《姜六娘发家日常》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章 乐极生悲 什么是乐极生悲?刘留真想开口唱一句: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乐极生悲就是她此时的状态。上半年被疫情封在家上网课期间,刘留闲得发毛,召集几个同学研发了一款区域购物速配软件,没想到被通信技术课老师相中,推荐她们参加学校创业大赛,居然还得了一等奖! 信心大涨的刘留为这款软件申请专利后,以专利和获奖证书申请学校的创业基金,九月返校后招商试运行软件成功,赚了点小钱钱。 随后就是水到渠成了,刘留和她的团队拿着爆肝写的创业计划书和试运营业绩,一路过关斩将杀入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斩获一等奖!这是她所在的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大学,建校以来在此类竞赛中获得的最好成绩! 这,还不算乐极。 乐极是评委组一位目光卓绝的企业家愿意资助她们的项目! 这“资”可不是小钱钱,而是足足七位数!刘留当时的脑袋,跟天上掉金馅饼一样眩晕。 乐极后,悲生。 大赛返校途中,她们乘坐的学校派来专车司机大叔撞破高速公路的护栏,把车开出山路,以直线落体运动下落百米,拍在铺满残阳的瑟瑟江面上! 回想那时,刘留心中只有一个字:凉。一种知道自己要挂了的,透心的凉。 坐高铁多好,她们坐个毛的学校专车!如果坐高铁,她就不会诡异地出现在这里。 刘留努力抬起莲藕般的小胳膊,在昏暗的灯火中,瞪着这条胳膊上的,没学校食堂的馒头大却比馒头发得高的小胖手。 她穿越了,穿到这个小胖丫的身体里。胖是真胖,白是真白,还嫩得出水,以这小手来看,估摸也就五六岁。 刘留缓缓转头,望着趴睡在旁边的古装小姑娘,再缓缓转回头直勾勾地盯着木床上的绣帘,眼泪汪汪。 这是古代吧?可她是主修电子商务,辅修商务英语的“互联网+“时代的优秀人才啊! 这里有电吗? 这里有互联网吗? 这里有万物联网的电商商务吗? 这里需要电子商务人才吗? 这里有讲现代英语的外国人,能让她通过跨国电子商务赚他们的钱吗? 这里有唠叨起来就让她发狂拔头发的父母吗? 泪珠子顺着眼角滚入头下的硬枕头里,刘留更难受了。 尼玛!一个手还没馒头大的小胖丫睡这么硬邦邦的枕头干啥,她爹娘就不怕这丫头睡成扁平头吗! “吱呀……” 木门被轻轻推开,刘留立刻闭目装睡,她现在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怕被人觉出异样。虽然换了时空换了身体,但能重活一世,刘留也不想这么快再挂掉。 趴睡的小丫鬟书秋听到开门声立刻站起,擦擦嘴角的口水行礼,“三姑娘。” 姜家三姑娘姜慕燕走到床前,摸了摸妹妹的额头,端详妹妹片刻,便取出罗帕,轻轻为她擦拭眼角和额头。 在这位三姑娘的帕子上,刘留嗅到了一丝淡淡的香味。这香味很是不错,若包装一番在她的app上售卖,定能冲出最高销量,财源滚滚来,提前完成投资人订下的营业额…… 她的app啊,她七位数的投资啊…… 见妹妹嘴角抽搐,姜慕燕惊喜唤道,“留儿?” 留儿?跟她同名?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姜留继续装睡。 “水。”姜慕燕见妹妹额头有一层薄汗,轻声吩咐道。 她家姑娘落水被救起后气都没了,吐了好些水才有了呼吸,现在肯定不想喝水。书秋刚要张嘴劝说三姑娘,就见伺候三姑娘的书夏利落转身,用盆取来温水。 见三姑娘用罗帕沾水为自家姑娘擦脸和手,书秋才明白过来,懊恼地抓了抓脑袋上的发髻。娘知道后,又要怪她没眼力了。 感受到这位姑娘的温柔,刘留心中稍安。不管这家其他人如何,面前这位温柔的小姑娘待她还是非常不错的。 “三姑娘,让奴婢来吧。” 低沉沙哑的妇人声音传入刘留的耳朵,那声音虽带着一分疼惜,但刘留却本能地不喜欢,不想让她靠近自己。 姜慕燕轻轻摇头,“嬷嬷,东院情形如何?” 奶娘王香芝不忿地哼了一声,“三少爷已经醒了,口口声声说是咱们三姑娘把他推下水的!” 书秋跳脚,“胡说八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三少爷把姑娘踢下水的!三少爷比姑娘高一头呢,姑娘哪推得动他!” 书夏拉了拉书秋的衣袖让闭嘴。 刘留心道原来这小胖丫也落水了,她落水后出现在这里,那小胖丫呢? 姜慕燕给妹妹盖好锦被,才低声问,“北院呢?” 王香芝更不忿了,“老夫人亲自到东院,还陪三少爷用了晚膳!” 刘留感觉到放在自己手边的纤细的手掌握成了拳头,但听这位小姐姐声音还是温和的,“祖母不怪罪六妹已是万幸了,父亲呢?” 王香芝哼气的声音更大了,“二爷出门了,没留下话。不过已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晚上定不会回府了。” 听到这话,刘留觉察到小姐姐的手握得更紧了,话音也带了不满,“父亲在不在都一样,命厨房备着汤饭,待六妹醒来就该饿了。” “如果夫人还在,他们怎么敢……” 这声不忿地哽咽后,刘留耳中便是妇人长长短短的叹气声。 通过这几句对话,刘留分析得出小胖丫的娘应不在了,她落水了爹还夜不归宿,她和姐姐也不受祖母待见。 处境,不太妙啊…… 待房中恢复平静后,刘留又费劲地张开眼,见小丫鬟正坐在桌边啃点心,腮帮子鼓得跟小仓鼠一样。刘留也觉得饿了,不过疲累更盛,还是睡一晚养足精神重要。 饿了半日的书秋啃完点心又灌了一气凉水,便跑到姑娘身边小声叨咕,“姑娘可别听王嬷嬷嚼舌头,二爷心里记挂着姑娘呢。二爷走的时候叮嘱奴婢照看好您,他赚银子买丰食斋的点心,姑娘睡醒就能吃了,嘶~~~府里现在的日子越来越难,以前日日能吃到的点心,奴婢已经数月没吃过了~~~还是二爷心疼姑娘~~~” 书秋吞着口水,念叨丰食斋的点心有多好吃,刘留只留心这府里的日子比之前艰难这一点。她见着屋里的陈设尚可,小胖丫盖的薄被也是丝绸的,怎么就说艰难了呢? “姑娘,醒醒,醒醒,二爷给您带莲蓉酥来了!” 似乎睡下没多久,刘留就被小丫鬟晃悠醒了,她提鼻子,果然嗅到糕点的香味,缓缓张开眼睛。 见姑娘醒了,书秋利落地给她穿衣,“郎中说姑娘昨夜不起高热,今早醒来就全好了。姑娘饿不饿?” 此时天光大亮,刘留见一位衣貌翩翩的佳公子站在面前,举着点心盒子笑,“爹昨夜赚了大钱,给留儿买了好吃的,快起来尝尝!” 这是小胖丫的爹?夜不归宿赚钱给闺女买点心,满靠谱的嘛。 书秋追问,“二爷,您昨夜赚了多少?” 姜二爷美滋滋的,“爷运气好,赢了陈三那丑胖子五十两银!” “二爷好厉害!五十两够姑娘吃一个月的点心和肉了!”书秋高兴坏了。 姜二爷笑颜如花,“肉已放在厨下,午膳再吃。” 刘留惊得张大嘴。夜里,运气好,赢了……靠谱?! 尼玛!原来是个赌徒! “留儿快来!”姜二爷见闺女嘴张得这么大,顿时心疼了,挽袖打开点心盒。 书秋咽了口口水,就要扶自家姑娘过去。 一扶,没动。 二扶,姑娘只欠了欠身子。 三扶,又不动了! 书秋不解,“姑娘不饿吗?” 饿啊,不过刘留使唤不动这俱身体。她努力抬胳膊,费半天劲儿只抬了半尺,却累出一脑门子的汗。 姜二爷上前,抬袖给小闺女擦汗,“留儿,使不出劲儿?” 的确是使不出劲儿,刘留缓缓抬头,半晌才发出一个音:“……啊……” 刘郎中不是说留儿并无大碍吗?姜二爷盯着小闺女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喃喃道,“留儿这是脑袋进水了吧?” 刘留怒了,脑袋进水? 错!你闺女是脑袋进鬼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章 我的徒儿呢 见六姑娘生气了,书秋连忙替她辩解,“二爷,姑娘喝进去的水都吐出来了,脑袋里没水了。“ 姜二爷见小闺女生气了,找补道,“我姜枫的女儿就算真是脑袋进水了,也比旁人聪明万倍!” 听了这年轻爹爹的话,刘留的眼珠子恨不得瞪出眼眶,她使唤着沉重的舌头,半晌才蹦出一个字,“……江?” “想喝姜汤?”姜二爷明亮俊美的眸子瞬间盛满同情,姜汤有甚好喝的,女儿不光脑袋进水,舌头也被脏兮兮的湖水泡坏了? 书秋眼睛一亮,“姑娘是想吃姜糖吧?” 姜汤,姜糖,姜……刘留,不,现在应该说是姜留想哭。这家人姓姜,小胖丫叫留儿,那连起来岂不是“姜留儿”? 姜留儿,江流儿,唐僧吗!那她的徒儿大圣何时归来? 看姑娘也不像想吃姜糖的模样,书秋迷糊了,“二爷看姑娘这是想吃啥?” 姜二爷敛笑,俊美的眉眼染上凝重,“猴儿。” 一个尖嘴缩腮的青衣小厮出现在门口,“二爷。” “再去请刘郎中,不可声张。” 原来大圣已经来了……姜留看着小厮远去细瘦背影愣愣地出神,她忽觉自己穿越而来作为小胖丫的这一生,大概要历经八十一番劫难,才得圆满。 姜二爷上前抱起圆滚滚的小闺女,轻声哄着,“留儿莫怕,万事有爹在,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二爷,三少爷说是姑娘推他下水的!”书秋连忙告状,让二爷晓得姑娘已经受委屈了。 姜二爷握着闺女无力的小胖手,答得斩钉截铁,“爷收拾他!” 论年纪,这位年轻爹爹比两世为人的姜留大不了几岁,还是个夜不归宿的赌徒,但他跟姐姐一样,是真心对小胖丫好,让浑身跟灌铅一样沉重的姜留稍稍安心。 待留着雪白山羊胡的刘郎中一番望闻问切后,得出结论:姜六姑娘落水伤了脑子,致其四肢无力、口舌迟缓。 “伤在哪?”姜二爷追问。 刘郎中捋须,面色异常凝重,“伤在内里。” 姜慕燕哽咽追问,“依您之见,此症该如何医治?” 刘郎中面带愧色,“小老儿才疏学浅,二爷还是请太医院的人为六姑娘诊治为好,良药加银针疏导,应能康复。” 脑袋没有外伤却伤里内里,需要用针疏导,那还是进水了。既然是进水,让水流出来就好,他从未听说过哪个落水了会变成瘫子,“多晒晒会不会好转?” 正在琢磨扎针有多疼的姜留,想把这个爹的脑袋按水里去! 刘郎中素知姜二爷行事不羁,所以听他这般问也不觉得意外,只一本正经劝道,“六月酷热,二爷莫让姑娘多晒,以免中暑。” 言罢,刘郎中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白胖丫头,又多嘴道,“原本此话不该由小老儿说的……” 姜二爷挥手,“既不该说,那就不要说了。天正热着,让猴儿送您回去。” 话说了半截的刘郎中气闷于胸,拂袖而去。 父亲待人如此无礼,若在往日姜慕燕必定拉着妹妹躲开,再教导她不可跟父亲学。此时妹妹病着,姜慕燕顾不得这些了,与他商量道,“女儿想带六妹去外祖母家养病,请父亲应允。” 姜家落难,无论是伯父还是父亲相请,太医都不会登姜家的门,姜慕燕才出此下策。 姜二爷哼了一声,因模样生得好,这般无礼的举止也让姜留觉得赏心悦目,“王老大恁得精明,才不会干这等卖力不讨好的事。” 姜慕燕忍着父亲对大舅无礼的称呼,继续道,“外祖母素来疼爱六妹,大舅会听外祖母的。” “现在王家是王老大做主,内院做主的是你舅母。”姜二爷不准大女儿去碰这一鼻子灰。王家人虽然肚子里多了点墨水,坏水可一点也不少,所以他们两口子才长得那么胖! “那依您之见,该如何是好?”小大人姜慕燕也没了主意。太夫人和母亲已去,纵使万般不愿,在姜家内她和妹妹可依靠的,也只有父亲了。 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姜二爷衣袖一挥,“让婆子丫鬟收拾衣物,明日为父带你俩去柳家庄小住。” 柳家庄是母亲的陪嫁庄子,避暑的好去处,可现在妹妹这样,父亲怎能若无其事地带她们去避暑呢!姜慕燕压着火气和委屈,很委婉地提醒父亲,“柳家庄在城外,虽有山水却无良医。” 奶娘王香芝可没自家姑娘的肚量,嚷嚷道,“二爷,六姑娘的身体要紧。若您想避暑,带六姑娘好了再去吧。” “爷面前,没你说话的份儿!”姜二爷骂了王香芝,又对上一脸忍耐的大闺女。大闺女让她娘教的,小小年纪便跟几十岁的人一样古板无趣。面对着她,姜二爷就像对面已经去世的妻子,心情异常烦躁,只想赶快脱身,便干巴巴吩咐道,“就这样定了!” 姜慕燕忍不住了,走到妹妹床边背对着父亲,泪珠子一颗颗滚落在床上,姜二爷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含怒甩袖而去。 王香芝上前安慰姑娘,“姑娘莫急,奴婢这就回王家讨个主意。” 姜留暗中叹息,姜家父女相处不融洽,奶娘不仅不劝还煽风点火,真是个不怕事大的。 “姑娘,我娘回来了!”书秋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姜留转头往外看,她已得知书秋的娘就是小胖丫的奶娘,前几日回家操持儿子的亲事所以不在,如同小姐姐身边事是由王香芝打理,小胖丫身边的事也是由她的奶娘打理。 书秋的娘亲赵青菱进门先看六姑娘,姜留与她对视,眼见着奶娘的眼睛就红了。 赵青菱屈膝行礼,“三姑娘,六姑娘,奴婢回来了。” 姜慕燕含笑站起身,“嬷嬷家里的事安置妥当了?” 赵青菱面带感激,“安置好了,姑娘赏赐给奴婢的锦缎,实实给奴婢撑足了脸面。” 小大人姜慕燕含笑,“这是母亲的意思,赵林哥的婚事,母亲一直是记在心上的。” 小姐姐这话说得动情,但姜留发现她身后的婆子吸了口凉气捂了捂胸口,似乎锦缎是从她身上扒下来的一样。 听三姑娘提起过世的夫人,赵青菱进门就忍着的眼泪落了下来,“二夫人待奴婢恩深义重,奴婢辜负了太夫人和二夫人的信任,没照顾好六姑娘。 “这怎么能怪嬷嬷呢,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姜慕燕忍痛劝说着。 这哪是意外!赵青菱上前抱起姜留,握着她软趴趴的小胳膊,姜留感觉到她的手都是抖的,“是奴婢的错,奴婢没照顾好姑娘,让姑娘受苦了。” 书秋跪在床边,“是书秋没用,没拉住三少爷。” 当然是你们没照顾好六姑娘,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王香芝打断道,“青菱姐!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二爷明日就要带着两位姑娘去柳家庄了!六姑娘病着怎能去庄上呢,青菱姐快去劝劝二爷吧。” 姜慕燕也请求道,“烦请嬷嬷,六妹的身体要紧。” 赵青菱叹了口气,“奴婢刚给二爷请过安了,奴婢也觉得六姑娘应该出府,还要尽快。”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章 姜家二宝 三姑娘年纪小,王香芝忠心有余心计不足,都看不清六姑娘生病这件事的门道,赵青菱仔细引着她们分解。 姜留也伸长耳朵听着,听完后总算对小胖丫的家门有了些几分了解。 姜家这几年,家门不幸。 姜留的祖父本是官身,因办错差,前年在衙门内留下请罪书,自尽谢罪;长子姜松也受到牵连,为父丁忧后不得起复的机会;将姜二爷当心头肉、亲手抚养他长大的姜太夫人在去年春病逝;姜留的母亲王氏又在今春病故。 姜家连着在三个万物焕发生机的春天损了三辈人,引得街头巷尾议论不断,甚至传出姜家触怒里老天爷,所以老天爷要让姜家人都不得善终的谣言,且这谣言呈愈演愈烈之势,引得姜家人恼怒的同时又惶惶不安。 甚至,家里的奴仆卷着主家钱财外逃的事情,已出了好几起。姜老夫人一怒之下,发卖了一批不老实的家奴,这才将这股邪风镇压住。 也正因为发卖家奴导致家内家丁仆妇短缺,才导致六姑娘被三郎姜思宇推下水后不得及时救治,丢了性命,换芯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个月刚出三年国丧,各府忙于嫁娶,姜老夫人也在忙着为大孙女姜慕容说门好亲事,借此冲一冲姜家这几年的晦气,也破了府外的谣言。 谁知在这个节骨眼上,姜留却因落水不能动弹,任谁看都跟丢了魂儿似的。若是姜留的病情传开,更是坐实了谣言,姜慕容的亲事怕是要黄了。在姜老夫人看来,姜家现在最重要的是姜慕容能结门好亲事,再姜大爷借着亲家的力回天,重耀姜家门楣。 赵青菱说完,又重重叹了口气,“便是二爷不提,老夫人也会找由头让六姑娘出府养病的。” 姜慕燕小脸绷得紧紧的,王香芝也承认赵青菱说得在理,可是,“就算不能留在府内养病也不是非去庄上不可,回王家也成啊。” 姜老夫人都不愿留六姑娘在家养病,王家就乐意了?赵青菱心疼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与三姑娘商量,“若是姑娘也觉得去王家可行,不如派人去问一问王老夫人的意思?” 王香芝一拍大腿,“青菱姐,咱俩想一块去了!要不是你这节骨眼赶回来,我早就出府了!” 姜慕燕当然想带妹妹回外祖母家,但她谨记母亲临终前的叮嘱——遇事不可与父亲明面上对着干,否则他一怒之下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丢得可不是他一个人的脸。 “嬷嬷去王家不必提让外祖母接我们回去的事,只托外祖母想办法请太医为六妹治病。” “姑娘放心,奴婢都晓得。”时间不等人,王香芝快步离去。 姜家北院。 姜老夫人听儿子讲了六丫头的病情,眉头微微皱起。本以为六丫头只是落水受了点惊吓,怎就四肢都不听使唤了,莫非府里真的不干净? “娘过去瞧……” 姜二爷笑嘻嘻的,“郎中说得严重,但依儿子看,留儿就是脑袋瓜子进了点水,晒晒太阳就能缓过来,所以儿打算明日待她俩去庄子上住几日,待留儿好了再带她回来孝敬您。” 你跟六丫头这么说,她没咬你?姜老夫人想骂儿子几句,可看着他的小模样,就是骂不出口,只得叹了口气道,“不必去庄子,在府里晒也是一样的。” 姜二爷坚持,“在庄子里晒,她心情好,病也好得快。” 姜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这话是留儿说的?” 姜二爷粲然一笑,姜老夫人眼前若百花盛开,火气又被灭了,“是你想去庄子吧!” 姜二爷嬉皮笑脸,给母亲捶腿,“儿不是怕留在府里,坏了您的好事么。” 姜老夫人抬手就是一个爆栗子,“娘都这个岁数了,哪来的好事?娘累死累活的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姜家,为了你们这帮不争气的东西!” 旁边坐着的大爷姜松惭愧低头。 姜二爷顶着红扑扑的脑门,贼兮兮的笑。也就亏他模样生得好,这般表情做出来才不让人觉得猥琐,“儿是不争气,不是还有大哥么?娘这么说,让大哥听着多不是滋味啊。” “儿没不是滋味,儿惭愧。是儿无能,才让母亲这般年纪还为府事奔波,不得含饴弄孙。”姜大爷瞪了二弟一眼。 姜二爷冲大哥眨眨眼,“您看是吧,大哥都觉得自己惭愧无能了。” 姜大爷…… 姜老夫人又一个爆栗子,“娘在说你!你扯你大哥作甚,你怎不替娘分忧解劳?” 姜二爷可怜巴巴地捂住脑袋,“儿也想,但是您不让啊。” 姜老夫人看着儿子红了的脑门,也心疼了,她拉下儿子的手,给他揉着脑袋,“你又想了什么歪主意?” 看吧,自己还没说呢,母亲就觉得是歪主意了。姜二爷心累啊,“儿觉得,现在给大丫头说亲还不是时候。朝局还没稳,她年纪也不算大,再等两年也不迟。再说您看上的宁家二小子长得是人模狗样的,实则花花肠子多着呢……” “他有花花肠子,你怎知道?”姜老夫人追问。 此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姜二爷嘿嘿地笑。 姜大爷皱眉,“二弟,你说的是真的?” 姜二爷拍胸脯,“旁的小弟不及大哥,但这方面的消息,绝对比大哥灵通数倍!” 是因为你的花花肠子比旁人更多吧……姜家母子同时感到无力。姜大爷跟母亲商量道,“儿再派人打听打听吧?” 姜老夫人当然晓得宁二郎有些小毛病,但是瑕不掩瑜,品性不算坏。再说以姜家的境况,宁二郎已是可选范围内最好的了,她瞪了小儿子一眼,“你还有脸说别人,你的花花肠子少吗?” 姜二爷回得理直气壮,“所以儿不是良配啊。” 姜老夫人瞪眼,姜大爷皱眉,异口同声喝道,“你怎么就不是良配?”! 姜二爷捂住嘴,忽觉事情要不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章 为夫无能 果然,姜老夫人调转矛头,对准了丧偶四个月的小儿子,“大丫头年纪小,你年纪可不小了!娘得再给你娶房媳妇回来,收收你的心!“ 姜大爷立刻点头,“母亲所言甚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们兄弟三人,只有二弟还没儿子,姜大爷替他着急。 姜二爷自有对策,“大哥儿子多,看哪个不顺眼过继到小弟名下便是。” 姜大爷比姜二爷大八岁,如今已有三子两女,对比起没儿子的姜二爷,确实担得起一个“多”字。 不过就算大哥儿子多,也没有给才二十六岁的二弟过继儿子的道理!姜大爷瞪眼,姜老夫人再赏爆栗子,“你是无用还是无能,自己能生做什么抢你哥的儿子!” 姜二爷向来娇生惯养,面皮嫩得很。他捂住被老娘弹地红赛晚霞的额头,抬眼可怜兮兮道,“儿无用也无能,所以娘和大哥不要再用儿了,可好?儿听你们的话,已经娶过一回了。” 他和亡妻王氏脾气秉性处处不合,成亲十年,姜二爷觉得在她那受的气,排排站的话,能从京城排到雁门关!王氏教出来的女儿姜慕燕,也跟他这当爹的处处不合。得亏祖母姜太夫人有先见之明,否了王氏的提议,指了赵青菱给六丫头当乳母,否则他的两个闺女,就没一个贴心的! 现在贴心的那个小胖丫头,躺在床上动不了了。想到这里,姜二爷越发觉得自己可怜了。 儿子这眼神这模样,立刻引得姜老夫人心疼了。她拉下儿子的手,给他轻揉额头,“这事儿怪娘,娘再……” “儿不要!儿现在就想好好孝敬娘,帮大哥分忧解劳,再养好两个女儿。娘让儿带着两个丫头去庄子吧?”姜二爷晃着母亲的衣袖,苦苦哀求。娶妻还不如多纳几房小妾,听话又贴心! 姜大爷也晓得二弟怕什么,他怕自己和母亲为了姜家,再给他结一门不称心的亲。所以他才这么着急出府吧?姜大爷不忍心了,“娘,让二弟去吧。这几年府里事多,他帮着里外操持,也许久未出城散心了。” 姜二爷听了,顿时笑颜如花,“这次小弟带着两个丫头先去,待我们回来,大哥就带着娘和大嫂去,到时府里交给我,你们放心!” 交给你哪个能放心!姜老夫人和姜大爷同时叹气。 二弟兴高采烈地走了,姜大爷见老母亲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忙劝道,“二弟越发懂事了,娘该高兴才是。六丫头的病,儿会托人请太医,您这几日不舒坦,正好一并请太医诊脉。” 若是前几年,丈夫还在刑部当差,儿子也还在礼部衙门做事,请太医对姜家来说不算个事,但现在丈夫去了,儿子的官也丢了,再请太医却难比登天。姜老夫人摇头,“请太医的事,咱们不成还有王家。让你媳妇去西院看看六丫头,带着三丫头打点出府的行礼,他们这一去,怕是要住些日子。” 孙女倒还好,姜老夫人主要担心儿子在外边住得不习惯,受了委屈。 “是,儿也去前院看看,免得二弟粗心忘事。”为了这个长不大的弟弟,姜大爷自懂事起就操着老父亲的心。 待大儿子走后,姜老夫人盯着窗外被炙热的阳光照得发亮的桂叶看了半晌,才吩咐心腹婆子,“将那四盏燕窝送去西院,叮嘱青菱照顾好他们父女。” 刘婆子屈膝应下。老夫人说的那四盏燕窝,是姑奶奶前几日派人送来孝敬老夫人的,无论色泽还是气味,都属燕窝中的极品。老夫人没舍得用,现在送去西院虽没指明给谁,但刘婆子明白,老夫人这是让三姑娘用燕窝去王家做人情,请王家帮六姑娘请太医呢。 谁能想到六姑娘大夏天的落个水,就病成这样呢。刘婆子加快脚步,老夫人待六姑娘的心意,她得快点让三姑娘明白。 谁知她赶到西院,才知道王香芝已两手空空去王家送信了……刘婆子不动声色,放下燕窝回了北院。 东院,姜家大房内。 大夫人陈氏听说落水丢了魂儿的六丫头要被送去田庄静养,刚生出愧疚之心,却又听说婆婆将自己惦记数日的燕窝全送去了二房,立刻转酸了。 她摸着自己粗糙的脸皮,在丈夫身边小声嘀咕,“今早妾身带她去给母亲请安,母亲看到容儿的脸色那么差,都未赏下半盏燕窝。六丫头才几岁?那么多她能吃得完……” 姜松见妻子大有收不住嘴的架势,立刻放下笔,长叹道,“都是为夫无能,让夫人和孩子们受苦了。” 陈氏腾地站起来,“这怎能怪老爷呢!” “不怪为夫,又能怪谁?”姜松自责更深。 当然怪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的糊涂公爹啊!若说现在家里最苦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啊……陈氏心疼丈夫,也顾不得酸那几盏燕窝了,“妾身这就去西院探望六丫头!老爷放心,妾身会把事儿办得妥妥的,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有夫人为二弟和两个孩子操持,为夫最是放心。”姜大爷面带恳切地看着妻子,“有劳夫人了。” “都是自家的事儿,这些都是妾身该做的。老爷见了二弟,就跟他说,等三郎从学堂回来就让他去二叔跟前请罪。”陈氏眼巴巴地看着丈夫,希望他能摇摇头,说句: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请罪的话。 哪曾想,丈夫却点了头,“还是夫人考虑周详。” 陈氏暗中捶胸顿足,面上还得撑着笑,“老爷,妾身去了。” “夫人辛苦了。” 耳边少了夫人的嗡嗡声,姜松很快将二弟出府的事理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到前院寻人。谁知他到了前院,二弟却在躺在大树下的竹床上睡得正熟。 姜松轻声问姜猴儿,“二弟昨夜没睡好?” 岂止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好不好!姜猴儿肃立垂头,含糊回话,“二爷为了六姑娘的事操劳整夜,这才刚刚睡下。” 二弟长大了,知道心疼女儿了。姜松欣慰又心疼,“吩咐下去,莫让人扰了他歇息,出府的事我自会派人安排妥当。” 姜猴儿送走大爷,回到院中就见刚才还在酣睡的二爷,此时已枕胳膊翘腿哼小曲了。 姜猴儿嘿嘿笑,“二爷?” “你去打听打听,看三郎那臭小子这几天干了什么混账事。”姜二爷吩咐道,那臭小子敢欺负他的胖丫头,真当他这当二叔的是纸老虎不成! “小的已经打听好了。”姜猴儿咳嗽一声刚要开讲,守门人又进来报说,李姨娘来了。 姜二爷俊脸一垮,眼睛一闭。姜猴儿立刻会意,二爷连大爷的唠叨都不想听,更何况是一个姨娘的,“爷累了正在歇息,谁也不见。” 门外的李姨娘跺脚转身,撕扯着帕子暗骂定是府外哪个狐狸精把二爷累着了。 她走后,墙角探头探脑的小丫鬟幸灾乐祸地缩回去,跑回小跨院向薛姨娘通风报信。 守门人搜了她的背影一眼,冲着院里的姜猴儿打了打手势,姜猴儿会意,凑到姜二爷耳边嘀嘀咕咕,表情甚是精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章 土匪窝? 为避开能把人晒冒烟的烈日,姜家的马车天未亮便从府里出发了。姜留是被奶娘抱上车的,错过了一眼看遍姜家人的大好机会。 姜留刚被一阵马嘶声吵醒,奶娘赵青菱就察觉了,“六姑娘醒了?” 坐在旁边的三姑娘姜慕燕放下手中书,拿帕子为妹妹擦拭额头的细汗,“留儿渴不渴?” 睡了一夜当然口渴,但为了避免三急的尴尬,她得忍着不喝水。看着小姐姐面上难掩的愁容,再看看外侧王香芝怨天尤人的表情,姜留就明白王香芝昨日的王家之行定不顺利。 为了安慰小姐姐,姜留努力扯动嘴角,姜慕燕也向着妹妹温柔地笑着。 六姑娘拉扯嘴角的模样实在是有点憨,王香芝更难受了,不敢想九泉下的二夫人晓得六姑娘变成这样,得有多难受。 赵青菱则爽朗地笑了,“咱们六姑娘虽然举动慢了些,但心里明白着呢,三姑娘看她的眼睛多亮,笑得多开心。六姑娘,咱们已经出城了,奴婢抱你看看外边的景儿。” 姜留确实好奇车外的景致。待奶娘撩起车帘,抱着她凑到车窗边时,姜留见车外尽是深浅不一的绿,让人的心也跟着舒爽起来。 “老天爷晓得姑娘们今日出门,昨夜特意赏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姑娘们瞧,咱这一路马蹄不扬尘车轱辘不沾泥,这可真是好兆头。”赵青菱的声音带着喜气,说得姜慕燕和姜留心里美滋滋的。 马蹄声由远及近,姜二爷俊俏的脸出现在车窗外,让人眼前一亮。 “醒了?累不累,咱歇会儿再走。” 爹爹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姜留扯嘴角,努力向他表达善意。姜二爷看着小闺女缓缓扯开的嘴角,哈哈大笑,“留儿真会逗趣!” 逗趣?搞笑是吧?姜留怒目,缓缓收回嘴角。 她这动作又惹得姜二爷一阵朗笑。 下车后,姜留由奶娘抱着去树林解决生理问题,她万分庆幸自己虽然不能掌控四肢,但大小便尚能自理,不至于出丑。 肚子清空后,姜留立刻觉得又渴又饿,想吃东西。姜二爷亲自喂她吃早点。姜留吃得极慢,姜二爷一点点地喂,姜慕燕不时用帕子给妹妹擦拭嘴角,场面很是融洽。 送他们一家去柳家庄的老管家姜厚见了,咧嘴捋断数根白胡子。要不是亲眼瞧见,谁能相信整日不着家的姜二爷会是个慈父呢。 出了城,姜二爷兴致甚好,指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青山道,“过几日挑个好天气,为父带你们去藏云寺转转。” 姜慕燕抿唇不语,旁边侍立的王香芝皱起眉头。 藏云寺位于过云山山巅,常年藏在云里头。莫说去转转,想远远望一眼都得看老天爷赏不赏脸。二爷自己疯也就算了,咋还要拉上两位姑娘!六姑娘还病着呢,怎么上山?! 姜留瞄着望不见顶的大山,半天吐出一个字,“……背?” 姜二爷回得干脆,“对!爹背你上去!” 一旁的老管家希望二爷能清醒清醒,“二爷,去年您没上到半山腰就趴下了。” 姜二爷挖了老管家一眼,“爷刚练成了一步登天的神功,不成吗?” “当然成,不管什么神功都是您说了算。二爷,咱现在启程,还能赶上在庄子里用午膳。”看着姜二爷长大的老管家最清楚他的脾气,在这位爷眼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姜二爷果然抱起姜留向马车走去,“启程!派人去庄子报信,午膳从简,六七道野味加一蛊嫩豆腐鲜鱼汤就好。后晌爷要去山里猎兔子和山鸡给,好两个丫头补身子。” 老管家跟在旁边,慢悠悠地道,“二爷又忘了,您上次进山,兔子和山鸡没猎着,倒把大爷的马腿射瘸了。” 姜留听了忍不住咧开嘴角, “这次大哥没来,伤不着他的腿。”姜二爷瞪了拆他台的老管家一眼,又低头瞪嘴刚咧开一小半的小闺女,“收嘴。” 说罢小闺女,姜二爷转头看大闺女,见她绷得紧紧的小脸跟她娘一样一样,满是忍耐,这让姜二爷心里发堵,眼不见心不烦地向马车走去。 这顿野餐耗尽了姜留所有的体力,上车后她又睡着了。再醒来时,人已在床上。床边的纱帘随风轻轻飘动,姜留侧耳听到外屋里奶娘正吩咐丫鬟收拾东西,便未急着起身,而是闭目感受她的身体。 手指和脚趾?能感受到。 动一动?能,些许。 腿?堪比她徒儿的定海神针,重有一万三千五百斤,移动不能。 胳膊?就是灌了铅的莲藕,实心的,能稍微动但极为费劲。 姜留缓缓握拳,给自己打气。既来之则安之,起码她不缺零件,四肢还有知觉,不是瘫了。重点不算啥,特种兵就是绑着沙袋练力量和速度的,只要她够努力,总有一天能托着这两根定海神针,闲庭信步。 等到那一日,她一定会成为“单掌劈华山,一脚碎山河”的豪杰!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姜留缓缓咧开嘴,慢慢笑弯眼。 “娘,娘,二爷跟孟家人打起来了!” 书秋的呼声打碎姜留的美梦。 在外屋收拾东西的赵青菱喝住女儿,“姑娘还睡着呢,吵吵什么!二爷带了几个人?” “就猴儿哥一个!老管家已带人抄家伙赶去了!”书秋大声喘着气,“老管家派人回来递话,说孟家人中有个婆子嘴皮子忒损,让娘快去帮忙。” 姜留听到外屋“哐当”一声,不知赵青菱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又听她异常自信地吩咐身旁人,“你们照看好姑娘,我去去就来!” “娘去了尽管骂,别客气,反正爹又不在这儿。”书秋大声给她娘加油。 “不骂得她抬不起头,老娘就跟她姓!” “咳……咳……咳……”姜留被这对母女呛到了,难受地咳着。 不过是转移了个阵地,姜家人的风格怎就变得不一样了呢。这是官宦人家还是土匪窝? ***** 各位书友,在这里给大家介绍一下姜家现在的人物关系: 姜太爷和姜太夫人都已去世,有两子一女,已分家,姜冕是长子,承袭家业。 姜老爷姜冕(已过世)和姜老夫人宁氏:有三个儿子:长子姜松、女儿姜平蓝、次子姜枫、三子姜槐(庶出)。 大爷姜松和妻子陈氏:三子(大郎姜思尧、二郎姜思顺[张姨娘生]、三郎姜思宇)两女(长女姜慕容、二姑娘姜慕筝[李姨娘生]) 二爷姜枫和妻子(已故)王氏:三女(三姑娘姜慕燕、四姑娘[已故,小李姨娘所生]、六姑娘姜留) 三爷姜槐和妻子闫氏:一子(四郎姜思玉)一女(五姑娘姜慕锦)。 这样是不是清楚些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章 半山藏云 听书秋唠叨了一会儿,姜留终于听明白与年轻爹爹打起来的孟家,是与姜家有不共戴天之仇的,她的曾祖父之死、姜家的败落都与孟家有关。只是不知为啥,这仇姜家不能明面上报,一直憋着火的姜二爷在城外偶遇孟家三爷,冲突一触即发。 谁先触的谁?姜留使唤不动她的舌头,只能被动听着,但很快王香芝便为她解了惑。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孟家风头正盛,二爷跟孟三爷起冲突,不是让姜家雪上加霜嘛!”王香芝打听消息回来,就在姜慕燕耳边抱怨,年纪小又动不了的姜留完全被她忽略了,“要是孟三爷挑事在先还好说,偏生还是咱们爷先挑的事儿,这不是让姑娘您为难吗!” 书秋听了王嬷嬷的话不干了,不顾快被书夏扯掉的袖子,气呼呼问,“二爷是为姜家出气,怎么就让姑娘为难了?” 就是!姜留为书秋叫好,这丫头真合她的胃口。 王香芝哼了一声,“你这丫头懂什么……” “嬷嬷。“姜慕燕唤住奶娘,“您去看看晚膳,留儿该饿了。” 王香芝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身出屋,还想说几句的书秋也被书夏拉了出去,屋内只剩姜留小姐妹两个。 眼见着小姐姐眼角凝出泪珠子,咬唇委屈得不能自抑,姜留也觉得难受。 她憋得难受!现在的局面就好比看戏,周遭的人都是从头看的,或笑或骂明明白白,只她这个半路进场的不知道剧情,如同傻子。 她现在的样子和傻子也差不多……姜留闭眼睛,努力尝试使唤麻木不听话的舌头,四肢可以先这样,但得尽快把舌头整利索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赵青菱抬头挺胸地回来了。姜留张开眼,见跟掐架胜了的斗鸡一般无二的奶娘,就晓得她把孟家那厉害婆子骂得抬不起头,不用改姓了。 赵青菱给两位姑娘行礼后,又灌下闺女递过来的茶,才咧嘴道,“姑娘们放心,二爷没让孟家人占着便宜!” 姜慕燕关心的不是这个,“嬷嬷,孟家除了孟三……还有谁在?”姜孟两家交好数十年,现在由孟三叔忽然改口为孟三,姜慕燕很不习惯。 “孟庭晚也在,那小子虽然长得高,但跟泡发的豆芽菜一样,架不住咱们二爷一扒拉!”赵青菱与有荣焉。 听到庭晚哥哥被父亲打了,姜慕燕心情复杂,脸也复杂起来。 姜留见小姐姐这般,脑袋便转悠个不停。莫非王香芝所说的让小姐姐为难,就是指的这个孟庭晚?小姐姐与孟庭晚是对苦情的青梅竹马?孟家男,姜家女,孟,姜……姜留的眼睛瞬间睁大,孟姜女?哭长城?别啊! 姜留还不习惯这幼小的身体,她觉得的情绪表露在脸上,在旁人看来就是缓缓地张开眼睛和嘴,吃惊的表情出现,然后渐渐夸张了。 “留儿别翻眼珠子,吓人。”同样如得胜斗鸡般的姜二爷进来,见小闺女快把黑眼珠翻没了,忙提醒道。 瞬间,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姜二爷精彩纷呈的脸上,转到六姑娘的脸上。王香芝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嚷嚷道,“六姑娘快翻回来,万一把眼珠子翻过去后翻不回来了可咋整!” 不气,我不气……姜留慢慢把眼珠转到床边,钉在年轻爹爹的脸上,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只见姜二爷俊俏如玉雕的脸被打得左边一块红、右边一片青,这模样真是赢了? 她这小模样让人看着甚是拧巴,姜二爷抬手把小闺女的脸揉正,“明日爹爹就带你们去藏云寺祈福,让佛祖保佑你早日康复。” 闺女这个病,实在是太折磨偏好美好事物的姜二爷了。 求神拜佛急啥,去藏云寺没三五天下不来。万一王老夫人说动大爷把太医请来了,六姑娘却不在,不是耽误了治病么!王香芝不敢明说,只好劝道,“二爷养好脸上的伤再去吧。” 姜二爷甩袖坐在桌边,潇洒无比地接过书秋递上来的茶,“爷就是要这样出去,好让人知道爷的厉害!” 赵青菱也劝,“孟三被您打得出不了门,旁人见您这样,反倒以为您输给了他呢。” 也有道理!姜二爷懊恼起身往外走,“爷这就去用药,后天再去爬山。” 见爹爹出去了,姜慕燕抬头看了一眼奶娘,王香芝心领神会地点头,也转身走了。 赵青菱见三姑娘魂不守舍的模样,无声叹气。三姑娘这是记挂孟庭晚的伤呢,两家都这样了,她这是何苦呢。赵青菱有意劝几句,可这实不是她一个下人该管的,二夫人不在了,还有老夫人或三姑娘的外祖母呢。可老夫人待这两位姑娘素来不亲近,王家那位外祖母……不提也罢。 *** 将二爷母女安排妥当,老管家带着人回城,脸上抹了药更加精彩纷呈的姜二爷带着两个女儿用罢晚饭,叮嘱她们早些歇息后,便去了前院。不一会儿,姜留就听到前院传来缓歌丝竹之声,咿咿呀呀甚是悦耳。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听着这来自古代的小调,觉得比流行歌曲顺耳多了。 这年轻爹爹,真是个会享受的。 姜留听着曲儿练了会儿抬胳膊握拳头就睡了,赵青菱为她盖好被子,吹灯在旁边的矮榻上和衣而卧。隔壁房内,姜慕燕正对烛垂泪,愤愤不平的奶娘在旁边耳语着,整张脸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在柳家庄听了一天一夜的曲儿后,心急的姜二爷就要带着两个闺女爬山。谁知大闺女竟受了暑不能出门,姜二爷着人请了郎中,才晓得她是心思郁结成疾! “你才几岁的人,整理日瞎琢磨什么,万事有为父在,轮不到你个八岁的女娃娃来发愁!”被扫了兴致的姜二爷责备大闺女几句,便将她留在庄内养病,带着小闺女出门爬山。 等出门了,姜留才知道姜二爷说的爬山其实是坐“缆车”,只是这缆车不是电动而是人力的。姜留坐在两个轿夫抬的颤悠悠的竹制软轿上,隔着飘动地轿帘缝隙欣赏山色,没多久便听前边的姜二爷哎呦着走不动了,唤猴儿将他扶上轿子。 姜二爷也上轿后,一行人上山的速度快了许多。不过因连青山山高陡峭,父女俩先在半山腰一座名为半山寺的小庙内借宿一夜,第二日一早启程,费劲千辛万苦在傍晚看到藏云寺古朴的山门时,姜留哭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章 藏云寺黑影 特么的,藏云寺的和尚不是脑袋有毛病,就是犯了大事儿的逃犯,才会藏在这种只有鸟能飞上来拉屎的地方! 这两日上来,第一日起码还有人路,第二日就只剩兽道!四肢不便的姜留是被捆在带小凳的竹篓里,被让挑夫背上山的。 挑夫左晃,她跟着左晃;挑夫右晃,她跟着又右晃;挑夫不晃弯腰爬山,她就趴在挑夫背上当麻爪乌龟;挑夫站起身仰望山顶,她就仰面骂天……好不容易挑夫累了坐下歇息时,她还得听着姜二爷哎呦着让姜猴儿捏腿、赵香菱捶背…… 可怜姜留儿一个六岁的小女娃,只剩八岁的丫鬟书秋趴在她身边喘气着问,“姑娘,喝水不?” 然后,连头都摇不动的姜留就会被书秋灌几口水,帮她减轻爬山的负重。姜留不会因此而生气,因为小书秋是靠着她的双脚爬上来的! 终于到了。挑直起身,姜留望着破木门流泪。想到还要下山她就怕,她想念电,想念吓死人却飞快的缆车。 一身狼狈的姜二爷靠坐在山石上,见被赵青菱从竹篓里抱出来的闺女衣衫干净,头发却插着树枝和草叶乱如鸟窝,忍不住拍着身边的石头大笑,“爹瞧着留儿这模样,跟路边自卖自身的乞儿不相上下。” 说得好像你自己多干净整齐一样,姜留闭眼,说不过动不了,干脆不理他。姜二爷笑够了,上前将闺女抱起,“走,爹带你去个好去处!” 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去处? 姜留趴在姜二爷肩头,看着四个挑夫并姜猴儿、赵青菱母子拖着腿在后边跟上,挑夫们和姜猴儿的脸上明显带着雀跃和期待,她也不由得升起几分期待。 山路一转,便有潺潺水声传入耳中,伴着呼呼的山风、脚下漂浮的白云,让人恍若脱离俗世,灵台瞬间清明。 面前不远处,丈余高的小瀑布之侧,有三间与山崖浑然一体的石屋,石屋门上挂着一块破木头,上刻三字,姜留虽只认出两头的“濯”和“洞”,心中也不免雀跃。 起码在这不知是什么朝代的时空,她不是个睁眼瞎。 走进石屋,见其内空旷,几把木椅一张竹榻外,只剩靠墙整齐码放着的半人高木柴。 “备水。”姜二爷抱着女儿摊倒在木椅上,吩咐人烧水。 原来他们要在这里沐浴更衣,才能入藏云寺。对此,姜留一点意见也没有。 待泡在里屋温热的水里后,她更是舒服地直叹气,旁边小木桶里累惨的书秋直接打上了呼噜。 赵青菱虽心疼女儿,但还是先给六姑娘沐浴更衣后,才囫囵给女儿洗了换上衣裳送到外屋。 待焕然一新的姜二爷从东侧里间出来时,便见两个丫头并排躺在铺着干净薄被的竹榻上,一个打鼾,一个用明亮的眸子盯着他。 姜二爷笑了,上前抱起自己的胖闺女,出屋又转过一段山路,坐在一块能赏夕阳的巨石上,任山峰吹拂他和贵女未束起的头发。 姜留瞪大眼睛望着西天的云彩,被震撼得合不拢嘴。这是她平生见到过的,最美的日落!红日、山、云、树、水凑在一起,美得无法形容,姜留真想大喊一句:WOC! 单凭眼前这罕见的美景,她两天的罪就没白受! 待金乌坠入重山之后,姜二爷哼道,“忘俗石上观到的落日,比你娘那幅美上万倍。你爹我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世间竟有这般美景,才没把它画出来挂在墙上显摆!” 姜留嘴角慢慢挂出笑意,暗道她这年轻爹爹不是不画,是画不出来吧。 “到了这儿,留儿的病准能好!”姜二爷向满天云彩挥了挥拳头。 姜二爷这般笃定,是因为藏云寺里供的泥菩萨贼灵验,还是这庙里住着神医?不管是哪个,只要管用就行。姜留也向着落山的太阳默默祈祷,作为一个无神论者穿越到这里后,姜留三观受到巨大打击,她现在啥都不相信也啥都不敢不信。 待众仆从也梳洗妥当,姜二爷才命姜猴儿叩响藏云寺的庙门。一个尖脑袋和尚开门,见到站在阶下的姜二爷后,笑容顿失,又“哐当”一声就把庙门关上了。 姜留…… 姜二爷仰笑脸居然吃了个闭门羹,暴怒,“好你个当度!猴儿给爷踹开!” “是!开门!”姜猴儿抬脚就踹,谁知这位法号当度的和尚猛地拉开山门,姜猴儿收腿不及,连人摔进了寺内,哎呦哎呦地叫着。 当度置若罔闻,整理僧袍后到台阶下,一脸和气地给姜二爷见礼,“阿弥陀佛,小僧不知姜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不巧,敝寺前几日来了几位挂单的僧友,现无寮房供姜施主歇息。请您抬贵步,去别家寺院落脚。” 姜留的目光从尖脑袋和尚虔诚万分的脸上,缓缓转到姜二爷脸上,暗道姜二爷莫不是得罪过这和尚吧,人家明摆着不欢迎他呢。 姜二爷嗤笑一声,“没寮房?贵寺堆积如山香火钱怎不挪些出来修房舍?” 闻言,当度脸上的肉忍不住抽搐。 “让开,姜某去问问主持,看他老人家是不是忘记把香火钱放哪个犄角旮旯了……” “阿弥陀佛……”当度高诵佛号压住姜二爷的话,满脸陪笑让开路,“姜二爷既看得上敝寺,敝寺自当扫榻相迎,没寮房也得给您腾出两间来。姜施主里边请,里边请。”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蠢!姜二爷沉着脸,抱着姜留大步入寺,姜猴儿见主子进来了,立刻停止干嚎,起身跟上。 姜留半晌在姜二爷耳边蹦出一个字:“……钱?” 闺女灌了水,怎得好像变聪明了,一下就问到点子上!姜二爷甚是得意,“那和尚前年将这寺里的大半香火钱都输给了爹爹我,爹爹厉害不厉害?” 姜留…… 厉害!当真厉害!怨不得人家不欢迎你来! 姜留抬眼看到当度满是怨念的脸,顿觉自己在藏云寺中,怕是不能太顺当。 藏云寺不大也不算小,院落有三进,第一进是供奉佛像的大殿和偏殿,第二进是供香客暂住的寮房,第三进是和尚的居所。第二进分为东西两院,当度引着姜二爷一行往西院而去。 姜留因脑袋转得慢,目光尚停留在东院那侧。暮色中,她见一个黑影在东院墙上一闪而过,不知是人是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章 仇家 二进东院卧房内,有两人对坐桌前,屋内光线昏暗,辨不清形容。 “看衣着打扮,听口音,他们应来自京城。“声音苍老而缓慢。 “这人穿绸缎,使奴唤婢,还雇挑夫挑着恁多行礼,看样子应是要常住。他抱着的女娃精神还好但胳膊腿无力垂着,该也是病了。裘叔,您说他们是求医,还是求佛?”这声音浑厚,应是中年男子。 被唤做裘叔的老者摸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油灯。映出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的刀伤和身上的苍青色粗布长衫,对面的中年男子做农夫打扮,只是脸上的络腮胡和矍铄的眸子与衣着很不搭调。 油灯渐亮,两人转头看向房内侧的床榻,其上躺着一位小小少年郎,这少年郎鼻梁高挺但脸色乌青,闭目昏睡。半晌,裘叔才道,“不管他们是求医还是求佛,对咱们都是机会。” “属下派人盯紧了他们!” 叮嘱了多少遍,称呼还是改不过来。裘叔叹气,“哪来的属下?” 中年男子惭愧低头,“鸦隐失言,最后一次!。” 都最后无数次了……裘叔叹道,“咱们现在是带着少爷来求医的农户,你得收起这一身的将军气概,否则一照面就会被人识破。” 鸦隐将挺直的腰板弯下,脖子也缩着,咧嘴一笑,“咋样?” 裘叔抚额。方才是战场拼杀多年的将士,现在这般模样,活脱就是临阵脱逃落草为寇的逃兵,更惹眼了。 还是不好?鸦隐犯难,眉头皱出深深的川字,辩解道,“鸦某是解甲归田的农夫,与寻常农夫稍有不同也情有可原吧?” 问题是你这模样,一看就不是解甲归几年而是刚脱下盔甲的。这做派现改是难了,裘叔只得给他换个身份,“你改作镖师吧。” 鸦隐眉头立刻舒展,“解甲归田的镖师?” …… “为何不是行镖多年的镖师?” “鸦某想解甲归田。” “……那便是解甲归田三年的镖师吧。”裘叔拍板。 “鸦某真后悔,三年前没劝着将军一起解甲归田。”鸦隐嗓音沉重。 三年前任将军大败北蛮后,大周北境无忧,营中不少兄弟解甲荣归,鸦隐和裘叔因已无故乡,依旧在任将军麾下捍守边城。可恨飞鸟尽良弓藏,任将军含屈而死! 若是当初他个劝着将军一起解甲,任将军就不会死,少将军也不会重伤躺在此处。 裘叔拍了拍鸦隐的肩膀,“莫悔前事,只论眼前,来日方长。” 对,来日方长!鸦隐鼓起干劲儿,“某去盯着西院那个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白脸小子。这也就是在京城,若是边关,他这模样准活不过一年……” 门外脚步声响起,鸦隐立刻闭嘴,缩脖子抱胳膊,老实巴交地退到一旁,活脱一装无辜的土匪。裘叔眼皮跳了跳,用嘴型无声道,“镖师!” 鸦隐腰杆挺直高出一截,大马金刀地抱臂站在少将军床边,充当护镖的镖师。 敲门声两短一长,是自己人。裘叔开门,来人小声耳语,“西院那人去了后院。” 后院是藏云寺众僧的居所,裘叔回首示意鸦隐照顾好少将军,慢悠悠向后面的三进院而去。 在三进院门口,裘叔一眼便瞧见了西院的美男子。这厮穿着件月牙白衫,异常显眼。 姜二爷正与脑袋尖又难缠的当度和尚说话。不似在寺门前,此时姜二爷守礼得很,“在下带了些能入口的素食上山,请两位大师品尝。” 姜猴儿立刻递上三包点心,当度明白其中一包是自己的,吞了吞口水才道,“能让食无不精的姜施主说一句‘还能入口’的,定非凡品。小僧替师伯和师父谢过姜施主的美意。” 姜二爷低头,语带惭意,“今非昔比,如今食能果腹在下已是万幸,这也是前几日偶得了些银钱,才不至于失礼与贵寺。” 偶得?赌得的吧!当度强压住翻白眼的冲动,与他虚晃着,“师伯和师傅皆在闭关参悟佛法,今日不能见了。姜施主的晚膳可要厨房备下?” 不在啊,姜二爷劲儿一泄,笑眯眯道,“不敢劳烦厨下,在下今晚带了有吃的。” 听到不用浪费庙里的斋饭,当度笑得异常开心,却听姜二爷又道,“明早再让猴儿去厨下端饭。劳烦当度兄跟厨下讲一句,我那丫头吃不得硬食,菜粥软馍即可。至于我等,与众人一样便可。” 当度刚要说没粮食,却听姜二爷又道,“香火钱……” 又拿香火钱吓唬他!当度咬牙,点头,“好!” “香火钱四十两。”姜猴儿奉上四个银锭子,“请师父收下。” 原来是给香火钱啊!当度旋做笑脸,“姜施主有心了。” 姜猴儿松手,笑得比当度还开心。他一点也不心疼这笔银子,反正过几天走时,二爷还会赢回来的。 此间事了,姜二爷转身回了西院。今日爬山太过乏累,姜二爷尽了礼数,只想睡觉。 当度袖揣沉甸甸的银子,心情晴好,笑问赶过来的裘叔,“江少爷可好些了?” 裘叔双手合十,虔诚道谢,“多亏佛祖保佑,我家少爷比昨日好多了。小老儿想向主持大师当面道谢,不知大师现在可方便?” 又一个想见主持的。当度笑眯眯的回绝,“师伯还在闭关参悟佛法。” “既然如此,小老儿再捐些香火钱,请当度师傅替我家少爷多念几卷经文,感谢佛祖保佑。” 裘叔递上香火钱,趁着这眼皮子浅的和尚心情好,打听道,“方才那位公子真是仪表堂堂,小老儿活了几十载,从未见过如此风流的人物!” 姜家败落,姜二也就只剩仪表和风流了!当度脸上的嘲讽一闪而过,“施主有所不知,那位便是有大周第一美男子美誉的姜枫姜二爷,如此‘风流人物’大周也只此一位。” 裘叔恍然,“原来是姜冕大人家的二公子,难怪难怪!” 姜冕畏罪自杀,成了人神共愤的大周罪人,当不起“大人”二字了。这些话当度没讲出口,转身回了内院。 裘叔回到东院正房,与鸦隐低声道,“西院的那位,竟是姜冕的儿子!” 鸦隐虎目圆睁,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属下这就去宰了他,为任将军报仇,为边城惨死的将士百姓雪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章 夜探 裘叔拉住鸦隐,低声道,“冤有头债有主……” 鸦隐打断他,满身都是杀气,“姜冕那老匹夫已经自尽了,父债子偿!”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说话了?!裘叔也怒了,“王将军,咱们为何而来?” 为少将军治伤,躲避追杀。本名王成虎的鸦隐拳头嘎巴巴直响,额头和脖子上青筋蹦起,真如一头暴怒的老虎,恨不得立马去撕了姜枫。 裘叔见此,只得放狠话,“这里是京城不是边城,咱们九死一生跑出来是求人不是杀人。你若还如此不听劝告莽撞行事,就给老夫滚回边城,免得坏了大事!” 边城的兄弟们都死了,大仇未报,他回去作甚,放马还是牧羊?鸦隐压着内心翻滚的怒火,硬生生将双目憋成红色,“鸦隐错了,请军师责罚。” “小老儿是江家的管家,这里只有探亲归乡被盗寇重伤的少爷。没有军师也没有军法,将军请回。”裘叔面容冷肃,脸上纵横的刀伤让他原本温和的面容透出几分狰狞。 鸦隐单膝跪地行军礼,这铁打的汉子哽咽出声,“裘叔,鸦隐知错。鸦隐是保护江少爷的镖师不是战将,咱先把少爷的伤治好为重。鸦隐明白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裘叔抬手扶起鸦隐,低声道,“景和元年刑部那场大火,烧了卷宗证物也烧死了姜冕。老夫派人查过,虽无确凿认证物证,但这火来得蹊跷,姜冕也死得蹊跷。若姜冕真有罪,姜家不可能平安无事。此时杀姜枫可能错杀无辜,老夫听闻此人虽容貌过人却才智平庸,留着他或许大有用处。” 鸦隐抬袖用力揉眼睛,“鸦隐都听您的。” 裘叔拍了拍鸦隐的肩膀,“你是员虎将,本该驰骋沙场,是老夫委屈你了。”若不是事出突然,裘叔又实在不信任旁人,也不会让鸦隐跟着杀出边城。 “嗯……”床上一直昏睡的少年低低呻吟。 裘叔和鸦隐闻听,立刻奔到床边。 “少爷?” 见少将军面容扭曲,嘴唇颤动缓缓流出一线黑血,鸦隐为他擦拭的手都抖了,“裘叔,少将……爷这是?” 裘叔取出最后一粒解毒丸用水化开,让鸦隐扶着少爷,小心将药给他灌下,“少爷体内的毒压制不住了,必须尽快找到程济!” 不是说三日后才会毒发吗?鸦隐急了,“某去把那尖头和尚抓过来审问,咱们没时间跟他们耗了。” 裘叔摇头,“你在此保护少爷,老夫去会会姜枫。” “裘叔不是说那是个驴粪蛋子嘛,找他干啥?”鸦隐不解。 裘叔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能动藏云寺的和尚。鼠有鼠道,姜枫既然带着生病的女儿上来,或许他是知道程济究竟在何处。” 药翻西院的仆从和挑夫,对裘叔等人来说易如反掌,但到了小胖丫面前,裘叔制止了手下人给她用药。这丫头年纪小又在病中,曼陀罗制成的蒙汗药对正常人来说醒后并无大碍,但对一个病弱的孩童却不好论。 下人报说这孩子不会动不会说话,不用药也无妨。裘叔转身,到东里间唤醒姜枫,与他聊一聊。 唤了一声,他不动。 拍了拍,仍不动。 裘叔着急,用力拍! 沉睡中的姜二爷被唤醒后脾气极大,他抬脚就踹,“死猴儿,滚!” 被药倒的姜猴儿听不见,西里间的姜留却被吵醒了,她缓缓睁开眼,便听姜二爷又惊呼一声,“你是谁?” 按说姜二爷声音这么大,姜猴儿和赵青菱早该起起来了才对。但姜留却听不到二人的动静,她心中不安,缓缓转头想看一看发生了什么。这一转头不要紧,她竟发现一人站在屋中,月光下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个高大的身形! 姜留吓到了,得亏她反应慢才没喊出声来。正在她想着要怎么办时,那黑影两步就到了床边,抬手捂住她的嘴将她提了起来,像拎个小鸡子一样将她拎到东里间门口,低声道,“小丫头醒了。” 姜留暗暗流泪,她不想醒,真的。 “不许动我闺女!要银子爷给,多少爷都给。若伤了我们父女,你们休想拿到一个铜子!”里屋传出的姜二爷声音虽颤抖,却在维护她这个闺女,姜留心中感动。 里边又有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出来,“带进来。” 随后,姜留被拎到里间。 里面也没掌灯,黑暗中只有身穿月牙色丝绸里衣的姜二爷最为显眼。姜留还没看到老者在哪儿,就被交到了他的手中。老者一手稳住她的小身子,一手握住她的脖子,“这是二爷的女儿?” “当然是爷的!”姜二爷伸手要夺回闺女,“你个无耻鼠辈,欺负稚子算什么本事!” 裘叔把姜留放到床上,姜二爷立刻抱住胖闺女,抬颤抖的衣袖挡住她的脸,轻声哄着,“莫怕,这是噩梦,闭上眼接着睡吧。” 哪有这么哄孩子的?姜留苦笑,心底却是温暖的。姜二爷也害怕,却强撑着恐惧,想办法护着他的女儿呢。 裘叔温和道,“二爷莫慌,小老儿此来,绝无恶意。” “呸!你当爷是三岁孩子呢!”姜二爷胆怂嘴不怂。 裘叔没时间跟他耗,径直道,“世人都说姜冕姜大人是畏罪自尽,姜二爷当知令尊的死另有隐情吧?” 姜留感到爹爹的胳膊抖得轻了,声音也沉稳下来,“我姜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宵小之徒枉论。” 裘叔又道,“二爷此番上山是为了给这孩子治病吧?二爷要找的人,可是前国子监太医局提举,程济?” 原来是为了找程济的,姜二爷心落回肚子里,将吓软的身躯靠在墙上,嘴里哼道,“什么程济,爷是来求神的!” 这态度,果然是了!裘叔心喜,嘴上却满是惋惜,“二爷来得不巧,程济不在寺中。” 姜二爷薄厚适中的双唇微扯,“爷就是来拜佛的!” 裘叔已然笃定,“二爷,小老儿跟您做笔买卖如何?只要您告知小老儿程济在何处,小老儿就交给您一份物证。” 我信你个鬼!姜二爷翻白眼,靠在墙上不理他。 裘叔身体前倾,再添诱饵,“小老儿有个亲戚,在肃州边城任牧远将军麾下效力,这物证就是他临终前交给小老儿的。” 父亲死前烧的卷宗,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肃州官员贪墨大案的。姜二爷心动,“先拿出来给爷瞧瞧。” “请容小老儿先掌灯。”裘叔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燃。 姜留好奇,透过爹爹衣袖的缝隙,却见这夜入寮房的老人脸上刀伤纵横,惊得缓缓张开嘴。姜二爷则惊呼出声,“你这是行窃不成,反被人砍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章 控控水 姜二爷一句话把姜留心中的恐惧都冲没了。她仔细打量老者,见他神色从容,若是没有脸上结痂的刀伤,也是个斯文端正的人。 这伤是怎么受的? “小老儿这伤是被强盗砍的,若非我家少爷危在旦夕,小老儿也不会半夜来打扰二位好眠。”裘叔从怀中小心取出一本军粮收支账簿,“此乃三年前肃州大案的关键证物之一,在刑部被烧毁的账簿只是其中一部分。” 姜二爷抬手就夺,裘叔速度更快地将账册收回怀中,“待小老儿见到程公,账册定双手奉上。” 姜二爷鼓腮帮子盯着裘叔的胸口,恨不得用眼珠子把账册抢回来。 姜留见此,甚是着急。这个傻爹爹呦!不能单凭他拿着的本子封面上写着“账册”就断定是真的啊,应该让他打开验看真伪再说。姜留努力使唤自己的舌头,终于吐出声了,“假……” 裘叔打断姜留的话,“姑娘放心,这绝对是真的,在二爷面前小老儿不敢使诈。二爷,我家少爷危在旦夕,敢问程公现在何处?” 他们昨日上来,寻便藏云寺也未见程济,这真真是急煞人也。 姜二爷安抚怀里不安的胖闺女,试探道,“程济不会随便出手救人的。” 裘叔大喜,“您只管告知小老儿,小老儿就算把头磕破,也会请他老人家出手相救。” 磕头管用,他就不是程济了!见这老东西如此肯定,姜二爷也生出让他试试看的心思,站了起来,“也好,爷带你们去!” 带?裘叔皱眉。 姜二爷哼了一声,“此处山多云绕,不让爷去,你们休想找到程济!” 裘叔没时间跟他再周旋,“二爷请!” 姜二爷起身穿上外衫,抱着姜留就往外走。裘叔见他带着孩子,眼中多了几分思量。 姜二爷抱着姜留,踏着月色向后院走去,裘叔等人随后跟随。拦住他们的依旧是当度,“二爷,裘叔,这么晚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有人可用,姜二爷才不跟当度费口舌,“这和尚,撂倒。” 当度瞪眼,裘叔抬手,一个黑影蹿上,一巴掌将当度撂倒。姜二爷满意点头,这打手比姜猴儿那蠢货好用多了,也不晓要多少银两,他也想雇两个用用。 姜二爷轻车熟路地左转右绕,引着众人在一处悬崖前停下,“下面就是程济的药田,仔细着莫踩了他的草药。否则别说治病,命都得留下。” 眼尖的鸦隐很快寻到掩映在绿藤中的下崖木梯,令手下人先下去探路。待听得下边传来一声唿哨,裘叔才道,“二爷,夜里下崖危险,小老儿替您抱着孩子吧?” 姜二爷当然不肯,单手抱着姜留很是利索地下了木梯,显然这里他下过不是一两次了。 被姜二爷抱着的姜留发现崖下是一片很大的药田,他们穿过药田到了一处小院门前。姜二爷命人叩响木门,半晌才有一提着灯笼的老僧开门,不悦地问,“大晚上的,你们想干什么!” 裘叔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小老儿带故人之子,求见程公。烦请老丈通报,就说我等来自肃州边城。” 老僧的目光扫过鸦隐和他抱着的孩子,落在十分扎眼的姜二爷身上,声音明显地不悦,“姜二爷又来做甚?” 姜二爷笑颜如花,“这黑灯瞎火的,矾叔还能一眼认出姜某,着实厉害。姜某一来为他们引路,二来嘛,是带小女前来拜会澄空大师。” “等着。”法号白矾的老僧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他这表情在夜里看着甚是恐怖,姜留对面前黑压压的几间矮房产生了畏惧心理,觉得进去后准没好事。 不一会儿,屋里掌灯,老僧出来引他们入内。待见到名为程济的光头老和尚后,姜留的不安感更重了。 尼玛这是身怀医术的高僧,还是上了年纪的鲁智深? 前国子监太医局提举程济、现藏云寺和尚澄空,半夜被人叫醒,脸色比那提灯笼的老僧还难看。姜留觉得他们这一行人在他眼里,跟头顶老鸹窝的垂杨柳差不离! 裘叔见了程济激动异常,上前一躬扫地,“边城任将军麾下裘净,拜见程公。” 澄空叫他免礼,借着灯光瞪大眼珠子分辨半晌,才瓮声瓮气地道,“是你啊。贫僧现在法号澄空。” 裘叔见他还能认出自己,便松了一口气,“大师,请借一步说话。” 澄空瞪了一眼姜家父女,大手一挥,“不必,讲吧。” 裘叔便也不再顾及旁的,立刻让鸦隐带着少将军上前,“三月前,任牧远将军被人暗杀,行凶之人竟在半月前寻到将军故里,欲屠任家满门。任将军的夫人被杀,少将军任凌生中毒箭,命在旦夕,请大师出手搭救。” 姜留心里咯噔一声。她和爹爹听到这么了不得的消息,不会被灭口当药肥吧? 姜二爷则“嘶”了一声,“任牧远死了?京中怎没得到一点消息?” 屋里没人搭话,澄空瞪眼看着鸦隐怀中的任凌生。姜留的目光也缓缓落在这位身世可怜的少将军乌青的脸上。一看就知道他中毒不浅,这还能救回来么? 瞪了一会儿,澄空才不耐烦抬起蒲扇大手,“罢了,罢了!贫僧欠任安寒的一条命就还在他孙子身上,以后两不相欠!带过来!” 见澄空探手抓住任凌生的胳膊把脉,姜二爷连忙道,“救一个是救,救俩也是救,大师顺手救救小女呗?” 姜留…… 原来爹爹带她来,是当搭头的。 “贫僧欠你的情已经还了!”澄空怒冲冲地扯开任凌生的衣裳,刷刷刷地将他扎成了刺猬,看得姜留头皮发麻。 姜二爷愁眉苦脸,“我祖母吃了您的药也没熬过来,怎么能算还了呢?” 澄空转身指着姜二爷怒骂,“老子是郎中,不是执掌生死簿的阎王,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姜二爷还欲再言,裘叔连忙将他劝住,“二爷,待大师给我家少爷治完伤您再说,成不?” 他家少爷有救了,自己的闺女还悬着呢!姜二爷抱着闺女坐到一旁,嘴里哼唧道,“任牧远四年前进京时爷还跟他一处吃过酒呢,爷就给他儿子这个面子!” 澄空虽长得凶悍,但医术还是不错的。他用药和下针后不久,任凌生便吐出几口黑血,虽然他的脸还是黑的,但却让众人看到了希望。 澄空又说了几味药让开门的老僧去配后,抓起湿帕子胡乱擦了擦手,才将吓人的目光落在姜留身上。 姜二爷立刻抱着姜留到他跟前,“我这闺女前几天落水受了惊吓,醒来后身子就不听使唤了,大师给她扎几针控控水吧。” 又说她脑袋进水了是不?! 姜留顾不得瞪姜二爷,只眼巴巴地望着面前外表凶残的大和尚。垂杨柳他能拔起来,任凌生的毒他能扎出来,治自己脑袋里这点水,应当不在话下吧? 澄空捏了捏姜留的小胳膊,又拉了拉她的胖腿,才道,“扎几针也不是不行,不过你须得答应贫僧一个条件。” 姜二爷咧开嘴,“只要治好了我闺女,莫说一个,便是十个一百个也成!” 澄空的大手一指躺在榻上的任凌生,“你将这黑小子,养活到十八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一章 多了个哥 听了澄空的话,裘叔和鸦隐吃惊,姜留炸毛,姜二爷直接跳脚,“他又不是爷的儿子,爷为何要养他!” 澄空哼了一声,“任家家败人亡,跟你们姜家脱不了关系。”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鸦隐胳膊上的肌肉暴涨,恨不得上前一拳头锤死姜老二。 裘叔若的目光钉在自家少爷身上,眼神越来越亮。 害得任家家败人亡这口大锅,姜二爷可不肯背,“冤有头债有主,谁灭的任家他们找谁去!” 澄空将在自己面前跳腾的姜二推远,瞪眼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老子,这案子能拖到现在?” 姜二爷更不干了,指着床上的黑小子道,“如果不是他们这些肃州文武官员无能的无能,贪得无厌的贪得无厌,我老子能被人害死?” “你骂谁呢?”暴走的鸦隐被裘叔一把按住。裘叔面带沉痛,“的确是吾等我能。” 大伙都在推脱在责任时,忽有个家伙跳出来承认是他的错,反倒让人不知如何应对了。 姜二爷烦躁,干脆不理这茬,抓起闺女的小胖爪解烦。 姜留听得一头雾水,恨不得跳起来问一句到底是谁无能、哪里无能;谁贪得无厌、贪了啥? “说无能也无能,说无辜也无辜。”澄空灌了一口水,开始掰扯这里边的事儿,顺道给姜留解惑。 这事还得从三年前说起。 三年前,姜二爷的父亲、姜留的祖父姜冕官居刑部侍郎,当时刑部和大理寺奉圣命审理举国关注的肃州军饷和军粮贪墨一案。谁知姜冕竟意外烧毁该案所有卷宗、证物,大火还漫延到大牢,将羁押在牢里的罪犯烧死二十八人,其中就有肃州大案的关键人证。 皇上点名要严办的案子,他却一把火把人证、物证都烧了,姜冕自知罪孽深重,留书悬梁自尽。先帝得知后震怒,本就重病的龙体没撑住,没多久就一命呜呼,大周便换了天。新君柴岱登基,年号景和。 景和帝登基后令刑部和大理寺再查肃州大案并刑部失火案,但因缺少了关键物证和人证,肃州案只得不了了之。而刑部那场大火,也被证实就是姜冕年老精力不支,彻夜赶文书打瞌睡倾覆了灯油引起的。 肃州案无终而终,在肃州为非作歹的地方官更加猖狂地搜刮民脂民膏、克扣军粮军饷,致使肃州民不聊生、军心浮动。任牧远忧国忧民,暗中搜集物证和人证呈到御前,还肃州朗朗乾坤。但却走漏了消息,身亡家败。 姜冕死后,姜家舍尽脸面散尽家财,才幸免全家被牵连进这让人闻之皆寒的大案中。近三年来,姜家内忧外扰,一蹶不振。 姜留听完,一时竟回不了神。 澄空抓起大茶碗,一仰头将茶倒入嘴里,接着讲,“姜二,你爹真是自尽的?” “当然不是!” 姜二爷愤怒之下捏疼了姜留的小胖爪。姜留回神,猜测澄空说这些的意思姜冕不是自尽就是被人杀的,且杀他的人跟肃州大案脱不了干系。所以,姜二爷和被抱去泡药浴的黑小子任凌生都有杀父之仇要报,仇人追根究底还是同一波! 所以呢?姜留担忧地看着她这年轻貌美但胸无大志的爹,让他去找敢火烧刑部栽赃嫁祸、横霸肃州杀官灭门的仇家报仇,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你想不想为父报仇?”澄空追问。 姜留警觉,澄空果然把她爹往这条不归路上引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当然要报!但是……“姜二爷放开闺女的胖爪抬起头,话锋一转,怒道,“爷要报仇,可以暗中报,坑死那帮王八蛋,没必要担下照顾任家小子的苦差事。姜家老少几十口人,爷担不起这个风险。” 就是!姜留心中举双手双脚赞同。姜家与这个案子牵扯不深,但任家可不同。一旦跟任家挂上钩,姜家就离死不远了。 澄空呵呵一笑,“照顾这黑小子,你担不了风险。而且有朝一日任家沉冤得雪,你就是被万人称道的功臣!”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子信你个邪!功臣也得有命当才成! 澄空用下巴点裘净,“你讲。” “是。”裘净立刻道,“边城只是肃州小城,任将军也不过是镇守小城的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在肃州也不算要职。否则那些人也不敢暗杀任将军。我等带着少将军远遁数千里至此,早已摆脱追兵。而且将军已死任家已败,那些人灭任家是为了以儆效尤,他们不会为了追杀一个毫无威胁的小儿费神。少将军四岁起便在外州习武,认得他的人甚少;小老儿也不过是任将军手下记录杂事的文书小吏。便是墙透风,我等也不过几粒尘埃尔,不足挂齿。” 那可不一定!姜留心中腓腹。 “那可不一定!”姜二爷出声反驳,“那些人丧心病狂,宁可错杀一千也不会放过一个。再说以你们的本事,保护这黑小子平安长大绰绰有余,为何非要赖上爷?爷除了吃喝玩乐,什么本事都没有!” 就是因为你没本事又有身份,才要跟着你呢!从报仇方面来讲,姜家虽败但根基人脉尚在,利用姜枫查案不会引人注意且事半功倍;对于少将军来说,没有哪里比京城更安全,也没有哪处比匿身于姜家更让人出乎意料。 “连上小老儿,保护少将军的共有四人,那三人都会写拳脚功夫,能以一当十。”裘净最是了解姜枫这等富家浪荡子,一脸忠厚地抛出诱饵,“若姜家肯收留,我四人愿奉二爷为主,自此之后,唯二爷之命是从。” 奉这草包为主?鸦隐一百个不乐意,他强忍着没吭声。 眼见着她爹的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明显是动心了,姜留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醒。屈屈四个人,眼前这个能算计死你,后边那个壮实的恨不得咬死你,有甚好动心的! 澄空再添一把火,“贫僧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若是你不答应,这丫头你立刻带走。” “哼!”姜二爷最讨厌受人威胁,“我闺女可不是那黑小子,等着你救命。” 澄空呵呵地笑,“她周身经脉阻塞,虽不致命,运气好找个上道的郎中好生调养,十年八年也许能站起来。但若贫僧出手,保她三月就能站起来!” 姜留瞬间动心了,亮晶晶地眼睛望着自己的亲爹。 她不要躺十年八年,她要三个月站起来!答应他,答应他!不就是多一个孩子吃口饭嘛,还多了四个人干活呢! 姜二爷嘴一撇,“爷可没银子买药。” 澄空大手一挥,“胖丫头和黑小子的药钱,贫僧分文不取。” “爷也没余钱养这么多人。” 裘净立刻道,“小老儿虽不才,倒还懂些生财的门道。” 行了! 姜二爷俊俏无双的脸上满道德仁义,“爷跟任牧远是一块喝过酒的兄弟,他儿子就是爷的儿子,爷养了!” 就是! 姜留万分赞同,穿到这里后她有了爹有了姐,再多个哥又何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二章 疼 梦到自己终于站起来,一脚踏裂石板的姜留笑醒后,见她爹站在她面前,跟她告别,“留儿,爹走了。” 走?姜留儿傻了。她晓得以姜二爷的性子,不可能一直在这儿陪着她治病,而且他也得出去安排“儿子”的事,可治疗还没开始,他就要走吗?就这么放心吗? “爹得回去帮着你大伯做事。”姜二爷说得一本正经,“等三月后爹来接你时,给你带好吃的点心,在这儿安心养病,烧香念经都无趣,不必理会。” 仨月才回来?! 姜二爷见小闺女满眼不舍,又凑到她耳边哄道,“爹去赚钱,给你带喷香的炸肉丸子!留儿乖乖在这儿养病啊。” 当爹的这么上进,姜留还能说啥?反正她啥也说不出来。 姜二爷美滋滋地转身出屋,赵青菱跟在他身后提醒,“二爷,三姑娘还在柳家庄呢。” 姜二爷一挥衣袖,俊逸潇洒,“爷记得。” “爷下山时注意脚下。”赵青菱不放心地叮嘱。 “爷知道!”姜二爷点手唤裘净,“爷的打手呢,叫一个跟爷下山。” “爷带哪个?”认了主的裘净很是恭顺。 “当然是模样端正能见人的。”姜二爷的要求很简单。 一旁站着的姜猴儿立刻挺直胸脯,让新来的明白二爷身边的人长得咋样。 裘净看了看姜猴儿,点手唤过三个手下中模样最周正的,“爷瞧着这个如何?” 姜二爷见这小子白净顺眼,甚是满意,“然。” “请主子赐名。”昨日被裘叔压迫着刮了络腮胡的边城副将杨律弯腰行礼。 “讨个好彩头,你以后就叫姜宝吧,你叫姜财。” 杨律和被点名的任家家奴汤展已被裘叔敲打过,什么意见都不敢没有,老实认下这俩土得掉渣的名字。 姜二爷甚是满意,他的目光转向长得甚是埋汰的鸦隐,颇有几分嫌弃。鸦隐立刻炸毛,“某叫鸦隐,刚改的!” 押瘾?姜二爷晓得这厮脾气大,不想在他这儿折了面子,只得忍了,“押瘾就押瘾,你……” 裘净立刻拱手,“小老儿姜裘。” 姓名还能毛遂自荐?棋差一招的姜宝和姜财肠子都悔青了。 姜二爷点头,“姜宝随爷下山!青菱,裘叔,这里交给你们了,若照顾不好爷的儿女,爷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是!”赵青菱和裘叔齐声应下,送趾高气昂的姜二爷出庙门。 送走姜二爷后,赵青菱喜气洋洋地进屋伺候姜留起床,“来求佛还能碰上神医,姑娘真是好福气。咱们在这儿安心养病,治好病就回府,二爷会给姑娘买好吃的。” 小留儿是有多贪嘴啊,一个两个的都拿吃食哄她……六岁大的孩子除了吃还能惦记什么?姜留仔细回想自己六岁时的光景,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一阵心酸,想自己的爸妈了。 赵青菱把姜留抱到外屋时,书秋正喜气洋洋地摆饭,看这对母女的神态,显然对昨晚发生的事毫不知情。姜留转眸,见鸦隐杵在门外当门神,很好奇她爹怎么跟赵青菱母女讲的这些人的身份来历。 赵青菱见姑娘盯着门口看,便给她讲道,“姑娘别害怕,门口这个是咱们家的护院鸦隐,二爷让他以后专门保护姑娘的安全。姑娘看他长得多壮实,等姑娘好了就能出去玩了,看谁不顺眼就让鸦隐揍他!” “姑娘,咱们以后可以横着走了!翻墙打枣,上树拿风筝!”书秋也颇为激动。 赵青菱教训女儿,“打什么枣儿,枣树上有刺儿虫,掉下一只来疼死你!” “鸦隐哥在呢,掉不到姑娘头上的!”书秋满不在乎。 见鸦隐的胳膊猛地粗了一圈,整个背影都充满怨念,姜留居然觉得很爽,就是那种“自己憋屈难受,看到别人比自己更憋屈”时突然蹦出来的爽。 用完饭,书秋被留下洒扫,赵青菱和鸦隐带着姜留到澄空大师居处治病。姜留这才发现此崖深三丈,崖下有十余亩的平整平地,形似一个洗脸盆。一条小溪自崖上留下,溪流分为几条,滋润着盆地内的花花草草。虽然不懂堪舆,但姜留觉得此处应该是块冬暖夏凉的风水宝地,难怪澄空会在这儿隐居。 待进入屋内,姜留见到她的黑小子哥哥还躺在屋内东侧的竹榻上。人虽还是昏迷的,但脸色比昨夜在灯下看时已好多了,起码不再是漆黑漆黑的。 “三姑娘,您来了。”裘叔规规矩矩地给姜留行礼后,让鸦隐将她放在屋内西侧的榻上。 鸦隐放下小胖丫,小声嘟囔,“三姑娘比少爷还沉……” 女人不管多大,都不喜欢被人说胖。姜留怒了,赵青菱也怒了,叉着腰骂道,“分明是你没劲儿抱不动三姑娘吧,还硬说我家姑娘胖!我家二爷抱着姑娘跑两趟都不会嫌累,你真是白长了这么大个!” 就是!昨天她爹抱着她下来,没呼哧也没喘呢!姜留用力瞪鸦隐表示她的不满,却见鸦隐已将注意力转到了任凌生身上。 姜留也看着自己刚冒出来的黑脸哥哥,他生就一副高鼻梁高眉骨,模样不算丑,这般长相说是她那帅得掉渣的爹的亲儿子,也勉强说得过去。 赵青菱见姑娘盯着少爷看,连忙介绍道,“这是你的姜凌哥哥,他跟你三姐姐是双生。因为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养在府外,二爷一并把他接来请澄空大师治病的。我的好姑娘,这是你亲哥,跟那些堂哥不一样的。” 赵青菱说得激动,姜留却听得一脸黑线缓缓转眼珠子看裘净和鸦隐。这主意是谁给她爹出的?双胞胎?他们真想得出来! 鸦隐依旧盯着自家少爷,没理会赵青菱那泼辣妇人聒噪些什么;裘叔则笑眯眯地摊开手,表示自己很无辜。 姜留渐渐鼓起腮帮子,一定是这鬼精的老家伙给爹爹出的馊主意,一定是! “腮帮子还能鼓起来,看来情形还不错。”澄空趿着草鞋啪嗒啪嗒走进来,仔细打量姜留一番,啧啧两声。这丫头虽然胖,眉眼却极为精致,待长开了怕是比她老子还了不得,又是一个靠脸就能舒坦一辈子的主儿。 “今天先疏通胳膊的筋脉,会有些疼,忍不住就哭,没人笑话你。”满脸横肉的澄空大和尚瓮声瓮气地安抚着漂亮的小丫头。 哭?那是不可能滴。她是小人的身板大人的魂儿,忍耐力杠杠滴!嘶~~~! 澄空豪迈地一针扎下去,姜留就忍不住了。这带着酸涩的疼是她从没尝过以后也不想尝的,太特么难受了! 还不等她喊出来,又一针扎在她胳膊的穴位上,姜留闷哼一声,嘴唇开始哆嗦。她就说自己穿越过来时历劫受难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三章 你算计老子 赵青菱看着就心疼得不行,“大师,您轻点,轻点,我家姑娘才六岁,还是个孩子呢,受不住啊。” “她晓得疼是好事,说明她的筋脉还没堵严实。丫头,想快点站起来就得忍得下这个疼。”澄空拿出倒拔垂杨柳的气势,又在姜留的两条小胖胳膊上扎下十几根银针。 她想站起来……但她忍……不下。姜留疼得眼泪哗哗直流,若不是舌头不利索,她现在定要骂娘了。 疼到后来,姜留的意识都模糊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清醒过来时觉察不到疼,却发现对面榻上的亲哥正盯着她看。 他人不大,眸子像寒潭,又像她坠江穿越之前见到的江面,看似平静却蕴藏着无限杀机,让姜留心生恐惧。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动也不能动的姜留努力扯动嘴角,缓缓露出示好地笑脸。 在娘亲的鲜血和漫天的火光中清醒过来的任凌生,见对面榻上躺着已个胳膊上插满银针的刺猬娃娃。被汗打湿的头发贴在她白胖的脸上,她应该很难受,却冲着自己笑,虽然很丑,但却那么努力地笑。 他也努力过,努力想挡住刺向娘亲的尖刀,努力想打倒闯入家里的坏人,努力想扑灭吞噬了爹爹灵位的火苗。任凌生越想越难受,泪水顺着眼角哗哗地往下流。 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怎么转眼就哭上了?努力笑着的姜留缓缓收了笑,想到他的身世,想到自己的由来,心中升起同病相怜的苦楚。 赵青菱推门进来见少爷和姑娘对着哭,欣喜不已,“少爷醒了,姑娘醒了!” 澄空啪嗒啪嗒地跟进来,先看过任凌生的,再给姜留拔了银针,“今儿就这样吧。” 裘叔和赵青菱谢过澄空,各自抱起自家的小主子回寮房。鸦隐想跟着裘叔和少爷,却被裘叔瞪了一眼,无奈接过泼妇怀里的小胖丫。 少将军清醒了,裘叔心中巨石落地,待回到寮房后细细给他讲眼前的局势。 “所以,少爷现在化名姜凌,暂住姜家。方才那四肢瘫痪的小姑娘是姜二爷的嫡次女,行六,闺名姜留,现在算是您的胞妹。” 忽遭巨变,才八岁的任凌生正茫茫然无所依时,却听军师说自己又有了父亲和妹妹有了家,很是抵触。他只想要他的爹爹和娘亲,想要他本来的家,可爹娘都被人杀死,再也回不来了,他没家了。任凌生握紧小拳头,“军师,‘江’是江河湖海的江吗?” 裘叔摇头,“是姜子牙的姜。少爷,老奴现在是姜家的下人姜裘,您唤老奴一声‘裘叔’就好。” 不是娘亲的那个江呢,任凌生失望点头,撑着虚弱的小身板抱拳,颇有几分武将风范,“姜凌多谢裘叔救命之恩。” 见少爷一夕长大,裘叔的眼圈红了,握住他的小手道,“少爷这话折煞老奴了,救您的不是老奴。是鸦隐他们拼死带您闯出肃州,是姜二爷将您送到程公面前,是程公妙手回春为您解毒。少爷能醒过来,是苍天有眼,是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保佑。少爷要好好活下去,老爷和夫人在天之灵才能瞑目。” 听到裘叔提起父母,姜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裘叔默默陪着。遭逢这样的大难,大人都承受不住,更何况是个八岁的孩子。 许久之后,姜凌才止住哭声哑着嗓子问,“裘叔,姜凌该怎么做才能为父母报仇?” “少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的仇家很强,所以您要比他们更强,才能报仇。” “我会好好练刀马功夫,比他们更强!”姜凌握紧拳头。 “如今四海升平,是文官的天下,少爷若想报仇,除了习武还要习文。只要您足够厉害足够聪明,老爷夫人的大仇何愁不报?”裘叔想给少爷个盼头,让他勤学文武艺。至于报仇,那是后话,现在什么也没有少爷的身体重要。 裘叔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刻在姜凌的心里。他要变强! 姜凌要变强,姜留只想变成正常人。第二日,她在寮房内泡黑漆漆的药澡。有没有效果姜留暂时体会不出来,但是她鼻子被熏得除了药味,什么也闻不到了。 第三日,姜留被抱到悬崖小的小屋时,肝都是颤的。虽然疼得钻心,但姜留咬牙撑着,只是她撑得甚是狼狈。 姜凌在她对面的榻上扎针排毒,也有点疼。默默看着姜家“妹妹”疼得发抖、流汗、流眼泪,姜凌觉得她很快会哭闹着不肯再治,但她却坚持了下来。 五日,十日,半月,一月,两人就这样对躺在澄空的小破屋里当刺猬。 姜留初时觉得黑哥哥的眼神吓人,但被盯多了也就没感觉了。只是眼见着黑哥哥的伤一日好过一日,自己却毫无起色,姜留有些灰心丧气。 姜凌盯着没精神气儿的妹妹看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干巴巴地跟她说了第一句话:“会好的。” 原来他不是哑巴啊。姜留无力回话,只缓缓眨了眨眼。 这动作很傻,但姜凌却很满足。现在还能有个人跟他患难与共,让他幼小的心得到了一丝慰藉。 待到两个月时,受尽苦楚的姜留终于能02倍速地使用她的胳膊了!第一次握住茶碗把一口水送入自己口中,姜留哭了,赵青菱和书秋比她哭得还厉害。 对面榻上的哥哥替妹妹高兴,于是他更加努力地看书。 待到三个月时,姜凌终于可以02倍速地使用自己的双腿了。虽然找不准平衡总摔倒,但她很开心,整天咧着嘴傻笑。 在旁边练武的姜凌很是自然地给她擦汗,姜留仰着笑脸,操着05倍速的舌头说,“谢—谢—哥。” 踩着点爬上山来接闺女的姜二爷见着闺女的模样,跳脚了! “三个月了,我闺女就这样?”姜二爷吃惊不已。这三月姜二爷虽没上山,但山上一直有消息送下去,说他的便宜儿子褪干净了毒,宝贝闺女也能下地行走了。闺女这蹒跚如老妇的模样,怎能算能行走了! 等着爹爹来分享喜悦的姜留受到严重打击,笑不出来了。 澄空一巴掌按扁姜二孝敬他的点心,“老子说她三个月就能站起来可没说她能完好如初,她站起来没有?” 姜二爷瞪大凤眸,“你算计老子!” “老子算计你什么了?” “算计老子帮你养儿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四章 叫爹 给老子养儿子?养孙子还差不离! “老子就算计你了,你能把老子怎么着?”澄空翘起二郎腿在姜二爷面前晃悠着漏脚指头的草鞋,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若论耍无赖,他可是祖宗! 姜二爷的丹凤眼与澄空的大眼珠子互瞪一会儿,发觉这样下去不成,便转头向自己的小闺女微微一抬下巴。这是他们俩之间用惯的暗号,意思是该闺女出马了。 可现在的姜留已换了芯,看不明白他爹这是什么意思。估摸着是他一个人瞪不过澄空,让她跟着一块瞪?不太好吧 姜留晓得姜二爷的脾气,若这时候不顺着他,回去之后有自己受的。于是,姜留慢慢挪过去与他排排站,抬头望着澄空。 姜二爷无奈啊,闺女腿脚慢也就罢了,咋脑袋也慢了呢。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姜二爷顺势跟她一块瞪澄空。你眼珠子大有什么用?比得过我们爷俩四只眼么! 看着小丫头透亮的眸子,澄空笑了,“治病又不是吹糖人,一口气就能好过来?丫头仨月恢复成这样已是不错了,日后慢慢调理,总会好的。” 姜二爷立刻抓住重点,“调理?” 怎么,占老子的便宜占上瘾了?“方子贫僧给,药剂你自己配!你马上带着你儿子闺女滚,不要再让老子看见你!” “如果不是闺女生病,你以为爷想受这劳什子的罪爬山?“上次来是因为祖母,这次是因为闺女,姜二爷顿觉自己是个尊老爱幼的典范,心情顺畅不少。他弯腰抱起闺女,给澄空报信,“听说太后病得不轻。” 澄空腾地站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他丝毫不怀疑姜二的消息是假的,这小子路宽着呢,否则他也摸不到自己面前来。 “已有月余。”姜二爷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大师该准备着了。” 这么久还没好,那些无能御医该想法子脱罪了,这地方不能待了。澄空烦躁地抓抓光头,最后叮嘱姜二,“姜凌是个好孩子,你好生教养他,将来准吃不了亏。” “那是老子的儿子,怎么养老子说了算。”姜二爷抱着闺女出院门,站在药田里四处踅摸,“留儿瞧着哪株花顺眼,爹拔回去给你养在园子里?咱们不拔,也会便宜了别人。“ 这意思是澄空不想给太后治病,要跑路了?姜留让父亲把她放在地上,转身缓缓向着澄空的小院弯腰行谢礼。虽然澄空不在乎这些礼数,但姜留在乎。她能站起来,全赖澄空大师高超的医术。这几个月的疼,姜留没白挨。 澄空透过敞开的窗户见到这一慕,哼道,“留丫头比他爹强!不枉贫僧在她身上下了数月的心思。” 跟随澄空出家的老仆白矾低声道,“姜二爷说话虽不中听,但心里也是感激您的。”否则他不会跑来特意告知宫中事。主子也不讨厌姜二,否则也不会帮他闺女治病,还把任凌生托付给他。 澄空不爱听这些,“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就走!” “可惜了这一园的药草。”白矾惋惜道。 “可惜不了,有些人虽然傻,他身边人可精着呢。”澄空伸了个懒腰,“今儿再看个落日,以后这美景就见不着了。” 姜留弯着腰看周围的药草,拔走一棵,剩下的呢?她在这里呆了几个月,晓得这药田里有不少值钱的药草。若是澄空大师不带走,姜家缺钱用,他们可不可以收一些换钱或留着用? 姜留抬头与爹爹商量,“问-裘-叔?” 她的舌头能使唤了,但还是比寻常人慢一拍,所以能不说就不说,能短说就不往长里说。 “好主意!”姜二爷捏了捏闺女的小鼻子,弯腰就要将她抱起来。 姜留不想再被抱了,“女-儿-自-己-走。” “爹先抱你上去,你再用腿慢慢倒腾。”姜二爷掂量着闺女分量轻了,心疼道,“留儿这仨月受苦了,爹给你带了好吃的,咱回房吃。” 苦是受了的。她隔三差五当刺猬疼得半死,若姜留真是个孩子准撑不过来,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扎针疏通筋脉了,姜留也跟着开心,“明-天-下-山?” 姜二爷缓步向前,“你祖母的寿辰要到了,要尽快赶回去。” 待姜二爷顺着木梯登上悬崖后将闺女放在地上,姜留拉着姜二爷的手慢慢走,“哥?“ “一块回去。他是留儿亲哥,记住没?”姜二爷语气温和。 姜留应了一声,这三个月她跟“亲哥“一块受苦,已经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真心把他当亲人了。说句不孝的话,姜留现在与姜凌的感情,比她与姜二爷的还要深。 姜家父女挪到西院时,姜凌带着众人在院门前候着。姜凌行礼,“爹“字却怎么也叫不出来。 她爹虽然没什么本事却极为好面子,希望别人拿他当回事儿——这可能是所有没能力又好面子的人的通病。小姐姐姜慕燕就是因为对她爹不敬,所以不受待见,在庄子里住了半个月被王家接走了。姜留知道这个哥哥心里是感激她爹的,但是他话少,在这儿住了仨月,也就跟她还说几句,现在让他开口叫爹很有难度。 莫说是他,姜留自己也一声爹没叫过。基于革命情谊也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姜留不想让将要在一块住十年的“父子俩”互看不顺眼,所以她打破僵局。 “哥。” 姜留唤罢,又晃了晃她爹的手。一直盯着姜凌看的姜二爷上前一步,抬手扶起“儿子”,语气还不算差,“身体养好了?” “好了,多谢父亲挂心。”姜凌恭敬回话,爹叫不出来,父亲还是能的。以后在姜凌心里,爹爹和父亲就是两个人了。 姜二爷拍了拍他瘦弱的小肩膀,裘叔立刻带着众人行礼,姜二爷颔首,摇扇向院内踱去。 书秋好奇地问,“二爷不冷吗?” “你看爷冷吗?”姜二爷持扇,端得是潇洒无边。 赵青菱连忙道,“二爷身强体健,当然不会冷。” 姜二爷满意了,合折扇敲了敲小书秋的头,“爷的留儿受了,你倒是胖了。” 书秋嘿嘿地笑,不好意思地望着她家受了三个月苦的姑娘。 这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家伙,像三个娃的爹吗?姜留暗暗叹气,慢慢挪到哥哥身边,姜凌自然而然地拉住她的小胖手,一起往里走。 赵青菱对他们兄妹相亲相爱万分满意,借机在姜二爷面前给少爷刷好感,“就算分开两处长大,亲兄妹也是亲兄妹,凌少爷对六姑娘可好了。” 姜二爷回眸。 感到姜凌的手一紧,姜留明白他的紧张,转头像冲他笑一下以表安抚。可她顾头就顾不上腿,身子失去平衡往地上扑去。 姜凌抬胳膊扶住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姜二爷,姜留站稳后也抬头看她爹,一院子仆从都看着,鸦隐甚至准备着姜二敢骂少爷,他就冲过去跟姜二讲讲道理! 这仨月,姜二这胖闺女,可是少爷帮他养着的! 姜二爷走回来站在闺女另一侧,“自己往前走,别怕。” 姜凌放开妹妹,跟姜二爷左右护着她慢慢走到门槛前,低声道,“她的腿迈不上去。” 姜二爷将闺女拎进屋放在椅子上,吩咐姜猴儿,“回府后把西院所有的门槛都拆了,台阶改成斜坡。” 姜留感动,抬头冲着她爹笑。谁知姜二爷颇为嫌弃,“怎笑起来还是这么傻。” 姜留…… 姜二爷转头又嫌弃“儿子”,“怎病好了还是这么黑?” 姜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五章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用完午膳,姜二爷让赵青菱带姜留去午睡,他带着姜凌带到东里间说话。 姜二爷看着姜凌黑漆漆的小脸,甚是无语。初时他以为这孩子是中毒导致的黑脸,谁成想解毒了还这么黑呢!说这是他和王氏的儿子,有人信吗? 不信不能咋滴?他说是就是! 姜二爷眉眼张扬,风采灼目,“爷既然认你做儿子,就不会委屈了你。但有两点,你得牢牢记在心里。” 小姜凌拱手听训。 “第一,你好生读书习武给我争脸面,至于报仇的事,等你长大再说;第二,你得听我的话。”姜二爷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以前没儿子也就罢了,现在有儿子,当然希望儿子能给他争回面子。 读书习武都没问题,姜凌小声问道,“听您的什么话?” 姜二爷挑挑眉,“任何话!” 八岁的姜凌实心眼,抬着小黑脸用他明亮的眸子看着姜二爷,“如果您说的不对呢?” 这小子怕也不是个省心的,姜二爷再挑眉,“如果你能指出哪里不对,还让我觉得辩无可辩,可以不听。” 姜凌拱手,“儿记下了。” 姜二爷见不得他这副样子,敲敲身边的椅子,“爹这儿没那么多规矩,过来坐。” 姜凌过去坐下,腰杆挺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一看就是将门之子,一点也不像他姜枫的儿子。姜二爷叹口气,这些可以慢慢教,府里的事得先跟他讲明白,“府里只你祖母和伯父知晓你的身世,你回去后不必在意其他人说什么,万事自有爹顶着……” 姜留睡醒时,太阳已西转近黄昏了。她缓缓起身,接过书秋递上的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水,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让她开心不已。 看,姐能自己喝水了,自己! “爹?”姜留问。 书秋立刻道,“二爷去找庙里的和尚商量事了。” “哥?” “少爷在读书。” “裘-叔?” “裘叔被二爷叫去说了一会儿子话,出来后就带着人去了后院。” 姜留缓缓翘起嘴角,带着人去后院,看来是去收拾澄空大师的药田了。要下山了,她该干点什么呢?姜留看着窗外温暖的阳光有了主意,站起身慢慢向外走。 她走到门边时,专职保镖鸦隐把她提溜到门槛外再放下,跟在她身后。暴脾气的鸦隐跟了姜留三个月,脾气也磨没了。眼见着姜留忍痛一点点站起来,鸦隐对这她是真心敬佩,保护她时多了真心和耐心。 姜留一步步挪到姜凌窗前时,姜凌抬头看着窗外露出的小脸扬起笑容,心情也舒缓了。 “哥,走-走?” 姜凌放下书出门,也不问去哪儿,跟着她往外走,走路时拉着她,过门槛时抱着她。姜凌喜欢照顾妹妹,因为照顾她时,会让姜凌产生一种自己很有用、很可靠的自豪感。 姜留寻到爹爹上山那日带她看落日的忘俗石,拉着姜凌坐下,等着看日落。 上次看日落时是大暑天,如今已过重阳了,天高气凛烟霏云敛时再看日落又是另一番景象,却依旧美得让人窒息。姜留甚是满足,给姜凌介绍这里,“这-是-忘-俗-石,看-日-落,最-美。” 只有在姜凌面前,姜留才会多说几个字。因为他很安静很有耐心,是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姜凌转头找了找,未见哪里刻着“忘俗石”这三个字,便问,“名字是父亲告诉你的?” 姜留点头,眼睛下弯嘴角上翘,笑得极为开心。 寺里的和尚都懒得出奇,不会有闲心给石头起名,怕是姜二爷随口说,妹妹就记住了,姜凌想着待会儿吩咐姜财把这名字刻在石头上才行,免得下次寻不到了。 看见妹妹笑,姜凌想起姜二爷的话,便跟她讲,“你这样笑不傻。” 姜留晓得他为啥这么说,投桃报李地回道,“哥-黑-也-好-看。” 这不算虚话,姜凌高鼻梁高眉骨,双眼皮长睫毛,论五官来真的很不错,可能因为他的家乡肃州干旱多日照,所以他的皮肤干燥肤色偏暗,在经常多待段日子该能养回来。 姜留真不觉得姜凌这样难看,不过京城的人既然选她爹当第一美男子,想必这里人的主流审美是她爹那挂的,所以姜凌这般的可能不吃香。 姜凌抿抿唇,心里满是忧伤。 他不想好看,他想变强。见过姜二爷后,他相信姜二爷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因为他想不出来男人再美会是什么模样。这个父亲跟他的爹爹完全不一样,爹爹是骑大马拿长枪的大将军,是男子汉。这个父亲比娘亲还漂亮,男人漂亮有什么用呢?他能上马杀敌保卫家园吗? 落日的余晖将姜凌的小脸染成古铜色,脸上的愁任再美的景致也化不开。待到天上的彩霞转做淡墨色时,姜凌认真讲,“我要变强。” “嗯。”他很努力他想报仇,姜留都知道,“哥-很-强。” 姜凌转脸,“不强。” 姜留很坚定地说,“比-我-强。” 姜凌笑了。 姜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笑,很阳光很纯粹,比她爹笑起来一点也不差。 “回到姜家后父亲不在时,哥会保护你的。”姜凌握拳,去姜家第一件事——揍姜三郎! “嗯。”姜留美美地笑了。父亲和哥哥、姐姐都护着她,她会走了,身边还有忠心的奶娘和丫鬟,未来的日子定会很美好。 “阿嚏!”身后裹着斗篷的书秋煞风景地打了个喷嚏。 风凉了,姜凌站起身,“鸦叔。” 鸦隐蹿过来,利索地将姜留抱起回寺院寮房。赵青菱见姑娘和少爷回来了,连忙招呼着摆饭。 饭桌上只有她和姜凌,姜留疑惑,“爹-呢?” “二爷今晚与修善、修缘两位大师一同用斋饭,让少爷和姑娘不必等他。” 修善约七旬上下,是藏云寺的主持,很有佛相;修缘据说是跟澄空一块出家的,约五旬上下,是个精明的和尚。爹跟他们一块吃饭要商量什么? 姜凌用完饭回房,问姜财,“裘叔在何处?” “裘叔陪着二爷去见两位大师,想把澄空大师的药田里的药材弄走。” 姜凌又问,“是裘叔的主意,还是二爷的?” 姜财笑得狡猾,“是裘叔,他想开药材铺子。”姜二爷模样是好但脑袋不可好使,让裘叔一煽乎就两眼金光地跟着去了。 后院寮房内,姜二爷正睁着眼睛说瞎话,“澄空走的时候,把崖下的房屋药田留给在下了!” 桌对面的修缘怒睁双目,“你休得胡说,那是藏云寺的!” 姜二爷反问,“大师有凭证吗?” “那本就在藏云寺旁,就该是藏云寺的!” 姜二爷笑了,“连青山还在爷的柳家庄旁呢,照大师这么说连青山该是在下的,这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在下的!” “施主这是要不讲理了?”修缘气得呼哧。 姜二爷双手一摊,“不是在下不讲理,是大师的道理讲不通啊。” 这个无赖!修缘转头寻师兄支援,却见修善师兄正闭目念经! 姜二爷身后老实憨厚的裘叔站出来当和事佬,“大师,二爷,您二位都消消火,这事好商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六章 开铺子的本钱 修缘的徒弟当度见裘叔插嘴了,开口就要把他顶回去,“地方就一块,怎么就好商量了?” 裘叔忠厚的笑容被他脸上扭曲的伤疤压了下去,看着有几分狰狞,“那地方是澄空大师的,现在澄空大师远行所以将地方给了二爷照看,待澄空大师回来,地方还是他的。澄空大师虽不是贵寺的住寺僧,但与贵寺的关系不差。大使和我家二爷都是好意,实没必要为了谁替澄空大师看家而伤了和气。” “就是!”姜二爷附和。 一直未开口的主持修善大师也道,“裘施主言之有理。” 主持师兄的话让修缘憋火,挣扎道,“既然是为澄空师弟看家,谁看不是看呢,何必劳烦姜施主。” 终于上钩了,姜二爷垂眸,压住满眼的得意。 裘叔思索后附和,“大师的话也有道理,只是……” 自认为占了上风的修缘得意地瞟了姜二一眼,“那澄空师弟的院子就由我等代为照料吧。” 姜二爷假装嘴硬,“若大师愿意替在下看家,在下是没什么意见的。” “施主上山不易,还是贫僧派人看顾最为合适。”修缘占了上风,语气变得温和了。心中则得意的很。什么叫替你看家,这是澄空师弟的地方,等澄空师弟回来就没你小子什么事儿了,澄空师弟不会来,我藏云寺的人就一直看着!想抢藏云寺的地盘,没门儿! 裘叔提道,“时值深秋,药田里的药草该收了,不知贵寺的师傅们可有人懂得如何打理药田,又有闲暇……” 这个……真没有,修缘正琢磨时,当度眼睛一亮,“裘施主这几月一直给白矾师叔打下手么?不如由您来整理药田的草药吧,我等不懂药理,白白将草药糟蹋了岂不可惜?” 姜二爷一挥衣袖,“既然如此,裘叔就将药草收了再下山吧。” “是。”裘叔拱手应下。 既然这事儿成了,姜二爷也起身告辞。修缘觉得自己从姜二手里抢回了澄空的院子,当度为一众师兄弟免了收药草的苦差事,师徒二人都很满意地走了。 待众人散了,主持修善摇了摇头,双掌合十,“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第三天,姜财去山下雇的十个挑夫便上山了。辅助将军管理边城军务的裘叔,指挥人收拾十亩药田乃是牛刀小用,只花了一日的功夫便将这些药材的根、茎、叶、果等分类整理,挑回柳家庄晾晒炮制。 初时还得意洋洋的修缘见着挑夫们一担担挑药材下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姜家小子的目标就不是院子而是药田里的药材,否则他雇的挑工能来的这么快?! 修缘用力磨牙,上次坑走了庙里大半的香火钱,这次坑走了十亩药材,好,好你个姜二!当度用鼻子哼了一声,酸讽道,“之前挥金如土的姜二,现在连几根草都挖空心思的算计,姜家果然败了!” 山下柳家庄内,姜二爷听着裘叔噼里啪啦地报着开药铺所需的银钱和人手,若刀裁的双眉微皱,“买铺子要这么多银子?” 裘叔点头,“老奴找了几家牙行,这已是最低了。再便宜的地段铺子确实便宜,但便是开起药铺来,怕也没生意可做。” 若是以前,姜二爷拿出五百两银子就是小事一桩,但现在却难上加难,“山上弄下来的药材兑成银两有多少?” 裘叔不赞同用药换本钱,“二爷,这些药材的药效比从药农手里收上来的要好上许多,但咱们不能说药材的来处,拿出去卖也卖不上价,留着创招牌为上。” 那缺的钱该怎么办呢?众人七嘴八舌地提议。 跟了姜二爷三月的姜宝提议,“二爷再去赌坊转转?” 姜二爷别的本事没有,赌运却极佳。这几个月他缺银子用都是去赌坊取,以至于赌坊的管事见到姜二爷,脸都是黑的,姜财却觉得极为痛快。 “赌靠的是运气,还不如某去讨些为富不仁的不义之财回来!”鸦隐提议,赌博有风险,还是劫富济贫靠谱。 姜猴儿摇头,“铺子何必另找,咱们府上就有,二爷回去后跟大爷和三爷商量腾出一家来就成。便是府上的都不合用,两位姑娘不是还有俩家铺子么?小人记得这之中就有一家是药铺!” 听了姜猴儿的话,半路入姜家的三人都看着姜二爷。在里屋听他们议事的姜留也惊讶了,她和姐姐有六家铺子?! 这太惊喜了有没有!她知道母亲王氏嫁妆丰厚,但没想到居然还有铺子!她最喜欢开店了,虽然铺子与网店有很大差距,但怎么也是店啊,还是自家的不用付租金的实体店啊! 旁边的书秋嘟囔,“那些铺子都被王家人攥着呢,有跟没有一样!” 姜留者才想起来,王氏的嫁妆都在王家人手里攥着呢,精神气顿时没了。赵青菱瞪了多舌的闺女一眼,小声跟姜留解释,“铺子是夫人留给两位姑娘当嫁妆的,谁管着都抢不走。” 姜留装作傻儿吧唧地点了点头,只可惜她年龄小,很多话不能说,很多事不能做,手痒啊! 外屋,姜二爷也不赞成用王氏留下的铺子,“府里的铺子可以问问,其他的不必考虑。若是府里的铺子不合适,爷再想办法就是。” 莫说王氏把嫁妆留给了两个女儿,便是她把嫁妆扔了,姜二爷也不会沾手,他可不想让王家人嘲笑他惦记亡妻的嫁妆。 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惦记妻子的嫁妆! “二爷,王家人把三姑娘送回来了。”庄子上的管事进来报事。 听到这话,赵青菱放下手里的针线,从里间走了出来,“二爷,奴婢去迎迎吧?” 姜二爷最烦见王家人,“没什么要紧事,别带他们来见爷。” 三月不见的小姐姐回来了,姜留也缓缓站起身,打算带着书秋到出迎。谁知不大一会儿,姜猴儿就跑了进来,“二爷,王家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都来了,非见您不可!” 姜二爷冷哼一声,“见我?她们要见凌儿才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七章 王家来人 王家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那不就是小胖丫的外婆、大舅母和二舅母吗?姜留停住刚迈出去一半的腿,差点趴在地上,以她这个身体状态去见王家人,怕是不大妙。 王家和姜家虽然是姻亲,但关系却并不好。 这事儿,还得从姜二爷与妻子王氏的亲事说起。姜二爷虽然才不出众但却容貌惊人,再加上他爹官居刑部侍郎,所以京中想嫁给姜二爷的女子并不少。但在姜二爷娶什么样的妻子这件事上,他祖母和母亲产生了分歧。 祖母姜太夫人出身书香世家,也想为最疼的孙儿娶书香门第之女。在她看来这样门户教养出的女子谨守礼仪道德,能照顾姜二爷一辈子。 母亲姜老夫人觉得姜二爷这辈子靠他自己是不成了,以后他的儿女靠他教养也怕不成器,所以要给他娶一位能持家教子的干练女子,最好是武将之女。 最后,姜太夫人与其子姜冕压制住了姜老夫人与姜松母子,为姜二爷娶了京城书香名门之嫡女王氏清荷。王清荷的父亲是隆顺八年的状元,后入翰林院为学士,颇得皇上器重;其长兄为国子监司业,也颇得学子敬重;王清荷温良恭顺,颇有才华。 姜老夫人虽不喜二儿子娶书香世家之女,但对于王家结亲是没有意见的。至于姜二爷自己,他是不喜欢开口闭口之乎者也,月圆月缺都对月叹息的女人成亲的,不过他的意见没人在意。他中意的那位,姜太夫人和姜老夫人都瞧不上。 王清荷嫁入姜家后,诗情画意与放荡闲逸碰撞之下矛盾不断。王清荷虽渐渐对姜二爷死心,但如姜太夫人所言,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但待姜二爷谨守夫妻之道,将西院打理的处处妥帖,让人挑不出错处,因此姜老夫人对儿媳的不满也就渐渐消了。唯一遗憾的是她嫁入姜家九年连生两女,没给姜二爷生出嫡子。 不过这不急,他们夫妻还年轻,儿子总会有的。 谁知姜家事变,姜冕死后姜老夫人病倒,王清荷为尽孝道,衣不解带地在姜太夫人床前尽孝,姜太夫人故去后她的身体也垮了,回王家养病数月也无法回天,撒手人寰! 王清荷的死,导致王家人对姜二爷和姜家的不瞒,达到了顶点。王家人认为因为王清荷的婆婆姜老夫人看儿媳不顺眼,所以用姜太夫人的病拿捏她,才导致她病倒亡故。姜老夫人当然不认,两家在王清荷发丧那日闹得极为不愉快。 王清荷七七之日,王家人上门讨要王清荷的嫁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怕姜家人将王氏女的嫁妆贪了去。 他们这么说也不是没缘由的。姜家老爷姜冕死后,姜家四处花钱打点,散尽家财仍有不足。于是,姜家的三哥儿媳妇——姜松的妻子陈氏、姜枫的妻子王清荷和姜槐的妻子闫氏都拿出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姜家这才度过难关。姜家这三个儿媳中,贴补最多的就是嫁妆最丰厚的王清荷! 王清荷是家中独女,王老夫人将自己的体己都给女儿做了嫁妆,所以王清荷嫁过来时嫁妆有八十八担之多。为了补上夫家的窟窿,王清荷变卖了三处铺子! 这引起王家的极大不满,口口声声说若女儿的嫁妆再留在姜家,定全被姜家人拿来贴补家用。他们把这些嫁妆拿回去为两个外孙女留着,免得她们将来出嫁时嫁妆寒酸,令人耻笑。 因王家来的王大夫人和几个婆子说话极为难听,明里暗里地损姜二爷。姜二爷一怒之下,就王家将王氏的嫁妆都抬了回去。自此之后,两家断了往来,只有与外祖家素来亲厚的三姑娘姜慕燕,还私下与王家往来不断。 小姜留这里,情况就与姐姐大不相同。 姜慕燕在王氏的教导下与姜二爷的父女关系很是疏离,引起了姜家太夫人和老夫人不满。所以姜留两岁时,姜太夫人将姜留的乳母打发走,指了自己院里的赵青菱照顾姜留。小姜留在赵青菱的影响下,与她爹关系甚好,连她的名字都是姜二爷给改的。 在这一点上,姜留非常非常感激她爹,因为在改名之前,她叫姜慕兰…… 在赵青菱的影响下,姜留与她姐姐姜慕燕完全不同,与父亲的关系极好。相对应的,小姜留与外祖家的关系就疏远了。王氏生病时回王家小住那几个月,就只带了姜慕燕,未带姜留。 姜留在藏云寺当刺猬疼得死去活来时,曾数次听到赵青菱在她身边抹着眼泪抱怨,说若得病的是三姑娘,王家早就把太医请来了云云。 姜留在山上住了三个月,姜老夫人派人上来看过三次,王家人却一次未,这让姜留看清了自己在王家人心中的地位。现在王家人来了,她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她们呢? 姜留还没想明白,就见小姐姐的奶娘王香芝从外院飞着眼泪向自己冲过来,“我的六姑娘欸,我的六姑娘呦!你这是糟了多大的罪,怎瘦成这副模样了!” 姜留连忙道,“鸦-叔。” 门外的鸦隐立刻抬胳膊挡住王香芝。 飞奔过来的王香芝将将停在鸦隐的胳膊前,抬头翻眼瞪着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大汉,“你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我家姑娘的闺房门前?” 扶着六姑娘的书秋笑眯眯地介绍,“嬷嬷,这位是二爷给姑娘请来的保镖。” 王香芝瞪大眼睛,胡闹!六姑娘年纪再小也是闺阁千金,闺阁怎能有成年男子!这若是传出去,轻则让人嘲笑姜家不懂规矩,重则损了六姑娘的闺誉,连带她的三姑娘也会受影响! 带着丫鬟书夏跟过来的姜慕燕见到妹妹站在屋里,欢喜极了,“六妹!你得病好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八章 我着急啊! 姜留在姜慕燕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的欢喜,她心里也欢喜,三个月不见,她还挺想这个一处待了三天的小姐姐的。于是,姜留张开小嘴儿,慢慢地说,“好-多-了。” 姜慕燕没发现妹妹说话比之前慢,她开心握住妹妹的小手,“你能站起来,外婆和舅母们见了一定都会跟着开心的。她们都很担心你,这趟就是专程过来看你的,走,咱们快些出去吧。” 见三姑娘拉着六姑娘往外跑,书秋连忙抓住六姑娘的胳膊防着她摔倒,“三姑娘,六姑娘还没好利索,走不了太快。” 姜慕燕连忙停住,王香芝的目光也从鸦隐身上转到姜留身上。 姜留缓缓地笑,以02倍速操作自己的短粗的小腿儿,向姐姐迈了一步,又一步,才挪到姐姐身边。 姜慕燕见妹妹行动慢如老妪,眼里转起了泪花,她该怎么办? 王香芝嘟囔道,“老夫人早就给二爷送信,要把姑娘接去府里请太医诊治,二爷不肯,非要说姑娘在山上烧香拜佛就能好过来!这哪算好了……” 程公在藏云寺的事不足为外人道也,姜二爷对谁说的都是姜留在山上静养,烧香念佛求佛祖保佑身体早日康复,所以王香芝才会这么以为。姜留在山上时听白矾说过,现在的太医大多跟着澄空学过医术,算是他的徒弟。 “我倒不知,老夫人什么时候说过让二爷把六姑娘送回府了?”赵青菱迈步走进来,先给姜慕燕行了礼,又弯腰抱起姜留,“两位姑娘的外婆和舅母在厅里,二爷让奴婢带两位姑娘过去见‘客’。” 王香芝说的老夫人乃是王家的不是姜家的,她不小心说错了话,默默跟在三姑娘身后往外走,生怕赵青菱去二爷面前告她一状。 赵青菱在姜留耳边小声道,“姑娘莫怕,万事有二爷在。咱不想说话就不说,不想走路就不走。” “嗯。”姜留缓缓抬手环住奶娘的脖子,将头压在她结实的肩膀上。这几个月在上山,姜留见的不是挑夫就是和尚,其中还不乏澄空这等豪放派的和尚。说心里话,她还挺好奇大周的贵妇人会是个神马模样。 所以到了外厅时,姜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仔细瞧着。 厅正中的罗圈椅上,坐着一位近六旬的老妇人,应该就是姜留的外婆王老夫人了。王老夫人一头花白的长发梳成两鬓抱面的发式,发髻上插金,身着绫罗,通身的贵气,一脸的慈祥。她身后站着两位三十多岁的妇人,也是满头、满身的富贵,她们的衣着和发式对姜留来说都是极为新鲜的。 其中年纪稍大些的妇人应是姜留的大舅母孔氏,除了通身富贵外,孔氏还有通身的肥肉,再美的绫罗也让她穿出了暴发户的气质。年纪小些的是二舅母孟氏,这位与大嫂正好相反,豆芽菜般的身材,如弱柳扶风,站着都让人替她担忧。姜留暗想若是林妹妹能活到这般岁数,应就是孟氏现在的模样吧。 王家三个女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留身上,神色各有不同。王老夫人怜爱,孔氏挑剔,孟氏冷淡。 姜留落地后缓缓屈膝行礼,“姜-留-给-外-婆、大-舅-母、二-舅-母-请-安。” 听她这么一字一顿地讲话,急性子的孔氏被憋出一脑门的汗——她长得胖,不分四季地流汗,孟氏毫无反应,似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王老夫人慈祥抬手,“留儿,过来让外婆好好瞧瞧。” 姜慕燕拉着妹妹的手跟外婆讲,“六妹现在说话走路还是有点慢,外婆别着急。” 看着姜留缓缓抬起一条腿,孔氏深深吸了一口气,待许久之后她把腿放下,孔氏这口气才吐出来,“这哪是有点慢啊!” 姜慕燕又轻声道,“已经很好多了,六妹上山之前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 孔氏受不了,干脆转头数窗户上的窗棂格子。 待外孙女终于走到面前,王老夫人将她拢在怀里,姜慕燕也靠在外婆身边,一副小鸟恋巢的模样。王老夫人温和地问,“留儿这三个月在山上过得好不好?” 那次第,怎一个好字了得!姜留却不想多说,只缓缓点头,“好。” 赵青菱在一旁道,“二爷今早请郎中为六姑娘看过,郎中说六姑娘再养些时日就能完全恢复了。” 王老夫人捏了捏姜留的小脸,这个外孙女素来活泼不服管教,现在这般境况正好收收她的性,也算因祸得福,“留儿在山上,可见过你那哥哥?” 刷!刷!姜留感到两位舅母的目光也钉过来,便知道她爹猜得很对:她们这趟是为了哥哥姜凌而来。 姜留缓缓点头,“见-过。” 大舅母孔氏连忙问,“你那哥哥怎么样,跟你亲不亲,他说没说过他亲娘是哪个?” 听到孔氏爆豆子般的问话,赵青菱皱起眉头,姜慕燕咬唇,姜留则缓缓转头看着大舅母,半晌才吐出一个字,“亲。” “哎呦,留儿可真是要急死谁啊!”孔氏憋了半天只得了一个字,急得跺脚,浑身颤悠。 王老夫人又问姜留,“留儿,你爹说没说你那个哥哥之前住在何处?” “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小婿,留儿还小,不知事。”姜二爷迈步走进来,给王老夫人弯腰行了个礼。 王老夫人目光深深,嘴角含笑,“不过是随便话话家常。” “留儿刚好些,还不能长久站着。”姜二爷上前一步抱起姜留。这厅内有两把主座,王老夫人坐了左侧主座,姜二爷身为晚辈,便在右侧下垂手的椅子上落座。他将闺女抱在怀里,很是自然地捏着她的小胖爪。 王老夫人和孔氏见了同时皱眉,不过她们都晓得姜二的脾性,谁都没开口纠正他的举止不当,因为那只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姜慕燕走到父亲面前,屈膝行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十九章 丑事 大闺女去王家住了三个月,怎比小闺女在山上住了三个月还瘦得厉害?莫非王家人又给她灌什么女子体瘦为美的虚话了?姜二爷皱眉,示意她在自己身旁站着。 王老夫人见女婿不讲话,便主动打开话题,“你大哥本想请太医过府为留儿诊病的,只是老身派人到此接留儿时,你已带她上山祈福,所以老身才接燕儿回去小住了几日。” 呵!姜二爷最受不了的就是王家人的心口不一,他答得异常干脆,“这确实是小婿的过错,小婿现在就送留儿到您的府上去,劳烦大哥请太医为给她看病。” 王老夫人…… 想得美!孔氏抢白道,“已经错过时机,现在送过去也请不到了。” 就知道是这样,姜二爷笑意不达眼底,漫不经心地玩着闺女的小胖爪子。姜慕燕紧紧低着头,这样的场面让她很不安。 场面尬住,又是性急的孔氏打破僵局,“听说那孩子也在庄上?” 开始了!姜留握小爪,却被她爹揉开。 姜二爷对王老夫人道,“本打算过几日带姜凌去府上给您磕头的,既然您今日来了,就让他在这儿磕吧。姜凌与慕燕乃是双生,因他生下来体弱,连哭都不会,所以才送到别处调养,前几日才接回来。” 满口胡言! 睁着眼说瞎话! 王老夫人和孔氏瞬间变脸,孟氏抬起冷淡的眸子,静静看了姜二爷一眼。姜留居然发现她脸上,带着难以言表的笑意,这笑比其他两位的怒色更让姜留觉得不对劲。 孔氏颤抖着手指,“姜枫!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妹妹的肚子到生时都比寻常妇人的小一圈,怎么可能装得下俩孩子!” 姜二爷叹道,“正因为在这孩子在娘胎里时个头就小,所以生下来才体弱多病啊。” 孔氏¥&! 姜留…… 站在堂外窗下的姜凌…… 王老夫人沉下脸,“想弄清楚清荷第一胎生了几个孩子,问问当时接生的产婆便知。” “就……”王香芝刚开口,姜二爷冷森森地目光就射了过去,吓得她立刻闭嘴。 姜二爷收起凶狠,转眸向着王老夫人笑,“送姜凌出府养病是祖母和家母的主意,因怕这孩子活不下来,才没有对外声张。您若不信,找产婆一问便知。” 无赖!他这是铁了心要把这个不知道托生在哪个小妇肚子里的野种算在她家妹妹的头上了! 孔氏气得脸通红,“妹夫这么做,不就是想多个孩子分我家妹妹的嫁妆吗!你休想!” 姜二爷自不理会她的蠢话,姜留想着孔氏有多惦记小姑子的嫁妆,才会把脑袋歪倒这条路上去? 娘亲王氏留给自己的嫁妆该怎么要回来呢?这些嫁妆再在王家放下去,怕是都会归了这位大舅母的钱袋吧!姜留转眼睛看她的小姐姐,却见她低着头,眼睫毛上竟挂着水光。 姜留诧异,她为啥哭? 上座的王老妇人垂眸不动,女婿都说是长辈的意思了,再找产婆有何用?王老夫人知道王家是铁了心地要将姜凌赖到自己可怜的女儿名下,也只得咬牙认了。其实长远看来,女儿多个“亲生子”就是有了后,祭祀时也能多得一份供奉。 于是,王老夫人收敛不悦,温和问到,“这孩子与燕儿,哪个是先生的?” 王老夫人这话一出口,姜留眼见着小姐姐挂在睫毛上的水雾凝成泪珠子滚落,一颗接着一颗。 孔氏也急得擦汗,孟氏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姜二爷乐呵呵的,“燕儿比凌儿大半个时辰,她是姐姐。凌儿,进来拜见你外祖母。” 原来这孩子已经在门外了,方才的话他都听到了!王老妇人暗叹这还真是姜枫一贯的做派。孩子还没露面呢,就先让他对王家人没好感了。 小妇生的野孩子罢了,以为王家会在意么! 姜凌刚一露面,孔氏就跳了,指着姜凌质问姜枫,“这能是你和我家妹妹的亲生儿子,啊?“ 这次不止王老夫人,连孟氏也忍不住点头,这孩子黑得跟墨汁一般,委实与“父母”差太多。 姜二爷虽也觉得糟心,嘴上却阵阵有词,“凌儿体弱,需要多晒太阳,这色儿是晒出来的。” 王老夫人…… 孔氏¥&¥&¥! 姜留闷笑,姜留则绷着小脸,像是啥也没听见。他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行叩拜礼,“外孙儿姜凌,给外婆、大舅母、二舅母请安。姜凌这些年在外养病,未能在外婆膝前尽孝,请外婆恕罪。” 见姜凌一板一眼地磕头问安,王家女人们不止不相信这是王清荷生出来的儿子,甚至怀疑这也不是姜二的儿子! 真是笑话,懒散成性的姜二怎么可能生出这么板正规矩的儿子! 这样也好……王老夫人无声叹了口气,微微欠身抬手,“好孩子,地上凉,快起来。” “谢外婆。”姜留起身,转到姜二爷面前抬手行礼。 姜二爷见王家人的憋屈样儿,心里痛快极了,“凌儿,这是你三姐,慕燕。你俩是同胎,就算分开再多年,该也不会生分了。” 姜凌微转身,给姜慕燕行礼,“三姐。” 姜慕燕微微屈膝还礼,倔强地不肯抬头看这个“弟弟”一眼。坐在父亲腿上的姜留看她咬着唇,眼泪都止不住。 姜二爷自然也瞧见了大闺女的反应,好看的眉眼挂起霜色。 王老夫人不想女婿在将领面前责骂燕儿,连忙道,“好孩子,到祖母这儿来,让祖母好生瞧瞧。” 姜凌刚转身,委屈极了的姜慕燕却后发先至,冲到外婆怀里,小身板委屈得直哆嗦。 姜凌停住,姜二爷的脸开始下冰雹了,“你……” “凌儿,来,到外婆这里来。”王老夫人一手搂住外孙女,一手招呼姜凌。 姜留缓缓伸出小手在哥哥背后推了一下,他才迈步过去,被王老夫人逮住了小手。 姜老夫人本要怜惜他几句,但摸着姜凌手上磨出的茧子,她说不出口了。小小年纪能把手掌磨成这样,说明姜凌打小就开始习武了,再看他的骨架身板,一点也不像体弱多病的! 王老夫人不怀疑这不是女婿的儿子,否则姜家人不会认他。只是这么多年,女婿究竟把姜凌藏在哪了,又为何一点口风也不露? 这孩子比燕儿还高,也就是说女儿还没进姜家的门,女婿已经有儿子了!让姜凌给燕儿叫姐姐,也是为了掩盖姜家的丑事?! 王老夫人越想越歪,手劲儿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章 父女 姜凌的手都被攥疼了,小孩子都很敏感,“外婆”对他的不喜,他感受得到。他人小劲儿不小,用力一撑便将被“外婆”攥得变形的小手撑开了。 王老夫人的思绪从往事中抽出来,对上姜凌毫无惧意的小眼神,心中不免诧异。 急脾气的孔氏见婆婆半天不吭气,忍不住问道,“姜凌啊,舅母听你的口音不像在京畿这块长大的,这么多年你住在哪儿啊?” 姜凌早就得了姜二爷的叮嘱,退到姜二爷身边才回话,“住在山里。” “哪里的山啊?”孔氏追问。 “无名山。”姜凌往姜二爷身边蹭了蹭,胳膊挨到了妹妹才停住。 该死的,这话一定是姜二的!孔氏恨恨地擦汗,不问了。 “时候不早了,小婿已让人备下午膳,您用了膳再回吧?”姜二爷对儿子的表现万分满意,既然该见的见了、该说的说了,现在就该散了各归各家了! “老身回城还有要事,你们也要收拾回城了,以后相聚的日子还多着,不必赶此一时。”王老夫人当然不会留在这儿用饭,起身回府。 姜慕燕红着眼把外婆送到门外,小手还紧紧抓着外婆的衣袖。 王老夫人轻声哄着,“燕儿,这样不合规矩,听话。” 姜慕燕放开外婆,红着眼圈退回妹妹身边。 待王家的马车向前走了一阵,在柳家庄一直没开口的二舅母孟氏才清清冷冷地道,“姜凌若孝顺,妹夫后半生便有福可享了。” 虽不甘心,王老夫人还是点点头,“三岁看老,这孩子定是个有出息的。” 孔氏则翻了个白眼,没搭话。 待王家的马车走远了,庄门前的姜二爷沉着脸唤姜慕燕,“你随为父来。” 姜慕燕跟着姜二爷走后,姜留挣扎着不再让奶娘抱着,靠她的小腿儿慢慢往回走,姜凌在旁边跟着。 书秋为自家姑娘鸣不平,“王家老夫人不是说来看姑娘的吗?” “多嘴!”赵青菱斥责女儿。 对啊!姜留才反应这群人打着送姐姐、看自己幌子来到这儿,看了自己有五眼吗? 姜凌怕妹妹摔倒,扶住拉住她的小胳膊,“回去吃饭。” 姜留又想到一件事!她哥方才是第一次见王家人,居然一点见面礼也没得到,他的头磕得也太亏了! “哥!” 姜凌应了一声。 姜留心中不平,可想到哥哥这半年的遭遇,想必他也不会将这点小事儿放在心上,便改口道,“一-块-吃?” 看姜二爷方才的脸色,他把姜慕燕叫过去说话,怕是一时半刻出不来,姜凌不想妹妹饿着,“你先吃,快到喝药的时辰了。” 程公开的内服药是要饭后吃的,赵青菱快步去催饭,“奴婢吩咐人摆饭。” 想到喝药,姜凌嘴里立刻泛起苦水,小眉头才皱起来,哥哥就把一块糖塞进她的小手里,“喝完药再给你一块。” 这种糖叫麦芽饴糖,味甘质硬,一块能含许久。山上的三个月,哥哥经常用各种糖哄她,麦芽饴糖是她最喜欢的。 姜留正美着,就听她的小哥哥很没底气地问,“以后你跟姐姐玩,还是跟我玩?” 这个……姜留很是保守地回答,“一-起-玩?” 姜慕燕不喜欢他,他也不想跟姜慕燕一起玩。但是妹妹跟姜慕燕是一块长大的亲姐妹,妹妹当然更喜欢跟她一起玩。该怎么办呢?姜凌想了想,“以后吃完药,哥哥可以多给你一块糖。” 哦?姜留缓缓眨眼。 “如果你不想吃,就算了。”姜凌转开小脑袋,他没爹娘了,也要没妹妹了,姜慕燕肯定会把他妹妹抢走的。 跟在后边的鸦隐心里很不是滋味,书秋紧给姑娘使眼色。她喜欢吃糖啊,姑娘如果不想吃,要了可以赏给她吃啊!姜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她身为丫鬟能有糖吃是很难的。 哥哥伤心了?姜留心疼他,缓缓转到他面前,抬起小笑脸,“想-吃。” 姜凌的嘴角忍不住上挑,伸细长的胳膊把妹妹抱了起来,模样像极了小奶猫叼着只大耗子。 被八岁的哥哥——不对,姜凌现在跟她姐是双胞胎,所以九岁——抱着走,六岁的姜留心理颇为复杂。 书房的姜慕燕心情更复杂。 问了半天大闺女却一声不吭,姜二爷斥责道,“为父在问你,为何不说话?” 低着头的姜慕燕不想让父亲看到她在哭,干脆双膝跪上,咬着唇依旧一声不吭。 姜二爷火气腾地蹿了八丈高,喝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爷有儿子你不高兴?” 门外的王香芝撇嘴,这事儿除了你自己,谁还高兴得起来。子嗣是大事,怎么搁在姜家就跟玩一样!岁的儿子,咔哒就能蹦出来?谁都知道是假的,二爷还非得强按着三姑娘的头认他做亲弟弟! 如果夫人还在世,她绝不会让姑娘受这种委屈的! 见大闺女跟木头桩子一样跪着不动,姜二爷气得肝疼,甩袖向外走,谁知他一打开门,趴在门上的王香芝竟向他倒过来!姜二爷一脚将她踹飞,“没规矩的东西!你若再敢再燕儿面前乱嚼舌头,爷立刻将你赶出府去!” 王香芝被踹得翻滚一圈后跪在地上不敢动,待二爷走远才敢捂着肚子冲进书房。 怒气冲冲的姜二爷到了后院,见俩小的正乖乖坐在桌边等他吃饭,心情才稍稍平复,“用饭吧。” 爹爹脸色这么难看,小姐姐也没跟来,姜留知道他们俩肯定又吵架了。这父女俩的隔阂不是一时半刻能消除的,她啥也不问,等她爹拿起筷子,便跟着缓缓拿起小勺子扒饭。 姜二爷看着小闺女,对对大闺女死心了。看来就算王氏死了,大闺女他也矫正不过来了,爱咋咋吧,反正他还有小闺女呢! “慢慢吃,不急。”姜二爷给小闺女添菜后,又给“儿子”也夹了一筷子,“方才你干得很好,以后这就没这么干!” 姜凌点头,“多谢父亲。” 姜留笑弯了眼睛,“谢-谢-爹。” 笑起来还是有点傻,姜二爷颇为嫌弃地把她的小脸压进饭碗里,“吃饭。” 姜留…… 别以为你压住我的脑袋,我就没发现你嫌弃我!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他不是咱娘生的 她笑起来真的很傻吗?几次三番被她爹打击后,姜留忍不住产生了严重的自我怀疑。虽然穿越过来已有三个月,但由于心里的抵触也因为在山上没条件,姜留只在水盆里见过一张随着水纹飘荡的脸,因为那不是自己原本的模样,她还不敢细看。 今天,她忽然想照镜子了。 饭后回到自己的小屋,姜留让书秋取来镜子。 出乎意料,这里的镜子镜面平整,能清晰地照出面容,只是因为镜子是用青铜研磨抛光制成的,所以自带复古老相片的那种昏黄滤镜。 姜留仔细打量复古镜中的小胖丫。纵使这种滤镜下,镜中的小脸还是白白的。黑葡萄般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小嘴儿,怎么看怎么可爱! 看着这张小脸,再想着她爹那帅得没边的俊脸,她长大了应该也很漂亮吧? 美女啊~~~ 稀缺资源啊~~~ 姜留缓缓扯起嘴角,然后愣住了。镜里小脸的表情与微信表情包里那个瞪眼拉嘴角的微笑表情很像……难以描绘……难怪她爹会嫌弃,姜留自己也嫌弃! 这是因为她控制不好身体的动作神经,笑得时候只注意扯嘴角,忘记弯眼睛了! 坑爹啊! 姜凌走进来见妹妹对着镜子发愁,安慰道,“妹妹笑起来是最好看的!” 这话根本没什么说服力,不过她的小哥哥已经尽力了。姜留乖乖接过跟进来的赵青菱手里的药碗,一口口咽着苦口的良药,她此时的心情比药还苦涩。 等妹妹把药喝完,姜凌立刻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糖,看着妹妹苦巴巴的小脸舒展开,他就觉得好满足,然后又往妹妹的小胖手里塞了一块,“这个留着睡醒吃,明天还有。” 这就是哥哥刚才说的,吃完药多给的那块。姜留乖乖点头,有糖吃很幸福。 姜凌守了一会儿见她没有把药吐出来,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吩咐姜财,“回城后各种糖多买些,要硬的……软的也买,少买些。” “是!”姜财心里明明白白的,硬糖是给六姑娘的,多买;软糖是少爷自己吃的,少买。少爷真拿六姑娘当亲妹妹疼了。 姜留含着糖时,奶娘快步走了进来,“二爷出门打猎了。” 姜留伸出小胳膊,让奶娘抱她去书房。到了书房,姜留见小姐姐姜慕燕在地上笔挺地跪着,王香芝跪在她身旁哽咽劝着。 王香芝见六姑娘来了,连忙跪爬几步,“六姑娘快劝劝吧,三姑娘再这么跪下去膝盖都要毁了。” “姐。”姜留落地后,慢吞吞地拉姜慕燕的胳膊,“起-来。” 姜慕燕肿着一双丹凤眼,“父亲没让我起来,我不能起。” 怎么方才在厅里,就没见你这么听爹的话呢。姜留无声叹息。 赵青菱也劝,“二爷用完饭就出庄了,他嘴上虽没说,但心里也是疼惜三姑娘的。“这是二爷惯有的解决问题方式——解决不了,一走了之。 姜慕燕咬咬唇。 姑娘还在这儿跪着呢,二爷居然出去寻乐子了!王香芝哼了一声,就被赵青菱捉了胳膊往外拉,“三姑娘还没用饭呢,咱去端饭。” 端饭哪就用得到自己了?王香芝甩胳膊不想去,却架不住赵青菱的蛮力,硬被拖出了书房。 赵青菱把王香芝拖到院外没人处才停住,语重心长地问,“夫人走了,姑娘们能依仗的只有二爷。你一门心思地撺掇他们父女不合,对三姑娘有什么好?” 她哪撺掇了?!王香芝不服气地哼,“是二爷没将三姑娘放在眼里……” “三姑娘把二爷放在眼里了?”赵青菱反问。 王香芝又哼,“青菱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二爷眼里心里只有六姑娘……” “那是因为六姑娘敬父!” 王香芝急了,“你让我说句囫囵话成不!” “再让你多说几句,姜家还能容得下你?”赵青菱不只不想让她说话,还想揍她。若不是因为她是二夫人留下的照顾三姑娘的人,二爷早把她赶走了。 王香芝又哼,“姜家容不下还有王家,反正姑娘的嫁妆都在王家,将来的亲事王家也会给姑娘做主的!” 赵青菱快被气死了,“你以为王家拿回二夫人的嫁妆,真是为了两位姑娘好?王家是缺钱了才会打嫁妆的主意!” “好,咱且不说嫁妆的事,就说三姑娘的亲事!”赵青菱连珠炮似的发问,“王家嫡亲的姑娘好几个,有好亲事能轮到三姑娘头上?王老夫人喜欢三姑娘不假,但她不疼爱嫡亲的孙女?她的两个儿媳会同意?再说没姜二爷点头,王家那种把脸面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家门,谁会站出来三姑娘做主?” 王香芝抿着薄薄的嘴不说话了,因为赵青菱的话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如果王家那么好,为啥二夫人临走之前不把两位姑娘送到王家去?因为姜家才是两位姑娘的家,这世上再也没人比二爷更在乎她们!”赵青菱拉着她往厨里走,“以后你少在三姑娘面前念叨二爷的不是,就是帮着她了。走吧,让她们小姐儿俩说说心里话。” 书房内,姜留没拖起姐姐,自己却摔了个狗啃屎。 姜慕燕连忙将妹妹扶起来,“摔着哪了,疼不疼?” 这点小疼在历经三月苦难的姜留身上跟蚊子咬差不多,不过为了让小姐姐站起来,姜留鼓起小腮帮撒娇,“疼,抱。” 姜慕燕想抱起妹妹,一移动跪麻了的双腿就是一阵针扎似得疼,痛呼出声。 姜留伸小手给她按压,她这点劲儿虽不管什么用,但姜慕燕却掉了眼泪。 小姐妹俩互相搀扶着挤坐在同一把罗圈椅内,姜慕燕不愿也害怕跟别人说的话,都想跟妹妹说,“那个……姜凌,妹妹喜欢?” 姜留点头,“喜-欢,哥-哥-给-糖-吃。” 姜慕燕用她的小胳膊圈住妹妹,“姐姐也给你糖吃,你不要喜欢他。父亲骗你的,他不是咱娘生的,他是来抢走咱们的东西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二章 二爷教子 姜留好奇小姐姐在想什么,“他-抢-什-么?”“咱娘的嫁妆!等他成亲时,会拿咱娘的嫁妆当聘礼。” 姜留…… “谁-说-的?” 姜慕燕咬咬唇。 “大-舅-母?” “嗯。” 姜留认真看着姐姐就算哭肿了也很漂亮的丹凤眼,一字一顿地保证,“不-会。” 姜慕燕又道,“他还会抢走父亲对你的疼爱。以前父亲最喜欢的是你,但是现在父亲有了儿子,以后就不会再喜欢你了。” 这又是谁跟她说的?姜留暗叹一口气,“就-算-咱-们-不-喜-欢-他,爹-就-不-要-他-了-吗?” 不会…… 姜慕燕沮丧地抱紧妹妹。姜家人本就不喜欢她,现在又来了个姜凌,姜家所有人更不会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姜留难以对姜慕燕的痛苦感同身受,只能试着劝导,“留-儿-喜-欢-姐-姐,姐-姐-喜-欢-留-儿,留-儿-保-护-姐-姐。” 姜慕燕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我答应娘亲要保护好你的。等回到姜家,我一定要把三郎推到水里去!” 姜留也想替被姜三郎推到水里丧了命的小姜留报仇,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姐-姐-有-三-郎-劲-大-吗?” 虽然她比三郎大一岁,但没他高也没他力气大!姜慕燕的丹凤眼转动,文绉绉道,“不可力取,只能智擒!” 哎呦,小姐姐还懂得动脑子呢。姜留笑眯眯的,“吃-饭,长-劲;不-吃-饭,担-心。” “好。”姜慕燕不想让妹妹为她担心,而且……她好饿。 姜二爷打猎归来,问赵青菱,“爷的闺女呢?” 赵青菱晓得二爷问得是哪位姑娘,笑答,“三姑娘被六姑娘劝着用了饭,腿上也用了药,已经歇下了。” 姜二爷冷哼,“那不孝女,爷才不稀得管她!” 赵青菱笑吟吟的,“二爷猎到兔子没?” 姜二爷被抱到太夫人院里时,刚十岁的赵青菱被指派去照顾姜二爷,所以她也算是看着姜二爷长大的。所以往西院派人时,太夫人才指了她。 一听到打猎的收获,姜二爷立马趾高气昂,“那是自然!爷打了四只野兔一头鹿,都是活的!” 深藏功与名的神射手姜宝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姜猴儿则龇牙咧嘴地摸着被二爷用弓打磕青的胳膊。 猎到活鹿可是好兆头,赵青菱欢喜道,“老夫人肯定会高兴的。” 这还用说?姜二爷美滋滋,“收拾东西,明早回府!” 睡醒了的姜留站牲口圈边,看得圈里卧着的梅花鹿,暗想这应该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吧…… 姜凌见妹妹眼巴巴地望着小鹿,立刻道,“我这就去给你猎一只!” 别啊!姜留摇头,“天-要-黑-了,冷。” 裘叔也跟着劝,“少爷,咱们明早要回府,这个时辰不宜进山了。” 见哥哥仍不死心,姜留再劝,“下-次,一-起。” 姜凌这才点头,“我教你骑射。” 姜留…… 用完晚膳,姜二爷留下姜凌给他讲回城要注意的事项,姜留也赖下来听。姜慕燕因跪伤了腿卧床养着,晚饭未出来用。 姜二爷挥退下人,让姜凌也在旁边坐下,他抱着胖闺女讲道,“姜氏祖籍宜州,你曾祖天纵奇才,科举出仕外放知州;你祖父你就晓得了,你大伯丁忧之前在礼部任职,你三叔乃是庶出,打理府上的田庄和铺子。” 那爹你呢,你是干嘛的?姜留眼巴巴地听着。 姜二爷没提他自己,继续道,“家里你祖母和伯父是知晓你的身世的。他们都不会难为你,你伯母和三婶管不到咱们院里的人,你尽管安心。” “你们这一辈,你伯父家的大郎思尧已经十四岁了,在国子监读书,一旬才得回来一次;二郎思顺和三郎思宇在青衿书院读书,每天回府。二郎老师,若是三郎或你三叔家的四郎思堂敢找你的事儿,你给爹打回去!” 姜留…… “爹得跟你说明白了。”姜二爷一脸严肃,“你在姜家不要找事儿但也不能怕事儿,他们若欺负你,你就打回去!打不过就别回西院,爷嫌丢人;但也别真把他们打坏了,否则爷不好跟大哥、三弟交待。” 姜留……这尺度怎么拿捏? 姜凌问,“什么样算真打坏了?” “只要不断胳膊腿就没事儿,他们若找上门来爷给你撑腰!尤其是姜三郎那小子,你别客气,给爷使劲揍!” “儿遵令!”姜凌答得异常响亮。 姜留暗鼓小巴掌,给力! “什么令不令的!” “儿遵命!” 姜二爷又道,“回城后你跟二郎、三郎一起去青衿书院读书。好好读,明年春给爷进国子监!” “儿遵命!” 姜留无语地抬头望着她爹,国子监是说进就能进的地方吗?! 姜留听奶娘赵青菱念叨过,国子监是京城最好的学府,但入国子监是要经过选拔的。若过不了选拔,你就是天皇老子的儿子,也进不去(当然这话姜留是不信的,皇子想去一定能去)。 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儿郎只是少数,剩下的儿郎要么是请先生入府教授学业,要么是入族学或私学。 京中私学最出名的,就是姜留的二舅王问樵任山长的青衿书院。京中每年入国子监的学子,有三成出自青衿书院,所以青衿书院也不是有钱就能进的。不过姜家的孩子不管好赖都可以入青衿书院读书,这也是姜家长辈愿意与王家结亲的主要缘故——能入青衿书院,在她们看来就是半只脚迈进了国子监。入了国子监,就是前途无量。 所以,大郎姜思尧在姜老夫人看来,是姜家这一代中的希望。 姜凌的本名是任凌生,名取自前朝名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家里给他取这个名,就是希望他像祖父、父亲一样跨马横刀征战沙场,名扬天下。所以姜凌这些年习武的时间多过读书,现在她爹要求姜凌明年就入国子监,这可能吗? 姜留深深表示担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仇人见面 秋日清晨,空气净爽,天高云淡,姜二爷带着儿子在前引路,嘚嘚的马蹄声在山间显得尤为空灵动听。 待车外渐渐有车马人声后,姜留让书秋挑起车窗的布帘,她探出小脑袋,映入眼帘的便是碧蓝的天空下一道数丈高的青砖城墙,城墙左右望不到边际甚是雄伟震撼。人来人往的城门洞上方“安阳门”三个红漆大字在阳光中闪闪发光,让姜留的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这就是她现在所在的时空——大周都城康安的南城门,安阳门。 看到川流不息的行人和城门上闪闪发光的大字,姜留便知这都城繁华富庶,人心安稳。因为若是人心动荡百业不兴,人流不会有这样的气场,也没人会费功夫用红漆描刷城门上的牌匾。 书秋看姑娘盯着那边发傻,也向城门望口了一眼,然后就便叫了起来,“三爷带着二少爷、三少爷在城门口等着迎咱们呢!” 哪呢? 姜留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一下便看到了城门口有个上蹿下跳的蓝衣小胖子。她想这一定就是姜家三郎姜思宇,因为——她第一眼瞧见这小胖子,就觉得他十分地扎眼,让她心里觉得不舒坦! 果然,一身着月白长衫的年轻男子带着咋呼的蓝衣小胖子和另一个孩子迎向她爹,这个男子应是姜家庶出的老三姜槐了。姜留仔细瞧着,若论长相姜槐比她爹姜枫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但姜槐瞧着就是个沉稳干练有手段的,她爹……不好评价。 姜槐与二哥寒暄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姜凌身上,姜二郎和姜三郎也盯着姜凌看。 姜二爷便唤姜凌认人,“过来见过你三叔、二哥、三弟。” 姜凌上前,雄赳赳气昂昂地拱手行礼叫人。姜三爷含笑应下,“快起来。这些年家里人一直惦念着你,今年咱们总算能过个团圆年了。” 马车上的姜留……三叔果然很会说话! 姜二郎也拱手,“凌弟。” 姜三郎则用手指着姜凌,哈哈大笑,“你是去山里烧炭了吧?怎长得这么黑!” 姜槐往旁边让了让,免得被殃及池鱼。他刚退开,姜二爷就用马鞭子把姜三郎的脑袋当木鱼敲了,“梆!” “哎呦!”姜三郎捂着脑袋跳脚,“二叔干嘛打我!” “打的就是你!有这么说你哥的么?”姜二爷训道,“规矩呢?” 姜三郎在家是受宠,但他不敢招惹二叔,此时也只能低头,没好气地道,“祖母让三叔带着我和二哥来迎二叔和三姐、六妹和……哥回府。” 此时姜二郎已到了马车边,车帘半挑起,姜留跟着姜慕燕笑眯眯地唤他“二哥”。 二郎姜思顺笑容温和,“六妹妹真是大好了,祖母见了肯定会开心的。” 姜留默默不语,她离大好还远着呢。 待马车驶入安阳门后,姜留依旧趴在车窗边向外看。窗外的景象对她而言,就像是万分逼真的古代市井生活全息影像,而她居然成了这景象中的一部分,她心中感受颇为复杂。 姜家住在康安城东,马车自南门驶到姜家约需要半个时辰,姜留盯着外边也看了这半个时辰,一点也不觉得厌烦。待马车驶入一条路两旁种着柿子的安静巷子时,姜留就知道这就是姜家所在的柿丰巷了。除了姜家,这巷子里还有一户与姜家人颇有关联的人家——孟家。 在山上住了三个月,姜留大体弄清了姜孟俩家的渊源和仇怨。 姜留的爷爷姜冕与孟家的老爷孟回舟是少时的同窗好友,两人都是科举入仕,虽然仕途不同,但最后又同在刑部任侍郎,可谓相交莫逆。 前年六月,太上皇令刑部彻查肃州贪墨案,孟回舟和姜冕日夜在刑部忙碌,家都顾不得回。刑部失火那晚,姜冕和孟回舟同桌用晚膳时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随后孟回舟含怒回府。这场大火烧光了肃州案的卷宗也烧死了囚犯,姜冕当夜便“自尽赎罪”。 也是在当夜,还不知情的姜府被禁军围住搜查,姜松派人偷偷出府打听的第一站便是孟府。谁知姜家人连孟家的大门也进不去了。待后来得知姜冕与孟回舟发生争吵的事后,姜家人认定姜冕的死与孟回舟必有关联。 因为这两人相处大半生,从未红过一次脸! 有什么事会让他们吵成这样?后来街上居然起了谣言,说是姜冕收了肃州涉案官员的好处,想为其含糊脱罪,孟回舟得知此事才与他发生了争吵! 姜家人自是不信公正老实的姜冕会做出这等事,朝廷也未在姜家搜到任何证据证明姜冕与肃州案有关联,但墙倒众人推,趁机为难讨好处的人还是令姜家散尽了家财疏通关系,才得了个“姜冕与肃州贪墨案无关,只是疲累之下打翻灯油点燃了卷宗的”结案,姜家逃过一劫。 待姜家人能出门后,第一件事就是从衙门把姜冕的尸首领回。谁知姜冕的灵堂架起来后,第一个扑上来哭拜的人居然是数日未露面的孟回舟! 彼时姜家刚脱险,虽恨极了他,却也不敢把他赶出府再添事端。孟回舟哭丧哭得情真意切,甚至晕倒在灵堂中,姜冕的老母姜太夫人也被他气得病倒,三月后病故。 姜太夫人死后,孟回舟再来吊孝,姜二爷直接将他打了出去。谁知太夫人发丧那日经过孟家门前,孟回舟竟摆桌路祭,更是在姜太夫人的灵车经过府门前时,带着孟家人在府门前哭拜不起,赢得路人赞赏一片。 当时,姜冕烧毁卷宗气死太上皇,也使肃州大案成为悬案,成为了康安城乃至大周万民眼中的罪人。所以姜家姜冕出殡时,路人骂声一片;姜太夫人出殡时,路人也说这是姜家的报应。 在谁都不愿沾上姜家时,孟回舟却不怕被连累,不仅替故友讲话,说他是连日劳累才会不小心打翻灯烛,还以如此大礼路祭姜太夫人,怎不叫人敬佩! 敬佩他个大鬼头! 知道这些往事后,姜留咬牙咬的腮帮子都是酸的,暗道孟回舟真是好大一朵绝世白莲花!此时经过孟府门前,莫说姜家旁人如何,姜留都恨不得摘个柿子摔在他家大门上!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绿茶白莲花! 马上的姜二爷也恨恨地看着孟家紧闭的大门,姜槐怕二哥又生事端,连忙劝道,“母亲正在府中等着呢,她命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菜食,咱们快回吧。” 偏生这时,孟家的大门开了,真是冤家路窄,走出来的居然是三月前与姜二爷在柳家庄外干了一架的孟家老三孟寻真! 两人一对眼,那才叫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四章 姜凌回府 姜留刚看了一眼站在孟家门口穿着骚包且用眼角看人的男子,和他身上豆芽菜般的白脸书呆子,眼前的窗帘就被赵青菱刷地合上了,“姑娘莫看了,免得被腌臜东西脏了眼!” 姜留“哦”了一声,乖乖缩到自己的位子上,转眸见小姐姐却低头拧着小手帕,这才反应过来孟寻真身后那个十岁上下的书呆子,可能就是孟庭晚。 孟庭晚的姑姑就是昨日去柳家庄的二舅母孟氏。因孟庭晚也常去王家游玩,便与常住在外祖家的姜慕燕一处读书,两人志趣相投,经常被姜、王、孟家人闲聊时打趣凑做一对。 这种玩笑开多了,有人会当真了。姜留伸手握住小姐姐扯帕子的小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车外的孟寻真见到姜家的车窗帘子拉上了,哼了一声转眼盯着姜二身边的黑小子,嗤笑道,“姜二,你儿子这是打炭坑里挖出来的吧?” 听到这话,姜凌抬头看了一眼,记下了第二张欠揍的脸。 孟老三虽然不是东西,但他这话实在说得太对了!姜三郎心里同意,嘴里嚷嚷着,“二叔,他说我凌哥的坏话,你不揍他?!” 孟寻真挽起袖子,“对,爷就是说了,姜二有种你过来,爷不把你打成跟你儿子一个色儿,爷今天就没完!” 姜槐连忙拉住二哥,“二哥,别跟他一般见识,咱回府!” 出乎姜槐意料,姜二爷不只没暴跳如雷,反而笑了,他现在有姜宝了,教训人哪还用得着亲自上阵。虽然他笑得很好看,却还是让姜槐生出了不妙的直觉,连忙后退半步。 孟寻真见姜二不怒反笑,又嗤道,“怎么,得了个黑……” “啪!”孟寻真话还没说话,一个金黄的柿子忽到落到他的头上!孟寻真受惊抬手一抹,“啊——”地惨叫声惊飞数只寒鸦。 “啊哈哈——”孟三郎拍掌大笑,“你脑袋上糊屎了!” “啊——姜二,爷要杀了你!” 姜二爷哈哈大笑,“有种你过来啊!” 书秋好奇打开一点点车帘,姜留也望过去,正好看到孟庭晚向后错了半步,他身前的未着冠的孟寻顶着一脑袋黄色柿子汁,真像糊了屎一般恶心。 “回府!”姜二爷笑够了才打马回姜府。 孟二和姜三在府门前相遇的事,早有人进去通报。孟家老大孟寻义赶来见到三弟的狼狈相,赶紧命人将他拉进来关上府门。 姜松也得了信,不过他还未赶到府门就见毫发无伤的二弟带着一帮子人从外边走了进来,其中最扎眼的,当数跟在二弟身后的黑小子。 姜二爷见大哥出来了,立刻叫上姜凌,“去,给见过你伯父。” 不同于庶出的三叔,这位是嫡亲的姜家大伯。姜凌上前两步双膝跪地行礼,“姜凌拜见伯父。” 让姜三郎失望的是,他爹看到姜凌黑漆漆的模样不仅一点也不惊讶,还很亲热地将他拉起来,“已经长这般高了,好,好啊!” 姜松拍了拍姜凌的肩膀,又看向姜留,“留儿也好了,真是双喜临门。” 被点到的姜凌笑眯眯地唤人,“伯-父。” “好,好!”姜松欢喜地带着众人向母亲居住的后院走去。 被赵青菱抱着姜留趁机四处看。此时正值满城尽带黄金甲的重阳节期间,姜家也在走廊或小园内放了几盆菊花,但这些菊花不及姜留在街上看到的繁茂,而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珍贵品种。 从前院到后院,尽管庭院都收拾得很干净,但她只见到寥寥可数的几个小厮仆妇,而且看起来都像是被霜打了似的。偌大的庭院因缺少人气,更显秋之荒凉肃杀。 姜留听书秋说,姜家出事之前,伺候她的有两个仆妇八个丫鬟,现在已去了大半,只剩奶娘、书秋和一个粗使丫鬟海棠。姜家之颓败,由此可见一斑。 待到了后院正厅,姜留才感到了人气——除了在国子监读书的大郎姜思尧,姜家人都聚齐了。 倍数瞩目的,当然是姜枫的儿子姜凌。 待众人行礼落座后,姜老夫人拉着姜凌的手,面上笑得多开心,心里就有多苦涩。 他是边城守将之子,其全家被肃州酷吏残杀,只剩了这么个苦命的孩子;她的丈夫也因肃州贪墨案被人栽赃嫁祸惨死,留下她苦撑着整个家。 其中的苦与泪,无法言表。 当一向胡闹的次子回家说,要将姜凌收入姜家护他周全时,姜老夫人并未激烈反对。因为姜家已到绝处,救下忠良或许能成为姜家的一个转机,所以这个险,值得冒。 现在握着他粗糙的小手,看着他满是风霜的小脸上尽是与年龄不符的冷静,姜老夫人更觉得她这一步走对了。 这个孩子,起码不会成为姜家的累赘! 若这真是枫儿的儿子,该多好。姜太夫人将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为姜凌坠在腰间,怜惜道,“回来就好,以后咱们留在家中,哪也不去了。” “多谢祖母。”姜凌躬身谢过,又奉命转身去给伯母和三婶见礼。 大夫人陈氏和三夫人闫氏见到姜凌腰间明晃晃的竹报平安翡翠玉佩,瞳孔同时一缩,这可是太爷留下的好东西,没想到婆婆竟给了老二家这个黑小子! 婆婆出手这么大方,她们也不能小气了,陈氏撑着笑,“凌儿过几日就要去书院读书了,我和你伯父为你准备好了文房四宝。你日后若缺了什么,尽管来伯母这里取。” 便宜话让大嫂说了,闫氏便道,“这天渐渐冷了,三婶准备了厚实的布料,为你做两身去书院穿的衣衫。” 姜槐两口子管着姜家的布庄,拿布回府走的是公账,出了文房四宝的陈氏心里不舒坦。 姜凌当然不晓得她们在想什么,恭敬谢过后,退到父亲身后,与妹妹站在一起。 姜慕燕见姜家人果然更喜欢姜凌,而妹妹也没心没肺地冲着姜凌笑,心中很是难受。 姜老夫人认完“孙子”,目光便落到傻笑的六孙女身上,微微皱眉。 这孩子怎感觉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自王氏嫁入姜家后,喜欢打叶子牌唠嗑的婆婆与浸在墨汁里的二儿媳妇相处得并不愉快,所以连带的,姜太夫人对跟她二儿媳妇一个德行的三孙女姜慕燕也喜欢不起来。 对跟她娘不像的六丫头姜留,姜太夫人也不喜欢。因为,这丫头太能闹腾了,吵得她脑袋疼。然而今天姜留进来后就老老实实地站在边上,让姜太夫人感到很不寻常。 这丫头去庙里住了三个月,懂事了?这般安安静静的六丫头,让姜老夫人生出了几分满意,她很是和蔼地伸出手,“留儿。” 依六丫头的性子,定会像炮仗一样冲过来,姜老夫人已经准备好接受冲击了,但是……这丫头却一动没动! 所有人都诧异,姜三郎开嗓,“六妹妹你聋了,祖母叫你没听见?” “混账,不会说话就闭上嘴!”大爷姜松斥责儿子,大夫人陈氏也狠狠挖了儿子一眼,让他安静。 姜三郎撇了撇嘴,姜慕燕刚要张嘴解释,姜二爷弯腰想将小闺女报过去。 姜凌比他们都快,他伸胳膊将妹妹抱起来,送到姜老夫人面前,稳稳放下,“六妹妹还没全好,行动有些迟缓,请祖母别生她的气。 众人包括姜三郎在内都看呆了,不是说姜凌身体不好一直在外养病吗,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 姜留先弯起眼睛,才甜甜地叫人,“祖-母-安。” 怎么以前没发现,六丫头笑起来的模样,跟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姜老夫人的眉眼瞬间柔和了,“好孩子,祖母不生气,六丫头在藏云寺一定是认真念佛吃斋了,所以佛祖才会保佑她这么快站起来,对不?” 姜留笑着缓缓点头,“嗯!” 她这笑容让人的心都要化了,所有长辈都跟着露出笑意。姜三郎见胖六傻了,刚“噗嗤”一声就被他爹娘给狠狠瞪了两眼,硬生生把笑声憋了回去。 姜松觉得小儿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待回了东院得好好教训。陈氏则觉得姜凌看着三儿的眼神凶巴巴的,让她生出要大事不妙的直觉。 见二儿子摸了摸肚子,姜老夫人便知道他饿了,连忙吩咐道,“摆饭。” 姜家用饭,男人们在外屋,女人们在里屋。里屋内,众女眷围坐成一圈。姜老夫人居主座,左侧是大儿媳陈氏,右侧是大孙女姜慕容。姜留挨着姐姐坐,她另一边是三婶闫氏,三婶闫氏旁边是她的女儿五姑娘姜慕锦。二姑娘姜慕筝小心翼翼地坐在嫡母陈氏身边。 机会难得,姜留拿着小汤匙,将四个姐姐都看了一遍。 四个姐姐中最漂亮的是她的亲姐姜慕燕,然后是庶出的二姐姐姜慕筝,姜慕筝怯生生,小鼻子小眼很是秀气;再次是七岁的五姐姐姜慕锦,姜慕锦的模样随了她娘闫氏,眼睛不大却很灵动,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很可爱;最后才是大姐姐姜慕容。 姜松和陈氏都不丑,但姜慕容这可怜孩子却悲催地继承了爹娘容貌上的缺点娘的小眼睛、爹的单眼皮和薄嘴唇凑在一张脸上,让她显得平淡无奇。 见大姐一直没什么精神,心事重重的,姜留觉得她的亲事可能不太顺当。姜慕容才十五岁,搁到现代还是个上初中的小屁孩,在大周却要为亲事发愁了。想到她也要十五六岁嫁人,姜留浑身都是拒绝的,面前的饭菜都不香了。 “这是你祖母特意为留儿准备的酱肉丸子。”闫氏见嫡母看完酱肉丸子又看六丫头,便机灵地给六丫头夹了一个肉丸子。 这肉丸子比她的小嘴儿还大,姜留不知道该怎么下嘴,不过她转头冲着闫氏笑得甜甜的,“谢-谢-三-婶。” 这笑容是她对着镜子练了半日的,绝对不傻! 闫氏见了果然两眼冒星星,忍不住赞道,“哎呦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 姜老夫人也跟着笑,“老二小时候就这样,让人忍不住地稀罕。” 陈氏也跟着夸,“六丫头长开了可了不得,怕是连天上的嫦娥都得比下去!” 姜慕容听到母亲这么夸六妹妹,握紧筷子不高兴;二姑娘姜慕筝小心翼翼地赔笑,三姑娘姜慕燕谨守吃不言睡不语的家教一声不吭;五姑娘姜慕锦则鼓起小脸,“祖母,六妹好看还是锦儿好看?” 姜太夫人笑了起来,“都好看,咱们姜家的姑娘个个好看!” 听到里屋的笑声,外屋的男人们也觉得心情舒畅。姜松给二弟、三弟倒酒,三人碰杯一饮而尽。待用完饭,姜三郎便邀姜凌,“凌哥,一块玩去?” 姜凌摇头,“六妹妹要吃药。” “她吃药关你什么事儿?”姜三郎一脸纳闷。 “药苦。” 然后呢?姜三郎脸上的纳闷增了三倍。 姜二郎笑道,“六妹妹最怕苦了,这几个月肯定是凌弟哄着她吃药的。” 姜凌点头,觉得将二郎看着很是顺眼。 姜五郎一脸崇拜地看着姜凌,“凌哥好厉害!” 这个也很顺眼,姜凌含笑,“我给二哥、三弟、四弟准备了好玩的东西……” 还不待姜凌说完,姜三郎便跳了起来,“是什么,什么?” 姜松见几个小家伙都吃饱了,便道,“你们去玩吧,后晌二郎记得带着三郎回书院读书。” 四个孩子弯腰行礼退下后,姜槐问道,“大哥,二哥,凌儿既然回府了,几个孩子的排行是不是重新序一下?” 知晓姜凌身世的姜松摇头,“已经叫习惯了,再重新排怕是要乱了,二弟觉得呢?” 姜二爷觉得这不算个事儿,“就这样吧。对了大哥,三弟,我想开个药材铺,咱们府里可有合适的铺子?不必太大,有两三间铺面再加个后院就可。” 见大哥和三弟脸色不对,姜二爷放下酒杯,“怎么?你们怕我亏了本钱?” 姜松也不瞒着弟弟,“这却不是,只是咱们手里,如今只剩下南街的米粮铺和荣华街的布庄了。” 姜槐惭愧低头,“货商和买家都渐渐跟咱们断了来往,不肯供货也不肯再来咱们家拿货,小弟没本事,查不出哪里出了岔头。” 姜二爷皱眉,“肯定是哪个混账暗地里排挤咱们!” 姜松叹道,“这些人不将咱们逼上绝路,不肯罢手啊。” 姜二爷腾地站起来,“一定是孟回舟那个老东西!他断了咱们的财路,孟家也别想好过!” 姜槐苦笑,“孟回舟就要升刑部尚书了,咱们现在什么都不是,拿什么让孟家不好过?”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六章 顺毛驴 孟回舟那老匹夫要升官了?姜二爷瞪大双眸,“三弟这消息从何处得来的?” 姜槐低声道,“就是昨天几个宫里的小太监趁着办事到颉香楼吃酒时,小弟听他们议论说,杜海安年底之前就要升入内阁了。” 杜海安是刑部尚书,他入内阁后刑部尚书一位空缺,在刑部供职多年的刑部侍郎孟回舟出升任此位乃是顺理成章的事。刑部尚书是手握实权的从二品朝官,须知从二品六部尚书之上的文官,就只有左右相和内阁的三位阁老了! 怒火在姜二爷胸中翻腾,“如果父亲还在……” 刑部一尚书两侍郎。父亲与孟回舟虽然同为刑部侍郎,但父亲比孟回舟更勤勉,也更得杜海安赏识。如果父亲还在,刑部尚书哪轮得到孟回舟头上! 三人沉默许久,老大姜松才道,“是愚兄无能……” 见两个弟弟作势要劝,姜松抬手制止他们,“愚兄此言非虚。祖父天纵奇才,令我姜家脱蓬蒿入朱户。父亲得祖父教导,才能亦是有口皆碑;愚兄愧对祖父和父亲的教导,孟家料定我撑不起姜家,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杀害父亲,因他们料定,我无能为父亲报仇!” 这是父亲去世这几年,姜松四处碰壁才悟出的真味。他只会和稀泥,难堪大任,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他愧对列祖列宗,愧对死不瞑目的父亲。 姜枫比大哥还惭愧,“若大哥无能,小弟只能算是个废物了。” 姜槐跟上,“两位兄长这么说,小弟只能找个耗子洞钻进去了。” 兄弟三人各自检讨一番后,姜枫握拳,“咱们得想想法子,不能让孟回舟升上去!“ “能有什么法子呢?“姜松苦笑。姜家这些年与孟家搅在一处,他们能走的门路孟家也走得。且如今姜家背负骂名,哪家会冒着得罪孟家的风险帮助姜家?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姜二爷握拳,“正道行不通就走邪道!” “二弟(二哥)不可乱来!“姜松和姜槐同声劝阻,现在的姜家已经不得半点风浪了。 姜枫也不是一意孤行的,“那依大哥之见,咱们该怎么办?“ 这几个月,姜松便一直在考虑目前的局势,“父仇不能不报,母亲和家里的孩子们咱们也不能不顾。依愚兄之见,咱们三兄弟当分头行事。“ 姜枫和姜槐盯着大哥,等他吩咐。 虽然外面事事不顺,但是家里兄弟们却没有离心,姜松颇感欣慰,“一旦孟回舟升官,他必不容我入六部。我想去吏部疏通一番,谋个外放州县的差事,待做出些功绩再回来,为孩子们铺路。“ 只要大哥能出仕,不管外放还是在京中,对姜家都是好事。姜槐点头,“吏部那边的路子,小弟也提前打听着。“ “我也去。“姜枫也觉得大哥不能总在家闲着,人闲得久了再想振作就难了,这一点他深有感触。 姜松点头,“家里的生意和田庄,还要三弟帮着母亲打理。“ 这些事本来就是他在做,也是他嘴擅长的事。姜槐立刻拱手,“是。“ 姜枫连忙问,“大哥,我呢?“ 只要你不添乱,就是帮了大忙了。 姜松心里这么想,脸上却满是郑重地望着二弟,“你有更重要的事。我走之后,父亲的大仇、家里人的安危,都托给你了。你要暗中探查刑部大火的真相,为父亲尽早洗刷冤屈。不过你不可鲁莽行事,须知一着不慎,就会把姜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真真是顶重要的大事!热血沸腾的姜二爷站起来,胸脯拍得啪啪直响,“大哥,看我的!“ 姜松听着就替他疼,“愚兄知你心意,莫敲了。“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的姜二爷心中烧着一把火,哪还能觉出疼来,满脑袋都在想他该怎么办好这件大事。 姜槐心里明镜似的,大哥让二哥查案是假,怕二哥闲着四处惹事,给他找个事儿做是真。刑部失火的案子明摆着是刑部自己人干的,他们上下包庇,连皇上都敢糊弄,二哥能有什么法子?也只有见生性单纯的二哥,才会被大哥忽悠得找不着北。 不过二哥有事可忙也好,姜槐心中略安。 姜二爷踌躇满志地回到西院时,姜留已喝了药睡下了。姜二爷去看了看正在读书儿子,又望了一眼大闺女紧闭的门窗,便点了裘叔和姜猴儿进书房商议大事。 裘叔见他这般高兴,便笑着问道,“二爷这是把铺子订下来了?” 姜猴儿得意地梗着脖子,“那还用问,二爷出马能有办不成的事儿?” “啊?”姜二爷恍惚间回神,“爷把这茬给忘了!“ 裘叔…… 姜猴儿…… 那您高兴个什么劲儿? 姜二爷摆摆手,“铺子开不成便不开,爷有大事要和你们商量!“ “是。“裘叔拱手听着。 “爷您说。”姜猴儿立刻上前,给二爷斟茶。 姜二爷把大哥方才的话讲了一遍,然后严肃地盯着裘叔,“咱们就从刑部大火案查起!“ 裘叔等人要报任将军的仇,他要报父仇,只要查清这个案子,就能知道是谁指使的孟回舟,此人必定是肃州贪墨案的主谋!他们殊途同归,姜二爷觉得此事可以交给裘叔去办,这老东西精明着呢。 裘叔没有一点激动的模样,“二爷打算怎么查?“ 姜二爷用他若玉竹般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煞有介事道,“此时,当从长计议。“ “二爷说得有道理,必须从长计议!”姜猴儿附和,一不小心,可能命都得搭进去。 多长、什么计、怎么议?裘叔见姜二爷一脸“不要问我我啥也不知道“的表情,便献策道,“此案不能明察,只能暗访。“ “不错。”姜二爷点头。 “所以,咱们还是要开药铺。” 姜二爷…… 姜猴儿也纳闷,“裘叔,开药铺跟查案有什么关系?” 裘叔言道,“老奴打听过,那场火烧死了囚犯也烧伤了不少刑部的差官,烧伤会留下丑陋的伤疤。若是咱们的药铺能治伤疤,二爷觉得这些人会不会来瞧病?” 姜二爷眼睛一亮,“你是说,趁着给他们治伤,打听当时的案情?” “二爷果然聪明过人,一点即通!”这位是顺毛驴,若想让他做事,必须哄着。 姜二爷果然被哄了,立刻站起来往外走,“此计可行,咱们就开药铺!” 还没说完呢,怎么又要跑了。裘叔连忙上前问道,“二爷何处去?” “寻地方开药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七章 滴翠堂 姜留睡醒时后,发现姐姐守在她身边,正拿着一个小绣绷绣帕子。她挺直小身板,秀气地低着头,绣花针穿过布料,拉线再穿回来……在姜留眼里,姐姐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赏心悦目,带着一股子让人心神安宁的娴静。 她过几年,也能变成这样吗?目光落在闪着寒光的绣花针上,姜留的瞳孔缩了缩,还是算了吧。 姜慕燕听到动静,转头见妹妹醒了,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走过来,“妹妹你终于醒了。” 她睡了很久?姜留转头看窗外,她往常也是太阳在这个位置时睡醒,今天不算迟啊。姐姐着急,应该是找她有事吧。 姜留慢吞吞地爬起来,顺从地让姐姐帮她穿衣裳。姜慕燕一边给妹妹穿衣,一边道,“咱们得快些,迟了孔夫人要责备的。” 姜留瞪大眼睛,干啥迟了,孔夫人又是谁? 书秋蹲下给姑娘穿鞋,非常同情地说,“老夫人让六姑娘自今日起也去滴翠堂学字。” 姜家的男娃去书院读书,姑娘则由府中请的西席教字。姜留在山上时听说过,府里姑娘都是到了七岁才去滴翠堂的,她不是才六岁吗? 时间快来不及了,赵青菱抱起姜留,边走边解释,“老夫人的意思是让姑娘先去跟着听,免得每日在屋里无聊。” 她不无聊啊,她还得练习走路呢! 待奶娘把她放在滴翠堂内书桌后的小椅子上,姜留还有些恍恍惚惚的。趁着三姑娘整理书墨的功夫,书秋凑在自家姑娘耳边,低声报信,“奴婢听说老夫人是觉得姑娘好不容易安生下来,让你赶紧趁机学些规矩,免得以后好了再闹腾。” 姜留…… 姜慕燕沉着小脸,“书夏、书秋,你们去外边候着。” “是。”书夏拉着书秋走了后,姜慕燕坐在妹妹身边,帮她打开面前的线装书,开心地道,“六妹今天学这本,如果孔夫人给你讲不明白,回去姐姐再给你讲,这些姐姐都会。以后咱们就可以一起读书习字了!” 姜留的目光由小姐姐喜悦的脸上,移到桌上的书上,看到了《曲礼》两个字。 请恕她孤陋寡闻,《曲礼》是什么书,莫非是四书五经中的“礼”,她记得那个分明是指《礼记》啊。 还不等姜留想明白,便听到外边有动静,她抬头见大姐姐姜慕容、二姐姐姜慕筝和五姐姐姜慕锦先后走了近来。这三人见到小姜留,也很吃惊。 姜慕锦几步蹿过来,“六妹怎么来了?” 姜慕燕代妹妹答道,“祖母传话,让六妹跟着咱们一起习字。” “这样啊……”姜慕锦无比同情地看着姜留。她真惨,比别的姐妹早入滴翠堂好几个月。 姜慕容走过来,端着大姐的架势,“三妹,我挨着六妹,也好给她讲书,帮她磨墨摆纸。” 太夫人立下的规矩,滴翠堂内不许丫鬟伺候,姑娘们习字都要自己磨墨。 姜慕燕摇头,“不敢劳烦大姐,还是我来吧。” 姜慕锦咬着手指头问,“三姐,你的书读到哪里了?“ 姜慕燕这几个月一直在王家,没有跟姐妹们一起念书,王家也有西席,请的先生比姜家的要有名气。小姐妹们很好奇。 “这几个月,我多是在学《诗》,《礼》只学到《冠义》。”姜慕燕很开心能跟姐妹们探讨学问,“大姐、二姐、五妹,你们呢?” 姜慕容满是羡慕,“我不及三妹,才读到《儒行》。” “我刚读到《杂记》,实在背不过。”姜慕筝的声音里含着恐惧,姜留觉得二姐虽然怯生生的,但声音清脆,很悦耳。 姜慕锦长吁短叹,“我的《曲礼》还没背完呢,还是三姐厉害。” 背?姜留低头看着桌上厚厚的书,忽然生出要大事不妙的感觉。 还不等她问,姜家的女西席孔夫人便到了。这位孔夫人衣着简朴,面容严肃,若是换个装扮,跟姜留学校里那位号称“三杀”的思政课的老师一样一样的。姜留看着她,感到阵阵杀气。 啥是三杀?那是大学里最恐怖的存在:出试卷时追求难题杀死人的独孤求败;监考时令考生闻风丧胆的四大名捕;判卷时毫不留情杀倒半个班的灭绝师太! 孔夫人来了后,小姐妹们立刻禁声,屈膝行礼,姜留也慢吞吞的站起来行礼。 孔夫人严厉的目光落在姜留身上,缓缓道,“姑娘们请起。” 姜留缓缓起来时,发现孔夫人正盯着她,吓得她一阵手脚发麻。 孔夫人端详姜留片刻,便道,“六姑娘初入滴翠堂,有几句话还请姑娘记在心上。” 入学第一件事——思想教育,姜留缓缓点头。 孔夫人便道,“一曰勤,早晚向学,一日不可懈怠;二曰谨,学问容不得一点马虎;三曰……“ 听孔夫人训完,姜留躬身,“是。” 孔夫人很是满意地点头,“六姑娘今日初学,先跟我读《曲礼》前四句。” 姜留点头,慢吞吞地跟着孔夫人读了两行字后,孔夫人便教她握笔,临摹字帖。 待姜留能握住笔了,孔夫人便转去检查姜慕容四人的学业。待到姜慕燕时,姜留明显听出孔夫人的语气柔和了些,“三姑娘近日都读了什么书?” 待听姜慕燕讲了读什么书后,孔夫人甚是满意,又让姜慕燕默诵《冠义》。 “凡人之所以为人者,礼义也。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 听着学霸小姐姐字正腔圆地背诵古文,握着毛笔画了一条毛毛虫的姜留,觉得压力山大。 姜留画了一张纸的横竖毛毛虫后,回到西院时整个人都要虚脱了。她没想到握毛笔写字比连走路还累。 她被抱回西院哆哆嗦嗦地喝了几口水,书秋便兴高采烈地凑到她身边,“姑娘,凌少爷把三少爷揍趴下了!” 姜慕燕听了眼睛一亮,姜留立刻来了精神,“哥-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八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什么?”姜三郎的娘亲陈氏一下跳起来,“不是说去拿礼物么,怎就打起来了?三郎伤着没?”常婆子连忙道,“不是打起来了,是几位少爷切磋拳脚,凌少爷把三少爷摔倒了。” 男孩子在一处打打闹闹是常事,陈氏的脚步慢了一些,“没摔伤?” 常婆子低声道,“应该没有……不过两位少爷摔了十几次……” “什么?!”陈氏声音提高,速度又加快了,这姜凌在府外没人教养么?就算是玩闹也该有个尺度才是,他可比思宇高着半头大一岁呢! 陈氏还没走到前院,就碰上了这小哥几个。自己的儿子灰头土脸的,虽被二郎拖着,依旧不服不忿地叫嚷,“二哥你放开我!我还要跟姜凌摔,我这次肯定能赢!” 陈氏鼻子都气歪了,“姜思宇!你给我过来!” 三郎姜思宇见到母亲,气势更冲了,用力甩开二哥,指着身后的姜凌大声叫嚷,“娘,我还要跟他打,你让他跟我打!” 跟在后边,看起来比姜思宇还狼狈的姜凌,上前两步给陈氏赔罪,“是姜凌不懂事,惹急了三弟,请伯母责罚。” 五岁的姜四郎向陈氏告状,“伯母,三哥非要和凌哥打架,你快管管他吧。” “我没急,你才急了呢!”姜三郎又往姜凌那边冲,今天不把姜凌按倒在地上,他绝不罢休!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陈氏最清楚不过。她上前一把薅住儿子的耳朵,一拧就是半个圈,“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该给姜凌叫什么?” 姜三郎捉着娘亲的手,疼得嗷嗷直叫。 陈氏对着满脸土的姜凌态度那叫一个好,“是伯母没管教好三郎,凌儿没摔疼吧?” 弱小又无辜的姜凌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伯母快放开三弟吧,揪耳朵很疼的。” 陈氏刚放开儿子的耳朵,见这混账又往姜凌跟前冲,便又一把薅了回来,“你跟我回去!” 待陈氏将三郎拉走后,姜凌也被二郎和四郎送回了西院。姜留见到哥哥狼狈成这样,心疼地不行,“哥,疼?” 姜凌摇头,“不疼,没事儿。” “你怎么跟他打起来了,他那么壮实,你跟他打会吃亏的。”虽然姜慕燕不喜欢姜凌,但比较起来,她更讨厌三郎。 姜凌又摇头,“没打架,是切磋拳脚。” “热水已经备好了,少爷快去洗洗吧。”赵青菱走进来,将药酒递给姜财,“这个专治跌打损伤,水里放些,身上的淤伤也揉开才好。” 见姜凌进内室梳洗,姜慕燕不好再呆在这里,拉着妹妹回了书房。她无心读书写字,想着既然姜凌打不过姜三郎,她要怎样才能收拾他。 姜凌托着小脑袋,她见过姜凌拉弓射箭连拳脚,以他的本事揍小胖子姜三郎,不该弄得这么灰头土脸才对啊。不行,她得回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姜留借着尿遁,又跑回了姜凌住的房间。姜家西院有三个院子,姜留与姐姐住在东边的跨院,她爹的两房妾室住在西边的跨院,姜凌与姜二爷住在主院。姜留拖着小腿,慢慢踱出跨院,到了主院时,姜凌已沐浴更衣完毕,正在房内擦拭头发。 不同于现代,大周男女皆是长发,只是梳的发式不同而已,若洗完头不将头发擦干,很容易着凉。 姜留慢慢过去蹭到哥哥身边,坐在小凳子上,抬头问,“哥?” 屋里没有旁人,姜凌嘴角翘起,“哥摔了姜思宇十一回,给你出气了。” 姜留瞪大眼睛万分好奇,“哥-讲。” 姜凌拿起梳子,“姜思宇听说我在外边也练习拳脚,非要和我比试。我不过装得笨了些,让他觉得我不如他,能把他摔倒不过是凑巧,他不服气,就会一次次冲上来找打。” 所以她哥这一身土是给人看的?姜留又凑过去一点,“兵-不-厌-诈?” 姜凌笑出声,“不错!这个很好用,还有其他计策,有空哥哥再教你,收拾姜三郎,不在话下。” 姜留笑弯了眼睛,“嗯!” “你去滴翠堂读的什么书?” 姜留站起来,倒背小手,“曲-礼-曰毋-不-敬,严-若-思,安-定-辞,安-民-哉。” 姜凌皱起小眉头,“怎么不先学《论语》,却学《曲礼》?” 因为她们是姑娘不要考功名,尊礼守教就可以了。姜留心里明白,却不能说出来,只摇了摇小脑袋。 姜凌也没纠结这个问题,从桌上的匣子里取出一块糖塞进她的嘴里,“妹妹背得很好,这个给你吃。” 姜留吃着糖站起来,“去-写-字。” 姜凌不愿意让妹妹走,“一起写吧,你能拿住笔吗?” 姜留缓缓点头,笔是能拿住的,只是控制不好力道,写出来的字跟鬼画符差不多,“姐-姐-等。” 姜凌想跟妹妹一起读书写字,但掺和上一个姜慕燕,他就不乐意了,“练字不急,你今天还没练走路呢,哥哥带你在院子里走几圈。” 姜留今天确实没怎么走路,她便顺从地跟着她哥一圈圈地在院子里绕。待绕到西院门口时,一个看着很机灵的小丫鬟屈膝行礼,“凌少爷,六姑娘。” 姜凌知道西跨院住的姜二爷的妾,微微点头,目不斜视地拉着妹妹从门前走过。姜留对这个院子不熟悉,全部精神都放在脚下的路上,也没留意西跨院里是个什么情形。 待这对兄妹走远了,小丫鬟桃枝快步跑回房内,“姨娘看到没,凌少爷拉着六姑娘的手散步呢!” 窗边的薛姨娘自然也看到了,微微点头。 桃枝开始叽叽喳喳,“不是说双生都长得很像吗,凌少爷跟三姑娘怎么一定也不像呢?” 薛姨娘柳叶眉微蹙,斥责道,“双生模样不同的也很多。” “妹妹说得对,双生子模样不同的大有人在。”姜二爷的另一位妾室李姨娘身影婀娜地走进薛姨娘的屋子,“看五官,三姑娘随了夫人,凌少爷却更像二爷呢。” 说完,李姨娘便笑吟吟地看着薛姨娘。 薛姨娘虽比李姨娘小了七岁,但性子却比她还沉稳,说话滴水不漏,“妹妹倒觉得,凌少爷举手抬足间,与二夫人颇像。” 装,你再装!李姨娘暗骂,嘴里却应和着,“听妹妹这么一说,还真是呢。凌少爷回府,二夫人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薛姨娘轻轻点头,“姐姐说得是。” 李姨娘忍不住了,示意桃枝出去后关上门,凑到薛姨娘身边坐下,低声道,“妹妹,说心里话,我可不信凌少爷是二夫人亲生的!你说他娘是哪个?” 薛姨娘垂眸,“姐姐说什么胡话,凌少爷的生母自然是二夫人。” 李姨娘哼了一声,接着说自己的,“二爷不碰不干净的女人,能给二爷生下孩子并养大的女人,必定是二爷中意的,凌少爷回府了,她也快了!到时候哪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妹妹,姐姐可是把心窝子的话都掏给你了,咱们得哪个主意才是。” 十八岁的薛姨娘依旧不为所动,“凌少爷就是二夫人生的,姐姐若不信,可去问老夫人,问二爷。” “薛卉青!你以为你年轻貌美就能抓住二爷的心?等新人进门了,有你哭的时候!”李姨娘恨恨骂完,摔门而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二十九章 委屈的姜三郎 薛姨娘看着被摔得颤抖的门,幽幽叹了口气,人最怕的就是不认命,李俏身为二爷的妾,却时刻念着想着自己不该得、不能得的,又是何苦呢。 桃枝一阵风地从外边冲进来,“姨娘,姨娘!奴婢听到东院里有哭声便过去瞧了瞧,原来是大夫人打三少爷呢!” 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宠着三少爷,怎么会舍得动手打他?薛卉青抬眸。 姨娘这是想听呢,好事又喜欢说话的桃枝立刻巴拉巴拉,“听说是因为三少爷在前院打了凌少爷,大夫人才教训他的。” 大夫人可不是这种性子,薛卉青没了兴致,捏起绣花针继续绣经文。 东院内姜三郎撕心裂肺地哭声惊动了老夫人,派人过来询问。 陈氏被儿子气得呼呼直喘,“这个孽障,我是管不了他了!” 姜三郎哭成了大花脸,扯着脖子吼,“我就是想跟姜凌比划拳脚,我一定能打过他!” “你打得过他还至于弄成这样?!”陈氏伸手指头用力点儿子的脑袋。 姜三郎梗着脖子,吼回去,“明明是我摔他摔得更多!” “既然你摔得更多,为啥你还不依不饶的?”陈氏骂道。 姜三郎哇得声音更大了,“他摔得我好疼,我要报仇——” 婆子将话带回北院,姜老夫人听完垂眸不语。 刘婆子笑道,“亲兄弟打打闹闹很常见,现在打着,没准待会儿就好成一个人儿了。” 姜老夫人却道,“去把姜凌请过来。” 姜凌很快到了北院,姜老夫人挥退房内人,静静地问,“你为何要打三郎?” 姜老夫人是知晓他的身份的,姜凌也没拐弯抹角,“因为他害得六妹妹落水受苦。” 这回答倒让姜老夫人有些意外,又问道,“谁让你教训他的?” “没有人。” “若是无人告诉你,你怎会知道是三郎害得六丫头落水的?” 姜凌抿唇,不再吭声。 姜老夫人指了指身边的凳子,让姜凌坐下,才道,“上次的事,祖母已教训过三郎了。” 他受的那点教训,与妹妹吃的苦比起来,差太多了。 姜老夫人看着这个姜凌倔强的模样,叹了口气,“你很喜欢留丫头?” 姜凌毫不犹豫,“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谁也不能欺负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把六丫头放进了心里,不过这并不是坏事。姜老夫人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三郎与六丫头的事,只能说一个不怪一个。你莫看六丫头现在乖巧,她生病前的性子与三郎不相上下,俩人打打闹闹是常有的事。” 姜凌自然不信,妹妹那么乖巧,跟蠢笨的姜三郎一点也不一样。 姜老夫人接着道,“你既然入了姜家的门,就是姜家的人。这次的事,祖母不再追究,若有下次,祖母绝不轻饶。” 姜凌站起来,“孙儿谨记。” 姜老夫人挥手让他退下后,叹了口气,若论心眼儿,再过几年枫儿怕是都斗不过这孩子,以后得多盯着他些才是。 让谁盯着他呢?姜老夫人转着手中的佛珠,默默想着。 姜凌快步回到西院时,却见姜慕燕正拉着妹妹的小手,在院子里散步。姜留见到哥哥回来了,忙向着他走过去,“哥?” 姜慕燕也担心着,“祖母怎么说?” 姜凌简要回答,“只是问了几句话。” 祖母果然还是偏爱三郎,姜凌被三郎打成这样她也不管。姜慕燕给姜凌出主意,“待会儿告诉父亲。” 她是不喜欢姜凌,但是她想让三郎被罚。姜凌是父亲的儿子,父亲护短,不会不管的。 “告诉爹什么?”姜二爷从外边走进来。 姜慕燕抿唇不说话,姜二爷的目光扫过小闺女,落在姜凌身上。 姜凌摇头,“无事。” 姜二爷点头,捏了捏小闺女红扑扑的脸蛋,回屋一趟后又急匆匆出来,“爹走了。” 赵青菱连忙问,“二爷晚膳在何处用?” 姜二爷挥手,“爷今晚不会来。” 姜留见门口候着的姜猴儿和姜宝都兴冲冲的,有种不妙的直觉——她爹不会又要去赌吧? 姜二爷还真是出去赌的,他出去想看了一圈铺子,发现莫说五百两,便是一千两也拿不下一处好铺子,便动了这个心思。 缺银子哪里取,自然是赌坊!他姜枫别的不行,赌运却极佳,各赌坊转悠几日,几百两银子还是能弄回来的。 可气人的是,姜二爷换了三处地方,竟连赌坊的门都没进去!京城的赌坊,不招待他了! 姜二爷的脸比儿子的还黑,怒道,“猴儿,姜宝,咱们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是,是,您老慢走——”赌坊的伙计懒洋洋地拉长调送人,毫无之前的恭敬之意。 对于姜二,以前他们是畏惧着他爹和他哥的身份,不敢得罪他;现在他家落魄得只剩下笑话了,凭什么还拿他们赌坊当钱庄的用! 穷鬼! 伙计用鼻子哼了一声,换上小脸转身去招呼客人。 姜二爷一步步远离了喧闹和灯火,心中很不是滋味。姜猴儿笑嘻嘻地凑上来,“爷,咱们去城西的乐善坊瞧瞧?” 姜二爷瞪了姜猴儿一眼,“蠢才,没看出他们这是商量好了跟爷作对吗!给爷等着,这口气爷早晚要出出来!” “就是,早有有他们好瞧的!”姜家落魄后,姜猴儿吃的冷脸,受的瓜落更多。 姜宝劝道,“二爷逢赌必赢,这些人是怕了您才不敢让您进去的,二爷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姜二爷垂头丧气,他又何尝想与这些小人一般见识,现在不是缺银子么。真真是应了说书人那句话,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 “姜二哥,这是要去何处啊?” 姜二爷心里正不是滋味时,便听楼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抬头一看,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刚回来,二哥若不忙,上来喝两杯?” 姜二爷正无处可去,便转身上楼吃酒。 姜宝问身边的姜猴儿,“楼上那位是?” “嘉顺王府上的四公子柴易安,二爷的知己好友。”姜猴儿声音里透着喜气。 姜宝快行几步追上姜二爷,“二爷,开药铺的事不可让外人知晓,否则后患无穷。” 姜二爷白了姜宝一眼,“爷是傻子吗?这事儿还用你说!再说了,易安不是外人,他是自己人!” 姜宝…… 等大仇得报,他一定要将这厮按倒,狠狠揍一顿,不对,一百顿!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章 钱匣子 姜留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晨则省”。第二日,姜留早早爬了起来,先跟哥哥姐姐汇合,再去北院给祖母晨省。自今日起,不管刮风下冰雹,只要祖母不发话,她每天早上要去给祖母晨省。这是身为晚辈每日必做的事情。 虽然对这位祖母还没得什么感情,但姜留并不反感这种早晨问候长辈,一起吃饭后各自行动的仪式。这种大家庭的氛围是她以前没有过的,以前她的家只有爸爸妈妈和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一年见不到几回,更没有这么多兄弟姐妹。 今日姜老夫人也很开心,用饭后叮嘱将二郎,“你是兄长,在青衿书院内你要好生读书,照看好凌儿和三郎。” 姜二郎拱手称是。 姜三郎昨日那口气还没顺过来,拿眼斜着姜凌,恨不得冲上前再干一架。 姜凌则老老实实地站在姜留身边,与姜慕燕护着妹妹,免得她摔倒。 姜老夫人转头见到二儿子家凑在一块的三小只,眼里也多了几分真情意,先与姜凌道,“祖母已派人与王山长打过招呼,待会儿让你伯父送你去入书院。” 本应是父亲送儿子入书院的,但他那不靠谱的爹昨日出门至今未归,指望不上了。 姜凌拱手谢过伯父。 待姜松带着孙儿们走后,姜老夫人又对孙女们道,“今日天凉,滴翠堂那边已挂起了厚门帘,若还是冷就带着手炉。留儿也要认真读书,不可发脾气耍小性。到月底能学会二十个字,祖母有赏。” “谢-祖-母。”姜留也学着姐姐们的模样行礼,大半个月的功夫莫说二十个字就是两百、两千她也能认出来,只是写不出来罢了。 不同于五花八门的牌匾,大周书本上用的是横平竖直的楷体字,除了少数与简体字差距甚大的繁体字,大部分姜留都是认得的。写不出来是因为她沉重的小手,还不能征服软头的毛笔。 昨天上了半日课画出来的都是扭动的毛毛虫,今天怎么也得画几条冻僵的蛇出来才成!姜留握握小拳头。 她这一握,左边的哥哥右边的姐姐都转头看她,以眼神询问她有什么事。 旁人看着这场面,会以为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兄妹仨,但姜留知道哥哥姐姐之间没得感情,俩人是在争夺她,谁都不想撒手。 他们都把她当成最亲近的人了。姜留心酸又感动,她弯起眼睛,笑道,“先-送-哥-哥-出-门,再-跟-姐-姐-去-读-书。” 这俩还没说话,姜三郎捂着肚子大笑,“胖六现在成了慢六了,哈哈哈!” 我还神六呢!姜留不理他,委屈巴巴地望着伯父姜松。姜松抬手抽在儿子的后脑勺上,姜三郎被削得往前冲了两步,若不是被二哥拉着就要摔个狗啃屎了。 “你这当哥哥的,不知爱护妹妹,却满嘴胡言乱语!今日回来后将论语前十章默写一遍,好叫你长长记性!” 姜三郎一停,脸顿时苦成了茄子,“爹不要啊——” “前二十章!” 姜三郎吓得直摆手,“十章、十章……”二十章会死人的! 见姜三郎被罚,姜慕燕板着脸,姜留带了笑,姜凌则一本正经地拱手,“伯父,三弟已知错了,抄书就免了吧?” 姜松冷声道,“不罚他,他不会知错。十章少一个字,今晚都不许睡觉!” 姜三郎刚亮起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不敢吭声了。 太坏了,哥哥太坏了!姜留笑弯了眼睛。 她这小模样,在姜松看来跟他二弟小时候占了便宜时一模一样,姜松一时感慨,揉了揉侄女的小脑袋,“不必送了,你们去滴翠堂也要好生读书,不可荒废大好时光。” “是。”姜留跟着姐姐们屈膝行礼。 姜凌将一块糖塞进妹妹的手里,不舍道,“先给你一块,晌午乖乖吃药的话,晚上回来再给你一块。” 去青衿书院读书,晌午不能回来跟妹妹一起吃饭,想到这个姜凌就觉得很不高兴。 见姜凌快要用糖把妹妹哄走了,姜慕燕带着妹妹回到西院闺房内,拉着她说悄悄话,“妹妹喜欢吃糖,姐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 姐姐很有钱吗? 还不等姜留问,姜慕燕便跟她咬起小耳朵,“娘临去前,给了我一个钱匣,可以给妹妹买糖吃,很多。” 姐姐说了三个很多了,究竟有多少钱呢?姜留也好奇起来。 姜慕燕继续跟妹妹咬耳朵,“所以妹妹不要吃别人的糖,咱们有。娘说钱匣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妹妹谁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母亲临死前,一定恨不放心她们吧。姜留看着生怕自己被人用几块糖拐走的小姐姐,郑重点头,然后从小荷包里掏出一块哥哥给她的糖,塞在姐姐嘴里,“吃-哥-的-糖,娘-给-的-省-着。” 甜味在姜慕燕嘴里翻散开,她忽然觉得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她嘎嘣一声将嘴里的糖块咬碎,觉得很解气,“嗯!” 将心里这个最大的秘密跟妹妹分享后,姜慕燕觉得跟妹妹更亲近了,“我把钱匣子埋在你睡觉的床底下了,是不是很聪明?” 钱匣子埋在床底下,会不会被老鼠咬坏了?看着面前等待表扬的小姐姐,姜留沉重点头,“聪-明。” 姜慕燕笑了,她不板着脸时,才是九岁孩子该有的模样,“妹妹好好读书,以后会像姐姐一样聪明的。” 孔夫人教学方式就是背和写,对于手沉舌头沉的小姜留来说,好好读书真的很难。 好在今日只在滴翠堂读半天书,后半晌是学针线。姜留的手捏不住绣花针,所以现在不必学针线,所以姜慕燕去上课时,姜留便躺在她的小床上睡长长的午觉。 醒来时听到床下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姜留一下就想到了被小姐姐埋在床下钱匣子,莫不是上午姐姐跟她说悄悄会时,被人听了去? 姜留绝不允许有人打钱匣子的主意!她缓缓张开眼,蹭着小身子慢慢挪到床外侧,抬手将床边的茶壶打翻。 “啪!”陶制茶壶摔在石板上的声音很是震耳,床下的声音立刻没了,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赵青菱推门焦急问道,“姑娘可伤着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一章 大老鼠 姜留当然没有伤着,她伸手环住奶娘的脖子,“渴。” “都怪奴婢,没听见姑娘起身。”赵青菱自责不已,扬声喊道,“书秋,去取水来。” 挽着袖子在外边洗衣裳的书秋连忙应了一声,撒丫子往外跑。 赵青菱见姑娘没受伤,便给她穿好衣裳,拿扫帚清理地面上的碎陶片,“后天老夫人过寿,咱们院小厨房今日没柴烧水,姑娘且忍一忍,书秋跑得快,一会儿便回。” 长辈过寿是家里的大事儿,姜家本就不多的人手都聚到北院或厨房做事。赵青菱是干净人,姑娘上山待了仨月,回来后她撤换了房内的被褥床帘,趁着今儿太阳好清洗晾晒。 见奶娘挽着袖子,头上系着布巾,姜留便知道她在院里忙活,又怎么会怪她呢。 穿好小小的绣花鞋下地后,姜留趁着奶娘不注意,将放在床头的小布老虎扔在地上,再顺势踢到床下。 还不等她呼唤奶娘帮她找,布老虎居然从床底下滚了出来,回到她脚边。姜留盯着脚边的布老虎,又把它踢了进去,然后,布老虎又滚了出来! 这底下一定有人!姜留缓缓鼓起腮帮子,不光有人,这人还把她当孩子哄骗呢! 姜留继续用脚踢着布娃娃玩,待书秋气喘吁吁地提了一壶热水回来后,姜留喝了几口温水,看着书秋,然后用嘴型说:“鸦隐。” 姜留回府后,鸦隐依旧被二爷留在府内守着姜留。不过他现在当差的地方不再是姜留房门口,而是前院。 书秋以为姑娘要鸦隐带着她们出去玩,兴高采烈地跑出去找人。赵青菱忙着拍布老虎身上的土,没留意她们的小动作。 鸦隐很快被书秋叫了来,在闺房门口拱手问,“姑娘有何吩咐?” 姑娘啥时候叫的他?赵青菱诧异转头看着小姜留。 鸦隐来了,姜留心里就踏实了。她抬起小胖手指指床下,“老-鼠。” 叫他来捉老鼠?鸦隐一时不知该说啥才好,他只觉得自己这把屠牛刀被缩小数倍,成了一根棒槌。 房里有老鼠,万一吓着姑娘或咬坏了衣裳被褥都是大事,赵青菱立刻抱起姜留,“书秋抄家伙,帮你鸦叔捉老鼠!” 书秋立刻举起扫帚,鸦隐也卷起袖子走进来,将一颗石子扔进床下,准备抓鼠。 见鸦隐扔了三颗石子都没动静,赵青菱松了一口气,“许是跑了。” 没老鼠,却有个大家伙!鸦隐站得远,看到了床下使劲往里缩的一片衣角,瞬间就从棒槌变回了杀牛刀!他用眼神示意赵青菱床下有情况,让她抱着姜留退到一旁,嘴里却稀松寻常地说着,“许是跑了,小的去前院捉只猫来,在这屋里养两天吧?” “抱只干净老实的,莫让猫伤着姑娘。”赵青菱机警地抱着姜留往鸦隐身后走,嘴里还招呼着自己傻呆呆的闺女,“书秋跟你鸦叔一块去。” 听到要养猫,书秋开心了,“针线房里有只小三花,长得可好看了!” “好。”姜留嘴里应着,眼睛紧盯着床下。 鸦隐拿过书秋手里的扫帚,走到把扫帚把狠狠捅了进去,床下传出“嗷——”的一声变调尖叫,听着都不像人能发出的。 “娘啊!这耗子还会叫嘞!”书秋吓得一蹦多高。 赵青菱抱紧姜留,大声喊道,“什么东西?” 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东西?鸦隐用扫帚敲了敲床前的地面,厉声恐吓道,“滚出来!否则——” “别打别打,奴婢出来,出来……”随着求饶声,一个身着深褐色粗布裙的仆妇从床下爬了出来。 姜留一眼就认出,这人乃是西院硕果仅存的一个粗实婆子。 赵青菱沉下脸,“王田家的,你不是去北院帮忙了么,怎跑到姑娘房里,还躲在床下?” 王田媳妇捂着疼得钻心的侧腰,哎呦着给姜留行礼,比划着讲,“奴婢在北院劈完柴回来,见一个这么大的老鼠钻进了姑娘房里,因怕吓着姑娘才进来捉老鼠。谁知因为劈柴累着,在床下睡着了,请六姑娘恕罪。” 丫的当她是傻子吗?姜留绷着小脸,抱紧了奶娘的脖子,“爹-爹。” 赵青菱点头,与鸦隐商量道,“把她捆起来嘴也堵上,等二爷回来发落?” 王田媳妇连连磕头,“冤枉啊,奴婢真是进来捉老鼠的,冤——” 鸦隐一步上前抬手卸了她的下巴,再麻利将人捆好,才问赵青菱,“押哪儿?” 赵青菱真没见过干活这么利索的,愣了愣才道,“先放柴房里,劳烦你守着门,二爷回来之前别放人进去。” 鸦隐单手抓绳,提小鸡子般地把王田媳妇带了出去,刚才还聒噪地让人头疼的王田媳妇,这会儿就像被捆住的大闸蟹般动弹不得。 屋里的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住!姜留握握小拳头,“奶-娘!” 赵青菱立刻点头,“等二爷回来,奴婢就给鸦隐讨赏,让二爷给他涨月钱!姑娘跟奴婢说说你是怎么发现王田媳妇的,不急,慢慢说。” 姜留没提钱匣子的事儿,只是一字一顿地把她睡醒听到床下有响动,吓得碰到了水壶,然后小布老虎掉到床下,布娃娃又被推出来两次的事说了。 书秋瞪圆了眼睛,“她骗人,她根本就没睡着,还敢踢夫人给姑娘缝的布老虎!” 姜留轻轻拍着布老虎身上的土,这是小胖丫去世的母亲给她缝的,该妥善保管才是。 赵青菱也点头,抱着姜留夸奖道,“我家姑娘跟二爷一样聪明!” 姜留手一顿。奶娘这是夸她还是损她呢?她爹聪明没看出来,不着家却是实打实的。他昨天后晌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关于床下有钱匣子的事儿,姜留觉得还是要先跟姐姐商量后,再决定说不说。于是,姜留装出怕怕的样子,“要-姐-姐。” 王田两口子是二夫人的陪房,这件事确实该先跟三姑娘说一说。赵青菱吩咐书秋,“去滴翠堂请三姑娘回来,就说……六姑娘被吓着了。” 姜慕燕还没回来,她的奶娘就得了消息从北院赶了回来,问赵青菱为何要抓了王田媳妇。 听赵青菱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王香芝愣了,“应该是捉老鼠吧,如果不是,她跑到六姑娘房里来干啥?”六姑娘房里都是小孩儿的玩意儿,她进来能捞到什么好处? 这也是赵青菱不解的地方,“所以要等二爷回来审问清楚。” 以此看来,两位奶娘都不知道小姐姐将母亲留给她的钱匣子藏在床底下的事儿,姜留更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二章 小富婆 听到六妹妹被吓到,四位小姐姐都赶来探望。姜留儿看她五姐姜慕锦笑容止都止不住,就知道这位七岁的小姐姐正在因为逃过半日的针线而开心呢。 见姜留没什么事,小姐妹们坐着说了一会儿老鼠多可恶小猫多可爱便开开心心地散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和妹妹后,姜慕燕立刻钻进床底下。 姜留也没听到撬石板的动静,便见姐姐抱出来一个半尺见方的木匣子。这匣子上并无装饰,红漆也看着有些年头了,与姜留想象中镶满宝石的钱匣子大相径庭。 放下床帘后,姜慕燕与妹妹一起躲在床上,用挂在她脖子上的钥匙打开匣子,检查里边的东西后才拍了拍小胸脯,“都还在呢,太好了!” 见妹妹好奇看着,姜慕燕便献宝一般将里边的东西摆出来给妹妹看,“这是娘亲最喜欢的镯子,咱俩一人一个;这是两处铺子的地契,到时候咱们成亲时一人一张,妹妹先挑;这是柳家庄的地契,留给妹妹;这是陪嫁仆从的卖身契,奶娘的、王田一家四口的、柳家庄两个管事和下人们的;这是一千两银票,咱俩一人五百两;这是一袋碎银子,给妹妹买糖吃……” “娘说了,这些谁都不能给,都是咱俩的,买糖、买笔墨、买衣裳都行。”此时的姜慕燕目光灵动雀跃,跟平时的小书呆大不相同。 姜留听完,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脑袋从床帘里钻出去看窗户和门有没有关好,再伸到床下看看下边有没有大耗子。 探头到床下时,她才发现姐姐的钱匣子是从哪里掏出来的——这张床的床头下有个暗格,从床头柜里看不到,得从底下才能打开。 幸好方才的大耗子不知道,否则她和姐姐的全部身家就没了。 从落魄大户家缺糖少肉的小姑娘,变成有田、有铺子、有银票的小富婆,姜留恍惚着刚要笑,便忍不住一激灵。 特么的,她不就是刚得了一大笔投资要发达时,乐极生悲穿到这里的么,这种悲剧绝不能再发生一次!这次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小心、小心、再小心。 冷静下来后,姜留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儿。她娘为什么不把这匣子托给外婆或者其他人照看,而是直接交给小姐姐?莫非,在她看来谁都不可靠? 姜留问,“姐,田-契、地-契-和-卖-身-契-在-你-这-里-的-事,谁-知-道?” “只有外婆知道,别人都以为在外婆那里。”姜慕燕小声道。 姜留这才稍稍安心,“外-婆-没-说-帮-咱-们-收-着?” 姜慕燕摇头,“外婆教我把匣子藏在妹妹这里,这张床是娘的陪嫁,外婆知道哪里能埋东西。” 姜留对外婆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幸亏姐姐上午说的是“埋”而不是“藏”,否则田家媳妇就不会偷摸在床下敲地上的石板,而是四处翻腾了。 再隐蔽的暗格,也会被人找到。 见姐姐要把东西再收回匣子里,姜留抬手压住了她的小手,“姐。” 姜慕燕抬眸,“怎么了?现在就要去买糖吗?” 姜留摇头,“田-媳-妇-偷-听-到-了。” 姜慕燕的小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嗯,不能再埋在床底下了,该藏哪呢?” 姐姐还小,很多问题想不到。姜留干脆再提醒的明白一点,“爹-审-问-田-媳-妇,她-会-讲-的。” 姜慕燕抱紧钱匣子,如临大敌,“不能让父亲知道,他会抢走给姜凌用!咱们快去外婆家,让外婆帮咱们藏起来!” 还好她爹不在,否则俊脸都得气歪了。姜留握住小姐姐要开帘子的手,一字一顿地问,“娘-为-什-么-交-给-姐-姐?” “娘说我长大了,读了很多书,很聪明很懂事,这些让我收着,谁也不给。”姜慕燕说完,又重复一遍,“谁也不能给……” 姜留点头,“谁-也-不-给。”所以,外婆也不成。 她娘去世时不交给外婆,或许不是不放心自己的亲娘,而是不放心家里的两个嫂子吧。 姜慕燕与妹妹商量着,“再藏起来?可父亲问起该如何是好?” 九岁的姜慕燕,不知不觉间开始依赖六岁的妹妹了。 “分-开,匣-子-里-只-留-下-镯-子-和-银-子。其-他-的……先-藏-在-它-肚-子-里。” 姜留抓过跟钱匣子差不多大的布老虎,最明显的东西反倒不会引人注意,这个布老虎一直放在她的床上,没人会想到这里边有东西。 没主意的姜慕燕立刻点头,取过针线簸箩,用剪刀剪开布老虎肚子上的缝线,将所有票据塞进去再缝好。藏好了东西后,姜慕燕踏实了些,抬头对妹妹笑,“妹妹也变聪明了,再多读些书,一定会更聪明!” 小姐姐这么喜欢读书,是为了聪明吧。姜留看着面前十级针线玩家小姐姐,笑道,“姐-姐-也-是。” 读书使人明智、进步,但前提是得读好书。姜留不知道这个年代的好书是什么,等她找到了一定跟姐姐一起读,把别人塞进她脑袋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和规矩都碾压干净! 她要小姐姐开开心心地过这一辈子! “三姑娘、六姑娘,老夫人让你们去北院。”赵青菱敲了敲门,在门外喊道。 听到去见祖母,姜慕燕的脸立刻板成了平日的模样。姜留把小布老虎摆在床头,把钱匣子塞进她怀里,“姐,走。” 姜慕燕点头,挑开床帘,先自己穿上鞋子再给妹妹穿上鞋子,拉着她慢慢出屋。 门外不只有赵青菱,还有急头白脸的王香芝和北院的大丫鬟景秀。景秀对三姑娘怀里的匣子视而不见,屈膝行礼笑道,“快该用膳了,老夫人让奴婢请二位姑娘过去一块用。” 姜家的规矩是早膳一块用,午膳和晚膳各吃各的。现在叫她们去吃饭,估计是为了王田媳妇的事儿。 姜慕燕点头,赵青菱上前,“奴婢抱着六姑娘吧,免得让老夫人久等。” 姜慕燕放开妹妹的手,赵青菱把她抱起后,在姜留耳边道,“王田媳妇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待会儿老夫人问话,姑娘就照实说,别怕。” 姜留点头,“爹?” “还没回来。” 姜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三章 玉镯 这都一天一夜,她爹干啥去了?去赌坊也不可能玩这么久吧。姜留的小脑袋里闪过“满楼红袖招”的经典镜头,莫非她爹去了什么不可明述的地方?王香芝跟在三姑娘身边,弯腰小声叨念着,“姑娘可别听他们的话赶走王田两口子,再把他们赶走,姑娘在府里能用的人就只剩奴婢和书夏两个了。” 王氏嫁入姜家时,带进来四个丫鬟、两房陪房和一个仆妇。四个陪嫁丫鬟都已嫁人,只剩王香芝在府里伺候;陪房王恪一家出府打理店铺,王氏将陪嫁丫鬟中的香荷嫁给了他,姜慕燕的丫鬟书夏就是王恪和香荷的女儿;另一房便是王田两口子,王田在前院做管事,其妻在西院做事;跟过来的仆妇乃是王氏的奶娘,几年前已回家养老了。 见姑娘不吭声,王香芝急了,“我的姑娘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就算王田家的再不好,也比外人好用不是?” 姜慕燕咬唇,“奶娘不知她……” 王香芝生怕姜家人趁机拿捏姑娘,给她出主意。“她是毛手毛脚的,可人没大毛病。反正他们的卖身契在老夫人那里,怎么处置也得她老人家说了算!只要姑娘不松口,这院里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的!” 王香芝一着急,声调便高了。被抱着的姜留看她在姐姐身边挤眉弄眼地出馊主意,就皱起了小眉头,她娘怎么给姐姐找了这么个不着调奶娘呢? 到了北院堂屋,姜老夫人让小姐妹俩坐在她身边,直接问起西院粗实婆子被抓的事,“香菱说这婆子实是没规矩,留儿吓坏了吧?” 姜留怕怕地点头,可不是“吓坏”了吗,如果不吓坏,怎么会派人去滴翠堂叫小姐姐呢。 姜老夫人爱怜地摸了会儿她的小脑袋,才看向三丫头手里抱着的匣子,颇为冷淡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拿的是什么?” 姜慕燕在祖母这里没得过好脸色,她早已习惯了,起身行礼后,恭敬回道,“回祖母,王田家的进屋不是捉老鼠,她是早上偷听燕儿与妹妹说话,知道燕儿将母亲留下的钱匣子放在妹妹床下,才进去翻找的。” 王香芝听是这么回事儿,恨不得出去给王田媳妇两耳光。她干出这么没出息的事,丢的可是姑娘的脸!姑娘也是,这么大的事儿怎不先跟自己商量商量,就端到姜老夫人这里来呢。 姜老夫人缓缓地问,“她是怎么听到的?” 姜慕燕也疑惑着,“燕儿也不知道。” “可丢了东西?”姜老夫人再问。 屋里丫鬟婆子的目光都落在三姑娘手中的匣子上,好奇二夫人给两位姑娘留下了什么。 姜慕燕打开匣子,取出一对镯子和一个钱袋子,“母亲留下的镯子和给我们买糖吃的钱都还在,是妹妹机警,才没被她拿走。” 见到姜慕燕手中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屋里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这对镯子是二夫人在世时常戴的,二夫人过世后王家过来搬嫁妆时,因不见这对白玉琢,她的大嫂孔氏还对姜老夫人和姜二爷好一顿冷嘲热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眼皮子浅,贪了妻子的嫁妆! 原来这对镯子一直在姜慕燕手里,当时她为何不说呢! 眼见着祖母和奶娘等人的脸越来越难看,虽然不知道这对镯子有什么不对,姜留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于是,她苦着小脸,委屈巴巴地开口了,“祖-母,她-坏,偷-娘-给-的-买-糖-钱。” 六姑娘比三姑娘还糊涂,这是上赶着要姜老夫人罚王田媳妇呢!王香芝的脸色更难看了。 姜老夫人的目光果然从玉镯上移开,含怒吩咐道,“将那婆子带进来!” 鸦隐打得绳结非常紧,王田媳妇被松绑后站都站不住,是被两个婆子拖进来的。她跪在地上口齿不清地求饶,“老夫人饶命啊,奴婢真的是进屋捉老鼠的……” “掌嘴。” 姜老夫人冷冰冰的两个字吐出口,架着王田媳妇进来的婆子一个押着她,一个撸袖子开打。 很快,王田媳妇嘴角溢出的血丝,啪啪的耳光声也震得姜留耳膜疼。这只在屏幕里见过的情景发生在眼前,冲击不是一般二般的大。姜留再一次真切体会到她现在所处的环境与原来的差异。这里有主有仆,主子可以随便打骂奴仆,就算要了他们的命,官府也不会追究。 看着王田媳妇被狠狠教训,王香芝的脸吓白了,姜慕燕仍严守着规矩,身板坐得笔直,只是用手指紧紧扣着钱匣子,眼里也带了惶恐。 姜留觉得祖母这是在杀鸡给猴看,她看不下去了,转头缓缓扎到祖母怀里,“留-儿-怕。” 打得也差不多了,姜老夫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才抬手止住张嘴婆子,问道,“你进六丫头房里去做什么?” 王田媳妇肿着脸趴在地上磕头求饶,就是不肯说实话。 收拾这等手脚不干净的仆妇,姜老夫人当然有法子,她吩咐身边的心腹婆子,“搜。” “是。”刘婆子让人搜王田媳妇的身,又让人去她的住处搜查。 老夫人这么做,就是不打算放过她了,王田媳妇不敢再隐瞒,口齿不清地招供,“奴婢早上打扫院子时听两位姑娘说有钱匣子藏在床底下,便想趁着六姑娘睡觉时进去找找。老夫人,奴婢的娘老子病了,急需钱救命,若不出这样,打死奴婢奴婢也不敢伸这个手啊……” 姜老夫人低头问姜留,“你们早上在哪里说的钱匣子的事?” 姜留回道,“姐-姐-房-里-的-床-上。” 说到这里,姜留恍然大悟。姐姐的床靠北墙而不是靠窗的,两人小声躲在床上说话,王田媳妇在院子里怎么可能听到。她必定是躲在躲在姐姐房里,才偷听到的! 姜老夫人沉沉盯着王田媳妇,吓得王田媳妇不敢再吭声。她不断给三姑娘磕头,盼她念着自己是二夫人陪房的份上,能救自己一命。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四章 凭啥她爹可以过得那么舒坦 去搜房的婆子很快拎着一个包袱回来了,里边有两件绸缎的外裳、一串漂亮的珠花、三根墨条和几块碎银子。银子也就罢了,其他三件一看就不是田家媳妇的东西。姜老夫人问姜慕燕,“这些东西是你赏她的?” 王香芝刚要偷拉姜慕燕的胳膊想让她应下,姜老夫人手里的茶杯就飞了过来,狠狠砸在王香芝的头上! 茶杯砸在王香芝头上后落地摔得粉碎,眼冒金星的王香芝不敢看自己脸上是茶水还是血,跪在地上求饶,姜慕燕也被吓得站起来。 见姐姐迟迟不开口,祖母盯着姐姐的目光越发阴沉,姜留便替她答道,“不-是-姐-姐-给-的。” 别的东西姜留不知道,但姐姐绝不会把属于姜留的珠花送给王田媳妇。别管这个田家媳妇是娘亲的陪房还是姜家的下人,姜留都不想再让她回西院。 妹妹都这么说了,还有些犹豫的姜慕燕只得摇头,“回祖母,这些不是燕儿给她的。” “那就是偷了。”姜老夫人满是寒霜的双眼转到王田媳妇身上,“送去衙门。” 偷盗主家财物是大罪,若去了衙门她这条命就保不住了,王田媳妇抖如筛糠,跪爬着哀求,“老夫人饶命,三姑娘饶命啊。奴婢上有老下有小……”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婆子捂住嘴拖了出去,地上的碎瓷片也很快被打扫干净。经过这么一出,屋内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到。 没人敢开口说话。姜老夫人慢悠悠地用了半杯茶,才问姜留,“六丫头晚上想吃什么?” 啊?本以为祖母会训教几句的姜留缓缓心神,回道,“莲-子-粥。” 姜留听奶娘提起过祖母爱吃莲子粥,这么说总不会错的。 果然,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好,就吃莲子粥,炸芝麻团子也来一碟,三丫头喜欢吃这个。” “谢祖母。”姜慕燕屈膝。 就算再生气,姜老夫人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淡淡地道,“坐吧。” 看姐姐坐下了,姜留的心才放回小肚子里。早上她还觉得姜家颇有大家庭的氛围,到了晚上她就觉得祖母好可怕。 “老夫人,二爷带着凌少爷回来了!” 姜凌紧盯着门帘,莫说祖母怎么想,见到爹爹带笑的俊脸出现在眼前,姜留都觉得顿时舒坦了。 儿子进来后,姜老夫人瞬间觉得屋内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她故意沉着脸责备道,“你还晓得回来!” 姜二爷规规矩矩地带着儿子给母亲行礼,然后又免了两个闺女的礼,才笑嘻嘻地拉着姜凌凑到母亲身边邀功,“凌儿第一天去书院,儿特意去书院门口等着接他一块回家,这才回得迟了些,请母亲原谅则个?” 分明是本路上遇到姜二爷的姜凌,小黑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姜留则暗翻白眼,才不信爹爹是为了等哥哥才回来这么晚的。若他真有这个心,早上怎不回来送哥哥去书院呢! 姜老夫人却吃这一套,先给儿子倒了杯茶让他润润肠胃,才问道,“这一天一夜的,去哪儿了?” 姜二爷吃了茶,愁眉苦脸道,“儿昨日出门办事巧遇柴易安,想向他探听些消息,他非要拉着儿子去清平江上吃茶,儿实难推辞便跟着去了。” 原来昨夜去江上泛舟吃茶了,真是好不自在啊!你要不去,人家能硬拉着?姜留心中碎碎念,等着祖母听祖母怎么骂她的混账儿子。 姜老夫人果然皱了眉,“这么冷的天,去江上过夜也不晓得派人回来取披风!” “儿壮实着呢,一点也不冷。” “什么不冷!快去煮一碗姜汤来!” 姜留……慈母多败儿啊慈母多败儿! “怎跑到祖母怀里去了,也不怕把祖母累着!”姜二爷把小闺女从母亲怀里掏出来搂在自己怀里,顺手捏起她的小胖爪。 姜老夫人这才问姜凌,“在书院可还适应?” 姜凌答得异常简洁,“适应。” 姜老夫人点头,对儿子提起方才的事,“西院的一个粗实婆子跑到三丫头和六丫头房里偷东西,娘让人把她送去衙门了。” 姜二爷也不问是哪个婆子,只满脸惭愧地搂紧小闺女,“是儿无能,又让您费心了。” “这怎能怪你呢,内宅本就不是你该管的。”姜老夫人对儿子,那是格外地体贴,想着她要尽快给儿子娶房媳妇回来才成。 爹爹身上的脂粉味儿熏得姜留不舒服,她努力转开小脑袋,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姜凌心疼,伸手想接过妹妹,“父亲外出应酬也累了,让儿抱着妹妹吧。” 姜二爷不撒手,抬袖子闻闻,也颇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母亲稍待,儿沐浴更衣再过来陪您。” 姜老夫人心疼儿子,“沐浴完就不要来回跑了,免得着凉。” 姜二爷抱着小闺女起身,“那儿带着他们回去了,您也早点安歇。” 被她爹抱出屋,姜留才反应过来,她祖母这是不留她和姐姐用饭了…… 待回到西院,姜二爷见到王香芝头裹白布条站在门前,皱眉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王香芝今儿也吓得不轻,现在还没缓过来,“奴婢失仪,惹老夫人不悦。” 在西院找事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去北院给母亲添不痛快!姜二爷脸更沉了,“老夫人寿辰将至,伤好之前不要出来晃悠,晦气!” 说罢,姜二爷又吩咐赵青菱,“西院的事你盯紧一些,莫叫老夫人劳神。” “奴婢明白。”赵青菱应下,“二爷,王田媳妇的事……” “这等埋汰事别拿来烦爷,照规矩处置就是。”姜二爷烦躁的挥挥衣袖,放下闺女,让姜猴儿伺候他沐浴更衣。 进了屋,姜留这才有机会问哥哥,“哥,书-院-怎-么-样?” 他以京城最不着调的姜二爷之子的身份入书院,自然没少受人嘲笑。不过姜凌才不会让妹妹为这些小事烦心,“很好。你先去更衣,再出来用饭。” 看着妹妹拉起姜慕燕,回了她俩的小院子后,姜凌才回了自己的房间,先吩咐姜财,“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姜财退出去后,裘叔上前关心道,“少爷在书院可还适应?” 姜凌点头,“我能应付。” 裘叔叮嘱道,“少爷不必在意闲言碎语,读书为重。” 姜凌点头,“父亲那边没出事吧?” 裘叔笑了,“少爷放心,二爷深谙世故,在外边说话办事极为周全。” 若不是这份世故圆滑,姜二爷也不能平安无事地在京城浪荡二十多年。裘叔越发觉得,他们投靠在姜家门下是最佳策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跟在姜二爷身边也会被认为是无能草包,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方便了。 姜二爷神清气爽地出来,先喝了母亲派人送过来的姜汤。一并送来的还有姜留的莲子粥和姜慕燕的芝麻团子,姜留捧着粥,因为祖母居然没忘了她们姐妹这件事儿而感慨。 姜二爷吃饱喝足后伸伸懒腰,“为父先回房歇息,明早不必等我,你们自去祖母那里请安,要好生读书习字,一日不可懈怠。” 姜留…… 一样是人,凭啥她爹就能过得这么舒坦?!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五章 要去逛街 陪着哥哥在院子里练了会儿拳后,小忙人姜留洗漱完又去敲姐姐的房门。 红着眼的姜慕燕打开门,见妹妹抱着布老虎站在门外,歪着小脑袋冲她笑,“想-跟-姐-姐-一-起-睡。” 以前妹妹嫌她不好玩,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睡的,姜慕燕不敢置信地将妹妹拉近屋,“好!” 小姐妹俩熄灯躺在床上,赵青菱出去后,姜留小声问,“姐-姐-吓-到-没-有?留-儿-吓-坏-了。” “我让奶娘煮一碗安神汤,妹妹吃了再睡。”姜慕燕很怕的妹妹再病得严重了,又要去山上住几个月,她很喜欢现在的妹妹,不想跟她分开。 姜留抱住姐姐的胳膊,“不-喝-汤,姐-姐-抱-抱-就-好-了。” 姜慕燕立刻用细弱的胳膊抱住妹妹,轻轻拍着。姜留也伸小胖胳膊抱着姐姐,一会儿的功夫,姜慕燕又红了眼圈。娘亲去后,除了奶娘,再没人这么抱过她了。 奶娘被父亲禁了足,书夏家里有事告了假,她一个人呆在屋里也很害怕……姜慕燕越想越委屈,又咬着帕子哭了起来,“家里人……都讨厌我……” “留-儿-喜-欢-姐-姐。”今天发生这么多事,姜留知道她会害怕,她才九岁,周岁不过八岁,放到现在就是个二三年级的小学生,还是个需要父母呵护的孩子呢。她在姜家,死了娘亲祖母不疼父亲不爱,身边还有个瞎叨叨不嫌事儿大的奶娘,怎么能不怕呢。 终于有人可以说话了,姜慕燕抱紧了妹妹,开始倾诉,“祖母拿茶杯打奶娘,别人会笑我没本事,护不住自己的奶娘。” “祖母的茶杯打在奶娘身上,茶泼在了我的脸上,我不敢擦,我害怕。” “父亲回来了,莫说问,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他讨厌我。” “娘亲要我读更多的书,变得更聪明更厉害,会有很多人喜欢我的,这样我就不怕了。” “妹妹也要读很多书,娘亲要咱俩好好活着。” “好。”姜留静静听她哭诉,至于“多读书就会有人喜欢”这个逻辑,以后再纠正吧。 “家里出了事,雅娇姐姐和庭晚哥哥都不跟我玩了……”姜慕燕说到伤心处,简直是泣不成声。 姜留听书秋说过,孟雅娇以前是姐姐最好的玩伴。至于孟庭晚,她们回府时,爹爹和孟三争吵,姜留看到了他,就是个秀气的小男生罢了。姜留确信孟庭晚看到姐姐在马车里了,可他连个正眼也没往这边瞧,显然是想跟姐姐划清界限呢。 今日祖母确实生了姐姐的气,但爹爹可不是一眼没看她。他看了好几眼,不过姐姐都低着头没发现罢了。 爹爹、姐姐、哥哥三人的个性天差地别,以后还有得磨呢,看来自己以后就是他们仨的润滑剂了。姜留听着姐姐哭着睡着了,也闭上了眼睛。 让姐姐痛快哭了一场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晨她的眼睛肿成了核桃,遮也遮不住。 这样去给老夫人晨醒问安、一处用膳,老夫人还不晓得会怎么说、怎么想呢,赵青菱急得团团转。 见小姐姐吓得脸色苍白,姜留应该主动承担起解决这个困境的责任,“今-天-不-去-北-院。” “那怎么行呢,老夫人那边……” “爹-爹。”姜留打断奶娘,“能-行。” 让二爷在前边顶着确实能行,不过昨夜二爷刚说了今早不要叫他起床的……赵青菱咬牙一跺脚,自己豁出去二爷骂一顿,也不能让三姑娘去北院让老夫人责骂,“好,奴婢去请二爷。” 姜留明白奶娘的难处,便道,“留-儿-有-办-法。” 姜留儿让奶娘照顾姐姐,她穿过小月亮门,慢慢踱到哥哥房门口,轻声敲门,“哥。” 已起床背书的姜凌打开门,以为妹妹要叫他去北院,“祖母应该还没起呢,妹妹要不要进来吃块糖?” 姜留进屋,不吃糖,“哥,帮-忙。” “好。”姜凌先应下来,才问,“要哥哥干什么?” 听妹妹一字一顿地把事情讲了一遍,姜凌问道,“叫父亲起床,让他派人去北院说今天咱们不去北院了?” “嗯!”姜留小脑袋用力一点,在祖母面前,爹爹就是通行证,万事可行那种。 这个好办,姜凌唤姜财,“去请裘叔。” 裘叔到了后,姜凌便道,“裘叔去叫父亲起床,就说寻到了不错的铺子,需要他出门去看。” 好主意!姜留笑弯了眼睛。 裘叔看六姑娘笑成这样,就明白了,“六姑娘想去哪里玩?” 姜留想了想,“去-给-祖-母-买-寿-礼?” 后日是姜老夫人的寿辰,虽说姜太夫人过世还不满三年,姜老夫人的寿辰不能大肆操办,但身为晚辈的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姜留昨日在滴翠堂,就听几个姐姐说要给祖母准备什么礼物呢。 裘叔明白了,“那铺子就在西市昌乐街上!” 大周朝建立之初,也依遵前朝城郭管理之法,在康安城内构建坊市。城中人住在规划齐整的“坊”内,商业活动集中在东西南三“市”进行。姜家所在的柿丰巷就在康安城西偏南的会嘉坊内,姜留的母亲王氏的陪嫁铺子便在西市和南市内。 随着都城商业迅速发展,坊市制度已成了都城发展的窒碍,于是朝廷下旨,允许居民临街破墙开设店铺,于是“坊”中也有了“市”,但商业活动仍数东西南三市最为集中、繁华。 会嘉坊与西市之间只隔着两个坊,坐马车过去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很是方便。学电子商务的姜留,对大周的市场极为感兴趣,眼巴巴地等着裘叔将爹爹叫起来,好一起去逛街。 睡懒觉的姜二爷被裘叔挖起来去看铺子,心情自然很差,“你莫哄爷,西市的铺子莫说五百两,便是五千两也盘不下来!” 裘叔老实巴交地笑着,“二爷果然火眼金睛,那处铺子是租不是卖,五百两可租半年,老奴不敢拿主意,特请二爷过去瞧瞧,毕竟机不可失。” 裘叔着急报仇,康安城的坊市已被他走遍,西市确实有两处不错的店铺,也不算诓骗姜二爷。 他当然是火眼金睛,姜二爷得意了,“过去转转也好,咱们为的是打探消息,半年足够了。” 那可不一定,裘叔含笑点头,“您说的对,此事不可张扬,二爷须得找个由头,打着幌子去转转为上。” 姜二爷哼了一声,“爷去西市,何须找由头!” 他整日斗鸡走马,在三市待的时间比府里还多,所以他去西市不奇怪,整日呆在府里哪也不去才奇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六章 二楼那美人 “去看看爷的孩儿们起来没,爷带他们去北院用膳。再派人去北院说一声,爷嗓子不舒坦,要吃雪梨膏。”姜二爷伸伸懒腰,就去北院陪母亲用早膳吧。 “是。”裘叔应着。叫二爷起来是他的差事,怎么拦住二爷就看六姑娘的本事了。 听闻磨蹭许久,她爹终于起来了,姜留当然不能让他去北院吃秋梨膏。她使唤着自己的小慢腿,走到爹爹的房间,“爹-早。” 一身清爽的姜二爷弯腰掐掐小闺女的脸,“爹点了你爱吃的雪梨膏,走,咱用饭去!” 原来是给她点的啊,姜留心里惭愧,拉住爹爹的袖子,“爹,不-去-北院。” 姜二爷弯腰笑着,“为何,昨日你祖母骂你了?” 姜留装作怕怕的,小声说,“留-儿-欺-负-姐-姐,姐-姐-哭-肿-了-眼-睛,怕-被-骂。” 姜二爷挑挑眉,拎起小闺女抱在怀里往外走,“爹说过你几回了?你姐好静心眼又小,你总闹她作甚!”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以前的小胖丫经常闹姐姐吗? 待姜二爷见到眼睛肿成核桃的大闺女时,又掐了掐小闺女的脸,“怎把你姐欺负成这样?” 姜留用小胖爪握住爹爹的手指头,讨好地笑。 本是她的错,不能让父亲责骂妹妹,姜慕燕行礼,“此事不怨妹妹,都是女儿没用……” 姜留怕姐姐再说下去就露馅了,连忙道,“想-去-逛-街,给-祖-母-买-礼-物。” 左右都要出门,带上她们也无妨。姜二爷吩咐儿子,“待你祖母问起,就说为父带着她俩出门了。” “是。”姜凌直起身时,冲着妹妹挤了挤眼。 难得见到哥哥孩子气的一面,姜留美滋滋地道,“也-给-哥-哥-买。” 到西市之前,姜留想的是“这里有什么能买的?”;到西市之后,姜留想的是“尼玛这千年前的市场,除了电器还缺啥!” 康安城的西市,无论是笔直的大街还是弯曲的小巷,店铺皆鳞次栉比,货物琳琅满目;行人俱摩肩接踵,衣着光鲜照人。 大小店铺的营生也是五花八门食店、酒肆、茶坊、肉铺、鱼行、米铺、药店、金银彩帛、牙行、赊卖、便钱务、邸店、质库……数不胜数。除了店铺外,还有在街边摆摊补锅、箍桶、修鞋、修伞或磨镜子的;也有挑着担子来回行走的货郎、小贩、送菜工等。 姜留甚至还看到了在路边戳着碾玉作、油作、木作、砖瓦作,泥水作、打纸作等各色木牌等活的手艺,街道上还有背筐提扫帚专门负责打扫卫生的“清洁工”! 这可比爸妈带她逛过的城隍庙会热闹多了,而且这里卖的大部分商品她见都没见过。姜留吃惊地张着小嘴儿,觉得再给自己装八个眼珠子也不够用的。 小闺女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着实让姜二爷觉得丢人,他拉上车窗帘布挡住她的视线,哼道,“摆这个傻样作甚,好像爹从没让你出过门一样!” 可不是没见过嘛!姜留想着她爹在这热闹的城市里斗鸡走马玩了二十多年,由衷感叹道,“爹-爹-真-好。” 听着小闺女用娇娇软软腻腻的嗓音说他好,本想让车夫绕过这一繁华路段的姜二爷忽然来了兴致,“爹不好谁好!走,爹带你们下去逛逛!” “嗯!”姜留配合地抱住爹爹的脖子,转头叫姐姐,“姐,走!” 自幼受的教育,让姜慕燕觉得下马车去人流中拥挤穿梭很不合规矩,可她内心也是想去的。 就在姜慕燕犹豫时,赵青菱抬手为她罩上遮挡容颜的纱布围帽,并将她的小手塞进了二爷手里,“让姜财和猴儿开路,二爷带着两位姑娘在中间,奴婢等在后边跟着。” 本来要弯腰下车的姜二爷挑挑眉,握紧了大闺女小瘦手,“走。” 姜慕燕浑身僵硬地被父亲带下马车,喧闹叫卖声扑面而来,她站在父亲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姜留因被爹爹嘲笑了,这会儿假装自己是见过世面的,闭紧小嘴儿左右好奇瞧着。 这一瞧不要紧,她发现周围有十余个大姑娘小媳妇在明看、偷看她爹,还有二十几个汉子满脸嫉妒地瞪过来。 嗯……她这个帅得掉渣的爹爹,实在是吸睛又招恨。 这样的场面姜二爷早就习以为常,他抱着小闺女、拉着大闺女旁若无人地往前走,“咱们先去百味楼用膳,然后爹带你们去彩衣巷转转。” 百味楼和彩衣巷是什么地方姜留不知道,书秋却听说过无数次,那可是西市里最好的食店和最贵的一条卖衣裳头饰的街,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二爷还去这么贵的地方,他又在赌坊赚大钱了? 想到今天姑娘能有新衣裳,书秋兴奋得蹦高高。 谁知众人快到百味楼前时,前头探路的姜猴儿跑了回来,“二爷,百味楼客满,要不咱去香膳居?” 留儿最爱吃百味楼的水晶肉包,姜二爷以为姜猴儿是怕银子不够,才阻拦他,瞪眼骂道,“滚一边去,大早上的百味楼能有几个人!” 姜猴儿抓耳挠腮,只得低声说实话,“小的瞧见邑江候府的马车在百味楼外停着……” 听到“邑江候府”四字时,姜留明显感觉她爹的胳膊紧了紧,莫非这邑江候府也与姜家有仇? “这大冷的天,出门的人倒不少!”姜二爷小小哼了一句,便带着闺女们转向香膳居的方向。 爹爹转身后,被抱着的姜留回首,望见百味楼二楼临街的一扇窗户半开,有一华信之年的美貌女子靠坐在窗边,神色淡淡地望着她们。 逛街能见到这样的大美人,让姜留很是惊喜。还不等她瞧个明白,就被奶娘挡住了视线。 “姑娘咋盯着包子看,饿了?”奶娘咋咋呼呼地问。 “这就到了,爹带你去吃肉包子!”姜二爷闻言,加快脚步。 姜留…… 看奶娘警告她的眼神,姜留忽觉得二楼那个大美人,就是他爹不进百味楼的原因。 这里边,有事儿啊! 跟在后边的裘叔也瞧见了二楼的女子。他苍白的脸上,露出明了的神色。 邑江侯府的马车,能让姜二爷避着走的华信之年的美貌女子,这两样串在一起,便只有一人了: 十年前把姜二爷迷得神魂颠倒,最终却嫁给了邑江侯世子的康安城奇女子,柳如烟。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七章 佛香阁危机 香膳居一顿早饭,就吃掉了五两银子!姜二爷让姜猴儿结账时一点也不心疼,姜留的心却在滴血。 本以为娘亲留给她的五百两银子是笔巨款,哪知道也就够她爹吃一个月的饭…… 败家子啊! 肉疼的不只姜留,姜宝也是照样。他昨天才替二爷跑了趟当铺偷偷当掉一幅字画,不会今天就要把当来的银子挥霍光吧?姜宝拉住姜猴儿,小声问,“今天带了多少银子?” 姜猴儿挺起胸脯呵呵笑,“就算没银子,二爷在西市照样能吃喝玩乐!” 怎么玩,靠脸吗?姜宝往后缩了缩,这事儿也只有二爷的脸好用。 “二爷~~~您可有些日子不来奴家这儿了!” 一道娇滴滴的欢呼从路边铺子里传出来,姜留下了一跳,差点把二两银子的早饭吐出来。她捂住嘴,转头去看是谁家小娘子,见了她爹竟这么开心。 这位身着月白窄袖衫加水蓝百褶裙的双十女子出乎意料地养眼,水灵得就像刚从地里拔出来的大葱。姜留很喜欢她这股精神劲儿,姜慕燕却紧紧低着头,生怕旁人发现她的父亲被商人妇随便搭讪。 瞧见冲出来的女子,姜二爷明亮的眸子泛起笑意,“花娘子近来生意可好?” “托您的福,生意还不差。二爷与两位姑娘进来吃杯茶可好?”花娘子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店。 姜留往店里一瞧,发现花娘子开的是胭脂铺。虽然铺面不大,但东西摆极为规整,收拾得也很干净,让人一见,就有进去逛逛的冲动。 可惜她爹感受不到姜留的冲动。姜二爷摇头,“今日爷要带两个丫头去里边转转,改日再来吃茶。” 花娘子也不强留,快步进去取了两盒香脂出来交到赵青菱手上,情真切地道,“这是刚从西边来的新鲜玩意儿。冬日干燥,抹在手上最合适不过,两位姑娘莫嫌弃。” 赵青菱见二爷不拒绝,便笑着收了。 姜留还没从收到礼物的欢乐中缓过来,前边又有女店家拦住她爹,请他去店里坐坐。然后,奶娘手里又多了两个礼盒。 待他们走到彩衣巷佛香阁门前时,奶娘、书秋和裘叔手里托着的大小盒子!姜留现在算是明白姜猴儿说的话了——她爹没银子也不用主动刷脸,就有人送东西! 姜家已然落魄,这些送东西的人不是为了求她爹办事,而是诚心实意地送,她爹怎么有这么好的人缘? 到了佛香阁二楼雅间内,姜二爷放下小姜留,甩了甩胳膊抱怨道,“留儿这几天又变沉了!” 姜留笑眯眯的,“爹-爹-力-气-变-小-了。” “嘴皮子不利索,还敢犟嘴。”姜二爷抬手塞给小闺女一块糖,才吩咐店家,“将阁里上好的手珠都拿来给爷瞧瞧。” 吃糖的姜留差点没被她爹这句话给噎死。 从柿丰巷到西市这一路上,姜留就见到了四处寺院,可见大周佛教之兴盛。佛教这么火,礼佛用品肯定也不会太便宜。这家佛香阁富丽堂皇,显然是卖高端货的,这里上好的佛珠他爹买得起吗? 店家可不觉得姜二爷没钱,一会儿便兴高采烈地捧上来一个长长的托盘,托盘内的软绸布上放着一排手珠。店家一一介绍,“二爷,咱店里玛瑙、檀香、紫檀、沉香、楠木的上品手珠都在这儿了,您老慢慢挑。” 待店家出去后,姜二爷对两个闺女道,“你俩选出一串,当做咱们父女送给祖母的寿礼。” 送手珠做寿礼是挺合适的,姜留也不再顾忌价格,拉着姐姐挑选。 这时,姜猴儿忽然推门进来,在姜二爷耳边低语,“乐阳公主来了!” 姜二爷腾地站起来,“让裘叔在门外守着,你俩都别出去。” “是!”姜猴儿立刻把门外的姜宝拖了进来,屏住呼吸听着外边的动静。 乐阳公主?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在府里养了很多面首、气死驸马的那位吗?看着她爹的紧张劲儿,姜留也跟着紧张起来,乐阳公主不会相中她爹了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刚入西市就碰上柳如烟,刚到佛香阁又撞上乐阳公主,姜二爷的心情糟透了。他假装沉稳地坐下,问两个闺女,“选好没有?” 姜慕燕和书秋已被乐阳公主吓傻了,姜留拿起一串纯黑的檀香手珠递给爹爹,“这-个。” 姜二爷将手串收进怀里,又从自己怀里取出几张银票拍在托盘上,“咱们先在这里歇歇脚,待会儿再接着转。” 姜慕燕连忙点头,在她眼里,乐阳公主比害死人的瘟疫还可怕。 姜留好奇她爹拍出了多少钱,伸小手想扒拉银票。银票还没扒拉到,她的小手却就被爹爹薅住,拉过去揉捏着。姜留抬头见她爹一脸凝重,便忍了,鼓起腮帮子吹气,想把银票吹散,再数一数。 姜二爷越待越觉得不安,总觉得乐阳公主来得太巧了,“猴儿,谁陪着她来的?” “似乎是……” “姜枫公子可在房内?我家公主说相请不如偶遇,想请您过去吃杯茶。”还不等姜猴儿说完,门外便传来清亮地传唤声。说是“请”,语气却无半分尊敬。 姜猴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一把将姜宝按在门口,跑到窗边推开窗户,“二爷先跑,小的们在这儿抵挡一阵!” 赵青菱也顾不得主仆身份,上前推着姜二爷往窗边走,“二爷快走!奴婢也能撑一会儿!” 脸色煞白的姜二爷没有跳窗而逃,他一把薅住姜猴儿,“爷把两个闺女交给你们了,你们要把她俩平安送回府,否则爷打断你们的腿!” 姜慕燕哭了,“父……” “闭嘴!眼睛都肿成核桃了,还哭!”姜二爷沉着俊脸给自己鼓劲儿,“怕她作甚,爹去去就来,你们先回去。” 书秋也哭了,“二爷不要去公主府,会死的。” 见爹爹的身体晃悠了一下,姜留明白他是真的怕。就算害怕,爹爹还没忘了照顾她和姐姐,姜留知足了。她慢慢上前拉住爹爹冰凉的大手,“留-儿-跟-爹-爹-一-块-去。” “你……” “姜公子,开门。”门外的声音越发不客气了。 “爹-抱。”姜留伸出小胳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为夫思你甚深 “当当当!”更响亮的敲门声,催促姜二爷快点出去。 姜留上前一步抱住爹爹的腿,“留-儿-去。” 书秋一抹眼泪,上前一步,“奴婢也去!” 姜慕燕拉住妹妹,仗着胆子道,“女儿也……” 赵青菱一跺脚,“六姑娘年纪小离不开爹,二爷就带着六姑娘去吧,奴婢就不信乐阳公主能抢带着孩子的男人!” 姜留……他们说的究竟是公主还是女大王,或者是公主大王? 姜二爷真的怕乐阳公主把他带回府去,弯腰抱起小闺女出房门,拼了! 门外银盔银甲的带刀副将扫了一眼姜二爷怀里的小女娃,满脸都是对姜枫的不屑,“姜公子,这边请!” 姜二爷抱着姜留视死如归地往前走,裘叔等人要跟着,却被公主府的官兵拦住,只让他们父女过去。 方才他们上楼时,佛香阁内熙熙攘攘。这会儿,楼下楼上安静无声,众人密密麻麻地记在一起抬头望着她爹,就差手里捧块瓜了。在这看热闹的人群里,也有不少替她爹担忧的大姑娘小媳妇,她们一个个泪盈盈的,似乎她爹不是去见公主,而是要入虎穴,一去不回。 屋外有这么多人,反叫姜留安心了几分。就算乐阳公主真的是山大王脾性,她也得顾及悠悠众口。 进入公主所在的雅间,姜留被爹爹放在地上,她跟着爹爹一起跪地行礼,这是姜留两辈子第一次行跪礼,她心里别扭得很。 “草民姜枫携幼女姜留,拜见公主。” 爹爹身无官职,所以自称草民。姜留跟随爹爹的称呼,自称民女。 两人跪地俯身行礼,上方毫无动静,无人叫起。学过商务谈判的姜留,立刻判断出乐阳公主采用的是进攻式谈判开局策略,她要用强硬的气势,把她爹爹压服了再谈。 休想! 她是公主自己和爹爹是草民,这坑爹的身份差让姜留不能也不敢比乐阳公主气势更强,她干脆使用小动作,瓦解乐阳公主对爹爹的威亚。 所以,在爹爹身边跪成小团子姜留,用她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一下一下地偷偷抠爹爹的胳膊肘。这微小的动作旁人自然看不到,但被压得快喘不过气的姜二爷,却被小闺女抠得清醒了。 他想,闺女这是内急吧,他能带着女儿借此逃过一劫么?虽说这么逃走不光彩,但总比在这儿陪柴惠这母大虫强上万倍!万一母大虫不让他们走,闺女这么大了还尿裤子很丢人的,他得借着打翻茶杯替她遮掩,可母大虫会让他坐下吃茶吗…… 分了神的姜二爷,已顾不得去想被绑去公主府的种种悲惨境遇了。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乐阳公主才开口问,“这是你的女儿?” 姜二爷回神,“回公主,这是草民的小女儿姜留。”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姜留酝酿情绪抬起头,跪着时眼角的余光里见到的一双双脚,此时都有了身子和脑袋。面前正中长条矮几后的乐阳公主看年纪约三十上下,双眸细长,瘦鼻薄唇,眉眼间尽是上位者的尊贵。姜留还发现乐阳公主旁边站着一人,正是前两日刚被柿子糊了脑袋的孟三。 看这小子一脸算计的模样,莫非是他叫来乐阳算计爹爹的吗? 休想!决不能让乐阳公主有机会张口邀请他爹去公主府做客! 怎么把乐阳公主放在他爹身上的眼珠子拔开呢,姜留弯起眼睛摆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真心夸奖道,“公-主-长-得-好-漂-亮。” 她这话一出口,孟三的表情瞬间扭曲,屋里好几个白面侍卫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小丫头是瞎了还是眼瘸了? 乐阳公主寡淡地看着姜留冰雕玉琢的小圆脸,“本宫哪里漂亮?” 虽然被爹爹拉了拉衣袖警告,但姜留的小脸还是挂满了真诚,“公-主-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 若把五官拆开来看,姜留真心认为乐阳公主的眼睛是整张脸上唯一值得夸奖的地方了。她的眼睛细长,眼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子狠厉劲儿,很有御姐风范。 乐阳公主闻言,缓缓翘起薄唇,笑了起来,笑得头上的金枝玉叶乱颤,亮瞎了姜留的双眼。 乐阳公主边笑,边用半寸长的血红指甲点着跪在地上的姜二爷道,“平身!姜枫,这小丫头模样虽不及你,但这小嘴儿却比你的甜多了。” 我爹的小嘴儿甜不甜,你尝过?姜留一阵恶寒。调戏,这是赤果果的调戏! 连她都听得出来的调戏,屋里的人能听不出来?乐阳公主言语如此轻浮,半点也不尊重她爹! 姜留起身时假装站不稳,故意往地上栽去。姜二爷手疾眼快地把闺女拉住抱起来,解释道,“小女大病初愈站立不稳,请公主恕她失仪之罪。” 乐阳公主越看姜枫,越中意,“整日眠花宿柳的姜二公子,竟是个慈父。倒是让本宫刮目相看了。” 姜二爷抱紧小闺女,赶紧明志,“草民无能,只想在家孝敬寡母,抚养两个女儿长大成人。” “王清荷死了一年多了吧?”乐阳公主慢悠悠地问。 姜二爷纠正道,“回公主,亡妻故去还不满七个月。“ 若他记得不错,乐阳公主的驸马邓元杰,去世还不满五月! 姜留灵机一动,冲着空中伸出小胳膊,扯着嗓子哭道,“娘——抱——” 她这一嗓子吓得姜二爷一哆嗦,“留儿!不得无礼!” 姜留不管不顾地挣扎着,“娘——娘——” 周人敬鬼神,见姜留这小娃儿忽然冲着空中呼唤亡母,也忍不住空中找寻。乐阳公主皱眉,“胡闹,朗朗乾坤,哪来的鬼魂!” 姜二爷立刻抓住了闺女的脑回路,他也激动地抬起头四处找寻,声音急切,“清荷,是你么?是你不放心我们父女,回来看我们么?清荷,清荷!” “娘——抱!”姜留哭得声音更大了。 姜二爷也声泪俱下,“清荷,为夫思你甚深,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相见?” 屋里兵将皱眉,女侍们则怕怕的,孟三气得跳脚,“甚深你个头!姜二你个不要脸的,谁不知道你跟你媳妇早就生分了!” 乐阳公主怒拍长几,震断血红的指甲,“胡闹!” 姜留忽然向着门口伸胳膊,哭得撕心裂肺,“娘,娘——哇——” “清荷,吾妻,你且留步,等等我父女!”姜二爷大声呼唤着冲出房门。 乐阳公主气黑了脸,楼下的吃瓜群众见他们父女俩哭着跑出来,一个个嘴张得能塞下鸡蛋。 这是……咋啦?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三十九章 晕 从房里冲出来那一刻,姜二爷的第一感觉是:爷终于出来了!第二感觉是:爷怎么就这么跑出来了呢,太莽撞了! 于是,姜二爷抱着还在痛哭找娘的小闺女转身,跪在地上朗声诚恳请罪,“亡妻故去数月,魂魄不曾来入梦,今日她忽然现身,草民适才激动失态,请公主恕罪。” “娘,娘,娘——”姜留配合爹爹,把声嘶力竭转为悲悲切切。此时她脑中想的不是小胖丫的娘亲王氏,而是她自己此生再也不能相见的爸爸妈妈,便悲从中来,哭得极为真切。 其情之真,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楼上楼上的吃瓜女子们,大多拿起了手帕,一方面想着这孩子小小年纪没了娘,太可怜了;另一方面又想着她都这样了,乐阳公主还想抢她的爹,简直太可恨了! 听着楼下的嘈杂,看着门外跪着的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乐阳公主眼里趣味渐浓,“姜二爷待亡妻情深义重,何罪之有?” “切!”孟三适时得冷哼一声,表达他对姜二所作所为的不屑。 这还有完没完!姜二爷小声在女儿耳边道,“晕!” ……什么馊主意!哪有说晕就晕的!姜留无奈,眼睛一闭,小胳膊小脑袋一耷拉,晕了。 “谢公主开恩。”姜二爷谢完恩,才“惊觉”闺女不对劲儿,唱作俱佳地惊恐呼唤,“留儿,留儿!” 立刻有看热闹的妇人道,“六姑娘是哭撅过去了,二公子快找郎中给她看看吧!” “是啊,孩子还小呢,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快去吧!” “……” 在众人给力的催促中,乐阳公主到门前,抬手搀扶起姜二爷父女,看着他怀里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姜留,关怀道,“可怜见的,传太医……” 姜二爷躲过乐阳的手,脑袋晃得像拨浪鼓,“不敢劳烦太医,此处离着回春医馆不远,草民这就带孩儿过去?” 回春医馆的坐馆郎中李回春在京中颇有医名,乐阳公主紧紧盯着姜二爷俊美的五官,柔和道,“快去吧。杨冲,头前开道。” “是!”银盔银甲的公主府副将杨冲抬手,“姜公子,请!” 姜二爷谢过乐阳公主,抱着小姜留跟着杨冲下楼。全程中姜二爷从未看孟三一眼,把孟三气得不轻。 早就听到妹妹哭声的姜慕燕,见爹爹带着昏迷的妹妹跑过来,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在后边小跑跟着,赵青菱等人连忙根上。 于是乎,众人就见狼狈憔悴的姜二爷抱着昏迷的小闺女,带着眼睛肿成桃儿的大闺女,跑出佛香阁直奔回春医馆而去。很快,这一幕以旋风般地速度传开,传遍康安城的大街小巷。 进入马车后,姜二爷瘫坐在长凳上,擦着额头的汗水,暗道一声“吓死爷了!” 姜慕燕还在哭,“妹妹,妹妹……” 姜二爷温柔地给“昏迷”的小闺女擦脸,低声道,“留儿没大碍,你莫哭了,仔细眼睛。” 姜慕燕强忍着悲声问,“父亲,去完医馆咱们能回府么?” 姜慕燕怕父亲再把妹妹送去山上,也怕父亲被抓去乐阳公主府再也不回来。 “回。”姜二爷觉得他这一趟简直就是出来受罪的,回去后他就躲在府中,这事儿消停下去之前绝不露面! 有官兵开道,马车很快到了回春医馆大门前。姜二爷立刻抱着小闺女冲入正堂找李回春,“快给爷的闺女瞧瞧,她哭晕过去了!” 李回春沉稳抬头,看着眼前这一幕。带孩子急切来求医的他见过很多,但身后跟着人山人海来求医的,还是头一回。再看跟在姜二爷身边的乐阳公主府侍卫,李回春大概晓得姜二爷碰到了什么情况。 他让姜二爷把孩子抱入里间,拉起她的眼皮看了看,才开始号脉。 姜家六姑娘脉象沉塞,但比三月前已好了很多。她此时心跳平稳,呼吸绵长,这不是身体不适晕过去,而是睡着了…… 因看不惯乐阳公主当街抢男人的做派,李郎中决定帮姜二爷一把,免得他也被乐阳公主抓去糟蹋了,让康安城少了一景,“六姑娘身体虚弱,需静养,切忌大悲大喜,二爷快待她回府吧。” 就知道这老家伙上道!姜二爷又拉过大闺女,“您老也瞧瞧她的眼睛,这孩子想娘,哭得狠了。” 李郎中看过姜慕燕的眼睛,摇头叹息,取了药膏包了药材,真心实意叮嘱道,“三姑娘应多走动少劳神,以免胸中郁结,眼睛好前不可读书动针线。” 看完两个闺女,姜二爷又道,“给爷也来副去火安神的药。” 李郎中…… 快给老夫滚! 见了这一幕,杨冲冷哼一声。护送姜家父女到医馆看过郎中,他的差事也就完了,抱拳行礼道,“二公子,后会有期。” 可别,爷不想跟你后会!姜二爷拱手,“多谢将军。” 杨冲意味深长地望了姜二爷一眼,才转身离去。 姜二爷被他看得有些炸毛,立刻吩咐道,“猴儿,去叫辆马车,爷要走后街尽快回府!” 姜猴儿立刻道,“爷,马车已在医馆后门外候着了。” “你小子越来越机灵了!”姜二爷与李郎中告辞,带着两个孩子从后门出医馆。 跟在后边的姜猴儿笑得跟花一样,他才不会跟二爷说马车是裘叔叫的呢! 姜二爷带着两个闺女避开人群,低调地出了西市,忽听得一阵熟悉的马蹄声,便微挑车帘,唤道,“翰之,你这是打哪来?” 嘉顺王府的四公子柴易安瞪大眼睛看着马车里的姜二哥,拍了拍胸口,“小弟得了消息,正要去佛香阁搭救二哥,不想二哥已经出来了。” 不愧是好兄弟!姜二爷感动不已,“等过了这阵儿,二哥再请你吃酒。” “二哥快回吧,最近不要出府了。” 驸马死后,乐阳更加肆无忌惮了。二哥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他又死了夫人,乐阳不可能不动心。柴易安拉紧马缰绳,又隐晦叮嘱道,“今时不比往日,二哥要加倍小心。” 姜二爷点头表示明白,又提道,“孟三方才跟在乐阳身边。” 柴易安和姜二爷这一帮,一直很瞧不上孟三那一伙,说是水火不容也不为过。说不得今日这一出,就是孟三折腾出来的陷害二哥的,柴易安眸子里闪过厌恶,“这事儿交给我,二哥快回府。”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章 敲打 姜二爷带着两个闺女回到府中后,焦急等在前厅的姜老夫人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了!遇着你大哥和三弟没?他们都出去寻你了。” 姜二爷摇头,“儿租了马车赶回来,未见到大哥与三弟。” “快派人去送信。”姜老夫人吩咐完管事,又拉着儿子问,“究竟怎么回事儿?六丫头这是怎么了,三丫头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姜二爷小心翼翼地将小闺女交到赵青菱怀里,让她待两位姑娘先回西院。姜二爷则扶着母亲回了北院,一五一十地讲起西市发生的事。 姜老夫人听完,后怕不已,“多亏六丫头机灵。” “她这一点,随我。”姜二爷一脸的骄傲。 陈氏和闫氏对了对眼神儿,她们心中好奇六丫头见到她娘的鬼魂是真还是假。留儿不过六岁,应不会说谎……陈氏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抬手搓了搓胳膊。 姜松和姜槐两兄弟回府后,脸色凝重。姜松屏退左右,屋里只剩下他们兄弟仨和老母,才道,“外边已将二弟在佛香阁偶遇乐阳公主的事,传得不成样子!” 外边有说二弟拒绝乐阳公主,惹得乐阳公主大怒,当众动刑的;有说乐阳与二弟欲行苟且之事,被人发现的;还有说二弟吃不了苦,因姜家败落。所以自甘堕落,主动投入乐阳怀抱的! 这是什么话!他弟弟是男人,就算说要投,也是乐阳投入二弟的怀抱好不好! 不对,投过来也不能要! 姜松用力摇头,正色道,“二弟,这一段你日子不可出门,先避避风头再说。” 姜二爷用力点头,这次谁找他,他也不出去。 姜槐说起孟三,“乐阳公主会突然出现在佛香阁,定是孟三出的坏点子,母亲早点给二哥娶房继室吧,以免夜长梦多。” “我不要!”姜二爷跳脚。 姜老夫人却深以为然,“你早点定下来,娘才能安心。” 不要!姜二爷泪眼汪汪地望着大哥。 姜松不忍,劝道,“今日的事已传开,想马上给二弟订门好亲事恐非易事。” 别人不成,但二哥不一样啊!康安城内想嫁二哥的人多了去了。姜槐张嘴道,“我……” “你什么你?”姜二爷用大眼睛把三弟瞪得闭了嘴,才从怀里掏出刚买的手珠,呈给母亲,“娘,这是儿去佛香阁给您选的寿礼。儿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姜老夫人握着珠子,眼圈都红了,“我的儿啊……” 你哪来的银钱买这么贵的东西?莫不是把你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当了吧?娘的傻儿啊…… 见娘亲感动了,姜二爷立刻委屈巴巴地道,“方才在佛香楼,留儿哭着找娘,儿也当着众人的面说思念亡妻。若这两日您就寻媒人给儿说亲,岂不是让康安城的老少戳儿的脊梁骨么?” 还不待姜老夫人说什么,老管家姜厚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老夫人,乐阳公主府的马车奔着咱们府来了!” 乐阳要干什么?!姜老夫人大怒,“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们还敢明抢不成!” 见二弟吓得脸都白了,姜松连忙问,“厚叔可打听出他们的来意?” 双手拄膝的老管家倒过这口气儿才道,“说是来给六姑娘送滋补药品的。” 众人…… 姜二爷一下瘫回椅子上,“厚叔,以后跑腿传话的活儿,还是让年轻人干吧。” 姜老夫人皱眉,“给六丫头送药不过是乐阳公主的幌子,她要试探咱们府里的态度。你们给老身听好了!” 说到这里,姜老夫人站起身,屋里众人也跟着站起来,垂手听训。 “公主府的人来了,咱们以礼相待,但决不可多说一句废话。若哪个敢多嘴,家法伺候!” “是!” 众人齐声应下。 姜二爷心中稍安,“娘,让留儿继续睡吧?” 小留儿还没好利索,走路说话都费劲儿。在佛香阁时为了帮爹爹脱身,费尽全力哭闹,已经累坏了。 姜老夫人点头,“她病着,当然不能出来见客,姑娘们都不必出去,你们也不必露面。娘带着儿媳们去!” 姜二爷连忙点头,“儿在此等着娘,哪也不去。” 见儿子怕怕的小模样,姜老夫人心疼得厉害,怒冲冲地去了前院。 老夫人走后,姜二爷坐立难安,干脆回西院去看小闺女。 这小丫头躺在床上,张着小嘴儿睡得正香。姜二爷轻轻握住闺女的小胖爪,心里才踏实了一些。 前院正堂里,姜老夫人正与公主府的苏嬷嬷寒暄着。 苏嬷嬷是宫里出来的老人,惯会察言观色,姜母的态度她看得明明白白,心中很是不悦。 这些年来,公主多看哪个男人两眼,他的家人都得感恩戴德地把人送到公主府上。能让公主如此费心的,姜枫还是头一个。 乐阳公主何等尊贵,她能看上一无是处的姜枫是姜家的福气,没想到姜家人竟如此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的,就得敲打! 苏嬷嬷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了,“听说姜大人还赋闲在家,怎不回礼部做事?” 陈氏拧紧了手里的帕子,是老爷不想回吗?是有人不让他回! 姜老夫人笑道,“嬷嬷此言差矣。我儿为父丁忧未满三年,怎敢有违朝廷礼法,回衙门做事。” 按大周律令,父母亡故,为官者应解官回家丁忧二十七个月,服满方可起复。 苏嬷嬷暗掐手指头一算,姜老爷是景和元年八月亡故,今日是景和三年九月,还差两个月就满服了!一般官员丁忧满两就会回衙门走动,待满二十七个月后就正式回去做事。姜松回礼部的路已经被堵死了,他只能老实在家丁忧! 苏嬷嬷心中冷笑,儿子不行,还有孙子呢! “前两日我家公主进宫给太后请安,圣上还提起为皇子们学伴读之事呢。听祭酒大人说,府上的思尧少爷读书颇有颇有悟性?” 陈氏顾不得拧帕子了,两眼放光地盯着苏嬷嬷。 话点到后,苏嬷嬷端起茶杯,神态自得地等着姜母开口求她。 姜老夫人也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才一脸感动地道,“圣上不只心怀天下,还是位关心儿子课业的慈父,天佑我大周啊。” “噗——”苏嬷嬷一口茶喷出来。她终于明白了,也只有这等糊涂的母亲,才能生养出姜枫那般废物的儿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一章 噩梦 姜留睡醒时,发现原本放在房间正中吃茶的小圆桌被移到了床边,哥哥坐在小凳子上,握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字,油灯的光把他的小脸打成了紫金色,看着很是温暖。 已经掌灯了?姜留抬眼见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才惊觉她从上午一直睡到了天黑,难怪觉得肚子空空的。 她想起来却没抽动腿,心里就是一咯噔。莫不是上午用力过度,腿脚又动不了了吧? 姜留一用劲,缓缓坐了起来,才发现是姐姐躺在旁边,半个身子都压在她的腿上,难怪动不了。 听到床上有动静,姜凌放下笔转身,“妹妹醒了?” “嗯。”见姐姐睡得很沉,姜留轻轻抽出腿,给她盖上被子,才抬头冲着哥哥笑。 睡醒了发现哥哥姐姐守在身边,这感觉真是好极了。 姜凌也不想惊醒姜慕燕,免得她跟自己强妹妹。于是,他坐在床上背对着妹妹,小声说,“上来,哥背你去吃饭。” 姜留愣了愣,便乖乖爬过去,趴在哥哥背上。 待姜凌单手推开房门,赵青菱见少爷把六姑娘背出来了,连忙过来伸手要接住她。姜凌侧身躲过她的手,“我能背动。” 赵青菱只得在后边伸手护着,免得少爷把姑娘摔了。 到了用饭的侧厅,姜凌把妹妹放下后,又把她抱到凳子上坐好,“嬷嬷,可以开饭了。” 赵青菱这才有机会上前给姑娘擦手净脸,“饭菜马上来,奴婢去请二爷。” 姜凌摇头,“父亲去了北院,一时半刻回不来。” “姐-姐?”姜留问要不要叫起姐姐一起吃饭。 赵青菱解释道,“李郎中包的药得饭后用,三姑娘已用过饭了。” 姜留点头,“哥?” “少爷一直等着姑娘醒后一起用饭。”有这么个知道心疼妹妹的好哥哥,赵青菱很替两位姑娘开心,“老夫人让厨房给姑娘熬了羊汤,一直在火上煨着呢。” 待赵青菱和书秋将饭菜摆好,姜留发现今日的晚膳格外丰盛,她也吃得格外满足。用完饭,姜凌又把妹妹背到书房,问她在佛香阁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没-听-说-吗?”这件事好长,说一遍需要很久的。姜留觉得裘叔应该会跟哥哥讲了才对。 姜凌很固执,“听说了,还想听妹妹说。” 姜留便将今天发生的事简要讲了一遍,当然也只讲到爹爹让她晕倒,后边发生什么她虽然不知道,但看家里人这状态,应该是没事儿了。 说来也是奇怪,爹爹让她晕,她闭上眼不一会儿就真晕了,一直到现在才醒。姜留觉得是自己演戏太过卖力,累着了。 “妹妹在佛香阁见到你娘的时候,她能看到你吗?”姜凌追问。 她没看到,她是胡说的。姜留见哥哥满是期盼,知道他不是怕,而是想见他娘了。对谁说谎都可以,但在这件事上对哥哥决不能说谎。姜留把小脑袋凑到哥哥耳边,“哥,骗-公-主-的,我-没-看-到-娘。” 小姜凌眼睛里的希望变成了失望,他把腿缩到椅子上,抱膝团成一个团子,“妹妹梦到过你娘亲吗?” 姜留缓缓点头,她没有梦到过小胖丫的娘,但是梦到过妈妈,醒了万分地难受。 姜凌把额头压在膝盖上藏住小脸,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没有梦到过娘,也没梦到过爹爹。我梦里都是火、血、哭声……我离家太远了,爹娘找不到我了,该怎么办……” 才八岁的哥哥,就看见母亲惨死,看见家被大火烧垮,被人追杀远走千里差点丧命,如今寄居姜家篱下。他背负大仇,不能撒娇无人心疼,只能懂事拼命努力…… 姜留心疼了,挪过去用小胖爪顺着哥哥的头发,“哥-哥-从-火-里-穿-过-去,就-能-见-到-爹-娘-了。” “真的?”姜凌抬起头,泪洗过的眼睛在灯光下格外明亮。 “嗯!”梦是潜意识的显像,只要内心坚定,就能克服噩梦。姜留小时候总做噩梦,吓醒后不敢睡觉。后来妈妈哄她说,睡前喝一盒牛奶就不会做噩梦,不爱喝牛奶的小姜留傻傻信了,后来每天睡前乖乖喝牛奶,真的不做噩梦了。所以睡前喝牛奶这个习惯,她坚持了十几年。 姜凌握紧小黑拳头,“我今晚就要走过去,我想见到娘亲。” “哥-一-定-行!”姜留也握起小拳头给哥哥加油。 待两人分开后,姜留回西院时跟奶娘说,“哥-哥-每-晚-做-噩-梦,睡-不-好。” 赵青菱立刻问道,“少爷说他梦见了啥?” 姜留回道,“火,哭-声,哥-哥-不-想-让-人-知-道。” 赵青菱明白了,“奴婢听李郎中说过,做噩梦梦到水是阴虚,梦到火是阳虚。奴婢跟裘叔说一说,让他抽空带少爷去回春医馆请李郎中好好脉,抓点药调理调理。” 梦境还能断出阳虚、阴虚?姜留不懂中医,也不好多问,不过她觉得自己该喝点牛奶。六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喝点牛奶总没有坏处。不只她,哥哥姐姐也应该喝。 这里的人喝牛奶吗? 不好问别人的事可以问姐姐,姐姐喜欢跟她分享秘密,告诉她比告诉爹爹靠谱。 第二天一早,姜留和姐姐在床上醒来——昨天姐姐睡得很沉,奶娘就没送她回房。再说现在王香芝被关了禁闭,书夏出府还没回来,赵青菱把两位姑娘挪到一个屋,也方便照顾。 姜留问过后,才知道这里的人是吃牛奶制的点心的,如牛乳茯苓霜和牛乳酥等,但直接喝牛奶这件事,姐姐没听说过,“现在家里很少吃了,我上个月在外婆家吃过。” 姜留点头表示明白,姜家境况每日愈下,牛乳制成的糕点可能属于奢侈品,所以不能吃了。但她和姐姐有庄子,让人从庄子里找一头产奶的牛来喝奶,应该不成问题吧? 姜慕燕抱着被子坐起来,努力想办法,“妹妹救了父亲,祖母要赏你时,你提出来也许能行。对了,乐阳公主还赏了妹妹好些东西呢,妹妹把这些都送给祖母,祖母准会应允!” 啊?姜留张大小嘴儿,乐阳公主怎么会赏自己东西,她怎么赏的,赏了啥? 待起床后姐姐去读书,姜留留下书秋,听她叽叽喳喳说了一顿,就怒了。 乐阳公主这是想用姜家两代人的前程为价,买下她爹爹呢!姜留不怀疑当今皇上的胞妹乐阳公主能解姜家的困境,姜家人应该也不会怀疑。 面临这样的诱惑,祖母那么疼爱爹爹应该不会动心,但大伯和三叔会怎么想?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二章 牛乳 姜留的担忧不是多余的。 姜家东院内,大夫人陈氏一夜没睡着,起来后顶着黑眼圈在读书的丈夫面前左转右转,就等他开口问一句“夫人因何如此憔悴”,然后她就可以把心中的苦大诉特诉了。 可丈夫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书,不给她开口的机会!陈氏正无计可施时,小儿子姜三郎跑了进来,他给父亲行礼后气鼓鼓地问,“爹,二叔要去乐阳公主府做事了?” 姜松眼睛没有离开书,淡然道,“绝无此事,莫听外边人瞎传,好好读你的书。” “儿就说二叔不会去嘛,他们还不信!”姜三郎立刻喜笑颜开,跳着脚跑了。 怎么就不能去了?陈氏蹭到姜松身边,小声嘀咕,“其实……他二叔去乐阳公主府做事……也挺好的……” 姜松翻了一页书,“母亲不会同意的。” 丈夫是担心婆婆同意,没说他不想让二弟去,这就好办多了!陈氏挤到丈夫试探道,“母亲心疼二弟不假,但她不只二弟一个儿子啊,还有这一大家人呢。若为二弟得罪了乐阳公主,姜家再雪上加霜……” 姜松面色平静地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陈氏喜上眉梢,“若大郎能入宫与皇子们一起读书……“ “三郎虽胖了些,模样却也不丑。”姜松忽然道。 “您说什么?”陈氏愣了,不知道丈夫为什么忽然提起三郎。谁说三郎丑了?他儿子当然不丑! 姜松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若乐阳公主看上的是三郎,夫人当如何?” 那怎么行!她可舍不得让乐阳公主糟蹋自己的儿子!陈氏想一想都觉得恶心、挖心! “若要靠二弟出卖色相为姜家换前程,我宁愿举家出京回乡种田!你若敢在他面前露出半分,”姜松把书合上,转眸用从未有过的冷脸看着自己的发妻,“莫怪我不讲这十几年的夫妻情分。” 西外院内,姜槐站在窗前,望着院里高大的槐树。晚秋时节,槐树叶已落光,遒劲的枝干若水墨画般舒展在姜三爷眼前。这本是父亲读书、处置公务的院子,他是庶子,本轮不到他住在这里的。 他成亲那年,已做好了搬到外院的准备,是二哥说想跟他住得近一些,帮他向嫡母讨了这个院子,因为二哥知道他喜欢这株槐树。 若不是打通了东侧的小院给两个侄女住,二哥自己住的院子还不及他这里豁亮。 “三爷,该去北院给母亲请安了。”时辰到了,丈夫还在窗前发呆,闫氏便提醒道。她是小儿媳,得比大嫂先到方显得孝顺。 姜槐点头,叮嘱妻子,“昨天的事,你在母亲面前不要多嘴。” 闫氏立刻点头,“妾身不会多嘴,咱们是正经人家。”卖了二哥得赔上一家人的脸面,能得到好处的只有大房,她又不是傻子! 待姜留跟着爹爹、哥哥和姐姐一起到了北院时,大伯和三叔两家子已经到了。见大伙跟之前一样相互打招呼,她才将将放下悬着的心,咧开小嘴跟着哥哥姐姐叫人。 姜三郎还没来得嘲笑胖六的傻样,就发现黑炭头姜凌斜了自己一眼。姜三郎立刻跳脚了,“看什么?!来啊,咱俩打一架!不把你撂倒……” “啪!”姜松一巴掌抽在小儿子后脑勺上,“规矩呢!” 还不等姜三郎说话,老夫人的房门便开了,姜松瞪了小儿子一眼让他莫惹事,便带着众人鱼贯而入,给母亲请安。 姜老夫人昨夜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叮嘱众人谨言慎行后,就让姜松带着弟弟和子侄们去外屋用饭,屋里只留下女眷。 陈氏和闫氏去张罗早膳时,姜老夫人先问了几个孙女昨日学了些什么,便拉着姜留的小手,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六丫头越来越懂事了。昨日乐阳公主府上给你送两匹布和四盒滋补药材,待会儿便让人给你送过去。” 姜留摇头,“祖-母-留-着。” 姜老夫人并不想要乐阳公主府上送来的东西,不过六丫头这么说,她还是很开心的,“那祖母先替你收着,明年用这些布给你做几身春衫。” “姐-姐-们-也-做。”姜留乖乖答道。 以前到了六丫头手里的东西,别人休想要过来,现在她是真懂事了,知道有好东西要分给家里人了。姜老夫人爱怜地问,“六丫头想吃什么,祖母让厨房给你做。” 机会来了!姜留歪着小脑袋,甜甜地道,“喝-牛-乳。” 牛乳?姜老这才想起府里有些日子没吃过此物,六丫头这是嘴馋了。可这点心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出来的…… 姜慕容见祖母不吭声,连忙道,“我待会儿告诉二哥,让他回来时给六妹带。” 姜慕燕上前行礼,说出早就在心里准备了无数遍的话,“大姐误会了,六妹不是想吃牛乳点心,她想喝牛乳。郎中说六妹体弱,喝牛乳能快点好。燕儿想从柳家庄寻头生了小牛的母牛回来养在府里,请祖母准许。” 这是这么多年来,姜老夫人听三孙女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寻头牛回来不是什么大事,姜老夫人便道,“何必舍近求远,从姜家庄牵一头回来便是。” 姜家庄在城南五里,是姜太夫人的庄子,太夫人临终前将庄子给了最疼爱的孙子姜枫。牛从哪个庄子牵来都一样,这样算祖母赏她的,祖母高兴,她也省事,两全其美。姜留刚要点头,却听姐姐坚持道,“柳家庄里就有刚生了小牛的大牛。” 这个直心眼的姐姐啊……姜留偷眼见祖母脸色要变,连忙学起爹爹的做法,在祖母面前撒娇打马虎眼,“那-个-小-牛,好-可-爱。” 看着六丫头酷似宝贝儿子的小脸儿,姜老夫人的火气散了,抬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佯怒道,“我看你不是想喝牛乳,是想看小牛吧!” 姜留趁机扯住祖母宽大的衣袖晃啊晃,姜老夫人被她扯笑了,“好,好!” 她一笑,屋里人都跟着笑,这件事才算揭了过去。 待回到西院后,姜慕燕跟爹爹说了此事后,姜二爷便吩咐人套车去柳家庄拉牛。谁知傍晚时,拉牛的车回来了,牛却没拉回来。 白跑了一趟的管事气乎乎的,“柳家庄的人说王家人吩咐了,若没王家人的准许,谁也不能从柳家庄往外拿东西,莫说牛,就是一棵草也不行!” 姜二爷哼了一声,“一头牛罢了,当谁稀罕!” 姜慕燕忐忑想着是她的错,她该先跟外婆和舅母商量过后,再请爹爹派人去拉牛。 姜留则绷起小脸,生气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三章 去王家要牛 “说-了-是-给-我-喝-牛-乳-吗?”姜留慢慢地问。 管事用力点头,“小人说了,还不只一遍!” 柳家庄原本是王家的,但现在是她娘的陪嫁,没错吧? 陪嫁给娘的东西,娘留给了自己的闺女,没错吧? 她现在从庄子里牵头牛,都得经过王家人点头? 姜留鼓起腮帮子。 见闺女委屈的小模样,姜二爷立刻哄道,“莫气,爹让人去咱们的庄子牵十头回来,留儿看着哪头顺眼留下哪头!” 管事压低头,不好意思跟二爷说姜家庄的牛算上公的都不足十头…… 姜留的气被爹爹一句话散没了,她努力绷着小脸儿犟道,“就-要-这-个!” 本来哪个庄子的牛都无所谓,但姐姐在祖母面前说了要拉柳家庄的,现在拉不回来,祖母又要怪姐姐了。 姜二爷看小闺女横横的小模样,笑了。他闺女本来就是这么个脾气,看上的东西就不撒手,不管谁要都不行,他就喜欢闺女这脾气。这头牛闺女想要,那就要! 不愿搭理王家的姜二爷,正琢磨怎么把牛拉回来时,姜猴儿跳了进来,“二爷,王家的王成来了,说是王家老夫人想念两位姑娘,想接她们过去住一日。” 这么晚了外婆接自己和妹妹去做什么?觉得自己做错事的姜慕燕下意识地抓住妹妹的胳膊。 姜留不惧去王家,她正想问问为什么自己不能柳家庄家拉头牛回来呢。 大闺女也就罢了,姜二爷不愿让小闺女去王家受气,“不是刚在柳家庄见过,这又要做甚?” “奴婢觉得,可能有三事。”站在姜留身后的赵青菱分析道,“一是为了牛的事,二是王田媳妇的事,三是昨日佛香阁的事。二爷今天把王成赶走,明天来的就是王家的主子了。让奴婢陪着两位姑娘去一趟吧?” 姜留也道,“去-要-牛!” 闺女这么小一坨,话都说不利索,姜二爷怕她吃亏,“你能要来?” “能!”姜留信誓旦旦。 “姑娘肯定成!她连乐阳公主也不怕!”把二爷从母大虫乐阳公主手里救回来后,姜留在书秋心目中的形象直长八丈五。 王老夫人派人来接,不放也不成,姜二爷对赵青菱道,“你跟燕儿去北院见老夫人,得老夫人应允再动身。” “是。”赵青菱随着三姑娘往外走。 “且慢。” 两人还没走出门,姜二爷忽然道。 姜慕燕立刻僵住,父亲要反悔不让她们去了么? 赵青菱回身行礼,等着二爷吩咐。 姜二爷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压了压太阳穴,“青菱姐,你的本名叫什么?”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姜留实在摸不准爹爹的脑回路了。 赵青菱却反映极快,明白了二爷的意思,“奴婢本叫秀巧,被卖进府时,人伢子说太夫人喜欢花花草草,才给改的。” 姜二爷点头,“以后改用本名吧。” “秀巧多谢二爷。”赵青菱跪地行了大礼。 待两人走后,姜二爷才捏着闺女的小胖爪,给她解释改名的原由,“王家破事儿多,青菱与你哥的名重了一个字,若不改名,还不晓得他们怎么叨叨。” 姜留明白了,真诚夸奖她爹还能想到这一层,“爹,聪-明。” “那是自然!”姜二爷笑了起来。 爹爹这一笑足可令寒冬回春,百花齐放。姜留心中感慨,难过乐阳公主会看上爹爹,美貌添祸啊。 “留儿去了王家,她们问你在佛香阁见到你娘的事儿,你怎么说?”姜二爷问闺女。 姜留已经跟祖母说了她没有瞧见娘亲,现在爹爹这么问,想必是有话要吩咐,于是,姜留便乖乖巧巧地问,“爹-说-呢?” 姜二爷捏了捏闺女的小胖脸,敛笑认真叮嘱,“就说真见到了,也跟你姐姐说一声,莫让她说漏了嘴。” “好。”姜留也不问为啥,直接应下。 “你外婆也就罢了,王家其他人若是欺负你,你就哭。”闺女以前跟小老虎似的,现在腿慢嘴慢,姜二爷怕她被王家的崽子们欺负了,“掉几滴眼泪就成,别像佛香阁那样哭,那样哭回来还得吃苦药。” 姜留明白爹爹的担忧,点头,“好。” 待上了马车后,改名为秀巧的奶娘拉着三姑娘的手,低声道,“奴婢本不该不懂规矩跟姑娘说的,但有些事姑娘心里得有个数。” 姜慕燕点头,“嬷嬷请讲。” “柳家庄是夫人留给两位姑娘的,姑娘或许不记得,往年庄子里的瓜果成熟后,庄子都会送到府上来,今年的瓜果都送到王家去了。”秀巧低声道。 姜慕燕点头,“这个我晓得,大舅母说是因为我在王家暂住,妹妹又在山上,所以他们才会送去王家。” 秀巧点头,“那是秋时熟的瓜果。夏时两位姑娘都在咱们府上,但梅子和樱桃却只送来一筐,不及往年的半数,今年的年景可不差。” 姜慕燕咬唇,她觉得外婆不会做这样的事。 姜留瞪着黑溜溜的眼睛,认真听着。 “奴婢推测,这事儿应该是姑娘的大舅母瞒着您外婆做下的。”秀巧低声道,“姑娘可能不晓得,王大夫人的娘家兄弟不争气,家里的日子过得一日不如一日,她兴许是拿庄子里的东西去贴补自己的娘家。还有,胭脂铺的账房先生,也被大夫人换了。姜猴儿说他见王大夫人的娘家兄弟频繁出入两家铺子……” 这么下去,娘亲留下的嫁妆会被王家大舅母捣鼓到她自己钱袋里吧,姜留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可不行! 赵秀巧又道,“奴婢知道说这些会让姑娘为难,但您外婆的身体和精力已大不如前,姑娘们的嫁妆再让王大夫人把持下去,早晚会出事的。这些可都是夫人留给两位姑娘,是姑娘们嫁人后过舒坦日子的依仗啊。” 姜慕燕有些慌神,小声问道,“嬷嬷是要燕儿把嫁妆拉回来吗?” 赵秀巧摇头,“嫁妆都在单子上列着,是物件,铺子和田庄每年都有出息,才是大头。姑娘到年十岁,该学着管教下人、打理家务了。您不如向王老夫人讨回铺子和庄子,就说您想用铺子和庄子练练手。” 好主意!姜留用力点头。 姜慕燕万分没底,“可我不会……” “谁也不是天生就会这些,都是一点点学的。”赵秀巧低声道,“您若是在不想讨,先把铺子和田庄的契书取回来也好,免得被王大夫人从王老夫人手里哄骗了去。” 契书一直她手里呢,大舅母就算想卖也卖不掉,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姜慕燕下意识地转头看妹妹。 妹妹都能从乐阳公主手里救回父亲,这些事也难不倒她。跟书秋一样,姜慕燕现在也觉得妹妹非常、非常厉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四章 王家问话 姜留赞成奶娘的建议,但也理解姐姐的不安。在姐姐心里,姜家人都是不靠谱的,外婆和舅母们是除了姜留之外,她最亲的人。这不是奶娘说几句话,就能马上扭转的。于是,姜留握着姐姐的手,一字一顿地说,“留-儿-听-姐-姐-的。” 反正铺子和田庄的契书握在自己手里,如果姐姐要不回来,那就等自己的舌头利索了再抢回来。姜留现在迫不及待地想长大,想经营自己的铺子,一展穿越之前的抱负和穿越后这几个月的憋屈。 妹妹听她的,她该听谁的呢?姜慕燕茫然无措。 巧秀也道,“奴婢就是给姑娘提个醒,怎么做还是得您自己拿主意。如果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少说、多看、多想,等弄明白了再拿主意也不迟。” 那就是不用向外婆要回铺子了,姜慕燕心头稍松。 见三姑娘如此,赵巧秀便明白这些事得靠她的六姑娘了,但愿王家老夫人能健康长寿,等着六姑娘长大。 马车进入王家时,天已经擦黑了。挑开车窗帘的姜留看不清王家的庭院布局,但从门口到外婆住的地方来看,王家的院子一定比姜家的小。 娘亲嫁给爹爹时,祖父是刑部侍郎,乃六部实权高位;外祖父虽是颇受皇上喜爱的翰林学士,但也只是帮皇上起草诏书的文人罢了,并无实权。这么论起来,娘亲能嫁给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爹爹,其实是高嫁,所以王家给女儿准备丰厚的嫁妆,毕竟在这个朝代,嫁妆的多少代表了一个女人的底气。 不过现在祖父死了,还担着气死太上皇的大不敬之名,大伯丁忧马上期满却仕途无望。反观王家,大舅在国子监任司业,二舅乃京城最有名的私家书院——青衿书院的山长,所以现在位置调换,姜家不如王家了。 姜留站在王家的位置上考虑,他们会不会是觉得这个女儿嫁亏了,想收回嫁妆以减少损失? “老夫人,表姑娘们到了。” 丫鬟欢喜清脆的传话声打断了姜留的沉思,被奶娘抱下马车,进入温暖而明亮的堂屋。 这屋子给姜留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愧是读书人家!不同于姜家用博古架或屏风当室内的隔断,这里用的是高高的四层书架,架子上摆满薄厚不一的书籍,墙上挂着书法字画,可谓墨香袭人。 姜留和姐姐给外婆行礼后,又给舅母行礼,然后与两个表哥、一个表弟、三个表姐互相问候罢,小姐妹俩被外婆招到身边诉温暖、用饭。 与姜家一样,王家用饭也分男女内外桌。与王家不一样的是,王家谨守吃不言睡不语的规矩,用饭时一点声音也没有。姜留觉得这个规矩的好处就是她可以专心用饭,不用分神应对长辈的关怀和问询。 等姐姐给她装了一碗爱吃的菜后,姜留一手拿馒头一手握勺子,开始慢悠悠地用饭。她还没吃了两口,屋里就起了响动。 “嘶——” 急脾气的大舅母孔氏见外甥女拿着勺子,半天没把菜塞进嘴里,急得大喘气。 “啊——” 当姜留终于把菜塞进嘴里,跟她娘一样急脾气的大表姐王幽影,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实在是太没规矩了。王老夫人抬眼皮扫了大儿媳和大孙女一眼,两人立刻低头,不敢再看姜留,因为她们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一碗菜全塞进她嘴里。 慢悠悠用饭的小姜留假装啥也不懂,笑眯眯香喷喷地吃饭。一贯闹腾的外孙女忽然变得这么安静有规矩,惹得王老夫人多瞧了几眼。这一瞧她才惊觉小外孙女的小模样比燕儿还精致,长大后定能名动京城。 可惜姜家败了,否则以留儿的容貌,便是入宫也使得。 饭后撤下残羹冷炙,王老夫人唤姜留,“留儿过来,陪外婆说说话。” “燕儿妹妹,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大表姐拉住了姜慕燕。 一见她们要分开自己和姐姐,姜留伸手拉住姐姐的小手,声音怯怯的,“姐姐。” 妹妹很少来外婆家,她害怕了。姜慕燕握紧妹妹的小手,婉拒大表姐的邀请,“大表姐,燕儿先陪外婆,待会儿再去寻你。” 王老夫人挥手道,“你们都去吧,燕儿和留儿今晚留下跟外婆睡。” 大舅母孔氏连忙道,“幽影带着弟弟们先回去,待会儿娘再带你燕儿妹妹回去找你玩。这个时辰图南也该困了,弟妹也带着孩子们回去歇了吧。” 王家三郎王图南今年五岁,是二舅的庶子,因二舅母孟氏只生了两个女儿,孟氏便将庶子抱到正房,亲自抚养。见婆婆没吭声,孟氏便带着两个女儿和庶子先行告退,大房的王幽影和弟弟大郎王图远、二郎王图展也跟着退了出去。 待众人走了后,王老夫人又开口赶大儿媳,“你也去吧。” “儿媳走了,您这就没人端茶倒水了,再说儿媳也实在想两个外甥女,想多瞅她们几眼。”孔氏死皮赖脸不肯走,上前搂住姜留用力揉巴,“娘看留儿这小模样,真是越来越出挑了!” 大舅母手心汗津津的,还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脂粉味,姜留很不喜欢,委屈巴巴地皱起小脸,“疼。” “哎呦,这个小娇娇!”孔氏松开手,顺势坐了下来。 回到姐姐身边的姜留本以为外婆会赶走大舅母,谁知她竟默认大舅母留了下来。由此一事,姜留不得不重新估量大舅母在王家的地位。 王老夫人让两个外孙女坐在自己两侧,才问姜留,“留儿,前日你在佛香阁见到你娘了?” 姜慕燕低下头,姜留用力点头,“嗯。” 王老夫人激动地握紧外孙女的小肩膀,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娘看起来如何,她对你说了什么?” 姜留小声道,“没-说。” “留儿,你娘穿的啥衣裳?”孔氏才不信姜留能大白天见到鬼,尤其是在佛香阁那等去处。 这个还真没人跟她说,姜留本想说白色,却见奶娘偷偷用手指土蓝色的线装书,便道,“蓝-色。” “你指什么指,出去!”孔氏瞧见了姜留奶娘的小动作,厉声喝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五章 对我的牛干了啥 王老夫人被大儿媳一惊一乍地动作吓了一跳,沉下脸。 孔氏紧着解释,“这刁奴给留儿打手势,留儿才说的蓝色!” 赵秀巧假做慌张地跪在地上叫屈,“老夫人明察,奴婢冤枉。” 书秋也道,“我娘刚才动也没动,奴婢看得真真的!” “我会冤枉你?”孔氏一把拽过姜留,“留儿你说,是不是这刁奴让你说蓝色的?” 姜留被她拽得一趔趄,姜慕燕连忙扶住妹妹,“大舅母息怒。” 姜留皱起小眉头,“没-有。” “留儿别怕,跟舅母说实话,是不是这没规矩的东西哄着你,让你说谎的?”孔氏的手劲儿越来越大。 姜留被她攥得胳膊疼,便抬手拍打她,嘴里哭闹着,“疼!要-回-家,要-找-爹-爹!” “放手!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王老夫人骂罢儿媳,又对赵秀巧母女道,“你们到门外候着。” 赵秀巧虽担心,也只得带着女儿出屋。姜留挣脱后,不肯再留在孔氏身边,慢吞吞挪到外婆另一侧。 王老夫人板着脸问,“留儿,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谎话会下地狱被拔舌头的。你跟外婆说实话,真见到你娘了?” 姜留当然不会改口,“见到了!” 孔氏不信,问姜慕燕,“燕儿是好姑娘,告诉舅母,你见到你娘了没?” 姜慕燕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站在了妹妹这一边,小声道,“父亲带着妹妹过去的,燕儿没见到。不过燕儿相信父亲和妹妹都见到了。” 孔氏依旧不信,王老夫人却有些信了,哽咽道,“清荷这是不放心,不敢走啊。” 姜留借机追问,“外-婆,娘-不-放-心-什-么?” 孔氏心虚了,掏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子。 女儿不放心什么?王老夫人不好跟年纪还小的外孙女们明说。她沉默半晌才对姜慕燕道,“王田媳妇入屋偷东西是大罪,你祖母送她去衙门是她咎由自取,你回去后将王田父子撵到庄子上。” 姜留抬头问,“柳-家-庄-吗?” 王老夫人教导两个外孙女,“去庄子并不是让他们享清福的,让他们住庄子上最差的草棚,今冬养牲畜,明春指派给他们两亩田,若是秋里种出的粮食少,就把他们卖出去。” 做错事的奴仆被主家发卖,没有好人家会买,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姜慕燕点头,“燕儿记住了。” 姜留听奶娘说过,王田父子在外院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他们咎由自取。她现在关心的是牛的事儿,“外-婆,要-田-庄-的-牛,吃-牛-乳。” 王老夫人已知此事,颇为耐心地问小姜留,“怎想起吃牛乳了?” 姜慕燕替妹妹答道,“妹妹昨日体虚晕倒,郎中说要好生调养……” 孔氏打断姜慕燕,想劝姜留放弃吃牛乳的念头,“调养也不是非得吃牛乳啊。那东西不只腥气,吃了还容易拉肚子,拉得厉害了连路也走不了。” 姜留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被她几句话哄住,“想-吃,就-吃!” 这熊孩子! 孔氏只得转而问姜慕燕,“吃牛乳也不是非得从十里外的柳家庄拉牛,姜家庄离城还不足五里呢,何必舍近求远?姜家莫不是穷得连头牛都没了吧?燕儿你说,是谁哄着你们从柳家庄拉牛的?” 姜慕燕摇头,“祖母本要从姜家庄拉一头的,是燕儿主动提的。” 你傻啊! 孔氏暗恨,“燕儿,傻孩子!柳家庄是你娘留给你俩的依仗啊!既然能从姜家庄拉,干嘛从自己庄子上拉?你得留个心眼,莫让人三言两语就把你的庄子掏空了!” 见舅母误会了,姜慕燕解释道,“舅母,我们不是要卖牛,只是拉它回去吃牛乳。待明年春耕再送回庄上,不耽误耕田的。” “那也……” 王老夫人打断大儿媳,“不过一头牛罢了,明日派人送过去。” 姜留多了个心眼儿,“连-那-头-脑-袋-上-有-白-毛-的-小-牛-一-块-拉-回-来,留-儿-喜-欢-小-牛。” 那小牛,姜慕燕也喜欢,“那头小牛的眼睛大大的,好看极了。” 王老夫人点头,“小牛还要吃奶,当然要一并送过来。” 发现大舅母的脸色更不对劲儿了,姜留眯起了眼睛,她敢打赌这里边绝对有事儿! 牛的事不算什么,王老夫人又问起乐阳公主的事,“你祖母怎么说?” 姜慕燕如实道,“祖母不准家里人妄议,家中一切如常。” 姜枫入乐阳公主府的事儿已在康安惩传得有鼻子有眼了,姜家怎么可能一切如常?不过是疼爱姜枫的姜母强压着罢了。就算她能压住府内,也堵不住府外人的嘴,更没办法跟乐阳公主较劲儿。 早晚,姜枫还是要入乐阳公主府的。 王老夫人将厌恶地压在心头,想将两个外岁女从着烂摊子里摘出来,“雅正夫人要来咱们府中小住,你俩也留一段吧。姜家那边,外婆派人去说。” 姜慕燕激动地跳起来,“外婆,雅正夫人能留多久,她肯教燕儿吗?” 王老夫人含笑帮外孙女整理额发,“外婆请她来就是教你们几个的,燕儿如此聪慧,夫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姜慕燕喜得捧着小脸尖叫,“多谢外婆,外婆最好了!” 孔氏连忙道,“娘,儿媳把我娘家的侄女们也接来吧?” 虽说孔家的两个姑娘拙笨,但儿媳张嘴了,王老夫人也未拒绝。 小姜留看着激动的姐姐,一脸蒙。雅正夫人是哪个?教啥的?不管她教啥,她和姐姐也不能留下来,因为,“明-天-是-祖-母-生-辰。” 姜慕燕猛然醒过来,遗憾又惭愧,“外婆……” 王老夫人也忘了这茬了,“是外婆记性不好,还好留儿提了醒。明日你们早些回去为祖母过寿,后日外婆再派人接你们回来。” 姜留又摇头,“过-来-学-琴,晚-上-回-家-陪-爹-爹、哥-哥、小-牛、牛-乳。” 听这死丫头又提牛,孔氏恨不得上前堵住她的嘴。 王老夫人自是不肯,“外婆舍不得留儿,留儿留下来陪外婆几日可好?” 姜慕燕明白妹妹一定不会留下来,她怕外婆生气,连忙道,“外婆,雅正夫人来了,孔孟两家的姐妹们都要过来,若只留我俩住下也不好,您说是不是?” 大儿媳的侄女们来了,二儿媳的侄女们自然也要来,府中地方小,不可能都留她们住下。王老夫人欣慰地拍了拍外孙女的手,放弃了留她们住下的念头,“外婆的燕儿长大了。“ 说完话时辰已经不早了,王老夫人准备安歇,姜慕燕两姐妹就留在这人院内安歇。 回到客房后,赵巧秀听说雅正夫人要来,也喜得不行,“姑娘还不知道吧,雅正夫人琴弹得可好了,她多次入宫为太后、皇后抚琴,被誉为康安城第一琴师呢!姑娘们可要好好学才成!” 康安城第一琴师姜留自然也感兴趣,不过她更对大舅母对自己庄子上的牛干了啥感兴趣。 待姐姐去梳洗时,姜留拉着奶娘,隐晦地跟她提大舅母可能搞了什么小动作,“奶-娘,大-舅-母-是-不-是-把-牛-藏-起-来,不-想-给-留-儿?” “怎么会呢,牛会很快送过来的,姑娘安心等着就是。”赵秀巧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觉得。孔氏藏牛不可能,她这么百般推诿,极有可能已经把牛给卖了,得找人盯着她,拿住她的把柄! 看奶娘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才快步走了出去,姜留放心地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六章 恶魔姜二爷 第二日一早辞别外婆后,姜留与姐姐返回姜家。谁知马车没进柿丰巷,走的是姜留不熟悉的路。这是要走后门吗? 赵秀巧低声解释道,“正门有客,老管家送信让两位姑娘从后门回府。” 今天是祖母寿辰,虽说了不大肆操办,但有客上门贺寿也正常。不过看奶娘的脸色,姜留觉得登门的客人必定是不受欢迎的。姜家不欢迎的客人姜留只能想到两家孟家和乐阳公主。 不管是哪个来,在祖母寿辰这日登门,都够给人添堵的。 回府后,小姐妹俩直接被送回西院。奶娘叫来小丫鬟桃枝,一问才知,不只乐阳公主府的苏嬷嬷来了,孟家的老夫人也带着儿媳来了,这会儿都在前厅坐着呢。 俩家都来了?真是堵上加堵!难怪姜留觉得府里气氛不对,孟家人是嫌气死曾祖母不够,又在祖母过寿时登门,连她也气死么!姜留怒火上涨,觉得孟家人真是欺人太甚。 赵秀巧又低声问,“姑奶奶可到了?” 姜老夫人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姜平蓝,其夫廖青漠在康安城北十余里的勒通县任知县。若姜平蓝今日早早启程,现在该到了。 桃枝摇头,凑到赵秀巧耳边,“姑奶奶身体不舒坦不能回来,表少爷和表姑娘也没来,只派人送来贺礼,只三个匣子!” 见赵秀巧不吭声,好事儿的桃枝就说起闲话,“照奴婢看,姑奶奶这样做也太寒老夫人的心了。且不说姑奶奶出嫁时的十里红妆,就连姑老爷的差事也是……” 当着两位姑娘的面,说这些做什么。赵秀巧打断桃枝,“两位姨娘可去北院给老夫人拜过寿了?” 妾室身份低微,平日里若非被召唤,没资格去北院见老夫人。过寿这日府里各处的奴仆都要给老夫人磕头,各院的妾室自然也在其中。 说起这个,桃枝更有话了,“去了。薛姨娘把她绣好的经文奉上时,老夫人喜欢得很,二爷也夸了姨娘。” 赵秀巧点头,“姨娘有心了,你回去好生伺候着。” 将两位姑娘离开了,桃枝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拉着赵秀巧的衣袖央求着,“嬷嬷您看,我家姨娘来西院有两年了……” 薛卉本是太夫人院里的丫鬟,太夫人见她心眼实在会照顾人,才在临终前将她指给孙儿为妾。因姜老爷、太夫人和二夫人接连病故,薛卉入西院顶顶的是妾的身份,却一直没伺候过姜二爷,身份颇为尴尬。 但主子房里的事儿,不是赵秀巧一个奶娘能过问的。她虎着脸道,“多嘴,还不快去做事!” 桃枝俏皮地吐吐舌头,跑了出去,给姜留行了礼才,跑回姨娘住的跨院。 在院子里散步的姜留见桃枝这活泼样,忍不住笑了。西院里四个丫鬟书夏、书秋、桃枝和桃叶,就数桃枝心眼最多,若非她是伺候爹爹小老婆的丫鬟,姜留真想把她挖到身边来做事。 说起来,爹爹身边除了姜猴儿,怎么一个丫鬟也没有?姜留低声问扶着她的小丫鬟书秋。 姑娘忘了好多事,书秋早就习惯了,“姑娘忘了么?二爷身边本来有秋雨、海棠两位姐姐伺候,后来府里艰难,老夫人想把桃枝、桃叶打发出府。二爷就把两个姐姐指了好人家,留下了桃枝和桃叶伺候两位姨娘。如果不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留下照顾姑娘的人,怎么也轮不到奴婢……” 书秋巴拉一大顿,最后道,“二爷是最好的主子,再没有比跟在二爷身边踏实的了。” 姜留点头爹爹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家人、朋友甚至府里的下人都是很好。也正是因为这份好,才让周围人愿意宠着他,让他无忧无虑地过日子。就算姜家败了,爹爹的日子也依旧清闲舒适。 若不是忽然杀出来一个好男色的乐阳公主,爹爹这辈子就可以这么清闲度过了。 这时,姜二爷迈着与往常闲适步伐不同的步子,大步走来。姜留见他的俊脸快黑成哥哥了,便弯起眼睛甜甜唤道,“爹-爹。” 姜二爷弯腰抱起小闺女回屋,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坑地捏她的小胖爪。姜留见他这样有些心疼,主动递上第二只小胖爪。 许久之后,姜二爷才长长出了口气,温和地问,“留儿去外婆家,可受气了?” 姜留立刻点头,指着自己的手腕,“大-舅-母-抓,疼。” 姜二爷立刻拉开小闺女的衣袖,见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回来洗澡没?” 姜留摇头。 “快去洗洗,爹也换身衣裳。”姜二爷把姜留交给奶娘,颇为嫌弃地甩了甩衣袖。 姜留…… 刚还心疼爹爹,转眼爹爹就嫌弃她了! 姜二爷换了衣裳出来,吩咐书秋,“去请三姑娘。” 待姜慕燕来了,姜二爷讲道,“今日一早,你大舅母给孔家送信,孔能身边的小厮跑去南市买下一头带小牛的母牛,送去了城外小树林。” 孔能是大舅母的亲弟弟,他的小厮去南市买牛,爹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呢?姜慕燕很是疑惑。 见大闺女点不透,姜二爷就直说了,“孔能瞒着你们把柳家庄的牛卖了,如今留儿非要从柳家庄拉牛。他迫不得已才让人去南市买牛补这个窟窿。今日后晌,城南树林里那一大一小两头牛,就会送到咱们府上来,明白了?” 姜慕燕点头,“明白。” 大闺女的舌头明明比小闺女利索,怎跟她说话比跟小闺女还费劲呢!本就心情不好的姜二爷更烦躁了,语气不佳地问,“那庄子你想让王孔氏继续管着,还是讨回来?” 姜慕燕有些慌乱,小声道,“女儿想跟妹妹商量一下,再回父亲。” 不是去问王香芝,而是找留儿商量?姜二爷挑挑眉,“好。” 待大闺女出去后,姜二爷立刻吩咐姜猴儿,“你去看看王香芝脑袋上的伤快好没有?” “看她?” 姜猴儿不明白,二爷不是最讨厌王香芝么,怎得这会儿关心起她来了? 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的姜二爷,自带一番别样的风流,说出口的话却十分的恶魔,“如果快好了,就再给她整点伤,让她出府去柳家庄养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七章 暴走的王香芝 姜猴儿的马屁立刻送上,“让她去看守柳家庄,再合适不过了!二爷高明!” 他不高明谁高明?姜二爷瞬间舒坦了,“废话恁多,还不快去!” 姜猴儿嬉皮笑脸地哄二爷开心,“爷放心,这事儿小的一定办得妥妥的。” 小姜留被奶娘洗得香香的抱回屋,见姐姐正在自己房里转圈圈,连忙问,“姐?” “留儿你可回来了!”姜慕燕拉着她坐在床上,把方才父亲说的话给妹妹讲了一遍,然后问,“咱们该怎么办呢?” “姐-觉-得-呢?”若依着她,当然是把庄子讨回来,但姜留想先听听姐姐的意见。 姜慕燕低声道,“我想将此事告诉外婆,请外婆帮咱们做主。” 果然是姐姐会有的主意。姜留转头问奶娘,“奶-娘-说-怎-么-办?” 赵秀巧早就想明白这事儿该让谁去办了,“牵涉到王家,这事儿奴婢也拿不准,不如请香芝妹妹过来,问问她的意思?香芝妹妹的伤并无大碍了。” 王香芝额头的伤是被老夫人用茶杯砸了一下又磕头磕的狠了,所以青肿一片,实则并无大碍。 姜慕燕早就想让奶娘出来了,连忙点头,“好,书秋,你去请奶娘过来……过来时避着些父亲。” 书秋应下,欢快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奔了回来,“姑娘不好了!” 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就不好了!赵秀巧呵斥不会说话的女儿,“怎么说话呢!讨打!” 书秋作势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急忙忙地道,“王嬷嬷刚才出门小解,被柿子砸了脑袋又不小心踩在柿子上,脚给崴着了!” 众人…… 这也太倒霉了! 姜慕燕站起来往外走,“伤得重不重,要不要请郎中?” “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不好请郎中进府。若是伤得重,还是送她去医馆比较妥当。六姑娘在屋里待一待,奴婢和三姑娘去瞧瞧。”赵秀巧说完,快步跟了上去。 书秋接过娘亲手里的手巾,继续给六姑娘擦头,叹气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王嬷嬷冬至前肯定好不利索了,干活的少了一个,多了一个需要被人伺候的,咱们院里人手哪够啊……” 王田媳妇被抓去了衙门,书夏家里死了人回不来,西院里洒扫、浆洗、跑腿等活就得指着娘亲、厨房的菜婆子、桃枝、桃叶和书秋。她们已经很累了,指派谁去照顾王香芝? 姜留觉得府里现在缺人,王香芝在府里养伤不现实,她的丈夫和孩子都在柳家庄,不如送她回柳家庄养伤。一来,她的家人可以照料她;二来,王香芝虽然脑袋很轴,但对姐姐是一心一意地好,把她送去柳家庄,庄子上的管事多少会收敛些。 想到正被王家藏在城南树林里的牛,姜留眼睛眯了眯,不如将计就计,让王香芝撞破这件事! 她该怎么向爹爹或奶娘献上这个妙计呢? 还不等姜留想出办法,奶娘便急匆匆地回来了,“姑娘在房里好好的,奴婢得去帮着香芝妹妹收拾东西。二爷准她看过郎中后回柳家庄养伤,待伤好了再回来伺候三姑娘。” 哦?姜留的小嘴张圆了,不愧是她爹,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正房里,姜二爷扔给姜猴儿一个枣儿,“干得好,真有你的!” 姜猴儿笑得极为狗腿,“是因为有爷稳坐中军帐,小的才能指哪打哪!” “怎么打的?”姜二爷高高抛起一粒脆甜的枣儿,仰头张嘴接住,又随手抛给姜猴儿一个。 姜猴儿也极为利索地抬头用嘴巴接住,嘎嘣嘎嘣吃了才道,“小的提前找了块空阔地儿,在地上放好几个软柿子,待她走近的时候就让姜宝用柿子砸她的脑袋,她踩在柿子上自然就摔了。” 若是摔不坏,再让姜宝给她扔几块石头就成。姜猴儿觉得姜宝来了后,他简直是如虎添翼,无往不利! 姜二爷笑完,又吩咐道,“让秀巧给她带上两匣子寿糕。” 老夫人今日过寿,寿糕蒸了不少,赏王香芝两匣子也不算什么,姜猴儿立刻跑去办了。 前院的管事套马车送王香芝去医馆看伤用药后,王香芝不肯再回王府,对送她来看郎中的赵从秀巧道,“我身上带伤,不好再回府。劳烦姐姐帮我回府取行李,我就在南门外等着搭柳家庄送牛的车回去。” 柳家庄今天会派人来送牛的事儿,王香芝已经听三姑娘提过了。 赵秀巧早就料到她会这样做,假意劝了两句便回府取了她的行李以及二爷赏下的寿糕,送王香芝去南城门外树林边的茶肆歇脚等着。 茶肆边上的树林内,一头母牛正悠闲地吃草,一头小牛围着母牛撒欢,王家的小厮则靠在栓牛的树干上睡得正香。 康安城外的小路上,一个三十余岁的庄稼汉子愁眉苦脸地赶着一辆空牛车,急匆匆赶来。 半个多时辰后,正在千叮万嘱赵秀巧该怎么照顾好三姑娘王香芝,忽然住了嘴,瞪大眼睛望着窗外赶牛车过来的男人。 赵秀巧转头一看也不由地叹一声:好巧! 柳家庄来送牛的,竟然是王香芝的男人王河。但转念一想,赵秀巧就明白柳家庄的管事王江派王河过来的原因——让王河来送牛,便是三姑娘察觉牛有什么不对劲儿,也会看在王香芝的面子上,放过他们这一回! 真真是好算盘! 赵秀巧心中冷笑,面上惊喜地道,“妹妹,那是壮儿他爹吧?” 王香芝见到自己的男人,欣喜之余也有些疑惑,“是呢,他咋跑来了?” 王香芝腿上有伤不方便出去,赵秀巧站了起来,“妹妹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把他喊过来。” “姐不用出去,待会儿他过来再叫住他就成。” 王香芝这话音刚落,就见她男人居然下车把牛栓在树上,转身进了树林。她的脸刷地红了,赶忙转头装喝茶,心里暗骂这臭男人干嘛不早点去方便,偏生到这儿才去,害得她在赵秀巧面前丢脸! 赵秀巧也配合着王香芝低下头喝茶。 不大一会儿的功夫,王河从树林里牵出来一头母牛,后边还跟着一头小黄牛。一看这小黄牛,赵秀巧就更气了。 柳家庄那只小牛是左耳朵上有一块拳头大的白毛,这只是右耳朵连带右半边脸都是白的,且个头比柳家庄那只小不少。这些人是拿着她家姑娘,当傻子哄吗! 赵秀巧压住怒气笑着,“壮儿他爹进了趟林子,咋牵了两只头出来,这牛看着有点眼熟,妹妹你看这是柳家庄那两头不?” 是个屁!王香芝盯着自家男人将母牛栓在车辕上,脑袋里转悠着千百个念头:这牛是从哪牵来的?壮儿他爹进城来干嘛?为啥他一脸做坏事儿的模样?莫非这牛是要送往姜府?怎不把柳家庄的牛送过来,姑娘点名要那头的! 正这时,树林里又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厮。那眉毛那眼,分明就是大夫人娘家一肚子坏水的孔小五! 见孔小五晃悠着上前拍了拍牛头,又拍了拍自己男人的肩膀,摆手就要走,王香芝的火气瞬间飚了万丈高。 这些人……这些人! 王香芝猛地站起来,双手握紧窗沿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大吼道,“王河——你个王八蛋,给老娘滚过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八章 白眼狼 媳妇这一声吼,吓得王河手里的鞭子都掉在地上。王河僵硬地转头,发现媳妇拿大眼珠子狠狠瞪着他,犹如五雷轰顶。 媳妇咋在这儿?! 这下完犊子了…… 孔小五的困劲儿都被吼没了,抬脚就想跑。 “孔小五你个王八蛋!你给老娘站住!”王香芝扯着嗓子吼,“你不站住,老娘就冲到孔家去,让孔松明孔老爷给评评理!” 听到有热闹可看,城门口的闲人们聚拢过来,守城门的官兵也提着刀往这边看。 别啊!孔小五吓得收住腿,转身挂起笑脸,“呦!这不是王嫂子吗,什么风把您吹到城门口来了?” 王河也怕事情闹大,捡起马鞭子颤悠悠地走到茶肆边,小声讨好着,“媳妇你咋来了?今儿咋在脑袋上裹了快蓝布?瞅着真精神!” “精神你个鬼!老娘是伤了额头怕着了风才缠上的!”王香芝虽然脾气大,但也晓得这事儿张扬出去对谁都没好处,抬手一指茶肆挂着半截蓝布门帘的门,“你俩给我滚进来!” 听到媳妇受伤了,王江快步走了进去,“咋伤着脑袋了,严重不严重?让郎中瞅过没?” 王香芝哼了一声,“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进城干啥,那母牛和牛犊子是怎么回事儿?” 王江见茶肆里足足有二十几号人,便小媳妇般扯了扯媳妇的衣袖,低声道,“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回府再说?” “不想在这儿说咱就去衙门说!这里都是喝茶的,你当谁想听你俩这破事儿!” 刚还倾着身子拔着脖子看热闹的茶客们立刻正色、坐直、低头吃茶,用行动表示他们真的一点也不想看热闹。 “说!”王香芝瞪大眼睛,赵秀巧和姜家的车夫都静静看着不插话。 王河是个老实人,当着媳妇的面吭哧着说不出话。 孔小五眼睛一亮,嬉笑道,“嫂子不知道么?您家府上的姑娘想吃牛乳,王哥是进城来送牛的。” 王河连忙点头,“对。” “就送的外边那头母牛?”王香芝怒冲冲地问。 王河犹豫,再点头。 “这头牛是从柳家庄拉过来的?”见丈夫敢点头,王香芝的脸都开始掉冰渣子了。 王河这回不敢动了,孔小五眼睛滴溜溜地左右转悠两圈,答道,“嫂子刚没瞧见么?这牛是小弟刚从林子里牵出来的,不是柳家庄的牛。” “姑娘点名要的是柳家庄的母牛,哪个要你牵来的!柳家庄的牛呢?” 王河声音更小了,“牛……” “牛……死了。”孔小五怕王河说漏了,连忙截断王河的话,“病死了,暴毙!” “你给老娘闭嘴!”王香芝喝住孔小五,抬手指着王河,“你说!牛呢?” 王河半天不吭声,茶肆里的茶客们都急了,开口催促道,“你倒是说啊!” “对啊,牛呢!” “是个男人不?” “……” 听到茶客们挤兑自己的丈夫,王香芝更生气了,手拄着桌子站了起来,扯动伤处,一趔趄往旁边歪去。赵秀巧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妹妹,当心腿。” 王河见媳妇站不稳,下意识抬起胳膊想扶,“媳妇啊,你的腿咋了?” 王香芝等着丈夫满是关心的脸,气得哭了起来,“你还好意思问我的腿咋了?我在院子里踩到柿子摔着了!二爷派人送我去看郎中,准我回庄子养伤,还让我带了两大匣子寿糕,让我回去喂你们这个白眼狼!你这个不怕天打雷劈的,你再给老娘说一遍,牛呢!” “……卖了……”王河不敢骗媳妇,小声说了实话。 她就知道!王香芝接着问,“谁准你们卖姑娘庄子上的牛的?” 孔小五见事情要兜不住了,连忙道,“是王江!” “你给我闭嘴!”王香芝吼完,又问丈夫,“牛卖了,昨日府上的人去庄子拉牛你们怎么不说,今儿还敢随便牵头牛要弄进城糊弄姑娘!” 不肯闭嘴的孔小五接着抢答,“是庄子的大管事王江!” “也是王江让你买牛的?”王香芝瞪眼。 孔小五磕巴都不打,“对!” 怒过了哭过了,王香芝这会儿笑中带着苍凉,“你孔小五是孔家孔能大少爷的狗腿子,我姑娘小庄子上的管事怎么就能使唤得动你?” 有的茶客看明白了,“这位大嫂说的柳家庄,可是城东连青山下的柳家庄?那不是王家二姑娘的陪嫁吗?您说的二爷,是姜家的二爷姜枫?” 见王香芝没说不是,又有明白人张嘴了,“这么说,这位小哥的主子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孔副将了?孔副将的亲姐姐,就是将姜二夫人娘家的大嫂吧?” “姜二夫人死了后,她的嫁妆都被拉回王家了,莫非这庄子现在也是王家给管着?” “那岂不是……” “姜二爷家有两姑娘吧?” “可不是俩么,前两天在佛香阁我亲眼见了,两位没了亲娘的姑娘,瞧着真是可怜啊……” 见众人把话题车到了姑娘们身上,赵秀巧见好就收,“王河兄弟,香芝妹妹身上带着伤,不宜劳神动怒,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再说吧?” “好,好!”王河连忙点头。 “姐姐先坐马车回府吧。”王香芝抬袖子抹了一把脸,让赵秀巧先跟车夫走。赵秀巧点头,又叮嘱她莫生气后,上马车先走了。 王香芝见他们进了城,才一瘸一拐地往茶肆外走。 “媳妇,我背你去牛车上坐吧?”王河扶住媳妇,小声劝着。 王香芝没反对,待丈夫把他背到牛车上后,她冷冰冰地吩咐道,“进城后人多,小牛也栓上。” 听她这么说,孔小五立刻松了一口气,“对,栓好,咱进城,给姜老夫人贺寿,讨块寿糕吃!” 这就完了?众看客心里堵得难受,眼睁睁地看着牛车进了城。 牛车进城后,王香芝冷冰冰地吩咐,“去王家!” “媳妇!” “王嫂子!” 王河和孔小五听到王香芝要去王家,吓得脸都变了。 王香芝却出奇地平静,“不去王家就去衙门,你俩选!” 看媳妇脸上悬着几十斤的冰雹,王河不敢不听话,拖着沉重的腿往王家的方向走去。 孔小五一看要大事不好,转身钻进人群里,一溜烟儿没了影。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四十九章 怒 “媳妇……孔小五肯定跑去叫人了,咱们到不了王家的。”王河与车上的媳妇商量,“要不咱们先去姜家吧,这事儿回头再说。” 孔氏的胞弟孔能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虽说官不大但实权还是有的。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把自己和媳妇拖到牢里去。到了那地方,死活就难论了。 王河见媳妇不吭声,只得抬出儿子,“我皮糙肉厚的不怕,你不能出事啊,壮儿还在家等你呢……” 听到丈夫提儿子,王香芝抓住装着吃食和零嘴儿的包袱,“从青衿书院门口走,先去找二爷,王家还有二爷和老夫人在,大夫人不能一手遮天。孔家的人也不敢在二爷眼前抓人!” “媳妇……” “走!”王香芝一脸决然道,“二夫人把三姑娘托付给我,我男人却联合外人欺负三姑娘,我愧对二夫人。不能在老夫人面前替姑娘讨回公道,我还不如下去伺候二夫人!” 王河拉着牛向青衿书院的方向转,“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姑娘们,可庄子上的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大夫人管着庄子,王江听她的,自己不过是庄上管着农耕佃户的工头罢了。 “那你怎么不来跟我说?”王香芝最气的,就是丈夫瞒着她。 “我跟你说了,你除了生气,还能有什么法子?”王河叹气。 王香芝抱紧包袱,笃信道,“老夫人会给姑娘做主的。” 老夫人是心疼俩姑娘不错,可外孙女再怎么疼,也抵不过亲孙啊。王河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换了小贩衣裳藏在人群里的姜猴儿,见王香芝夫妻两向着青衿书院去了,暗道王香芝也不算太笨。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姜宝,“你立刻去青衿书院给王问樵送信,就说……博雅书院的沈从君请他去君悦楼吃茶。” “你自己去。”姜宝不干,“二爷给某的差事是保护他们两口子的安全。” “孔小五早被鸦隐套麻袋了,他俩能有啥事儿!”姜猴儿嘟囔一句,只得自己去跑腿儿。 王河惴惴不安地赶着马车,随着川流不息的人流,竟平平安安地走进了青衿书院所在状元街,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条街上私塾、书院有好几家,因到了晌午,往来的多是身着长袍头戴唐巾的书生。农夫打扮的王河赶着牛车冲进来,实在太过显眼。 王香芝瞪大眼睛仔细找,终于在人群里见到了在青衿书院当山长的王家二爷王问樵。待王问樵走近了,王香芝跪在牛车上,大声道,“奴婢王香芝,给二爷问安了。” 王问樵被这粗哑的声音吓了一跳,扫了一眼牛车上狼狈的王香芝,心中不悦,“你不在府中伺候姑娘,来此何为?” 听到王山长与这牛车上的仆妇说话,不只跟随着王问樵同来的几位教书夫子停下等着,更有好奇的学子们停住脚步,聚拢过来。王问樵觉得王香芝让他丢尽了脸面,更不高兴了。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奴婢也不敢来劳烦二爷。”王香芝说完,竟哽咽出声。 这是什么话!王问樵皱眉,“有话直讲,你这是作甚!” “二爷,请借一步说话。”王香芝低声道。 王问樵本只得上前一步,“讲!” 王香芝如此这般地将事情简要说了一遍,跪在牛车上以头触车板,“请二爷为我家姑娘做主。” 王香芝声音不大,但内圈的夫子和书生还是听了个不离十。夫子们没开口,书生们纷纷开口谴责王家和孔家的行径有辱斯文。 王问樵厌恶大嫂和孔能做的事,更厌恶王香芝来此宣扬此事,抹黑了王家的门楣,他只想快点赶她走。于是,王问樵招手唤来书童韶光,“你送他们回府见老夫人,若有人敢拦,速来回我。是非曲直,自有老夫人定夺。” 韶光立刻应了,“你们跟我来。” “多谢二爷!”王香芝再磕了个头,待王问樵走远,才客客气气地请韶光上牛车。 “快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韶光恨不得躲他们远远的,快步在前边带路,王河忙赶着牛车跟上。 “不开眼的泥腿子,怎把拉粪的牛车赶到状元街来了!”青衿书院门外,一个书生捂住嘴,颇为嫌弃地扭头。 随同窗从书院出来用膳的姜凌见王香芝坐在车上,正诧异时,便见姜宝乔装随着人流往前走。 姜凌辞别同窗,随着姜宝走了一段,问明怎么回事后,皱起小眉头。这些人竟敢卖妹妹的牛,这些人该打! “裘叔呢?” “裘叔去了西市。”寻铺子开医馆的事指望不上姜二爷,裘叔这两日不断奔走,想尽快租下一处合适的铺子。 裘叔不在,姜凌便吩咐姜宝,“宝叔,该动手时不用客气,狠狠地打,一回就把他们打怕了!” “是!”姜宝嘴上应下,心里却想着自己该把谁打一顿,好向少爷交差。 有韶光引路,牛车顺利进了王家。王河背着媳妇,随着韶光去拜见王老夫人。 孔氏得了消息急匆匆赶到婆婆的院子,还未进屋就听到屋里穿出哭声。想到前院栓着的三头牛,孔氏觉得要大事不妙,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去请夕霞姑娘过来,要快!” 夕霞是雅正夫人的亲传弟子,提前入王家布置雅正夫人将要居住的房舍。待夕霞来了,婆婆有再大的火气也不好发作,毕竟王家的脸面可比两头畜生重要得多。 还是等着夕霞来了自己再进去为好,孔氏转身往外走。 “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屋。”王老夫人身边的婆子过来,屈膝行礼,请孔氏入内。 逃不过了,孔氏深吸一口气,转回身进了房中,“娘……” “跪下!“孔氏刚开口,王老夫人便屏退左右,沉着脸喝问,“都是你干的好事!” 孔氏非常干脆地跪地认错,“娘息怒,儿媳做错了什么事,您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你……你……”王老夫人气得说不上话来,“王家的人,百年的清誉,都让你给毁了!” 王香芝连忙磕头,“老夫人息怒,您千万要保重啊。”两位姑娘年纪还小,还得指望着您老人家给她们做主呢。 王老夫人半晌才倒匀了这口气,阴沉沉地盯着自己的大儿媳,恨不得撕吧了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章 罚 王老夫人缓缓垂下眼皮,“你起来,香芝把牛送去姜府,再回柳家庄养伤。” “老夫人,可这牛……” “去送!” 孔氏撑着肥胖的身躯爬了起来,王香芝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两个婆子进来托着她的两条胳膊,将她架到了院外,交给王河后,老夫人身边的管事何婆子训诫道,“你在咱们府里呆了十几年,怎去了姜家后,连规矩也不懂了?老夫人待两位表姑娘半点不差,你怎么就狠心做出这样的事!” 王香芝半天才张开嘴,“香芝没有……” “没有什么?”何婆子低声斥责,“没有大庭广众之下说王家私占出嫁女儿的陪嫁?” “嬷嬷,香芝说得是孔家……” “孔家是王家的姻亲,孔老爷是咱们府上的恩人!不过是为了一头牛,你就豁出了两家的脸面!” “不是一头,是两头。”不忍媳妇被婆子这么呵斥,王河张嘴帮腔。 何婆子连眼神都没给王河一个,又对王香芝道,“快去送牛,送完该去哪去哪,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心里掂量着。老夫人本要接两位表姑娘来学琴,你就来这么一出,是见不得两位表姑娘好么!” 训斥完,何婆子转身走了。王香芝往里看了一眼,正对上孔氏冷森森的目光,忍不住一哆嗦。 王河连忙扶住媳妇,“咱走吧,这会儿子送了牛,天黑前还能赶回柳家庄。” 待坐到牛车上晃悠悠往姜家走时,王香芝哭了,眼泪鼻涕气流。王河默默脱下短褂,罩在媳妇头上,赶着牛车往姜家走。 快到姜家,王香芝已经不哭了,哑着嗓子道,“你把我放路边,送了牛再过来接我。” “欸。”王河应了,把媳妇背下牛车,放在晒到太阳的地方,扶着她坐下,“你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今天姜老夫人寿辰,姜家人都忙着,王河放下两头牛很快就折了回来。王香芝低着头问,“挨骂了吧?” “没,老管家给了我一匣子吃食和一袋钱。”王河把装吃食的匣子放在牛车上,又把媳妇扶上车,夫妻俩出城回柳家庄。 匣子里不光有馍,还有热乎菜,王河让媳妇先吃。王香芝先拿起钱袋,发现里边竟有几十枚铜钱,眼泪又掉了下来,“我没用,我对不起三姑娘。” 待出了城,王河才小声说,“这钱是二爷赏的,不是三姑娘。媳妇,王老夫人再亲,那也是三姑娘的外家,二爷才是三姑娘的亲爹。” 提起姜二爷,王香芝就觉得难受,“二爷除了吃喝玩乐,啥也不会,他不把三姑娘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他狠心,夫人不会死,三姑娘也不会被大夫人和孔家这么欺负!” “我也啥都不会,你和壮儿跟着我受苦了。”王河甩鞭子抽在要停下来吃草的牛身上。牛又闷着头,吭哧吭哧地赶路。 王香芝不同意丈夫这么贬低自己,“你不一样,你疼媳妇照顾儿子,是个好人。” 王河叹了口气,“二爷没做过对不起二夫人的事,也给了她体面;二爷待三姑娘不如六姑娘,是因为三姑娘根本没把二爷当爹孝敬。就算这样,二爷可打过三姑娘一巴掌?” “姜家败落了,二爷再不济也是富贵的田家翁,两位姑娘饿不着冻不着的。” “……” 这王河看着木讷,却是个明白人。姜二爷虽然不着调,但却不是个恶人。牛车渐渐远去后,跟在车后的姜宝回姜府复命。 姜府前院马厩外,姜留歪着小脑袋,盯着栅栏内卧在地上半边脸像糊了白面的小牛,半晌才叹了口气,孔小五不是傻子,就是拿姜家人当傻子哄。 不过,这只也蛮可爱的。城里长大的姜留,以前真没发现牛的大眼睛原来这么漂亮。 姜慕燕看着这两头牛,则气得红了眼圈。姜留拉住姐姐的手,“姐,不-哭,吃-牛-乳。” 孔家的人卖了她和妹妹庄子上的牛,奶娘去外婆家给她们讨回公道,却哭着出来了。在她和孔家之间,外婆会偏向谁呢?姜慕燕强忍着眼泪,心中慌得很,“大舅母的父亲救过外公的命,所以外公才让大舅娶了大舅母。” 姜留拉住姐姐的手,“想-听。” 姜慕燕摇头,“我只知道这些。” “这事儿,奴婢倒是听说过。”赵秀巧弯腰抱起小姜留,带着两位姑娘回西院,将起孔王两家的旧事。 这事儿,还得从姜留的外公王正桥春闱金榜题名说起。王正桥高中探花郎参加琼林宴多饮了几杯,回家时不慎跌入湖中差点淹死,被当时任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孔全武救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王正桥便将随身的玉佩的给了孔全武,许下一诺无论孔全武让王正桥做什么,王正桥都会两肋插刀,绝无怨言。 谁知第二日,孔全武和夫人就拿着玉佩登了王家的门,要与王家结为儿女亲家! “啊?”姜留惊讶地张开小嘴儿。 姜慕燕也觉得惊奇,“那时大舅多大?” “若是奴婢没记差,姑娘们的大舅当时应该是八岁。”赵秀巧接着道,“因有王大人的许诺在先,王家只能应了这门亲事。” 原来如此!姜留托着小腮帮,忍不住阴谋论了,“外-公-是-大-人,怎-么-会-掉-进-湖-里?”不会是被姓孔的推下去,又捞上来的吧? 姑娘真是太聪明了!赵秀巧却不好跟两位姑娘说街上的传闻,只道,“或许是喝多了。” “喝酒伤身又误事。”姜慕燕道。 姜留点头,不错。 “父亲就爱喝酒。”姜慕燕又道。 姜留…… 王家内院,孔氏跪在地上,想解释柳家庄那头该死的牛的事儿,可婆婆一句话都不问,她也只能憋着,满心期盼儿子们快点散学归来,救她脱身。 两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儿子,是孔氏最大的依仗,也是她挺直腰杆的本钱。 王老夫人闭目沉思了半晌,才道,“贪财失德,是为大过,罚你抄写《孝经》十遍,抄写完之前,不准出院。” 听到要抄书,孔氏吓死了,慌忙往前爬几步,抱住婆婆的腿哀求,“娘啊,儿媳任打成不?您打儿媳十棍吧,不要罚儿媳抄书。您看雅正夫人要来了,儿媳在屋里抄书,府中杂事没人管,乱套了不是叫人看笑话吗?” “二十遍。” 孔氏见婆婆死了心要罚她,只得认罚,“十遍,儿媳写十遍还不行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一章 乐阳公主的诱饵 康安城很大,但消息却传得极快。孔家私卖姜家二夫人留给女儿田庄上的牛的事,第二天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王家人得到消息时,已经变成王家强要回已嫁女儿的嫁妆、欺负姜家孤女,这致使姜二夫人的魂魄难安,才日夜跟随在女儿身边,不肯转世投胎。于是,姜家三姑娘和六姑娘成了康安城里最可怜的人;王家则从有口皆碑的书香世家,变成众人唾弃的对象。 在国子监供职的王访渔糟了无数白眼,在国子监读书的王家大郎王图远和二郎王图展被人言语讥讽挤兑,父子三人回到家,气都撒在了孔氏身上。 被关在屋里抄书的孔氏苦不堪言,恨不得马上回娘家将她的弟弟孔能拎出来抽几十棍子!恶都是他做的,凭啥苦都得由她这个当姐的来受! 同样在国子监读书的姜家大郎姜思尧回到家,义愤填膺地握住姜留的小胖爪,“六妹别难过,以后大哥给你买十头牛,让你天天吃牛乳!” 对于这个初见的十四岁的大堂兄,小姜留很有好感,她笑眯眯地指着桌上的冒着热气的牛乳道,“大-哥,喝。” 姜思尧受不了那股子奶腥味儿,一本正经地摇头,“哥大了不用喝,你们喝。凌弟,我要去西市的书肆转转,你可要同去?” 难得今日不用去书院,姜凌更想跟妹妹一块玩,但他对这位被姜家祖母挂在嘴边的大堂兄有些好奇,便跟着去了。 姜留把热牛乳推到姐姐面前,“姐,喝。” 姜慕燕也不喜欢牛乳的味道,可又不能拒绝妹妹,便小声跟她商量,“咱俩一人喝一半,好不好?” “好!”姜留笑弯了眼睛。哥哥就算了,姐姐体质比她弱,应该多喝点。 她是家里最小的,却操着当娘的心。姜留捧着自己的小碗儿,深深叹息。 奶娘端着牛乳去分碗,却迎面遇上了姜二爷。姜二爷抬手端起热腾腾的牛乳,几口便喝光了,“不错,以后每日也给爷热上几碗。” 姜慕燕…… 赵秀巧欢喜点头,“奴婢记下了。” 见爹爹喜欢喝,姜留开心了,“爹-爹!” 姜二爷美滋滋地过来,抄起女儿抱在怀里,“柳家庄的王江来请罪了,你们说怎么罚他?” 王江是柳家庄的大管事,柳家庄的牛、粮食和蔬果被偷掉大半,他难辞其咎。罚是一定要罚的,但怎么罚呢? 姜慕燕见妹妹等着自己拿主意,便道,“给他两亩地种,种不好就把他卖出去?” 这是外婆罚王田父子的办法,姜留却觉得不好,她抬头看着爹爹轮廓完美的下颚。 姜二爷也摇头,“这个办法不好。王江在柳家庄多年,积威甚众,让他留在柳家庄,后患无穷。” 姜慕燕抿抿唇,“依父亲之见,该如何是好?” 受不了大闺女小小年纪就一副老学究的架势,姜二爷烦躁地捏了会儿小闺女的胖爪,才道,“除去他大管事的差事,让他进府养牛、打扫马厩;他的家人,派去姜家庄做事。” 这个……妙啊!王江进了府就没了根基,他的家人去了爹爹的庄子,他就得老老实实地在府中干活。 爹爹怎么这么聪明呢,姜留两眼放光,“爹-爹!” 姜二爷得意洋洋地刮了刮小闺女的小鼻子,“还用你说,爹当然聪明!” 老管家姜厚快步走了近来,“二爷,公主府派了人来给两位姑娘送牛,点名要见二爷。” 姜二爷大怒,“谁要他们的牛,给爷赶出去!” “……他们在府门外,还没进府呢。”老管家柔声细语地与姜二爷商量,“他们这样三天两日的登门,您总避着也不是个法子,要不您亲自去府门前断了他们的念想?” 老夫人和大爷去了佛寺、三爷出门办事,如今府上只有二爷一个主子,也只能让他出面了。 “爷去!”姜二爷说着话就要放下小闺女。 姜留抱住爹爹的脖子,“留-儿-也-去。” 姜二爷不肯,“乖乖在这儿等着。”乐阳公主不光好色,还很记仇,闺女上次坏了她的事,这次是在自己家门口,姜二爷不怕,不用抱着闺女撑胆。他得让乐阳知道,不是家里人拦着他,是他自己不想去公主府。 姜二爷俊脸含霜,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姜留不放心,让奶娘抱着她去看。 姜二爷命人打开姜家的大门,鼻子差点气歪了。乐阳公主府送来的不是一头牛,而是二十头!十头母牛带着十头小牛!一群牛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这些人都在等着看他的热闹! 见姜二出来了,乐阳公主府的管事拱手,大声道,“我家公主听闻贵府两位姑娘受人欺负,甚是怜惜,命汝送来奶牛十头,请二公子笑纳。” “乐阳公主仁慈啊!”人群中的好事者起哄,“姜二爷快谢恩吧。” 也有心碎的姑娘仗着胆喊,“二爷不要去公主府,您去了公主府,咱们就见不着您了。” “是啊,二爷不要去!” “二爷不要去!” “……” 躲在门后的姜留听得激动,站在自家大门前的姜二爷底气也足了些,他拱手行礼,高声道,“姜某多谢公主好意,草民家已有牛,且院内狭窄,容不下这些牛,请这位大人将牛送回。” 管事沉着脸道,威吓道,“公主好心好意送的,你敢不收?” 众人吓得禁了声,在自家墙头内踩着凳子看热闹的孟家老三得意冷笑,他就不信胆小如鼠的姜二敢公然违抗乐阳公主的好意。姜二,不把你送入乐阳公主府享福,爷就不姓孟! 看着这些持刀侍卫和恶奴,姜二爷虽然心里害怕,但还是强撑着道,“无功不受禄,姜某不敢收,请大人送回。” “二公子若觉得受之有愧,公主府上舍人一职空缺,在下回去禀明公主,若公主准了,二公子可来公主府做事。”管事接着话茬道,显然是有备而来。 “嘶——”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啊!”孟三也吓了一跳,踩空凳子跌到地上,摔得龇牙咧嘴。 公主舍人乃是公主的属官,虽只是正八品官职,但在公主府,公主舍人总管公主府事务,地位仅次于公主和驸马! 乐阳公主的驸马邓元杰死了,也就是说姜二去了公主府,就会成为公主府的半个主子而不是男宠!姜家得了这个机会,保不准就能翻身了!这可不成!孟三跳起来往后院跑。 姜留虽然不知道舍人是啥人,但她看府外围观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乐阳公主为了诱惑她爹,抛出了极具吸引力的诱饵。 诱饵再大,也是为了钓人!姜留着急,生怕她爹上了乐阳公主的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二章 凉飕飕 姜二爷没动心,只觉得身上某处凉飕飕的,“草民前几日还见过乐阳公主府舍人闻喜公公,大人为何说公主舍人一职空缺?” 公公?太监?姜留握紧小拳头,乐阳公主居然要给她爹安排一个太监的职位?太过分了! 管事面不改色,“闻喜公公昨日身体不适,昨日刚向公主递了辞呈,准备告老还乡。姜二公子当知,公主舍人也能由外官充任吧?” “草民孤陋寡闻,不知。”姜二爷回得异常干脆,“草民一介布衣,无才无德,未入科考场,并非功名身,按我大周律令,不能入仕为官,还请大人收回美意。” 说得好!姜留偷偷鼓掌,原来她爹拽起文来,也这么厉害!国法不可违,这下公主府的人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见姜二软硬不吃,公主府的管事脸又沉了下来,“在下已将牛带了来,绝无带回的道理。二公子若是觉得不妥,请亲自到公主府告知公主殿下!” “二爷不能去啊!” “二爷,既然这牛他们不肯拉回去您又不想白要,就买下来吧!”这是人群中不谙世事艰难的小姑娘们。 “呵!你们这些小丫头倒回出主意,你们知道一头牛多少银子?十五贯啊!十头牛得多少钱!” “是啊,姜家卖得出了这个宅在,啥也没了,哪来的钱买牛!”这些是人群里幸灾乐祸者。 “二爷,小老儿这里还有些银子……”这是受过姜二爷恩情、知恩图报的老者。 听到这些声音,姜留知道今天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了。她转头看姐姐,还没说什么,姜慕燕便咬咬唇,提裙子跑回了内院,一会儿便取来了四张银票,紧张地握在手中。 见三姑娘肯拿出银两,秀巧激动得热泪盈眶,跑到站在门边的老管家身边耳语几句,老管家微微点头。 见公主府的管事抱着胳膊等着看他的笑话,姜二爷怒火中烧,“好!草民把这些牛买下来,好让大人您回府交差!” 见姜二身后的老仆一脸焦急,管事就知道姜二是在说大话,姜家没银子买牛!他顺势道,“罢了,既然二公子如此固执,本官也不欲让二公子为难。贺成。” 一锦衣仆从站出来,“小人在。” “这些牛多少银两买来的,报与姜二公子听。”管事吩咐完,嘴角已微微挂起,姜家已到这般田地,姜二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那就让姜二充,嫌脸不够肿,他来打! 贺成如实报道,“因小人买得多,所以便宜些,大牛十贯,小牛五贯,共计一百五十贯。” 还好不算多,姜二爷潇洒挥袖,“厚叔,去账房取银两!” 老管家为难地应了声是,进入府中,到了姜慕燕面前。姜慕燕虽然心疼,但还是将三张五十两的银票递过去。 厚叔双膝跪地,端端正正地给三姑娘磕了三个头,才双手接过银票,起身回到门外,将银票交到二爷手中。 姜二爷接过银票,看也不看就递给公主府的管事,“有劳大人。” 这么快,不是没钱了么?管事低头确认了银票的面额,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不过话已出口,今日也只得如此了,他说了几句场面话,放下牛带人打道回府领骂。 大胜一场后,趾高气昂回府的姜二爷,待听老管家说府里账上只剩不足五十贯钱,方才的银票是大闺女拿出来的时,立刻高兴不起来了,“府上怎就剩这点钱?” 老管家不忍让二爷为银钱操心,尽量挑着好听的说,“老夫人过寿采买,府上又提前发了月例和赏钱,所以账上一时空虚。” 就算这样,姜二爷心中还是难过,原来府上已经如此艰难了…… 老管家见了不忍,想劝又不知如何劝,主仆陷入沉默中。 被扣在府中急于立功的王河进屋献策,“二爷,小的知道贩牛的门道,这些牛卖出去,保准能赚十贯以上!” 姜二爷冷哼一声,“柳家庄的牛就是这么被你卖掉的吧?” 王河连连磕头,不敢回话。 老管家将王河打发出去,才道,“依老奴之见,这些牛不如先在府里养些时日,待公主府那边消停了再卖不迟。” 不爱理事的姜二爷脑袋里乱乱的,只想回去歇着,“此事等大哥回来再定夺。” 回到西院,姜二爷磨蹭半晌才跟大闺女道谢,“今日多亏了你……为父……” 姜慕燕比她爹更不好意思,低着头小脸通红地抠手指头,紧张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留笑眯眯地弯起眼睛,从随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两块薄荷蜜糖,“爹,姐,吃-糖。” 正尴尬中的姜二爷和姜慕燕立刻应了,父女仨排排坐开始吃糖。 在姜二爷遇到困难之际,姜慕燕拿出银子替父解围的做法,令姜老夫人十分高兴。第二天早膳时,姜慕燕便坐到了祖母身边,得到了长辈们数声赞许,第一碗牛乳地黄粥,也被姜老夫人亲手放在了姜慕燕面前,“趁热喝,凉了就不好闻了。” 姜慕燕受宠若惊,“谢祖母。” 姜府内有十一头产奶的牛,所以今日桌上多了两种用牛乳做的食品。除了牛乳地黄粥外,还有洁白凝润的乳酪。姜留吃着口味略显粗糙的乳酪,在脑袋中转悠了好几遍的想法渐渐成型。 饭后,众人散去。姜老夫人独留下她和姐姐,取出一百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姜慕燕,“好孩子,收起来吧。” 姜慕燕不敢接,“祖母,燕儿用不到钱的。” 姜老夫人将银票放进姜慕燕的手里,“家里日子紧巴了些,但也不能用你娘给你们留下的银子贴补。” 姜慕燕只好收下,然后姜老夫人叮嘱她们莫为一头牛就对外婆不满,去了王家后好好学琴等等,最后道,“留儿手慢,弹不好也不打紧,仔细记住夫人说了些什么,待以后手好了再练。燕儿要努力学,学会后再教你的姐妹们。” 在姜老夫人看来,能跟着雅正夫人学琴就是贴金,有了这层金,以后孙女们说亲时能被人高看几分。 姜慕燕立刻起身表态,“燕儿定不负祖母厚望。” 姜老夫人甚是满意,转头看六丫头。 姜留则啃着小手指,“祖母,想-吃-牛-乳-鸡-蛋-糖。” 这孩子真是……姜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你在哪儿见过牛乳鸡蛋糖?祖母让人去买。” 姜留一派天真,“昨-晚,娘-做-的,好-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三章 牛奶蛋羹 姜老夫人闻言,笑不出来了,“六丫头梦到你娘了?”“嗯!”姜留用力点头,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真诚无比地望着祖母,“好-吃。” 听到妹妹又梦到娘亲了,姜慕燕很是羡慕,急切追问,“六妹,娘给我吃了么?” …… 虽然不想骗姐姐,姜留此时也只能接着编,“吃-了。” “一定很好吃。”姜慕燕开心笑了。 “留儿说说你娘拿什么做的点心,祖母让人做给你们吃。”姜老夫人当然不会怀疑六丫头说谎,只当哄孩子了。 祖母真上道!姜留一字一顿地讲了家庭版牛奶布丁的做法,然后满眼期待地望着祖母。 因新冠疫情被封在家的九个月,姜留跟广大吃货同胞们一样,厨艺得到空前挖掘。跟着网上的视频学会了数款家庭版简易糕点和饼干后,姜留在朋友圈各种嘚瑟,获赞无数。 若是没有穿越,姜留原本打算等她成为成功人士后,再开家糕点屋,想吃啥就做啥,吃不完的卖掉,卖不完的送人,看谁顺眼就送谁。有钱人的生活,就是这么任性! 可惜她的有钱生活还没开始,就穿到了走下坡路的姜家。逐渐控制住自己的胳膊腿的小姜留已经重拾信心,就算这里没网也没电,带着脑袋过来的她也要过上梦想中的日子。 姜留握紧小拳头,笑得甜极了。 姜老夫人见六丫头笑得傻样,抬手盖住了她的小脸,心生怜惜。不就是加了牛乳和糖的蛋羹么,也能把孩子馋成这样,“祖母让厨房做给你们吃啊,晌午就吃这个。” “好!”姜留响亮地应了。 在院外等着妹妹回西院的姜凌见她笑得这么开心,上前牵住她的小手问,“妹妹有好吃的?” 姜留笑得更开心了,“散-学-回-来-才-能-吃。” 感觉到哥哥的手紧了紧,姜留抬头见他锁着小眉头,便问,“哥-哥-不-喜-欢-去-书-院?” 见姜二爷和姜慕燕都看着他,姜凌坚决摇头,“喜欢。” “好好读书,给爹争口气!”读书很废柴的姜二爷叮嘱儿子。 “是。”姜凌应下。 “我和妹妹也很喜欢读书。”姜慕燕小声补充。 姜二爷倒背双手,“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女!” 姜留…… 姜家人起得早,用完早膳后还不到去书院的时辰,姜二爷回房补觉,姜凌从姜慕燕手里抢过妹妹,带着她去了书房。进书房后,姜凌才小声跟妹妹抱怨道,“妹妹,我不喜欢去书院……” “嗯。”姜留应着。哥哥以前的生活跟现在差别太大了,难免有些不适应。对他来说,最好的安慰是陪伴、是感同身受,尤其是来自他唯一认可的亲人——自己的。 姜留也跟哥哥诉苦,“留-儿-也-不-想-学-琴,不-想-读-书,只-想-玩。” 姜凌先把妹妹抱到椅子上放好,又跟她挤坐在一起,他见姜慕燕这么跟妹妹挤着坐,已经羡慕好几日了,今日才得着机会跟妹妹挤在一起,真的很舒服。妹妹也不喜欢读书,这让姜凌很开心,“康安惩不好玩,以后咱们去边城住,我当大将军杀敌打猎,妹妹什么都不用学,只管玩。” 姜留笑弯了眼睛,顺着哥哥的思路走,“什-么-时-候-去?” “等我中状元给父母报仇后,咱们就回去。” ……得亏有哥哥挤着,否则姜留就要一头栽下去了。她转小脑袋,小声问,“能-中-吗?” “能!”姜凌信心十足,虽然他觉得读书不如骑射有趣,但也不是难事。夫子讲的、书上写的,都记住就成了。 姜留觉得哥哥现在的心态,就好比六七岁的奶娃娃以清华为目标踏上学习征程,有梦想是应该鼓励的,“那-哥-快-点-中-啊。” “好。”姜凌理直气壮地提要求,“为了能早点中状元回去玩,妹妹要每天陪我读书。” 姜留答得很是干脆,“好。” “陪很久。”姜凌捏着她的小胖爪确认。 “好。”虽然上的大学比清华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但怎么说咱也是千年后的大学生,在读书这方面给八岁的哥哥当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自信心满满的姜留完全不知道,几年后她被哥哥打击得体无完肤,第次深刻体会到大周对她这位穿越人士的不友好。 她过来不是独领风骚,而是受难、受虐! 晌午时,在滴翠堂被折磨了一上午的姜留吃到牛奶鸡蛋布丁时,是十分满意的,显然,祖母也对这款点心很满意。因为第二天早上,姜家每人面前都放着一碗。 姜府的厨子手艺相当好,昨日数次尝试后,今早的布丁越发细腻可口。除了大爷姜松和三夫人闫氏,姜家其他人都很喜欢。尤其是姜二爷,吃完自己碗里的后,连大哥那碗也吃光了。 见二儿子吃得满足,姜老夫人眉开眼笑。 眼巴巴地等着家人们发现牛奶布丁商机的姜留却失望了,因为直到早膳散场,也没人提一句把这么好吃的东西拿去卖! 姜留觉得,她得主动出击。这事儿不能找不靠谱的爹,也不能找和事佬大伯,得去找管铺子和庶务的三叔。 “牛乳蛋羹卖钱?”姜槐笑眯眯地塞给侄女几个蜜枣,“留儿怎会想到这个?” 姜留小声道,“家-里-没-钱,爹-爹-会-被-公-主-抢-走。” “哎呦——我的乖乖啊!”三婶闫氏抱起姜留亲了亲,“这孩子真是被吓坏了。” 让这么小的孩子为府里的生计忧心,姜槐汗颜,“留儿莫怕,咱们家里有的是钱,谁也抢不走你爹。” 姜留固执着,“能-卖-吗?” 方才那牛乳蛋羹虽不难吃,但也说不上多出色。不过姜槐还是道,“能的,三叔拿去卖,赚钱给小留儿买糖吃。” 姜留把水汪汪的大眼睛缓缓换做月牙儿,“三-叔-最-好。” 觉得愧对家人的姜槐跑去找大哥和二哥忏悔时,闫氏抱着侄女扯闲话,“留儿昨晚又梦到你娘了没?” 哪能天天梦到啊!姜留摇头,“没。” 闫氏喂姜留吃了蜜枣儿,又问,“你娘留给了你们多少银子买糖吃啊,三婶猜咱们小留儿一定不知道吧?” 小大人姜留才不上当,歪着小脑袋道,“好-多。” 还是二嫂心眼多,知道偷偷给两个孩子留下银钱傍身。闫氏追问,“好多是多少啊?” “这-么-多!”姜留缓缓伸出小手瞎划拉。 闫氏笑了起来,叮嘱道,“你跟你姐要把银子放好,别让老鼠咬喽,实在不行就交给你爹收着,可不能给旁人,知道不?” 姜留用力点头,“知-道!” 前院议事厅内,姜槐把小留儿的话告诉两位兄长。姜松亦是觉得惭愧,姜二爷听得只想回去揉闺女的小胖爪,“留儿年纪小不懂事,她的话三弟莫当真。”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四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也不尽然。姜槐与两位哥哥商量,“咱们的铺子被人挤兑,进项日少,总要开源的。卖吃食虽赚不了大钱但总不会亏本,不如寻家食肆将牛奶蛋羹卖出去?” 姜二爷想起一家可靠的,“三弟找翰之,他有门路。” 嘉顺王府的四公子柴易安与二哥是知交好友,不会借机落井下石,而且嘉顺王府根本不惧乐阳公主,姜槐连忙应下,“小弟这就去。“ 姜松叮嘱道,“偷偷地去,若四公子有为难之处,也别给人家添麻烦,回来后咱们再想办法。” 三弟走后,姜松也站起身,“我约了正昌吃茶,后晌再回来。” “大哥去吧,小弟一点也不想去。”姜二爷瘫在椅子上,用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扒拉杯盖。 见弟弟如此,姜松很是不忍,“你好生在家呆着,愚兄寻些好玩的东西带回来给你解闷。” 姜二爷哦了一声,“不要书。” 正在琢磨给二弟带什么书的姜松叹了口气,又回弟弟对面,决定给他找点事做,“你就算不能出门,该做的事也不能落下,药铺可选好位置了?” 姜二爷终于有了点精神,“不只位置选好了,药铺也已经开张了!” 姜松笑道,“姜裘看着温吞,做起事来倒干净利落。” 姜二爷颇为自得,“姜裘虽长得丑了些,办事却极为牢靠。他四下搜罗消息,得知西市逢春药材铺东家冯兴山的宝贝儿子冯立生被烧伤脸无法见人后,便派人登门替其子医治,条件是入股药材铺,并派郎中在逢春药材铺堂中坐诊,去掉‘材’字,变成逢春药铺。” 逢春药材铺只买卖药材,没有郎中坐诊看诊抓药,若是有了郎中就不是药材铺而是药铺了。逢春药材铺是家祖传的老店,在西市口碑不错,现在的东家冯兴山虽无大本事但为人老实,买卖药材童叟无欺,赚的都是踏实钱。姜二爷觉得裘叔这一招借力,用得实在妙极。 正因裘叔有此能,姜二爷开始觉得他脸上的伤疤也丑得很别致,以后可以带着出门了。 “阿嚏!”康安城外的路边小酒肆内,一身寻常人家老奴装扮的裘叔揉了揉鼻子。 “您这是着凉了吧,老朽给您抓副药祛祛寒?”裘叔对面的白眉白须老者关怀道。 不是着凉了,反倒像有人在背后说他的坏话,这人要么是府内闲着没事的姜二爷,要么是他身边比猴儿还精的小厮姜猴儿。裘叔含笑摇头,“小老儿无事,有劳先生挂心。” 听到裘叔如此自称,对面的老者摇头叹息,“您……唉……这里有无外人,您何必……” “姜裘如今是姜府的老奴,如此自称才合身份。”姜裘目光坦荡,“接下来,就要有劳先生了。” 白眉老者正色拱手,“希良定不辱命!” 裘叔倾身,与唐希良耳语,“此次入京先生只能医外伤,也只会医外伤,切记。” 虽在山中隐世而居,却不代表他的消息也是闭塞的,唐希良轻轻点头,“澄空大师都避走了,希良明白其中利害。” 裘叔为唐希良斟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中姜府,谨小慎微的姜松再问,“烧伤的伤疤最难医治,裘叔找的人能医好?” 姜二爷双眼眯起嘴角上翘,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烧伤旧疾当然不易医治,但姜裘说让冯立生出门见人还是成的。咱求的不就是这个么?” 逢春药铺能治好烧伤的消息传开,三年前刑部大火中烧伤的衙吏就会去医治,到时候他们就能与这些人接触,打探父亲身亡的真相。姜松缓缓点头,“以姜裘之能,二弟觉得他真的只是边城军营里记录杂事的小吏?” 姜二爷满不在乎,“不管他在边城是何等身份,对咱们都无害处。” 这倒是。姜松放松下来,笑道,“愚兄走了。” “大哥出门在外,万事小心。”送走大哥,姜二爷招手唤过姜猴儿,塞给他几块碎银子,“去趟西市,各色好吃的点心零嘴买个二三十样回来,让留儿尝尝,开开眼界。” 免得这丫头逮着个牛乳蛋羹,就以为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四处给他丢脸。 买二三十样能让二爷觉得好吃的点心,这点银子可远远不够,不过姜猴儿却连磕巴也没打,揣着银子飞快出门了。银子不够有什么关系,二爷吃东西哦,靠的可从来不是银子! 在滴翠堂背了一上午的《孝经》的姜留饥肠辘辘回道西院,闻到父亲房里传出好香好香的味道。 “爹!”姜留留着哈喇子敲门。 “进来。” 她爹的声音刚落,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二九年华貌美如花的小妾打开门,屈膝盈盈行礼,含羞带怯地道,“三姑娘,六姑娘。” “姨娘免礼。”没想到姨娘会在父亲房里,本着非礼勿视的规矩,姜慕燕拉住妹妹,不让她进屋。 姜留先望望斜靠在美人榻上的爹爹,再看看门边面赛红霞的薛姨娘,决定不打扰他爹进食,“留-儿……” “过来,看爹爹给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姜二爷抬手招呼两个闺女进屋。薛姨娘则退到门外,规规矩矩地站着。 在美食的诱惑下,姜留进入房间看着一桌子的点心零食,瞪大了眼睛,爹爹哪来的钱买这么多好吃的? 姜二爷先让大闺女随便吃,又捏了一个沾满白芝麻的枣泥酥塞入小闺女口中,问,“这个如何?” 这个枣泥酥的外皮酥脆,里边的枣泥和红豆沙比例刚刚好,甜而不腻,再配上芝麻的香…… 姜留儿用力点头,好! “比牛乳蛋羹如何?”姜二爷问。 姜留…… 姜二爷又捏了一块水晶桂花糕,塞进闺女的小嘴里,看她吃完才问,“这个比你的牛乳蛋羹如何?” 姜留…… 二爷再塞一块豌豆黄,“这个呢?比你的牛乳蛋羹如何?” 姜留…… 看小丫头气鼓鼓地吃完,二爷换一样,再塞,“如何?” 姜留恨恨地咬着美味无比地糕点,知道她爹的用意了——不就是想通过各种对比,让她明白牛乳蛋羹不是什么好吃的么! 说一遍就得了,为啥一遍遍地问?! 她想咬死爹爹,怎么办?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五章 学琴 虽然吃了一肚子美味的点心,但小姜留一点也不开心。 姜二爷抬手指戳了戳小闺女鼓得高高的小脸,心情颇为愉悦,“留儿,爹带你去池塘掏蛤蟆玩儿啊?” “不-去!”姜留转小脸儿不再看爹爹。 姜慕燕拉住妹妹的小手,小声道,“姐姐觉得父亲买的这些都比不上早上吃的牛乳蛋羹。” 书秋望着满桌的点心,吞了吞口水,“奴婢也这么觉得。” 姜二爷抬手指敲了书秋的脑袋,“你哪个都没尝,怎晓得不如?” 书秋忠心不移,“奴婢闻味儿就知道了!” 这丫头!姜二爷笑了起来,“每样捡几块,端去跟桃枝桃叶一同吃吧。” “多谢二爷!”书秋高兴坏了,拿碟子挑了点心就跑。 姜二爷把小闺女搂过来,用帕子给她擦粘着点心渣的小嘴儿,笑眯眯吩咐赵秀巧,“晌午不必备饭了,端三碗热牛乳来,西跨院也送一份。” 端去西跨院,自然给两位姨娘了,府里牛多,多领几碗也无妨。赵秀巧应了,快步走出去。 吃完点心喝完牛乳,姜留与姐姐告辞回房歇息。待走到东跨院门口,姜留回眸,见站在门口的薛姨娘已回到爹爹房内,并轻轻关上了房门。 爹爹这两位姨娘,祖母赏的李俏李姨娘二十五岁,太夫人赏的薛卉薛姨娘十八岁,都是最美的年华。比起喜好彰显存在感的李姨娘,姜留更喜欢安静而美丽的薛姨娘。 爹爹真是……好福气啊。 姜留现在平衡感提升了,晃悠小脑袋感叹也不会摔倒。她回到房中喝完晌午的苦药,慢吞吞地爬上床,打了个哈欠想睡了,却见姐姐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绣花床幔,便问道,“姐?” 姜慕燕抿抿唇,侧身小声道,“留儿,你说薛姨娘能给咱们生弟弟吗?” “啊?”姜留眨巴眨巴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姜慕燕一脸悲伤,“奶娘说,曾祖母让父亲纳薛姨娘,是因为娘亲不能给咱们生弟弟,所以让她来生。可现在父亲已经有姜凌了,为何还要薛姨娘给他生儿子呢?” …… 姜留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便尝试着问,“姐-姐-不-喜-欢-弟-弟?” “娘亲死了,咱们再也不会有弟弟了,别人生的都不是咱们的弟弟。”姜慕燕哽咽着。 爹爹今年才二十六,他不可能守着自己和姐姐过日子,他会再娶妻生子。姜留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将心比心,她能理解姐姐的难过,“不-管-有-没-有-弟-弟,姐-姐-有-留-儿。” 姜慕燕抱着妹妹,呜呜哭了起来,“如果父亲肯跟娘亲生弟弟,娘亲就不会死了!” 姜留用她迟缓的小巴掌拍着姐姐的背,轻声问,“娘-奶-说-的?“ “是大舅母。” “大-舅-母-是-坏-人,她-抢-咱-们-的-牛,卖-咱-们-的-粮-食。”姜留低声安慰姐姐,“所-以-大-舅-母-说-的-话,不-是-真-的。” “那父亲为什么不跟娘亲生弟弟?” 这个……她真不知道啊……姜留低声道,“咱-们-睡-觉,问-娘-亲。” “如果梦不到呢?” “睡-醒-了,问-爹-爹。” “……我不敢。” “留-儿-问。”为了解开父亲与姐姐之间的结,姜留也是拼了。 姜慕燕摇头,替妹妹担忧,“妹妹不要问,爹爹会生气的,咱们可以问外婆。” “好。”姜留从善如流。待姐姐睡着后,姜留开始琢磨糕点的事儿。 这件事论起来,是她的错误。身为电子商务专业人才,她没经过市场调查,了解康安城都有哪些种类的点心、康安城的居民喜欢什么口味的食品、这里有多少种原料和调料等基本情况,就直觉认为牛奶鸡蛋布丁会受到欢迎,是完全脱离现实的。 看来,她得尽快出府进行市场调查才行! 过了两日,姜留就等到了出府的机会——雅正夫人已入王家,外婆派人来接她和姐姐过去学琴。 姜家对这件事也极为重视。姜老夫人为两个孙女准备了新衣裳新首饰,郑重地叮嘱她们——尤其是姜慕燕,不要辜负了这难得机会,一定要好好学,每日回来要教家里的姐妹弹琴。 伯母陈氏和三婶闫氏也对姜慕燕极为热情,期盼着通过她,能让自己的女儿也去王家学琴。至于小姜留,在她们眼里就是个打酱油的。 叮嘱完姜慕燕后,姜老夫人对姜留说,“留儿去了要听话,回来祖母给你买糖吃。” 大伯母说,“留儿学琴时不要打瞌睡,免得挨板子。” 闫氏则更为贴心,“留儿现在手指头不灵光,按琴弦的时候轻一些,别让弦割破手指头。” 这两天正迷恋挖蛤蟆的姜二爷更为干脆,“留儿若觉得学琴无趣就不要去了,回来跟爹挖蛤蟆。” 姜留…… 谢谢众位亲人这么瞧得起我,你们等着,我姜留一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因为前几日的偷牛事件狠狠打了王家的脸,所以王家对两位表姑娘入府学琴格外地热情。王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亲自登门将她们接过去,二舅母孟氏在内院门口等着,带她们去了雅正夫人教琴院子。 “二舅母,这木匾上的字,是二舅提的么?”姜慕燕到了王家,比在姜家时放松许多,她指着钉在月亮门旁新换的匾额问。 孟氏含笑,“燕儿好眼力,这字确实是你二舅写的。你可能猜出这院名的出处?” 姜留抬头看了看。“泠幽院”仨字她认得,不错;出自哪里不知道,正常。 “燕儿知道。”姜慕燕倒背双手,摇头晃脑地念道,“取自前朝常建的《江上琴兴》:江上调玉琴,一弦清一心。泠泠七弦遍,万木澄幽阴……” “姐-姐-厉-害。” 孟氏也颔首,对姜慕燕表示赞许,“燕儿的功课,一向是最好的。孟家和孔家的姑娘们都来了,你们年纪相仿,要好好相处,舅母带你们去见见。” 姑娘们?姜留入泠幽院,见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的小姑娘时,脑袋里便闪过一个念头:既然这些人都能来,她能不能把姜家的姐姐们也都弄来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六章 孟三的女儿 一屋子小姑娘是多少个呢? 给外婆行礼入座后,姜留逐个数了数,十个! 除了姜留和姐姐,还有大舅家的十四岁的幽影表姐,二舅家十一岁的幽菡、八岁的幽馨表姐;大舅母孔氏娘家的两个侄女十三岁的孔梅、九岁的孔兰;二舅母孟氏娘家的三个侄女大哥孟寻义家十二岁的孟雅娇、二弟孟寻礼家八岁的孟雅秀、三弟孟寻真家七岁的孟雅媚。 若不是姐姐给姜留一一介绍,姜留都认不出来。不过,她可以从长相和脸色来区分这些人。 对她最亲热的是三表姐幽馨,二表姐幽菡性格本就冷淡,大表姐幽影、孔家的两位姑娘则是因为柳家庄那头牛记恨上了姜慕燕和姜留。孟家的三位姑娘,对姜留和姐姐,是不屑。 姜留不在乎她们什么态度,但姐姐姜慕燕却因为她们的态度变得紧张起来。姜留听姐姐说过,祖父在世时,孟雅娇和梦雅秀都是姐姐最好的朋友,但现在她们都不跟姐姐玩了。姜留握住姐姐的手,悄咪咪地道,“姐,夫-人-漂-亮-吗?” 姜慕燕的丹凤眼立刻绽放出光芒,“雅正夫人很漂亮,妹妹也会喜欢她的!” “哼!”旁边孟三家的女儿孟雅媚用鼻子哼了一声,“夫人最喜欢媚儿了,不会喜欢你们的!” 这丫头跟她爹一样不讨喜,姜留儿冲她吐了吐舌头,翻了个大白眼。孟雅媚立刻跳起来告状,“祖母,姜留儿没规矩!冲媚儿翻白眼!” 这下小丫头们不叽喳了,都转过来看盯着姜留。 动作比别人慢了许多的姜留,这会儿白眼还没转回来呢。不过她一点也不慌,慢悠悠地抬起小手指着彩绘的房梁感慨道,“啊——好-看。” 姜慕燕连忙道,“六妹说,这屋子的雕梁好看。” 众人…… 孟雅媚撅起小嘴儿撒娇,“祖母您看呀,燕儿姐瞎说,姜留儿就是翻白眼了~~~” 咋滴?这丫头在自己面前,向自己的外婆告自己的状?收回白眼的姜留祭出对着镜子练了无数次的爹爹款笑容,无比真诚地望着外婆。 王老夫人瞬间就被外孙女看化了,招手道,“留儿是个好孩子,怎么会翻白眼呢。她是生病身体虚弱,动作慢了些,来,外婆的乖乖——” 眼看着姜留儿乌龟挪到王老夫人身前,被她抱在怀里疼着,孟雅媚眼圈里就转起了泪花,跑到孟氏身边扑到她的怀里哽咽着“姑母~~~” 孟氏拍了拍侄女的背,冷淡声线带了丝严厉,“是媚儿看错了,给留儿妹妹认错。” 才不要!孟雅媚不肯抬头,气氛正僵硬时,婆子进来报说雅正夫人的马车快到了。 孟氏连忙站起身,“母亲,儿媳去迎一迎。” “丫头们也一块去。”王老夫人又专门吩咐赵秀巧,“抱着留儿去。” 奶娘伸手,姜留儿却抱住外婆,“留-儿-陪-外-婆。” 王老夫人觉得今日的小外孙女格外顺眼,也就顺了她的意,“留儿留下,你们快去,不可失礼。” 孟雅媚用红红的眼睛瞪了姜留儿一眼,才被大姐孟雅娇拉走了。待她们出去后,王老夫人才叮嘱小姜留,“你年纪最小,切莫跟姐姐们争执,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你。” 小姜留乖乖点头,“好。” 这孩子怎么越长越好看呢,王老夫人忍不住掐了掐她的小脸儿。姜留把自己的小胖爪递到外婆手中贿赂她,然后天真地问,“外婆,留-儿-家-的-姐-姐-们-能-来-学-琴-吗?” 王老夫人揉着外孙女的小胖爪问,“留儿想让她们来?” “嗯!孔-家-和-孟-家-的-姐-姐-都-来-了。”小姜留如实道,“留-儿-的-姐-姐-们-也-想-学。” 因为柳家庄的事,康安城的人将王家传得很是不堪,若是此时让姜家的姑娘们来学琴,对王家并非坏事。王老夫人笑道,“外婆跟雅正夫人商量商量,若她肯收,明日就让留儿的姐姐们都来。” “谢-谢-外-婆。”小姜留含糖度一百二。 “哎呦,我的乖乖,外婆以前怎不知道留儿这么可人疼呢,跟你娘小时候一样一样的。”王老夫人抱着外孙女,都舍不得撒手了。 伺候在一旁的赵秀巧跟着笑得合不拢嘴,姑娘这回真是立了大功了。 出乎姜留的意料,却又在清理当中。雅正夫人长得不算漂亮,但她气质出尘,笑容温和,观之可亲。她这一出场,立刻挤掉了清高冷淡的二舅母,成为姜留见过的最典雅的大周女子。 雅正夫人与王老夫人寒暄过后,亲切地目光落在姜留身上。姜留马上祭出爹爹版外交表情,“夫-人,安。” 雅正夫人见了,笑容越发温和了,“六姑娘一颦一笑,颇有乃父之风。” 孔梅瞪大眼珠子,“夫人认得留儿妹妹的爹爹?” 雅正夫人点头,向王老夫人解释道,“妾身有幸,三年前曾在紫竹庵为姜二公子抚琴。” 女婿跑去尼姑庵作甚?王老夫人面上带笑,“如此说来,那真是他的荣幸。” 雅正夫人摇头,“能为姜二公子抚琴,是妾身的荣幸,二公子是少有的懂琴之人。” 听到雅正夫人对姜二爷如此赞许,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只有小姜留笑得开心。 雅正夫人看来对她爹很好好感,这么说来,自己家姐姐们来学琴的事儿,能定下来了。 今日是初见,雅正夫人并未正式教琴,先考教众人的琴艺。这一考教,姜留安心了。孔梅、孔兰和孟雅媚都没摸过琴,其他几位姑娘中弹得最好的是孟雅娇,其次是二表姐王幽菡,第三是她姐姐,生下几个也是刚入门。 这下,她总不会是最差的了。 因为姜留虽然没弹过古琴,但她小时候学过钢琴!拨开云雾见青天,守得云开见月明,属于她姜留的高光时刻,就要来了! “姜六姑娘。” 姜留忽听得有人唤她的名字,回神才发现一屋子人都看着她,轮到她上前弹琴了。 姜留深吸一口气,慢慢挪到七根弦的古琴前坐下,缓缓抬起手,颇有大家风范。 众人屏息以待。 “铮——” “嗡——” 众人……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七章 西市遇孔能 控制不好力道的姜留只拨了两根弦就放弃了,缓缓抬起手,用她亮晶晶的眼睛望着雅正夫人。 雅正夫人按了按额头,温和道,“姜六姑娘……” “留-儿。”姜留让她不必这么客气。 雅正夫人改口,“留儿的手脚似乎有些迟缓?” 七岁的孟雅媚嘴皮子极为利索地帮雅正夫人解惑,“夫人不知道吧,姜留儿六月时落水丢了魂儿,后来有一魂没找回来,所以变成现在这样的木头人了。” 原来外边是这么传她的,少魂儿?姜留颇为无辜地眨眨眼,只是动作颇为缓慢,看起来很是可怜。 雅正夫人见了,沉下脸对孟雅媚道,“孟三姑娘,子不语怪力乱神。” 孟雅媚鼓了鼓腮帮子,不敢吭声。 姜慕燕解释道,“夫人,我妹妹落水受惊,被救起后郎中说她静脉阻滞,需慢慢调理。我妹妹很坚强,三个多月前她动也不能动,现在只是慢一点点,很快就好了。” 雅正夫人赞许地点头,“姜六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毅力,当真令人钦佩。” 姜留咧开嘴笑了。这位夫人对她的好感太明显了,这是喜欢她呢,还是喜欢她爹? 待晌午放学后,姜慕燕谢绝了外婆留饭,带着妹妹飞奔回家,告诉祖母家里的三个姐妹也可以去外婆家学琴的好消息。 姜老夫人喜极,立刻吩咐人给孙女们准备新衣、配琴,还赏给“功臣”小姜留一个玉镯。 姜留喜滋滋地捧着玉镯回到西院,见她爹爹手握弯弓,挺身玉立于庭院中,薛姨娘正满脸崇拜地给他擦汗,这副场景美好得让人不想进去打扰。 院内暗黑低气压咬帕子的李俏姨娘见两位姑娘回来了,连忙大声提醒,“三姑娘,六姑娘,你们回来了——爷,两位姑娘回来了!” 姜二爷转身,玉颜红润含笑,刹那间扫净了初冬的萧条,“累不累,爹让人给你们备了热牛乳。” 姜慕燕觉得父亲白日不思进取读书,却跟小妾在一块,很是没出息,低头硬邦邦道,“女儿不累。” 姜留却觉得她爹这模样养眼极了,“累,喝。” 姜二爷郎笑,上前抱起小闺女,“走,跟爹爹去吃好吃的,爹还挖了两只蛤蟆,你要不要看?” “不!”姜留对爹爹近日对蛤蟆的执著很是不解。他明明是个大美人,府外有乐阳公主那个癞蛤蟆惦记他也就罢了,他还在府里自己挖蛤蟆!池子里那么多锦鲤,哪条不比蛤蟆可爱! 姜二爷不以为意,抱着小闺女进屋净手后,喝完牛乳问起王家的事。赵秀巧与有荣焉地讲了一通,姜二爷也大喜,“留儿越来越能干了,今天晌午想吃什么?” “鱼。”功臣姜留点餐。 姜二爷立刻吩咐赵秀巧去准备,然后捏着闺女的小胖爪感叹道,“留儿怎么想到让家里的姐妹去的?” 姜留早就想好了说辞,“她-们-人-多,咱-们-家-就-我-和-姐-姐。” 姜二爷挑眉,“哪个欺负你了?” 姜留摇头,“没-有。” 姜二爷不放心,“你年纪最小,腿脚又慢,不可跟你姐姐分开。有人欺负你,你就哭。” 姜留点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你也别哭成满脸鼻涕的丑样,最好是握紧小拳头抿紧小嘴儿,眼泪含在眼眶里要落不落,来,给爹哭一个。” 姜留…… “爹-小-时-候-就-这-样-哭-吗?” 姜二爷切了一声,“你爹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做如此小女儿情态。你姑姑小时候就这样,每次你祖母都会心软。” 提起姐姐,姜二爷又想到她现在被姐夫管得都不敢回来给母亲拜寿,又哼了一声,咬牙切齿道,“留儿长大嫁人后敢忘了爹爹,爹就打上门去,好生教导你怎么孝敬父母!” 姜留……这都哪跟哪啊! 还是正事要紧,“爹-听-过-雅-正-夫-人-弹-琴?” 姜二爷点头,“她的琴技当属第一流,留儿好好学,学会了回来弹给爹听。” 姜留忍不住八卦,“爹-觉-得-雅-正-夫-人-好-吗?” 姜二爷不语,不过表情却回答了姜留这个问题——不好。 “哪-不-好?”姜留好奇。 姜二爷弹了弹闺女的额头,“好生学你的琴。” 爹爹为啥觉得雅正夫人不好呢?姜留回到自己的院子时,还在好奇这事儿。问奶娘肯定不成,她也只能问书秋了。 书秋振振有词,“二爷一定是因为雅正夫人长得不够漂亮,二爷只喜欢漂亮的!姑娘也觉得雅正夫人长得不漂亮吧?” 姜留点头,书秋这推测很有道理,她爹就是这么肤浅看脸的! 由于要去王家学琴,姜家滴翠堂的《孝经》课转到了后晌。不过今日不上课,因为姜家的三位姑娘忙着准备衣衫和琴。 姜留闲了下来,便决定出门去考查市场,打的名义是出门接哥哥散学。 听到闺女要出门,姜二爷并不拦着,只吩咐鸦隐和姜猴儿照顾好她,并塞了几块碎银子,“想吃什么,尽管买。” 姜留儿美滋滋地应了,拉着姐姐出门闲逛。 目的地,西市。待马车到了西市专门卖小吃的一条街,姜留让马车慢慢走,她和姐姐挤在车窗边认真往外看。 这一看,姜留才觉得自己对这个时空的了解完全不够,这里的吃食之丰富完全不比现代差,有些东西她闻所未闻,只看着就被勾起了食欲,哈喇子直流。 但她也晓得家里的情况,看得多问得多买得却不多。前边人忽然多了起来,坐在车外的姜猴儿怒声道,“是咱们府上的铺子,那是孔胖子吧?” 车夫低声应了,“二爷让咱们照顾好两位姑娘,绕路走吧?” 奶娘探身往外看时,姜留儿也瞧见了一个庞大的身影,抱肩站在前边布庄的门前,那身形那脸盘,活脱就是男版的孔氏。不用问了,这一定是大舅母孟氏的亲弟弟,孔能了。 孔能承了父亲的差事,在五城兵马司做事。五城兵马司并非一个部门,而是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是负责在康安城内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五个衙门。直白一点来说,大周康安城的五城兵马司就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加城管。 孔能所在的西城兵马司,主要管的就是西市。自柳家庄卖马的事儿被王香芝捅破之后,孔能在家被父亲打,出门被街坊邻居点点戳戳,到兵马司衙门被同僚嘲笑,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些火,他都撒在了西市内,姜家的两处铺子首当其冲。 姜留看着他腆着大肚子在自家铺子前耀武扬威的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八章 西市斗孔能 赵秀巧怕再上前让看热闹的人群冲撞着两位姑娘,便与车外的姜猴儿商量道,“猴儿,咱们绕着走吧?” “嗯。”孔能这等小人最难缠,姜猴儿虽然憋着气,也只能吩咐车夫,“绕回去!” “不-绕!”姜留固执地撩开车帘,“过-去!” 见姑娘的倔脾气上来了,赵秀巧赶忙哄着,“那边有家铺子的糖水特别好喝,咱们去给二爷和少爷买两碗带回去,姑娘说好不好?” 骂了孔能再去买糖水也一样,姜留抬小胖手指着前边,“过-去!” 见奶娘不动,姜留儿拉姐姐,“姐,过-去!” 姜慕燕见到这么人有些胆怯,可她还是站在妹妹这边,“嬷嬷,咱们……” “哎呦……又有姜家姑娘来了!”眼尖的好事者瞧见小姜留儿,叫了起来,“快让让,姜家六姑娘来了!” “就是那个在佛香阁见到她娘鬼魂的六姑娘?” “对,对,孔家的下人偷卖的,就是姜二夫人留给这位姑娘的牛!” “天煞的,这小姑娘咋长得这么水灵啊!” “你也不看看她爹是谁!” “是让乐阳公主都惦记的姜二爷啊——” 人群中各种声音铺面而来,姜慕燕紧张地抓紧妹妹的胳膊,“留儿,咱们走吧……” 方才还能走,现在却走不了了,赶车的鸦隐一抖马缰绳,马儿甩甩头,迈腿往前走。 赵秀巧则低声问姜猴儿,“咱们府上哪位姑娘过来了?” 姜猴儿也不清楚,“许是五姑娘吧?”三爷管铺子,三夫人和五姑娘来的可能性最大。 姜留儿立在马车上,两眼盯着姜家布庄门前五大三粗的孔能,心里则在酝酿情绪。 带着几个爪牙来姜家布庄找事儿的孔能转头,也瞧见了车上的小娃儿,心中哼了一声,姜家都是孬种,派个奶娃娃来想挡住他孔爷,白日做梦! “孔-舅-舅,”待马车停在布庄门前,姜留扶着车框站稳,盯着孔能一字一顿地说,“留-儿-把-两-头-牛-都-送-给-舅-舅,舅-舅-不-要-砸-我-家-铺-子,好-不-好?” 说完,姜留祭出今天晌午爹爹才教的新表情明亮的大眼睛盛满了委屈,眼泪要落不落地悬在眼眶里,小嘴抿紧,似是忍着天大的委屈,却不敢哭出来。 这小模样呦,看得围观众人的心都要化了,原先作壁上观地都忍不住站到了姜留这边——孔能实在是太过分了! 孔能揉了揉眼睛,瞪着姜留儿,如同见了鬼。她爹的!这一定是姜二的亲闺女! 二十年前,孔能头一次遇到姜二,嘲笑他长得像个娘们儿,姜二就摆出这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害得孔能被整条街的人骂,最后还被他老子抽了十鞭子! 孔能后背一紧,甩胳膊大声吼道,“你这娃儿少说浑话,爷是禀公办事,才不是为了两头牛!” 姜留一言不发,只抿紧双唇,双眼水汪汪地望着孔能。 “娘的!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孔能气得头发丝都竖起来了。 “孔无能,你要把谁的眼珠子挖出来?”一个头戴玉冠的锦衣男子懒洋洋地问道。 无能……八戒……姜留儿一下没忍住,眼泪啪嗒掉了下来。尼玛,二徒弟终于出现了! 居然是这么个货! 看清来人是谁,孔能立刻点头哈腰,“小的不过是说笑,四公子怎么亲自到西市来了?下次您想要什么直接派人知会小的一声,小的麻溜给您送府上去!” 姜留……马屁精!这四公子是哪位,看这行容做派,怎跟她爹有点像? 小书秋凑到姑娘耳边,“姑娘,这是嘉顺王府上的四公子,二爷的知交好友,他来了咱们就没事儿了。” 原来是他!姜留还未说话,就见她三叔从柴易安身后快步到了马车边,低声问,“留儿,你们没事儿吧?” 姜留儿摇头,“三-叔。” 姜槐安抚道,“没事儿了,别怕。” 那边,柴易安正在教训孔能,“这西市是你家开的,本公子向来还要提前向你通报一声?” “不敢,不敢。”孔能笑得极为狗腿,“西市是朝廷开的,小的奉命办差,扰了四公子的雅兴,该打!” “奉命办差?”柴易安合折扇——大冷的天,他还拿着折扇臭美——指着面前的姜家布庄,“本公子这布庄哪里违了国法,你这狗东西奉了哪位大人的命过来办的什么差?” 啊? 听到柴易安说姜家布庄是他的,所有人都愣了。柴易安这是明摆着要给姜家撑腰啊,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嘉顺王的? 见孔能不说话,柴易安沉下脸,“哑巴了,这点事儿还要本公子去问京兆府尹么?” 五城兵马司归京兆府管,京兆府尹是孔能的上上上司。孔能吓得连忙摇头,“四公子误会了,小的是奉西城兵马司沈大人的命,巡查西市各店铺的灯烛,谨防走水。” “爷的店铺查过了?”柴易安懒洋洋地问。 “查过了,查过了,一点问题都没得。”柴易安是草包,可他背后是嘉顺王,孔能半分不敢得罪,“小的不耽误四公子的生意,接着去查下家了?” 孔能立刻带着爪牙跑了,围观的众人哄笑过后也跟着散了。 姜槐上前给柴易安行礼,“多谢四哥。” “无需客套,孔无能再敢来闹事,就派人去府里寻我。”柴易安慢悠悠晃到马车前,折扇在手心一敲,笑问姜留,“小留儿,怎得不叫人?” 姜留儿弯起眼睛,“四-叔。” 姜慕燕也跟着喊了四叔,赵秀巧等人下车行礼。 “乖!”只有一个臭儿子的柴易安爱极了娇娇软软的小姜留,“你们怎跑到这儿来了?” 姜留儿乖巧回话,“接-哥-哥-散-学。” 柴易安笑了,“你哥不是在青衿书院读书么?”西市可不在去书院的路上。 姜留笑眯眯的,“先-买-糖-水,再-接-哥-哥。” “馋-嘴-的-小-留-儿!”柴易安伸手要将她从马车上抱了下来,“走,四叔带你们去买糖水!” 爹爹抱是一回事,让刚见面的四叔抱是另一回事,姜留儿赶忙扭身子让奶娘抱。赵秀巧以为姑娘认生,连忙解释道,“六姑娘沉,莫累着四公子。” 柴易安用折扇轻扣手心,“也好,这丫头看着是挺重的。” 姜留…… 这人一定是爹爹的知交好友,一定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五十九章 孟庭晚挨打 “乐阳公主的事?”柴易安捏着点心,诧异地望着小姜留,“留儿想知道什么?” “都-想-知-道。”姜留儿天真地歪着小脑袋,好不容易逮到个皇亲国戚,她当然要借机打听乐阳公主的底细。从乐阳公主隔三差五就往自己家送东西的行径来看,她对爹爹的兴趣浓着呢。姜留想多掌握些情报,以防万一。 柴易安吃了片麻糖,才笑吟吟地道,“孟三今日从乐阳府出来后去了医馆,背上有两道鞭伤,这件事回去后可以告诉你爹爹。” 姜留儿乖乖点头,“为-什-么-挨-打?” 因得知乐阳想招姜二哥入府做公主舍人,孟三急了,跑去公主府说姜二哥的坏话,想让她打消念头。乐阳的暴脾气,岂会任孟三将她当枪使,只给他两鞭子没要了他的命,还是看在他老子是朝廷命官的份上。 不过这些,就不能说给小娃儿听了,柴易安笑眯眯地给两位小丫头添了甜水,“这些你无须知道。” 姜留知趣没有追问,转而问起其他的,“四-叔,乐-阳-公-主-会-让-太-后-和-皇-上-帮-她-抢-我-爹-爹-吗?” “咳——咳!”听到小姜留冒出这句话,柴易安差点被口中的琥珀核桃仁噎死,他捶打胸口咳嗽几声,才喘过这口气来,眼角带着泪花警告道,“小留儿……这话不可乱说,会惹祸的,可记下了?” 听到柴四公子这么说,姜慕燕连忙拉住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下去。姜留儿乖乖点头,“记-下-了。” 柴易安刚抬袖擦了擦咳出来的眼泪,便听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又小心翼翼地问,“四-叔,会-吗?” …… 柴易安抬头,看着眼睛里盛满担忧的小姜留,不由地心软了。这个没娘疼的孩子,是真的非常害怕乐阳将二哥抓走吧。这样的眼神让柴易安无法拒绝,便低声给她交底,“皇上日理万机,没工夫管乐阳的事;太后她老人……也没精力管。” 没精力管?姜留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关心起宫里哪位教养出乐阳的大周最尊贵的女人,“太-后-娘-娘-的-病,还-没-好-吗?” 柴易安…… “谁跟你说太后娘娘病了?” “我-爹。” ……二哥还真是什么都跟留儿讲……柴易安咳嗽一声,冲着小姜留勾了勾手指,待她倾身过来才在她耳边低声道,“没。” 看来太后真病得挺重,这时候确实没心思管女儿府里事。一旦太后那啥了,就是国丧,君民齐哀,丧母居丧的乐阳公主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抢她爹爹了。 姜留心中稍安,举起桌上的点心盘,弯着小眼睛道,“四-叔,吃。” 这小丫头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柴易安挑了片酥软的栗子糕放进她的小嘴里,转而问姜慕燕,“燕儿要去王家学琴?” 姜慕燕恭敬点头,“是。” “四叔府里还有两张琴,待会儿让人给你们送过去。”柴易安笑吟吟地道,“不是什么好琴,正好让你们拿来练手。” 长者赐,不可辞。姜慕燕起身恭敬行礼,“多谢四叔赐琴,燕儿和妹妹定会好生学琴,不负四叔赐琴之意。” …… 虽说懂规矩知礼数是好事,但这丫头还没十岁呢,言谈举止就跟姜二嫂一般无二了。难怪二哥提起长女就唉声叹气,柴易安也想叹气了,“燕儿越发懂事了。” 辞别柴易安后,姜留儿和姐姐上马车赶往青衿书院。赵秀巧低声道,“方才是三夫人带着五姑娘到布庄选布,孔能过去找事时,她们从后门走了。” 姐姐们明日要去王家学琴,伯母和三婶尤为激动,忙着给女儿置办衣裳,姜留和姐姐的新衣,就是这几日祖母和伯母帮着张罗的。姜留哦了一声个,继续盯着路边的卖吃食的摊子看。 姜慕燕则小声与赵秀巧说起柴四叔赐琴的事,“我和妹妹都有琴,四叔赐的琴可以给二姐用么?” 姜慕筝是庶出,晌午时伯母还说让她跟大姐合用一张琴。说是共用,其实就是大姐不用时二姐才可以用,姜慕燕觉得家中姐妹出去学琴,每人带一张为好。 赵秀巧先是赞扬三姑娘此番心意,“姑娘有这番心意是好的,但柴四爷赠与两位姑娘的琴是不能转送旁人的。” “那就……请父亲拿主意?”姜慕燕试探着问。 赵秀巧含笑,“姑娘考虑得极为周到,院里的事,该先请了二爷的主意才好。” “哥!” 马车已经到了状元街口,姜留儿一下就在潮涌般的散学人流里看到了哥哥——最黑的就是了,招手大声喊着。 见到妹妹,姜凌紧绷的小脸换做惊喜,快步挤向马车。 不过有人比他近水楼台,很快到了马车边,仰着大大的笑脸与姜留打招呼,“留儿妹妹!” 书秋立刻凑到姑娘耳边,“这是柴四爷的儿子柴林桑。” 好巧啊!姜留儿缓缓扬起笑脸,“林-桑-哥-哥。” 八岁的柴林桑笑得极为欢快,“西市新开了家好吃的糖果铺子,咱们去吃好不好?” 书秋笑问,“小公子说的是冯记糖果铺吗?” 柴林桑惊讶极了,“你怎么晓得?” “因为您父亲刚带我家姑娘去吃过。”书秋捂着嘴咯咯地笑。 “这样啊……” 好生遗憾的柴林桑被旁边一个小胖子拉住,“五哥,西屿哥他们都走远了,咱们快点追去吧!” 姜留连忙道,“林-桑-哥-哥-快-去-吧。” “我改日再来找妹妹玩。”柴林桑转头问身旁的姜凌,“凌哥,跟咱们去东市看西域来的杂耍艺人不,他们回喷火,可厉害了!” 姜凌摇头拒绝。 待柴林桑走后,姜凌钻进马车,才发现姜慕燕也在,便干巴巴地叫人,“三姐。” 姜慕燕点头,没有吭声。 姜留指着小陶罐装的枸杞梨水,“哥,喝。” 姜凌拿起一个,用干净的芦苇杆戳破蒙住罐子的纸,喝了两大口,呼了一口气,显然是渴坏了,“今日后晌上考了箭数,我得了第一!比顾西屿还多射中了一支!” 虽然不知道顾西屿是谁,但不妨碍姜留夸奖哥哥,“哥-哥-厉-害!” 今日书院考教骑射么?姜慕燕挑起车帘,偷偷往外望,不知道庭晚哥哥怎么样,他的骑射不算出色…… 姜慕燕很快在人群中寻到了比旁人高出半头的孟庭晚,却忍不住惊呼一声,“庭晚哥哥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呢……” 姜留往外看,看到孟庭晚被两个书童架着上了马车。 姜凌喝完一罐梨汤,才平静异常地道,“我打的。” 姜慕燕瞪大眼睛,缓缓咬住下唇。 姜留则护犊子地皱起小眉头,“他-找-哥-事-儿-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章 装腔作势 姐弟三个回到府中时,受到热烈欢迎。因为先跑回家的小胖子姜三郎已经把姜凌揍了孟庭晚的消息带回家,大肆宣扬。 这三年,姜家受尽了孟家的气,姜家报仇无计,能揍一揍孟家人出气也是好的。 姜二爷把小闺女从马车上抱下来,又重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好啊!” 姜四郎拍巴掌,“凌哥哥厉害!凌哥哥最棒!凌哥哥教我!” 姜三郎将四弟扒拉到一边,撸起袖子跃跃欲试,“姜凌,咱们比一场,看看谁厉害!” 姜二郎抬袖捂脸,三弟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知该说他傻还是有韧性。 带几个小子闹完,姜二爷才大摇大摆地带着儿女们回到西院。每人一杯热牛乳下肚后,姜二爷才问,“三郎只说你把孟庭晚打了,究竟怎么会事?” 二郎、三郎和姜凌虽然都在青衿书院读书,但并不在同一处,所以姜三郎虽然知道姜凌打了孟庭晚,却不知原由。 姜慕燕放下温热的碗,紧张地望着姜凌,慢吞吞的姜留还在一口一口地喝着牛乳。 “今日在院中学骑射,孟庭方当众说父亲您骑射极差。”姜凌如实道,“他当子辱父,儿岂能容他,便与他当场比试。” “啪!”姜二爷怒拍桌子,震得桌上的三个碗瑟瑟发抖,只有被姜留捧着的那个安稳无恙,“还敢说老子差,他老子连弓都拉不开,还不如老子呢!” 姜二爷自幼体弱多病,姜太夫人不只用医药调理他的身体,还请了武师进府教他拳脚功夫强身健体,便是姜二爷哭哭啼啼地闹,太夫人也不许他中断。 这二十多年坚持下来,成效是显著的一是姜二爷学会了几套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自觉比旁人多了几分侠肝义胆,颇为自得;二是最弱的姜二爷长大后,反倒成了三兄弟中体力最好的一个,他是三兄弟中唯一能拉开铁弓的一个,这让姜二爷觉得非常骄傲。 能开弓却百发不中。姜二爷练箭时,无人敢入箭靶方圆两丈,因为他的箭离弦后会射中何处,完全不可预料。 关于爹爹射箭误伤人畜的黑历史,姜留能背一个时辰。她喝完牛乳,慢吞吞地道,“爹-爹-现-在-厉-害-了。” “那是!”跟姜宝学了几招的姜二爷怒容转为得意,“爹的汗可不是白流的!” “爹-下-次,吓-死-他-们!“姜留握起小拳头,孟家的小儿在外边口出狂言,说明孟家的大人没少在背地里偷说爹爹的坏话。这个不能忍! “好!爹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姜二爷满面豪情。 “就-是!”姜留给爹爹鼓劲儿,进步快源于起点低,爹爹现在已经能射中靶子了,进步大大滴! 姜慕燕小声问姜凌,“既然是孟庭方惹事,怎受伤的是……孟庭晚呢?” 是啊!姜二爷和姜留都转头看着姜凌。 姜凌解释道,“孟庭方不敢与儿比射箭,要比拳脚……” “这可是他自己找打!”姜二爷幸灾乐祸,儿子的拳脚有多好,已经在三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就-是!”姜留也跟着乐,孟庭方真是挖坑把他自己给埋了。 姜慕燕又催促,“然后呢?” “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孟庭晚得着消息过来劝架。他不拉孟庭方却拉住我的胳膊,所以我把他推开了,他没伤着,装的。” 说的人没什么感觉,听的人却气坏了,“孟庭晚哪是劝架,他是看孟庭方打不过你,才冲上去拉偏架的!孟家人从老到小都是伪君子,装腔作势!” “坏-人!”姜留也生气了,“哥-哥-受-伤-没?” 姜凌摇头,就凭那俩弱鸡,哪能伤到他。 “那……”姜慕燕刚张开口,赵秀巧就进门了,“二爷,老夫人让您带凌少爷去北院。” 姜二爷带着姜凌走后,姜慕燕才小声道,“父亲和姜凌一定是误会了,庭晚哥哥不会拉偏架,更不会装腔作势。” 姜留见姐姐揪心的小模样,便道,“姐,走。” “去哪?” “花-园。” 姜留带着姐姐绕到花园最西侧,站在高高的院墙下。孟姜两家比邻而居,中间只隔着这道围墙,墙的西边是孟家的东院书房,姜留听桃枝说过,孟庭晚经常在这个书房里读书。 姜留派书秋放风,然后折了个小树棍盯着围墙仔细看了一会儿,用小棍子戳穿墙缝,弄出两个小洞来,回头冲着招手。 姜慕燕当然也知道墙那边是什么地方,但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妹妹这样做是不对的,万一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姜慕燕犹豫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那份担心,凑过去与妹妹趴在墙上往那边瞧。 书房院内,孟庭晚的小书童竹九正靠坐在书房连廊的栏杆上,腿一晃一晃地打发无聊时光。 竹九在这儿,孟庭晚肯定在书房里。果然,姜留小姐妹俩没等多久,就见孟庭晚从书房里走了出来,只见他站得笔管条直,与书院门前被扶上车时完全是两个模样。 待孟庭晚带着竹九走了,姜留才直起身,看着姐姐,小声道,“装-的。” 姜慕燕不吭声,但姜留看得出来她不信。 于是乎第二日一早,姜留跟姐姐们出门去王家学琴时,故意在门口磨蹭了一会儿,让姐姐看到孟庭晚出门时是什么样子。 姜慕燕亲眼看到,昨日在东院书房行走自如的孟庭晚,此时却被竹九扶着走出来,上车时左胳膊无力垂着。 待到孟庭晚上车走了,姜留又冲着呆呆抱琴的姐姐说,“装-的。” 马车晃悠悠地走了许久,姜慕燕才小声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留-儿-不-知-道。”有些事,得她自己看清楚想明白,才能转过这个弯来,姜留没有明说。 五姐姜慕锦凑过来,“三姐,六妹,说谁呢?” 姜慕燕连忙道,“没说谁,五妹妹的琴套好漂亮。” 姜慕锦凑到三姐身边,晃着她的胳膊,“三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今天我的琴弹着不好,回来能用柴四叔送你的琴练习吗?” 柴四叔送过来两张琴,二伯让六妹用新得的琴,原本给六妹准备的琴给了二姐,三姐用的依旧是二伯母留下的琴,姜慕锦想讨过来用。 姜慕燕并不小气,“当然可以。” “三姐真好。”姜慕锦笑得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可爱极了。 姜家的马车与孟家的同时到,所以姜家五姐妹下车后,便与孟家三姐妹面对面了。 孟雅媚首先发难,“臭姜留!你哥竟敢把我哥的胳膊打折,我一定要替我哥报仇!”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一章 你胳膊不是动不了吗 见孟家三姐妹同仇敌忾地瞪过来,姜家五姐妹也毫不气弱地瞪回去。姜留慢悠悠地问,“你-哪-个-哥-折-了?” 听到她这么问,孟雅媚的眼睛都瞪圆了,“当然是我大哥!” 姜慕锦上前一步,“你大哥我凌哥还大一岁呢,是他自己没用,能怪谁?” “分明是你们姜家接回来的野种粗鄙,只会动手打人!”姜雅媚也上前一步,跟姜慕锦对上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雅正夫人出来见到两帮小姑娘对峙着,上前询问。 姜慕容和孟雅娇分别拉住自己的妹妹,“没……” 还不等她们说完,姜留就挑着最严重的地说了,“夫人,她-说-我-哥-是-粗-鄙-的-野-种。” 雅正夫人闻言沉下脸,“孟三姑娘当真如此说的?” 姜雅媚不顾大姐的拉扯,高高仰着小脑袋喊道,“姜二叔白得像面粉,姜凌黑得像烧木炭,大伙都说他不是亲生的,是野种!” “敢问孟三姑娘所说的‘大家’是何人?”雅正夫人缓缓问道。 “就是我……” “媚儿!”匆匆带着两个女儿赶来的孟氏厉声打断侄女,“你若再胡言乱语,我立刻派人送你回去!” 当着这么多人被姑母吼,七岁的孟三姑娘委屈得眼圈转泪花,“姜家打断了大哥的胳膊,姑母还帮着她们欺负媚儿,姑母坏!” 孟氏沉着脸,“来人,送三姑娘回去。” “哇——”孟雅媚哭着转身跑了,八岁的孟家二姑娘孟雅秀也红了眼圈,十二岁的孟雅娇却极为沉稳,屈膝给雅正夫人和姑母行礼,“三妹不知道从街上哪里听了闲话便信以为真了,都是雅娇不好,没照顾好妹妹。” 这时,孔家姑娘们和王幽影也到了,雅正夫人便微微点头,率先进了泠幽院。 因为有了方才这一出,众家小姑娘进入琴房后异常沉默,并暗暗飚劲,要把对方压下去,是以这一上午大家学得格外认真,不知不觉一个半时辰地课便上完,散学了。 姜留与众位姐姐辞别雅正夫人,又去拜见了外婆,便呼拉拉地出了王家。难得姐妹们一起出来,姜慕锦很是兴奋,“咱们去玩吧!” 身为大姐的姜慕容摇头,“后晌还要去滴翠堂读书,回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姜慕锦不肯放弃,摇着大姐的衣袖道,“大姐,那咱们在外边买点好吃的再回去吧~~” 姜留非常赞同,“吃-状-元-街-的-云-吞!” 状元街的云吞很出名,姜慕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吃完就赶紧回去。” “好!”姜留和姜慕锦齐声应了,二姑娘姜慕筝虽然没吭声,但眼里也闪着快活的光芒,只有姜慕燕闷闷不乐。 上了马车后,姜慕容小声问,“三妹在担心孟庭晚?” 姜慕燕连忙摇头,“我没有!” “其实你担心他也正常,以前你们俩玩得最好了。要不咱们从状元街过时仔细找找,兴许能碰上他呢。”姜慕容提议。 大姐为啥要找孟庭晚?姜留好奇看着她,便听大姐怒冲冲地道,“不是说凌弟把他的胳膊打折了嘛,咱们去看看,如果他胳膊没折,咱们就给他打折!” 大姐威武!姜留用力点头,“好!” 姜慕锦开始四处踅摸武器,“姐,咱用什么打,棍子还是刀?” 姜慕筝怕怕地拉着嫡姐的衣袖,小声道,“母亲叮嘱咱们不可生事。” “这哪是咱们生事,分明是孟家找上门来的!”前几个月家里给她说亲未成,姜慕容受到的打击太大了,致使她现在对孟家人更加恨之入骨。 姜慕燕知道孟庭晚的胳膊没折,她不想姐妹们与孟庭晚在书院前起冲突,便道,“若是咱们与孟家人在书院门口争执,祖母知道后定不会再让咱们出门了。” 这话杀伤力很大,姜慕容哼哼几声,“那就去吃云吞,碰上孟庭晚算他倒霉,碰不上算他运气好!” 孟庭晚的运气呢,是极差的。 姜家五姐妹在连升食肆二楼小间里云吞时,他也由书童竹九扶着,跟随一帮人走了进来,在大堂落座。 听到楼下的动静,姜家姐妹把布帘挑开一条小缝往下看了看,又缩回去面面相觑。 十五岁的姜慕容虽然放了狠话,但见到楼下那么多人,也有点打怵,便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的胳膊看模样像是已经断了,不用下去打折了。” 姜慕筝连忙点头,“大姐说得对。” 姜慕锦的注意力全在云吞上,“那咱们快点吃吧?” “好!”姜慕容应了一声,转身到桌边吃东西。 姜留却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了孟庭晚,她拉着书秋到旁边咬了会儿耳朵,书秋点头跑了出去。 姜慕容问,“书秋去干什么?” 姜留解释道,“我想吃蜜枣儿。” 姜慕容心疼道,“这的蜜枣又贵又不好吃……” “想-尝-尝……”姜留眼巴巴地道。她自然不是馋这几个蜜枣,而是要用它们让孟庭晚原形毕露。 姜慕燕连忙道,“好,让他们给包上,咱们在车上吃。” 这正合姜留的意,待她们吃完云吞下楼时,书秋手里多了一小包蜜枣儿。姐妹五人带着丫鬟婆子从楼上下来时,引得不少人仰头张望。 左胳膊不自然下垂的孟庭晚也抬起了头,见是姜家姐妹时,非常有礼地颔首。 姜慕燕也下意识地点了头,姜慕容握紧拳头,若不是人多,她非要骂孟庭晚虚伪不可。 不过若不是人多,孟庭晚肯定是冷冰冰的假装看不见她们,孟家人不都这样吗! 被奶娘抱着的姜留也看到了孟庭晚的动作,再加上今早孟雅媚的表现,姜留觉得孟家对姜家的恨,比起姜家对孟家的一点也不少,这是因为什么? 待她们上了马车后,小姐妹们吃起蜜枣儿,姜留又慢吞吞地要这个看那个,马车行进的极慢,一直关注着连升食肆的书秋低声道,“出来了!” 姜留转头,见孟庭晚由书童扶着走出来,到了马车边上时,假扮食客的鸦隐在他们面前走过,“不小心”脚滑,手里的蜜枣儿脱手,如同长了眼般,向着楼下的孟庭晚一群人砸过去。 事发突然,孟庭晚跟众人一样,下意识地抬手护住脑袋。 “对不住,对不住。”站稳的鸦隐连声道歉,“没伤着各位公子吧?” “真是不长眼!”一个小书生骂完,忽然盯住孟庭晚,诧异地问,“庭晚,你的胳膊不是动不了吗?” 孟庭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姜家的马车。 只见车窗的帘子高高挑着,姜家五姐妹都挤在车窗边,直勾勾地看着他!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一章 解毒丸还是五毒散? 姜家五姐妹和周围人的眼神,让孟庭晚觉得受到了羞辱。他缓缓放下胳膊,冷声道,“我的胳膊能动,很疼。” 竹九连忙扶住少爷的胳膊,“少爷,小心伤上加伤。” 姜留慢悠悠地问,“胳-膊-折-没?” 围观的人立刻道,“当然没折,你见过谁的胳膊折了能这么痛快地抬起来?” “哦。”姜留应了一声。 姜慕锦接着道,“孟雅媚刚才说她大哥的胳膊折了,要打我六妹报仇呢!” 不等孟庭晚接话,姜慕容便端庄大方地道,“既然孟少爷的胳膊没折,这其中必有误会。万望孟少爷回家后好生跟家里人解释清楚才好。” 说罢,姜慕容放下车帘,捂嘴偷笑,姜留和姜慕锦跟着笑,姜慕燕呆愣出神,甚少出门的姜慕筝则因为一下子被那么多人盯着看,正脸红心跳着。 回到家后,姜慕容立刻将自己的“壮举”通报全家,得到了祖母的笑脸、母亲的夸奖和父亲的一顿训教。 状元街这一幕,彻底粉碎了姜凌霸道无礼打断孟庭晚胳膊的谣言,很多人的孟庭晚的举动颇有微词,认为他阴险狡诈,不配入国子监读书。一旦这些议论被传入国子监,孟庭晚的前程危矣。 先是三儿子被乐阳公主抽了鞭子,二是三孙女被王家人送回府,三是长孙被人当街羞辱,刑部侍郎孟回舟心头不安,将家人召集在一处严厉训斥,让他们谨言慎行,再有人惹出事端,家法伺候。 被警告后,孟家三姐妹在王家学琴时也收敛了许多,姜留也能按下心来,一边学琴一边考查市场。 努力的两个月后,琴技垫底的姜留又“做梦”了。因被父亲嘲笑牛乳蛋羹的事还历历在目,姜留这次只跟奶娘和姐姐说了自己梦到娘亲给她做好吃的事,没告诉爹爹。 这次姜留“梦”到的,是不是点心。 康安城内糕点小吃数不胜数,姜留很难以一个六岁小娃儿的嘴说出太新潮的东西,家庭版的寻常点心又很难出彩,姜留便决定避开跟糕点竞争,而是选择做糕点搭配材料——肉松。 制作肉松的原材料是瘦猪肉、食用油、盐、糖、料酒等,制作时间虽长但方法很简单。姜留简单给奶娘描述后,便眼巴巴地望着她,“想-吃。” 因进项少花销大,姜家的日子越发艰难,已经到了考虑将府邸卖出一部分维持的地步。姜家饭桌上的菜越来越简单,姜留已有好几天没吃过肉了,想到美味的肉松,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赵秀巧看得心都疼了,“厚叔今早派人去南市买肉了,等买回来奴婢就给姑娘做。姑娘先写字,写完就能吃了。” 姜留怕奶娘做不好,浪费了花银子买回来的肉,“想-看-着-奶-娘-做。” 府里十五位主子几十个下人,也只买回来两扇猪肉、二十几条鱼、十几只鸡鸭。若是出事之前,这些都不够五日吃的,现在却要靠着这些肉撑过年关。赵秀巧禀明了二爷,去前院大厨房割肉时,都有些不好意思。 待肉割回来,奶娘照着姜留说的先将切成小块放在沸水里煮了半个时辰捞出沥干,撕成小肉条再用擀面杖慢慢擀碎,锅里加入少许油、糖和盐后小火慢慢翻炒。 在奶娘做肉松的过程中,姜留一直守在旁边试吃,让奶娘加糖或盐,待炒到猪肉蓬松,吃起来有点脆脆的时候,姜留终于满意了,让奶娘将肉松盛出。 赵秀巧看着用巴掌大的猪肉炒出来的两碟子肉松,觉得万分不可思议,“这一点也看不出是猪肉做的……” 姜留捏了一些递到奶娘嘴边,“吃。” 赵秀巧尝了少许,眼睛里都是亮光,“好吃!姑娘端给二爷三姑娘、凌少爷尝尝吧?” 姜留很期待爹爹和哥哥、姐姐吃过肉松后的反应,“好。” 哥哥还未散学,姐姐还在练琴,姜留便和奶娘带着肉松去正房里等爹爹,爹爹这会儿正在外院书房里跟裘叔说话。 这两个月,裘叔运筹帷幄,将西市的逢春药铺经营不错,不仅缓解了姜家的燃眉之急,也让人看到了破解三年前刑部失火案的曙光。姜二爷从前院拎着个纸包回来时,脸上带着明朗的笑容。 在姜家日子日益艰难的现在,不能出去赌钱贴补家用的姜二爷吃穿用度已大不如前,但他的笑容却依旧灿烂。进屋后,姜二爷把手里的药包房子桌上,“留儿,快来看爹爹给你带了什么回来!” 姜留挪着沉重的腿,慢悠悠地走过去,见了爹爹打开的纸包里干瘪的癞蛤蟆,吓得“啊”了一声。 见小闺女被吓到了,姜二爷搂着她哈哈大笑,“这是爹在池子里挖的癞蛤蟆,留儿莫觉得它们难看。配上壁虎、石见穿、丹参、夏枯草、鹅不食草、黄砂等制成丸,就能医好你的病!” 蛤蟆、壁虎、夏枯草、鹅不食……这些凑到一块不像治病丸,反像五毒散,姜留胆战心惊,“谁-给-爹-的-方-子?” “不管是谁给的,保管是对症良方!”姜二爷美滋滋地看着桌上的癞蛤蟆皮,“也不晓得这玩意儿是什么滋味……” 要不您先尝尝?姜留推测道,“澄-空-大-师-给-的?” “爹的小留儿越来越聪明了!”姜二爷捏着闺女的小胖爪,心情美好,“那蛮和尚送信来说,这是他百般打听才得的西域良方。” 确定是良方,不是毒药?姜留又问,“癞-蛤-蟆-也-是-大-师-让-爹-爹-抓-的?” “不错。留儿在这个池子里受了惊吓,所以用池子里的癞蛤蟆入药,药效最佳。”姜二爷坦然道。 这入药还分是哪个池子里的癞蛤蟆?姜留无声叹气,“他-骗-爹-的。” 姜二爷笑了,“就算澄空大师是有意折腾我,只要能治好我闺女的病,让他折腾又何妨。” “爹-真-好。”姜留被感动得稀里糊涂,觉得爹爹为她付出这般辛苦,她吃几只癞蛤蟆、壁虎和那啥枯那啥不吃又何妨,反正毒不死……吧? “爹不好谁好?”姜二爷得意地晃晃脑袋,指着旁边的食盒道,“这是什么?” 姜留立刻精神抖擞,“给-爹-吃。” 姜二爷打开食盒,忘了一眼里边的东西,脸就皱成了包子,“这发了霉的玩意儿怎能入口!谁骗你买的?爹找他算账去!” 姜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三章 驸马 赵秀巧见自家姑娘的脸都快气绿了,连忙道,“二爷,这是六姑娘梦到的吃食,奴婢照着给您做的,虽看着奇怪了些,但滋味挺好。” “又是你娘?“ 姜留缓缓点头。 王氏活着的时候就见不得他舒坦,没想到死了也不消停,姜二爷盯着碟子里发了霉的玩意儿看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才伸筷子加了些许,颇为嫌弃地嗅了嗅,才放入口中品尝。 …… 口感重也不够细腻,只勉强能入口,见闺女眼巴巴等着挨夸,姜二爷只得道,“这次口味很独特,当配菜喝粥应该不错。” 爹爹果然有眼光!姜留笑弯了眼睛,“嗯!” 赵秀巧连忙道,“二爷和姑娘今天晌午想喝什么粥?” 姜二爷…… “白-米-粥。”姜留美滋滋。 姜凌去书院不回来,晌午时看着俩闺女就着烂肉喝碎米粥的姜二爷怒火中烧。莫说鱼肉,现在连大米粥都只能吃碎米了,都怪乐阳那丑妇! 不同于挑剔的姜二爷,姜慕燕却觉得这个烂乎乎的菜很好吃,第二天早上,除了姜老夫人,全家人都觉得非常好吃。 尤其是近来胃口不好的姜松,甚至还多喝了一碗碎米粥,“这个甚好,甚好。今日让厨房多做些,我拿去送给刘大人尝尝。” 留在京中是无望了,姜松这几个月一直在外活动,想谋个外放的差事。 姜槐却觉得这烂肉比牛乳蛋羹好上许多,或许能卖出大价钱,便在饭后拉了两位兄长商议。 对事物的色香味极为挑剔的姜二爷首先发言,“此物观之不雅,入不了食客的眼。”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挑剔?吃饭用的是嘴不是眼!” 怕二哥挨骂,姜槐赶忙和稀泥,“此物叫‘烂肉’确实不讨喜,咱们给它改个雅致的名儿如何?” 姜松点头,虎着脸对二弟道,“你觉得叫什么才雅?” “这个……”不爱动脑子的姜二爷抬手指搔了搔轮廓完美的下巴,转眼看三弟。 姜槐立刻道,“此物柔软,叫肉绒,如何?” “不好,绒乃衣物,‘肉绒’二字让人闻之毫无食欲。”姜二爷投反对票。 姜槐犯难了,“软肉,香肉?” 这玩意也不香啊,姜二爷摇头,终于想起来一个符合他胃口的,“肉云,如何?” 姜槐立刻鼓掌,“好!” 姜松反问,“绒不是吃的,云就是吃的了?” 起码“云”比“绒”好听啊!不过姜二爷不想反驳大哥,免得他啰嗦起来没完,“那依大哥之见,叫什么为好?” 姜松还真想起一个,“肉酥如何?” “好!”姜二爷不敢有意见。 “非常好!”姜槐生怕不同意被大哥拉住唠叨半日,“名字定下来了,小弟觉得咱们不能打着姜家的名号去卖肉酥,还得跟人搭伙。咱们在府里做,然后拉去店铺卖,两位兄长觉得如何?” 姜松点头,“这样稳妥,让府里人闭紧嘴巴,莫传出去。” 姜二爷则道,“上次的牛乳蛋羹麻烦了易安,这次不好再找他。三弟去找白晅,让他帮忙寻门路。” “找白三哥……”姜槐略顿。白晅是二哥的酒友,其父相翼候白承郭,其嫡姊入宫为修仪。白家虽根深叶茂但白晅是不受宠的庶子,整日里斗鸡走马游手好闲,除了吃酒赌牌,姜槐没听说过白晅有别的本事。 姜二爷非常肯定,“白晅有门道,你尽管去。” 见大哥不反对,姜槐起身去操办。姜二爷则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他欠了几个人的人情,发愁这些债以后要怎么还。 姜松看着面前皱眉掰手指头的二弟,心中感慨万千,忍不住长吁短叹。 姜二爷听得这响动,抬头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在交友一途,愚兄不如你啊。”二弟这些被他称之为“酒肉之交”朋友,在二弟落难时却都能伸手拉一把,而自己的那些……姜松忍不住神伤。 见大哥竟是为了这个伤神,姜二爷连忙安慰道,“大哥好友都像大哥一样掌撑家业,做事自然要瞻前顾后百般思量,不如小弟这些无官一身轻的朋友方便。” 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我与刘大人有约,该走了。” 姜二爷见大哥的双腿快比留儿还沉重了,有些不忍,“大哥不要去苦寒之处供职,实在不行大哥就别去当官了。天无绝人之路,咱们有府邸有田庄,饿不着的。” 见二弟这么一本正经的劝他,姜松觉得身上都轻快了不少,“我明白,你在府中好生照看母亲,我去去就回。” 傍晚时分,姜槐回府后,兴冲冲地跑来找二哥,“白三哥帮着牵了恒升商号的线,恒升商号给出的条件是要么一百两买菜谱,要么一百五十文一斤收肉酥,白三哥帮着把价钱提到了两百文!” 没想到那玩意儿还真有人看得上,姜二爷问,“这价钱合适?” “合适!”姜槐细细给二哥算,“猪瘦肉比白肉便宜,大量买能压到二十文一斤,三斤出肉出一斤肉酥,加上配料和工钱也不足百文,也就是说一斤肉酥咱们可以赚一百文。等作坊建起来,一天制出上两百斤肉酥就能赚二十两银子!” 一日二十,一月便是六百两!姜二爷的眼睛也亮了,“一日能制出两百斤?” “找二十个人,支起十口大锅,一日何止两百斤!”姜槐激动地搓手,“这作坊建起来后,咱们府上的吃用就不愁了!小弟这就收拾收拾出京寻地方建作坊,五日内必出肉酥换钱。” 姜二爷也欢喜不已,“咱们快去跟母亲说一说!” 姜老夫人得了信也是极欢喜的,送走姜槐后,老夫人拉着姜二爷的手感慨道,“留儿这次又立了大功,你替为娘想想该怎么赏她。” 姜二爷笑道,“娘过年时多给她几枚铜钱压岁吧,没什么比平安更好了。” 是啊,不管是对多灾多难的姜家还是受怪病困扰的留儿,还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呢?姜老夫人轻声道,“你派人去寺里,为清荷点盏长明灯吧。” 姜二爷皱皱眉,“娘真觉得这些吃食是王氏教给留儿的?” 姜老夫人反问,“不是她,还能是你?” 姜二爷嘟囔道,“她活着时不善羹汤,死后怎就开窍了?” “阴阳相隔,那边的事谁能知晓?或许她得了什么造化也说不定,这总归不是坏事。”姜老夫人慢悠悠地道。 姜槐出府忙碌半月余,带回了百余两纹银,姜家人刚松了口气,却又闻得一个惊人的消息 乐阳公主欲招姜家二公子姜枫为驸马!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四章 风起 姜家的西邻,孟家主院书房内,灯火通明。刑部侍郎孟回舟坐在案后,二儿子孟寻礼和三儿子孟寻真立在桌前,父子三人皆是满面凝重。 “儿听今日去宫中报送文书的马大人说,乐阳公主今夜留宿太后宫中,圣上过去与太后、乐阳同用晚膳。”任大理寺评事的孟二虽然官职不大,但消息却极为灵通。 听到乐阳的名字,鞭伤还没好的孟三只觉得后背阵阵发疼,焦急道,“爹,乐阳认准了姜二,一旦姜二当了驸马,咱们就倒大霉了!” 孟回舟喝问,“姜枫当驸马是姜家与乐阳公主府的事,与我孟家何干?” 不相干您找什么急上什么火,到这会儿了还死鸭子嘴硬!孟三心中腓腹,嘴上却不敢,“是儿情急失态,请父亲恕罪。” 孟二比三弟会说话,“姜松仕途受阻,姜家举步维艰,成为乐阳公主的驸马,对姜枫而言乃是一步登天,这门亲事姜家不可能不同意。” “就是!”孟三附和,一想到姜二疯子当上驸马后在京城横着走的情形,他就抓狂。不行,这绝对不行! 孟回舟缓缓转着桌上的茶杯,“姜家有恩于为父,纵使现在姜家因姜冕之死对孟家横眉冷对,我孟家也要呈君子之风以德报怨,不可行错一步。皇家想招谁为驸马,不是我等能干预的。不管人前还是人后,你们决不可非议此事也不能露出半点怨色,可记下了?” “记下了。”孟二与孟三齐声弯腰。 孟回舟摆手让三儿子退下,才问二儿子,“马正堃可还说了什么?” 大理寺少卿马正堃因职务之故,常出入宫中和各部衙门,是朝中有名的百事通,朝中官员都喜与他结交套消息,他也常因此沾沾自喜。孟二的消息,大半都是从他这儿得的。 孟二低声道,“他说又有两个御医被圣上斥责了,没有旁的了。” 这消息孟回舟也得到了。太后缠绵病榻数月不见好转,圣心忧虑,御医受斥责在所难免。乐阳公主这是想在太后离世之前将她与姜枫的亲事定下来,依着乐阳公主的脾性,公主府现在恐怕已经在准备大婚所需的物什了! 乐阳公主好男色,若姜枫得宠,孟家危矣。孟回舟虽然斥责儿子,但他也担忧得一夜未睡,第二日忧心忡忡上朝,眼圈都是黑的。 散朝时,孟回舟故意晚行几步,慢慢跟在右相秦天野身后。与护国公说了一路的话分开后,秦天野转身时才看到憔悴的孟回舟,温和笑道,“便是衙门事情再多,孟大人也该保重身体才是。” 孟回舟紧走两步上前,恭敬而有礼地回话,“卑职听闻太后凤体欠安,昨夜翻遍医书也未见良方,实在惭愧。” “若知孟大人如此有心,圣上也该动容了。”秦天野面上风波不显,“太后有圣上和乐阳公主日夜照料,很快会康复的。” “您说得是。”孟回舟踌躇片刻,终究顾及场合,不敢多问。 秦天野边走边与他闲聊,“孟大人也住会嘉坊柿丰巷内吧?” “正是。”孟回舟心中激动,觉得他两月前给右相府送的柿子起到了作用,右相大人记下他住在哪里了。能让当朝宰相记住他,这是大大的喜事! 秦天野慢悠悠地问,“听闻柿丰巷姜家二子姜枫领了个儿子回来?” 莫非那黑小子有什么来头?孟回舟心头一跳,“据姜家说,那孩子本与姜枫的长女同胎而生,但因体弱一直养在乡下,如今大好了才接回来认祖归宗。” “如此说来,这乃是一桩喜事了。”秦天野笑道。 孟回舟连忙附和几句,话锋一转道,“那孩子虽已九岁,但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甚懂礼数,还需好生教养方能成才。” 秦天野笑了,“乡野间长大的,这方面难免疏忽了些。既然身体已经大好,想必在其父的教养下,很快就能改头换面,令人刮目相看了。” “相爷所言甚是。”孟回舟笑容难掩讥讽,姜枫无才无德,那黑小子在他的教养下,定也是个废才!不过左相大人为何会提起他呢? “不过,姜枫怕也亲自教养不了几日了。”秦天野说完,便不紧不慢地踱着官步,走入了庆文殿。 被泼了一瓢冷水孟回舟立在阶下,直到有人靠近才回神,装作无事般快步回刑部衙门。大火翻修后,刑部是六部衙门中最新的,但孟回舟坐在明亮的案前,只觉眼前尽是灰暗。 姜枫,真要成为乐阳驸马了?姜家真要借此翻身了?若姜家翻身……孟回舟握拳咬牙,就算姜家翻身又如何,就凭胆小怕事的姜松和一无是处的姜枫,拿什么和他斗! 男色么? 未雨绸缪孟回舟提笔刷刷地写了一封信,派人急速送给在外任官长子孟寻义,让他速在其管辖的县内,搜罗年轻貌美的男子,秘密送入京中。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乐阳公主欲招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为驸马的消息,很快吹遍康安城的角角落落,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知情的人,嘲笑孟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不是他上蹿下跳地撺掇乐阳公主霸占姜二爷,乐阳公主也不会在见了姜二爷之后动了真心,招他为驸马。 在家养伤的孟三,真恨不得一脑袋扎到护城河里死一死。 现在大伙都在等。等媒人登姜家的门,等圣旨,等姜二爷入驸马府,等他凭着美貌把乐阳那母老虎收拾得服服帖帖。 万众瞩目的姜府,依旧安静清冷,府中的奴仆没有一个敢挂着笑容,但是他们心里都松了一口气,觉得姜家的苦日子要到头了,只要二爷肯娶了乐阳公主。 就算乐阳再不堪,她也是公主啊,还是太后的亲生女,圣上的胞妹,娶了她就成了皇亲国戚,成了康安城中无人敢惹的存在啊。 姜槐依旧在新建的肉酥作坊里忙忙碌碌,无论是谁问他姜二爷是怎么想的,他都一声不吭;姜松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终日不出;姜老夫人跪在佛像前,闭目念了一日的经文。 姜二爷则躺在床上,喝了一日的酒。 第二日,万众瞩目中,乐阳公主府内院的管事苏嬷嬷,又驱车到了姜家大门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五章 姜二爷的心思 一改前几次高高在上的姿态,苏嬷嬷这次来到姜家格外守礼,笑吟吟地向姜老夫人表明乐阳公主招姜二公子为驸马的诚意,“经过这段时日的多番考量,我家公主已确认贵府二公子是位不慕名权利的正人君子,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 她都这么说了,姜母的态度还是与前几回一样,苏嬷嬷心里不高兴,但她不敢发火,继续陪笑,“坊间的种种传闻皆是假的,我家公主品行高洁,只是不屑于向世人解释罢了。为免二公子误会,我家公主愿遣散府中所有男仆和管事,也愿接二公子的儿女们入公主府。若府上的少爷们愿意,公主可送他们进南书房与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同读书。公主还听闻姜大人有意去江南为官?” 苏嬷嬷滔滔不绝地抛出诱饵,侍立在婆婆身边的陈氏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江南乃大周富庶之地,历来都是肥缺啊! 姜老夫人依旧沉稳,“朝中事,老身身为妇道人家,不敢过问。” 苏嬷嬷笑意更深了,“老夫人心宽体健,是贵府儿女们的服气。不知二公子可在府中,奴婢来了这么多次,还没给二公子磕过头呢。” 姜老夫人一口回绝,“我儿近日偶感风寒,正在房中静养,不方便见客,请嬷嬷见谅。” 苏嬷嬷的笑实在挂不住了,“儿女婚事,自然是由父母做主,老夫人您的意思是?” 姜老夫人笑容不改,“规矩虽是如此,但我儿已长大成人,继娶之事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什么继娶?好似她家公主要给姜二公子当填房一样!苏嬷嬷,“烦请二公子快些拿主意,太后和皇上还等着我家公主进宫回话呢。” 见苏嬷嬷沉下脸,张氏和闫氏都有点害怕,头也不敢抬地站在婆婆身后,权当自己不存在。 送走苏嬷嬷后,姜老夫人没派人去西院传话,将妯娌俩急得抓耳挠腮。 “弟妹,你说母亲究竟是怎么想的?”陈氏最是着急。没名没分地入公主府与皇上赐婚为乐阳驸马再入公主府乃是天差地别。二弟娶公主后,她的夫君就能立刻升官,两个儿子也能进宫为皇子伴读,这是天大的喜事,婆婆还犹豫什么。就算康安城的百姓酸几句,那又怎么样呢,家里人得了实惠就好! 闫氏低声问,“大嫂,我打个比方你别介意。” “咱们谁跟谁啊,弟妹尽管直说。” “易地而处,大嫂想让大郎或三郎娶乐阳公主吗?” 陈氏愣了愣,反问闫氏,“三弟妹你呢?” 两妯娌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心动和犹豫,便同时叹了口气,沉默了。将心比心,婆婆现在应该很为难很挣扎吧。 这一夜,北院佛堂内跪着的身影一动不动,东院书房的灯一夜未灭,西院正方的窗开了一夜,月亮从东边爬出来又从西边爬回去,窗内裹着被子的身影动也未动。 第二日,姜二爷面色如常地带着儿女到北院给母亲请安、用膳。姜留看得出来,祖母和大伯虽然心事重重,但他们都没送爹爹入公主府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为爹爹开心。 沉默地用完饭离开时,姜老夫人单独把二儿子留了下来。看着挺拔玉立的儿子,姜老夫人张了几次嘴,才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姜二爷心中苦得很,面上却嬉皮笑脸的,“儿听娘的。” “她这是铁了心的……你……”姜老夫人眼泪掉了下来,“娘……没用啊……” 姜二爷双膝跪在母亲面前,“是儿无能、不孝,年近而立却仍要母亲和兄长为我操劳。就像您之前说的,儿……总要再娶,娶谁不是娶呢,儿觉得这样……挺好。” 姜老夫人抬起苍老的手,轻轻抚摸儿子的头,“不急,娘再想想,总会有法子的。” 姜二爷自母亲院里出来,见大哥站在院门前等他。不待大哥开口,姜二爷便道,“大哥不必说了,我都知道。这些年一直是大哥为家中操劳,也该我做些事了。” 姜松忍住一肚子的话,领着他往西院走,“我让人出府买了街口的热豆腐脑,回去喝两碗睡一觉,睡醒就没事儿了。” 哥哥一句话就把他带回了小时候,姜二爷眼圈红了,“我不吃韭菜花。” “知道你挑剔,配料每样都要了些,你自己调。”到了西院门口,姜松松手,望着已经比自己还高的胞弟,轻声道,“再怎么样家里也不会少了吃喝,旁的事别多想,有哥在呢。” 姜二爷没回头也没吭声,一步步走回了飘着豆腐脑香味的屋子,看着满桌花花绿绿的配料,却一口也不想吃。 姜猴儿见主子这样,眼泪都掉下来了,“二爷,您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啊,乐阳公主狗改不了吃屎的,邓驸马过得什么日了咱又不是没见……” “滚!”本就没胃口的姜二爷让这死猴子几句话说得更没胃口了。 姜猴儿不肯走,“二爷若实在要答应,就让姜宝代您去吧,他捯饬捯饬也不难看,乐阳公主没准就中意了呢。” 门外的姜宝脑袋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今儿要是不打死这损猴儿,他就跟他姓! 赵秀巧快步进院,见到屋里这场面,顿了顿才道,“二爷,秋雨来了。” 秋雨和海棠是伺候姜二爷多年的丫鬟,姜家出事后府里养不起太多人,姜二爷除去她们的奴籍,择好人家嫁了出去。这两日是送年礼的正日子,秋雨想必是来送年礼的。 姜二爷踢开挂在腿上的姜猴儿,“让她进来吧。” 得了消息的姜留带着书秋都在跨院门内往外偷瞧。能被选在爹爹身边伺候,秋雨的模样自然是极好的。如今她梳了妇人头穿着朴素的衣裙,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貌小娘子。只是这位小娘子,脚步匆匆,脸上也无半点喜色。 秋雨进屋后,使眼色让姜猴儿退出去,才用帕子净手,上前利索地调了一碗豆腐脑,双手递上,语气欢快地道,“二爷还不知道吧,老钟头如今只管烧火收钱,配料和豆腐脑都是他儿子做的,二爷快尝尝他家小子的手艺怎么样。” “爷早就尝过了。”姜二爷没为难秋雨,悻悻然坐在桌边,没甚胃口地吃了一口。 伺候着二爷用了豆腐脑又上了茶,秋雨低声道,“二爷,奴婢与海棠已经安排好了,待会儿天黑后您随着奴婢出府,奴婢送你出城。二爷不是一直想去江南转转么,海棠怀着身子不能出门,奴婢陪您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二爷可不能拉下奴婢这一份。”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六章 会死的 见二爷一副“你爱说啥说啥,我已经有了主意”的表情,秋雨急得想把他打晕扛走,“府里没一个人想让您入公主府的,只是如今这境况,老夫人和大爷也寻不到破局的方法。二爷离开康安后,他们才好行事啊!” 有些话秋雨不好说,老夫人和大爷是没这个意思,但大夫人可保不准,万一她为了大爷和几位少爷的前程跟乐阳公主联手,二爷这辈子就毁了。秋雨跪在地上,泪眼婆娑,“二爷,您跟奴婢走吧,您若真进了乐阳公主府,奴婢等……” “秋雨。”姜二爷开口了。 “秋雨在。”秋雨立刻停住。 姜二爷垂着眸子,阳光照在他浓密修长的睫毛上,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爷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办。以后你和海棠别掺和府里的事,嫁人了就好好过你们的日子。” 秋雨咬唇,“是。” “秀巧。”姜二爷扬声唤道。 赵秀巧立刻走进来,便听姜二爷吩咐道,“海棠有身子了,你这几日过去看看她。” “是。”赵秀巧应下。 “将库里那枚瑞兽纹玉韘取来。”姜二爷吩咐完赵秀巧,又对秋雨道,“这枚玉韘是易安送过来的,爷戴着不合适,你拿回去给万胜用。他是老实人,你跟他好好过日子,早些给他生个儿子是正经。” “二爷……”秋雨依旧不肯放弃。 姜二爷闭眼靠在美人榻上,烦躁地挥挥衣袖,“去,没事儿别回来烦爷。” 秋雨无法,只好退到屋外。 见美人在屋门口垂泪,姜留看着就心疼。书秋小声嘟囔,“肯定是二爷骂秋雨姐姐了!大过年的,二爷咋还骂人呢……” 秋雨走后,姜留望着静悄悄的正房,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可爹爹不让人去打扰,她也不能闯进去,只好跟着已经放了年节假的哥哥、姐姐在房里读书。 晌午用饭时,姜二爷关在屋里没出来;晚上用饭时,他还没出来。哥哥、姐姐一点也不揪心,姜留却受不了了,她拉住奶娘问,“爹-呢?” 赵秀巧也担心,但还是哄着姜留道,“二爷在房内用过饭了,让少爷和姑娘们不必等他,这是三爷刚派人送回来的鱼肉酥,姑娘尝尝好吃不?” 三叔是个人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举一反三地琢磨出好好几种肉加各种配料的肉酥,这款加了姜和红糖的鲷鱼肉酥滋味真心不错。用完饭后,天已经擦黑了,姜留再跟奶娘道,“想-要-爹-爹。” 因为乐阳公主的事,二爷心里难受偏又不肯讲出来,六姑娘是二爷的心头肉,让姑娘进去陪着二爷待会儿,二爷或许能好受些。赵秀巧点头,“好,奴婢送姑娘过去。” 姜慕燕拉住妹妹不想让她去,“爹爹在生气,已经骂哭了秋雨和猴儿,妹妹不要去。” 姜凌也道,“妹妹陪我读书。” 姜慕燕不肯让,“天黑了,妹妹跟我一起回房!” 见哥哥和姐姐又要掐起来,姜留慢吞吞地掏出三叔给的糖,一人一块,“先-去-看-爹-爹,再-陪-哥-哥-读-书,最-后-跟-姐-姐-去-睡-觉。” 姜慕燕想跟妹妹一起读书再一起睡觉,接了糖闷闷不乐;姜凌则觉得妹妹跟姜慕燕在一起的时间比跟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长,得想个办法才行。 赵秀巧抱着姜留到了二爷房门前,姜留轻轻敲门,“爹-爹。” 赵秀巧、老管家、姜猴儿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姜留再敲,依旧没有动静。 赵秀巧低声道,“二爷不会睡下了吧?” 姜猴儿道,“二爷要了四壶酒,许是喝多睡下了。要不,进去看看?” 老管家摇头,“以二爷的酒量,四壶酒醉不了。二爷没说不让六姑娘进,六姑娘自己进去吧,陪着你爹说说话。” 待老管家轻轻推开门,赵秀巧将她放在门槛内后,姜留站稳,转身关上门,才一步步往里屋走。房里飘着淡淡的酒香,爹爹斜躺在长榻上,静静地望过来,双眼迷离。他的墨发披散,凌乱懒散中也带着几分疏狂风流。 姜留看不出爹爹风流,只觉得心疼,她慢慢走过去,把手里的糖放在爹爹冰凉的手里,“爹,吃-糖。” 糖和小胖爪都被爹爹握住了,小姜留又好心地递上第二只小胖爪。 姜二爷稍一用力,将闺女拎到榻上抱在怀里,姜留也不吭声,乖乖让爹抱着。 许久之后,姜二爷才含含糊糊地道,“留儿,不走。” 她能走哪去?姜留应了,“嗯。” “你娘看不起我,她不喜欢姜家,给你姐起名叫慕燕,要让她燕子一样飞走;给你起名叫慕兰,想让你像空谷幽兰一样没人气儿……”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胖爪,“爹偏不如她的意,你是爹的女儿,就要留下来陪着爹……再梦到你娘,留儿别理她,也不能跟她走,走了就回不来了……” 姜留觉得爹爹可能喝醉了,所以才跟她说这些话,便趁着他迷糊问道,“爹-想-当-驸-马-吗?” “不想!”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胖爪,又垂头丧气地说,“那老女人不会罢休的……她会让你大伯不能当官,让大郎不能再在国子监读书,让你们姐妹寻不到好婆家……” 从她打听到的消息来看,乐阳公主绝对会这么干,姜留劝说爹爹,“会-有-办-法-的。” 姜二爷笑里带着哭音,“什么办法?让你娘把她带走吗?” 姜留…… “当驸马……”姜二爷咕哝几句抱紧了女儿,半醉半醒间声音里带着恐惧,“爹舍不得留儿……舍不得……会死的……” 姜留心疼得不行,“咱-不-当。” 太后估计快要不行了,乐阳公主必定会步步紧逼,赶在太后死前把爹爹抓进公主府,否则她就得再等三年。怎么拖过这几天,谁能降得住乐阳公主,谁愿意帮姜家,如今的姜家还能拿出什么底牌? 姜留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人——裘叔。 裘叔虽然口口声声说他是边城小吏,说他自己无能,但是姜留看得出他很有本事,否则他不可能带着哥哥逃出边城,也不可能这么快将医馆开起来。 裘叔到此是为了给哥哥看病,为了查清肃州案报仇雪恨。站在他的立场上来看,爹爹当了驸马对他来说不只没有坏处,兴许还更方便他查案。所以,若要他不一定乐意出力,若要让裘叔出手,得靠哥哥。 等爹爹睡着了,姜留慢吞吞爬起来,出门去找哥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七章 裘叔的计策 第二天日上三竿,姜二爷宿醉醒来,头痛欲裂。他饮下一碗醒酒汤,先骂姜猴儿,“狗东西,你昨日给爷拿的什么酒!” 姜猴儿冤枉啊,可二爷心情不好,他乐意背这个锅,让二爷骂他一顿出出气,“是小的没看清拿错了酒,请二爷责罚。” 姜二爷受不了屋里的酒气,颇为嫌弃地挥了挥手,“开窗、焚香,爷也沐浴。爷出来要喝热牛乳,新捣鼓出来的肉酥给爷来几样当小菜。” 见二爷精神恢复了,姜猴儿喜得不行,赶忙开窗招呼人准备。 沐浴完的姜二爷焕然一新,出来用饭时见三个儿女都在,便招呼道,“可用过饭了?” 姜凌回答,“已在北院用过了。” 姜二爷点头,招呼小闺女,“牛乳吃不吃?” 爹爹一个人用饭怪没意思的,姜留觉得自己还能喝一碗,“吃。” 姜二爷用过几个什锦小馒头后,一家四口围坐桌前配着肉酥喝牛乳,用完饭姜二爷起身要走,姜凌开口了,“父亲,我们有事跟您商量。” 孩子们能有什么事?姜二爷站起身一挥袍袖,不用孩子们开口就应了,“去玩吧,天黑之前回来就好。看好你妹妹,莫让她跑丢了,莫乱吃东西。” 父亲心里果然只有玩乐,姜慕燕低头不语。若不是妹妹要她一起来,她更想在书房里练琴,二姐进步很快,姜慕燕怕被她追上,很是急迫。 姜留笑眯眯地看着爹爹,“不-是。” 不是出去玩,莫非是惹祸了?姜二爷又坐下来,“惹祸了?” 也不是呢,姜留摇头。姜凌道,“昨晚父亲哭着说不想去乐阳公主府,妹妹……” “你说哪个哭了?”姜二爷桃花瞳瞪大,他才不会哭! 姜留立刻道,“是-留-儿。” “哼!”姜二爷哼了一声,模模糊糊想起昨夜抱着小闺女哭鼻子的事,觉得很是丢脸,“你们才多大,别瞎操心,去玩吧。” 姜凌小嘴一抿小黑脸一绷,不想管他了。 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袖摇了摇,“哥。” 好吧。姜凌干脆扬声,唤裘叔进屋,“裘叔跟父亲讲吧。” 大清早被少爷叫过来的裘叔拱手,“二爷,老奴有一计,或可一试。” 孩子们许是胡闹,但裘叔的主意可以听听。姜二爷起身,要带裘叔去书房,谁知被小闺女拉住了衣袖,姜二爷低头看她正傻傻地笑。 “爹,我-们-也-要-听。”若不听着,姜留不放心。 妹妹不走,姜凌当然也不肯走,“主意是我们一起想的,要听。” “听。”姜慕燕小声跟上,虽然有些不情愿。 姜二爷不想当着儿女们的面谈论乐阳公主的事,这让他觉得很尴尬。他盯着小闺女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又坐下,“猴儿,去外边守着。” 姜猴儿出去关上门后,立刻将脑袋贴在门缝上,赵秀巧也贴上。奉命过来盯着二爷免得他做傻事的老管家见此,也附耳贴门。门边的姜宝默默往旁边挪了挪,不想跟这仨挨着,他丢不起这个人。 屋内,看着少爷与姜家父女坐成一排盯着自己,本有些不情愿的裘叔,心里也舒坦了。当着少爷和姑娘们的面,有些话是不好明说的,裘叔只得轻轻带过,“二爷可知入乐阳公主府,对姜家益大于弊?” 虽然不情愿,但姜二爷还是点头。 裘叔再问,“以二爷的本事,就算当了驸马也不会步上邓驸马的后尘,反而会过得风生水起,二爷可信?” 姜二爷瞪眼不说话。 姜留看看爹爹,忽然觉得裘叔说得有道理,爹爹别的本事没有,哄人开心的本事一流,他若想哄乐阳公主,肯定能哄住,然后爹爹就能在公主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对啊!姜留晃晃小脑袋,这不是能不能,关键是她爹想不想,“爹,不-去!” “乐阳公主很凶,会打人、杀人。”姜慕燕也不同意裘叔的话。 “裘叔,说计策。”姜凌很是干脆。 裘叔拱手,接着道,“别是如此,二爷也不想去乐阳公主府,是也不是?” 姜二爷绷着脸,微微点头。他又不是傻子,若不是万不得已,岂肯往火坑里跳。 在将俩待了几个月的裘叔,已经把姜府的情况摸透了,“恕老奴说句不守规矩的话,老夫人是将姜家的未来,压在思尧少爷身上了吧?” 是吗?三个小的转头看爹爹。 姜二爷僵硬点头。祖父和父亲资质过人,但是他们哥仨却差强人意,父亲在世时就着力栽培孙辈,尤其是读书颇为聪颖的大郎,希望他能一朝高中,再度光耀姜家门楣。 裘叔继续分析,“国子监汇聚天下名师,乃读书人心之所往。若思尧少爷不能在国子监读书,损失大矣。便是如此,老夫人和大爷仍不愿委屈二爷,相对的,二爷欲咬牙入公主府,也不是为了……”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说你的计策!”姜二爷烦了。 就是!三小只一头点头。 不分析其中原委要害,他们岂能明白失去了什么又要冒什么风险?裘叔心中叹气,径直道,“二爷可想过终身不娶?” 姜二爷回得理所当然,“爷从未想过再娶!” 裘叔点头,“二爷可能找到朝中官员,让他在早朝时替你说话,表明你心系亡妻,愿为她终老,百年后再聚?” 他不娶可不是为了王氏,百年后更不想与她再聚。但是当着孩子们的面,姜二爷可不能这么说,“裘叔,你又不是厚叔那般七老八十喘不上气儿来,能不能一下把话说完!” 门外的老管家莫名中枪,干脆倚老卖老,径直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贴着门偷听。 他说这么慢,不是为了引着二爷和少爷思索么。真是好心被当做驴肝肺,裘叔内心再度叹气,“听闻圣上对乐阳公主所作所为早有不满,若圣上得知二爷对二夫人的一片心意后,应会在朝堂之上称赞二爷乃有情有义之人。得了圣上的夸奖后,乐阳公主就不好明面上逼迫二爷了。” 姜二爷皱眉,半晌才问,“如果圣上不想管呢?” 三小只的脑袋转到裘叔这边。 裘叔笑道,“所以,您得选的那位大人,得是他开口后,圣上一定会管的。至于选谁,老奴便不知了。” 三小只的脑袋再转到爹爹这边。见父亲沉吟不语,姜凌说道,“应该选圣上喜欢他,他又不喜欢乐阳公主的。父亲,这样的人朝堂上有几个?” 这样的朝臣有好几位,但并不是每一位都肯帮他。姜二爷站起身,大步往外走。一拉开门,老管家就向着他怀里扑了过来。 姜二爷一把接住老管家,无奈道,“厚叔想听,进来便是。不说您这把老骨头不禁摔,便是您这打雷都听不见的耳朵,趴在门外能听得清?”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八章 姜二爷的人选 老管家笑得一脸憨厚,“老奴这么大岁数,能听见啥呢?老奴只是坐在门口晒个暖和,不想挡了二爷的路。” “边上晒。”姜二爷放开老管家,瞪了一眼装无辜的死猴子,脚步匆匆去了老娘的院子。 见着宝贝儿子来了,姜老夫人连忙问,“儿啊,用饭没有?头疼不疼?” “儿用过了。”姜二爷跟大哥打了招呼,才道,“方才,姜裘给儿出了个主意,儿想问问娘和大哥的意思。” 待姜二爷将裘叔的点子讲了一遍,姜二爷眼巴巴地望着娘亲和大哥,等他们拍板说行还是不行。 姜老夫人摇头,“不必试了,我和你大哥正在商量咱们卖了京中这院子,回乡置业。” 姜松点头,“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莫测,以咱们如今的境况,实是沾不得。” 回乡的话,孩子们去哪里读书?姜二爷劝道,“谁说咱们回乡了,乐阳就会放过我?” 康安城乃天子脚下,乐阳行事不敢太过放肆。等他们回到天高皇帝远的登州,谁晓得那疯婆子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姜老夫人瞪眼,“哪也不行!你才多大,就说这辈子不娶妻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此计不妥。”姜松也不赞成。 姜二爷嘟囔道,“儿不是有姜凌了嘛,儿觉得这小子挺顺眼的……” “不行!” “他是你亲生的?” 姜二爷吓得缩了缩脖子,委屈巴巴道,“儿不是有留儿么,儿给她找个上门女婿延续香火……若娘和大哥觉得这样不成,儿不是还有俩妾么,让她们给儿子也不成么……” “妾能和妻比?“ “庶子能和嫡子比?” 姜老夫人和姜松又齐声反对。 “娘,大哥,我什么性子你们最是清楚。我只想跟着娘和大哥,守着俩闺女过舒坦日子。”姜二爷说完,又以进为退毅然决然地道,“总之为了孩子们的前程,咱们不能回乡。如果你们觉得这主意不妥,儿这就去乐阳府上,不就是挨鞭子挨骂被人耻笑嘛,我皮糙肉厚耳朵聋,受得住!” 姜老夫人急了,“你这是要娘的命么!” 姜二爷拉着母亲的衣袖摇晃,“娘。用儿不娶妻这点小事,换来府里的安宁,儿子心甘情愿。儿不想去受那婆娘的气,如果咱们一大家子受儿牵连,儿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的。” 姜松倒背双手摇头,“此计变数太大,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姜二爷立刻道,“让护国公出马,就有八成把握!” 姜老夫人皱眉,护国公乃皇后之父,当朝一品的大将军,是姜家跳几跳都够不到的大人物,人家凭什么帮儿子出头得罪乐阳公主。 姜二爷立刻道,“娘,大哥,你们不晓得,乐阳曾调戏过护国公的二儿子康光昚,护国公气得要掀了乐阳公主府,是太后给压下来的。” 见母亲吃惊的模样,姜二爷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这是真的。五年前,乐阳在酒楼喝多了,要把路过的康光眘抓去公主府。那日她带的人不认识穿着便装的康光眘,便下去拿人。当时儿子就在酒楼里,看得清清楚楚的。” “康光昚打不过乐阳公主府的侍卫,才自报身份脱身。知道康光昚为何穿着便装出去么?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他瞒着家人在外边养了好几房外室,那日他就是偷偷从军营跑出来去外室那里……” 姜老夫人一点儿子的脑袋,“正事不闻不问,这些事你倒清清楚楚。” 姜二爷捂着脑袋嘻嘻笑,“儿还听说圣上没封大皇子为太子,就是因为太后拦着。太后纵容她那侄女在宫中不尊皇后,又纵容她的女儿欺负康光昚,您说护国公气不气?” 护国公当然会生气,姜老夫人点头,“就算护国公再气,也没必要帮咱们出这个头啊。” 姜二爷拍了拍胸脯,“儿让易安去找康光昚,不过是在圣上面前递句话罢了,护国公应该会帮忙。” 这可不见得,姜松想起一人来,“只靠康光昚,怕是说不动护国公。娘,钟雷表弟还在右骁卫吧?” 姜太夫人点头,“应是。” “护国公的长子康光举现任右骁卫大将军,不知钟雷在他面前能不能说上话。若是能说得上话,让康光举给护国公来信提起此事,比找康光昚更稳妥。”姜松道。 姜二爷眼睛都亮了,“大哥,英明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知道的,都是些歪门邪道!姜松瞪了二弟一眼,劝说母亲道,“娘,不如您给姑母去封信?” 姑母也是非常疼爱自己的,钟雷表弟他虽见的不多,但也是个靠得住的。姜二爷立刻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娘——” 姜老夫人沉吟再三,终于点头,“娘试试。” 姜二爷喜笑颜开,“儿给娘研磨,铺纸!” 姜老夫人瞪眼,“急什么!” 信件一来一回要好几天,姜二爷当然急啊,“逝者如斯夫,只争朝夕!” “让你多读些书总不听,再乱说孩子们都要笑你了!”姜松训完弟弟,又跟母亲推敲了一遍细节,才请母亲提笔写信。 姜二爷将墨迹小心吹干,装入信封中,拿着就往外走,“儿这就让人去寄信!” 见他急匆匆地往外跑,姜老夫人和姜松又心疼又想笑。 姜二爷跑回西院,把姜宝和鸦隐叫到屋里,慎之又慎地将信交给他们,“将这封信送去均州右骁卫先锋营将军钟雷府上,几日能到?” 康安城到均州有五百余里,姜宝道,“两日。” 姜二爷抬手按住姜宝的肩膀,“一日一夜送到,回来爷教你摇骰子!” 姜宝立刻点头,“是!” 见自己的好兄弟竟堕落到这般田地,鸦隐真想踹他几脚。当草包二爷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鸦隐想听听他要拿什么贿赂自己给他跑腿。 谁知姜二爷看了鸦隐片刻,居然摇了摇头,转头又吩咐姜宝,“爷让姜石跟你们一块上路,去吧,早去早回。” 他凭什么看着自己摇头?姜宝还得个摇骰子呢,自己就得几个晃脑袋?这是几个意思?看不起人是不? 鸦隐炸毛了。 姜留挪到气鼓了的鸦隐身边,递给他一包鱼肉酥,“鸦-叔,路-上-吃。” 鸦隐接过肉酥哼哼几声,转身气鼓鼓地跟着姜宝走了。 见他们俩出门,裘叔跟了出去将他们带回前院房中,递给鸦隐一封信,低声道,“此信你要亲手交到右骁卫定远将军陆志方手中,不得有误。” 鸦隐接了信,“陆志方是哪个?” “他是老将军的旧部,值得信任,我托他帮少爷寻位骑射师傅。”裘叔没有多说,“你们速去速回。” 除了骑射师傅,裘叔也请路志方帮姜二爷在康光举面前说说情。钟雷不过是一员小将,他的话,根本就不够分量。 姜宝和鸦隐刚刚出门,裘叔又被上蹿下跳的姜二爷拉住了,“裘叔,你说爷是不是现在就派人去街上散话?” 裘叔笑着点头,“还是二爷想得周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六十九章 姜凌被抓 孟三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推开父亲书房的门喊道,“爹!” 正在与幕僚议事的孟回舟皱紧眉头,“成何体统!”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着体统,孟三示意两个幕僚出去,压低声音道,“爹,姜家传出消息,说姜二要为他老婆守寡,一辈子不娶妻了!” 孟回舟短细的眉毛挑了挑,慢悠悠地道,“胡言乱语,男人何来守寡一说。” 男人是没有守寡一说,但姜二那疯子就是要这么干了!孟三万分不解,“爹您说,姜二这是看不上乐阳驸马的头衔么?” 上次下朝时,乐阳公主的亲舅舅、右相秦大人的意思是姜枫入驸马府已是板上钉钉了,姜家此事传出这种话,是觉得乐阳公主给的聘礼还不够,想要更多? 哼!贪心不足!自不量力!姜家人一贯如此,孟回舟深沉昏暗的眼底闪过讥讽,吩咐道,“打听清楚怎么回事。” “儿明白,已派人去打听了。”孟三喜不自禁,“姜二折腾得再凶些才好!” 最好折腾得惹了乐阳公主厌恶,将姜家收拾了了事! 在宫中伺候了太后两日才回府的乐阳,听到这消息后,寡淡的眉眼带了狠厉,“姜家派人来回话了?” 苏嬷嬷看公主这样,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连忙道,“还未。想必街上也仅是谣传。” “无风不起浪。”乐阳用染得鲜红的长指甲,刮着腕上的缠枝金镯,发出刺耳的声响,听得屋内宫女嬷嬷们头皮发麻,“派人找个由头,把姜松送入五城兵马司的大牢待几日。” “是!”苏嬷嬷连忙应了,令公主府管事戴猛速去将此事办妥。 戴猛因上次送牛之事恨姜家不给他面子,害得他被公主责罚,得了这个差事后,两眼直放光,琢磨着怎么才能吓破姜家人的胆。 苏嬷嬷知道戴猛手段狠厉,又叮嘱道,“公主的意思是吓唬吓唬姜家,而不是真要伤了姜松,你可别乱来。坏了公主的大事,公主饶不了你!” “哪能呢,小人就是照您的吩咐办事儿,绝不敢乱来。”戴猛假笑着走出公主府,带着人出门办事。 今日天晴,万里无云,阳光普照。赵奶娘便带着几个小丫鬟打扫房屋,扫尘准备过年,因人手不够,两位姨娘也主动过来跟着忙活。 薛姨娘是真跟着干活,李姨娘虽拿着鸡毛掸子,但眼睛总往院中间瞅。 院中间摆着被移出来的贵妃榻上,姜二爷和姜留并排躺在榻上,暖烘烘的太阳晒得父女俩的脸都红扑扑的。终于卸下心中巨石的姜二爷翘着二郎腿哼小曲儿,昨夜用脑过度的姜留谢绝了大伯去买年货的邀请,也谢绝了姐姐去滴翠堂弹琴的邀约,只想像爹爹一样舒坦着。 “爹。”姜留打了个哈欠,“换-一-个。” 哼曲儿的姜二爷停住,佯怒道,“你这丫头,拿爹当唱曲儿的伶人了?” 话虽这么说,姜二爷还是换了《诗经》里的曲子给女儿唱,“硕鼠~硕鼠~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姜留打了个哈欠,到了大周后,她才明白为啥“诗”和“歌”并称,因为这年头的诗都是可以唱的,唱起来还颇为动听。 “二爷,二爷——” 姜猴儿从院外冲了进来,跑到贵妃榻边,“二爷!大爷、凌少爷和三少爷被西城兵马司的官差抓到衙门去了!” 姜二爷从惊得站起身,“怎么回事?” 姜猴儿立刻道,“大爷带着凌少爷和三少爷去西市采买笔墨,碰到泼皮闹事讹钱,拉扯大爷的衣袖不放手。大爷不过是甩袖子让他放开,那泼皮跌倒后磕在石沿边上,脑袋破了!” 姜二爷皱紧眉头,“大哥可有受伤?” “有凌少爷和管事护着,大爷只受了些轻伤。巡市的孔能非说大爷当街闹,将大爷并两位少爷锁去了西城兵马司衙门,下了大牢!” “这该挨千刀的混账,爷饶不了他!”姜二爷立刻道,“此事不必惊动老夫人,你派人去寻西市的赖三,问清楚那帮泼皮什么来头;衙门那边,爷走一趟。” 姜留听到哥哥被抓去了衙门,也急得不行,不过她还是抱住了爹爹的胳膊不让他走,“爹,不-能-去。” 姜二爷心急如火烧,掰开姜留的小胳膊,将她交到奶娘手中,“若不给足了狱卒好处,不管是谁进了衙门大牢都得脱一层皮!留儿莫闹,爹去去就回。立刻让老管家给爷支五十两银子,快!” 姜留急得不行,拉着奶娘的胳膊道,“裘-叔,找-裘-叔。” 赵奶娘连声应着,“奴婢知道,姑娘莫慌,莫慌啊。书秋,你快去前院寻侯树和裘叔,让他们无论如何一定要拦住二爷,不能让他出府。” “是。”书秋围裙都来不及解下来,便急忙忙跑了。 亏得肉酥生意好,府里账房才有些银两。姜二爷取了三十两碎银子,便带着人急匆匆往外走。他刚出门,便被裘叔拦住了,“二爷,府内说话,此事另有蹊跷。” 姜二爷只得跟着裘叔折回府中,连忙问,“怎么回事儿?” 裘叔低声道,“老奴去西市办事得知此事,便赶了去。虽未来得及阻止祸事,但尾随闹事的泼皮走了一段,发现他们是受乐阳公主府的管事戴猛指使的。二爷您想,戴猛为何要抓大爷和少爷们?” 姜二爷烦躁地挥衣袖,“爷不想,说!” 姜裘只得道,“想必是公主府的人听到了您散出去的话,以此等下作手段,给咱们府上施压,逼二爷就范。” 姜二爷修长的剑眉拧起,“既然这样,爷更要去了。他们有什么手段,尽管冲着爷来!” 姜裘叹气,“二爷啊!您若去探监,公主府的人只会难为大爷和两位少爷,给您施压啊!您听老奴的话,安心在府内等着,此事让老奴去办,保管大爷和少爷们受不了委屈。” 见姜二爷还不肯听劝,姜裘也沉下脸来,“凌少爷也在牢中,您觉得老奴会拿凌少爷的安危冒险么?二爷容老奴一个时辰,若老奴办不好此事,二爷再亲自出马也不迟。” 姜二爷深吸一口气,把钱袋塞给裘叔,“就一个时辰!”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章 这蠢货怎会是他的儿子! 被关在黑漆漆臭烘烘冷飕飕的大牢里,姜三郎害怕急了。牢门外那盏突突冒着黑烟的小桐油灯,像极了地狱里冒出的鬼火,他觉得这里就是地狱,阴冷可怕。 “哇——” 姜三郎扯开嗓子刚嚎了一声,就被他爹搂住了,“莫哭,不会有事的,咱们很快就能出去,哭得上了火,你过年就不能吃肉了。” 他要吃肉!姜三郎抽抽鼻涕,“爹,咱们现在就出去吧?” 姜松忍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钻心的疼,似是安慰两个孩子又似是给自己鼓劲儿,“咱们未犯王法,不会有事的,凌儿冷不冷,过来大伯抱着你。” “大伯,我不冷。”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姜凌,是三个人中表现的最冷静的,“大伯的肩膀还能不能动?” “不大能动,凌儿来,咱们仨挨着暖和些。”在黑漆漆的牢里,姜松看不清侄子黑漆漆的小脸,也不好伸手去划拉。方才在西市,若不是姜凌帮忙,姜松受得伤会更重。他感激姜凌,又惭愧自己的无能,保护不了孩子们。 姜凌挪过去,挨着姜三郎坐在稻草上,却发现这小胖子全身的肉都在哆嗦。真是太没出息了,姜凌又往旁边挪了挪,不想挨着他。 感觉到自己被鄙视了,姜三郎努力让自己不害怕,可一冷静下来他就觉得肚子好饿……姜三郎抬袖蹭了蹭鼻涕,小声跟姜凌商量,“凌哥,你给我一块糖行不?一小块就成。” 他们刚入西市,姜三郎还没来得及买吃的,就被抓到这儿来了。想吃东西只能给姜凌要,因为这个面黑手狠的家伙每天都装着糖。 当着大伯的面,姜凌不好不给,便摸索着掏出一块最小最硬的梅子糖递过去,“这些糖是我给六妹妹准备的,出去了你还我十块。” 姜三郎把糖塞进嘴里后酸得腮帮子都难受,委屈劲儿又上来了,“胖六是你妹妹,我还是你弟弟呢!凭什么你天天揍我,却宠着胖六?” 姜松忍着肩膀疼,斥责儿子,“你妹妹是女孩,乖巧又懂事,本就该宠着!” 姜三郎嘴里酸心里更酸,“胖六哪乖了?她跟二叔一样坏得冒泡!她拔光了我的鹦鹉尾巴上的毛,还向我扔癞蛤蟆……” 听着小胖子列数妹妹的罪状,姜凌突然问道,“所以你就把留儿推到湖里去了?” “她活该!谁让她抢我的东西!”姜三郎心里的话顺着嘴就跑了出来,说完他就后悔了,“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掉水里的,真的!” 姜凌冷声道,“你把妹妹推下水差点害死她,妹妹现在胳膊腿还不灵活,你还嘲笑她!” 自己怎么就差点害死她了?姜三郎辩驳道,“那池子里的水浅着呢,她掉下去也没事儿,她生病可跟我没关系!” 姜凌不再搭理姜三郎,抬头看着大伯。 牢里暗他的小脸黑,姜松看不清侄子的脸,但能看到他的眼睛和白森森的牙齿,晓得侄子生气了。 不只侄子生气,姜松也生气,骂道,“逆子!留儿比你小两岁,有好吃的好玩的你不让着她也就罢了,还敢把她推下水,害她受尽苦痛!你小小年纪便如此狠毒,更是谎话连篇,待出去后为父绝不饶你!” 姜三郎吓坏了,“不是我,是娘让我这么说的,爹不信回去问娘。” 慈母多败儿!姜松气得呻吟几声,便听牢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和脚步声,有人吆喝道,“只一柱香的功夫!” “是,多谢军爷,您先吃壶酒暖暖身子,小老儿去去就来。” “是裘叔。”姜凌的声音终于有了点波动,裘叔来了他就能回家了! 姜裘快步下台阶走过来,将火把插在牢门前的铁环上,看清一大两小都在里边,才放下心,把东西放在身侧,行礼,“大爷,凌少爷,三少爷,老奴奉二爷的命,来给你们送吃食和铺盖。” “裘叔别告诉妹妹我在这儿,她会担心害怕的,我屋里还有糖,裘叔记得每天妹妹吃完药给她两块,要甜的,软的。”姜凌最担心的是妹妹。 姜松…… 姜三郎…… 姜裘应下,“六姑娘已经知道了,她让老奴告诉少爷,说她在家乖乖等着少爷回家。” “嗯。”姜凌用力点头,妹妹最懂事了,比姜三郎懂事一万倍! 见姜松的脸色苍白,走过来时左臂不自然地垂着。姜裘道,“二爷本想亲自过来探望大爷和少爷们,是老管家拦住了他,派老奴过来的。” 姜松知道今天是出不去了,便吩咐道,“此事先瞒着老夫人,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二爷也是这么吩咐的,二爷会照顾好老夫人,请大爷放心。老奴略通医术,让老奴先给您看看肩伤吧?” “有劳。” 姜松跪坐在牢内,姜裘抬手拉开他的外裳,见他的肩膀红肿,轻轻一按,姜松忍不住痛呼出声。 “大爷的肩胛骨裂了,老奴先给您上药,您且忍一忍。”在军中多年,这样的外伤姜裘见过不少,处理起来极为利索,替他上药包扎好后,姜裘递给姜凌两个药瓶,“少爷可还记着这药怎么用?” 这是爹爹常用的药,姜凌当然记得,“小瓶内服,一日两粒;大瓶外敷,一日一次。” “少爷记性很好。”看着在牢房里也不慌乱的姜凌,姜裘很是欣慰,“少爷在街上帮着大爷对敌,做得非常好。接下来有更严峻的考验,少爷敢不敢应?” “敢!” “我也敢!”姜三郎想努力表现,好将功赎罪,出去后少挨几板子。 “两位少爷都很勇敢,姜家当以你们为荣。”姜裘给两个孩子鼓劲儿后,转头对姜松道,“设计您进来的是公主府的人,大爷可知他们的目的?” 肩膀上的清凉消去了部分疼痛,姜松的脑袋也清楚了不少,“知。” “咱们将计就计,委屈大爷和二位少爷在此住上几日,宫宴时必见分晓。待您出去时,必将否极泰来。”姜裘安姜松的心。 依着本心,姜松想先将少爷救出去,但却不能。一来衙门不肯放人,二来少爷现在是姜二爷之子,少爷在这里,姜松父子也可少吃些苦。 姜三郎听了,开始哀嚎,“五天后就要过年了,我才不要在这里过年!” “住口!”姜松喝住丢人的儿子,对姜裘道,“劳烦裘叔告诉我二弟,让他不必担心我们,照顾好母亲和府里为要。” 姜裘点头,“他们抓您和两位少爷来的目的是吓唬人,所以……” “我不怕!”姜凌挺直腰杆。 “我……也不怕。”姜三郎抽抽鼻涕。 姜裘温和道,“少爷错了。为了少吃苦,你们要表现得很害怕。你们越怕,他们越开心、放心。所以两位少爷尽管放开了哭闹,不必收敛。” 这……姜凌低头,他真做不到,那太丢脸了。 姜三郎终于发现自己有比黑小子厉害的地方了,得意洋洋地道,“我能做到!” “老奴相信三少爷一定行,接下来这几日就靠您了。” “看我的!” 姜松…… 这蠢货,怎会是他的儿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一石数鸟 姜裘从牢里出来,与牢头套了会儿近乎后,便匆匆回了姜家,向姜二爷复命。 姜二爷再三确认大哥和孩子们安好后,才靠趟在椅子背上,“吓死爷了。你跟厚叔商量一下,除了老夫人那里,府里的饭菜先紧着往牢里送,多送些,牢头和狱卒的也给足了,小鬼难缠,别让大哥和孩子们在他们手里吃闷亏。还有,逢春堂里用得着的丸药也送些进去……” 姜裘一一应下,“老奴已送过去了,请二爷放心。” “孔能那小子也别便宜了他,你取二十两银子交给西市的赖三,让他在西市天天折腾出点事儿来,别让孔能过痛快了!”姜二爷哼道,“赖三虽是个泼皮,但只要收了钱就会办事,你不用跟他多废话,他门儿清……” 姜裘笑着应下了,“公主府一定会来试探府上的反应,二爷叮嘱老夫人几句,让她暂且稳住公主府的人,万事等新春宫宴后再说。” 今早宫里传来消息,因先帝去世停了三年的新春宫宴将在明年大年初一举行。届时皇帝和朝中百官共贺新春,皇后也将在御花园宴请皇家女眷和各府的诰命夫人,这将是备受瞩目的盛世。 这场宫宴也将姜家翻身的机会——如果计划顺利,届时护国公会将姜二爷的心迹告知万岁,以解姜家之困。在此之前,不宜与公主府闹僵,以免局势一发而不可收拾。 姜二爷先点头,又皱眉道,“老夫人那里还好说,大嫂那里……” “二弟!”姜二爷话还没说完,外边传来嘈杂声,其中杂着大嫂陈氏的哭声。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姜二爷整衣冠,低声吩咐姜裘,“盯紧了,莫惊动老夫人,派人去请三弟妹。” 知道丈夫和小儿子都被抓去牢里,陈氏整个人都崩溃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上前一般拉住姜二爷的衣袖苦苦哀求,“二弟,嫂子求你了,救救你哥和你侄儿吧?” 见大嫂说着就要跪下,姜二爷连忙让开,托住她的胳膊,“大嫂,使不得。” 陈氏泪如雨下,“二弟啊,下人说你哥被那些人用棍子打了,他那身子骨哪禁得住啊。” 姜裘上前弯腰拱手,“老奴已给大爷和两位少爷送去了伤药、被褥和吃食,大爷并无大碍,请大夫人放心。” “放心?我怎么放心?那是孔能的地界儿,他逮着机会还不把他们爷仨往死里折腾?”陈氏声音都是抖的,“二弟,大嫂求你了,把你大哥和侄儿救出来吧?大嫂感激你一辈子……” 这里人多眼杂,姜二爷拱身相请,“大嫂,咱们去书房说话。” “我不去!”陈氏以为姜二爷不想管,说话就冲了起来,“你也别给我灌汤,母亲和你大哥吃你那套,我不吃!姜凌不是你亲儿子你不心疼,但你哥和你侄儿都是你的骨肉血亲啊,你怎能这么狠的心!” 姜二爷皱眉,“凌儿是我的儿子!” “他那张脸那个脾气,哪点像你儿子了!”陈氏泪水滂沱,“这么多年了,在姜家你就是个宝。你哥你弟让着你,连你的侄子们都得让着你,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紧着你!现在府里有难,你娶了公主就什么都能解决,你偏不愿意,母亲和你哥也都由着你!他们这么对你,你又是怎么对他们的?娶公主委屈你了?” 府里的下人们退避到院外,姜二爷垂眸静静听着,姜裘陈氏如此,一点也不意外。 陈氏滔滔不绝地倾吐着压了十数年的不满,“太夫人临死之前,把姜家庄都给了你!我们有什么?孔能是你闺女得罪的,乐阳公主是你招惹的,凭什么受罪的是我的丈夫和儿子?” 匆匆赶来的闫氏听到大嫂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连忙阻拦道,“大嫂,我知道大哥和三郎出了事你心急,但再急也不能乱说话!偷牛的事闹出来之前,孔能早就盯上咱们的铺子,隔三差五去找事了。如果不是嘉顺王府的四公子出手,咱们的铺子早就没了!敢问大嫂,柴易安看的是谁的面子?二哥的!” 陈氏冷哼一声,“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出事儿的不是三弟和四郎!” “就算出事儿的是四郎和他爹,我也不会这么跟二哥闹!我还得指着二哥帮我救他们出来呢!”闫氏说了心里话,“我娘家没本事,大嫂你的娘家离着这儿十万八千里,除了指着二哥,咱们还能指着谁?” 姜裘微微抬头,打量闫氏。她的语气对姜二爷并无多少尊敬,但却说到了点子上。 陈氏稍稍冷静了些,轻轻喘息着。 闫氏上前,把帕子递给她,轻声道,“祖母为什么把姜家庄给二哥,大嫂心里不明白?只有给了二哥,府里才能安生。二哥会把姜家庄所有的东西都交到府里,还不会生出争执,伤了他们兄弟间的和气。” 陈氏抽泣着,“我不是着急嘛……” “二哥早就派老管家拿着账上所有的银子去打点了,燕儿和留儿也去王家想办法。越是这时候,咱们越不能乱,大哥他们还指着咱们去救呢。”闫氏挽着大嫂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着急口不择言,二哥也知道,对吧二哥?” “大嫂放心,小弟定会救大哥和侄子出大牢。”被大嫂指着鼻子骂一顿,姜二爷心情很糟糕。 弟妹说得有道理,现如今府里还能托人找门路办事的,也只有二弟了。陈氏低头屈膝行礼,“我方才口不择言说了些不过脑袋的浑话,请二弟别往心上去。” “不敢。“姜二爷让了让,又着重强调,“姜凌是我儿子。” 闫氏…… 这又是哪一出? 一墙之隔的孟家主院书房内,得知姜松和姜三郎、姜凌被孔能抓如大牢的孟回舟,嘴角微微翘起,这真是一报还一报! “孔能也就是借机想吓唬吓唬姜家,毕竟还有乐阳公主在呢。”孟二分析道。 孟回舟阴沉道,“此事应是乐阳公主指使的,意在逼姜枫应下亲事。” 姜枫那张脸,就这么好看?!孟二压低声音道,“爹,咱们怎么办?” 孟回舟缓缓转着茶杯,“姜松父子不足为虑,倒是那个姜凌决不能留,他长大后必成大患。” “您的意思是?让人混入牢中……”孟二抬起手掌,狠狠落下。 孟回舟垂着眸子,语气似是谈论天气般自然,“让人做干净些,事成之后,姜家与乐阳公主、孔能之间必成仇敌。” “儿子明白!” 此乃一石数鸟的高招! 孟二激动地搓着手心,脑袋里转过数种弄死姜家黑小子的方法,兴奋得呼吸都重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二章 国子监教导主任 “外-婆,要-哥-哥。” 小外孙女眼里包着泪,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王老夫人觉得心都要化了,“好,好,外婆想办法啊,莫哭,莫哭。” 婆子快步走进来,低声禀道,“知喜回来了。” 大舅母孔氏得知弟弟抓了姜家人,主动请缨回家打探情况,知喜是她身边的大丫鬟,这是回来送信了呢。姜留抬头望向门帘,很快就见模样水灵的知喜快步进来,给外婆行礼。 “孔老爷听说后,气得躺倒在炕上起不来了,大夫人留下伺候,让奴婢回来回话。大夫人说请您放心,她一定会想办法的。” 呃…… 姜留明白大舅母回去是干啥了:她躲了!看来她还是记恨因为偷牛,外婆罚她闭门抄书的事呢。 气病了?王老夫人冷哼一声,若说那鬼精的老东西是笑岔气了她还能信一信! 见母亲沉着脸不吭声,大舅王访渔虽对妻子的做法极为不满,此时也只能护着,命知喜退下后,他很严厉地批评起姜松来,“姜松身为朝廷命官,却不成体统地在街上与百姓发生争执甚至大打出手!孔能职责所在,也只能照章办事,此事终要等余大人发落,现在找孔家也无济于事。燕儿,留儿,你们当以此为戒,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是。”姜慕燕站起身应了。 大舅是国子监司业,通俗来说就是国子监的教导主任,看来时光流逝千年,也有一成不变的事物——教导主任的风格! 姜留心里嘟囔完,才抬起小脑袋,很是好学地问,“大-舅,孔-舅-舅-照-的-什-么-章-办-事?” 听着外甥女这么一字一顿的说话,王大舅觉得心口像堵了块石头一样难受,忍不住训斥道,“你一个小女娃,无需知晓朝堂的规矩。” “哦。”不管照什么章,被抓的也不该只有起争执的一方,孔能这是明摆着针对姜家,姜留嘴皮子不利索,不想说话了。 王老夫人怕小外孙女哭闹起来,便拉着她的手哄道,“留儿饿不饿,想吃什么?” 姜留摇头,“留儿不饿。” 姜慕燕按着提前商量好的,起身道,“外婆,大舅,父亲还在府中等着我们回话,我们该回去了。” 王老夫人见大儿子不吭声,只得让两个孩子带了些好吃的,送她们出府。 早就知道来王家会是这个结果了,赵奶娘在马车上安慰两位姑娘,“姑娘们已经尽力了,咱们回家,奴婢给姑娘们做好吃的。” “要-吃-酸-汤-馄-饨。”姜留立刻点餐,出来这大半天,她的肚子早就饿了。 赵奶娘笑了,“好,奴婢回去就剁肉做馄饨。三姑娘想吃什么?” “跟妹妹一样,劳烦嬷嬷。” 见姐姐心情低落,姜留握住她的小瘦手安慰着,“姐,吃-两-碗。” 回家见到祖母和父亲,姜慕燕对去外婆家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感到很有些惭愧,姜二爷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但是当着闺女的面也没说什么,带着她们辞别母亲,回到西院。 姜留听留在家里的书秋讲伯母过来的事,“后来,老夫人把大夫人叫去北院,狠狠骂了一顿!” “你-听-见-了?”姜留问。 书秋嘿嘿两声,“北院的姐姐们说的。” 大伯母是家中最想让爹爹尚公主的,因为爹爹尚公主最得实惠的是大伯和大堂哥。爹爹不同意这门亲事,最失望的也是大伯母,偏这次出事的又有大伯和三郎,她会对爹爹口出恶言姜留一点也不奇怪。只想着待会儿用饭时,能想办法安慰爹爹,毕竟家里现在压力最大的就是他。 他这辈子,怕是还没承受过这么大的压力呢。 谁知到了用晚饭时,姜留根本没见到爹爹,他出府想办法去了。 姜留一方面担心爹爹被乐阳公主抓了去,一方面又担心哥哥在牢里吃苦,看着面前香喷喷的混沌都没胃口了。 哥哥今天晚上吃什么?老管家和裘叔给他们送饭了没,送的饭能入了他们的口吗? 牢里不分日夜,被关押的犯人要么哭哭啼啼,要么骂骂咧咧,姜家三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后,觉得时间格外难熬。 姜三郎揉了揉眼睛,“爹,我要喝水。” 这里哪来的水,姜松轻声道,“再忍忍,待会儿就能用饭了。” 正说着,便听到入口处传来脚步声,姜凌拍了一下小胖子,“三郎,来人了!” 姜三郎眼睛一亮,铺到牢边大声喊着,“来人啊——我要喝水!” 听到他的喊声,旁边牢房里传来呵呵声,“水,马桶里有,尽管喝!” “马桶里装的是尿,我又不傻,才不要喝!”姜三郎喊回去。 “呵,在这儿还想让人给你倒水,你不傻谁傻?”隔壁牢房里讥讽的声音更大了。 “吵什么!不想吃饭的继续吵!”提着桶进来的狱卒吼完,牢里只剩下悉悉索索声,接着是哗哗声。 有水喝了,姜三郎努力吞了口口水,学着其他牢房里的犯人的动作,将牢里破桌子上缺口的碗举到牢外。 狱卒很快到了他面前,用长柄木勺从桶里舀出水来,“哗”地倒进姜三郎的碗里,水溅洒了大半。 姜三郎急了,“你怎么倒水的,撒了!” “撒了?”狱卒瞪眼,抬脚就把姜三郎的碗踢飞了,“这才叫撒了!” 被狱卒踢到手的姜三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姜凌把他拉到身后,举出手中的碗,“有劳军爷。” 狱卒瞪了姜三郎一眼,照样给姜凌倒水。早有准备的姜凌追着他的木勺走,大半的水都留在了碗内,“谢谢军爷。” 狱卒呵呵笑了两声,提着桶就要走,姜凌又递出一个碗,“牢里还有我伯父,他受伤了不能动,有劳军爷。” 这个黑小子倒是个守规矩的,狱卒往里瞄了一眼,又给姜凌装了一碗,才提着桶走了。 姜凌没管哭泣的姜三郎,把碗端到大伯面前,“大伯,喝水。” “好孩子。”姜松接过碗喝了两口,便唤笨儿子,“莫哭了,过来喝水。” 姜三郎擦擦眼泪鼻涕,跑过来端起碗把水全倒进肚子里,“爹,我还要。” “不能再喝了,从现在到明天早上,咱们只剩一碗水。”姜凌提醒道。 姜三郎惊了,“你怎么知道?” 姜凌没说话,只低头慢慢喝着自己碗里的水。姜松晓得姜凌的来历,对他知道这些并不感到诧异,叮嘱儿子道,“牢里一日两碗水两顿饭,省着喝。” 水和饭都不够吗?姜三郎撇嘴又要哭,姜凌提醒道,“送饭的下来了,咱俩去端饭,你老实些,莫再让人踢了碗。” 姜三郎抽抽鼻子,跟着姜凌到了铁栏杆边,把碗举到牢外。 见对面牢里蓬头垢面的犯人把滚到他牢边的碗扔过来,姜凌抬手接住刚要道谢,却见那提着桶进来的狱卒向自己这边看过来。 姜凌闭嘴,静静端着碗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三章 他笑起来真好看 “今儿你们运气好,指挥室大人高兴,给你们添菜!”狱卒吆喝着,用长柄木勺敲着装菜的木桶,开始分菜。 待狱卒提着桶到了面前时,姜三郎也学老实了,乖乖举着碗等饭吃,姜凌一手端着一个碗等着。 狱卒过来了,一勺菜倒三碗,又往每个碗里扔了块硬邦邦的干粮,提着桶走了。姜三郎看着碗里的几片烂菜、一块黑乎乎的干粮,直接傻了,“凌哥,这是啥?” 姜凌也不知,将碗放在膝盖高的破桌上,“大伯,用饭。” 姜松点头,挪到桌边看着桌上的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左侧牢里的人隔着墙壁喊道,“欸,新来的,吃不下去别糟蹋东西,给爷吃啊。” 这牢房靠三面是墙一面是栏杆,左右看不见人只能听到响动。姜松父子沉默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姜凌倒了一点碗里的水净手和筷子,拿起硬邦邦的干粮咬了一口。 很难吃,但爹爹说过,行军打仗时的干粮咬都咬不动,含在嘴里等它慢慢化掉。爹爹能吃的苦,他也能吃,姜凌又咬了一口。 见姜凌如此,姜三郎也拿起干粮咬了一口,“呸!好难吃!” 姜松伸脖子咽下去,借机教子,“我听你们的曾祖提起过,这应该是高粱米做的。你们曾祖小时候就吃这个,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说完,姜松又咬了一口,伸脖子咽下去。碗底的烂菜叶子,他看也不想看一眼。 姜三郎实在吃不下,哭丧着脸求姜凌,“凌哥,你再给我一块糖行不,出去我换你二十块!” 姜凌啃着干粮摇头,“省着吃,吃完就没了。” “哇——”姜三郎忍不住了,扔掉干粮哭了起来,“我要回家——” “别扔地上,给爷吃啊!”斜对面牢里犯人喊道。 “啧啧!”西边牢里的人也忍不住惋惜。 “喊什么喊,找死的伸脑袋出来,爷给你们个痛快的!”走廊尽头点着油灯吃酒的狱卒扯着嗓子骂道。 就在这时,有狱卒提着两个食盒进来了,一个食盒放在姜家人牢前,提着另一个走到尽头,将食盒里的菜摆上吃酒。 姜三郎扑倒牢前,隔着栏杆将盖子打开,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饭香,又高兴得哭了。 食盒分三层,有饭、菜、汤和装着热水的羊皮囊,两个孩子把饭食端到桌上,脸上都有了喜色。 姜松看着桌上的东西,眼里都有了泪花,“快吃吧,莫凉了。” “是!”姜三郎如风卷残云般地往嘴里倒饭菜,看得姜松直摇头。 用完饭又喝了热水,姜松让两个孩子用碗里的热水洗了手和脸,再将囊里的热水倒入牢里的碗中,府里送来的碗筷和羊皮囊又放到牢外的食盒里。待狱卒吃饱喝足来拎食盒时,姜松道,“劳烦军爷跟在下府上的人说一说,牢里的饭菜很好,不必再送了。” 狱卒斜了姜松一眼,提着食盒晃悠悠地走了。左边牢里嘴碎的牢友又开口了,“啧啧,这位大哥,您是哪府的?” 姜松没吭声。 “能送东西人来,府里有钱啊!” “让他们送呗,吃不完给小弟喝口汤也成啊。” “军爷才不会帮你带话呢,他们不送,军爷吃啥?” 斜对面牢里的人也小声说,“小兄弟,你们的饼子没吃完吧?放在牢里招耗子,扔过来给我吃呗。” “扔多麻烦,递给我多方便!”左边的牢友连忙道。 姜三郎看看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饼”,“爹?” 姜松轻轻摇头,“别多事,虽在牢里功课也不能落下,你们的《千字文》默到哪里了?” 姜三郎…… 姜凌,“大伯,我背完了。” “好,凌儿先来。”姜松靠在墙上,闭起眼睛。 “我先来!”姜三郎抢先开背,“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临深履薄,夙兴……夙兴……” “夙兴温凊。似兰斯馨,如松之盛……”姜凌接上,很是流利地背完了《千字文》。姜松又问了他几个文中的要义和典故,姜凌皆对答如流,引得姜松频频点头,“甚好,甚好。” 姜三郎“哼”了一声,“爹,我要睡觉。” “跟爹默十句《千字文》再睡,凌儿可以歇息了。” 姜三郎的嘴巴撅了老高,姜凌却没有睡,而是在牢里打了几趟拳才躺下。此时,姜松父子已经睡着了。 姜凌躺在府里送来的被褥中,被身边姜三郎的呼噜声扰得难以入睡,他抬腿踹得姜三郎翻了个身,耳边才算消停了。 姜凌刚要入睡,忽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睁开眼在油灯的微光中仔细分辨,发现东边墙的墙缝里伸过来一跟细细长长的木棍,正在努力拨拉被姜三郎扔在地上的大半块干粮! 待那人快将干粮拨拉过去时,姜凌走过去,把干粮拿起来。木棍顿了顿,小声道,“小哥方才的拳法颇有几分吴家堡罗汉拳的架势,某也曾在吴家堡待过,跟吴余吴老哥一块吃过酒。” 姜凌听师傅说过,他的师祖的确是叫吴余。出事那晚,师傅为了救他被歹徒杀死了,姜凌抿紧唇,心里很难受。 “小哥,那块干粮给某吃啊?” 姜凌看看手里的干粮,隔着栏杆递过去。 一只比他还黑的手迅速接过干粮,“小哥,水给某喝几口,行不?” 姜凌转身,倒了半碗水递过去。对面的人几口就喝光了,“多谢小哥。” 姜凌接过来,看着白碗上几个黑漆漆的手印,沉默了。 在牢中过了四日,姜家每日送早晚两餐进来,姜凌每晚都会给右边的牢友送牢里的干粮和水,但并未与他说半句话。 当听到外边噼里啪啦地爆竹声时,姜三郎忍不住哑着嗓子嚎了起来,“年三十了,我要回家……” “快了。”姜松这几日也被磋磨得够呛,低声劝着儿子,“大过年的不许哭,不吉利。” 在这儿还要什么吉利,姜三郎扯着嗓子哭闹,“我要回家……” “再哭一声,老子一刀送你回老家!”狱卒受不了了,用刀鞘狠狠敲了敲铁栏杆。 姜三郎不敢哭了,一声一声抽泣着。 今天是年三十,傍晚来给姜家父子和姜凌送饭的,是姜二爷。 头戴黑色璞帽,身穿天青色长衫的姜二爷提着食盒站在牢外,笑着唤道,“大哥,三郎,凌儿,过来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姜凌转头望见白得发光的父亲,第一次觉得他笑起来真好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四章 狭路相逢 见到二弟,姜松笑了后又皱起眉头,他快步走过来抓住鸡子粗的铁围栏,斥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去!” “我想大哥了。”姜二爷答得极为真诚。大哥不在府里这几天,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家有大哥的诸多益处。 姜三郎冲过来,“二叔不想三郎吗?” 姜二爷揉揉他乱糟糟的脑袋,“你小子不在,二叔都有点不习惯。”你娘比你还能闹腾! 姜二爷最后把目光落在自己的黑儿子身上,见他很是失落,便安慰道,“爹也很想凌儿。” 他才不是想听这个!姜凌转脑袋盯着旁边的墙缝不吭声。 “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说完,姜二爷撩长袍席地而坐。 见他如此潇洒不羁,不只牢中的三个,旁边人也把目光聚拢过来。 今儿是年三十,衙门允许家眷入牢房探望囚犯送衣送食,所以今天来的人不少,但没有哪个家眷像姜二爷这样,穿着一尘不染地袍子就这么坐下了。虽说今日牢房打扫过,灯也多点了十几盏,但地上还是脏啊。 左边的胡子邋遢牢友伸长脖子,“姜二爷带了啥,给小老儿来两口?” 姜二爷转头笑道,“老丈认得在下?” 这位牢友呲着黄板牙讨好道,“看您这话说的,康安城内谁不认识您?” “就是不认识的,见到您的模样,也能立刻晓得您就是咱们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枫了。”斜对面牢里的也开了腔,“早知道这位老哥是二爷您的兄长,兄弟们一定好好招呼着。” 附近几个牢里的人都开始跟姜二爷套近乎,听得姜松满脸黑线。 从食盒里取出湿热的帕子交给兄长和孩子们净面擦手后,姜二爷笑眯眯地道,“各位大叔、大哥,在下今日带的是家母和大嫂给兄长准备的饭食,不好分给大家。改日小弟专门带美食前来,请诸位品尝。” 听了这话,此起彼伏的恭维声立刻没了。 姜凌和姜三郎把破炕桌搬到围栏边,四人席地而坐,吃团年饭。 姜二爷给大哥倒了酒,双手举杯,“是小弟无能,让大哥跟着受苦了,小弟先干为敬。” “是大哥无能,让你受委屈了。”姜松也抬手将酒饮净,“家里可还安好?” 自己的夫人是什么脾气,姜松还是知道的。 “安好。”姜二爷笑吟吟地给两个孩子夹菜,没有抱怨一句,“这些都是你们爱吃的,多吃些。” 二弟虽收拾得干净利落,但看着他瘦了一圈的脸,姜松心疼得不行,“我们在这儿未受什么委屈,你莫太过担心。府里的事,能拖便拖着,拖不了的便让三弟和厚叔他们去办。你不必事事亲为。” 姜二爷点头应下,“大哥的肩伤如何了?” 姜松慢慢抬起左手握了握,好让二弟安心,“多亏了裘叔的药,也多亏了凌儿每日帮我换药,好多了。” “我也帮了!”姜三郎提醒道。 姜松扫了他一眼,姜三郎立刻闷头吃饭,不敢吭声了。 用完饭,姜二爷给俩孩子每人一个荷包,“这是祖母给你们的五文压岁钱,还有一些小玩意,你们拿去玩。” 姜二爷点明里边有多少钱,是为了不让牢里的人惦记着。 “谢二叔!”姜三郎抢了荷包打开看。 姜凌收起荷包,先收拾碗筷。他把半个吃剩的四喜丸子和一块带皮红烧肘子倒进牢里的缺口碗中,送到右侧墙边,轻轻一敲。 声音刚落,挨着地的墙砖被抽掉一块,探过来一只黑乎乎的大手将碗拉过去,一会儿又送回一个空碗。 见儿子给隔壁牢房的人送吃的,姜二爷没吭声,只与大哥咬耳朵,告诉他计划进展顺利,一旦出现情况该如何应对,姜松脸上露出喜色,连连点头。 待狱卒来催时,姜二爷才站起身,掸掉身上的灰尘拱手弯腰行礼,“姜凌在此给大哥拜个早年,祝大哥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姜松探右手扶起二弟,“明年你也要平平安安的。” 二弟自幼体弱,能平安长大是祖宗保佑,姜松就怕他再生病。 “只要有大哥在,小弟就没什么不平安的。”姜二爷说得万分真诚。 见父亲拜完,姜凌在牢里双膝跪地叩头,“儿姜凌,给父亲拜年。” 姜三郎也连忙过来扑倒,“侄儿姜思宇给二叔拜年。” 姜二爷让两个孩子起来,“压岁钱待你们出来后再给。” 姜三郎又忍不住问,“二叔,我们啥时候能回去啊?” 姜二爷笑道,“快了。” 快了是啥时候?姜三郎鼓起腮帮子一脸苦瓜色,这几日连哭带嚎地折腾,他的嗓子都要干了。 姜凌问,“父亲,妹妹可好?” 就知道他会问起留儿,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留儿给你的,你照顾好大伯和三郎,爹很快就接你们回府。” 姜凌双手接过信,眼睛都挪不开了。 这小子!姜二爷不再搭理他,提起食盒,“大哥,我走了。” “快回府,莫贪热闹在外边乱转。”姜松叮嘱二弟,内心万分不放心。 “姜二爷留步。”左边牢里的老头伸出脏兮兮的手拦住姜二爷,哀求道,“二爷,小老儿名刘曲,家住化敦坊三条巷,小老儿进来时,家中还有一个未出嫁的闺女,到年就十六了。二爷若到化敦坊,帮小老儿去望一眼,我那大儿媳不是个东西,莫让她把我闺女卖了。” 斜对面的友犯人也忍不住了,“二爷,小人郑扩,家主康安城北十五里郑家庄。二爷若去城北,帮小人回家瞧瞧我娘。我娘今年没来看小人,小人怕她……怕她……” “二爷,小人……” “二爷,小人……” 都知道姜二爷人美心不坏,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哀求声,纷纷盼着他能帮忙照看家里。 狱卒瞪圆了眼睛,“这是干什么?都给老子闭嘴!” 囚犯们闭了嘴,姜二爷点头谢过狱卒,才道,“诸位的话姜某都记下了,待过去眼前这一关,姜某就抽空帮诸位去看看。” “多谢二爷!” “二爷,仁义啊!” 在囚犯们的感激声中,送姜二爷出了牢房的狱卒笑得一脸精明,偷偷把手指头往上指了指,“早就听说二爷仁义,今儿小人算是开了眼了。虽然……有话,但小人看在二爷的面子上,从没折腾过您的家人。” 孔能是交代了别让姜家人好受,但牢头和狱卒都不傻,谁不知道姜二马上就要尚公主了,他们这时候得罪姜家就是找死。所以这些人虽没给姜家人好脸色,但也没真为难他们。 姜二爷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送上一个荷包,“大哥若不嫌弃,待我兄长和孩子们出来后,姜枫在听书楼请兄弟们吃酒。” “您不嫌弃咱们才是。”狱卒笑成了狗尾巴花,“二爷放心,大爷和少爷们住在咱这儿,就跟府里一样舒坦!” 姜二爷笑道,“那咱们就约好了。明日是大年初一,家里人想早些给送吃食,还请大哥行个方便。” 狱卒连连点头,“方便,什么时辰来都方便!” 又与狱卒寒暄几句,姜二爷上马车回府。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 “孩子们还好,大哥瘦得快脱形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姜二爷疲惫地靠在马车上,伸直了腿。 姜猴儿立刻给二爷捶腿,“人平安就好,只要不伤根基,大爷回来养几日就养回来了。” 虽然跟大哥说得肯定,但他对明日的宫宴也心里没底。姜二爷压了压一直跳的右眼皮,总感觉要出事。 “二爷,乐阳公主府的马车过来了。”驾车的姜宝低声道。 姜二爷刷地睁开眼睛,“避进巷子里,快!”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五章 给爷走!!! “公主,姜家的马车进布衣巷了。”乐阳公主马车旁的管事戴猛发现姜二爷想跑,立刻喊道。 这是要躲着本宫了?斜卧在马车里的乐阳公主冷笑一声,“本宫倒想瞧瞧布衣巷的景致。” 除夕入夜,布衣巷内各店铺张灯结彩,行人如梭。乐阳公主乘坐的双马车一进来,就把路占去大半,公主府的侍卫吆喝着开路,行人只得贴墙靠边让马车通过。 前边马车内的姜二爷,遥遥望见乐阳公主也进了窄巷,抬手压住猛跳的眼皮低骂,“这个疯婆子!” 姜猴儿吓得哆嗦,“他们肯定把巷子那头也给堵了,布衣巷就前后俩出口,咱们怎么办啊,他们不会立刻把咱们抓走吧?” “爷哪知道怎么办!爷又没生翅膀,否则爷早就飞走了!”姜二爷的心扑通扑通得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明天就是新年宫宴了,曙光在前,他决不能在此事出事! 生翅膀?驾车的姜宝有了主意,“让猴儿赶车,小的带二爷翻墙走!” 对啊!他没翅膀,但姜宝有飞毛腿啊!绝处逢生的姜二爷立刻道,“那还愣着作甚,快,咱们走!” 姜猴儿一把拉住姜宝,“我带爷走,你留下,你长得俊……” 姜宝斜了姜猴儿一眼,“你会飞檐走壁?” 不会!娘的,这厮害他!姜猴儿咬牙,“我可以给二爷当梯子,让二爷踩着我爬墙走!” 现在哪有那功夫!姜二爷立刻拍板,“猴儿留下。你长得丑,大庭广众之下乐阳公主不会把你怎么样,待回府后爷重重地赏你!宝儿,咱走!” “猴儿,后会有期。”姜宝把鞭子塞进姜猴儿手中,提起姜猴儿的帽子给姜二爷扣上,又解开自己的外袍让姜二爷穿上,俩人下马车没入人群中。 眼睁睁看着姜宝与二爷钻入一家店铺院中消失不见,姜猴儿用马鞭敲了敲脑袋,哆哆嗦嗦地赶着马车往前走。 到巷子口时,马车果然被公主府管事戴猛拦住了。戴猛伸手拉住马缰绳,扬声道,“姜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听管事提起姜公子、公主,路人立刻明白了马车里是谁,都停下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姜公子,我家公主有请!”见马车内毫无动静,戴猛声音更高了。 姜猴儿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直哆嗦的大腿,下马车躬身行礼,“戴大人,今日是大年夜,不知公主寻我家二爷作甚?” “请姜公子去一趟便知!姜公子,请吧!”戴猛心中甚是得意地盯着放下来的车帘,堵了这么多日终于堵到姜二,看他这回往哪儿躲! 见拖延不下去了,姜猴儿便道,“我家二爷不在马车上。” 什么?戴猛上前一把扯开车帘,见车里空无一人,气急败坏地吼道,“人呢?” 姜猴儿努力学着他家二爷的姿态,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二爷去牢里给大爷送饭,出来后说去四处转转,让小人先赶马车回府送信。” “那你方才躲什么!”戴猛恨不得一脚踹在姜猴儿让人觉得异常刺眼的脸上。 姜猴儿满脸真诚,“小人见迎面来了双马车,怕错不开车惊扰了贵人,这才绕路的。” 蠢货! 戴猛狠狠瞪了姜猴儿一眼,快步穿巷子跑回乐阳公主的马车边,低声道,“公主,姜公子不在马车上,姜家下人说他先走了。” “不可能,奴婢派人盯着呢,他出来就上了马车,进巷子前都没下来!”苏嬷嬷怒道。 乐阳公主最后一点耐性也被姜二爷的躲闪磨没了,厉声喊道,“杨冲!” “末将在。”银盔银甲的杨冲上前。 “半个时辰内将他抓来,生死勿论。” “遵命。”杨冲带着几个侍卫散开,在布衣巷内寻人。 听到乐阳公主的吩咐,路边几位姑娘吓得脸都变了,暗暗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让他们抓到姜二爷。 另一边,姜宝带着姜二爷翻了几条巷子后,途遇巡城的官兵,不敢再乱来,拉着姜二爷快步前行。 被姜宝当麻袋扛了这许久,终于双脚落地的姜二爷忍着胃中翻滚的不适,在前头引路,“不能这么走,跟爷来!” 对康安城街巷极为熟悉的姜二爷带着姜宝兜兜绕绕,很快便出了西市进入光德坊,“咱们不能直接回府,在光德坊租辆马车,绕道回去。爷……” 姜二爷话还没说话,便被姜宝捂住嘴拖入暗处,吓得他眼睛瞪得溜圆。姜宝低声在姜二爷耳边道,“杨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姜二爷定睛往外瞧,待看清站在不远处手握刀柄杀气腾腾的高冲后,吓得脸都白了。 与姜二爷正好相反,武将出身的姜宝见这厮持刀欲战,立刻血液沸腾,“二爷先走,某拦住他!” “他武功很厉害的……” “某也不弱。”姜宝将姜二爷挡在身后,“走!” 对面的杨冲见弱鸡姜二跑了也不追,只向拉开架势的姜宝轻蔑一笑,一个下人也敢挑衅他,真是不知死活。杨冲放开刀柄拉开架势,冲着姜宝勾勾手指,“来!” 谁过去谁是蠢货! 姜宝稳如泰山地挡住路,让姜二爷跑得更远些。姜二爷体力不差,只要自己拦住能杨冲,旁人应该撵不上他。 对峙几息,杨冲看穿了姜宝的诡计,他大喝一声冲上前,抬脚飞踹姜宝的心口窝。姜宝侧身,探手抓住杨冲的腿狠狠往墙上摔去,不过是公主府的看门狗软脚虾罢了,也敢在他面前耍横! 给爷走! 啪!!! 杨冲硬生生地将墙砖踹碎,疼得龇牙咧嘴,翻身起来后忍不住转了转又痛又麻的脚踝。他谨慎地上下打量姜宝,不敢再轻敌,抽出明晃晃的腰刀又冲了上去。 狂奔的姜二爷听到身后的响动,回头望见姜宝真拦住了杨冲,便向他挑了挑大拇指,又往前飞奔。 可是没跑多久,姜二爷发现身后又有追兵,他咬牙往前冲去。东窜西躲地跑出德光坊进入太平坊时,姜二爷已经眼冒金星喘气如牛,却还未甩掉公主府的爪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六章 送佛送到西 因没看清,姜二爷钻入了一条死胡同,眼见着没路可走了,姜二爷双手拄膝回头,见后边那俩追兵扶着墙喘,心里甚是得意。看吧,比脚力,你们还不如爷呢! 后边俩官兵也极为恼火。公主气头上是说了生死勿论,但莫说死了,就是姜二蹭破点皮,公主也得把他们宰了!若非如此,他们早就用箭将他射躺下了,何至于追得这么辛苦。 这回你没路跑了吧!瘦高的官兵掏出绳子,“二……二公子,随我等走……吧。” 休想把爷绑走!爷还有老娘要孝顺,还有仨孩子要养!想到留儿胖乎乎的小模样,姜二爷咬牙直起腰,向着墙冲去。 “不好,他要自尽!”俩官兵急了,急急往前冲,谁知姜二爷却踩着墙攀住墙头,翻了过去! 他怎还有体力……俩官兵心中骂娘,也跟着翻过去。待双脚落地,俩人看着停在面前的一长排马车和怒目瞪着他们的车夫、护卫,傻了。 “这是什么地方?”瘦高的官兵低声问。 矮胖的官兵愁眉苦脸,“太平坊。” 太平坊乃在大社之南,今日圣上在大社祭祀,这些马车应是朝中官员的。俩人吞吞口水,紧贴着墙乖乖站着不敢动,眼睛则滴溜溜转着找姜二爷。 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瘦高的官兵挂起讨好的笑,问身边最近的车夫,“这位大哥,可曾见到一个翻墙而来的小贼?” 花白胡的车夫沉稳点头,一指巷口。 “多谢!”俩人连忙追了去。 待他们跑远了,车夫才低声道,“二爷在车里稍歇,待他们走远了您再走。” “多谢承伯。”姜二爷瘫在车内,呼哧呼哧直喘气。 约莫过了一刻钟,见巷口无人探头缩脑,车夫低声道,“二爷,可以走了。” “二爷?” 见车内无响动,车夫回身轻轻撩开车帘往里一瞧,嘴角的胡子颤了颤,又轻轻放下车帘,无声地笑了。 马车内温暖舒适,累惨了的姜二爷决定歇一歇再跑。谁知他眼睛一闭便睡着了,待听到马蹄声睁开眼,他竟发现马车的正主已经回来了。 姜二爷翻身行礼,“小侄姜枫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身康体健步步高升。小侄告辞,待风平浪静后再去府上向您请罪。” “既然上来了,老夫便送你一程,坐吧。”刑部尚书杜海安抬手扶姜枫起来,让他在侧边的长凳上坐下后,指了指桌上的茶。 姜二爷谢过,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惭愧道,“让您见笑了。” 杜海安轻轻摇头,在如此困难的情境下,姜家还不肯尚公主,这多少让杜海安对姜家两兄弟刮目相看,“今日圣上在慈宁宫责备乐阳公主,命她出宫祭拜邓驸马,却让你碰上了。” 倒霉啊!姜二爷微微摇头,他挑帘外外望了望,见马车已经到了杜海安居住的通义坊,刚要提出告辞。杜海安便道,“无妨,老夫去延福坊接人。” 姜家便在延福坊西的会嘉坊,到了延福坊就等于到了家门口,杜海安的相送之情,让姜二爷万分感激,“这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杜海安含笑不语。 姜二爷明白杜大人这一笑的意思——你钻到我的车上来时,可曾想过会给我添麻烦?姜二爷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傻笑。 杜海安问道,“你与乐阳公主的事,打算如何了结?” 姜二爷如实相告,“小侄托敬国公在明日宫宴上为小侄做说客。” 杜海安沉吟,“国公应了?” 姜二爷没敢说死,“小侄找的是敬国公府的大公子,至于国公爷会不会帮这个忙,还得看宫宴的情形。” 杜海安伸手捋着花白的胡须,轻声道,“依老夫看,敬国公未必肯帮这个忙。” 姜二爷连忙追问,“请大人明示。” 太后虽然眼见着不行了,但乐阳还有右相秦天野这个亲舅舅在。她若招个有才干的驸马,必然会成为秦天野的助力;她若招了除美貌外无一用处的姜枫,对秦天野来说毫无用处,这才是敬国公想要的。 不过这话,却不好对秦枫明说,杜海安含糊道,“此事又牵扯皇亲国戚,若他插手,未免会让皇后为难。” 姜枫灵动的眸子一转,嬉皮笑脸道,“若是明日敬国公不提,能否劳烦大人您帮小侄跟圣上说一声,就说小侄思亡妻甚深,已发誓此生不会再娶。” 他会思王氏?杜海安不小心捻断两根胡子,“圣上英明过人,最恨谎言。” 在圣上面前说谎乃是欺君大罪!摇晃的烛光下,姜二爷万分真诚地道,“亡妻故去后,小侄才明白她的苦心她的好,深深觉得对不住她,所以愿用余生照顾好她为小侄留下的两个闺女,向她赎罪。” 杜海安沉默许久,才道,“你亲自去说,圣上或许能信一二。” “小侄何德何能,可不敢污了圣上的双眼。”姜二爷万分惶恐。 所以,你就让老夫去污染圣上的双耳……杜海安本想拒绝,但看着姜枫这可怜兮兮的模样,终是叹了口气,“也罢,老夫明日见机行事。” “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姜二爷笑颜如花,“不管明日大人有无机会开口,小侄都感激您一辈子。” 自己不开口,他会记恨自己一辈子吧?杜海安失笑摇头,但凡姜松有这小子的一半机敏,姜家也不会沦落至此。 待马车到了延福坊,确认左右无人,姜二爷辞别杜海安,下车钻入巷子,还没走几步,就被人捂住嘴拖到墙角里,姜二爷吓得魂都没了。 “二爷莫怕,是鸦某。”鸦隐见姜二爷这没出息样,恨不得立刻将他扔给公主府的侍卫了事,“公主府的侍卫已埋伏在府门外,鸦某奉六姑娘命来接您回府。” 姜二爷闻言,魂魄归位,“你怎知爷在此处?” 鸦隐暗翻白眼,“厚叔说您肯定坐马车回来,鸦某已在此等候多时。” 还是厚叔了解他!姜二爷低声问,“猴儿和宝儿可回府了?” 听到这货给姜宝叫“宝儿”,鸦隐的虎躯震了三震,才道,“鸦某出来时,他们还未回府。老夫人在府中等得焦急,咱们回吧?” 鸦隐像扛麻袋一样把姜二爷抗在肩膀上,就要蹿墙回去。姜二爷顺从趴好,嘴里吩咐道,“跳孟家的墙头。” “绕远。”鸦隐不肯。 “爷知道他家鞭炮放在何处,咱去挑几样喜欢的,剩下的浇上水,免得他们半夜吵爷睡觉。” 都什么时候了,这货居然还有心思去给别家的鞭炮浇水?鸦隐真恨不得把他摔在地上踩几脚,看看他脑袋里究竟装的是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七章 毒 鸦隐扛着怀抱大包袱的姜二爷回到府中时,一家人的心才算放下来。 得知姜宝和姜猴儿已经回来了,姜二爷咧开嘴角,把鞭炮交给鸦隐,上前给母亲行礼,“娘,儿回来了。” 姜老夫人气极,拉过儿子就是一顿拍,“娘怎么说的?你非要出去、非要出去!” 见姜二爷被打,陈氏心中不断叫好,希望婆婆打得狠些,再狠些;姜慕燕觉得丢人,恨不得立刻躲到琴房去;姜留则握着小拳头,真想上去给她爹几下,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 “娘,今儿是大年三十啊,您别打了,咱得讨个好兆头不是?”虽然母亲打得不疼,但当着全家的面挨打,姜二爷觉得万分没面子。 大年三十挨打挨骂,意味着明年一年都要挨打挨骂,姜老夫人扯着儿子的儿子进了屋,问道,“你大哥和孩子们没受委屈吧?” 陈氏追问,“送去的饭,他们吃上了没?牢里冷不冷,你哥的伤好些了没?” 委屈肯定是受了,姜二爷笑道,“牢里虽不比家里舒坦,但大哥和两个孩子都还好,大哥肩上每日用药,胳膊已经能动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氏双手合十,又忍不住追问,“二弟,你大哥他们明天准能回来,对吧?” 姜老夫人抬头扫了大儿媳一眼,陈氏捂住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明日宫宴的事情家中知道的人可没几个。 姜老夫人让三儿媳带着孩子们去外屋的暖榻上吃零嘴守岁,才对二儿子道,“你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回来后把今晚的事仔细讲一讲。” 姜槐也跟二哥出来,小声问,“二哥,你的腿伤着了?” 没骨头的姜二爷把胳膊搭在三弟肩上诉苦,“我被狗撵着从西市一直跑到太平坊,这会儿浑身都疼。” 那是够远的,姜槐连忙道,“待会儿泡个澡,我给二哥拿药油揉揉。” 姜二爷笑了,“那就用着你了,我从孟家搬了不少烟花回来,待会儿你带着孩子们放一放,咱去去晦气。” 姜槐连忙问,“给他们剩下多少?” “很多。” 姜槐失望。 “都用水浇了。” 姜槐嘿嘿。 姜家的烟花上天,声响传入孟家。孟回舟和两个儿子同时转头看亮起的窗纸,嘴角翘出的讥讽一模一样。 孟三哼道,“五色烟炮五百文一枚,他们这是打肿脸充胖子!爹,儿也去放!” 大年夜放烟花爆竹,谁家的最响最热闹,预示着来年谁家明年的运气最好。往年为了显示低调和尊敬,孟家都是在姜家放完后才放,姜家放五百响的爆竹他们就放四百五十响。今年孟三憋着劲儿地买了许多,就等着今晚扬眉吐气呢。 孟回舟没说话,孟二却道,“你急什么,先让他们闹腾,快到子时时咱们再放。” “还是二哥脑袋好使!”姜家的爆竹越放越少,跨年的响动绝对盖不过自己家! 姜二,你且等着! 孟三嘿嘿。 子时至,姜家的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起来,暖阁内昏昏欲睡的小姜留被震醒了,跟着姐姐哥哥们到堂屋给祖母拜年。 姜老夫人发了压岁钱,又依例训话、祝福后让子孙们起来。随后,姜家的下人在院子里哗啦啦跪倒一大片,给主子拜年。 姜老夫人叫了起,言道大伙辛苦,每人发一月工钱的赏钱。 府中窘迫,竟还有这么多喜钱,仆从们个个眉开眼笑,谢恩声此起彼伏。 大哥不在家,姜二爷便唤姜思尧,“大郎,去点鞭炮。” 姜思尧带着二弟和四弟到院中的桂树下,用香点导火线。姜家的小姑娘们纷纷用手捂住耳朵,慢了半拍的小姜留刚被父亲温暖的大手捂住耳朵,便听到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姜留瞪大眼睛看着挂满树枝的爆竹一声接一声地闪着火光,火红的纸屑纷纷落下,大地都被震得颤抖。 万家鞭炮齐鸣,神州大地的夜空被点亮,呼吸间全是硫黄的气息。在禁鞭炮的城市中长大的姜留,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火树银花”、“声震神州”。 太震撼,太美了!姜留跟着哥哥姐姐们一起欢呼蹦跳。 姜二爷怕腿脚不利索的小闺女摔着,把她抱起来大声道,“留儿今年要平平安安、好好的!” 姜留欢喜极了,抱着爹爹的脑袋用力亲了一口,“爹,心-想-事-成!” 姜槐凑到二哥身边,幸灾乐祸道,“二哥,那边一点火光也没有!” 那是当然,除非他们把院子点了,否则有个鬼的火光!姜二爷朗声大笑,举着闺女在院子里转圈圈,把姜留吓得直啊啊。 孟家院内,看着被水浇透、结冰渣的鞭炮,孟回舟的脸比锅底还黑。孟三气得捶胸顿足,“五色烟炮不见了,一定是姜二干的!他娘的,老子饶不了他!” “闭嘴!”孟回舟怒斥。 孟家的管家小心翼翼道,“老爷,小人已经派人去西市采买了,很快就能回来……” “废物!”子时已过,买回来又有何用!孟回舟一脚将管家踢翻,怒冲冲地转身回屋。 见家主生气了,孟家人都僵立在院中不知如何是好。孟老夫人沉着脸吩咐众人散了,才回到屋中,轻声劝道,“老爷睡会儿吧,待会儿该准备入宫了。” 宫宴是上午举行,但身为臣子,孟回舟要在卯时入宫朝拜。不过此时的孟回舟哪能睡得着,他将二儿子叫进书房,低声问,“东西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姜松押在牢中这几日,孟家几次下手都未成。昨日姜二探监时,孟家下人探听到姜家下人要五更天去牢里送饭,孟二便订下毒计——趁着夜色,派人冒充姜家下人给姜松掺了毒药的饺子,毁掉姜家三人的身体。 孟回舟缓缓转着手中茶盏,“我要他们走不出牢门!” “儿正有此意。”孟二的声音也似掺了毒。 五更是一夜中最黑、最冷的时候。往日此时,人们睡得正熟,今日却异常热闹。各家开门炮响声震天,孩子们起床穿新衣,厨房里的灶台红红火火,热气腾腾。 姜家新年煮好的第一锅饺子被装入食盒,送往西城兵马司大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八章 朝宴 震天的鞭炮声清晰传入牢中不久,便有狱卒将食盒提进来,并将过道内离着他们最近的一盏油灯点亮,“姜大哥,姜二爷派人给您送饺子来了。” 弟弟是二爷,他是大哥……姜松站起身,“多谢军爷,您也一块用些吧?” “咱兄弟有,你们趁热吃。”姜家送饭向来送两份,狱卒对这点非常满意。 姜松带着两个孩子洗过手,打开食盒将碗碟端入牢中摆在桌子上,饺子香飘散开,引得黑暗中不少人吞口水。右边牢房内的那位,更是已迫不及待地拉开墙砖等开饭了。 姜松早就听侄子说过隔壁的老者与他的师祖有些交情,便让姜凌给他端了一盘饺子过去。 黑手把盘子拉过去不过几息,姜凌便听到“呸呸”声和漱口声,那人敲墙小声道警告,“有毒。” 姜凌一悚,转身去夺姜三郎已要送入嘴中的饺子。还有比他动作更快的,一粒石子飞进来打在姜三郎的右手背上。姜三郎“哎呦”一声筷子脱手,饺子也落在桌上。 姜松吓得一哆嗦,望向对面牢里那个蓬头垢面的犯人。姜凌谨慎地看着对面黑漆漆的牢房,见里边的人不再有动静,便背对着他坐在桌边,掏出藏在袖中的银针插入水饺,片刻后拔出发现银针竟已变成黑色。 “这……”姜三郎刚嚷了一个字就被姜凌捂住嘴。姜松也吓得后背全是冷汗。 姜凌低声问,“大伯,咱们怎么办?” “啊?”手脚冰凉的姜松,现在脑袋里全是他们如果吃了毒饺会变成什么样。 见指望不上大伯,姜松叮嘱揉手背的姜三郎不要声张,又跑回东墙边低声问,“先生,什么毒?” 那边差点中毒的家伙也气得不轻,“砒霜,水!” 姜凌送过去一碗水,那边又传来漱口声。 听闻饺子里有砒霜,姜松慢半拍的问,“汤里呢?” 姜凌刚抽出银针要试饺子汤,牢外又传来脚步声,方才那个狱卒又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在牢前,“姜大哥,府上又送过来一份。” 姜松愣了愣,连忙过去问道,“方才的那食盒内的饺子,军爷可吃了?” “肉放得少了。”狱卒抱怨。 见他红光满面的,姜松就放了心,勉强笑道,“在下吃得清淡,这次送来的应该是肉多的,辛苦军爷。” “客气啥,再多送几盒才好嘞。”狱卒转身走后。姜松慢慢打开食盒,看着里边热气腾腾的饺子,眼圈红了。因为这饺子的形状,一看就是出自母亲之手,这才是府里送来的饺子。 方才差一点…… 以防万一,姜松还是让姜凌每个饺子都试过,确认无毒后给右边牢房里送了一份,又将一碟子送到牢前,与对面用石子救了儿子的犯人道,“这位兄台,吃点饺子吧?” 对面牢里的人动也不动,左侧名叫刘曲的老头拔着栏杆伸出手,“大爷,他不吃给小老儿尝尝咋样?” 姜松默默把饺子递过去,回到矮桌边望着饺子愣神。三郎抽抽鼻子,小声道,“爹,我饿。” 毫无胃口的姜松点头,“吃吧。” 见儿子一口一个地往嘴里填饺子,姜松笑了,给侄子夹了一个饺子,“凌儿也吃。” 姜凌本也没什么胃口,但又不想输给姜三郎,硬是数着比他多吃了一个才停筷。 几个热腾腾的饺子下肚后,姜松裹着被子想到底是谁要致他们于死地,他这么做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皇宫中,景和帝带着臣子和皇亲国戚们祭拜了天地先祖后,与众卿在宣德宫中饮宴;康皇后也在自己的华春宫宴请各府女眷,宫中处处欢声笑语,热闹非常。 新年第一天,风和日丽,青年帝王坐在大殿上,追忆往昔放眼将来,百官中不断有人站起来为万岁歌功颂德,哄得景和帝笑声不断,殿内一片祥和。 杜海安持杯看向居于前方的敬国公,方才在御史和京兆尹提起京中趣事哄圣上展颜时,敬国公只静静听着,并未提起姜枫的事。 他不提,杜海安便也不提,与坐在他旁边的礼部尚书陶思正有一句每一句地叙着闲话。 待景和帝畅想到四海升平八方来贺时,众臣又拜倒山呼万岁,杜海安以头触地时,听到另一侧大理寺卿萧峻平轻声道,“二十。” 这是在数饮宴开始后,又磕了多少次头呢?杜海安起身时含笑道,“萧大人好兴致。” 萧峻平呵呵笑,“不及杜大人。” 一早上都安分守己的杜海安笑了笑,便听敬国公终于开口了,“万岁,臣有一事禀告。” “国公请讲。”景和帝对自己的岳父,很是客气。 敬国公道,“臣的犬子,前几日给臣送回一封家书……” 听他讲的是家事,倾耳静听的众臣子没了兴趣,又说起悄悄话,杜海安却异常认真地听着敬国公说了一顿废话后,言道,“营中一名叫钟雷的副将呈了一份名为肉酥的肉食给犬子,说他的表哥认为此物虽为肉制但极易储存,数月不腐,可做军粮。” 粮草乃是大事,数月不腐的肉食立刻引起了景和帝的兴趣,“国公细细讲来。” “臣带了一份入宫,请万岁一观。”敬国公双手呈上一盒肉酥。听到有吃的,百官都来了兴致,杜海安更在意的却是营中副将钟雷的表哥是哪位。 待小太监将木盒呈到玉案上打开,景和帝极为好奇地看着里边烂乎乎软塌塌的肉酥,“此物可数月不腐?” “是。” 圣上还没说什么,右相秦天野开口了,“肉熏腌后都可数月不腐,不足为奇。” 敬国公回道,“熏腌肉质硬,食用时需切碎熬煮,费时费力;肉酥易食,携带也更为方便。” “熏腌肉可直接入口,需要切碎熬煮再食的是老者吧。”秦天野应道。 右相这意思是说敬国公岁数大了咬不动肉?百官不敢做声,殿内气氛紧张起来。 一边是舅舅一边是岳父,景和帝正犹豫该如何是好时,左相大人、太傅尹骞打圆场,“敬国公和秦大人都言之有理,依老臣看,多一种备粮可选,亦不是坏事。请万岁分一匙肉酥给老臣尝尝?” 景和帝立刻命太监将肉酥给自己的恩师送过去,“太傅请用。” 尹太傅吃了后,笑眯眯地道,“万岁,这肉酥入口即化,极适合老臣这等牙口不好的。” 兵部尚书黄通也来了兴致,“万岁,可否赐一些给末将尝尝?” 黄通之后,又有几个敬国公一派的朝臣请求品尝,殿中又热闹起来,景和帝让太监将肉酥分下去,武将们吩咐赞扬,说这肉酥可为军粮,尤其是天寒地冻时更佳。 有朝臣问敬国公,“不知市场面上可有此物?末将想买些回去孝敬老母。” 黄通由衷感叹,“能将肉制成此等模样之人,也是奇才。” 敬国公含笑,“这位奇人诸位大人或许认得,他便是礼部精膳司员外郎,姜松。” 听到敬国公提到姜松,孟回舟的脸都变了。 变脸的除了孟回舟,还有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余昌进。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七十九章 宣姜松入宫 听护国公提到姜松,众人也都愣了。姜松虽只是个小小的从五品六部院外郎,但四年前其父刑部侍郎姜冕火烧刑部一案,百官皆印象深刻,甚至太上皇之死都与此有关。 众人屏住呼吸,偷偷打量景和帝。秦牧野扫了一眼护国公,神色莫名。 引起了这个话题的兵部尚书黄通见护国公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只得尴尬地“哈哈”两声,接了话茬,“姜大人供职精膳司,精通此道也在情理之中。” 礼部精膳司掌的是宴飨、牲豆、酒膳之事,黄通这么说也算过得去,百官齐呵呵。左相又举杯和稀泥,“祝大周千秋万载,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立刻跟上。 就在孟回舟和余昌进刚送了一口气时,忽听上座的万岁问道,“姜松何在?” 礼部员外郎论品阶是从五品上,这种品阶的官员在六部一抓一大把,他来没来还真没人注意。百官纷纷往后瞧,从最靠近宣德殿门窗的角落里找寻姜松。 见无人出列,众人又看向礼部尚书。见逃不过去的陶思正连忙出列,“回万岁,姜松丁忧未归朝。” 对,对!孟回舟和余昌进连忙点头。 对数字和日期极为敏感的大理寺卿萧峻平提出质疑,“陶大人,姜松之父乃是景和元年八月十六死的,去年十一月就该丁忧期满了才对。” 陶思正暗骂萧峻平多事,连忙解释道,“万岁,姜松之父死后半载有余,其祖母又丧,故其至今未归。” “那也不对啊!”萧峻平又道,“按我朝律令,官员在丁忧期间又丧祖辈者,丁忧由二十七个月延长为三十个月。依令,姜松应在去年十一月十七丁忧期满了。” 御史台的御史立刻抓到了话茬,“难道姜松丁忧期满后一直未到礼部衙门做事?” 陶思正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姜松从未回礼部销假。此时,姜松的好友,礼部祠祭司员外郎卢正昌冒死出列,“微臣礼部祠祭司员外郎卢正昌,有情容禀。” 见卢正昌出来,孟回舟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讲。”景和帝准了。 卢正昌大声道,“微臣曾在去年十月和十一月见到姜松回礼部衙门,只是微臣忙于政务,未曾多问。” 这话说得极为圆满,杜海安特意回头看了卢正昌一眼,记住了这个人。 护国公又道,“姜松丁忧期满未归却心系朝政,将肉酥送去军营,颇有其祖父文定公姜永明之遗风。” 景和帝也陷入追忆之中,“朕记得父皇曾跟朕说姜永明勤政为民,安定一方,故其死后父皇才追封其为文定公。” 太傅尹骞起身,“太上皇在位时,曾数次向老臣提起姜永明乃治国贤臣。” 几个老御史也站了起来,纷纷追忆太上皇在位时的丰功伟绩,顺便提一嘴姜永明。 姜永明死了,其妻其子也死了,其孙姜松丁忧之中依旧心系朝廷,令景和帝感动,抬手道,“宣姜松。” 杜海安、卢正昌心喜,以为姜松已七窍流血死在牢中的孟回舟额头冒出冷汗,为了一点小财关押姜松的余昌进现在恨不得回去打死孔能。他滚爬着出列,“万岁,臣有情容禀。” “讲!” “腊月二十五日,姜松在西市与人争执大打出手,现关押在西部兵马司大牢中。” 不知道还有这一出的众臣对对眼神,彼此心照不宣地看向乐阳公主的舅父,右相秦天野。 御史大夫荆吉良出列,质问余昌进,“敢问余大人,朝廷官员与民发生争执,按我大周律,当如何处置?” 依律当报吏部和礼部,余昌进额头冒汗,连连磕头。 “万岁日理万机,不必为此小案分神。既然姜松涉案,便让五城兵马司与刑部审问清楚便是。”秦天野道。 谁知景和帝今日来了拧劲儿,“宣!” 传旨太监见右相不再开口,连忙应了,快步往外走。只是这次的传旨地点由姜家改为了西部兵马司大牢。 大牢内,姜凌在正中扎马步,姜三郎裹着被子打呼噜,姜松则死死盯着桌上放凉了的毒饺。 牢外传来喧哗声时,姜松忽然夹起一个又一个的饺子送入口中。姜凌听到响动回头,吓得小黑脸都变了,“伯父,你……” 姜松抬手,低声道,“无妨,我吃的都是无毒的。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什么人问你们,一定不要说知道饺子有毒,明白吗?” 姜凌点头,“侄儿知道,侄子也不会让三郎说的。” 姜松欣慰地拍了拍姜凌,待听到牢外传来太监尖尖的嗓音时,他夹起一个毒饺,送入口中。 “礼部员外郎姜松接旨——”在一片火光簇拥中,传旨太监走入地牢,站在围栏外。 “罪臣姜松接旨。”姜松跪倒在地,姜凌用力拍醒姜三郎,拉着他跪在后边。 “万岁口谕,宣礼部员外郎姜松觐见。”传旨太监传完圣上口谕,笑眯眯地道,“姜大人快收拾收拾,随洒家入宫吧,衣裳在马车上再换。” 进宫面圣自然不能邋里邋遢地去,牢头连忙备热水帮姜松梳洗,嘴里不断地说着好话。 姜三郎蒙里蒙腾地问,“爹,咱们能回家了?” 姜松回头道,“万岁宣为父入宫回话,你们在此等候为父回来,不可惹事。” 听到万岁要见爹,姜三郎吓得不敢,直到父亲被太监簇拥着走了,太才敢问姜凌,“凌哥,怎么办?” 姜凌吓唬他,“你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到底咋啦?”姜三郎更怕了。 姜凌阴沉沉地伸出小黑爪,“若是想活,从现在开始到咱们被放回家,你不能再说一句话,有人问话你就哭。做不到你就得被刽子手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大年初一的街道上热热闹闹的,姜松强忍着肠胃内的痉挛疼痛,直到马车将到回春医馆时,他才咬破舌头拉开车帘,扑倒在车夫身边翻滚着。 “公公,不好了!”车夫大惊失色,连忙唤道。 传旨太监拉马到近前一看姜松面色发青口吐鲜血,吓得差点从马上掉到地上,“快,快!”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章 卿与姜枫,孰美? 听闻刚从牢中提出来的姜松居然中毒吐血躺进了途中的医馆,景和帝面带寒霜喝问,“京兆尹何在!” 京兆府尹张文江连忙出班跪倒,“微臣在。” “张卿,朕命你十日内将凶手缉拿归案,卿可能做到?” 他能说做不到吗,他敢说做不到吗!京兆府尹以头触地,“臣万死不辞。” 方才还紧张万分的孟回舟,此时庆幸无比;余昌进这会儿已不是吓得腿软,而是要尿裤子了,他绝对相信京兆府尹出宫后会立刻宰了他。 余下大部分朝臣则暗暗为姜松惋惜——若他此时入宫得了圣上的夸奖,升官受赏绝对不少,说不得姜家能借此青云梯再登青天! 只可惜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他偏偏在此关键时刻中毒躺下了。 秦天野暗瞟了一眼护国公,嘴角微微翘起。 好好的计划,竟被连自保都不能的姜松给毁了。护国公万分恼火,恨不得去医馆一脚把姜松踢到宣德殿,马上了了这桩长子托他办的麻烦事。 既然姜松扶不起,护国公只能直接转向目标——除了面皮一无是处的姜枫,该如何开口呢?护国公的目光在群臣之中缓缓扫过。 赏了几段歌舞,太傅尹骞与景和帝提起康安城百姓夜不闭户、歌舞升平时,护国公借着话头刚要开口,却听秦天野道,“康安城这几年的确治安极佳,这有赖于京兆府尹张大人为城中治安费心劳力,五城兵马司的官兵巡捕办差用心。” 有个屁用!他几年的辛苦方才那一刻全毁了!京兆府尹心中骂咧咧,嘴上还只能谦虚着,脸色极为难看。 待秦天野挤兑完京兆府尹,护国公隔着几人与杜海安道,“昨晚大社庙祭祀后老夫骑马归府时,见杜大人的马车去了延福坊,杜大人是去延福坊的大戏楼听戏了?” 不同于清平江沿岸妓子们的吟哦卖弄,延福坊的大戏楼登台的多是大周各地知名的戏班子,是正经八百听戏的去处,在康安城中极为有名。 景和帝也颇为感兴趣地看着杜海安,等他回话。 护国公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杜海安哪能不明白他要自己说什么,“回万岁,微臣昨晚确实去了延福坊的大戏楼,不过却不是听戏而是接微臣的夫人回家,也顺路送姜松的二弟姜枫回会嘉坊。” 听到杜海安去接夫人,众人的笑声刚起来,却又被他的后半句给塞回去了。昨晚乐阳公主在西市围堵姜枫的事大伙都知道,但谁也没料到杜海安竟胆敢帮着姜枫脱逃乐阳公主的虎爪,更没想到他胆敢将此事搬上宣德殿。 杜大人这是要干什么?孟回舟和余昌进等人都要心塞了。 “哦?姜松的二弟为何要劳卿相送?”景和帝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昨晚做的好事,追问道。 杜海安拱手,“微臣昨晚自大社回到太平坊,一上马车便见姜枫睡在臣的马车内,车夫也不晓得他何时进去的。臣见他睡得香甜,便顺路载了他一程。” 有朝官嘲笑道,“杜大人真是好心。” 杜海安笑容温和,“杜某敢打赌,若是见了姜枫当时狼狈累惨的模样,诸位大人任谁也不忍叫醒他。” 是不忍心叫醒,我会立刻掐死他,孟晚舟脸色阴沉。 “如此说来——杜大人也被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迷倒了?”有那好事不羁的武将大笑起来。 姜枫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的诨号,景和帝也有耳闻,不过他对姜枫却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刚死了丈夫的乐阳相中了姜枫,硬是央着母后让景和帝下旨赐婚,景和帝对妹妹的行径颇为不喜。 不过,今日见他颇为器重的臣子也对姜枫心生怜惜,景和帝忽起了一探究竟的兴趣,“若论容貌,姜枫与邑江候世子孰美?” 众臣…… 正是因为有姜枫的存在,邑江候世子刘承只能被称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这事儿万岁竟不知道! 面容儒雅的刘承出列跪倒,貌似坦然地说着糟心话,“回万岁,微臣远不及姜枫。” 杜海安笑道,“世子过谦了。依微臣看,在容貌上,姜枫与邑江候世子各有千秋;但在文武学问上,十个姜枫捆在一起也不及世子一人。” 姜枫乃是驴粪胆子表面光的事,乃是貌不及姜枫却又迷之自信的男人们闲暇时最喜的笑谈,朝中官员喜好这个的也不少,此时他们的附和声也最大。 景和帝闻言,对乐阳择姜枫为驸马的事更不满意了一个徒有其表的男人,有何德行可为大周驸马! 待众臣笑得差不多了,杜海安又拱手向上座的景和帝道,“姜枫虽无才,但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昨日在马车上醒来后,姜枫与微臣说他在其妻王氏去世后才明白王氏的诸多高贵品行,后悔王氏在世时没好好与她相处,所以姜枫说他此生不会再娶,愿以余生照顾好王氏为姜枫留下的孩子,向王氏赎罪。” 姜枫昨晚说的“亡妻留下的两个闺女”这种话,杜海安没有提。杜海安也曾听闻姜枫四处宣扬王氏还给他留下一个儿子,显然昨晚受了惊吓后姜枫忘了还有这回事。这也让杜海安知道,姜家领回的那个孩子,定非王氏所出。 至于那孩子是从何处来的,杜海安并不感兴趣。 护国公对杜海安的识趣颇为满意,捋着胡须道,“这的确算是可取之处。” 哪啊!他是为了不尚乐阳公主胡诌的!百官心中齐呼,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护国公,更不知为何护国公和杜海安会帮着姜枫说话。 姜枫竟不想当驸马?景和帝很是意外,待散了宫宴后,他回后宫与母后提起此事。 病体沉疴的太后对姜枫的话颇为认同。太上皇在位时,时任皇后的她因为许多杂事对太上皇非常不满;太上皇死后,太后却总记起他的诸多好处。 “既然姜枫不愿,儿还是为乐阳另寻驸马吧。”景和帝道。 太后摇头,“正是因为姜枫有了这番醒悟,才更懂珍惜眼前人。” “乐阳她的性子您也知道……” “咳,咳……”太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景和帝连忙起身为母后拍打后背,又端起痰盂忙活一阵,才伺候着母后躺下。 这阵咳嗽耗费了太后太多的精力,她若漏了风的风箱般喘息许久,才缓缓道,“乐阳是有些……小性子,但她对亲人……还是好的……娘是头一次见她……对男子如此上心,或许姜枫才是……她命定的良人……娘的儿贵为天子,你就这么一个亲妹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一章 查案 景和帝的纠结暂且不提,且说京兆尹张文江出宫后,府也没回便带人去了西城兵马司府衙,先去地牢查看,待发现姜家两个不及十岁的奶娃娃也被一同关在牢里,而当时与姜松发生争执的人却一个不见时,将余昌进骂骂了个狗血淋头。 余昌进低着头全受了,转身便给了副指挥使沈戎和巡街差官孔能每人三脚,“若抓不到下毒的人,老子的脑袋保不住,你们谁也别想活!” 孔能跪爬哭诉,“大人,那食盒是姜家送到牢里的,案犯就在姜家,与末将无关啊——” “跟你无关?”余昌进气得胡子直哆嗦,抬脚就踢,我叫你无关,我叫你无关! 孔能真要哭了,“大人您分明知道这事儿是乐……” “是什么?乐什么?”余昌进瞪大眼睛,指着门外喝道,“有种你跟张大人说去,跟万岁说去,别在这儿跟老子掰扯!” 副指挥使沈戎小声道,“今早第一个小厮提来的食盒内饺子里放了大量的砒霜,当时刚刚五更,天色昏暗,狱卒也没看清那人的模样。此贼显然是有备而来……” 余昌进喝道,“只要他不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老鼠,就得有来路和去处,查!就算他真是老鼠变的,也给爷掘地三尺揪出来!” 出了屋后,孔能还未来得及向沈戎哭诉,便被指着鼻子骂道,“老子这次被你害死了!” 孔能也憋屈,“大人,这事儿怎能全赖我呢!” “不赖你赖谁?姜松跟人大家,你只抓一边,还连姜家的俩孩子也抓了,这不摆明了针对姜家吗?你跟姜家哪些破事,地底的耗子都知道!” 孔能没词了,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大人,您说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要姜松死啊?” “哪个王八羔子?老子告诉你,抓不到这个王八羔子,王八羔子就是你!”大年初一就摊上这等事儿,今年谁也别想痛快了!沈戎怒冲冲地甩袖,大步往外走去。 回春医馆里,被灌药催吐排毒后的姜松躺在榻上向京兆府尹讲案发经过,“第一次送来的饺子不是出自卑职老母之手,卑职担忧家母不适,无心饮食,两个孩子昨晚吃得饱,也不想吃饭;第二次送进来的饺子一看就是家母亲手所包,卑职想着不能浪费家母的一番心意,便带着两个孩子将饺子吃了。”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张文江点头。 “待过了两个时辰,卑职又饿了,刚爬起来吃了半个饺子,公公便来传旨,卑职匆忙梳洗更衣出牢,半路上肠腹绞痛难忍昏了过去。”姜松说完,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幸亏两个孩子没事儿,否则卑职……该如何向家里人交待。” 想到牢里那两个脏兮兮、吓得话都不会说的孩子,身为人父的张文江也颇为感同身受,“姜大人觉得,何人会下毒加害于你?” 姜松缓缓摇头,“卑职醒来后想了又想,也不出来是何人对卑职下此等毒手。” 张文江再问,“近年来你可有与人结怨?” 姜松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自家父亡故后,卑职处处小心谨慎,生恐惹祸上身,怎敢与人结怨。” 这也确是详情,张文江压住诸多繁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姜大人先养好身体要紧。” 姜松颤巍巍地抬头拱手,“多谢大人。” 姜二爷见京兆府尹问完话了,便拱手行礼,万分真诚地道,“新年伊始便让大人为家兄的案子操心劳力不得安歇,草民及家母万分不安。若大人有用得着草民之处,尽管吩咐,草民万死不辞。” “请起。”张文江见姜松这弟弟身姿如松容颜如玉,便问道,“你是姜枫?” “正是草民。”姜二爷再行礼。 “你可有与人结怨?” 这个……姜二爷颇为为难。 张文江连忙追问,“何人?你不要怕,如实道来!” “不敢瞒大人。草民虽不行恶,但康安城中恨草民的人却很多,草民也万分委屈。”姜二爷如实道。 姜松…… 想揍他怎么办!张文江忍住这一口气,问道,“那你觉得是何人下毒?” 姜二爷回道,“草民虽招人恨,但应没有哪个会因为恨草民,就要冒风险毒杀草民的大哥和孩子的。还有一点,小人觉得这毒定不是孔能或……乐阳公主府的人下的。” 姜松连忙道,“二弟,在大人面前,无凭无证不可胡言乱语。” 张文江却道,“无妨,你接着说。” “草民的话,大人权当听着解闷。”姜二爷继续道,“当听闻大哥中毒时,草民第一个想到的是有人打算栽赃嫁祸,借刀杀人;第二个想到的是有人不愿看到草民当驸马。其实大人,草民一点也不想当驸马,真的,草民心系亡妻,愿……” “这些本官已听杜大人讲过了。”张文江抬手不让他说下去,转而问道,“你觉得此凶要嫁祸的人是谁,又是谁不想让你当驸马?” 杜大人真的帮他在万岁面前求情了?姜二爷感激不已。如实回答京兆府尹的问话,“不瞒大人,不想让草民当驸马的人,还是挺多的,但是草民想不出谁有这个胆子冒风险下此毒手。” 又绕回来了!张文江没兴趣再问他,对姜松道,“姜大人好生将养,若能想到什么与本案有关的人或事,立刻派人告知本官。” 姜松立刻应了。 待张文江起身往外走时,姜二爷连忙问道,“大人,草民可否带大哥回府调养身体?” “二弟!”姜松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张文江回头看了看姜枫无知又欠揍的脸,抬步走了。 姜二爷茫然,“大哥,张大人这是准许还是不准许啊?” 姜松连叹气的力气也快没了,“你说呢?” 那就是不准呗,姜二爷坐在大哥身边的椅子上,龇牙咧嘴地伸直腿。 姜松连忙问,“你的腿伤着了?” 姜二爷摇头,“没,只是跑得狠了有些酸痛。大哥莫说话了,闭上眼睛歇会儿吧。” 守在姜松房外的捕快听了许久也不见门内有响动,便派人回去禀告府尹大人。 京兆府内,张文江正与几位属官研究案情,“姜枫所言,也有可能。何人想栽赃嫁祸,又是何人不愿姜枫入公主府?” 京兆少尹赵德敏道,“大人,卑职想到两人刑部侍郎孟回舟和邑江候世子刘承。”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二章 七岁不同席 刘承自视甚高却屈居姜枫之下,他定心有不服,否则也不会抢娶了姜枫的心上人,让姜枫因此被传为笑柄。但张文江却不认为刘承是凶手,“若是刘承动手,目标必定是姜枫。” 还是杀人毁尸的那种。 师爷另有看法,“杀了姜松就等于断了姜家的顶梁柱,姜枫只能任人欺辱。若非护国公忽然在朝堂上提起姜松,他死在牢里也无人知晓。” 众人闻之,轻轻点头。他们在京兆府做事多年,见惯了权贵争斗的阴狠手段。就如师爷所言,若非被圣上问起,姜松在狱中被杀,西城兵马司呈到京兆府的文书上也只是两三行字,断为“狱中病故”而已,姜家再不服也无计可施。 师爷又道,“装毒饺的食盒碗筷,与姜家前几次送饭用的物什一般无二,凶手显然已筹谋多日。能为杀死一个姜松费如此多的心思,应非刘承所为。” 刘承身为邑江候世子,年纪轻轻便任六部主事。他根本不会把没落的姜家放在眼里,若他要杀姜松,手段必会更直接。 有差官提出疑惑,“孟回舟与姜家有什么深仇大恨,竟到了用剧毒杀人,连孩子也不放过的地步?” 京兆府另一位少尹廖纲道,“卑职曾听人说过,孟回舟与姜松的父亲姜冕是同乡,孟回舟能有今日,多赖姜冕之父提携。两家交好数十载,近几年因姜冕之死交恶。若说孟家怕姜枫成为驸马后报复孟家,用此毒计一石二鸟,也有可能。” 刑部那场大火众人记忆犹新,沉浸官场数十年,谁能看不出那场火有蹊跷,但却查不得说不得,孟回舟在这场大火中扮演的角色也让人捉摸不透,姜冕死后孟回舟几次去姜家惺惺作态的行径,众人还是看得明白的。不过孟家这么做也是图名罢了,应不至于到了杀人的地步。 师爷继续分析道,“因孟姜两家比邻交好,孟家探听姜家消息极为方便,准备食盒也易如反掌。” 法曹官道,“卑职命人去会嘉坊打听到一个消息:孟家买的鞭炮全被水淋湿结冰,所以今早交子时分孟家未响一声,坊里的人说此事定是姜枫所为。” 这缺德手段,十分有可能是姜枫所为,坊间传说此人就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但今早日刚进过姜枫其人的张文江却觉得不是他,“姜枫其人心怀坦荡,应不是他。” “大人,卑职敢断定是他。卑职曾亲眼见姜枫斗蟋蟀时,偷偷掐断了对方蟋蟀的一条腿。他去赌场必使诈,所以才会逢赌必赢。”廖纲言之凿凿,姜二又多损,他十分地清楚。 “阿嚏!阿嚏!”回到家的姜二爷重重打了俩喷嚏,姜猴儿立刻转身挡在上风口,“二爷,小心着凉。” 姜二爷揉揉鼻子,问道,“凌儿呢?” “凌少爷沐浴更衣拜见老夫人回来后,一直与六姑娘在一处。” 姜二爷大步往书房走去,却被姜猴儿唤住,“少爷与六姑娘都在少爷房间里。” 这小子! 姜二爷快步到姜凌房外,抬手敲门。待姜财打开门,姜二爷大步进屋,见兄妹俩果然挤在同一把椅子上,便吐槽道,“凌儿也不怕你妹妹把你挤瘪了?” 说啥呢!姜留怒了,“爹-爹-也-别-抱-留-儿-了,免-得-把-爹-爹-压-瘪-了。” 姜凌起身给父亲行礼,开心地道,“父亲,妹妹说话越来越清楚了。” 姜留瞬间眸子亮晶晶,她也觉得近日来身上轻快了许多,舌头也好使了。 “有吗?为父怎不觉得。”姜二爷走过来,拎起小闺女抱在怀里。 姜留不高兴,拧巴着不想让他抱,“女-儿-胖,已-经-七-岁-了!” 七岁在古代就算得上大姑娘了,生在穷苦人家要开始做针线干家务,生在富贵人家要开始学琴棋书画。 “留儿七岁了。”姜二爷抓着女儿的小胖爪叮嘱道,“七岁男女不同席,以后不许再跟你哥挤同一把椅子了。” 姜留…… 没在妹妹七岁之前多跟她挤一挤,姜凌觉得自己吃亏了,很不开心。 姜二爷端详着儿子的小黑脸,忽然道,“凌儿搬到我房中去,跟我一去睡。” 啊?姜留抬头。 姜凌被姜二爷吓着了,“儿十岁了!” 姜二爷解释道,“你大伯说你在牢里半夜常常惊醒,你跟我睡一段,看能不能安稳些。” 原来哥哥晚上还是做噩梦,姜留担心地看着他尖得快能用来捺鞋底的下巴,心疼得不行。 姜凌不依,“儿可以吃药。” “是药三分毒,你已吃了数月,不能再吃。” 姜凌望向妹妹,“我可以……” “不行!”姜二爷鼻子快气歪了,“不想跟为父一屋,你就搬去前院跟二郎或三郎一起睡。” 以姜凌的年纪,早该搬去前院跟姜二爷、三郎一起住了。姜二爷让他住在西院,是想先让他熟悉府里的人和事后再搬过去。 搬去前院也是跟别人一起睡,在西院还能日日见到妹妹。姜凌权衡一番后做出取舍,“儿跟父亲一起睡。” “你当为父愿意跟你一起睡?”姜二爷哼了一声,抬下巴吩咐门外的姜财,“待会儿把少爷的床搬过去。” “是。”姜财应下。 姜二爷盯着姜财看了一阵儿,忽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去哪了?” 大哥和孩子们被害入狱时,姜宝几个送信未归,西院用人捉襟见肘,姜二爷因为找不到这小子,还发了一顿脾气。 姜财拱手行礼,“小人去牢里保护大爷和两位少爷。“姜财入姜家后,一直跟在少爷身边,贴身保护少爷的安全,少爷入了大牢,他当然要跟着去。 什么?姜二爷父女都惊了,“你怎么进去的,躲哪了?” “小人混进去的,就守在少爷身边。”姜财向来少语,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俩字。 “儿也是回府后才知道,姜财一直就在对面的牢里。”得知此事后,姜凌很生自己的气,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姜财在对面待了好几天,他都不晓得。 姜二爷追问,“你怎么进去的?” “小人在西市偷东西让捕快抓进去,赶巧被关在少爷对面牢间内。今日少爷脱身后,裘叔派人送罚金,将小人赎了出来。”姜财依旧说得轻描淡写。 姜二爷沉默地捏着小闺女的爪子,为啥他觉得比起裘叔,自己似乎有点没用呢? “二爷,二爷!”姜宝快步跑进来,“京兆府的捕快到孟家去了!” “快,给爷搬梯子!”姜二爷放下闺女跑了出去。 姜二爷走后,姜凌不情不愿地搬了把椅子挨着妹妹坐下。 姜留继续爹爹没进来之前的话题,“所-以,大-伯-主-动-吃-的?” “嗯。”姜凌学着姜二爷的动作,拉过妹妹的小手揉捏着。妹妹的手胖乎乎,捏着很舒服。 大伯想用吃毒饺的方式坐实孟家的罪行,这可能吗?姜凌表示怀疑。 “祖母说不能告诉任何人。”姜凌叮嘱妹妹,“我只告诉了你和裘叔,你不要告诉姜慕燕。” “姐-姐。”姜留纠正哥哥的称呼。 姜凌不想叫,转而说起其他的,“裘叔说大伯自损身体,不值得。” 的确不值得。姜留叮嘱哥哥,“哥-哥-不-要-学。” 姜凌傲娇地哼了一声,“依着我,就该把毒饺都带出来,半夜入孟家,全塞进孟回舟父子嘴里!” 姜留呆呆望着哥哥。 “妹妹有更好的主意?”姜凌认真问。 口舌不清的姜留缓缓摇头,“……没。”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三章 进宫 京兆府的捕快去孟家待了没两盏茶的功夫就出来,去了姜家的东邻郭家。原来不是发现孟家是凶手来锁人,而是在查访案情! 失望的姜二爷盯着在孟家门口歪戴帽子的孟三,觉得他万分不顺眼,“宝儿,弄个柿子给爷砸他!” 姜宝抬头望了望,“孟家树上的柿子摘光了,没法砸。” 今日无风,人家门前树上一个柿子没有,脑袋上吧唧掉个大柿子,这不是明摆着有人偷袭么。 姜二爷指着孟家门前柿子树枝上蹲着的大肥鸟,“用鸟屎!” 机灵的姜猴儿立刻用铁锹铲了一堆牛屎来,“宝儿,用这个!” 你家鸟能拉出牛屎来?这条街上谁不知道姜家养着一群牛呢!姜宝白了姜猴儿一眼,就见鸦隐铲了一铁锹鸡屎来,挤眉弄眼地学着姜猴儿的语气道,“宝儿,用这个!” 你才是宝儿,你全家都是宝儿!姜宝心里骂骂咧咧,用树枝挑了些鸡粪,扬手甩到了孟三帽子上,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些。 “啪叽!” 目送捕快进了郭家门,刚要回府的孟三抬手摸到帽子上湿乎乎黏腻腻的东西,以为又是柿子,待看清是鸟屎后,差点吐了。大年初一脑袋上就糊了屎,晦气到家了! 孟三把屎曾在守门人身上,怒冲冲骂着,“来人,把树上的死鸟射下来,爷要烤了它!” 大喜鹊受惊,扑棱翅膀飞走了。 姜二爷喜滋滋地下了梯子,哼着小曲儿去外院找老管家和裘叔商量事情后,又与三弟一起用了晚膳,才回西院把姜凌从小闺女身边提溜,带回自己房内睡觉。 半夜时,睡着正香的姜二爷被惊醒了,起身见儿子呼吸急促,惊恐低泣,果然是做噩梦了。姜二爷抬手拍他的小黑脸,“醒醒!” 姜凌睁开眼睛起身,狠狠瞪着屋内的烛火,模样有些吓人。 姜二爷给他倒了杯水,“梦到什么了?竟吓成这样。” 姜凌谢过父亲,只说了一个字,“火。” 姜二爷立刻拿过准备好的《周公解梦》翻开念道,“火烧日月大人助,火烧河水长命吉……你梦到的火在何处,是大是小?” 姜凌倔强地抱着膝盖不说话,他这小模样勾起了姜二爷的恻隐之心,放下书将他抱到自己床上,“睡吧,爹守着你。” 见儿子撅起小嘴儿不高兴,姜二爷打了个哈欠,“有事就说,憋着作甚,想你爹娘了?” “……嗯。” 听见儿子罕见地带着哭音儿,姜二爷便道,“明日让裘叔出去寻块风水宝地建祠堂,供上任家列祖列祖和你父母的牌位,你想爹娘了就去拜拜,陪他们说说话。” 姜凌背对着姜二爷,蜷缩着抱紧膝盖,“祖祠和爹娘都在边城。裘叔在庙里立了牌位。” “你是任家的独子,你在哪,你爹娘的魂魄就在哪儿,庙里不安生,建个祠堂才是家。”姜二爷打了个哈欠,睡了。 小姜凌听着他的呼吸声,一夜未睡,第二天便跟裘叔说了这件事。 姜二爷能如此提议,让裘叔有些意外,立刻应了下来,“二爷说得在理,老奴这就去办。” 姜凌对这件事很上心,“祠堂修建好了,爹娘怎么能知道呢?要不要烧两件爹娘的遗物?” 见少爷期盼的眼神,裘叔怎会反对,“少爷言之有理,正该如此。” 姜凌又担忧道,“风水好的地界,价钱都很高吧?”姜家现在最缺的就是钱,能买下来吗? 裘叔解释道,“少爷,祠堂不能选在闹市之中,应背山面水,左右互衬,四势均和,此事交给老奴去办,您放心吧。” “我想和您一块去。”姜凌对此事颇为上心。 姜裘见此,便道,“那您去问问二爷,看他可否准许您出府。” 本就是姜二爷自己提起的事,他当然不会拦着,叮嘱了几句便放姜凌出了府。 今日是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儿们回娘家的日子。姜家嫁出去的女儿年前就送了信来,说她还病着没法回来。姜二爷越想越生气,拉过小闺女教训着,“以后你嫁人了,不管有什么事,大年初二必须回来给爹拜年,听到没?” 正在喝癞蛤蟆皮熬成的药的姜留只得应了,“好。” “若是你丈夫不让你回来,就跟他合离!”姜二爷气哼哼的,“爹的留儿样样好,不愁嫁!” “……好。”姜留听着爹爹絮叨,觉得碗里的药都不苦了。 “只有教养不好的女儿才没人娶,教养不好女儿的人家,也是……也是……哼!” 姜留捧着药碗,见爹爹一副想骂又不敢骂的样子,就知道他埋怨的是谁家没教养好女儿了。 那家……骂不得啊。 “二爷,二爷!”姜猴儿快步跑进来,“宫里来人了传万岁口谕宣您进宫,您快到前院接旨吧。” 进宫?姜二爷瞪着桃花瞳,吓傻了。 今儿嫁出去的闺女回门,乐阳公主想必也回了皇宫,皇上招她爹进宫是几个意思?姜留几口把药灌进去,一抹嘴道,“爹,走,留-儿-也-去!” 皇宫哪是说去就能去的,赵奶娘连忙抱住姜留,提醒二爷道,“二爷,您快去吧,可不能让宫里人等急了。” 姜留伸小胖爪,在吓傻的爹爹眼前挥了挥,“爹,死-猪-不-怕-开-水-烫,去-吧。” “爹才不是死猪!”姜二爷回神,猛吸了两口气,颤巍巍地往外走,待见到传旨的白脸小太监时,姜二爷脑袋更晕了。 娘亲握住他的手叮嘱了半天,姜二爷嘴里应着,其实他脑袋里嗡嗡直响,一个字都没听到,一直到马车停在宫门前,侍卫搜身时,姜二爷才一激灵,清醒过来。 醒过来后,他更害怕了,生怕万岁当面赐婚,如果他当面拒婚,会被推出来砍脑袋吧? 姜二爷颤巍巍地抬手摸自己的脖子,满手都是冷汗,待跪在景和帝面前时,姜二爷发觉自己的舌头比小闺女还不利索,“草~民~姜~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枫。” “草~民~在。” “抬起头来。” 朕倒亲眼看看,将乐阳迷住的康安城第一美男子,是何许人也。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四章 入了眼 姜枫无可挑剔的五官,让景和帝也觉得眼前一亮,赞道,“卿容貌非凡,不愧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 待听清万岁说了什么,快吓傻的姜二爷眨眨眼,面前的一片明黄色中逐渐现出一个人型。这人虽头戴金冠身着龙袍,但那胡子那眼睛那眼神,也就是寻常模样,看着跟他兄长差不多,不像个眨眼就要人命的主。 姜二爷忽然不怕了,再拜朗声道,“草民愧不敢当。” 万岁说你“不愧”,你却说“愧不敢当”?肃立的太监总管杨奉抬起眼皮看了看跪在殿中的姜枫,不知这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糊涂。 景和帝含笑问,“莫非朕的康安城中,还有人能比得过卿?” “当然有!城中百姓会这么乱喊,是因为他们不像草民这般有福气,能得见您的天颜。在您的圣颜前,草民不值一提。”姜二爷答得万分真诚,在万岁的金冠龙袍面前,神马都是浮云。 杨奉仔细打量姜枫,这小子不傻,真会拍,也真敢拍。 身为正宫皇子,虽然甚少在皇宫外行走,但景和帝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但看着姜枫万分真诚的模样,景和帝却知道他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想来也是,在大周,何人能及、敢及天子?景和帝越想越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万岁笑了,万岁爷被他哄笑了!姜二爷的额头虽然贴着冰凉的石板,但心却立刻回暖,再抬起头时,忍不住地眉飞色舞。 此子刚进来时,吓得快没魂儿了;自己对他稍加和颜悦色,他就能笑得比御花园的牡丹还好看。这般性子若进了乐阳府中,不出三年,刘承就真的能成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了。 景和帝忍不住心生怜惜,温和道,“平身吧。” “草民多谢万岁。”姜二爷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阶下。 景和帝问道,“你兄长身体可好些了?” 姜二爷连忙又跪倒,“多谢万岁惦记,郎中说草民的兄长伤了肠胃,得调养几个月才能恢复。” 景和帝点头,“让他安心将养,身体康复后再回衙门做事。” “多谢万岁,多谢万岁!”姜二爷欢喜得连连叩头,抬起头时,脸上又带着藏不住的喜悦。 所有人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的,忽然冒出个如此鲜活的,景和帝觉得姜枫怎么看怎么顺眼,含笑道,“退下吧。” 啊? 姜二爷一脸懵逼。这就退下了?自己还啥也没说呢啊!万岁招自己进宫是为了问问大哥的情形? 见姜枫所有心思都挂在脸上,景和帝便顺他的意问道,“莫非卿还有话要讲?” 当然有啊!可万岁不问他要怎么说呢?姜二爷斟酌着道,“草民想说的话,杜大人已经跟万岁您提过了吧?” 这小子如此无礼,杨奉却惊讶地发现万岁居然没生气。 “提过,朕已知晓。” 姜二爷的心立刻装回了肚子里,笑容满面地叩头谢恩,往外退。 “姜枫。”他还没退到殿门口,便听圣上又叫他。 “草民在。”姜二爷又跪在地上。 “去年六月,卿为何上连青山?”景和帝忽然问。 姜二爷磕巴也不打,“回万岁,草民的次女落水后浑身动弹不得,草民带她去山上的藏云寺看病。” “让何人给她看病?” “请澄空大师,也就是前国子监太医局提举程济大人。” “你怎知程济在藏云寺?” 姜二爷一句谎也不敢说,“两年前,藏云寺的和尚当度去赌场,输给草民许多银两,便将这消息卖给草民抵账。” 景和帝顿了顿,才接着问道,“程济现在何处?” “草民不知。” 景和帝龙目眯起,静静地看了姜枫片刻,确认他没有说谎,才道,“去吧。” “是,草民告退。”姜二爷退到殿门口停了停,见万岁不再叫他,才出殿快步往外走。 景和帝看着他一蹿一蹿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 因太后的病情,圣上已经多日未展露欢颜,今日却因姜枫一笑再笑。杨奉很是认真地记住姜枫这个名字,打算派人查查他的底细和糗事,以备不时之需。 得知皇兄召了姜枫入宫,乐阳便央求着母后请皇兄过来问问,康皇后坐在一旁含笑不语。 终于等到皇兄来了,乐阳行礼后便拉住他的衣袖急切地问,“皇兄什么时候下旨?” 景和帝给母后行礼后,才对乐阳道,“此等无才无能之徒,若被招为驸马,会令天下人耻笑我皇家择婿重貌不重才。” 重貌怎么了?皇兄哪个妃子不是根据容貌选的!乐阳急得跺脚,转身拉住母后的衣袖,“母后~~” 儿子已经说出口的事,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太后劝道,“你皇兄说得在理,择驸马应德才兼备,方能匹配你的身份。” 如果拿不下姜枫,她会被康安城的人笑死的!乐阳红着眼圈道,“皇兄变了,不像以前那么疼爱乐阳了。” 景和帝压在心底的愤怒喷涌而出,“若不是朕压着,你以为邓家会善罢甘休?御史送到朕面前的折子就能压死你好几回!朕是你的皇兄,更是一国之君,岂能顺着你的性子胡来!” 乐阳掉了眼泪,“臣妹只是想择一位顺心意的驸马罢了……” “邓元杰文武全才,为人忠厚宽和,乃是我朝不可多得的良才,也是你自己挑的。当年母后费了多少心思才让父皇给你赐婚的?你是怎么待他的?邓元杰乃是邓家独子,你让朕以何颜面对平西侯!” 她是君邓家是臣,邓元杰不会讨她喜欢就是邓家的错,皇兄居然还骂她!乐阳目光斜斜地瞪着榻旁的叠翠屏风,很不服气。 景和帝见她毫不知错,气急,“若你再敢做出坏我皇家颜面之事,朕立刻将你送去吐蕃和亲!” 和亲的公主九死一生,一辈子无法回朝。乐阳立刻怕了,嘟囔道,“臣妹知道了。” 伺候母后用药后,景和帝不想再与乐阳说话,甩龙袍走了。 太后示意康皇后跟去后,沉思道,“姜枫竟是入了你皇兄的眼,这倒是奇了。” 乐阳不解,“皇兄不是说他无才无德吗?” 若不是入了眼,以皇儿的性子,岂会专程来警告乐阳?太后看了一眼不开窍的女儿,疲惫地道,“若不想去吐蕃,就老实听你皇兄的话。” 连母后都不管她了,乐阳心中委屈极了。 康皇后陪着景元帝从太后寝宫走到御花园,见他在寒梅前站住,也跟着停住了。 许久,景和帝才问,“邓家子弟中,可有出色的儿郎?” 康皇后的父亲护国公康忠与邓元杰之父平西侯邓继良乃是同袍兄弟,康邓两家多有往来,是以邓家的情况康皇后很是清楚。但景和帝此时问起邓家儿郎,显然是打算从中择良才承袭平西候的爵位,因乐阳未给邓元杰生下一儿半女却还不肯让他纳妾,邓元杰死后,就断了平西侯一脉的香火。 康皇后轻声道,“邓家的女儿们臣妾见过,儿郎却已多年未见。不如让他们春猎时随驾,您亲自见一见?” 景和帝点头,看着在风中摇曳的梅花,又想起姜枫蹿出宣德殿的背影,“不知姜枫骑射如何?” 康皇后抬袖掩口笑道,“臣妾曾听光昚提起,姜枫射箭时,箭靶方圆两丈之内皆是死地。” 竟差到如此地步?景和帝哈哈大笑。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五章 乐极生悲 “万岁对着我笑了!”姜二爷心中巨石落地,身体便飞了起来,拉着来接他的三弟吧啦吧啦。 姜槐不敢置信,“二哥没看错吧?”天子威严,圣上怎么会笑呢! “当然没有!万岁仪表堂堂声如洪钟,笑起来整个大殿都有回响!”姜二爷认真描述自己当时的感受,白玉般的面庞都红扑扑的,“有这么好的万岁,是大周万民的福气。” 万岁一点也不像乐阳那狠婆娘的亲哥,倒像是他的,姜二爷喜滋滋地甩着衣袖,“走,咱们去找大哥!” 姜槐快跟不上二哥的步子了,守宫门的监门卫见这哥俩走远了,相互挤挤眼睛,左边的问右边的,“万岁笑起来真有这么大声?” “咱没听到过,不晓得。”右边的回左边的,“不过,这姜家二公子模样倒是真俊,难怪……” 右边的一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左边的心领神会,“难怪啊——” 人比人气死人,姜二虽然没本事,但架不住人家模样好,乐阳公主喜欢,万岁也喜欢。 姜二爷实在太高兴了,向来懒散的他一反常态地没坐马车,一路从皇宫走到了西市,滔滔不绝地讲着皇宫有多宏伟、圣上有多和蔼、对他有多好。听众从姜三爷一个,变成了几十上百个,呼拉拉地一片人跟在姜二爷身后,不断地问着问题,感慨赞叹声从皇宫响到西市的回春医馆,传遍整个京城。 姜二爷一进回春医馆就受到了热烈欢迎,李回春翘着山羊胡问他,“二爷,万岁她老人家龙体可康健?” 姜二爷点头,一本正经道,“万岁正直盛年,龙精虎猛,一点也不老。” 李回春捋着山羊胡,也一本正经回道,“那就好,那老夫就放心了。” 说得好像万岁认识你一样!京兆府的捕快挤开李郎中,站在姜二爷面前露出二十颗大白牙,“二爷,万岁宣您进宫是为了何事?” 姜二爷抬手咳嗽一声,现场立刻雅雀无声,“万岁宣我进宫,是要询问我大哥的身体可好些了,还说让我大哥别着急,养好了身体再回衙门做事。” “哗——”议论声立刻如潮水般响了起来,没人以为姜二爷说的是谎话,但是谁也没想到万岁居然这么关心姜松,万岁亲自垂询,姜家又要起来了! 迎出来的大嫂陈氏挤开捕快,激动地问,“二弟,万岁真是这么说的?” “君无戏言。”姜二爷笑容满面,“大嫂,大哥可好些了?” “好多了。”陈氏喜极而泣,熬出来了,她终于熬出来了! 待姜二爷进屋见大哥已能坐起来,开心极了,“大哥!” “嗯,我知道,我都听说了。”姜松的笑容颇为欣慰。 虽然大哥听说了,姜二爷还是吧啦吧啦地又把他的进宫之旅详细地讲了一遍,并且着重描述了万岁的笑声,“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笑声,比留儿得还好听。” “咳,咳!”姜松吓得咳嗽起来,“二弟慎言!” 真是胡闹,万岁的笑声当然是最好听的,哪是六丫头能比的!他上早朝这些年还从未听到万岁大笑,二弟初次进宫就听到了,姜松很为二弟开心,“二弟要好生读书,万不可辜负了圣上的殷殷期望。” “读书?”姜二爷的笑容凝固了,完全不明白大哥在说什么。 这里不是府上,姜松不好明说,只点头道,“对,回去后就好生读书,不可再荒废时日。三弟要好生监督着,莫让你二哥偷懒。” 姜槐立刻点头,“大哥放心,小弟明白。” 姜二爷炸毛了,“我又不是大郎他们,我为何要读书?” “要读!”姜松板正脸色,“言多必失,你不可再在外边逗留。现在就回府将宫中之事告知母亲,莫让她老人家挂心。“ 正在兴头上的姜二爷恨不得绕着康安城走三圈,可大哥发话了,他也只能听着,乖乖被三弟拉回府中后又给母亲讲了一遍,最后强调道,“娘,儿不要读书。” “傻孩子!”姜老夫人激动得满眼泪花,本来她是将姜家的未来押在了长孙身上,不想却在二儿子这里,“你大哥说得对,你得读书参加科考,今年过童生试和乡试,明年春闱后,便可出仕做官了,我儿入了万岁的眼,将来定能平步青云……” 姜二爷跳了起来,“儿都要三十了,儿不要读书!” “说什么胡话,我儿今年才二十七岁,正是读书的好年纪!”姜老夫人已经沉浸在儿子科举高中出仕为官的景象中,乐得合不拢嘴。 姜二爷傻了,愁眉苦脸地坐在母亲身边鼓着腮帮子不高兴。 姜老夫人回神后看到儿子这模样,忍不住笑了,“儿啊,娘让你读书,是为了你好。我儿从小便聪慧,若不是你那时身体不好读书没下苦工,必定早跟你大哥一样……” “娘,儿不喜读书。”姜二爷苦巴巴地道。 “娘知道,学海无涯苦做舟,读书是辛苦,可只有读好书你才能做官啊。”姜老夫人哄着,“做官后你就能受人敬仰,撑门立户,为民做主……” “家里有大哥做官就行了,儿不想受人敬仰。”撑门立户为民做主多累啊,姜二爷不喜欢。 见软的不行,姜老夫人瞪起眼睛,“怎么,你连娘的话也不听了?要不要娘开祠堂请你祖母、父亲?” 姜二爷双膝跪地,“……儿听……” 姜二爷回到西院时,完全没了刚从皇宫回来时的狂喜,一脸愁容拎起自己的胖闺女,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胖爪子。 跟妹妹一起读书的姜慕燕皱起小眉头,姜留怕姐姐说话太冲惹了父亲不高兴,连忙给书夏使眼色,让她带着姐姐出去后,姜留才问爹爹,“爹,皇-宫-好-玩-不?” “嗯。”姜二爷应了一声,声音里却毫无喜气。 不是传消息回来说大喜吗,爹怎么这副模样?姜留心中纳闷却也没问什么。 直到爹爹快把她的小胖爪揉熟了,姜留才听爹爹吼道,“我不要读书!” 啊? 姜留抬头望着她爹委屈巴巴的脸,怎忽然扯到读书上了? 姜二爷吼完,耷拉着脑袋郁闷道,“留儿陪爹一起读书。” 啊哈? 姜留整个蒙圈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六章 姜二爷的噩梦 姜二爷在家搂着闺女憋屈时,完全不知道康安城内一个关于他的谣言正传得愈演愈烈——万岁看中了年轻英俊的姜二爷,所以不准乐阳公主招他为驸马,万岁要给自己留着! 得到消息时,孟三胆都要吓破了,“爹,完了,咱们完了……” 大过年的,他嘴里就每一句好话,心浮气躁的孟回舟将手里的茶杯掷在地上,“闭嘴!” 六神无主的孟三跳脚避开碎瓷片,追问道,“爹,咱们要怎么办啊?” 若不是他撺掇着,想让乐阳公主将姜二收进府,也就没后边这么多破事!孟回舟现在看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儿子就烦,怒喝道,“你立刻收拾东西去博县,今年内不准回来!” 为何要让他去大哥那鸟不生蛋的破地方?孟三一百个不高兴,“儿不去……” “啪!” 孟回舟气得又把茶壶摔了,“滚!” 看父亲真生气了,孟三只得退出书房,哭丧着脸找母亲为他求情。 孟二命人将地上的碎屑打扫干净后又重新上了茶,才轻声劝道,“父亲息怒,市井谣传信不得。万岁做此决定不是因为见了姜枫,而是万岁早就不喜乐阳公主的所作所为,不愿皇家成为京城的笑话。” 孟回舟的嗓子里发出愤怒的低哮声,他当然知道万岁没有龙阳之好,只是恼于大好的局面被毁,一切又得从头开始。他现在不想说话,挥手让二儿子也退出去。 孟二退出书房,望向东面的姜家,目光比天上闪烁的寒星还要冷。京兆府已经怀疑是自己家给姜松投毒,只是拿不到证据,无法拿人结案。京兆府的怀疑会引起一系列恶果,诸如他和父亲被人暗中点点戳戳,诸如父亲升任刑部尚书受阻。 孟二握紧拳头,他就不信运道会回到姜家那边! 姜枫! “啊!”睡梦中的姜二爷猛地惊起。 姜凌被惊醒了,揉揉眼睛坐起来,“父亲,何事?” 姜二爷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做噩梦了。” 经常被噩梦惊醒的姜凌知道父亲的难受,趿着鞋子倒了一杯温水回来,“父亲喝水。” 姜二爷盯着自己的黑儿子问,“《论语》你默到哪里了?” “儿早就默完了。”姜凌答道。 果然默完了!姜二爷直挺挺地躺回床上。他梦到自己被母亲逼着跟儿子同窗读书,儿子会背的文章他不会背,儿子会写的字他不会写,该死的孟三趴在桌上笑得差点没气儿,大哥虎着脸狠狠用戒尺打他的手心…… 不行,他得想想办法,不能让噩梦成真! 第二天早晨姜留和姐姐起床到正院,等着爹爹一块去北院给祖母晨醒时,只见到了哥哥。 姜凌绷着小脸道,“父亲出门了,让咱们不必等他。” 姜留好奇,“父-亲-去-哪-了?” 姜凌摇头,姜慕燕却心中明了,皱起小眉头道,“一定是去西市了。” “爹-爹-去-西-市-做-什-么?”姜留不解。 “不想读书,所以跑了。”姜凌拉起妹妹的手,往北院走。姜慕燕也不甘示弱,上前拉住妹妹的另一只手。 姜老夫人听到儿子一大早就跑了,立刻吩咐老管家,“去西市把他找回来!” 厚叔乐呵呵的不动,“二爷多日没出门耍了,您就让他松快松快吧。” 见祖母没吭声,姜留就知道祖母心疼爹爹了。看来在大伯回来之前,她爹的书是不用读了。 “老夫人,大业坊孔老爷和王家大夫人来了。”刚用完早饭,管事婆子小心翼翼地道。 “哪有今日登门的!”姜老夫人一脸不高兴。大年初三赤狗日是凶日,不宜外出拜年,孔家父女偏偏今日登门,这不是讨人嫌么。不过若是不见他们,这俩人必定在府门前哭闹,姜老夫人只得到,“让他们进来,慕燕、姜凌、留儿,你们留下陪祖母去见客。” “是。”三小只应了,乖乖站在一旁。 见大舅母和她爹孔全武进来就给祖母点头哈腰,姜留不由想起年前腊月二十五那日,孔能抓了大伯和哥哥、三郎,她和姐姐跑去王家,大舅母拿鼻孔看人的嘴脸。 这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呢! 所以说做人别太过分! 姜老夫人抬手让他们入座后,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上前给孔家父女行礼,她们没说拜年的话,因为大年初三忌讳拜年,按照本地风俗,这一日给谁拜年,就会跟谁吵架。 孔氏万分亲热夸奖了两个外甥女被姜老夫人教养得多出色,又温和地看着黑小子姜凌,“凌儿也长个了。” 姜凌拱手,“回舅母,我没长个,是前一阵在牢里饿瘦了,所以显个。” 孔氏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姜留则暗中喝彩,哥哥真是太会说话了! 一旁站着的陈氏也开腔了,“可不是么,在牢里待了七日,凌儿和三郎饿得脱了形,三郎他爹差点被人毒死,这会而还在医馆躺着回不了家呢!” “啪!” 孔全武忽然用力拍桌子,吓得陈氏和姜慕燕一哆嗦,姜凌立刻挡在妹妹前边保护她。 “是哪个混蛋给俺松侄儿下毒!”头发花白的孔全武横眉立目,圆胖脸上的肉直颤悠,“等俺抓住这混蛋,一定把他千刀万剐,给俺大侄儿报仇!” 哪个又是你大侄儿!姜老夫人沉着脸不高兴,“此案自有京兆尹大人查办,不劳你费心。” 孔全武立刻变脸,呵呵笑着,“大嫂说得是,有张大人查大侄儿的案子,俺就放心了。大嫂,俺枫侄儿呢?” 姜留留意着孔全武的言谈举止,觉得他真是个皮糙肉厚不要脸的人才,这本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姜老夫人快烦死他了,“他不在府中,你们若……” “大嫂,俺们父女今天是来给你赔罪的。”孔全武起身打断姜老夫人送客的话,作势要下跪,等着姜家下人来搀他,他好演下去。 可姜老夫人不说话,姜家下人也一个不动。孔全武只得又直起腰,抹着眼泪道,“您侄儿是奉命办差,大嫂怪他俺知道,他那浑脾气是欠打,该打该骂大嫂尽管招呼,可您不能看着他不管啊,您是看着他长大的啊……” 孔氏跪下哭了起来,“伯母,您救救我那傻兄弟吧,他是被人陷害的,我们有苦说不出啊!” 待孔家父女哭闹够了,姜老夫人才淡淡地道,“你们有冤屈就去京兆府击鼓,跟老身讲也无用。” 见这死老太婆不肯帮忙,孔全武只得加码,他探肥胖的身躯,压低声音道,“只要大嫂帮着救出俺家孔能,俺就把姜冕大哥被人冤死的实情告诉你。”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七章 小牛不算牛 姜老夫人闻言果然抬起眼皮,陈氏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见自己抛出的诱饵吸引住了姜家老少,孔全武心里得意,满是横肉的脸上挂着让人想把他一脚踹出去的“真诚”,“嫂子,我大哥死得冤啊。杀了我大哥的人日子过得顺风顺水,你们这一大家子孤儿寡母的就让人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我-家-的-牛。”眼见着孔全武要掌握主动了,姜留打断他的话。欺负姜家“孤儿寡母”的不就是你们孔家吗,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掰扯。 “你这孩子真是不会算账,丢了一头后你们不是弄回来二十多头嘛,啥亏也没……”孔氏立刻道。 因知道大舅母脾气急,姜留伸出两个手指头,故意把语速放得更慢,“两--头--牛。” 孔全武笑眯眯地纠正,“怎么会是两头呢?公主府送来的分明是二十头,大伙都瞧见了呢。爷爷进府时还听到牛叫,这些牛还在府里养着吧?” 你是谁的爷爷?!姜留歪着小脑袋,慢悠悠地纠正,“柳--家--庄--被--偷--的,是--两--头。” 这丫头说话怎越来越慢了!孔氏恨不得上前给她一巴掌把她打利索了,“什么两头!刚落地没几天的不算数!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见孔氏敢骂妹妹,姜凌不干了,“小牛不算牛?按大舅母的算法公主府送来的是十头大牛和十头小牛也只能算十头,孔爷爷刚才说二十头,是谁不会算数?” 孔全武瞪了女儿一眼,乐呵呵地对姜凌道,“小牛也是牛,咋能不算数呢。凌儿这孩子嘴皮子利索,将来准有大出息。” 嘴皮子利索?姜留鼓起腮帮子,这老家伙是在含沙射影吧? “俺枫侄儿上得圣上欢心,下有这么出息的子女,这辈子不用愁喽。大嫂,要是枫侄儿肯把他能哥救出来,俺就告诉大嫂姜冕大哥是被谁冤死的,咋样?” 被六丫头这么一打岔,姜老夫人已经回过神来,“老身知道你们救人心切,但枫儿不是办案的差官,管不了衙门的事。你既然觉得当年刑部失火案有冤情、孔能也是被人陷害,不如去衙门说清楚。今日不是待客的日子,老身就不留你们了。厚叔,送客!” 姜凌也弯腰行礼,“孔爷爷,大舅母,慢走不送。” 孔全武撑着胖硕的身躯站起来,骂咧咧地往外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有你们求到俺的时候!你们等着!” 孔氏瞪着躲在后边不帮她说话的姜慕燕,“元宵节后你们不要再去我家学琴,家里地方小搁不下!” 姜慕燕吓得抖了抖,鼓起勇气小声道,“燕儿会问外婆,看大舅母说的话算不算数。” 这妮子忘了王家人对她掏心掏肺的好,跟姜家人一条心了!孔氏哼了一声,也不跟姜老夫人辞行,转身去追她老爹。 待他们走了,姜凌才对祖母道,“孔家的人最会说谎和耍赖了,祖母别信他。” 看着面前手拉手的三个孩子,姜老夫人压下满腹心事,温和道,“祖母知道。明日后晌要迎灶神送火神,由你们仨去采买祭祀的贡品,能不能成?” “能!”能出门去完,姜留非常高兴,姜慕燕和姜凌也点了头。 带三个小家伙走了后,姜老夫人对陈氏道,“这两年辛苦你了。待大郎他爹从医馆回来后,你带着儿女们去趟绍兴散散心。” 陈氏的父亲在绍兴府任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因姜家诸事不顺,陈氏已三年未回过娘家了,现在婆婆准许她回姜家,陈氏高兴坏了,嘴上却道,“府里事情多,儿媳还是留下来帮您照料家事吧?” 姜老夫人摇头,“容儿已经十六了,你带她过去转转,让她外婆帮着相看相看。” 陈氏也是这么想着,连忙应下,欢天喜地地回去准备。 秦二爷早上出去,用完晚饭才醉醺醺地被姜猴儿和姜宝扶了回来,姜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责备几句,便放他回西院歇息。 第二日一早,听说儿女们要出门采买供品,姜二爷立刻毛遂自荐,“你们晓得供品在哪里买?为父带你们去!” 好不容易可以带妹妹出门去玩的姜凌当然反对,“儿知道,姜财和鸦隐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不敢打扰父亲读书。” “奶-娘-也-去。”姜留补充。 “书夏可以提东西。”姜慕燕更不想跟父亲一块出门。 姜二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姜留身上,“留儿腿脚慢,出门不方便,留下来陪爹读书,燕儿和凌儿一起去。” 姜留…… 妹妹不去,他们还去干什么?姜凌立刻道,“其实,儿也不清楚哪里的供品好,姜财和鸦隐也不知道。” 姜慕燕别别扭扭地说,“书夏力气小,提不动东西。” 姜留也只得道,“要-爹-爹-抱。” 姜二爷满意极了,带着儿女们到北院见母亲。 姜老夫人哪会不知儿子的鬼算盘,不过还是点了头,“也罢,再容你两日,过完初五必须在家安心读书。你既然去,就把孩子们都带上,切不可胡闹!” “是!” 这回不只姜二爷开心,姜家的孩子们全乐坏了,吩咐跑回去准备。姜凌见祖母居然也准三郎跟着,心里很不高兴。他留到最后,对祖母道,“祖母,初二凌儿出门时,有人跟凌儿套近乎,问牢里毒饺的事,凌儿觉得他们像是京兆府的差官。” 姜老夫人立刻问道,“他们问了什么?” 姜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道,“也不知道今日还会不会有人跟着,祖母要不要叮嘱一下三弟?三弟最听您的话了。” 三郎是听她的话,但叮嘱了也不牢靠,姜老夫人立刻吩咐景秀,“你去东院把三郎叫来,别让他跟着出门。” 姜凌的目的达到,回去找妹妹,经过东院时听到里边传出姜三郎的哭嚎声,姜凌的脚步都轻快了。 西院里,姜二爷换好了一身衣裳抱起小闺女,兴致勃勃道,“今日东市有百戏,爹带你们去瞧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八章 帅是能当饭吃的 大周的都城康安城繁华富庶,城中大规模的九个商业中心被称为“九市”。九市中属东市地位最高、规模最大也最为繁华。东市中店铺、货栈以及供来往商贩临时居住的邸店足有数万家,店铺中各色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时值年节,东市的繁盛更胜以往,真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姜留趴在窗边,嘴就没合上过。 为了防止孩子们被冲散,姜家人分作四波,姜二爷带着三个儿女一波、陈氏带着两个女儿一波、闫氏带着儿女一波、姜大郎和二郎结伴,约好戌时在市署衙门前碰头一起回府后,众人便散开各玩各的。 马车到了东市曲艺乐器行所在的街巷口广场,姜二爷带着儿女们下去看热闹,姜留这才明白什么是“百戏”。 百戏,就是大周各种民间艺术表演,如吞刀、履火、走钢丝、顶坛子、胸口碎大石等等。表演者们被看戏的包围着,众人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叫好和撒钱声。 不同于看戏看直了眼的姐姐、哥哥,姜留感兴趣的不是那些看似危险的把戏,而是东市广场最中央耸立的官署衙门衙门内的五层高楼。 这是姜留到大周后见到的,除了寺院佛塔外最高的楼。据说管理东市的康安令丞会派衙差在顶楼上俯察整个东市,管控着整个东市的市场秩序。 这种管控方式让学电子商务的姜留非常感兴趣,虽然现在说不上来具体为啥,但她觉得这种传递信息的方式对她一定大有用处。 “大人您看,姜枫一家在百戏场耍猴人东侧。”东市官署高楼顶层,京兆府的捕头任大力遥遥指着百戏广场熙熙攘攘的人群。 康安令丞肖治亮也为顶头上司指引道,“大人看耍猴戏的南边,高旁人半头、头戴镶翡璞帽、身着蓝衫、抱着粉娃儿的那个便是姜枫。” “本官看到了。”凭栏远眺的京兆府尹张文江感叹,不管多远,也不管有多少人,姜枫总能卓尔不群,让人一眼就能寻到。 就是因为姜枫引起了圣上的注意,张文江的压力更大了——景和帝给他的破案时限已过近半,他连投毒之人的踪迹也没找到! “今日除了姜枫的老母、养病的长兄和打理生意的庶弟,姜家人都来东市游玩了。他们就不怕投毒之人对他们再下杀手么?”师爷捋着稀疏的山羊胡沉思道。 任大力回道,“据小人这几天的明察暗访来看,姜家人虽无证据,但已认定毒是孟家下的。他们笃定孟家不敢明着来,所以才会如此放松。” 康安令丞诧异,“孟家?卑职听闻孟姜两家交好数十载,近几年虽生了嫌隙,但也不至于到了致对方于死地的地步吧?” 张文江没有说话,他遥望着康安城的千户万巷,目光沉沉。身居京兆尹之位多年,张文江经手的各类凶杀命案不知凡几,很多杀人案的起因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摩擦累积后的忽然爆发。也许家起初并未打算杀姜松,而姜枫大年三十那夜一桶水浇透了孟家的爆竹,才引起这次投毒。 他惹得货,受罪的却是姜松和京兆府的一众官员,张文江望着看猴戏的家伙感叹道,“姜枫,好一个富贵闲人……” “大人所言极是。”肖治亮身为主管康安城各市政事的官员,最清楚姜二爷有多闲。 京兆少尹廖纲望着混在人堆里的姜二,酸道,“天塌下来有姜松替他顶着,没钱了有姜槐替他去赚,所以他才能当个闲人!”现如今还多了万岁替他撑腰,他还怕什么?万岁!!! 师爷想的却是另一面,“能让家人如此护着,姜枫必有过人之处。” 他不就是生了副好看的皮囊吗!廖纲嘟囔。 任大力忽然道,“大人,姜枫发现咱们了!” 张文江回神,发现姜枫右手抱着粉娃娃,左手抬起大力挥摆,似是在与他打招呼,便诧异道,“他是如何发现我等的?” 此楼与姜枫所在的位置,隔着何止百丈! “姜枫身边那个的白面小厮和那个黑衣高壮随从都是高手,咱们盯着姜枫看被他们察觉了。”同为习武之人的任大力,一眼就能分辨出姜宝和鸦隐是高手,“那个白面小厮叫姜宝,大人别看他不起眼,大年三十夜里,就是他替姜枫挡住了公主府的侍卫统领杨冲。不知道他对杨冲做了什么,杨冲至今不肯承认拦住他的是姜家下人。” 张文江沉吟道,“姜家怎会有此等高手?” “姜宝是去年六月入姜家的,经常跟着姜枫出入城中赌坊。”廖纲立刻道。 张文江扫了一眼,“廖大人。” “卑职在。”廖纲连忙躬身行礼。 “为官者,当谨言慎行,为民之表率。” “……是,卑职谨记大人教诲。” “肖大人,再有京兆府官员入坊市赌博,你一一记下,告于本府。” “是。”肖治亮暗骂廖纲多嘴,这下好了?大伙都不能愉快玩耍了! “呵!”师爷忽然笑出声,“大人快看!” 张文江转头,也忍不住笑了。方才还是姜枫一人挥舞手臂,现在百戏广场的女子都在挥舞衣袖。此情此景若百花枝条随风摆,美不胜收。 “姜枫真不愧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春风未至君先到,振臂一呼百袖招。”张文江感慨道。 廖纲连忙拍马屁,“大人,百姓们都在跟您挥袖打招呼呢,您不如回应一下,与民齐乐?此举必被御史传为一桩美谈!” 就算传不成美谈,也得让万岁知道他张文江,在别人休假吃酒时奔波查案!张文江探身,挥了挥衣袖。 见官署顶楼有紫色官服衣袖挥舞,百戏场的百姓立刻炸了。能着紫服的必定是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站在官署大楼上的三品以上官员只可能是京兆府尹张大人! 姜二爷遥遥望见张大人,振臂而呼,张大人亦挥袖回应! 不只万岁,连京兆府尹也这么喜欢姜二爷! 大多数男子则指指点点,酸溜溜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啥坏话;人群中的大姑娘小媳妇皆捧着通红的脸,兴奋不已,甚至有不少人将头上戴的绢花、手里拿的干果纷纷砸向姜二爷,表达她们对姜二爷的倾慕。 完了!姜留把小脸藏在爹爹颈边。方才他们在看猴戏,现在他爹被人当猴子看了、砸了。 姜慕燕羞愤地躲在赵奶娘身后;姜凌和鸦隐、姜财退到一旁装成陌生人;姜猴儿和书秋嬉皮笑脸地接果儿;姜宝也跟着拉起衣摆打算去接,却见鸦隐在旁边翻白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该站在哪一边,讪讪地放下退到鸦隐旁边,鸦隐嫌他丢人,退得更远了些。 这种抛花掷果的场面姜二爷来司空见惯,他笑吟吟地受了大家的好意,转身带着闺女进入最近的茶楼,免得引起更大的轰动,给东市巡街的官兵们添麻烦。 茶楼雅间内,看着姜猴儿和书秋接到的一桌子干果,姜留再次感叹她爹这张俊脸,真的是能当饭吃的。 俊甩的姜二爷毫不优雅地活动着抱闺女抱的有些酸麻的胳膊,“待会儿咱从后门走,爹带你们去看斗鸡。”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八十九章 露台争斗(上架第一更) 因玩物丧志赌博败家,所以朝廷对设赌参赌着惩罚甚重,重者处斩,轻者籍收浮财。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每逢重大节庆,朝廷允许集市设赌局,美其名曰“小赌怡情”。 特殊时段被允许开设的赌博项目包括斗鸡、走马、走狗和关扑等。岁末年初的年节时段,集市摊贩只要提前到衙门报备,便可设场开赌,招徕顾客。 斗鸡走马是康安城中纨绔最喜欢的博戏,姜二爷身为康安城有名的纨绔,也是乐在其中。 赶到斗鸡台后,姜二爷立刻将小闺女交给奶娘,“留儿先去玩,爹爹去给你赚钱买好吃好玩的!” 还不等姜留声应,姜二爷已卷起袖子拉着姜宝挤进人群中下注去了。被姜二爷抛弃的姜猴儿跳着脚往台上看,“嗬!这场出战的是黑将军啊,黑将军必胜!” 旁边不知哪家的锦衣小厮伸长脖子顶过来,“净扯犊子!黑将军能掐得过白判官?” 姜猴儿叉腰吼回去,“白判官上次被紫花冠掐秃了你不知道?紫花冠可是黑将军的手下败将!” “那都啥时候的事儿了?此一时彼一时!白判官这场准赢,不信你等着!” “等着就等着!” 见鸡还没开始斗,姜猴儿就先跟人掐了起来,实在有失体统,姜慕燕不想再留在这里,拉着妹妹商量道,“咱们去那边玩,好不好?” 姜留也对鸡掐架不感兴趣,“哥,那-边?” 妹妹说什么姜凌都同意,三小只手拉手走在前边,鸦隐、姜财、奶娘、书夏和书秋立刻跟上。 这就走了,不看了?姜猴儿跺脚,一头扎进人群里去找他家二爷。 三小只到了关扑摊子前,不动了。 “关扑”是大周百姓最受欢迎的博戏。按照商家制定的玩法,关扑可以是抽签、飞镖、扔铜钱等类型,规则简单,老少皆宜。 爹爹逢赌必赢,姜留觉得自己的手气也差不到哪去。于是,她寻了个不需要速度和力气的摊子,花两文钱换了一次抽签机会,满怀信心地抽出一支。见上边写着“花开富贵喜绵延”七个规整的小字,姜留很满意,递给摊主。 “好签!”摊主笑容满面地递给姜留一朵小绢花,“小姑娘好手气,今年一定笑口常开。” …… 这朵绢花是摊子上最小最难看的!姜留不信邪,又让奶娘递给摊主八文钱,连抽了四次。 结果就是……摊上最小最简陋的五朵绢花,都到了她手里…… 姜留感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森森恶意! 姜慕燕运气好些,抽中一把木梳。摊主递过来时,笑道,“这位姑娘花容月貌,用桃木梳梳头定能福气绵延,早日觅得如意小郎君。” 姜慕燕羞红了脸,赵奶娘骂道,“呸!我家姑娘才十岁,瞎说啥呢!” 见妹妹苦着小脸不开心,姜凌拉着她到了旁边的摊子,“妹妹喜欢哪个?哥哥给你打。” 这个摊子旁竖着一个一人高的写满货物名称的转盘,飞镖也是两枚铜钱一次,扎中哪个名字就得哪个货物。姜留把小花花都塞给书秋,指着摊子最中间的铜器玉华尊,“那-个!” 方才她抽签时,就听这边有人嚷嚷玉华尊了,说这只尊值几十两银子。 “好!”姜凌满怀信心应了,却没想到扔了两次飞镖,都只差一点点。 “哎呦,真是可惜呐,这位少爷就差一点点哦!”摊主颇为遗憾地摇头,递过一朵更丑陋的小花花。 老天爷欺负人,不玩了!姜留要拉哥哥走,哥哥却上来倔劲儿,把手伸到姜财面前,“钱!” 见多识广的姜财连忙低声道,“少爷,这转盘里定藏着磁石,您打不中的。“ 奸商!姜留拉着哥哥的手,“哥,走!” “还玩不玩?不玩赶紧挪地方,别碍着爷白拿二十两银子一个的玉华尊!”旁边矮壮的汉子见姜凌不动,上前将他挤开占个好位置。 姜凌被挤得一趔趄,若非姜财扶了他一把,他就要连带着妹妹一起摔倒了。 姜凌怒了,起身时顺势撞向汉子的后腰,膝盖顶在他的膝窝上,我让你撞! “啊!”汉子失去平衡,蹬蹬蹬往前扑了几步,扑倒了转盘。 “哗啦!” 转盘被他撞倒裂开,露出夹层里固定的磁石,这摊主果然刷炸!见倒地的汉子用衣袖掩住磁石,姜留才明白这汉子是摊主的托,难怪他方才那么大声地吆喝。 姜凌岂容他遮掩过去,大声喊道,“咦!转盘里怎么会有磁石,这是管什么用的?” 众人围上去扯开大汉,果然发现转盘内有猫腻,怒道,“好啊!我说怎么半天下来一个打中玉华尊的也没有!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摊主急了,“诸位英雄,诸位好汉,咱们有话好说……” “好说个屁!”众人推搡摊主,大声喊着,“快去请官爷,这有摊子耍诈!” 博戏中耍诈被抓,轻则丈责没收财物,重则充军服苦役,摊主顾不得摊子了,找人少的地方想跑。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按在地上,也有人贪小便宜,顺手牵了摊子上的小物件塞入怀中溜了。 管理坊市的官差来了查明情况后,将摊主绑了,货物一并没收,就要带回官署衙门。 姜凌上前,弱小又可怜地道,“军爷能把我的四文钱还给我么?那是爹爹让我给妹妹买糖吃的钱。” 见官差看过来,姜留连忙弯眼睛扯嘴角,努力扯出爹爹最吃香的表情包。 官兵见这小女娃实在可爱,便从钱匣子里掏出四枚铜钱递过来,“小孩子家家的,莫沾这些玩意儿!” “军爷,还有小人的……” “小人也打了十镖……” 众人往前挤时,姜凌带着妹妹钻了出来,非常认真地给妹妹讲,“如果他不使诈,我一定能打中玉华尊。” “嗯!”姜留用力点头,“哥-哥-最-厉-害。” 那是自然。姜凌呲着整齐的小白牙笑,“妹妹还想要什么?” 姜留已经过了瘾,转头问姐姐,“姐-想-要-什-么?” 姜慕燕也玩够了,“咱们去前边的乐器行转转?” “好。”早就听说东市的乐器行有各种乐器,姜留也想开开眼。可他们走了没多远,就被人拦了路。 三小只抬头,见方才那个撞倒转盘的矮壮汉子,正双手抱臂,低头瞪着他们。 姜财和鸦隐立刻上前挡住小主子们,比汉子高了一截的鸦隐也双手抱臂俯视他,“你想作甚?” 汉子不理鸦隐,冲着姜凌抬了抬下巴,“你这小子不光脸黑,手也挺黑啊!敢不敢跟爷上去比划比划?” 姜留转头,见旁边不远处扎缚起山棚,棚上摆着锦缎、旗帐,山棚边有一半人高的擂台,两人正在台上比武打斗。 这个比哥哥高了一截的家伙,居然要跟哥哥比武?要不要脸!姜留握紧哥哥的手不让他去。 奶娘骂道,“呸!你个赖汉休想欺负我家少爷!” 汉子谁也不理,就盯着姜凌问,“小子,不敢就直说,爷不笑话你!” “谁说小爷不敢?”姜凌让姜财和鸦隐退开,响亮应道,“先说好,上了台生死勿论。” “呦嗬!敢抢爷的话!成,你小子有种!今儿不打死你,算爷爷我慈悲!”汉子转转脖子,甚是嚣张。 “爷的儿子,当然有种。”撂下儿女去斗鸡的姜二爷终于跟上来了,他把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懒洋洋地问道,“赖六,你小子要打死谁,再给爷说一遍?”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赖六见到姜二爷,立刻呲着满口黄牙陪笑,“姜二爷!咱可有日子不见了!是哪阵风把您吹过来的?这位居然是您府上的少爷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看着面前一黑一白的爷俩,赖六停住了,想夸都不知道从哪下嘴。 “滚滚滚,谁跟你在一个庙里窝着!少在这儿跟我家爷套近乎!”姜猴儿张嘴就骂。 赖六不过是东市的小混混,哪敢招惹万岁眼中的大红人,连声赔不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认得府上的少爷,二爷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姜二爷还没说啥,姜凌开口了,“父亲,儿要与他登台比试。” “少爷快饶了小的吧,小的哪敢跟您动手。”赖六愁眉苦脸,他方才看着这黑小子脸生,还以为是从哪个旮旯进康安城见世面的混小子,谁知竟是姜二的儿子。 虽然早就听说姜二领了个儿子回城,但打破赖六的头,他也想不到小白脸姜二的儿子居然是个小黑脸啊! “哥。”姜留抓着她哥的手不肯放,就算哥哥再厉害,也比不过赖六这个大块头啊。 姜猴儿也低声劝,“赖六靠着一身蛮劲儿,少有输的时候,少爷上去会吃亏的。” 姜凌不肯退,“他向我下了战书,不敢战的是懦夫。” “他不是看您小,想欺负您嘛。“姜猴儿瞪了赖六一眼。 赖六连忙道,“小的收回刚才的话,少爷就当小的方才放了个屁,成不?” “猴儿,闭嘴。”姜宝拉住还要说话的姜猴儿。边城有边城的规矩,既然赖六下了战书,少爷不管输赢都得应战,打输了不丢人,怂得不敢应战才丢人。 姜二爷低头问,“真想登台?” “他下了战书,儿必须打。”姜凌应道。 姜二爷再问,“摔疼了不哭?” “绝不!”姜凌示意妹妹放开他的手。 姜留虽然担心,但也只得放开他,刚扬起笑脸要给哥哥加油,却被爹爹一袖子盖住,“丑死了!” 你才丑!姜留恨恨咬住爹爹的衣袖。 待儿子上了台,姜二爷一把抓过赖六,压低声音威胁着,“你若敢摔坏了爷的儿子,爷今晚就让人卸你两条腿!” “二爷放心,小的上去就趴下!”谁让他有眼无珠呢,赖六今天认载。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把爷的儿子打趴下,爷重重有赏。” 嗯?赖六眨巴眨巴鼠眼,立刻心花怒放,“小的明白了,小的办事包您满意,您等着瞧好……” “还不滚上去!” 姜二爷懒得听他废话,推开赖六后,接过姜猴儿递上的帕子擦干净手,弯腰抱起小闺女,“臭死了……还是爹的留儿香!” 方才谁说她丑的!姜留推开爹爹的脑袋,嫌弃道,“一-身-鸡-毛-味-儿!” 姜二爷刚在男人堆里挤了半晌,身上确实不好闻,只得笑着把闺女递给奶娘。他抬头望着擂台上恨不得拽上天的儿子,摇了摇头。这小子浑身是刺儿,今天,在这个台子上就得给他掰断几根让他知道什么叫疼,好长长记性,别瞎惹事。 擂台上,一位年老的部署举着竹批参神后,请赖六和姜凌上前,高声报道,“接下来这一场擂台争交的是——东市赖长发、会嘉坊姜凌!” “哗——” 因这两人委实相差悬殊,擂台下众人哄堂大笑,“赖六,你丫欺负小孩儿也不看看场合,当这是你家黑巷子里呢!” “把奶娃娃打哭了,看人家老子能饶了你不?” “去去去!你们晓得什么,这位是姜二公子家的少爷,是姜二公子让咱陪着少爷上来比划几圈!”赖六先把话晾出来,以免待会儿有人笑他不敢下狠手。 这黑小子是姜二爷的儿子?亲生的?众人转头果然见到姜二爷在旁边观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 部署用竹批敲响铜锣,“开始!先将对方压倒十息者获胜!” 哥哥加油!姜留握紧小拳头。 “姜少爷,得罪了!” 得了姜二爷的叮嘱,又有被姜凌掀场子的仇,赖六打算下黑手狠狠摔姜凌几下解气,反正只要摔不坏,姜二爷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今日,赖六就在这台上,当着康安城老少的面,替姜二教训儿子! “啊——”赖六热血沸腾冲上前,探手抓住姜凌的肩膀就往上甩。 赖六的力气不小,姜凌没能挣脱,便顺他的力道腾空而起,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直奔赖六的脖子而去。 “嘭!” 姜凌一脚正中,赖六被掀翻在地。 “好!” “好啊!” 围观者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谁能想到,弱鸡姜二的儿子竟这么厉害,一招就掀翻了壮如牛的赖六! 姜留也跟着呼喊,姜二爷呆愣愣地张着嘴,看傻了。 “一、二、三、四……”部署见赖六躺到了开始数数。 “不是吧!” “欸!赖六你小子,放水也别放得太过啊!” 见赖六躺倒竟不肯起来了,众人大喊让他别装相。 “……九、十!此场争交,姜凌胜!”部署喊完,抬手招呼旁边的手下,“上来俩人,搭下去。” 见赖六被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下擂台,众人近前一看,再次哗然。 赖六不是不肯起来,而是一招就被姜二家的黑小子……踢晕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章 岁月静好(上架第二更) “装的吧?我不信!” “这也太,太……” 太啥呢?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内心的震撼,转头看姜二爷。 “看到没,你们看到没!那是我儿子,我的!” 叉腰大笑的姜二爷很欠揍,但是众人不敢揍。以前揍姜二得掂量掂量他老子他大哥的分量,现在揍姜二要掂量的是万岁爷和他家黑小子的分量! 一脚踢晕赖六的儿子,他们惹不起,他们也想有。 “哥!哥!厉-害!”姜留努力挥舞着小胳膊给哥哥点赞。 姜财、鸦隐和姜宝也异常激动,跳着脚给少爷喝彩,姜猴儿更是恨不得冲上台抱着少爷转几圈,“二爷,亏了,亏了啊,早知道咱就支摊子下注了!” “承让。”姜凌也没想到赖六这么不禁打,朝众人抱了抱拳就要下台。 老部署连忙道,“姜少爷,且慢。” 姜凌停住,回头看他。 部署指着山棚边栓着的骏马,笑眯眯地问,“在这个台子上连赢五场能得一匹锦缎;连赢十场能得一匹骏马,姜少爷要不要试试?” “试!” “打啊!” “少爷这么厉害,一匹马手到擒来!” 围观的汉子们跟着起哄,远处有更多人聚集过来。 绸缎可以给妹妹做新衣,这马虽不骏,给妹妹骑也能凑合的,姜凌有点动心。 绸缎马匹哪是那么容易得的,姜二爷连忙喊道,“凌儿下来,咱家不缺这些,别折腾出一身汗着了凉。” 台上的老头坏得很,张口就让她哥打十个,当他哥是叶问还是甄子丹啊!姜留努力喊,“哥,不-要。” 姜凌听话地拒绝了部署,走下擂台回到妹妹身边,见大伙都盯着他,有些不自在,“父亲,这里人多,别挤着妹妹,咱们去看乐器吧?” 一脚踢翻了赖六的儿子要看乐器,姜二爷立刻点头,乐呵呵地应了。 “爹,家里有绸缎和马匹吗?”姜凌边走边问。 “瞧见没,这是我儿子!功夫都是爷教的,单脚开华山!”姜二爷还在呵呵地向围观的人显摆。 “可以给妹妹做新衣、骑马吗?” “可以……”美滋滋的姜二爷顺嘴应了后,立刻否决,“你妹妹连路都走不利索,骑什么马!” “等妹妹走稳了,可以骑马吗?”姜凌追问。 姜二爷点头,“府里那匹驽马可以骑。” “妹妹,听到没有?”姜凌低头问妹妹。 府里跟牛一块养着的那匹驽马虽然跑得慢长得挫,但怎么也是马啊!姜留点头,“听-到。” 在姜二爷的一路炫耀中,一家人终于穿出人群,到了较为安静的乐器行。 到了这个巷子里,最活跃的人变成了姜慕燕。她在胡琴、琵琶、古琴摊子前穿梭,拉着妹妹逛了四五家店后,快走几步停在一家店门前,“雅观琴行!这是雅正夫人开的,这里的乐器都是她亲手调过的!是不是?” “是。” 被哥哥拎进琴行门槛放稳后,姜留忽觉得这琴行的门是一道跨界门,门外是尘世喧嚣,门内是山间雅致。店里的装饰野趣粗放中透着漫不经心的小精致,燃的香也格外醒神。 看来雅正夫人不只会弹琴,还是位很懂经营的店主,姜留对这位夫人的崇敬又高了一层。 “姜二爷,三姑娘、六姑娘,请这边吃茶。”店里招呼生意的晚照曾随着师傅去过几次王家,自然认得姜家的姑娘们。至于姜二爷,康安城九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姜二爷早就累了,净手后坐在竹椅上吃茶。这般寻常的动作,由他做来便赏心悦目,店内十几位女客放下手中的乐器,慢慢向大周第一美男子身边聚拢。 姜凌端着茶喂妹妹,姜慕燕问道,“晚照哥哥,夫人可在?” 晚照笑道,“夫人在楼上与人说话,待会儿我再请夫人下来。” “不敢有劳,该我和夫人上去给夫人拜年的。”姜慕燕连忙道。 晚照含笑给姜二爷添茶,这位爷在这儿呢,夫人怎能不下楼。姜二爷颔首谢过,“燕儿说得对。你们跟着夫人学琴,要尊师徒之礼。” 这是这些年来,父亲说得最像样的一句话。姜慕燕清脆应了,“是。” 不想被女客围观的姜留去看乐器,正当她摆弄店里一个鸡蛋大小的陶埙时,雅正夫人送客下楼。 “夫人。”姜慕燕拉着妹妹行礼。 雅正夫人含笑翩翩下楼来,“你们来东市玩?” 姜慕燕欢快道,“父亲带我和妹妹来的,慕燕早就想来您这儿看看了。” 听说姜二爷也来了,雅正夫人的目光准确地转向茶座,向着姜二爷微微颔首,被她送下来的贵客则抬手摸了摸头上的璞头有没有歪,衣领正不正后,才转头看向姜二。待看到姜二戴的软脚璞头上居然还镶着一块美玉,贵客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看到他的神情动作,姜留立刻明白,这又一个长得普通却很自信,嫉妒她爹美貌的男人。 书秋靠近姜留身边,低声道,“邑江候世子刘承。” 嗯?这就是抢了爹爹的意中人、号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邑江候世子?姜留大失所望。刘承虽长得是不丑,但绝称不上第二美男子,她三叔姜槐都比刘承美得多! 雅正夫人翩翩下楼来,跟姜二爷打招呼,态度亲切不做作,“不知二公子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二公子恕罪。” 姜二爷起身还礼,笑道,“听闻夫人店里来了不少好乐器,在下带着孩子们过来开开眼。” 见刘承和姜二爷没有打招呼的意思,雅正夫人便含笑抬手送刘承出门。刘承看到站在姜家两个女儿身边的黑小子时,走不动了,语带嘲讽地问姜二爷问,“这就是你儿子?” 姜二爷悠哉地靠在椅子上,“不错。” 父亲没说让他给这位行礼,姜凌也就没多此一举,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刘承阴沉的目光在姜二爷和姜凌之间穿梭几回,“啧”了一声,出门而去。 姜二爷懒洋洋地跟儿子讲,“记住那厮的嘴脸,改日若有长得跟他一样不顺眼的小子找你的事,你可以狠狠地揍他,不死就成。” 女客们见姜二爷如此不畏权势,又是一阵轻呼 “是。”姜凌痛快应下。 雅正夫人摇头,“刘世子家的刘申公子比姜公子大一岁,二爷不怕贵公子吃亏?” 姜二爷起身揽袖给雅正夫人斟茶,“不怕。”他儿子一个能揍刘申十个! 姜留的小脑袋瓜又开始转了,爹爹原本的意中人、邑江候世子夫人柳如烟的儿子,居然比自己的哥哥姐姐还大一岁?也就是说…… “不知孩子们可给夫人添麻烦了?”姜留正满脑子天马行空时,听到爹爹跟雅正夫人提起自己。 雅正夫人应道,“府上的姑娘都很好,三姑娘聪慧好学,六姑娘活泼可爱,能教她们学琴是妾身的福气。” 得了夫人的夸奖,姜慕燕小脸通红,眼里闪着快活。 被老师夸奖活泼可爱,是说自己啥也没学会的意思吗?姜留抠着陶埙的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其实她也很努力学了,只是手慢跟不上。 “那便好,今年还要烦请夫人多费心。”姜二爷举杯,以茶敬雅正夫人。 “此乃妾身分内之事。”雅正夫人端茶回应,开琴行授琴艺,是她谋生的手段。 不能气馁!等她手脚好了,定能让爹爹和雅正夫人刮目相看!姜留握拳头给自己鼓劲儿,却没能成功。她抬起手手,才发现左手的食指塞进陶埙的孔里,用劲儿也拔不出来,悲剧了…… 把这个买下来回去偷偷拔?姜留正在动脑筋时,忽听身边的蠢丫鬟咋呼道,“姑娘的手指头怎么了?” 目光聚拢来,姜留真想用陶埙堵住书秋的大嘴巴。 姜二爷乐了,“傻留儿。这是用来吹的不是抠的,过来。” “不用劳烦父亲,儿帮妹妹拔。”姜凌一手握住陶埙,一手握住妹妹的小胖手,就要开拔。 赵奶娘吓坏了,“少爷不能这么拔,这样六姑娘的手会受伤的。” “对,要小心转。”姜慕燕上前。 “还是让我来吧。”雅正夫人把姜留带到桌边,用茶水打湿她的手指头,转动几下便把陶埙取了下来放在她的手心上,笑道,“这个陶埙与六姑娘有缘,合该送给六姑娘。等再去泠幽院时,我教你吹埙可好?” “多-谢-夫-人。”姜留握着陶埙道谢,埙潮乎乎,她羞哒哒。 姜二爷见小闺女手指头都红了,把她拉过来搂在怀里,握在手心里轻轻揉着,“让夫人见笑了。” 妹妹受伤了,姜凌和姜慕燕也无心看乐器,围在父亲身边盯着妹妹的手看。 看着这副场面,忠女客心动不已。谁能想到,传闻中不顾妻女独自风流的姜二爷,竟是个疼爱孩子的好父亲呢。他说不再娶妻专心照顾三个孩子,一定是真的,姜二爷是康安城最好最美的男子! 待从乐器行出来时,天已近晌午,姜二爷带着孩子们寻了家清幽雅致的食肆用饭。 饭后也不急着走,姜二爷让孩子们在屋内歇息,歇过来后再接着逛。姜留年纪小身子沉,用完饭不大一会儿便躺在雅间的榻上睡着了,本来不困的姜凌立刻挨着妹妹躺下,姜慕燕见此,也躺在了妹妹另一边。 出去方便的姜二爷回来把姜凌拎起来扔到一边,但看着他睡得安稳的小脸,想到他夜夜惊醒时的可怜样,又有些不忍。可是不扔出去姜二爷又看着来气,干脆到庭院寻熟人闲聊,眼不见心不烦。 姜留是被热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哥哥姐姐各一人抱着她一条胳膊,睡得正香。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撒在榻上,远处隐隐的喧闹声和耳边哥哥姐姐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姜留静静感受着此刻的温馨,此情此景深深印进她的心底,在未来的岁月中无数次浮现时,都会让她想起这一刻的温暖。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哥哥姐姐先后醒了。三人爬起来醒神时,奶娘轻声道,“二爷有事先走了,让大少爷和二少爷领着少爷和姑娘们继续逛,晚上看过花灯再回去。” 听到父亲走了,姜慕燕没吭声,姜凌很高兴,姜留失落又高兴。失落的是不能跟着爹爹游玩,开心的是终于不用被大姑娘小媳妇围观砸果子了,“爹-爹-去-哪-了?” 赵奶娘说得很平静,“二爷回府了。” 这时候回府定是有事,姜留再问,“伯-母-也-回-了-吗?” 赵奶娘摇头,“奴婢不知。” 奶娘不说,就得问书秋了。书秋是个压不住事儿的,还不等姑娘问,便寻了机会凑到她耳边,“姑娘猜怎么着回?您的姑姑回府拜年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一章 太后殡天(上架第三更) “二爷,您可算回来了!”等候在府门内的老管家姜厚连忙迎上来,“您快去老夫人那里瞧瞧吧,老奴都不敢进院了。” “谁在府中?”姜二爷把马缰绳扔给门人,快步往里走。 厚叔跟不上,只能后边喊了一句,“您是头一个赶回来的。” “您老歇着,我去看看。” “诶。”二爷回来就没事了,老管家坐在靠墙的长凳上歇脚。 快步走进北院正房,姜二爷只当未察觉屋内压抑的气氛,笑道,“姐怎不提前送信回来,好让兄弟们去迎你。” 被母亲冷了这半天的姜平蓝连忙起身,“二弟回来了!元冬,玲儿快给舅舅拜年。” 姜平蓝的一双儿女上前拜年,姜二爷拉起两个孩子,拿出小荷包,“舅舅早就备下,就等着你们来呢。姐,我姐夫呢?” 姜平蓝小声道,“衙门事多,赶不回来。” 没回来正好,免得自己看着他来气。姜二爷拉着姐姐坐到母亲身边,“姐的身体可好些了?” 她哪来的病,只是丈夫不许她回来的借口罢了。姜平蓝羞愧低头,“……好多了,有劳二弟挂记。” “那就好。娘,您看姐姐无事,这回该您能睡安稳了吧。”姜二爷笑吟吟地给母亲捶肩。 姜老夫人怒道,“尽说胡话,娘什么时候睡不安稳了?” “是,儿说的是胡话。”姜二爷嘴上应着,却向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偷偷眨了眨眼睛,七岁的廖春萍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虎头虎脑的廖元冬凑到姜二爷身边问,“二舅,东市好玩吗?” “当然好玩了。”姜二爷与姐姐道,“让猴儿送元冬和玲儿去找大郎他们,看过花灯再回来?” 俩孩子立刻来了精神,眼巴巴地望着外婆。 姜老夫人不准,“孩子坐了半日的车,哪还有力气去看花灯!” 他们有啊!俩小家伙不敢说话,只能干着急。 “你们外婆说得对,看花灯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到上元节还有好些日子呢,明天二舅带你们去玩。”姜二爷乐呵呵的,“到时候娘也一起去。” 姜平蓝连忙道,“女儿陪娘一起去看花灯、逛庙会。” “有什么好逛的。”姜老夫人最上这么说,心里想的确是女儿小时候的一幕幕,脸色渐渐舒缓。 见屋里气氛缓和下来,姜二爷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留下母亲和姐姐在屋内说些贴心话。 母女之间,说开也就好了。 待姜留跟着哥哥们回到家后,见姑姑亲亲热热地坐在祖母身边,挨个打趣他们。 “大郎才十五岁,个头就要追上大哥了,真是了不得。” “大郎这两年眼见着长。”陈氏笑得合不拢嘴。 “四郎真会长,比三弟和弟妹都俊。” “姐你别看这会儿装老实,脾气比我俩都大。”闫氏一脸笑。 “这些彩头都是你们猜灯谜得的?哪个猜中的多?” “三妹妹,她猜灯谜最厉害。”姜慕容凑到姑姑身边,亲昵地搂着她的胳膊。 “留儿也长个了,娘您看,这丫头越长越像二弟小时候。二弟六七岁时穿着裙子满屋跑时,可不就是这个模样么?” 哎呦?爹爹小时候还穿过裙子呢!姜留冲着爹爹做鬼脸。 姜二爷盖住闺女惨不忍睹的脸,“爹六七岁时跑得比你快多了!” 廖元冬方才就发现了姜留走路不对劲儿,上前关心道,“六妹妹腿疼吗?” 姜留摇头,“不-疼,就-是-走-不-快。” “走不快没事,表哥可以背着你!”十一岁的廖元东挺起小胸脯,好像自己已经是男子汉了。 姜凌立刻道,“六妹妹七岁了!” “没事,表哥劲儿大,七岁也背得动。下次出去看花灯时,表哥就背着你。”廖元冬根本没听懂表弟的意思,一个劲地表示自己很有力气。 又来一个跟自己抢妹妹的。姜凌冷下小脸,看来明天有必要拉他出去练练,好让他知道这里谁劲儿最大! 姜留笑眯眯地对表哥道,“我-可-以-自-己-走。” “六妹妹笑起来比年画上的童女还好看。”廖元冬忽然叫了起来,惹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姜凌挡住妹妹,觉得廖元冬更碍眼了。 终究,廖元冬也没能背着姜留去看花灯。因为第二天后晌皇宫传出丧讯,太后殡天,花灯没有了。 听闻噩耗,大周文武官员和百姓跪地痛哭时,内心却有种尘埃落定的解脱感——病了一年多的太后终于死了。 痛哭的人中最高兴的,当属京兆府尹张文江。太后殡天,万岁无心过问朝事,勒令他十日查清的投毒案当然也无心过问了。痛哭完毕,五天没睡过好觉的张文江饱餐一顿,一觉到天明。 孟回舟也巨石落地,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后,第二日早早与百官一同到宫门前哀嚎。 太后殡天,康安城由年节喜庆的红变成了悲哀的白,但真正伤心欲绝的也只有亲人了。乐阳公主几度昏厥,景和帝哭到声音嘶哑后,降下圣旨太后殡天举国服丧,寺院、道观为太后诵经超度,文武官员及所有百姓四十九日内不准屠宰,一年内不准宴乐婚嫁。 众人闻之,不只脸上哭,心里也跟着苦。依大周律令,太后殡天举国丧应该是百日内不准作乐,一个月内禁嫁娶。但景和帝为了彰显他的孝心,将举丧的时限延长到了一年。众人除了夸奖万岁孝感动天,还能说啥? 换了一身白的姜二爷小心翼翼地问,“圣旨上没提停科考?” 姜猴儿摇头,“没,应该不能停吧?” “为啥不能,太后她老人家殡天了,举国服丧!”姜二爷振振有词,“服丧期间,儿子能去应考吗?” 不能!姜猴儿摇头,二爷还有希望。 姜宝叹了口气,“二爷,您还是踏下心来好好读书吧。” 爷不读,打死也不读!姜二爷怒冲冲地站起身,“爷去接大哥回府!” 太后死了,万岁定无心再过问大哥的案子,姜二爷与母亲商量后,跑到京兆府,询问张大人是否可接大哥回府将养身体。 在宫门前跪了半日的张大人走起路来比他的留儿还慢,姜二爷没耐心等着他挪到近前,赶过去躬身行礼,“草民姜枫,拜见大人。” 由下属搀扶着的张文江当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说了几句安抚客套话后,便准他去回春医馆接姜松。 姜枫走后,张文江端起茶喝了两口,才愤愤与师爷道,“本府出宫时遇见了孟回舟,他装得比谁都伤心,但眼里的轻快可瞒不过本府!师爷说他为何如此得意?” 让大人您记下了,他还能得意几时?师爷连忙道,“大人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案定有水落石出之日。若孟大人是元凶,您早晚能将他绳之於法。” “然!”张文江肃然道,“师爷这就起草公文,诉此案详情,自西城指挥使至衙吏,有渎职者一律依法严办!” “是。”师爷应下,心知这案子是要被搁置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府尹大人才有功夫再查。 姜松被抬回府中,见到白发苍苍的母亲,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平安回来便好。”姜老夫人看着瘦得快要脱相的长子,也忍不住掉了泪,一家子都陪着掉泪,姜平蓝哭得尤为伤心。 待把儿子抬回东院安置妥当,姜老夫人遣散众人后,装了几日虚弱的姜松起身跪在母亲膝下,“母亲息怒。” 姜老夫人瞪了他一会儿,忽然泪如雨下,“那是含了砒霜的饺子啊,你怎就敢吃呢!你这是想要了娘的命啊!” “大哥这回确实太莽撞了。”姜二爷怕地上凉,扶着大哥起身坐下。 待母亲情绪平静些,姜松才低声解释道,“父亲在世时,儿常帮着整理刑部卷宗,了解砒霜的毒性,那半个饺子虽会让人肠胃受损,但绝不致命。儿没用,只能想到这种办法帮父亲报仇。” 姜老夫人闭上双眼,“你这样做,也报不了仇的。” 姜松点头,“但这会令朝中百官和百姓猜疑孟回舟,令御史盯着孟家,令孟家不敢再堂而皇之地做戏恶心咱们。” 姜二爷也道,“儿听说张文江这人很较真,京兆府查不清的案子他会一直记在心里,只要他也怀疑孟回舟,孟回舟就当不成刑部尚书!” “何以见得?”姜松问二弟。 姜二爷分析得头头是道,“刑部尚书可是六部要职。若张文江觉得孟回舟品行不端,一定会跟大理寺卿等朝臣私下议论,还会寻机会告诉黄通老将军。黄老将军再在文庆殿内跟其他几位阁老聊上几句,到时只要没有人力保,孟回舟就升不上去!大哥觉得,朝中五位阁老哪个会力保孟回舟?朝中能人无数,孟回舟在阁老们眼里,连跟葱都算不上!” 姜松又问,“张文江与黄阁老有何关联?” 姜二爷瞪大眼睛,“大哥不知道?张文江的妻子是黄老将军的亲侄女啊!黄老将军二儿子黄棣的妻子是张文江的妹夫的妹妹,这门亲事还是张夫人帮着说的呢!” 姜松欣慰地点头,“分析得很对,二弟对京中各家的亲疏远近比我都清楚,待你入朝为官,一定比我走得长远。” 嗯?姜二爷瞪大眼睛,忽然觉得事情要不妙。 “科考说难便难,说容易却也容易,以你的聪明劲儿,只要你肯下功夫,最迟下一科,必能中举出仕!你我兄弟齐心,不出十年,父亲的大仇必报!”姜松开始畅想美好的将来。 姜老夫人也信心十足,“监督枫儿读书的事,娘就交给你了,如今府里也只有你能镇住他了。” “娘放心,儿当尽全力。”姜松信誓旦旦,他寒窗苦读十六载中举的经验和心得,一定要全数教给二弟! 姜二爷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娘,大哥,我……” 不待他说完,姜松忽然面容一凛,“事情就这么订了,今晚我拉张书单,明日你就开始读。二弟,你去召集全家人过来。” 姜老夫人微愣,姜二爷更怕了,“大,大哥,你要干嘛?” 姜松只吩咐道,“去吧,连留儿也抱过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二章 管教三郎 姜留被爹爹从西院抱到东院时,发现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大伙都很茫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屋里气氛很压抑,祖母和大伯一点笑容也没有。姜留发现除了哥哥姐姐,各院的姨娘们也过来了,老老实实在后边站着。这是要干啥?姜留挪到哥哥、姐姐身边,老实站着。 姜凌偷偷拉住妹妹的小胖手,让她别害怕。 老管家点过人头,报道,“老夫人,府中能来的人都过来了。” 谁不能来?姜留扫了一圈,没见到姑姑一家、三叔和裘叔。三叔和裘叔应是不在府中,姑姑不用过来是因为她已经嫁人,不能算姜家人了? 姜老夫不愿如此兴师动众,但夫死从子,长子坚持,她也只能顺从。既然做,就要做好! 姜老夫人缓缓抬起眼皮,目光严厉地从众人身上扫过,她扫到谁,谁就一哆嗦。 姜留觉得祖母这招很有气势,她认真记在心里,打算以后自己管事时,也这么干。 “留儿。” “啊?”正胡思乱想的姜留下意识地应了一声,不知祖母为何叫她。 “祖母问你,去年六月你是怎么落入花园池塘中的?”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陈氏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头都不敢抬。姜二爷疑惑的目光在母亲和大哥身上扫过,不知为何又提起此事。姜凌则看向躲在伯母身后的姜三郎,暗道绝不能让他逃过去。 怎么掉下去的?姜留的小脑袋转了两圈,如实道,“留-儿-不-记-得-了。” 事情已过去半年,小孩子记不起来也正常。姜老夫人又唤孙儿,“三郎。” 姜三郎从娘亲探出头,怕怕地看着祖母。 “到祖母这里来。”姜老夫人再唤。 姜三郎硬着头皮出来,走路比小姜留还慢。 姜老夫人轻声问,“祖母问你,留儿当时是怎么落水的?” “是……是……”姜三郎的目光瞟向娘亲,希望她能出来帮自己讲。 陈氏刚抬起脚,就听丈夫喝问儿子,“是什么?” 姜松声音不大底气也不足,但姜三郎却吓得跪在地上,立刻说了实话,“是儿把六妹妹推下水的。” “嗡——”议论声顿时响了起来,终于明白今日为何摆出这般阵仗了。 这样可不成,陈氏刚迈出一步,就听丈夫问她,“夫人可知此事?” “妾身……”陈氏没想到丈夫不只要惩罚儿子,连她也不肯放过,有些慌了。姜大郎探手把母亲拉到身边,若真是三弟推六妹妹落水的,此事就非同小可,母亲若执意拦着,说不得祖母和父亲会连母亲一起责罚。 闫氏则幸灾乐祸地弯腰,低声叮嘱儿女千万不要插嘴。 姜老夫人只当没看到大儿媳的动作,继续问孙儿,“三郎推留儿落水后,为何自己也跳到水里去了?” 三郎不敢说谎,“孙儿没想跳进去,是一下没收住脚才跟着掉下去的。” 姜老夫人又问,“你为何推留儿落水?” “是六妹妹先向孙儿扔癞蛤蟆的!她还拔了祖母给孙儿买的鹦鹉身上最好看的毛,也扔到水里!”姜三郎万分委屈。 这些真是小姜留干的?姜留转头看屋外的书秋。怎奈离得远,正在与桃枝咬耳朵的书秋没接收到她的信号。 “为了这些,你就把留儿推到水里去了?”姜老夫人再追问。 “她把孙儿的鹦鹉毛扔到水里,孙儿就要让她也尝尝掉到水里的滋味。”虽然过去了半年,姜三郎提起这件事还是很生气。 门外的书秋忽然跪在地上,“老夫人,奴婢有话想说。” “讲。” “三少爷把六姑娘推到水里后,还用力把六姑娘往水底按!”书秋大声道,“这是奴婢亲眼看到的。” “我没有!我是被泥吸住脚,才拉六妹妹想把脚拔出来。”姜三郎怒吼道。 “你被泥吸住脚,就把你妹妹当做垫脚石?”姜松沉声问。 姜三郎被父亲问蒙了,“不是这样的,我就是很害怕,想把脚拔出来,我没踩六妹妹,我是用手……” 姜留总算弄明白小胖丫究竟怎么死的了——小胖丫拔鸟毛扔癞蛤蟆惹怒了三郎,三郎生气推她落水自己也失足落了下去,落水后三郎拔不出脚心里害怕就扒拉小胖丫,害她呛水死。 看着慌成一团的三郎,姜留很想知道这案子搁在现代,法官会怎么判。 姜二爷站出来道,“虽是三郎推留儿落水的,但他还小,想不到这之中的危险。再说也是留儿调皮在先,不能全赖三郎……” “前情确如二弟所言。”姜松打断他的话,“但三郎诬赖留儿推他入水在后,这半年来,眼见留儿因此受尽苦楚,他不仅不因自己的过错内疚,还多次挖苦嘲笑留儿行动缓慢说话迟缓,这便是恶。此恶不除,必生大祸。” 姜留点头,大伯不愧是一家之主,说得很中肯。姜二爷眨眨眼睛没词了,又退到一边。 事情远比她想得要严重,姜老夫人沉声问,“姜思宇,你可知错?” “孙儿知错。”祖母都呼他大名了,姜三郎哪敢说不知。 “姜厚,手足相残,论家规该如何处置?”老夫人垂下眼皮。 听到“手足相残”四个字,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陈氏想冲过去替小儿子求情,却被大儿子用力拽住,姜凌留意着众人的神色变化,以备随机应变。 老管家迈步进屋,“太爷在世时立下三条家规凡姜家子弟,应孝顺父母、兄弟齐心、夫妻和睦,有违此规者,轻则杖责重则逐出家门。” 姜老夫人点头,“姜思宇,念在你年纪小又没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祖母罚你十杖,祠堂罚跪三日。若有下次,逐出家门。” 打板子跪祠堂?姜三郎傻了,转头看娘亲。 陈氏用力甩开大儿子,跪在地上哭求,“娘,三郎才九岁,哪受得住杖刑啊。是儿媳没教好他,娘要打就打儿媳吧。” 姜大郎也跟着跪在地上,“孙儿身为长兄,未能约束幼弟,也应领罚。” 姜二爷劝道,“如今是年节又逢国丧,四十九日不能见血。依儿看,这杖刑就免了吧?” 众人苦苦哀求声中,姜老夫人抬起眼皮看姜留,“六丫头,你觉得呢?” 姜留明白祖母的意思,给她递了把梯子,“祖-母-别-打-三-哥,疼。” “留儿受尽了苦还不记仇,是个好孩子。”姜老夫人很欣慰,转头看长子,她也不想打三郎的,说这么重是为了吓唬吓唬他。 姜松却道,“不挨打,他就记不住疼。比照六丫头这半年受的苦,打他十杖都少!” 这是非要打了?正当众人愁无计时,姜凌上前一步行礼,“祖母,大伯,孙儿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不用说了!我认打,我认打还不行嘛!”姜三郎见姜凌要说话,吓得脸都白了。这家伙坏水最多,让他念叨几句,自己就不止挨十杖了。 “凌儿有话就说。”牢中几日相处,姜松已对姜凌刮目相看。 “谢伯父。”姜凌直起身,朗声道,“三弟犯了家法,当罚。但国丧期间不能行刑,不如换个法子。” “怎么罚?” 姜凌献策,“六妹妹落水后筋脉迟缓,干什么都比旁人多费数倍的力气。不如罚三弟每日负重十圈,这样既能让三弟体会六妹妹的辛苦,又能锻炼他的筋骨意志,大伯觉得这样行不行?” 姜留眼睛一亮,不愧是她亲哥,脑袋真好使! “不要啊爹,儿认打,儿愿意挨棍子,儿不怕疼,爹!”姜三郎急了,跪着爬向自己的亲爹。 陈氏截住儿子,“这个注意好,就听凌儿的!” 姜太夫人跟大儿子商量,“此法比打板子,确实更能让三郎长记性。” 确实不错,姜松点头,“就依凌儿的法子,三郎祠堂罚跪后,每日早晚负重五十斤,围着池塘跑十圈。” 五十斤,早晚十圈?姜三郎哭闹起来,“姜凌你害我!我打死你!” “孽障!拖到祠堂去,谁不准给他求情!”听到儿子当着他的面就敢口出恶言,姜松气得喘粗气。 姜大郎和将二郎怕三郎再闹下去会被罚的更重,连忙上前把他架了出去。 姜凌又道,“伯父,侄儿愿早晚陪着三弟一起跑,三弟负重五十斤,侄儿负重七十斤。” 正想着怎么帮儿子逃过责罚的陈氏连忙道,“这可使不得,凌儿又没犯错,怎么能跟着挨罚呢。” 姜凌坚持,“伯母,罚三弟是为了让他改过。三弟对侄儿有怨言,就不能兄弟齐心,侄儿愿陪着三弟,他跑多少天,侄儿就跑多少天。” 姜二爷很是欣慰地拍拍儿子的肩膀,“好孩子!大嫂,就让凌儿陪着三郎一起跑吧,他们兄弟正好作伴儿。” 姜松也道,“凌儿能有此心,大伯很高兴,你不必负重跑。” “侄儿想负重,这样能锻炼筋骨,山上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侄儿的。”姜凌又跟陈氏道,“伯母,侄儿的身体就是这么一点点练好的。” 陈氏动心了,“真是如此?” 一直旁观的闫氏也动心了,“要不,让四郎跟着你们一起跑?” 小四郎立刻道,“四郎要跟着凌哥一起扛着七十斤跑,四郎也要变厉害,单脚开华山!” 五姑娘姜慕锦嘲笑弟弟,“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能抗动七十斤的东西?” “姐少瞧不起人!”小四郎想了想又问,“二伯,七十斤有多重?” 七十斤?姜二爷摸了摸下巴,“就你六姐姐那么重。” 见众人齐刷刷地用眼睛掂量她的分量,小姜留气得想揍爹。 小四郎想象着他扛着六姐姐跑圈的模样,连忙摇晃小脑袋,“四郎扛不动六姐姐,四郎能扛着针线房里的小三花行吗?” “你想的美!小三花是我的!”姜慕锦叫了起来。 针线房里的小三花是府里最受欢迎的猫,谁见了都想撸一撸。姜留也跟着凑热闹,“我-的!” 众人听得直笑,于是,这场严肃的家庭大会,在笑声中圆满收场了。 待孩子们走后,姜松跟二弟感叹道,“若凌儿真是你亲生的,该多好。” 姜二爷满不在乎,“不管是不是亲生,他都是我的儿子!” 看着没心没肺的儿子和一群没心眼的孙子孙女,姜老夫人十分担忧。姜凌心眼太多、太会来事儿了,她得找个法子约束住他。否则哪天姜凌生了外心把姜家卖了,自己的这些傻儿孙们还得开开心心地帮他数钱呢! 回到西院后,姜留由衷地向哥哥表达敬意,“哥-的-主-意-真-好。” 姜凌最喜欢妹妹这样围着他,“其实,我更愿意让姜三郎挨打。不过现在是国丧,拖到四十九天后,就打不成了,所以才要换个办法罚他。” 姜慕燕也道,“祖母最疼三郎,就算三郎挨板子,如果大伯不亲自动手,家里没人敢真用力打他。” 哥哥姐姐说得都有理,姜留一人给了一块糖,“哥-哥-真-要-陪-着-三-郎-跑?” 姜凌把糖放进嘴里,“当然!若是我不盯着他,大伯母准会帮着他耍滑偷懒。” “不错!”姜慕燕再次同意姜凌的话。 “牛!”姜留真心佩服哥哥,天上的牛都没哥哥厉害! “想喝牛乳了?等着。”姜凌起身出去帮妹妹叫牛乳。 姜慕燕小声跟妹妹讲,“姜凌帮妹妹帮了仇,还要每天扛着七十斤的东西跑,他比父亲有用。” 姜留看着姐姐认真的表情,不知该替爹爹伤心,还是该替哥哥高兴。 妹妹是自己的,姜凌对妹妹好,姜慕燕觉得自己得想办法报答他,于是跟妹妹商量道,“如果姜凌长大了,父亲没钱给他出彩礼。咱们就拿娘给咱们的钱,帮他出彩礼吧?” 姜留…… “……好。” “阿嚏!”刚扶着大哥躺好的姜二爷打了个重重的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 姜松用袖子擦了擦脸,“二弟着凉了?” 姜老夫人上手摸了摸儿子的衣裳,责备道,“怎么连夹衣也没穿?快跟娘去加衣裳!” “娘,儿不冷。”不管他穿多少,母亲都觉得他冷,姜二爷很无奈。 姜松看着母亲和二弟出去,脸上挂起微微的笑意。经过这一番磨难,姜松觉得没有什么比家人平安和睦更重要。 陈氏把小儿子送去祠堂安抚一番后,回到东院跟丈夫抱怨,“这会儿才六九,祠堂里冷得透骨……” “给三郎把被褥铺厚些。”姜松道。 陈氏要的可不是这个,“三郎那么小,又刚在牢里糟了那么多罪……” 姜松打断妻子,“夫人,三郎推留儿下水的事,你可知情?” “啊?”陈氏转头,心虚地不敢看丈夫。 慈母多败儿。姜松叹道,“方才在堂上母亲没追究你的过失,已是给你留了脸面。三郎是夫人的心头肉,留儿也是二弟最疼爱的女儿。便是这样,二弟还在堂上屡次为三郎求情。若不严惩三郎,夫人以后以何颜面去面对二弟、管教约束下人?” 丈夫很少说这么重的话,陈氏喏喏道,“妾身知错了。” “母亲不是准了夫人回绍兴探亲么,夫人后日便带着容儿启程吧。”姜松吩咐道,“你难得回去,不妨多留一段时日,管教三郎的事,夫人不必插手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三章 书秋挨打 看哥哥与端着热牛乳的书夏先后走进来,姜留才察觉屋里少了俩人,“奶-娘-和-书-秋-呢?” 书夏边摆牛乳边回道,“她们被老夫人叫去了北院。” 莫非是为了书秋指正三郎在水中拉拽自己的事?姜留连忙问,“爹-爹-呢?” “二爷被表少爷请了去。” 为了奶娘母女的事,派人去请爹爹回来也不合适。爹爹不在北院,就没人会帮奶娘和书秋说话,早就听说祖母手段很厉害的姜留坐不住了,“去-北-院。” 姜慕燕不解,“去做什么?” 书夏也劝,“老夫人叫她们过去问话,没请姑娘,就是想避开您。您现在过去不合规矩,会惹老夫人不高兴的。” 这丫头跟姐姐的奶娘一样,张嘴闭嘴就是规矩。姜留解释道,“去-北-院,送-牛-乳。” 那不还是一回事吗!端碗牛乳老夫人就猜不到您去干嘛了?六姑娘真是小孩子脾气!书夏转头看自家姑娘,希望她能劝六姑娘别去做傻事。老夫人刚发落了三少爷,心里定压着火呢。 姜慕燕也不想去,但妹妹要去她就陪着,“我跟妹妹一起去。” 姜凌不甘落后,“我跟妹妹去,我有事请教祖母。” 两人对视片刻,姜慕燕败下阵来,“你赔妹妹去。” 姐姐很怕祖母,让她留下也好。姜留拉住姐姐的手道,“一-会-儿-回-来,听-姐-姐-弹-琴。” 姜留急匆匆,也快不到哪去。终于和哥哥赶到北院门外,姜留就听到里边传出啪啪的声音,一着急没顾上不灵便的腿,若不是哥哥拉着,她就要趴在地上了。 守院门的婆子见西院的少爷和姑娘来了,进去传话。 婆子进去后不久,屋里的啪啪声就停了。进屋后,姜留偷眼见奶娘和书秋跪在一边低着头,侧脸都红得吓人,显然刚才是被掌嘴了。 目不斜视的姜凌拉着妹妹给祖母行礼,然后道,“祖母,孙儿听身边的下人说五十斤很重,三弟没练过武,扛这么重的东西受不住。所以孙儿想请祖母示下,能不能给三弟减到十五斤?” 姜老夫人也觉得五十斤太重,想找机会与长子商量给三郎减一些,没想到姜凌先提出来了。这孩子心眼多却也善良,还知道为弟弟考虑。姜老夫人脸色缓和了些,“也好。凌儿也不要扛七十斤的东西,跟三郎一样便成。” “三弟扛十五斤,孙儿扛七十斤或者十五斤,三弟都会不高兴的。孙儿改为三十斤,您觉得行吗?”姜凌这话说的,真像一个真心为弟弟考虑的好哥哥。 姜老夫人笑了,“好。累了再减,千万莫逞能。祖母没见识,凌儿给祖母说说是怎么个负重法,扛袋子还是搬石头?” 姜凌解释道,“别家怎么练孙儿也不清楚,孙儿在山上是穿着挂铁片的衣裳练的。” 姜老夫人一想便明白了,姜凌在边城长大,衣服上挂铁片的法子应是比照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想出来的,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在康安城可见过这种铁片?” “姜财在西市的打铁铺打制过一些。”姜凌回道。 姜老夫人点头,“按咱们方才说的分量,你让姜财算算该打多少铁片,这两日就让铁匠赶制出来。” “是。”姜凌应了。 “去吧。”姜老夫人让姜凌先走。 见哥哥不想走,姜留连忙道,“哥-哥-先-去,留-儿-跟-祖-母-喝-牛-乳。” 姜凌也没了赖下去的理由,不放心地叮嘱妹妹,“别喝太多,待会儿还要喝药呢。” “好。”姜留乖乖应了。 待姜凌出去后,姜老夫人先喂了姜留一碗牛乳,才问,“六丫头,三郎在水中按压你的事,你方才为何不说?” 姜留茫然,“留-儿-不-记-得。” 看她这迷糊的小模样,是真不记得。姜老夫人再确认,“你仔细想想,奶娘和书秋都没跟你提过?会不会是她们说过你忘记了。” 姜留摇头,“不-记-得。” 姜老夫人揉了揉孙女脑袋上的小揪揪,怜惜地问,“走路写字,胳膊腿会不会很累?” 姜留说了句悲催的大实话,“留-儿-习-惯-了,不-记-得-以-前-怎-样-走-路。” 这个可怜的小模样,跟枫儿小时候一样一样的。姜老夫人顿时怜惜,把孙女拉到怀里疼着。还好救过来了,若六丫头淹死在水里,枫儿哪受得住。 姜老夫人接着审问赵秀巧和书秋,“水中的事,你们还跟谁提过?” 赵奶娘回话,“奴婢听书秋说后,未跟任何人提起,也叮嘱她不要说。” “奴婢也没跟任何人说过。”书秋说话有些含糊,显然是伤着口舌了。 姜老夫人再问,“为何不说?” 赵奶娘如实道,“这事只是书秋慌乱中瞧见的,奴婢觉得做不得准。” 虽然知道女儿说的是真话,但三少爷和大夫人都说是姑娘推三少爷落的水,老夫人又偏疼三少爷,她们说了老夫人未必肯信。再说当时二爷急着带姑娘出府治病,没给赵奶娘时间去说。 姜老夫人又问,“既然如此,方才为何又说了?” 书秋不想让娘亲再替她受罚,连忙道,“三少爷承认是他推姑娘落水的,奴婢觉得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这件事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我娘不知道,请老夫人饶过我娘吧。” 书秋磕头有声,姜留听着都疼。 姜老夫人不再理会书秋,问姜留,“六丫头,你说她们该不该打?“ 书秋在审问三郎时站出来说话,是为了帮自己报仇。在姜留看来她当然不该打,不过姜留没有直说,而是婉转道,“打-坏-了-奶-娘-和-书-秋,就-没-人-干-活-了,也-没-人-陪-留-儿-玩-了。” 姜老夫人点头,六丫头这话说得很实在。如今大儿子官复原职,小儿子受了圣上的赏识,府里收到了不少宴请的帖子,虽说太后殡天后一切欢宴暂时搁置了,但过几日百花盛开,还会照常。姜老夫人确实有意让孩子们出去转转,留儿身边得力的奴婢,也只有这对母女了,此时重罚她们确实不妥。 姜老夫人训教道,“既然六丫头替你们求情,今日便饶你们这一回,你们好生伺候六丫头,若敢有一丝疏忽,两罪并罚!” “多谢老夫人,奴婢定照顾好六姑娘。”赵奶娘连连磕头,书秋也跟着表决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四章 姜二爷肚子里有多少墨水 回到西院姜留房里后,奶娘又带着闺女给姜留跪下了。身为从现在穿越而来的人,姜留不能心安理得地受这种大礼,她挪着小短腿往边上错了错,“起-来。” 奶娘给姑娘磕了头,惭愧道,“是奴婢没教好书秋,让她给姑娘丢脸了。” 将姑娘一脸茫然的模样,奶娘解释道,“在东院时,老夫人和大爷已经决定要处罚三少爷了,书秋说不说那句话结果都是一样的。老夫人罚她,是因为她不识大体,而不是因为她帮姑娘说话。这件事便是要说,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 三少爷推六姑娘落水可以用小孩子间玩闹不知分寸开脱,但到了水里他还拉拽六姑娘往水里按,便是大恶了。这件事若传出去,三少爷长大后考状元做大官,都会被人拿这件事说他生性残暴,德不配位。姜老夫人当然不愿自己的孙儿背负这样的名声,也是为了他好。 姜留明白了,但看着书秋被打肿的脸,还是很心疼的,“书-秋-还-小。” “奴婢不小了,奴婢比姑娘还大两岁。”肿着脸的书秋耿直道。 奶娘骂道,“你这死丫头,姑娘是你能比的?姑娘聪慧懂事,无论在北院还是东院,那句话都没得挑!你再不长进,娘就禀了二爷,送你回庄子放牛!” “家里这么多牛还不够放的?”姜二爷迈步从外边进来,上前捏了捏小闺女的脸蛋,才道,“这件事,你们早该告诉爷。” 他的留儿,差一点就被三郎按在水里淹死了!姜二爷抱起小闺女,“爹的留儿,谁也不能欺负。谁欺负留儿,爹就收拾谁。” 你不就天天欺负我么!姜留推开爹爹的脑袋,“哥-哥-帮-留-儿-报-仇,爹-爹-跟-大-伯-读-书。” 一听到读书,姜二爷就头疼,放下闺女撑着额头道,“猴儿去告诉大哥,就说爷今天让风吹着受凉了,头晕脑袋得早些歇着。” 姜二爷的确是早早睡下了,但第二日天还没亮时便被姜猴儿拍醒了,“二爷,二爷,大爷叫您去书房呢。” “滚!”姜二爷翻身,把刚坐起来的姜凌扑倒了。 姜猴儿硬着头皮再劝,“大爷说若一刻钟内您赶不到书房,他就亲自过来叫您起床。” 大哥来了他就完了。姜二爷嘟囔着坐了起来,却见儿子也跟着起来了,便一巴掌将他按回去,“还早,接着睡。” “儿得去打拳。”姜凌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来,只是父亲不知道罢了。 “你拳打得够好了,还是睡觉要紧。”姜二爷看不惯儿子这么勤奋,撩被子把他盖住,起身让姜猴儿给他穿衣。 待出屋时姜二爷才发现天还黑着,差点哭出来。一年之中除了大年初一,他从来没这么早起过。 待到了书房,姜松精神抖擞地招呼他,“二弟,快来。” “大哥,这也太早了吧?”姜二爷生无可恋地瘫在桌子上。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姜松瞪了他一眼,接着问,“这两句诗出自何处,后两句是什么?” 姜二爷抬眼睛,从肚里有限的墨水中翻了翻,终于找到两句,“若使年华虚度过,到老空留后悔心?” 咯嘣!姜松额头的青筋蹦出一个大大的十字,“再想!” 姜二爷苦着脸,“大哥,我困。昨夜凌儿把我折腾醒两回。” 姜松惊了,“你让凌儿跟你一起睡?他多大了,你多大了!” “不是大哥说他夜里做噩梦,让小弟注意些么。”姜二爷打了个哈欠。 姜松哭笑不得,“府里这么多人,你寻谁照料他不可!” “除了裘叔四个,凌儿只信我和留儿,只能我亲自照看了,谁让他是我儿子呢。”姜二爷的眼皮都要合上了。 “你啊!”姜松叹了口气,不是亲生的都这么疼着,若有了亲生儿子还了得,“去榻上睡会儿吧。” 姜二爷用手撑住下巴,努力撑开眼皮,“起都起来了,我撑得住,大哥你继续说。”怎么也得让母亲知道他早早起来读书的事,否则今天就白起了。 说什么?姜松回忆片刻才想起来,“方才的诗,你答错了,这可不成!诗赋、经义、论、策四项,举子必精,方可中举。赋观读书人之博古,义以观其通经,论以观其识,策以观其才……” “……是以,四书五经、杂文诗赋乃贴经之要也。愚兄昨晚挑了些贴经常用的题目,你可……”姜松把连夜出的“摸底试卷”递过去,却发现二弟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此情此景,依稀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教弟弟读书识字之时。姜松握着自己辛苦半夜写的题目,想敲他的脑袋却又不忍心。 待天光大亮时,睡醒的姜二爷活动着酸疼的胳膊和脖子,心虚地问,“大哥怎不叫醒我?” 叫醒你就肯读书了么?姜松把桌上的纸推过去,“将这些填了,咱们就去用膳。” 姜二爷把纸转过来,发现是贴经。这个他熟,夫子二十年前也是这样考教他的学问的。姜二爷搓了搓手心,当年贴错时被打手板现在还疼呢。为了不被大哥打手心,姜二爷咬着笔头挖空心思地翻弄肚子里的墨水。 姜留跟哥哥、姐姐到北院用饭时,见爹爹垂头丧气地站在被抬过来的大伯身后,便跟着哥哥姐姐一块问安,“大-伯、爹-爹,早。” 大伯应声,爹爹没吭声,抓起她的小手揉捏着,姜留一看就知道爹爹又被憋屈着了。 姜平蓝笑问,“二弟这是怎么了?” 好面子的姜二爷立刻挺起腰杆,“我好着呢,对吧大哥?” 五十道贴经题只对了八道,就是把这些题给读书最差的三郎做,也比你强!姜松呵呵。 “嘿-嘿。”见了姜松的表情,旁人都忍着,只有姜留幸灾乐祸笑出了声,被爹爹狠狠瞪了一眼。 饭后,爹爹又被大伯拉去读书,男娃儿们去园子玩耍,女眷们都被姜老夫人留下说话。姜老夫人先问起三郎,“昨夜三郎睡得可安稳?” 怎么可能睡得安稳!陈氏忍着心疼回话,“安稳。儿媳早上过去时,三郎已经起来跪着了。” 说罢,陈氏还扫了一眼姜留,若不是她,儿子也不会被罚! 姜老夫人又问,“行李可收拾妥当了?” 陈氏摇头,她根本就不想走,哪还有心思收拾行礼。 姜平蓝和闫氏自告奋勇,要帮着大嫂收拾行李。姜老夫人点头,又道,“大郎还要回来读书,你们早些启程,路上也宽松些,你带着容儿和筝儿多住些时日也无妨。” 听婆婆提起庶女,陈氏心里不高兴,“昨日英娥跟儿媳说,想让筝儿留在家里练琴,雅正夫人夸奖筝儿悟性好,叮嘱她不可懈怠。” 听嫡母这么说,姜慕筝愣了一下,起身行礼,“祖母,筝儿想留在府中,好向三妹妹请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五章 姜家大老爷的话术 听嫡母这么说,姜慕筝愣了。 昨日父亲才说让她随嫡母去绍兴府,姨娘欢喜地连夜为她收拾衣裳,盼着嫡母能帮她挑个好夫婿,又怎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姜慕筝还是温顺地站起来,顺着嫡母的话往下说,“祖母,是筝儿自己想留在府中向三妹妹请教琴艺。” 陈氏和蔼地夸奖庶女,“她们五姐妹中,除了燕儿,就数筝儿的琴弹得最好,等她成了雅正夫人的入室弟子,那可就了不得了。” 雅正夫人的入室弟子是那么容易当的?闫氏撇撇嘴,暗道大嫂不想带筝儿去就直说,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作甚,当别人都是傻子么。 “六妹。”姜慕锦小声叫姜留,碰了碰她的肩膀,还冲她做鬼脸。 姜留笑了,冲着五姐姐呲出小米牙。对滴,三姐学的最好,其次是二姐,再次是大姐,她和五姐只能算是添头。 其实在内心里,姜留觉得自己比五姐还是强一点的。乐理和诀窍她都用眼睛和脑袋记住了,只是手残而已,五姐是真的啥都没记住。 姜老夫人也不看大儿媳,只道,“如此也好。筝儿和燕儿一块练琴,容儿也带着琴上路,不可荒废。” “是。”三姐妹齐声应了。 从北院出来后,姜留被五姐和表姐廖拉去放纸鸢,姜慕容请二妹、三妹帮她挑出行带的衣裳,小姐妹们分作两拨各奔东西。 “女儿未嫁时都是宝……”姜平蓝看着侄女们远去,眼里尽是羡慕。女子嫁人后需伺候公婆、服侍丈夫、照料孩子、操持家务……莫说纸鸢,便是歇心的功夫都没有。 娘家把你当宝,给了你那么多嫁妆,家里出事儿时你连面都不露,听说大哥官复原职了你颠颠就回了来!闫氏撇撇嘴,没接姜平蓝的话茬,挽住了大嫂的胳膊亲亲热热地问,“大嫂,我记得你有个娘家侄儿比容儿大一岁,定亲没?” 看着远去的大嫂和弟妹,姜平蓝垂下眸子,快步跟了上去。 陪着大嫂收拾一上午行礼,姜平蓝终于等到大哥被人抬回来了,她连忙上前,小心又亲切地喊了声哥。 姜松应了一声,接过陈氏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骂了二弟一个多时辰,姜松嗓子都要冒烟了,吩咐妻子道,“晌午添一道醋焖酥鱼,将元冬和春玲叫过来一同用饭。” 醋焖酥鱼是她在家时爱吃的菜,姜平蓝眼圈发热,连忙道,“多谢大哥。元冬跟着凌哥儿出门了,说晌午不回来用饭。” 陈氏笑道,“燕儿还在她大姐姐房里没走呢,不如把姑娘们都叫过来,一块热闹热闹?” 姜松点头,待妻子出去后,才对妹妹道,“坐吧。” 姜平蓝坐在大哥身边,忍不住掉起了眼泪,“哥……” “莫哭,都过去了。”姜松问妹妹,“妹夫这两年待你如何?” “他待我很好。”姜平蓝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若妹夫真心待妹妹好,她怎会哭成这样。姜松心疼了,“都是大哥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姜平蓝忍不住哭出了声,“大哥千万别这么说,是平蓝没用,这两年家里艰难,平蓝什么忙都没帮上。” 妹妹性子软,父母怕她嫁去大户人家被欺负,才选了寒门进士出身的廖青漠为婿。廖青漠能任知县,全靠父亲和他打点,谁能想到府里出事后,他生怕受牵连,恨不得让妹妹和家里断了亲。 姜松从未怪过妹妹,“你嫁过去就是廖家媳妇,只管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照顾好孩子们。我身体好后就去衙门做事,二弟过几年也能入仕,到时就好了。” 二弟书读得怎么样,姜平蓝非常清楚,小声劝道,“哥莫逼二弟太紧,仔细着他的身体。” 二弟幼时身体有多弱,姜松和姜平蓝印象最深。二弟生病时,他们就去祖母院里守在床边看着他,觉都不敢睡,生怕睡着后二弟就没了。那时,只要二弟肯吃饭,他们什么都依着他,这才把二弟宠惯成现在的样子。 姜松叹了口气,“此事我自有分寸。待元宵节后,让二弟送你们回去。”二弟现在入了圣上的眼,是家里最有分量的一个,让他去敲打妹夫再合适不过。 “昨日二弟也这么说,哥,我真是没用……”姜平蓝擦着眼泪问。 陈氏带着女娃娃们进来了,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姜松望着人群里笑得开心的外甥女,对妹妹道,“为了两个孩子,你该有自己的主意,莫凡事都听妹夫的。” 姜平蓝点头,擦去眼泪含笑迎出门,却见少了一个,便问大嫂,“留儿呢?” 陈氏哼了一声,“被凌儿抱走了。” 姜凌抱着胖成球的六丫头,跑得跟兔子一样快,她喊都不待停的! 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外甥,姜平蓝亲近不起来,总觉得他跟二弟哪哪都不像。 廖元冬不服气,“我也能抱得动六妹妹,跑的也比他快!” 陈氏逗外甥,“你若是能抱得动,就把六丫头抱回你家去,好不好?” “好!”廖元冬转头问娘亲,“娘,咱们把六妹妹带回家吧?” 这傻孩子,姜平蓝笑道,“你去问你二舅,若他点头,咱们就接你六妹妹去玩几日。” “姑姑,我也去!”姜慕锦跟着嚷嚷。 “好。”姜平蓝应着。 姜慕燕将这事儿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后就跟妹妹说,让她告诉父亲不要同意。 待用完饭散了后,陈氏伺候丈夫上床歇息时,嘴里还抱怨道,“凌儿太不懂事了,留儿也是,老爷叫她过来用饭她都不肯来。” “凌儿为何不让留儿过来,夫人不知?”姜松靠坐在床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妾身不知。”陈氏气呼呼地坐下。 “夫人因为三郎的事,恼着留儿,凌儿怕你欺负留儿,才不肯让她过来。”姜松径直道。 他们怎么看出自己不高兴了?陈氏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姜松叹了口气,“小孩子天生敏锐,哪个对她好哪个对她不好,她们心里清楚着呢。” 陈氏也不遮掩了,“是,妾身是恼她!分明是留儿欺负三郎在先,怎么被罚的只有三郎一个?” 夫人什么脾气,姜松了若指掌,他不跟夫人讲大道理,只问道,“夫人,若被三郎推下水的是王侯家的姑娘,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处置三郎?” 陈氏不解,“三郎平白无故的,为何要推她们入水?再说王府侯府的姑娘们个顶个娇贵,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挨得着的?” 姜松接着问,“王侯家的嫡女个个娇惯,脾气能好到哪里去?若她们向三郎扔癞蛤蟆,三郎生气推她们下水,该当如何?” “三郎才不会……”陈氏小声道,能被王侯家的姑娘扔癞蛤蟆,说不得还是三郎的福气呢。 “三郎会没命。”姜松忽然严肃起来,“若咱们不管教好三郎,以他的性子,将来必定会惹大祸,轻则杀身,重则灭门!” 陈氏不服,咬住腮帮子不吭声。在她看来,三郎虽顽皮但本性不坏,是个懂得心疼人的好孩子。再说哪个男娃小时候不顽皮?除非是傻子! “二弟心眼灵活,只要他刻苦攻读几年就能入朝为官。他得了圣上的器重后,与咱们往来的将是王侯将相。到时三郎还没机会与她们家的儿女相处,只有一种可能。” 丈夫说到紧要处停住了,陈氏忍不住追问,“什么可能?” “二弟恼了咱们,与咱们生疏,只带着他与三弟的孩子们出门,不带咱们的。”姜松沉重道。 那绝不行!陈氏腾地站了起来,“你是他嫡亲的大哥,大郎三郎才是他的亲侄儿!” “夫人是燕儿、留儿和凌儿的嫡亲伯母,你是如何待他们的?”姜松严肃质问,“若是凌儿推容儿落水,你可会像二弟一样为凌儿求情么?留儿可是二弟的心头肉,你怎么待她,二弟都看着呢。” 陈氏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丈夫对视。 “将心比心,二弟为何要善待你我的孩子们。”姜松沉声道。 说得好像二弟一定能中举人入仕一样!陈氏嘴上不敢说,心里却腓腹着。 姜松一看就知道夫人在想什么,继续忽悠道,“二弟已入了圣上的眼,初二那日,圣上在御花园提起春猎之事,还问皇后二弟善不善骑射。圣上连春猎都想带二弟去,夫人觉得二弟前程如何?” 陈氏闻言,吓得脸色都变了,“老爷千万不能让二弟去啊,万一他射伤御马惊了圣驾,咱们全家的命都得搭进去!” …… 姜松提醒夫人,“太后殡天了。” 对,对!太后死了圣上要守灵,哪还能出宫玩。陈氏拍了拍胸口,后怕地道,“上次你跟二弟去打猎被抬回来时,妾身真是吓坏了。” 提到上次的糗事,姜松又想揍二弟了。 “就算春猎去不成,万一圣上秋猎时还要叫上二弟呢?老爷,读书的事可以拖一拖,不如先让二弟练箭术吧?”陈氏越想越害怕,“能跟着万岁去的都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二弟射到谁咱们也吃罪不起啊!” 姜松顺着妻子的话道,“夫人言之有理,待二弟练好骑射在秋猎时拔得头筹,定能令龙颜大悦。” “圣上一高兴,说不得要封二弟个殿前大将军当当,以二弟讨喜的性子,步步高升是没跑了!”陈氏越想越高兴。 姜松给她泼冷水,“二弟步步高升,三弟家的孩子们也跟着出人头地,咱们的孩子……” 陈氏打断丈夫,“老爷放心,为了孩子们的将来,妾身一定待凌儿、燕儿和留儿如己出!” 姜松颇为欣慰地点头,“为了孩子们,辛苦夫人了。” 陈氏越想越美,在屋里转了两圈后,又跑到床前,“老爷,要不咱们等二弟发达了再给大郎和容儿定亲?妾身这次去绍兴,就不提容儿的亲事了!” 姜松连忙道,“该相看就相看,免得错过好姻缘。待二弟发达了,咱们无需靠儿女亲事谋前程,何苦还让儿女们看亲家的脸色过日子。” 对!还是丈夫想得周到! 陈氏连连点头,“老爷睡吧,妾身先去看看三郎吃饱没,再去库房挑匹好布,给燕儿和留儿裁春衫。” 待夫人兴冲冲走了,姜松才长长叹了口气。他方才的话也只能哄哄夫人,万岁只是随口提起二弟,哪那就真能提拔他做官呢。若是那样,御史们的口水也能把二弟淹死。 打铁还需自身硬,二弟书读不好,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姜松握紧拳头,暗道后晌决不能再心慈手软,二弟不用心读书,就要狠狠打他板子! 西院正房内,姜二爷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薛姨娘跪坐在他旁边,给他按压写字累酸了的手臂。 跨院内,小姐妹正躺在床上咬耳朵。 “娘亲不让咱们跟廖家人走得太近,妹妹记得跟父亲说你不想去她家玩。” 姜留好奇地问,“为-什-么-不-能-跟-表-哥-走-得-太-近?” 姜慕燕凑得更近了,“我告诉妹妹后,妹妹不能跟别人讲,奶娘也不行。” “好。” “娘亲说廖家底子薄,姑姑没主见,嫁去廖家会吃很多苦。” 见妹妹傻傻的不明白,姜慕燕板起小脸吓唬她,“妹妹想嫁去廖家吃苦吗?” 姜留摇头,“不-想。” “那就不要去姑姑家玩,在咱们家也不要跟表弟玩。” “……好。” 姜慕燕满意了,“妹妹睡吧,睡醒了咱们去滴翠堂练琴。” 待姐姐睡后,姜留越想越觉得有趣,咧着小嘴无声地笑了。 到时辰后,姜二爷又被姜松叫去书房读书。姜留和姐姐睡醒到了外屋,见桌上放着一粉一青两匹布,都是好料子。 赵奶娘笑道,“青色的是老夫人派人送过来的,粉色的大夫人亲自送过来给姑娘们做春衫的。姑娘们快看,都是上好的料子!粉色这匹裁剪下来的边角,还可以掐出不少漂亮的绢花来。” 祖母早上提过给她们裁春衫的事,姜留诧异的是伯母为什么送布料过来,晌午她还恨不得咬自己两口呢。 脸还肿着的书秋跟自家姑娘说悄悄话,“老夫人也赏了我娘半匹布,让我娘给奴婢做新衣裳。” 这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吧?姜留看着喜笑颜开的奶娘母女,再次领教了祖母的治家手段。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六章 姜凌的小黑手 正月初十这日一大早,熬了两晚的京兆府师爷周其文终于将姜松中毒案的案情奏折写好了,双手呈到京兆府尹张文江面前,“请大人过目。” “好。”身着祭服的张文江对这奏折的厚度很满意,翻开大体扫了一遍。 奏折中详陈他接圣旨后如何带领京兆府官吏殚精竭虑、日以继夜地查案;详陈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沈戎如何欺上瞒下,致使西城兵马司大牢管理如何混乱,致使送毒之人无迹可查;详陈西城兵马司巡街副使孔能如何公报私仇,羁押恐吓姜松和两个无辜稚子。奏折的最后写着臣大泣拜上,请圣上治臣无能之罪。 这份折子递上去,万岁就能体察他身为京兆府尹的苦楚——京兆府尹居然无权随时监察五城兵马司府事,但康安城东西南北中任何一处出事,都是他这位京兆府尹失职,凭啥! 就该这样写,张文江满意合上折子,赞道,“师爷高才。” 师爷笑得万分谦虚,“全赖大人指导有方。” 张文江问道,“姜家情况如何?” 捕头任大力立刻道,“姜松回府后拖着病体正家风、督促姜枫和子侄们读书。” 很好,圣上就喜欢听这个。张文江再问,“孟家如何?” 任大力马上回道,“孟回舟初四将其子孟寻真赶出京城,初六在西市百味楼与刑部同僚吃酒。” “派人查清孟三与乐阳公主府的关联。”张文江吩咐完,将折子揣入怀中,进宫求见景和帝交差。 此时,会嘉坊柿丰巷姜府内,看着姜凌嗖地从自己身边跑过去,姜三郎最后一点劲儿都泄了,瘫坐在池塘边哇哇大哭,“我一步也跑不动了!娘,三郎跑不动了,娘——” 伯母已出京上百里了,你再大声她也听不见。姜凌折回来,向姜三郎伸出小黑手,“三弟,哥哥拉着你跑。” 看到这只可怕的小黑手,姜三郎哭得更大声了。 小四郎呼哧呼哧跑到三哥身边,摇头又叹气,“凌哥绑了三十块铁片都没哭,三哥绑了五片还哭,羞不羞!” “你这个一块也没绑的还有脸说我!”姜三郎随手抓起一把土,扬向讨厌的老四。 小四郎往旁边一闪就躲过了三哥的攻击,得意洋洋地转身给他看自己的后背,“谁说我没有,在这呢,三哥看!” 一斤重四边带孔的铁片就绑在他的后背上,这种铁片是姜财让铁匠打的,衣裳是让府里的针线房缝的,前心、后背、腰间、胳膊和腿上都有小袋子和系带,能固定铁片。 姜三郎看四郎背上绑着的一块铁片,气炸了!姜凌欺负,你也敢欺负我!“你给我站住,我打死你!” “欸——追不上,追不上!”小四郎跳起来做鬼脸,拍拍自己的小屁股,咯咯笑着跑了。 姜三郎刚爬起来追上去,非要跟姜凌绑一样多铁片的廖元冬又摔在了地上。 池塘中心亭子内,看热闹的姜慕锦咯咯笑,廖春玲拍着栏杆给哥哥鼓劲儿,“哥,快起来,凌表哥拉下你三圈了,你再不起来就追不上了!” 他起来也追不上了,哥哥还有一圈就跑满十圈了,姜凌挪着小短腿沿着廊桥到池塘边上等哥哥。 身高腿长的哥哥跑过来时,姜留屁颠屁颠地递上准备好的帕子,内心骄傲极了,“哥,累-不?” “不累。”姜凌随意抹了抹额头的汗,“妹妹累不累?” …… 她在亭子里看着,有什么累的?姜留摇头。 “我再跑几圈,等他们跑完了咱们一块走。”姜凌把帕子交给妹妹,又跑了,飕地超过蜗牛爬的姜三郎、卸铁片的廖元冬。 姜留回到池塘上的小亭内时,表姐羡慕得不行,“凌表哥绑着那么多铁片,还能跑这么快,好厉害哦!” 姜慕锦笑嘻嘻撞了撞表妹的肩膀,“你想知道凌哥哥怎么练出来的不?” “想!”廖春玲眼睛闪亮亮。 “当然是——背六妹练出来的!”姜慕锦笑得前仰后合。 廖春玲恍然大悟,“表妹可比那些铁片重多了对吧?” 姜留没吭声。哥哥的劲儿不是背她练出来的。大周武将的一身铠甲有几十斤重,生在武将世家,哥哥从小就要习惯铠甲的重量,否则长大了怎么披铠甲上阵杀敌? 监督姜三郎跑完十圈,姜凌带着妹妹回西院沐浴更衣更,才去北院给祖母晨省、用饭。 外屋饭桌上,姜二爷和姜三郎一个比一个颓。 “二哥,多吃些。”姜槐先给二哥夹了一个油炸芝麻球,又给三郎加个个小肉包,“三郎也是。” 小四郎不干了,“爹,四郎也跑了十圈!” “你小子也出息了。”姜槐挑挑眉,也给儿子夹了个小肉包。 “四郎就绑了一块铁片,我绑了五块!”三郎不服气,低头啃包子。筷子是用不了了,他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四郎扬起小脑袋,“凌哥绑了三十片,跑了十六圈!” 这么厉害?姜松和姜槐都看向姜凌,廖元冬惭愧低头,暗下决心他明天也要跑的跟姜凌一样多。 姜凌谦虚道,“侄儿练得多,所以多跑了几步。” “你们要多向凌儿学。”姜松夸完侄子,却见二弟用左手拿筷子,三郎直接把头埋进碗里啃包子,立刻怒了,“好好吃饭!还有你!” 姜二爷都要哭了,“大哥,我手腕疼。” 姜三郎眼泪汪汪,“爹,我俩胳膊都哆嗦。” 姜家人吃饭十不准下人到桌前伺候的,这是曾祖传下的规矩。坐在父亲身边的姜凌探小黑手接过他左手中的筷子,夹起芝麻团送到他嘴边。 姜二爷一边吃芝麻团,一边感慨这个儿子没白疼。 姜三郎吞下一个包子,转头跟二叔商量,“二叔,要不侄儿替你写字,你替侄儿跑步?” 姜二爷眼睛一亮,“如此甚……” 姜松沉着脸喝道,“再闹下去,你们俩就早上一块跑步,饭后一块读书!” 姜二爷和姜三郎立刻蔫了。 看父亲这几日实在可怜,姜凌便问大伯,“伯父,为何我父亲一定要读书考文状元,而不能习武考武状元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七章 文还是武? 姜凌问完这话,一桌子人都愣了。 “二叔中状元?那是不可能的,文状元武状元都不可能!”姜三郎第一个不服,娘说二叔小时候比他还差,姜三郎觉得自己中不了状元,当然二叔也不可能。 “爷就没想考状元!”姜二爷腾地站起来,差点掀翻桌子,“大哥,为何我一定要读书,不能习武呢?” 因姜二爷声音太大,里屋用饭的女眷们都听到了,纷纷停住筷子,侧耳听着。姜留忽然有种他爹掉进坑里还没爬出来,又在坑里发现一个更深的陷阱的感觉。 感觉,很不妙啊。 是啊,为啥呢?姜松也有点蒙。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家中老大的气场得撑住,姜松给了儿子一巴掌,又瞪着二弟,“站起来做什么,先吃饭!” “哦。”姜二爷坐下,转头咬住儿子递过来的小肉包,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饭后,小一辈的都被赶走,屋里只剩下姜母、姜平蓝和姜家三兄弟时,姜二爷又开始嚷嚷,“娘,我要习武考武举人!” 姜二爷很有自知之名,武状元他不奢望,反正大哥就是要他中举,管他文举人还是武举人! 姜槐劝道,“二哥,习武很累的。” “读书更累。” 姜平蓝道,“中了武举人后,二弟就要去军营带兵,整日与蛮汉为武,你受得了?” “……受得了。” 想到儿子要上沙场,姜老夫人就觉得有人要挖她的心,“虽说现在四海升平,万一有蛮夷来犯,将士们就得出征杀敌,餐风露宿。吃喝两三天不妥,你的身子就受不了了,你不能去,娘不准。” “我……”姜二爷想到征战的种种苦处,也有点打退堂鼓。可转念一想,不对啊! “武举人也不一定要上沙场啊!城边上的羽林卫、城内的监门卫、五城兵马司,都不用上沙场!” 是啊!众人转头看着姜松。 姜松捋须道,“你可知武举有哪些科目?马射,步射,平射,这三项你能行?” 不能,众人一齐摇头,除非箭靶放大到两丈见方。 姜二爷不服,“我可以练!” “你练了二十年多年了,还是离靶一丈。”姜松不遗余力地打击二弟。 “大哥瞧不起人,我现在已经离靶很近了,再过几日就能射中标靶。”姜二爷弱弱顶回去。 “就算平射能中靶,马射和步射呢?就算你练好了箭术,依旧要读书!”姜松滔滔不绝道,“我朝武举除了武艺外,还要通“武经七书”的经义和策问。《孙子》、《吴子》、《司马法》、《尉缭子》、《黄石公三略》、《姜太公六韬》和《唐李问对》,这七经莫说精通,你读过哪部?” 姜二爷闻言,如丧考妣,“武举还要考经义和策问?凭什么!” “就凭太祖在位时讲过‘胸无韬略,何以领兵’!” 大哥搬出周太祖后,姜二爷绝望了,“大哥,我也想好好读书入仕,光宗耀祖为父报仇。我也跟着大哥努力学了,可诗词歌赋之乎者也这些我真记不下来,我头晕脑胀,睡不好觉、吃不下饭,晚上噩梦做的比凌儿还多,你看这三日下来,我已经弱不胜衣,春装都要重新裁剪了。” 姜老夫人听到儿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再仔细看觉得儿子真瘦了,立刻急了,“吃睡不好怎能成,立刻去请李郎中!” 姜平蓝也道,“读书耗神,你两三日就成这副样子,长此以往怎受得了。” 姜二爷听到“长此以往”这四个字,眼里都有水光了。 姜槐也受不了二哥如此辛苦,小声道,“大哥,我跟二哥真不是读书的料,小时候都读不好,更何况是现在呢。若大哥让去读书,我也会疯的。” 姜二爷连连点头。 姜松看着面前的亲人们,沉默了。 西院里,小三只也围桌而坐,讨论父亲考武举的可能性。姜留觉得不可能,姜慕燕不喜欢爹爹耍枪弄棒,姜凌却觉得这是条好路子,“父亲这几日总做噩梦,嘴里叨念‘这里填什么’、‘大哥别打我’,改练武后就能睡个好觉了。” 姜留…… 哥你不是为了爹爹好,是为了自己能睡个好觉,是吧?是吧! 姜慕燕忽然问,“姜凌,你的功夫很厉害,能得武状元吗?” 姜凌点头,“能。” “那为何你还要读书呢?”姜慕燕再问。 不是他要读书。裘叔说朝廷重武轻文,文官轻易便能凌驾于武将之上,他若要为父报仇、救肃州万民于水火,必须读书入仕,拜相封候。这话可以跟妹妹说,却不可以跟姜慕燕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想到自己和妹妹之间的秘密多过她们姐妹间的,姜凌的心情忽然好了,嘴角露出笑纹。 姜慕燕不死心,“你寒窗十载,能中状元吗?” “我能!”姜凌目光灼灼。 “文武状元同年不同时,你为什么不连武状元一块拿下,成为大周第一位文武双状元?”姜慕燕又道。 姜留不解,“哥-哥-有-一-个-状-元-就-够-了。” 姜慕燕摇头,“妹妹知道姑姑为何三年不归家?就是因为咱们府上无人能替她撑腰,姑父厌弃姑姑。如果姜凌能中两个状元,咱们嫁人后,谁都不敢欺负咱们。” 姜留再次无言。姐姐才十岁,为啥满脑袋都是嫁妆、嫁人?娘亲在世的时候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好!”姜凌决定了,“我考文武状元,谁敢欺负妹妹,我饶不了他!” 姜留…… 姜慕燕想了想,又道,“如果你中了双状元,跨马游街时,肯定能轰动康安城,然后很多媒人会给你提亲,到时候如果父亲出不起彩礼和聘礼,我和妹妹可以帮你出。” “不用。”姜凌冷冰冰地顶回去。 姜留再次无语,“不-是-在-说-爹-爹-么?”怎么就歪楼歪到哥哥以后成亲彩礼钱由谁来出了。 “凌儿,留儿!”姜二爷一阵风般冲进来,“爹不用读书了,爹要考武举人了,哈哈哈——” 哥哥都成文武双料状元了,你文不能中举,武举人也够呛。姜留心道。 爹爹这样子,你还指望他给你挣家业出彩礼?姜慕燕抿抿唇,看了一眼姜凌。 “恭喜父亲。”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姜凌很满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八章 革职查办 姜二爷决定武举入仕后,第二日便扔下书本加入了负重晨练的队伍。他加入晨练后,围观群众数量翻了几翻,姜家上至老夫人下至门房不轮守的门人,都来围观。 听到祖母和姑姑议论后,姜留才知道负重也是武举的一项必考科目负米重五斛行二十步。 “外婆,五斛米有多少?”廖春玲好奇地问。 姜老夫人道,“三百余斤。” “哇——”姜慕锦、廖春玲惊呼,转头望着身负铁片奔跑的姜二爷再次惊呼,“哇——” 看这俩小丫头的表情,好像她爹爹已经过了负重前行这一关了。姜留皱起小眉头,射箭、负重、对策……考武举人比文举人一点也不轻松,爹爹能撑几天? 姜二爷胳膊长腿长,虽负重三十斤,但跑步的架势依旧很帅,没散掉。姜凌今天很给面子,全程跟在姜二爷身后,他身后是颠颠的小四郎,再后才是闷头跑的廖元冬,最后边是完全不成样子的姜三郎。 姜二爷跑完十圈,众人鼓掌的鼓掌,送水的送水,递帕子的递帕子,看得姜留直摇头。 晨练用饭后,就是射箭了。 与负重晨练时的热闹恰恰相反,寥寥可数的围观者躲在姜二爷身后的连廊内,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姜留也被哥哥拉着躲在廊柱。 姜二爷射箭的姿势还是非常帅的,弓拉满后才松手,箭离弦后“嗖”地向前飞去,扎在……离箭靶两尺远的土墙上。 姜二爷回首得意地笑,眉眼飞扬,桃枝都几个小丫鬟捂着脸偷偷尖叫。 姜松从廊柱后现身,颇为欣慰地点头,“不错,大有长进。” 射成这样还大有长进?姜留笑得肩膀都抖了,爹爹现在的情况真是应了一句名言进步快源于起点低。 被大哥表扬后,姜二爷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抬手吆喝道,“宝儿,牵爷的马来,爷要练骑射!” 一听到姜二爷要练骑射,墙角围观的丫鬟都跑得没了踪影,姜凌也抱着妹妹跑回书房避难。头皮发麻的姜松紧着劝,“骑射不急,你先将平射和步射练好再说。” 看二弟射了十箭,只有一箭中草靶,姜松忍不住摇头,“离十中八还差得远。” 姜槐小声道,“还剩七箭,也不算远。大哥,小弟有事和你商量。” 待到了书房后,姜槐讲道,“康安城南市和城外新开张的肉酥作坊,只小弟知道的就有二十余家,价钱掉下来七成,一斤肉酥只能转三十文了。” 姜松叹口气,“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好在孔能被抓,我也能回衙门当差,米粮铺和布庄的生意应能渐渐缓起来。姜家庄今年的春耕春种也得紧盯着。” 姜槐点头,旁边的老管家姜厚道,“等返青后,把咱们府上的不产奶的奶牛也拉去庄子上吧?” 姜松点头,“先问问柳家庄的耕牛够不够,若是不够,先紧着柳家庄。” 厚叔应了,去内院请二爷示下。柳家庄是二夫人留给两位姑娘的,两位姑娘年纪还小,若有事情还得二爷拿主意。横在躺椅上歇息的姜二爷听了老管家的话,便道,“让留儿去挑,她看哪些顺眼,哪些就送去柳家庄。” “还是二爷有主意。”老管家笑眯眯地去找六姑娘。 正陪着哥哥姐姐读书的姜留听了,都不知该说啥,姜慕燕却很有兴趣,“妹妹,咱们现在去挑吧?” 三小只到了前院养牛的院子,养牛的王江立刻上来,点头哈腰地行礼,格外殷勤,“挑牛是上看一张皮,下看四条蹄,前要胸膛宽,后要屁股齐……“ 还不待他说完,就被赵奶娘喝住了,“当着两位姑娘,说什么浑话!” 王江连忙打自己的嘴,“瞧小人这张嘴!” 姜留瞅着面前一群牛,琢磨屁股该怎么说才不算浑话。 姜慕燕指着牛群道,“妹妹你看最左边那头,长得真好。” 姜留顺着姐姐的手指头望过去,见到一头背毛整齐光亮的小牛,牛眼大大的,睫毛长长的,模样萌萌的,便点头道,“就-这-头-小-牛和-它-娘,够-了。” 厚叔弯腰问,“六姑娘,再多挑两头吧,这一大群呢。” 姜留摇头,“够了。”孔能从柳家庄牵走两头牛,剩下的二十头是花银子买来的,虽说买牛的银子是姐姐拿给爹爹的,但祖母又把银子还给了姐姐,所以姜留只挑两头。 老管家笑呵呵地应下,“好,老奴过几日就让人把牛送回去。” 王江自告奋勇,“姑娘,去柳家庄的路小人熟,让小人去吧?” 因为丢牛,王江也丢了柳家庄管事的差事,被罚在府里养牛。现在府里的牛要送去庄子,他也该回庄子了吧,等他回去,自有办法把妻儿从姜家庄弄回柳家庄。柳家庄,依旧是他的地盘,谁也别想抢走! 看姜松眼神不正的模样,姜留就不喜欢,“不-用-你,厚-叔。” “老奴明白,老奴会找稳妥的人把牛送回去,请姑娘放心。”厚叔乐呵呵地笑着,转头看王江时,眼神却冷冰冰的,吓得王江不敢说话。 挑好了牛,姜凌又拉着妹妹去看了她以后能骑的马,畅想了一番骑马的快意后,小三只才又回了书房。 姜厚也跟着到了西院,向二爷回话。 听到留儿只选了两头牛,姜二爷笑了,“由着她。” “是。二爷,牛送走后,王江该怎么处置?”厚叔问道。 姜二爷挑挑眉,“他在府里不老实?” “孔能被抓后,老实多了。”老管家回话,“不管送他去姜家庄还是柳家庄,都是个祸害。” 这样啊,姜二爷问老管家,“依您看该怎么办?” “将他们一家发卖了最为省事。”厚叔坦言道。 “也好。”姜二爷应了。当初把王江放在府里养牛,也是为了给他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既不晓得珍惜,留着便无用处了。 厚叔出去后,姜裘走了近来。姜二爷白了一眼姜裘,暗道你这老东西还晓得回来。 姜裘含笑给姜二爷行礼,“二爷,京兆府公文下来了。” 姜二爷站了起来,“如何?” “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沈戎革职,孔能革职,杖三十,罚银三千,囚六载。牢头、狱卒大半被惩处。” 孔能罚得最终,也在意料当中。姜二爷摸摸下巴,“这下,有好戏看了。” 姜猴儿不解,“二爷,小的不明白。孔能都被关起来,还能有什么戏?” “蠢货,张大人罚孔家的三千两银子,由谁来出?”姜二爷笑得极为狡猾。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九十九章 姜二爷判断是非的标准 在宣德殿挨了景和帝一顿骂、又被罚了三个月俸禄的张文江,得了个“相关人等一律严惩”的口谕,便美滋滋地从宫里回了京兆府,美其名曰依圣谕,令师爷列出惩处西城兵马司一众官吏的公文,张榜公布。 “大人,余昌进该如何处置?”耿直的少尹赵德敏颇为不解。 赵德敏刚正不阿,不喜尔虞我诈,一片丹心忠君为民,唯一在乎的也就是他清白的官风。这样的手下,哪个上司能不喜欢?没有这样的手下,费力不讨好的案子,由谁去办?所以,张文江对赵敏的格外有耐心,向他解释道,“余昌进虽为细长兵马司指挥使,但他挂的是闲职,兵马司的衙事平日由沈戎办理。” 赵德敏躬身,“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认为也该治余昌进一个御下不严的失职之过。” 张文点抚须,“云诚,西城兵马司虽在本府的治下,但实则归护国公调度。惩治余昌进,需护国公示下。” 云诚乃是赵德敏的表字,府尹大人如此称之,已是推心置腹了。赵德民虽然耿直,却也不是不知好歹,立刻躬身扫地,“下官明白了。” “敦化坊瞿寡妇被杀案今日升堂吧?”张文江问。 “正是,下官先行告退。” 赵德敏下去办案后,另一少尹廖纲嬉皮笑脸地凑了上来,“大人罚孔能三千贯银,有何深意?” 张文江沉着脸道,“孔能在西城兵马司这些年欺行霸市,贪的银子远不止这些,本官罚缴归库,有何不妥?” 论惯例,罚银和囚刑二者择其一,您罚了他银子还囚他六年,怎么可能妥?廖纲不畏张文江的冷脸,又凑近了一步,“卑职愚钝,请大人明示。” “本官留着你有何用!”张文江骂完,才道,“孔家拿得出三千两银?” 廖纲肯定的摇头,“莫说三千两,便是三百两他们也拿不出!”孔能父子俩都好赌,若是真有钱,他们也不会舔着脸偷卖姜二媳妇庄子上的牛。 “若是无钱交罚银,孔家会怎么办?”张文江又问。 找人借或者找人讨要!廖纲眼睛立刻亮了,“大人高计!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派人盯着孔家!” 看廖纲颠颠跑了出去,张文江笑骂道,“蠢货!” 姜家西院内,姜二爷正琢磨着寻个借口去王家门口看大戏,姜猴儿却颠颠地跑了进来,“二爷!敦化坊三条巷刘曲家的闺女刘英娥,被带去西城兵马司衙门了!” 姜二爷立刻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刘曲的儿媳妇潘氏收了城外一张家人的聘礼,要把刘英娥嫁去张家冲喜。刘家的邻居瞿伦学可怜刘英娥,请了刘家族老去与潘氏讲道理,谁知潘氏反污蔑瞿伦学与刘英娥私通,瞿母闻信后跑去刘家与潘氏理论,两人撕打中刘英娥上前劝架,不知怎的瞿母就死了,刘英娥说是潘氏杀的,潘氏说是刘英娥杀的。”姜猴儿嘴皮子极为利索,啪啪啪地将案情说了一遍。 姜二爷听得头晕脑胀,“所以,人是谁杀的?” 姜猴儿摇头,“小人也不知道。” 姜二爷站起来转悠了一圈,“谁审这个案子?” “京兆府少尹赵德敏,二爷,他可是个硬骨头。咱管还是不管?”姜猴儿问道。 姜二爷转悠一圈,“你跑趟南市,请陆雪明帮刘英娥打这个官司。” 裘叔忍不住道,“陆雪明是康安城有名的状师,请他打官司可不便宜,刘英娥怕是付不起。” 姜猴儿嘻嘻笑,“二爷请他办事,自然不用刘家出钱。” 姜二爷悠哉坐回椅子上,“自然不用,陆雪明欠爷一个人情。” 看着姜猴儿跑了,裘叔才忍不住问,“二爷,不知这刘家是您的?” “刘曲是大哥和凌儿坐牢时,住在大哥旁边的老汉,他托爷帮他照看女儿。”姜二爷解释道,“爷今儿才想起来,便让猴儿去看了看,谁知竟出了人命官司。” 姜裘…… !!! “二爷可知,陆雪明一个人情的分量?” “爷瞅着刘曲顺眼,能帮就帮了。你这几日不着家,忙活些什么?逢春医馆那边有事?”姜二爷并不在乎陆雪明的人情有多重的分量,在他看来,人情就是你欠我我欠你,该用的时候就用,不用留着也没用。 既然晓得,还用陆雪明的人情去救一个囚犯的女儿!二爷您真对得起康安城人美心善第一美男子的称呼!裘叔叹气,“医馆无事,老奴这几日在外,是为了将大爷住牢时东边那间牢里的人救出来。” 姜二爷哦了一声,“凌儿师祖那位故交?” 姜裘点头,好奇问道,“二爷既然知道他是少爷师祖的故交,为何不张罗着将他救出来?” 姜二爷纳闷了,“他又没求爷救他,爷为何要多管闲事?” …… “救出来了?” “是。此人名叫呼延图,善使金鞭,他感念少爷的救命之恩,愿入府教少爷鞭术。老奴让鸦隐与他比试过,此人一条金鞭使得出神入化又难得肯倾囊相赠,请二爷准许他入府。”姜裘说得有些激动。 姜二爷却皱起眉头,“姓呼延,他是匈奴人?” “是。二爷有所不知,匈奴呼延家金鞭在肃州极为有名,机会不可多得……” “这样的人怎落入牢中?” “呼延图与人擂台比斗伤了人,那人是在江湖名门的少门主,呼延图怕被人寻仇,便入牢避难。”监牢虽吃住苦了些,但也是极佳的避难场所。 “不行!”姜二爷一口回绝。 姜裘愣了,“请二爷明示。” “他在牢里占凌儿的便宜,整日讨水讨饭,爷不喜欢。”姜二爷振振有词,“他还有仇家,爷不想多事。” 姜裘好言好语地解释,“老奴已让鸦隐去解开他与那位少门主的仇怨。他是占了少爷的便宜,二爷若准他入府,您也可跟着一块学鞭,把便宜占回来。金鞭耍起来极为威风,您学会后考武举时就多了一项傍身绝艺,岂不美哉?” 威风什么的他才不在乎……姜二爷哼哼两声,“带进来给爷瞧瞧。” 姜裘出府,仔细叮嘱呼延图一番,才将他带到姜二爷面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零章 看戏看到自家头上 呼延图是外客,自然不能带入内院,姜裘将他引到外院书房拜见姜二爷。念在呼延图在牢里救过大哥和凌儿的份上,姜二爷对他很是客气,起身行礼,请他落座,上茶。 “养病”的姜松得知恩人来了,连忙让人抬他到了外院。因姜松是后来又服毒,所以不敢大张旗鼓地称呼呼延图为恩公,只以兄弟相称,热情邀他留下,“呼延兄弟既然来了,不妨在府里多住几日,你我兄弟好生聚一聚。” 高眉骨、深眼窝、高颧骨、直鼻梁的呼延图容貌异于中原人,笑起来也带着高原人的豪迈,“某受姜裘大哥邀请,进府教姜凌少爷武功,少不得给大哥添麻烦。” 姜松喜出望外,“如此甚好,甚好。” 得,自己还没说啥呢,大哥就把事情订下了。姜二爷扫了一眼姜裘,想教他儿子习武,也得看看这厮有几分真本事! 姜裘连忙上前客气几句,请呼延图耍金鞭给两位爷瞧瞧他的分量。 呼延图早有准备,抬手便把插在后背包裹内的兵器拽了出来,握在左右手中。 见呼延图的兵器色黑如炭,长而无刃,形似两截带竹节的铁棍。姜二爷觉得自己被骗了,“这就是金鞭?” 呼延图应道,“这正是某的兵器,四尺八棱双鞭。” 姜二爷再问,“你说这是‘金’鞭?” “是啊!”呼延图不晓得是姜二爷耳朵不好使,还是自己没说清楚,特意提高了音量。 姜裘见二爷理解岔了,便解释道,“二爷,鞭可以用铜、铁、铁木、钢等锻造。若您相中了,老奴便托人给您打造一对真正的金鞭。” “爷才不要……”姜二爷嘟囔道。 “好生看着!”姜松瞪了二弟一眼,说是金鞭就是金鞭,哪这么多废话。 ……爷才不要拿着两根棒槌!姜二爷心里把话说完,才只抬手叫了个请字。 呼延图提双鞭到屋外,劈、扫、扎、抽、划、摔、刺等呼延家传的金鞭招式一招接着一招使出来,将双鞭舞得呼呼带风。因姜裘叮嘱他一定要舞得威风、打得潇洒,所以在收势时,呼延图大喝一声,飞身而起顺势而落,以力劈华山之势抽断了院中的一块黑色长石! “哈!” “啪!” “好!”姜松鼓掌。 “啊!”姜二爷怒吼。 姜宝仰面望天,这蠢货耍鞭就耍鞭,抽断二爷花大价钱买回的石床作甚?真当他自己是在街口卖艺耍把式么。 完全不知自己惹了祸的呼延图,满意地看着整齐断开的长石,深吸一口气以自以为的潇洒豪迈步伐晃悠到姜家兄弟面前,持鞭行礼,“某献丑了。” 姜裘也没想到呼延图会抽断二爷的床,一时不知该如何收场。 姜松极力真诚地赞道,“呼延兄弟双鞭舞得威风,好!” 不就是拿着两根棒锤上蹿下跳么,哪儿威风了?分明就是蠢!他的石床啊……姜二爷气得说不出话来。 跟着大伯前来偷看的姜凌,两眼放光地冲到呼延图身前,“姜凌早就听说呼延家的金鞭能破重甲、碎护心镜,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姜凌能借先生的金鞭试一试么?” 呼延图在牢里时就相中了姜凌,也是为了他才应下姜裘的邀请。听姜凌这么说,连忙将左手的鞭送到他的手上,亲切叮嘱着,“这个沉,握紧别砸着脚。” “我提得动。”金鞭入手,姜凌双手高举过头顶,再狠狠劈下,“哈!” “啪!” 见书房门前地上砌得整整齐齐的石砖,硬生生被姜凌劈碎了三块,姜二爷气得鼓起腮帮子,姜松则惊讶侄儿的力气。 “难怪我师傅说一力降十会,凌生今日算是开了眼!”姜凌喜极,一不留神连自己的真名都喊了出来。 中原人不喜流星锤和金鞭这等笨重兵器,没想到姜凌这么识货,呼延图自然喜出望外,“这是二十五斤的金鞭。你年纪尚小,先用十斤的鞭开始练……” 练什么练!再练下去,爷的府里还能有一块好地方么!姜二爷重重咳嗽一声,提醒儿子,“凌儿不是用枪么?” 姜凌兴奋地挥舞着金鞭,“艺多不压身,儿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哈!” 哈你个大头鬼! 姜二爷脸都黑了,“快放下,这玩意砸着脑袋你就成傻子了!” 姜裘见二爷不喜欢金鞭,连忙给呼延图使眼色,“二爷,少爷说得对,艺多不压身,多会两样也是好的。呼延先生还会什么兵器?” 他只会用鞭啊,呼延图挠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姜凌立刻向呼延图使眼色,“先生不会射箭吗?” “射箭?当然会啊。”射箭谁不会,也算个本事么?呼延图不解。 姜凌立刻吩咐姜财,“取弓箭、草靶!” 见二爷又要跳脚,姜裘连忙道,“此处不是练箭的场所,请二位爷移步外院,呼延兄弟的骑射非常厉害。” 往外走时,姜裘低声叮嘱呼延图,“待会儿骑射时,姿势一定要帅气。” 怕呼延图再误解了“帅气”的含义,姜裘又补充道,“你的马速快些,待马背对箭靶时回身射箭,可能射中?” “能啊。”呼延图不解,“某为何要射箭?” 当然是给二爷看的。姜裘严肃道,“若你想在姜府待得舒坦,务必要将弓拉满,收势时端坐马上缓缓收弓,脸一定要绷住,不准笑也不四处看。” 待到了二进院一处空阔的院内,呼延图试了几张弓箭的力道,挑了一张最称手的,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催马在院子内绕圈。马越跑越快,待到马离草靶最远时,呼延图忽然调转马头背对箭靶,然后他松开马缰绳,踏马镫转身,拉弓射箭。 “嗖”地一声,箭带着风声直奔草靶而去,正中草靶要害。呼延图端坐马背,绷着脸目不斜视,缓缓将弓收回背在身上。虽然他觉得这样像个傻子,但为了待得舒坦,都照做了。 “好!非常好!爷要学这个!大哥,我要学这个!”这一招回头射箭实在是帅极了,姜二爷想着自己射出这一箭时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乐得手舞足蹈。 见二弟喜欢,姜松也跟着开心,“好,好!” 若两军对战,哪来的功夫摆这些花架势。姜凌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待父亲学成,定能在校场技惊四座,令康安城百姓刮目相看。” “那是自然!”姜二爷长袖一甩背在身后,在春风中翩翩若仙人下凡尘。 呼延图彻底迷糊了,他进府不是来教姜凌鞭术的么?怎改成教姜二爷骑射了?姜二爷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能拉得开弓么? 正这时,姜猴儿快步跑了进来,“二爷,陆雪明接了案子,已赶往衙门。还有,孔全武奔着咱们府上来了!” 嗯?姜二爷瞪起眼睛。孔全武莫不是想从姜家讨银子吧?真是看戏看到自家头上了! 孔全武进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老天爷瞎了眼啊!松侄儿啊,你兄弟怎么会跟你过不去呢?你是看着他长大的,他什么脾气你还不明白吗?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姜松提醒道,“武叔,这案子是圣上口谕,京兆府尹大人审的。”你说老天爷瞎了眼,不知这老天爷指的是哪位? 孔全武用脏兮兮的帕子擤了擤鼻涕,才唔囔道,“叔没那个意思,你可别乱说。松侄儿啊,你可不能不管你兄弟啊!” 姜松一脸谦虚好问,“叔您说,要我怎么个管法?” 孔全武立刻道,“你也知道指挥使衙门大牢是个什么地界,咱们不尽快交上罚银,你兄弟就要在里边吃苦啊!把罚银交上后也得使银子四处打点,才能让他少吃些苦头。你叔我这些年不中用,看病吃药把府里的银子都用光了。松侄儿能不能周济给叔一些,等叔缓过来,一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 他还真是来要钱的,怎脸皮就这么厚呢!侧坐的姜二爷叹了口气,“您说的是。” 孔全武刚露出喜色,便听姜二又继续道,“亲人在牢里,确实很费银子。我大哥在牢里待了几天,就已经把我家的银子掏空了,送进去的银子不少都进了孔能的口袋。” 孔全武立刻绷着脸道,“枫侄儿,话可不能乱说。“ 姜二爷也绷起脸,“案情都在京兆府衙门外的告示墙上贴着呢,您没去瞧瞧?” 孔全武的老脸挂不住了,又旧事重提,“你们不想知道你爹俺大哥被冤枉的实情了?” 姜松听二弟提起过此事,早有准备,故意诧异问道,“张文江大人还没传您去问话?” 孔全武瞪圆肿泡眼,“张大人传俺干啥,俺又没做错事!” “我已将您说的刑部大火案另有隐情的事告知了张大人,张大人很是重视,说是会上报万岁……” “没有隐情!啥都没有!俺啥也不知道!”孔全武跳起来,作揖求饶,“松侄儿……不对,姜大人啊!俺那不是想着这么说你们能帮帮俺吗?当年的案子三部同审都没查出蹊跷,俺哪知道啊!” 姜枫哼了一声,“不管有是没有,您跟咱们说没用,得去跟张大人讲明白才对。” “俺不去!”孔全武吼道,“你们这俩混小子,是骗叔的对不?” 姜松叹了口气不说话,姜二爷笑眯眯地看着孔全武也不吭声。孔全武真吓着了,边说边往外退,“你们不帮也就罢了,做什么这么寒碜人?你爹活着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们这么欺负你叔,对得起你爹吗……” 待孔全武走了后,姜枫哼道,“拿这招诓娘亲也就罢了,还敢来咱们面前折腾!哥,你真跟张大人讲了?” 姜松摇头,“这等无凭无据的事,岂可乱讲。”父亲的案子若无铁证,是无法翻案的。便是自己提起孔全武的话,张大人想必也会装作听不到。 姜二爷放心了,兴致勃勃站起来,“哥,我跟着出去看热闹。” 姜松本拦着,可想到二弟这些时日确实辛苦了,便叮嘱道,“别惹事,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可在外逗留。” 姜二爷欢快应了,回内院更衣,准备出门。早就等爹爹回来的姜留在门前探脑袋,“爹,留-儿-也-去。” “你去作甚,你姐呢?”姜二爷伸开双臂,让薛卉帮他整理衣衫。 “弹-琴。” “你哥呢?” “耍-鞭。”姜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与姜子牙的打神鞭类似的武器,不过她跟在哥哥身边新鲜了一阵儿便没兴趣了。 “你五姐和表姐呢?” “她-们-跑-得-快,留-儿-跟-不-上。” 姜二爷见小闺女可怜巴巴的模样,便弯腰将她抱起来,“好,跟爹一块去!” 姜留没想到,跟着爹爹出门看热闹的第一站,便是自己的外婆家。 看着孔全武进了王家的大门,姜二爷斜靠在车内的软凳上,懒洋洋地道,“瞧着吧,他进去两炷香的功夫,肯定会出来。” “大-舅-母-不-帮-忙?”姜留觉得孔氏还是挺顾娘家的。 姜二爷给闺女塞了一片芝麻腾,“孔家现在就是个无底洞,多少银子都塞不满。你大舅母虽然蠢却不傻,除了孔能这个已经救不出来的亲弟弟,她还有俩儿子呢。” 姜留提醒道,“铺-子,嫁-妆。”这也是她跟爹爹出来的目的——怕孔全武把主意打到她和姐姐的铺子上。 姜二爷掐了掐闺女的小脸,“别跟你姐似的,总惦记那点东西!” 她就这么点家底,能不惦记么,姜留鼓起腮帮子。 姜二爷乐了,“嫁妆是有数有账册的,你大舅母动不了。卖铺子换钱得需要些时日,孔全武等不了。” “铺-子,留-儿-的!”姜留再次强调。 姜二爷点头,也没因闺女年纪小就糊弄她,认真解释道,“你娘留下的药铺和脂粉铺子,现在是由书夏的爹王恪打理,王恪还算本分。爹也托人帮你盯着呢,跑不了。” 爹爹常年在康安城游走,人面很广,他找的人应该很靠谱。姜留笑弯了眼睛,“爹,吃-糖。” 姜二爷探身将闺女手里的糖咬了去,嘟囔道,“留儿别急着嫁人,在家多陪爹几年。” 姜留点头,“女儿不嫁人。” 姜二爷哼了一声,“若不想嫁人,惦记嫁妆作甚!” “给-爹-买-糖。”姜留甜甜地歪着小脑袋,她是来自千年后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从来没想过靠男人过日子。她要自己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爹。 姜二爷顿时眉开眼笑,“爹后半辈子的糖,就靠留儿买了。” “好!”姜留认真应下。 “二爷,出来了。”戴着大斗笠的姜宝小声提醒车内说笑声越来越大的活宝父女。 姜二爷立刻禁声,挑起车帘往外瞧见孔能气哼哼地往外走,上车时脸阴沉得厉害,看这样孔氏是不肯帮忙了。 他接下来会去哪儿呢? 姜二爷吩咐道,“跟上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一章 爹相中的和留儿喜欢的 孔全武的马车在路上兜兜绕绕,最后进了待贤坊的长天观。 他要找的人居然在道观里!姜留瞪大眼睛,“爹!” “嗯!”姜二爷用力点头,长天观离他家的巷子很近,孔全武定是来找孟家人的,须得堵他们个正着,才能狠狠打他们的脸! 姜二爷令姜宝绕到道观后门停好马车,他批了件带帽的斗篷遮住脸,抱着闺女进了道观。 因太后殡天,康安城内所有的道观和佛寺都需做法事七七四十九日,姜留进入长天观便听到远远从殿内传来的诵经声,嗅到了燃烧松柏枝的香气。因后门离正殿远,这里没几个香客,姜二爷抱着女儿很快绕到观中一处栽满松柏的山坡上,挪开一块景观石进入假山内部躲了起来。 “咱在这儿等着,留儿待会儿别出声,以免打草惊蛇。” 姜留凑到爹爹耳边,“他-会-来-这-吗?” 对长天观极为熟悉的姜二爷万分肯定,“长天观内只有此处视野开阔又难藏人,说话最为稳妥。这个石洞是爹……是你柴四叔他们掏的,没几个人知道,你往外看。” 顺着爹爹指的方向,透过景观石的洞,姜留看了眼假山外五步远处的四方亭,再转回头看着躲在暗处暗暗得意的爹爹,很想问他一句这些年您老人家躲在这里,都看到了啥? “来了!别出声。”姜二爷抱紧女儿,兴奋地透过石洞往外看。 姜留先听到呼哧呼哧地喘气声,才瞧见孔全武拖着肥胖的身躯,慢慢走上来,坐在凉亭的石凳上。他先掏出汗巾擦去脸和脖子上的汗珠子,左右瞧瞧确定无人,才仔仔细细擦净手,从怀里掏出钱袋,一张张地数着银票。 “才一千二百两……”孔全武发愁地叨念着,又把银票收好,放入怀中。 一千二百两不少,但孔能的罚银是三千,还差一大半,孔全武要找的这个人能给他多少? 等了约一刻钟,姜留才听到响动传来,透过石孔往外看,竟瞧见一个身着白衫腰悬美玉的男子,阴沉着脸走上来。 这人她认得,他正是号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邑江候世子刘承,姜留转头看爹爹。 姜二爷抬手按住闺女的头顶,把她的脑袋转了回去,示意她别动来动去。 孔全武见刘承来了,连忙起身行礼,“世子爷,您可来了。” 刘承坐在石凳上,阴沉沉地问,“爷有公务在身,有话快讲!” 孔全武可怜巴巴地道,“世子爷救救孔能吧,俺就这么一个儿子,若他真有个好歹,俺也没法活了……” 刘承丝毫不掩盖脸上的厌烦,“说重点!” “是。”孔全武连忙收住鼻涕眼泪,简明扼要地道,“京兆府罚我儿三千两,小人把家底掏空才凑足六百两,请您老松松手,借小人两千两,小人以后连本带利还给您。” “没有!”刘承怒冲冲道。姜留也暗叹孔全武狮子大张口,这是给刘承留了讨价还价的空间么。 孔全武擦着眼泪,“若不是世子爷让孔能照顾姜家的生意,他也不会与姜家结仇,一步步走到这个地步。” 刘承的脸上带了杀意,“你威胁爷?爷是让他照顾姜家的生意,爷不过是看姜二可怜,想让孔能帮衬他罢了!这也有错?” 孔全武连声赔不是,“世子爷误会了。您是康安城的大名鼎鼎的君子,俺不过是块烂泥,哪敢威胁您啊,是俺不会说话惹了世子爷生气。您慈悲,救救孔能吧,俺就他这一个儿子……。” 刘承哼了一声,喝住又要唠叨的孔全武,将几张银票甩在桌子上,“雅正夫人年后可还去王家教琴?” 孔全武连忙把银票握在手里,笑嘻嘻地回道,“哪能呢,夫人那么忙,哪能有空去!爷家的姑娘也想学琴?” “此事与尔无关。” “是,是。世子爷您慢走。”待刘承走远了,孔全武低头数清银票,低骂道,,“才一百五十两,呸!” 姜留皱起眉头,原来邑江侯家的姑娘也想学琴,刘承才“屈尊降贵”亲自去请雅正夫人,夫人应是推脱了,所以刘承想让孔能想办法让夫人去不成王家? 那可不成,二姐和姐姐那么喜欢弹琴,怎么能断呢!她得想个法子…… 孔全武骂完,也慢慢地挪下了山坡。姜二爷刚要抱着闺女起身跟上去,却听又有脚步声传来,父女俩只得缩回去,透过石孔往外看。 上来的是一个身穿深色绣缎,头插银簪的仆妇,看年纪约三十上下,凭这身衣着打扮应是富贵人家的管事媳妇。这仆妇上了看了几眼,皱眉道,“世子爷也不在这儿,他去了哪儿?” “菊芳,世子爷的行踪岂是你能探听的?”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姜留面明显感到她爹的身子一震。 “奴婢失言,请世子妃责罚。”名为菊芳的仆妇将雪白的锦帕铺在石凳上,扶着主人坐下,“方才跪得久了,您在这歇歇,待丫鬟们找到世子爷,世子爷会来接您的。” “他不会来的。”世子妃淡淡道。 姜留透过石孔,望着邑江候世子妃柳如烟。近看发现此女肤若凝脂,发若乌云,眉如柳叶,唇若点朱,是个惹人怜惜的美人,这副干干净净的模样,确实很符合爹爹的喜好。 机会难得,姜留把脸贴在石壁上打算细看,却被爹爹捂住眼睛,按进怀里。 姜留…… 少时,一个小丫鬟蹬蹬蹬地跑上来,焦急道,“奴婢看到世子爷往后殿去了,升道坊宁家四姑娘也跟了过去。” “这个贱人!”姜留听到菊芳咬牙切齿地骂道,“为了进侯府,整日追着世子爷跑,真真是没皮没脸了!夫人,奴婢扶您过去羞臊死她!” 正室带人去抓小三么?姜留正脑补各种撕打镜头时,却听柳如烟幽幽道,“由她去。” “世子妃!”菊香气得跺脚,您不能这样,这样世子爷会被您推得越来越远的。 “回房。” 柳如烟深闺怨妇的语气传进来,毫无半点世子妃该有的正房架势。 待外边再次无人,姜二爷才抱着女儿出长天观上马车,吩咐道,“去乐天食府。” 赶车的姜宝低声道,“二爷,孔家的马车往东去了。” “谁说爷要跟着他,爷饿了!”姜二爷气呼呼地抓起闺女的小胖爪揉搓着。 姜留不想他因为别人的媳妇伤神,便问道,“爹,刘-世-子-怎-么-会-在-长-天-观?” 姜二爷有气从来不会向着心爱的闺女撒,解释道,“应是邑江候带着家眷来观里做法事、布施。” 也是自己大意了,没注意长天观正门口停着那几家的马车,才见到了方才那一出,姜二爷烦躁地皱起眉头。 姜留“哦”了一声,默默递上第二只手。 待马车进入熙熙攘攘的西市后,姜二爷忽然道,“留儿以后选夫婿,不能只看对方的家世样貌,首要的是人品。” 嗯?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刘承的样貌比爹爹差远了,所以柳如烟嫁给刘承图的是他的家世?若是这样,她现在算是得偿所愿了吧,摆个怨妇脸作甚? 正当姜留胡思乱想时,姜二爷忽然捏了捏她的小脸,“罢了!你这么傻,哪懂得这些。还是爹给你选吧,爹相中的,你不喜欢也得嫁!爹相不中的,你喜欢也不能嫁!听到没?”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姜留认真问道,“就-像-爹-爹-娶-娘-亲-一-样?” 姜二爷被女儿问愣了,连忙补充道,“那就选个爹能相中你也喜欢的。” “爹。” “嗯?” 姜留扬起小脑袋,万分真诚地问,“找-不-到-这-样-的-人-怎-么-办?” 姜二爷想了想,“那就嫁个留儿喜欢的吧,如果他不老实,让你哥拿棒槌槌扁他。” 姜留用力点头,“好。” 姜凌拿棒槌槌负心郎的场面实在太爽,父女俩想着想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乐天食府虽名声不算响亮,但鱼却做得非常入味。不过,豆腐炖鱼端上来,姜二爷刚给女儿挑了一块鱼肉的刺,姜宝便进来了,“二爷,孔全武来了。” 姜留…… 姜二爷没了兴致,“你去盯着。” 姜宝退出去后不大一会儿,又回来了,“二爷,孔全武这回约的是孟二!在地字三号雅间。” 孟二知道不少事情,孔全武跟他碰上,或许能探听到大消息。姜二爷放下筷子,“你在这儿帮留儿挑鱼刺,爷去去就来。” 姜二爷说“去去就来”,真的是很快。姜留还没吃完一块豆腐,他就回来了。 “孟二果然阴险,带的人把雅间的门窗守得严严实实!” 姜宝立刻道,“属下去试试?” “你去了也听不到!”姜二爷眼珠子一转,向姜宝招招手,姜宝立刻凑到二爷身边,“你出去将消息秘密散开,就说孔全武为了筹银子救孔能,约了孟二在雅间密谈。” 孔能被革职关押罚银的事在西市无人不知,孔家急着筹银子救人也很正常,但孔家与孟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孔家为啥找孟家筹银?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可以有数种猜测,任何一种都对孟家不利。 姜二爷美滋滋地吃着鱼,觉得自己简直太聪明了。 孔全武与孟二的谈话,很快便不欢而散。孔全武气哼哼地再奔别处想办法,约两刻钟后,孟二踱着步出房门,见不少人盯着他看。 孟二抬手正冠低眸看衣袍,并未发现不妥,便挂着和煦的笑从容往外走。 有好事者凑上前打听道,“孟二爷,您方才与谁吃酒?” 孟二当然不会直接回答,“老丈说笑了,如今正逢国丧,在下怎会与人吃酒。” 好事者干脆直接问,“您是与孔能他爹一块吃鱼吧,他找您作甚?” “借钱救孔能吗?” “您借给他了么?” “他为啥找您借钱?” 听众人七嘴八舌地问,孟二便知道有人走漏了消息。他心里越怒,面上就笑得越和气,“武叔的确是想向在下借银。舍妹嫁入王家后与大嫂孔氏关系和睦,是以孟家与孔家也有些往来。老丈有所不知,武叔不只找了在下,他还去了王家、姜家。” 又有人问,“那为啥孔全武找王家和姜家是登门求助,找孟家就是约您出来谈,还如此神神秘秘的?” 孟二笑道,“大伙都瞧见了,何来神秘一说?武叔这样做,想必是因为我家只有女眷在,他不方便登门吧。” 为啥姜家就方便登门呢?因为姜家的男人都无事可做,赋闲在家! 雅间内的姜二爷听了孟二的话,用力握紧筷子。孟二这个阴险的家伙在拐弯抹角地骂他没用! “孟二爷说得在理!那您借他银子没有?” 孟二惭愧,“在下囊中羞涩,只能略尽微薄之力……” “孟二爷好人啊!” 爹爹设下的计,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还落了个乐善好施的好名声,孟二的脑袋似乎比爹爹的好用啊!爹爹跟他玩心眼,铁定玩不过。姜留舀起一块炖得酥软的豆腐,放入爹爹的碟子中,以示安慰。 待父女俩出了乐天食府准备上马车时,等候在一旁的孟二上前两步,笑着打招呼,“枫弟,留儿,原来你们也在这里。” 姜二爷抱着女儿,笑得比孟二还灿烂,“正是。孟二哥这是从何处来?” 孟二笑吟吟地问,“枫弟不知?” “不知。”姜二爷揣着明白装糊涂。 孟二笑出了声,“枫弟长了一岁,却还跟儿时一样顽皮。” 姜二爷拉下脸,“你也就比爷大一岁!”装什么长辈! “谁说不是呢。”孟二说完转而逗着小姜留玩,“留儿都七岁了,怎还让你爹爹抱着?是腿还没好,不能走路么?”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厮欠收拾!姜留笑得比她爹还甜,“孟-二-伯。” “乖!留儿长了一岁,比去年懂事多了。”孟二明里夸奖小留儿,暗中讽刺姜二爷。 感觉到爹爹的手紧了紧,姜留依旧笑眯眯的问,“孟-二-伯-只-比-我-爹-爹-大-一-岁?” “不错,小留儿忘记了?”孟二笑吟吟地正了正头上的软纱帽,他虽然只比姜二这废物大一岁,但早已中举入仕,帮父亲撑起门户。 “那——”姜留儿盯着他得意的嘴脸,天真地问,“为-什-么-孟-二-伯-看-着-比-我-爹-爹-老-这-么-多-呢?” 他还不到三十岁,这死丫头居然说他老!孟二的嘴脸瞬间扭曲了。 姜二爷哈哈大笑,几个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非常配合地捂嘴跟着笑。 “留儿这孩子还小,说话不会绕弯子,还请孟二哥勿怪。”姜二爷客气一句,也不给孟二反驳的机会,径直带着闺女上了马车,一路笑回了家。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二章 英雄,您是哪位? 太后的大丧,朝中文武或去寺庙道观督促法事,或去礼部和鸿胪寺帮忙,或在宫中劝说万岁节哀,忙得不可开交。天擦黑时,忙碌一整日的张文江才出皇宫爬上轿子,赶回京兆府。 早就等着的少府尹廖纲和师爷扶着自家大人落座,奉茶。张文江润了润冒火的嗓子,问起衙中事务。 廖纲连忙道,“大人,卑职今日在西城兵马司衙门,与余昌进大人一起把能办的事情都办了。” 他俩吃了茶下了棋用了饭,最后去衙门各处溜了溜,不能办、不好办的事情一件没办。 张文江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悦地扫了他一眼,本府在宫里忙得脚不沾地,你却乐得逍遥! 他也干了事的。廖纲连忙道,“卑职派人盯着孔全武,他今日先去了姜府和他闺女的婆家借钱,后又去了长天观找邑江候世子、在乐天食府见了孟寻礼,然后再去牢里见了孔能,天将黑时,他去了秦相府上,带了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秦相府?”前几个都在意料之中,唯独这最后一个,着实让张文江很是惊讶。 “是。”廖纲听说时也吓到了。 秦天野是万岁的亲舅舅,权倾朝野的丞相。虽不知孔家是如何搭上秦家的,但秦家肯为孔能出千两银子,这就表明了他们的态度。张文江凭着为官多年的敏锐直觉,预感到这个案子再查下去,对他绝无半点好处。 此案,不必查了。张文江吩咐廖纲,“上元节在即,防火为第一要务。东西两市的潜火军和汲水器具的配置容不得一丝马虎,你明日一一验看,若上元节东西两市起火,本府唯你是问。” “是。”廖纲弯腰应下,脸似苦瓜。防火诸事最繁琐,须得日夜提防,上元节他约了好友同游清平江,这会全泡汤了。 张文江转头看一旁默不作声的赵德敏,“瞿寡妇案如何了?” 赵德敏躬身行礼,“经仵作验尸,断定瞿寡妇额头的撞伤为致命伤。事发时潘氏与瞿寡妇撕扯,刘家女上前拉劝,这二人谁也不承认是自己推了瞿寡妇撞到桌角。因围观者皆为潘家人,口供不足为信。开堂不久,陆雪明忽然到堂为刘家女辩护,请求择日再审,下官只得退堂。” 京兆府负责审理都城康安与京畿十二县的大案,官员们与状师陆雪明打过数次交道。但凡陆雪明接手的案子,哪怕审案中有丝毫不和律法之处,也会被他抓住不放,京兆府官员提到他就头疼。 廖纲纳闷,“刘家不是穷得都要卖女儿了么,哪来的银两请陆雪明?” 赵德敏摇头,表示不知。 师爷却想起来,“陆雪明应是姜枫请去的。大年三十傍晚姜枫探监,姜松隔壁牢内的刘姓犯人曾托他照看家中女儿,卑职看口供上记载,那人便住在敦化坊三条巷。” “还有这事?”张文江问道。 师爷解释道,“是。因此事与案情关联不大,卑职才未写入文书中。” 赵德敏道,“以姜家如今的家境,应不会为非亲非故的刘家出上百两银子请陆雪明吧?” 廖纲分析道,“姜枫死要面子活受罪,但凡他应下的事,大多会去试试。姜枫与陆雪明有些交情,若他出面请,应用不了百两。” “哦,这两人有何交情?”张文江颇为感兴趣地看着廖纲。希望他多说几句姜枫的事,以备哪日万岁心情不好,他拿来逗万岁开怀一笑。 姜家院内,姜家兄弟三人围着灯火团团坐,面容严肃。 姜松也疑惑着京兆府官员的疑惑,“孔家怎么能搭上秦家?” 姜槐道,“是啊。论理,孔家根本够不到秦家。” 姜二爷却道,“够得着。秦家老三秦克治去年八月里曾与孔能同游清平江,与琼宇阁的花魁琼芷春风一度。” 姜槐惊了,“竟有此……等事!琼宇阁不都是清倌么?” “面上假清高罢了,琼宇阁的清倌有不少已卖身于权贵。若非如此,小小的琼宇阁怎能在清平江多年屹立不倒……”姜二爷侃侃而谈,姜槐连连点头,啧啧称奇。 姜松忽然问,“秦克治与孔能哪天去的琼宇阁?” “八月初九!”姜二爷顺着回了大哥一句,又拉着三弟讲琼宇阁的猫腻。 “你怎知道的这般清楚?”姜松又问。 “当然是……”姜二爷回眸见大哥虎着脸,话锋一转,道,“是柴四说的。” “说实话!”姜松的脸黑得吓人。 “我就是去吃茶听曲儿。哥你知道的,我从不碰外边的女人。”姜二爷信誓旦旦地道。 这点姜松还是信的。姜松瞪了他一眼,“中举之前,不准再去清平江!” 姜二爷连声应了后,姜松继续分析,“就算有这点交情,秦克治也不可能为孔能出一千两银子。” “大哥说得对!”秦二爷连忙附和。 “莫非秦克治被孔能拿住了什么把柄?”姜槐猜测。 “不可能!”姜二爷摇头,“秦克治心狠手辣,孔全武如果是登门要挟,绝不可能活着走出来。” 以秦家的权势,杀死孔全武和孔能如同碾死只蚂蚁,又何必出一千两银子。这件事确实蹊跷,姜家兄弟商讨半夜,也摸不到一丝头绪。 与他们一墙相隔的孟家内,孟回舟却一反常态,睡得极为安稳。 大业坊孔家院内,孔能的媳妇朱氏呜呜地哭,“我爹娘手里实在没现钱,儿媳求了半日,才得了一百两。” 孔全武接过银票,嘟囔道,“还差五百五十两。” “爹,如果不交银子衙门会怎么办?”朱氏担忧地问。 “不交银子,能儿别说六年,八年十年也出不来。”孔全武紧紧皱着眉头,想骂姜家的八辈祖宗。 就这样?不会抄家?朱氏不哭了,“要不咱们别送罚银了……就让孩子他爹多在里边待几年吧?” 孔全武瞪眼,“胡话!大牢是人待的地方吗?能熬过三年的没几个!” 朱氏虽然害怕公爹,但还是仗着胆子讲道,“孩子他爹进去了,家里断了进项,您俩孙子正是要劲儿的时候,过几年韬儿就要娶媳妇了……” “这些轮不到你管,去哄凡儿睡觉!” 赶走儿媳妇,孔全武在屋里想了半夜,提笔写了几个字,第二天一大早又去了王家,点名要见女婿。 王访渔虽万般不愿,但孔全武堵门等着,他也只能去见。 孔全武最是知道女婿装腔作势好面子的秉性,见面后也不给他唠叨的机会,掏出昨夜写的纸拍在桌子上,吩咐道,“昨日爹四处看人冷脸借钱,实在没凑够。因急着拿银子救你兄弟,所以爹接了三家的托请,你今年就安排这名单上的仨人入国子监读书。” 王访渔气得差点仰倒,“学子入国子监须经几轮筛选,祭酒和监中各位大人共同择出,小婿一人无法做主!” “你不能做主?”孔全武呵呵,开始列数女婿收人财物替人办的事,“远的不说,就说去年也就是景和三年,你收了永平坊王家一幅颜真卿的真迹、收了通轨坊刘家一对官窑瓷瓶,让他们两家的小子进了国子监。字画和瓷瓶还在……” “咳,咳!”王访渔用力咳嗽两声,匆忙关上房门,回来一本正经道,“您误会了。他们两家送小婿字画,与其子入国子监毫无关联。” “你快拉倒吧!那俩小子如果不是你帮着,能进国子监?”王全武最是看不上女婿收钱办事还一副假清高的嘴脸,读书人都是这个德行,死要面子! 王访渔板起脸威胁道,“岳父无凭无证,怎可如此诬赖小婿?您可曾想过此事若传出去,旁人会怎么议论王家?若小婿因此被罢官,对您又有何好处?” “怎么就无凭无证了?这话可是在你家教琴的雅正夫人亲口说的!”王全武也瞪起眼睛,刘承托他办的事,正好借这个机会一道办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干了就干了,这又没外人,跟你爹我装什么!” 雅正夫人如何知道的?王访渔皱紧眉头。 “爹已经收了人家的银子,这仨人你能办就麻利地办,不能办也得想办法给办!”孔全武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王访渔急了,“岳父大人,小婿真办不了,您快些把银子退给人家,免得引人误会生出事端。” “这是你兄弟的救命银子,你就是打死爹,爹也不退!” 孔全武推开房门刚迈出前脚,就被王访渔拽了回来,又关紧房门。王访渔无奈问道,“您收了他们多少银子?” “七百两。” 王访渔惊得尖叫,“怎么这么多?福香昨日不是已经给了您六百两么!” “是啊!俺闺女给了俺六百两,家里砸锅卖铁凑了七百两,昨日秦相给了一千两,这不还差七百两吗?”孔全武算道。 王访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且慢,您说秦相给了您一千两?” “是啊。”孔全武故意显摆着。 “秦相因何给您一千两?” “因为你兄弟跟秦家公子们交情好呗!”昨日去秦相家时,孔全武以为连大门都进不去,谁知秦三公子虽然没见他,却让管事给了他一千两银子,真真是天大的好人。想到有秦家当靠山,孔全武的腰杆都硬了起来,“你兄弟落难了,一个外人都能给一千两,你呢!” 孔全武说罢,甩开女婿的胳膊又往外走。王访渔紧紧拽着岳父的袖子,低声下气道,“七百量不是小数目,小婿实在拿不出啊。” 孔全武沉着脸,“少哄你爹我,你书房里那些字画,哪张不值千八百两?” 见女婿一脸肉疼,孔全武用力甩袖子,“成,成!爹算是看透了,字画比你兄弟的命金贵,走了!” “岳父!”见孔全武死活不肯给人家退银子,王访渔只得道,“便是要卖字画换钱,您也得容小婿两日啊!” “今儿爹就得去衙门交罚银,字画你先拿去卖,卖了爹再去给那三家还银子,说这事儿办不了。”孔全武拖着女婿往外走。 此事岂能拖延!王访渔立刻道,“小婿这就去换,岳父稍待一个时辰。” 成了。孔全武转身坐回椅子上,瞪眼道,“还不快去!” 王访渔出去叮嘱管事千万莫放孔全武出府后,转身回房。孔氏见丈夫回来了,连忙问道,“爹找你作甚,又来要银子么?” 王访渔怒声道,“你立刻去跟雅正说,咱们府上的姑娘以后不劳她费心!” 孔氏愣了,“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让你去你就去,恁的废话!”王访渔骂完孔氏,又将墙上的一副山水图取了下来卷好放入画轴,就要往外走。 孔氏急了,“老爷,这副画您不是送给妾身了么?” 王访渔阴沉着脸道,“你爹收了旁人七百两银子,让为夫送他家孩子入国子监!为夫只得卖画,才能让你爹把银子还给人家!” 孔氏不依,“那老爷把人塞进去就成了,做什么要卖妾身的画!” “这些人塞进去,为夫就不用去国子监做事了!” “这事儿您又不是没干过……” “蠢妇!什么人能送什么人不能送,岂是你等能分辨的?若你再敢跟雅正胡言乱语,休怪老爷我不讲夫妻情分!”王访渔以为是孔氏跟雅正夫人说了闲话,气得七窍生烟,甩开她后提着画轴出门而去。 卖画是不可能的,王访渔将画藏入别院,取了银票回府。待他进入前院时,听到孔家父女在屋里吵得正凶,心中甚是厌恶,深吸几口气才推门进去,处理这个烂摊子。 得知孔全武两天便凑足了三千两银子,姜二爷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 “爷说得在理。”姜猴儿幸灾乐祸道,“爷看着吧,以后孔全武少不了往衙门里送银子。” 暗无天日的大牢不是人待的地方,囚犯被关进去,鲜少能活过三年。孔能被判了六年囚刑,若要让他活命,孔家就得源源不断地花银子。 “去,别打扰爷练功。”姜二爷推开嬉皮笑脸的姜猴儿,抽箭拉弓,准也不瞄,便“嗖”地射了出去。 这支随性的箭完全脱离了常规路线,向着刚进院门的裘叔飞去,姜二爷惊得大喊,“裘叔,趴下!” 离弦的箭快似闪电飞向裘叔的面门,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推开裘叔,单手稳稳握住了箭杆。 这看似随意却稳准狠的动作,看得姜二爷两眼冒光,扔下弓上前几步问道,“裘叔,这位英雄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三章 百丈穿杨 逃过一劫的裘叔定了定神,才为姜二爷引荐道,“二爷,这位便是钟雷将军为您引荐的骑射高手,卢定云。” 姜裘派鸦隐和姜宝去右骁卫时,曾写信托定远将军陆志方寻一位骑射高手教少爷骑射,并假托以姜二爷表弟钟雷的名义送进来。姜二爷也知道这件事,这一照面,他立刻相信卢定平是位正经八百的骑射高手,拱手行礼,“小弟姜枫有失远迎,请卢大哥见谅。” 年约四旬,剑眉虎目络腮胡的卢定云没想到姜二爷不仅人生得貌美,待他还如此有礼数,也握箭抱拳深施一礼,“青州卢定云拜见二爷。” “卢大哥若不嫌弃,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姜二爷亲切地接过卢定云握在手中的箭,转手交给姜猴儿,眉开眼笑地问,“卢大哥可会回头望月?” 见卢定云不解,姜裘小声解释道,“就是背身回头射箭。” 原来是要考教他的本事,卢定云点头,抬手,“卢某斗胆,借二爷弓箭一用。” 姜二爷立刻将弓箭递上,眼睁睁看着卢定云脚都未动,玩似地拉弓,侧身就是一箭,离弦的箭带着风声奔着草靶而去,正中草靶中心! 姜二爷直呼神技,“卢大哥可能百步穿杨?” 卢定云答得非常认真,“能是能,不过若要百步穿杨,这样的鹅羽箭硬度不够,射程超过五十步箭杆就会发飘……” “爷就说自己为何总是射不中靶,原来是箭的问题!”姜二爷终于找到了自己射箭总是脱靶的原因。 “就是!”姜猴儿立刻跟上。 “不……”卢定云想说在这院子里射箭,鹅羽箭足够用了,却被姜裘拉住,示意他不要讲。 姜二爷发泄一通后,又好奇地问卢定云,“卢大哥在军中用哪种箭羽?” 卢定云答道,“某用雕翎凤羽箭,若无强风,射程可达百丈……” “百丈?!”姜二爷睁大桃花瞳。百步穿杨算什么,他卢大哥的射程是百丈!“卢大哥,小弟也要用雕翎凤羽箭!” “不要啊二爷!”姜猴儿惨叫一声,二爷用鹅毛的杀伤力就够大了,改成雕毛的,怕是府内要鸡犬不留了。 姜裘也头皮发麻,连忙道,“二爷得先把鹅羽箭练好,才能练雕翎箭,是这样吧,卢大哥?” 听比自己年长的姜裘给自己叫大哥,语气明显带着哀求的,卢定云只得跟着道,“论理是该如此……” 院中人闻言喜笑颜开,姜二爷则一脸扫兴,“那好吧,小弟先跟着卢大哥练鹅毛箭,请师傅多多指教。” 言罢,姜二爷躬身一拜。 卢定云吓得退到一旁,完全迷糊了,“不敢。不过,某受钟将军所托,是来教贵府姜凌少爷……” 姜裘更正道,“卢师傅是要教二爷和凌少爷父子二人练箭。您放心,束脩上绝不会亏待您。” 还不待卢定云说话,呼延图忽然从院门外蹿了进来,“莫非,这位是新请来教二爷骑射的师傅?” “卢某不是……” 还不待卢定云将话说完,姜二爷就蹿到呼延图面前,趾高气扬道,“不错!卢师傅能百丈穿杨,以后专教爷骑射!” “恭喜二爷觅得良师!以后某就不用教您骑射了吧?”呼延图激动得胡子都哆嗦了。 姜二爷傲娇点头,“爷先学会百丈穿杨,再学回头望月。” 呼延图感激涕零地握住卢定云的手道,“好!以后某就专教凌少爷,二爷这里辛苦卢兄弟了。” “不是,除了二爷,某也要教凌少爷的。”常年战场厮杀的敏锐直觉,让卢定云觉得事情要不妙,想拉住这个直鼻梁的蛮夷之徒解释清楚。 呼延图往后一缩避开,假装没听到他说啥,一阵风地跑了。 “裘叔将卢师傅安顿好,衣食住行务必妥帖。”姜二爷吩咐完,扔下弓箭跑去书房找自己的亲大哥。 “大哥,我要买雕翎凤羽箭。”姜二爷进房咋呼道。 姜松皱皱眉,“去何处买?” 对啊,这么重要的问题居然没问清楚。姜二爷拍拍额头转身便跑。 “站住!”姜松喊了一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姜二爷老老实实地坐下,满眼快活地望着自家大哥。 姜松抿抿唇,轻声道,“今日早朝,乔阁老第三次向万岁呈上请老折子,并举荐杜海安入庆文殿,为万岁分忧。” 大夫七十致仕,乔阁老今年六十九,可以高老还乡了。他年前两次递上请老折子,万岁惜才挽留。事不过三,这次万岁该放人了,这没什么好意外的,姜二爷问道,“大哥为何事发愁?” 姜松皱眉,“关于何人接替刑部尚书之职,朝中没传出半点消息。论理,杜大人该提出接任他的人选了。” 姜二爷也皱起眉头,“大哥是说,孟回舟还有可能升任刑部尚书?” 若是这样,大哥的毒不是白服了么! 就怕是这样。姜松抬手揉了揉额头,“你已弃文从武,愚兄打算正月二十便回衙门做事,总在府中呆着,消息实在闭塞。” 姜二爷慌忙阻止,“太后葬礼,礼部、宗正寺和鸿胪寺定忙得脚不沾地,大哥的身体还没康复,现在回去怎受得了。” 姜松已拿定主意,“现在衙门正是用人的时候,我回去理所应当,若太后丧礼毕再归,同僚们会心有不满。二弟,你要好生习武。一旦……愚兄孤掌难鸣。” 一旦孟回舟升任刑部尚书,局面将放声天翻地覆的变化,姜家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姜二爷也感到了肩上的压力,认真道,“大哥放心,小弟会努力跟着卢师傅学箭的。” 姜松欣慰点头,“除了习箭,武经七书也不能落下。愚兄不精此道,会尽快为你请位良师入府教授你七经。” 对了,还有武经七书的经义和策问。姜二爷顿觉一瓢冷水浇在头上,浑身难受。他偷偷看过,七经摞起来也有好厚一沓子,怎么可能都塞到脑袋里去。 待二弟走后,姜松与老管家商量,“厚叔也派人四处打听着,看城中是否有合适之人。” 老管家直言道,“通武经七书的人比通四书五经的难找,便是找着了,人家愿不愿教二爷是一方面,束脩怕也低不了。以二爷的性子,怕您花大价钱请了良师来,他也未必能听进去。” 姜松也头疼,“依您老之见,该如何是好?” 老管家乐呵呵地道,“您不妨问问姜裘,他应有些法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四章 冤家路窄 俗言道穷文富武。 贫苦人家的儿郎学文,可头悬梁锥刺股,可囊萤映雪、凿壁借光,可用细沙柳枝练字……总之,只要食能果腹,有毅力有恒心再有些读书的天赋,能一步步走到京城入考场,出人头地可期。 但若要习武,就得吃得饱吃得好才有力气拉开弓、举起千斤鼎;得花银子购买武器——诸如弓箭等还属于耗材,须得经常添置;还得花大价钱请武师,好的武师难寻,所以习武的束脩往往是传文夫子的数倍乃至数十倍;除了武师,通韬略能教授武经七书的师傅更是难寻、难请,价钱自然也更高。 若非肉酥作坊和逢春医馆为府里添了进项,单靠原有的两家铺子一个田庄,供养府内的吃穿用度已是艰难,哪能养得起两位武师。通韬略能教七经的师傅,只比武师更贵。 再贵,为了二弟的前途也得请。是以姜裘到了后,姜松和颜悦色地拜托他,“只要人有本事有耐心,其他都不是问题。” “老奴虽为边城军中小吏,少时也曾满怀抱负,通读武经七书。”姜裘毛遂自荐,“虽说康安城卧虎藏龙,定有比老奴精通此道之士,但无人比老奴更知晓二爷的脾。若您不弃,老奴想舔着脸,讨下这份差事。” 姜松先是一愣,但凭着他这半年对姜裘的了解,知道若无十足的把握,他定不会说这样的话,姜松越想越觉得合适——有本事又不花银子的授经师傅,真是再好不过了。 姜松连忙起身拱手,真诚道谢,“若裘叔肯教,姜松求之不得。二弟的学问,就拜托您了。” 姜裘再拜,郑重道,“二爷对吾等有活命之恩,老奴所作所为,难报万中之一。” 姜松扶起姜裘,真心感慨道,“能得裘叔鼎力相助,乃是二弟修来的福分。” 姜裘含笑不语。若真算起来,能遇到姜二爷,更是少爷的福分。 若没有姜二爷,澄空救活少爷后,任姜裘再有本事,也难在康安城内给少爷安排一个如此体面又与任家毫无关联的身份,护少爷学会文武艺,报血海深仇。 更为难得的是,姜二爷接少爷回府后,真把他当亲生儿子对待,少爷能这么快从将军夫人惨死的噩梦中解脱出来,姜二爷和六姑娘功不可没。姜裘对姜二爷真心感激,所以不管姜二爷有多少毛病,姜裘都认了,真心想帮他。 听闻姜裘要教二爷读书,府里人都好奇得紧。 姜裘教姜二爷武经七书,不像寻常的教书先生那般,先让学生死记硬背下经书内容,再慢慢讲解。他将书房布置成听书茶楼的模样,自己桌上放着抚尺、纸扇,对面桌上放着茶水点心,供二爷品用。 授经改为听书,新鲜又有趣。不止姜二爷兴趣极浓,连姜凌、姜留、姜慕燕也跟着听,再到后来,府中人都过来听。人多到房内搁不下时,姜裘干脆将桌椅搬到院中讲书,姜老夫人带着儿孙们坐着听,府里的姨娘、下人们站着听,听完后众人还要兴致勃勃地探讨一番,冷清的姜家终于热闹起来。 送母亲去绍兴府的姜大郎和姜二郎归来后也加入听书队伍,一直听到正月二十,国子监和青衿书院开学。 姜大郎听得不愿去国子监读书,姜松听得不愿回衙门当差,姜平蓝母子听得不愿回勒县。 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姜松只能去礼部衙门当差,姜大郎也恋恋不舍地去了国子监,姜凌和姜二郎、姜三郎去青衿书院读书,姜二爷送姐姐和外甥、外甥女回勒县,姜家姑娘们也准备着继续去王家学琴。 二爷走了,裘叔不说书,府里人都很失落。 偏偏此时王家却送来消息雅正夫人年后不得闲,不能去王家教琴了! 姜老夫人惋惜,姜慕筝和姜慕燕不舍,姜慕锦偷着乐,偷听了墙角的姜留却明白这定是孔全武搞得鬼。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姜留和姐姐去了一趟外婆家后,发现外婆言谈神色间,对雅正夫人很是不满,铁定不会再请她教琴了。 从外婆家回来后,姜家四姐妹凑在一起商量该怎么办。 一向沉默寡言的姜慕筝主动开口,“裘叔说山不转水转。以目前的局势分析,雅正夫人是山,咱们是水,既然去王家不成,咱们便主动登门去求夫人。三妹,你说呢?” “二姐说得很对。《孙子·谋攻篇》中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现在咱们只知己,不知雅正夫人那边,应主动出兵刺探详情。”姜慕燕说罢,转头看妹妹。 听了几天武经,姐姐们都快成谋略家了。姜留竖起两个大拇指,“好。” 不愿弹琴的姜慕锦,却非常乐意跟姐妹们一起出门,“咱们去跟祖母说吧?” 听闻姐妹四个要去东市拜见雅正夫人,姜老夫人很是欣慰,“祖母带你们去。若是夫人应了,是你们的造化,若是夫人不应,祖母再找旁的琴师教你们弹琴。” “多-谢-祖-母。”为了配合姜留的语速,四人一字一顿地喊着,一屋子人都笑了。 雅正夫人的居所在城外,平日里都是闭门谢客的。打听到雅正夫人在东市雅观琴行之日,姜家人便立刻驱车前往。 姜老夫人先是谢过雅正夫人年前对孙女们的教导,又言明孙女们对不能继续跟着夫人学琴的失落,最后道,“老身也知夫人事忙,但孩子们实在舍不得夫人,所以老身腆着这张老脸来了。不敢日日叨扰夫人,若您得空时,可否指点老身这些蠢笨的孙女们一二?” 从姜老夫人的口中,雅正夫人才得知王家不让自己去教琴用的借口。她笑道,“今年确实比去年忙了不少,雅正难抽出时间日日去府上教琴,若您不嫌弃雅正的琴行粗陋,又能准许姑娘们出门,雅正可在每旬中抽出三日,继续教姑娘们抚琴。” 好啊好啊!不管是想继续学琴,还是想趁机会出门玩耍,姜家小姐妹都眼巴巴地望着祖母。 姜老夫人听了雅正夫人的话,明白她与王家应是生了嫌隙,才不能过去教琴。孙女们不去王家也能名正言顺地学琴,姜老夫人当然高兴,“若能如此,老身求之不得。” 待孙女们谢过雅正夫人后,姜老夫人让婆子带她们下去,她留下与夫人束脩之事。 姜家小姐妹下楼后,还没来得及欢喜庆祝,就见丫鬟婆子簇拥着孟家老夫人和孟家三姐妹进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五章 四个女人一台戏 “你们怎么在这儿?”三姑娘孟雅媚见到姜留傻呵呵地站在琴行中,横眉立目地斥问。孟雅娇和孟雅秀也看过来,眼里明显带着不悦,就好似这里是孟家的地盘,姜家姐妹不该也不能出现在这里。 “雅媚,该怎么跟姐姐们说话?”孟老夫人没看姜家姐妹,而是想琴行内其他的客人微微颔首。 “不-对。”姜留指了指孟雅媚,“她-比-留-儿-大。” “就是!”姜慕锦哼道,“我六妹妹比她还小一岁呢,都比她懂规矩!” “指什么指,你才没规矩!”孟雅媚上前一步要掰姜留的手指头,姜慕燕和姜慕筝立刻上前挡住妹妹。琴行内挑选乐器的客人都望过来,孟雅娇拉住三妹,示意她不要再与姜留斗。 这丫头,前些日子当街喊自己的二儿子老,今天又当着她的面说她的三孙女没规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孟老夫人不好与姜留计较,只想着姐妹四人笑了笑,转头问琴行的伙计,“雅正夫人可在行中?会嘉坊柿丰巷孟氏前来拜会。” 晚照行礼,“家师正在楼上与贵客说话,老夫人稍待。” 听到这位是雅正夫人的弟子,孟老夫人略欠身,问道,“不知楼上的贵客是?” 晚照含笑,“这位贵客也来自会嘉坊柿丰巷。” 听了晚照的话,姜留眼见着孟老夫人的脸色变了几变,才又笑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身与姜家大嫂是多年的故交。劳烦公子上去通报一声,我们也可一块与雅正夫人说说话。” 姜慕锦听了这话忍不住翻白眼,姜留看着孟老夫人的脸,深深觉得孟家人的脸皮同一个铁匠铺子打的,厚度都一样。 “行有行规,请老夫人稍待。”晚照笑容不减地抬手请孟老夫人旁边吃茶。 正当孟雅媚和姜慕锦互相做鬼脸恶心对方时,雅正夫人与姜老夫人一同下来了。孟老夫人起身先与雅正夫人打了招呼,又亲切地与姜老夫人打招呼,“早知道嫂子也来,咱们就一块过来了。” 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不比孟老夫人少,“说得是呢。” 孟老夫人唯恐已被姜家抢了先,等不急上楼,便姜家人的面与雅正夫人道,“我家老爷得知夫人正月后去王家继续教琴,吩咐老身前来,请夫人去府中教导家里的孩子们学琴。” 张嘴就就搬出孟回舟,孟家人这是拿势压人啊,不过在雅正夫人面前,孟回舟的面子可不够用。姜留的目光缓缓扫过势在必得的孟老夫人、看戏的祖母,最终落在无论什么时候都笑得淡然的雅正夫人身上,只听她道,“承蒙孟大人夸奖,雅正不胜荣幸。只是雅正这半年事情繁多,无法前往,请老夫人见谅,也请您代雅正向孟大人告罪。” 呼!姜家姑娘们翘起嘴角。 啊——孟家姑娘们失望地耷拉下眉梢。 “孩子们不能继续跟着您学琴,真乃平生一大憾事。”孟老夫人转头又问姜老夫人,“嫂子也是这样想的吧?” 姜老夫人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依旧是方才那句:“说得是呢。” 孟老夫人见从姜老夫人这里打听不出什么,干脆直接问雅正夫人,“夫人,您这半年一点空也没有?” 雅正夫人还没回话,门外有人大声道,“夫人当然没空!因为夫人已答应到邑江候府,教府里的姑娘们学琴!” 因为动作慢,所以姜留更能慢慢品味身边人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中的细节。这声音姜留认得,正是柳如烟身边的名叫菊芳的仆妇,她这喊声里含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故意想让街上和琴行里的人都听到。 姜留缓缓转过身,见菊芳正扶着婷婷袅袅的柳如烟迈过门槛,进入琴行。柳如烟是正经八百的邑江候世子妃,琴行内众人都起身给她行礼。 待姜留刚摆好姿势要屈膝时,柳如烟已经叫起了,姜留又缓缓将手放下,抬头看柳如烟。 正逢国丧,柳如烟穿得依旧是一身白衫,但衣衫上的繁复的暗绣和头上明晃晃的珍珠白玉簪,衬得她犹如自月宫坠入人间的仙子,分外夺目。店里的女客都看过来,神色是姜留读不懂的复杂。 雅正夫人请柳如烟入座后,又请两位老夫人落座,自己在下垂手陪坐。菊芳的目光扫过孟姜二府的老夫人,又得意重复,“雅正夫人已应下今年上半年教邑江侯府的姑娘们抚琴了。” 柳如烟的丫鬟,便是入了侯府一样上不得台面,姜老夫人垂眸饮茶,只当她们不存在;孟老夫人陪着笑道,“看来是老身迟了一步。夫人,下半年您若得空,一定要到咱们府上指教孩子们。” “夫人下半年也没空!”菊芳又道。 孟老夫人脸上也挂不住了,柳如烟轻责道,“菊芳,怎么跟老夫人讲话呢?” 菊芳意思意思地抬手屈了屈膝盖,“世子妃教训的是,奴婢知罪。” 雅正夫人笑道,“世子妃的琴艺高超,有您亲自指点,侯府的姑娘们定能青出于蓝。” 柳如烟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浅笑,“夫人的琴技独步康安城,劳您日日操劳奔波,如烟不胜惶恐。” 姜留没听出柳如烟有“惶恐”的意思,反而听到了人上人的得意:你琴艺了得又怎么样,还不是天天到我府里教琴! 天天?姜留转头看着雅正夫人,如果夫人需要天天去邑江候府,就没空教她们弹琴了吧? 雅正夫人依旧淡雅地笑着,“身为琴师,能到贵府教琴乃是雅正的荣幸。不过,雅正不是日日前往,而是每旬去三日,世子没跟您说么?” 店里女客发出嗤笑声,柳如烟嘴角一僵,又轻声道,“世子确实跟我提过。如烟今日前来,正是要请夫人再延些时日。” 雅正夫人摇头,“请世子妃恕罪,雅正教琴的行程已经排满了。” “不知夫人还应了谁家?如烟去跟她们谈。”柳如烟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在孟姜二位老夫人和店内女客们的脸上轻轻划过。 “宫中的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雅正夫人云淡风轻地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六章 雪霞晚 殿内众人“哇”地一声,围拢上来,“夫人要去宫中教公主们弹琴?” “天啊!” “世子妃要进宫,跟皇后娘娘谈去?” 打脸了吧?姜留乐呵呵地张开小嘴看笑话,姜老夫人端起茶杯,挡住一脸的不屑。 柳如烟迅速调整表情,端庄浅笑道,“澜儿能与公主们同时跟您学琴,是本府的荣幸。不知您每旬需进宫几日?” “不多不少,也是三日。”雅正夫人说完,柳如烟与孟老夫人眼里顿时迸出光彩,却听她又道,“雅正每旬休息一日。剩余三日,已应了姜老夫人,教姜府的姑娘们弹琴。” 姜老夫人放下茶杯,笑道,“老身的孙女们能与公主们同时跟您学琴,是老身的荣幸。” “哈哈哈!”店内女客笑出声。姜留暗中鼓掌,暗道一声原来祖母也是个妙人。 柳如烟轻轻咬唇,垂眸端起茶杯。 孟老夫人眉开眼笑道,“咱们两家的孩子们从小就一块长大,比亲姐妹还亲,嫂子,让孩子们一块去滴翠堂学琴吧?若滴翠堂的琴案不够,就从我这院里抬几张过去。” 她这脸皮,一定是城中最好的铁匠铺打的!姜留深深表示敬佩,转头看祖母。 姜老夫人含笑道,“为免夫人来回奔波,老身的孙女们在琴行学琴。” “那……” 还不等孟老夫人说完,雅正夫人便道,“楼上狭窄,仅能容下四张琴案。” 孟老夫人闭上嘴,不吭声了。 柳如烟也问道,“能容下四张的话,侯府的姑娘们也来夫人这学琴可好?” “只要贵府同意,雅正当然欢迎。”雅正夫人含笑道。 侯府的事情柳如烟确实做不得主,她抬眸看了雅正夫人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还是世子妃呢,说话办事忒小家子气。” “小门小户养出来的,可不就这样么。” “幸好姜二爷没娶她进门!” “就是!” “六姑娘,你可得让你爹离她远点,晓得没?” 身后人轻轻拍了拍姜留的小肩膀,姜留缓缓回头,冲着这位热心的大嫂笑了笑,这位大嫂的脸刷就红了。 柳如烟走了,姜老夫人也起身告辞,孟老夫人连忙跟上,“嫂子,咱们一块回吧?” “也好。”姜老夫人含笑点头,又与自己的孙女们道,“难得出来,你们四处转转,挑几个好看的纸鸢回来,改日风好时放走晦气。” “是。”姜家的姑娘们欢喜应了。 送走祖母又与雅正夫人告辞,走出一阵后,姜慕锦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看到祖母说放晦气时她们的脸色没?可要笑死我了!” 姜慕燕连忙道,“五妹,街上人多,谨言慎行。” 姜慕锦捂住嘴,依旧咯咯地笑着。小姑娘们逛街,自然奔着胭脂水粉、布料首饰去。待转到粉儿巷时,经常跟着母亲逛街的姜慕锦指着一家铺子喊道,“三姐姐,这不是二伯母留给你和六妹妹的铺子么!” 五妹都喊出口了,姜慕燕也不好过门不入,“咱们下去看看吧,二姐和五妹有挑几件喜欢的,给三婶和姨娘带回去。” “咱们看看就好。”姜慕筝连忙拉住五妹,拿眼神示意她不可乱来。 “我什么也不要!”姜慕锦甩开二姐的手,拉住姜留的,“六妹妹,咱们快走!” 姜留被奶娘抱下车,抬头看胭脂铺的招牌上写的“雪霞晚”三个隶书大字。招牌是二舅亲笔写的,名字是娘亲起的,隶书纤细柔美,名字寓意悠长,一看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铺子。 见她们进来,王恪媳妇连忙转出柜台给姜慕燕和姜留行礼,“姑娘们快进来坐,若您需要胭脂香粉,让书夏给奴婢送个信,奴婢给您送进府去多好,怎敢劳姑娘们亲自跑一趟。” 姜慕燕让书夏扶起她娘,笑道,“我和姐妹们来买纸鸢,路过这里进来看看。” 王恪媳妇笑道,“姑娘们真来巧了,彩帛行那边今儿来了好些又大又漂亮的纸鸢,待会儿奴婢送姑娘们过去。” 姐姐与书夏的娘说话,姜留则让奶娘抱着她,趴在柜台上眼睛亮亮地望着里边盒盒罐罐的胭脂香粉。柜台后的女伙计忍不住赞道,“奴婢在东市待了十几年,再没见过比姑娘更漂亮的女娃娃了,姑娘想看哪个?奴婢给您拿。” “那-个。”姜留用胖胖的小手指着柜台内最亮眼的描金小瓷盒,姜慕锦也凑过来看。 “姑娘好眼力,这是咱们今春的新款胭脂,是极品的红花加栗米、上等香料调制而成的,抹在脸上极为细腻服帖。”女伙计熟练地介绍着,打开盖子递到两位姑娘面前。 姜慕锦闻了闻,赞道,“好香啊!” 姜留也嗅了嗅,香味浓而不腻,还隐隐有些熟悉,她在哪儿闻过这个气味? 姜慕锦又问,“这么好的胭脂肯定不便宜吧?” 女伙计抿嘴笑,“这款胭脂是咱们店里最贵的,若是熟客来买,也得三百文。” 这么小一盒便三百文,真心不算便宜了,姜留点头,示意女伙计盖上盖子。姜慕燕走了过来,“可有上好的脂膏?” 王恪媳妇忙道,“将槐花膏拿过来。” 待槐花膏取过来后,姜慕燕打开用指甲挑了一些抹在手背上,“似乎比之前的腻了些。” 王恪媳妇笑道,“这里面加了些许槐花蜜,比例是调香的王笠元一点点试出来的,是咱们雪霞晚的秘方。” 姜慕燕满意点头,“赏他一月工钱,这槐花膏拿五盒,方才的胭脂拿两盒,旁边的木盒胭脂拿五盒,再拿一块上好的螺黛。” 王恪媳妇亲手备好,送姑娘们上了马车。 马车上,姜慕燕打开匣子道,“我见祖母的螺黛快用完了,咱们回去后把这块送给祖母;描金胭脂给伯母和三婶,木盒胭脂给姨娘们;这些槐花膏,咱们五个每人一盒。” 姜慕筝知道三妹妹是顾及着她,才给府里每位姨娘都拿了胭脂,眼圈忍不住红了。 姜慕锦满眼星星地搂住姜慕燕的胳膊,“三姐姐,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你方才在店里,就像个真正的管家娘子一样!” “说什么浑话,三妹才十岁,当管家娘子还早着呢。”姜慕筝破涕而笑。三妹妹以前多在王家,姜慕筝也是因为这几个月练琴才跟她渐渐熟悉起来。熟悉之后才发现,三妹妹虽然冷清少语,但待人却是极好的。姨娘,三妹妹的娘亲在世时,也是这样的性子,是三位夫人里通情达理的一位。 姜慕锦又问,“三姐姐,方才那些都是二伯母教你的?” 姜慕燕轻轻点头,想到去世的娘亲,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轻轻握住了妹妹的手。 姜留抬头,冲着姐姐笑。就在这时,她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车边闪过,一下就想起为何觉得方才的胭脂气味有些熟悉了。她大表姐身边的丫鬟喜竹,用的就是这款胭脂!方才在雅观琴行里,孟雅娇用的也是! 姜留立刻吩咐书秋,“去-偷-偷-跟-着-喜-竹,看-她-去-做-什-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七章 要回铺子的计策 书秋下车后,四个小姐妹去彩帛行买纸鸢。各种样式、大小、颜色的纸鸢让姜留挑花了眼,等她终于选了一个长长的蜈蚣纸鸢,又跟着姐姐们在食肆用了饭,书秋才赶了上来。待回到西院,书秋才向姑娘细将喜竹的行踪,“她先去雪霞晚带了一个大匣子脂粉出来,奴婢进去问了王婶子,她说是大夫人让喜竹来取脂粉的,总共拿走二十盒。随后喜竹去了大业坊孔家,出来时没拎着匣子。” 书秋本想抱怨几句王家大夫人拿着姑娘的胭脂做人情,这事儿赶得不地道。但想起她娘这段日子耳提面命地教导,书秋硬生生闭上了嘴,心中不断默念:多做多看少说话、多做多看少说话、多做多看少说话…… 姜留皱起小眉头,回到房里跟姐姐提起这件事。 姜慕燕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外婆和两位舅母、表姐表妹们用胭脂香粉都是从雪霞晚取的。” 姜留解释道,“喜-竹-擦-的-胭-脂,是-咱-们-店-里-最-好-的,她-还-拿-给-孔-家!” 孔能天天算计姜家的铺子、算计姜家的人,凭什么让她们白用咱们的胭脂! 姜慕燕安抚地拍着妹妹的背,“喜竹用的胭脂应是大表姐赏她的。妹妹别急,丫鬟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偷藏下胭脂在府里擦用。孔家那里,应是大舅母让她送去的。睡吧,你刚喝了药,多睡才能快快好。” 姐姐的想法不对!姜留吃亏在舌头笨,只得点重点,“孟-雅-娇-也-是!” 姜慕燕咬了咬唇,“应是……二舅母给她的吧,二舅母很喜欢孟雅娇。”也很喜欢孟庭晚,以前在王家时,姜慕燕跟她们姐弟玩得最好。 “雪-霞-晚-去-年,才-赚-了-不-到-五-十-两-银-子。”那么繁华的东市,那么好的铺子,却只赚这么点,难道姐姐不心痛? 姜慕燕耐心给妹妹解释,“当初外公买下铺子,就是为了让娘亲用脂粉时,不用去外边采买。铺子里的胭脂供咱们取用外还能赚几十两银子,已经很好了。” 是这样吗?应该这样吗?所以她们开铺子是为了自家用着方便?不只自己用,两个舅母的娘家人也跟着用?这么豪?可她们现在明明是最穷的啊!姜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睡醒午觉后,姐姐去弹琴,姜留拉住奶娘,问起铺子的事情。 赵奶娘叹了口气,“这铺子原就是笔糊涂账,也难怪姑娘觉得不舒坦。二夫人和二爷订下亲事后,王家买了这家胭脂铺给二夫人做嫁妆。二夫人嫁过来后,时常让人给王家送脂粉。二夫人去了后,王家人接管了铺子,便直接从铺子里取了。” 姜留再问,“若-铺-子-赔-了,钱-谁-出?” 赵奶娘想了想,“这种铺子只有赚多赚少,不好赔钱。不过若真是赔了,该咱们府里补,因为铺子是您和三姑娘的。王家若不来咱们家取银子补窟窿,也会用二夫人的嫁妆填补,或者直接将铺子卖了。毕竟铺子的地契还在他们手里。” 所以用的时候大家随便用,赔了用娘亲的嫁妆填窟窿?姜留托着小脑袋沉思。想必陪嫁的药铺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才赚不到什么钱吧? 赵奶娘见姑娘不开心,便劝道,“姑娘还小呢,不用为这些事情操心,等再过几年姑娘大了就把铺子要回来,到时您想给谁用就给谁用。” “到时候,姑娘可不能再用王恪当掌柜。您别看王恪媳妇今儿对您热络,他们对王家更热络。奴婢听姜猴儿说,铺子里进了新脂粉,王恪媳妇都会亲自送去王家,她可一次也给咱们府里送过,就年底时过来磕了个头。” 赵奶娘忍不住跟姜留讲王恪两口子的不地道,“就算以前王恪两口子不知道您大舅母手脚不干净,柳家庄偷牛的事后他们还能不知道?奴婢听三姑娘说,二夫人病重时,曾叫他和王江进王家给三姑娘磕头,发誓以后只效忠三姑娘。他们这样,也不怕遭报应……” 唠叨一大顿后,赵奶娘又叮嘱道,“奴婢跟姑娘说这些,不是让姑娘去您外婆面前告他们两口子的状,您去了王家也别说,奴婢是想您心里有数,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不能只看他们面上恭敬,就被他们骗了,得看他们背地里干些什么。” 姜留点头,她不会跟外婆说这些,因为说了也没用。柳家庄偷牛事发后,外婆虽罚了大舅母紧闭和抄书,但关完了抄完了,王家还是大舅母管事,胭脂铺也照旧是大舅母帮着照看。 或许姐姐的态度就是外婆的态度——开铺子就是供家里人花销的,不赔钱就行。 孔氏和孟氏是她的亲舅母,她们取用脂粉还算说得过去,但孔家和王家也跟着占便宜,姜留就忍不了,她得想法子把尽快把铺子拿回来。 姜留理顺了思路,才挪到滴翠堂。等姐姐弹完琴,姜留给姐姐揉弹琴弹得通红的手指。待二姐姐走后,姜留才道,“我-想-要-雪-霞-晚-和-求-本-药-材-铺-的-账-册。” 姜慕燕小心把琴套套上,不解地问,“妹妹看账册做什么?” 姜留一本正经道,“认-字。” 姜慕燕劝妹妹,“认字用《孝经》和《千字文》更好,账册上的名字笔画很多,字也不常用,很难记住。” 去年底王恪只送过来一本总账,当时姜留正在为关在牢里的哥哥忙碌,没顾上看。等她过后想起来时,姐姐已经让王恪把账册带回去了。姜留倒背小手,摆出很厉害的小模样,“记-住-笔-画-很-多-的-字,才-算-厉-害!” 能念出、写出别人不认得的字,的确很厉害很聪明。姜慕燕立刻点头,“那就让王恪把账册送来,咱们一起认。” 姐姐对变聪明,异常执著。姜留弯起眼睛,“要-细-账-和-总-账,近-三-年-的-都-要。” 第二日一大早,王恪便提着两摞账册来了,“近三年的账册遗失了一些,这是铺子里能找到的,小人都带过来了,请两位姑娘过目。” 姜留让书秋和书夏把账册抱到书房,开始埋头整理,想知道过去三年中,王家两位舅母从铺子里拿走了多少东西。 不同于现代用复式记账法记账,大周用的是单式流水账的方式,姜留看了一会儿,就皱起了小眉头。 两个店铺三年内的月账一共缺了十三个月的,取来的这些账册只笔体就有八种,整齐潦草皆有之。除了潦草,账册上的货物价格也不对。去年十月,正是姜留认真考查康安城东西两市货物和物价的时候,她分明记得当时上等粟米价格是二百四十文一斗,雪霞晚账册上去年十月进的粟米,却是三百八十文一斗! 姜凌散学归来,见妹妹趴在桌边皱着小眉头,凑过来问,“妹妹在做什么?” “哥。”姜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让哥哥坐。 姜凌把椅子挪到妹妹身边坐好,看着桌上的一本本破损的账册问,“妹妹看这些做什么?” 在哥哥面前,说话多慢都没关系,姜留一点点地将事情给他讲了一遍。姜凌明白了,眼睛亮亮地问,“查清之后,妹妹想怎么办?” 姜留如实道,“查-清-楚,然-后-把-铺-子-要-回-来。” 姜凌不解,“铺子本就是你的,想要回来就要回来,不用查这些。再说你查清楚了,王家人也不会照账还银子的。” 姜留点头,但是,“弄-清-楚,总-会-有-用-的。” 不过这些账册是假的,想要弄清楚,还得找到真账册,这个难度有点大。 妹妹说的话,在姜凌这比圣旨还好用。姜凌立刻道,“对,算清楚,早晚让他们连本带利还回来。如果父亲不去讨这笔债,哥哥去!” “哥-哥,留-儿-有-一-个-办-法。”姜留琢磨出了一个不错的办法,眼睛都变得亮亮的。 姜凌也眼睛亮亮的,“什么办法?要哥哥做什么?” 姜留勾勾小手指,姜凌的脑袋凑过来。听妹妹嘀咕完,姜凌算了算日子,“那得抓紧时间,否则来不及了。” 时间的确有些紧迫。姜留去跨院找姐姐,问她一件事,“姐姐,外-婆-的-寿-辰-是-什-么-时-候?” “二月十一,咱们该给祖母准备什么寿礼呢?”姜慕燕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想给祖母弹琴听,还想给祖母做一条新的抹额。” 比起针线十级、古琴也有二三级的姐姐,姜留完全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不过一个计划逐渐在她的脑袋里成型,只是现在还不是告诉姐姐的时候,姜留又问,“孔-家-和-孟-家-的-人-也-会-去-吗?” 姜慕燕想了想,点头道,“外婆今年是六十整寿,就算因为国丧不能搭戏台,孔家和孟家也得给外婆送寿桃。” 寿桃是用面做成的惟妙惟肖的大桃子,康安城贺寿必备礼品。六十为一甲子,是整寿,若家里老人过整寿儿女不为其操办,会被人说不孝顺。王家最看重的就是名声,所以就算因为国丧一切从简,也一定会为外婆操办,姜留放心了。 “咱们初九去学琴回来时,一定要记得买寿桃,这个得写下来。”姜慕燕立刻提笔记下这件事。 雅正夫人这半年有三波学生,每逢一四七入宫教公主、二五八去邑江候府、三六九在琴行教姜家姐妹,安排得满满当当。 姜留提醒姐姐,“姐-姐-可-以-做-抹-额,但-不-能-弹-琴。” “为什么?我的琴弹得很好,夫人也夸奖过。”姜慕燕很想弹。 姜留给她分析,“咱-们-十-几-个-人-一-块-学,姐-姐-弹-得-好,其-他-人-会-难-受。”届时,王家、孟家和孔家凑在一起,姐姐弹得越好,越显得她们的姑娘笨,她们会高兴才怪。 妹妹一说,姜慕燕也想到这一点,虽然心里失落,但还是点头道,“妹妹说的对,我不弹了。” 姜留笑着,“等-没-人-时,姐-姐-弹-给-外-婆-听。” 姜慕燕立刻眉开眼笑,“好,等妹妹的手好了,咱们一块弹给外婆听。” 姜留点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段日子每天早晚去池塘边看姜三郎鬼哭狼嚎,姜留居然觉得身体一天比一天轻快,好像真的要康复了。 如今是正月二十二,时间紧迫,姜留只争朝夕。每日除了陪爹爹说话、陪姐姐弹琴、陪哥哥散步、看三郎耍猴外,姜留就以各种借口,让鸦隐带她出门,去转首饰铺子和作坊,她想找精工巧匠制作甲片。 姜留在现代时很喜欢美甲,到了大周后,她发现这里人用指甲花、丹蔻等花瓣汁液将指甲染成粉色或红色。这种方法染出来的指甲虽然漂亮,但也很单调。姜留曾想过在康安城开美甲店的可能性,但因为不知道怎么制作甲油胶,此计划变为现实的难度很大。 但姜留并没有轻易放弃。她一直在观察大周的胶水,猪皮胶,鱼鳔胶、蜂蜡等,只是这些胶的透明度都达不到美甲的要求。跟爹爹第一去雅正夫人的琴行转悠时,姜留发现了有趣的东西——甲片。 琴行内卖的乐器配件里,有带皮套的指甲片,晚照说是弹奏古筝时戴的。弹古筝戴的指甲片有用牛角制成的,也有用玳瑁制成的,玳瑁的甲片颜色非常漂亮,姜留盯着看了很久,当时便有制作这种甲片拿去卖的念头。 现在,正好利用上。 姜留和鸦隐转悠了两天后,确定了一家作坊,让他们的工匠磨制比弹古筝用的玳瑁甲片薄一倍的甲片,姜留还亲自画了美丽的图案,让工匠以金箔剪制出来,用鱼鳔胶牢牢黏在玳瑁甲片上,每套甲片中,只有两个甲片贴金箔。 这样的甲片,姜留共让工匠制作了五十副。做好之后,姜留让书秋把甲片送去雪霞晚,让雪霞晚的工匠给甲片熏香、抛光并制作漂亮的盒子。 姜留让书秋跟雪霞晚的工匠说,这些甲片是她从走街串巷的货郎那里买的,不值钱。五十副弄坏了一大半也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套完好的也成,但务必抛光透亮、熏香醒脑。 书秋连忙提醒姑娘,“要是这么说了,他们交回来的铁定只有一套,其他的都会被他们贪了去!” 姜留认真叮嘱书秋,“就-这-么-说。说-得-能-多-不-在-乎,就-多-不-在-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八章 王家寿宴 “六姑娘,六姑娘,大消息!”自打姜二爷跟随卢定云开始练射箭后,姜猴儿为了活命,把伺候二爷的光荣差事推给了姜宝,他专门负责驾车接送出府学琴的姑娘们。于是理所当然的,姜猴儿抢了鸦隐的差事,成了姜留的跟班。 “猴-儿-哥,什-么?”姜留从院子中的石床上慢慢爬起来,姜留很喜欢这么称呼姜猴儿,亲切又莫名的喜感。 这张黑色石床本来是放在外院书房院内,供爹爹晒太阳用的。被献艺的呼延图一锏劈成两半后,姜二爷让人把大石床打磨成两张小石床,一张给了姜留,一张给了小四郎。黑色石头吸热,躺在上边舒服极了,所以姜留经常躺在上边晒太阳。 姜猴儿笑着露出二十四颗牙,“姜财回来了,就在外边候着!” 难怪爹爹天天踹他,姜留也想踹两脚,“让-他-进-来,你-去-陪-爹-爹-练-箭。” 六姑娘实在太坏了!姜猴儿愁眉苦脸地出去,换了姜财进来。姜财进来给姜留行礼,只小声说了两个字“成了。” 姜留心领神会,冲着姜财竖了竖大拇指,又舒坦地躺回石床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因为怕走漏消息,甲片的事姜留连奶娘都没告诉,只有哥哥姜凌和他身边的姜财知道,所以姜留让姜财盯着雪霞晚,看王家会不会取走甲片。 如今万事俱备,只待外婆寿辰到来了。 因为二儿媳的死,王家和姜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但去年孙女们去王家学了几个月的琴,两家的关系缓和了些,冤家宜结不宜解,亲家母过寿,姜老夫人也不想失了礼数。 于是到了二月十一这日一大早,姜二爷便带着孩子们和寿礼,被母亲赶出府去王家贺寿。因王氏已故,陈氏又去了绍兴府没回来,姜老夫人只能让庶出的儿媳闫氏跟着去。 等马车进了王家所在的升平坊青芽巷时,跟在马车边的赵奶娘低声道,“三夫人,孟家和孔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孟家、孔家和姜家一样,都与王家是姻亲,也是接到了王访渔亲手书写的请帖赶来贺寿的。谁知她们竟是最后到的,闫氏有些着急,吩咐道,“让车夫再快点。” 赵奶娘立刻应了。 闫氏又叮嘱女儿和侄女们,“今儿咱们是来贺寿的,你们谁都不准跟人拌嘴,更不能打架,嘴巴都甜点,挑着好听的说,听到没?” “听-到-了。”姜家四姐妹齐声声地答道。 听熟了这慢悠悠的语速,闫氏竟觉得蛮可爱的,忍不住笑了,“你们乖啊,如果做得好,等会儿出来咱们先去花市转一圈,三婶儿给你们每个买五朵花。十文钱以下的,你们随便挑。” “好——”四姐妹欢欢喜喜地应了。 马上就到花朝节了,康安城的花市内摆满了鲜花,美不胜收。姑娘们都想把最美的花买来簪在发间,便是国丧不能戴出来,搁家里戴戴也能让人开心。一朵好看的牡丹少说也得五十文,十文钱只能买小朵的茶花、桃花或海棠,但家里银钱吃紧,能买花小姐妹们就很开心。 待马车停住后,车帘挑起,闫氏叮嘱孩子们,“踩稳了再下车,莫摔着,留儿让奶娘抱着。” “妹妹给我抱。” 姜凌挤开赵奶娘,伸手要抱妹妹。 “别闹!你领着四郎。”姜二爷将儿子挤到一边,他亲自将小闺女接过来抱在怀里,又叮嘱闫氏,“拜完寿最多三盏茶,咱们就走。” 国丧期间,王家不摆酒宴客,所以是吃茶,当然吃茶也是有茶点的。闫氏知道二哥不愿在王家多待,但三盏茶的功夫也太短了,闫氏只得硬着头皮道,“总得等孩子们献上寿礼。” 姜二爷点点头,迈步往王家走去。 见姑爷来了,王家的管家连忙下阶相迎,请他们入内。姜留四处看着,王家虽没挂大红灯笼,但院里的人都换了新衣,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她希望待会儿不要搞得太僵,让外婆过不好寿。 感受到闺女的僵硬,姜二爷拍了拍她的背,小声问,“留儿想去茅厕?” 姜留小脸一绷,“不-想。” “真不想?” “真!” 姜二爷点头,又不放心叮嘱道,“进去了不想说话就吃东西,不过别吃粘牙的糖和果子,小心把牙粘下来,丑。” 姜留狠狠紧了紧胳膊,干脆把爹爹勒死算了! 待到了后院给王老夫人磕头拜寿后,闫氏带着侄女们在后院中吃茶,姜二爷被请去前院吃茶。姜二爷走了两步,发现儿子没跟上,转头瞪了眼跟小闺女挤在一处的黑小子,“凌儿,去前院跟你表哥们一处耍。” 身负要务的姜凌起身道,“孩儿久不见外婆,想多陪她老人家坐一坐,待会儿再去前院寻表哥们。” 儿子留在这里,应是怕留儿被人欺负。姜二爷点头,“如此也好。” “好孩子,吃果子。”王老夫人和蔼地笑着,让人给姜凌端油炸的酥果。姜凌不是她闺女生的,所以王老夫人对他亲近不起来,但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她也不好说什么。 “谢外婆。”姜凌不在意一屋子女眷打量嘲笑的目光,挑了个不粘牙果子递给妹妹,小声叮嘱,“别用门牙。” 姜慕燕也道,“对,小心门牙。” 姜留哦了一声,决定回去就用钳子把松动的门牙拽下来,免得一家子都为她的牙提心吊胆的。正这般想着,姜留瞧见对面向她做鬼脸的孟雅媚裂开了嘴,也缺了一颗门牙,忍不住笑了。 她一笑,孟雅媚立刻捂住嘴,狠狠瞪着她。 姜留才没心思跟她斗,也没心思搭理冲着她咬牙的孔梅,她打量屋里的女眷。 除了孟家和孔家,还有六七位她不认识的。姜留静静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这些人的身份。她们是王家的旁支女眷,外客只有两位大舅的顶头上司——国子监祭酒的马陪卿的夫人、二舅的好友翰林学士孙诗杰的夫人。 待客齐了后,众人移步到院中吃茶。春和日暖,桃李争芳,莺啼婉转,坐在院子里吃茶也是一种享受。三桌姑娘们叽叽喳喳,上边的两桌大人也是欢声笑语。 “……幽影这孩子,年前就在准备了。”孔氏的大嗓门响起,便到了让各府姑娘们献寿礼展才艺的时刻,众人都静下来,望向王幽影。 姜留激动的小心脏砰砰跳,终于要开始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零九章 说瞎话 身为王家长孙女的王幽影骄傲地站起身,接过丫鬟喜竹递上来的托盘走到祖母面前跪下,“孙女为您做了一把团扇,祝祖母福寿安康。”待王老夫人把团扇拿在手中时,众女眷纷纷夸奖王幽影心灵手巧,姜慕锦小声道,“肯定不是她做的。” “五妹。”姜慕筝拉了拉姜慕锦的衣裳,示意她不要多话。 王幽影送完寿礼后,孟氏的两个女儿送上她们画的仙人托桃祝寿图,然后是王家旁支的姑娘们上前送贺礼。 王家人送完了,就该她们了。姜留深吸一口气,姜慕燕已微微欠身,就等三婶搭话后,她就站起来过去给外婆拜寿。攫欝攫 “孔梅,让姑看看你给祖母准备的什么。”谁知孔氏却招呼孔梅上前贺寿,闫氏脸色不好看,姜慕燕轻轻低下头。 姜留握住姐姐的手。大舅母这是因为她弟弟孔能的事在故意针对姜家,在这种场合挑事,她不愧是个败家的好手。 孔梅献上的是寿果。这果子一看便是街市上买来的,孔能入狱后孔家人日子艰难,众人意思意思地夸了孔梅两句。待孔梅退下后,孔氏又招呼道,“雅娇,快让伯母看看你准备的啥。” 孟雅娇微愣,见姑姑没说话,便顺从地站起来,将准备的一幅各种笔体的六个寿字献上。 见到姜家人脸色难看,孟三的妻子崔氏开心了,待轮到她女儿献寿礼时,客气道,“媚儿手笨,写得没她的姐姐们好,您老千万别嫌弃。” “以她的年纪能写成这样,已是很好了。”王老夫人展开孟雅媚的字给大家传看后,便问姜慕燕,“燕儿给外婆准备了什么?” 姜慕燕立刻站起身,双手托着给外婆准备的寿鞋和抹额上前,“燕儿祝外婆长寿福无边。” 按照康安城的风俗,寿鞋应是出嫁的女儿送的,如今却由小外孙女献上,王老夫人眼里不由得起了泪花。 闫氏连忙道,“燕儿的针线是我二嫂手把手教的,婶子您看她这鞋面绣得多好。” 众人连忙跟着夸,王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将外孙女拉起来,搂在怀里拍了拍。 姐姐送完,该她了。姜留慢慢走到外婆身前跪下,举起盖着寿纹帕的托盘,“外-婆,百-岁。” “好,好。”王老夫人亲手接下托盘,配合地问道,“留儿给外婆准备的是什么?” 姜留笑得极为开心,“漂-亮-的-东-西。” 姜慕燕也笑了,“外婆快打开看看,六妹妹神神秘秘地捣鼓了许久,燕儿都不晓得她给您准备的什么。” “哦?”王老夫人掀开帕子打开盒子,眼里的笑意便淡了,“果然很漂亮,留儿有心了。” “伯母,快给咱们看看是什么?”见伯母没把盒子拿给大家传看,王家一个好热闹的侄媳妇笑嘻嘻地问。 外婆没吭声,姜留就骄傲地抬起小脑袋回话,“留-儿-想-的-点-子,让-人-做-的。” 王老夫人眉头微微一皱,孔氏立刻抓住机会教训外甥女,“留儿!当着这么人的面,你怎么睁着眼说瞎话呢!” 开始了!姜留心里激动,嘴上却委屈巴巴地道,“留-儿-没-说-瞎-话。” “我妹妹从不说瞎话,大舅母请慎言。”姜凌站了起来。 姜慕燕也小声道,“留儿不会。” “你——”孔氏还要训,王老夫人开口了,“罢了!祖母知道留儿的孝心,你选的东西,外婆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零章 姜凌一开口,便知有没有 听到姜凌开口,闫氏就是一激灵。因为姜凌很少说话,一旦他主动提出要说几句,家里准有大事发生。姜凌有多护着六丫头,闫氏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月瘦了十几斤的姜三郎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他现在想说,闫氏当然欢迎。王老夫人不开口,闫氏主动搭了话茬,“婶子,我们家六丫头嘴慢,凌儿既然说这里边有误会,就让他说几句吧?” “外婆……”姜慕燕也晃着外婆的衣袖。 在王老夫人看来,这件事既然已经圆过去了就没必要再提,以免越描越黑。不过若不让姜凌开口,王老夫人真怕他转身去把女婿叫来胡搅一通,只得问道,“凌儿想说什么?” 姜凌直起身,先用帕子盖住妹妹的脸,把她按在姜慕燕怀里。他这么做不是怕妹妹紧张露馅,而是看着妹妹的委屈样,他就忍不住想揍人,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时候。 姜留转头,先看朱氏,“孔家伯母说仆随主,这话千真万确。” 朱氏笑了一声,“姜家总算还有个明白人。” 姜凌说罢,转身对王老夫人道,“我六妹妹没说一句谎话,她去琴行玩,看到弹古筝用的指甲片,才想出用指甲片给外婆做寿礼的点子。妹妹用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银两,买下西市最好玳瑁,请玉作巷璞家最好的匠人一片片打磨出来的,工匠共制出五百个指甲片。” “玉作坊璞家是西市最好的器物作坊,与我姜家一点关联也没有,大伙若不信,我现在就让人去请他们的工匠过来,当面对证!”闫氏挺直了腰杆,心放回了肚子里。 “收据应还在,若外婆想看,凌儿立刻回去取来。”姜凌抬头看着王老夫人。 马夫人放下茶盏,静静打量姜凌,芝兰玉树的姜枫竟能有此墨玉般的儿子,也是一大奇事。 王老夫人眉头舒展,嘴角露出笑意。孔氏连忙往回找补,“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留儿你这孩子也是最笨,咋不说清楚呢!不过这种指甲片不止璞家能做,咱自家的铺子也能做得一样好。” “就是!我娘的指甲片就是从姑姑的铺子拿的!”孔梅帮腔。 姜凌不理她们,继续道,“指甲片做好后,妹妹觉得不够漂亮,才询问我该做怎么办,我也是那时才知道此事。我与妹妹商量后,让书秋把指甲片都送去雪霞晚,请工匠抛光、熏香和制作盒子。谁知去取时,雪霞晚的工匠说五十套指甲只制成了一套,其他四十九套都损掉了。外婆若不信,可请雪霞晚的工匠和伙计过来一问便知。” 孔氏连忙叹了口气,“母亲不用问了,这指甲片是不好做。您看儿媳戴的这套,也是损了二三十套才制成的。” 闫氏也跟着丈夫打理铺子,一下就听出了这里边的猫腻,怎么可能让孔氏这么糊弄过去,“玳瑁质硬,抛光打蜡不可能破损,五十套能损四十九套,莫非是直接将指甲片扔到熏香堆里烧的不成!婶子,雪霞晚是我家二嫂留给燕儿和留儿当嫁妆的铺子,您操心劳力地替孩子们打理铺子生意,可不能让这些无能的管事和工匠埋汰了您的好意。” “姜家三嫂这话说得在理儿,伯母把这些人送去京兆府,让京兆尹大人狠狠地罚他们!”王家的侄媳妇也听明白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嚷嚷。 王老夫人惭愧点头,“他们确实该罚,老身无能,让两位夫人见笑了。” 马夫人没接这个话茬,孙夫人替王家打圆场,“今日是您老的寿辰,待明日再处置他们也不迟。” 旁边侍立的书夏脸色煞白,双唇发抖。 “夫人说得极是。”孔氏连忙道。 一直没开口的孟氏脸色也很难看,虽然她自己没贴指甲片,但她也让人给娘家送了,好在有大嫂在前边顶着,无人注意孟家。此时可不能让三弟妹开口,孟氏刚侧首想交待三弟妹崔氏几句,却为时已晚。 正在抠指甲的崔氏脑袋一转,忽然想到一个好点子,立刻扬声道,“雪霞晚的工匠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家铺子的工匠手艺还交待得过去。你们看,我这指甲片就是在我家铺子的工匠做的。” 孟氏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只得顺着她的话道,“三弟妹,咱们铺子的工匠何时开始制甲片的?” 崔氏洋洋得意道,“也是这几天的事,我瞧着稀罕便贴着玩,也给姐姐准备了几套,待会儿就给您送过来。” 你们家铺子制的?躲在姐姐怀里的姜留嘴角翘起。 姜凌开口,又是一记重锏,“大舅母、孔家伯母和孟家婶子贴的甲片,都出自雪霞晚,我妹妹送去抛光熏香的那五十套甲片。” “你这小子脸黑心也黑,乱扣屎盆子!”朱氏气得骂了粗话,院内的女眷厌恶地皱起眉头。 崔氏冷笑道,“孟家人从无一句假话,我现在便让人去铺子取十套来,自证清白!” 姜凌点头,“您手上贴的指甲片,每片贴着金箔花纹。我妹妹制作的甲片,每套中只有两片带花纹。若您能取来十套都贴同样花纹的甲片,姜凌立刻向您磕头认错。” 崔氏的脸僵了,抬起的要唤下人去取甲片的手慢慢收回,嘴硬道,“我家制的甲片带花纹和不带花纹的都有,只是带花纹的贵些,所以制得少。” 其实,姐姐派人送过去的五套指甲片中,确实每套只有两片带金纹。崔氏觉得带金纹的贵气,便都挑出来贴上了,家中一片带金纹的也没有。崔氏转头忘了姐姐一眼,满心埋怨她做事不地道,害得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孟氏虽不想再理三弟妹,但孟家人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三弟妹派人去铺子里瞧瞧,若有带花纹的,都取来。阮嬷嬷,你随着一块去取,快去快回。” 阮嬷嬷明白二夫人让她回院去取夫人房中的指甲片,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 待阮嬷嬷等人走了后,姜凌再重重落下一锏,“伯母和婶子甲片上的花纹,是我家六妹妹画了让工匠金箔裁出形状贴上去的,天下绝无第二家能做出这样的花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一章 嫁妆不要了! 真是大言不惭!崔氏重重哼了一声,“一个六岁小娃娃能画出的花纹,我家的工匠就画不出来?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姜凌敢这么说,闫氏就觉得这花纹一定不简单,追问道,“凌儿,六丫头画的花纹怎么就是独一无二的?” 这花纹似乎有些眼熟,搂着妹妹的姜慕燕认出桌上盒子内指甲片上的花纹后,眼泪就落了下来,哽咽道,“外婆,妹妹画在指甲片上的花纹,是兰字梅花篆体的外形,这是我娘常用的纹饰。因为妹妹的大名带个兰字,所以我娘给妹妹做的每件衣裳都有这种花纹。您看,这花纹的尾端形似半圆,我娘说妹妹睡觉时腿就这样放。” 闫氏仔细一看,声音也哽咽了,“可不是么!这不就是留儿经常抱着的布老虎身上的花纹么!我二嫂去了,这可怜孩子一天不抱着她娘给她做的布老虎就睡不着觉,醒了经常说梦到她娘了。” 姜凌有点傻眼,她用布老虎身上的花纹是为了多一重保障,但没想到,这跟鸟的形状差不多的花纹,居然是个“兰”字?还有,她睡觉时怎么可能是罗圈腿的?! 王老夫盯着甲片上的花纹,回想起女儿一针一线给孩子做衣裳时的模样,也留下眼泪。 闫氏还嫌不够,又指着崔氏喝问,“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这是你孟家铺子的工匠画出的花纹?!” 姜凌继续补锏,“我娘的魂魄连佛香阁都进得去,今日是外婆的六十大寿,我娘就在天上看着呢,您说吧。” 姜慕燕忍不住哭出声,王老夫人双手颤抖,抬眼望苍天。崔氏哪还说得出话,她与孔氏、朱氏不约而同地低头抠指甲,孟氏的脸色煞白,从未觉得如此丢人。 姜慕锦指着崔氏骂道,“你们一群大人合起伙来欺负我六妹妹,你们不要脸!” 孟雅媚不干了,“你才不要脸!指甲片是姑姑派人送来的,可不是我们偷的,那铺子本来就是姑姑家的!” “就是,铺子是王家的!”孔梅跟着吼回去。 孔氏和孟氏都恨不得锤死自己的傻侄女。见大嫂已经没词了,孟氏只得站起身,屈膝道,“母亲,是儿媳的错。雪霞晚的管事媳妇将甲片送进来,儿媳不知指甲片是留儿送去的,才引出了这样的丑事,请母亲责罚。” 之后,孟氏到了姜留面前,屈膝弯腰轻声道,“留儿,都是舅母的错,害你受委屈了,留儿想怎么罚舅母都可以。” 孔氏连忙跟上,“就是!王恪媳妇做事不地道,害得咱们一家子起了误会,留儿要是不出气,就打舅母几下吧,待会儿舅母就把他们抓进来打板子!” 姜留还没说话,书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跪爬到老夫人面前,磕头如捣米,“老夫人,奴婢的爹我娘打理雪霞晚一向兢兢业业,绝不敢行错半分。两位舅夫人去铺子里取东西,奴婢的爹娘怎敢拦着?请老夫人明鉴,请老夫人明鉴!三姑娘饶命啊,三姑娘饶命。” 姜慕燕被吓到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姜凌,让他拿主意。 姜凌自然不会管。六妹妹让书秋去送指甲片时,姜凌多了个心眼,让书秋把脸抹黑让铺子里的人认不出来,就是想看书夏的爹娘会怎么做。 他们昧下四十九套指甲片,往王家送了一些又偷偷转卖了一些,这样的人若是在军中,必定要斩首的,留着只能乱了军心。 姜慕燕看姜凌不管,只得转头看三婶。闫氏也不吭声,等着王家人出招。 “留儿!” 这时,被赵奶娘送消息请过来的姜二爷大步走进院中,王家大舅和二舅在后边匆匆追着。孔氏看到丈夫,吓得一用力把指甲片抠了下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姜二爷迈步穿过众人,弯腰抱起自己的小闺女,又抬手给大闺女擦了擦脸上的脸泪,怒声问道,“凌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妹夫,都是误会……”孔氏忍着疼,挪动肥胖的身躯想挡住姜凌。 姜凌岂是她能拦住的,他闪身到了父亲身前,爆豆子般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提醒父亲,“请父亲息怒,绝不能因铺子的事情扰了外婆的大寿,否则儿子和留儿万般不安。” “是啊二哥,事情都说清楚了,误会也解开了。”闫氏生怕二哥掀了桌子,这事儿他可不是没干过。 王二舅也听明白了,上前劝和道,“妹夫,都是二哥的错。留儿莫怕,看二舅给你做主。” 听到爹爹气得呼呼直喘,姜留也怕他冲动,立刻决定撤退。她抬手环住爹爹的脖子,软糯糯地道,“爹,留-儿-想-回-家。” “留儿这是吓着了,二哥,咱们带她回去吧?”闫氏连忙道。 姜二爷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冷冰冰地对王老夫人道,“清荷死后,您老怕姜家贪了她留给两个孩子的嫁妆,让人都抬回王家,铺子也由您老管着。以后您也不必再将东西送回来,小婿虽然无能,但两个闺女的嫁妆还是出得起的。您老万福,寿礼已送上,小婿就不再这儿给您添堵了。” 说罢,姜二爷也不看已经撑着椅背颤巍巍站起来的岳母,转身就往外走。 “外婆万福,凌儿改日再来给您磕头。”姜凌齐了礼数,立刻转身,跟上父亲和妹妹。 被爹爹抱着的姜留真要哭了,爹爹不要铺子和嫁妆,可那是她姐姐心心念念的嫁妆,是姐姐的底气啊! 王大舅和王二舅上前阻拦,若真让妹夫这么出去,事情就麻烦了。他们这一拦,姜二爷的火气全撒在了他们身上,一巴掌呼啦倒俩后,姜二爷大步走了。 看着被仆从扶起的王家兄弟,众人目瞪口呆。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发起怒来,竟如此吓人。 闫氏看着二哥潇洒无比的背影,心中着急。二哥啊二哥!那是燕儿和留儿的东西,哪能说不要就不要啊,可不能就这么走了。 于是,闫氏笑着对王老夫人道,“婶子,我二哥心疼孩子,语气重了点,您老千万别生他的气,我回去就告诉母亲,让母亲责罚二哥。我二嫂留给两个孩子的嫁妆、田庄和铺子,本来就是您给二嫂准备的,我二嫂走了,您收回来也应当应分。过几天就是我二嫂的忌日,劳烦您老派人去姜家坟上跟我二嫂说清楚,免得我二嫂在天上惦记着。书夏跟她管铺子的爹娘也是您老给我二嫂的陪嫁,我们就不带回去了。” 出嫁女儿的嫁妆,是女儿安身立命的根本,哪有收回的道理,闫氏这是拿话扇王家人的脸呢。若她们真留着嫁妆不还,谁家还敢娶王家女?孔氏和孟氏的脸色极为难看。 “留儿那孩子体弱,别再吓出病来。”闫氏可不管她们的脸色,抬手拉过傻了的三侄女,“给你外婆磕个头,咱们这就回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二章 三日还嫁妆 没了嫁妆的姜慕燕脑袋也空了,她跪下给外婆磕了三个头,便被三婶拉着往外走,姜慕筝与姜慕锦在后跟着。 “姑娘,姑娘……”书夏跪爬几步,瘫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望着两个儿子追着外孙女出了院门,王老夫人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恨不得晕过去,孔氏和孟氏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崔氏和孔氏还在努力抠指甲,众女眷则大都沉浸在姜二爷少有的雄壮怒火中不能自拔。 孟雅媚小声幸灾乐祸道,“姜家败落了,姜慕燕又没了嫁妆,没有好人家会娶她了。” 孟雅娇狠狠瞪了三妹一眼,示意她闭嘴。但孟雅媚的声音还是被众人听了去,虽说对孟姜两家割席断交早有耳闻,但大伙现在才发现竟已到了两辈人都交恶的地步。 难怪坊市间传言说要毒杀姜松的是孟家,这事儿还真说不好。 事已至此,茶也不必再吃了。马夫人侧身探手,亲手捡起从王老夫人手中掉落在地上的两片玳瑁指甲,阳光晴好,指甲片上的金箔闪着光,让她觉得分外刺眼。马夫人将指甲片放在桌上,站起身道,“传言果不可轻信。” 言罢,马夫人向外走去。孔氏连忙跟上留客,“您刚坐了这一会儿,怎么就走呢……” 马夫人走后,她就成了院内唯一的外人,孙夫人也坐不下去了,“伯母,孩子们都是真心实意为您贺寿。这一家人过日子,哪有锅碗不碰瓢盆的,有误会解开便好。您老切莫伤神,侄媳先回了,改日再来看您。” 王老夫人微微欠身,让二儿媳代她送客。 两位夫人走后,跪在地上的书夏也被婆子拖了出去,院内只剩孔家、孟家和王家人了。孔能的妻子朱氏清了清嗓子,开始往回找补,“伯母,侄媳有些话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按理说是姜家没本事,才让您老劳神费力地帮俩外孙女照看铺子。既然铺子是您管着,府里人用点铺子里的小东西怎么了?铺子里的管事往府里送东西又有什么不对?姜家人真是捡着根针就当棒槌使,这东一句西一句的是要干啥?” 王老夫人微微皱眉,没有接话。王家一位要嫁女儿的侄媳妇听得不高兴,开口抢白朱氏,“孔家嫂子既然这么说,我也就说几句。清荷姐的嫁妆铺子里的东西家里人用点是没什么,可沾不着挂不着的人跟着一块拿,就不地道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 朱氏的话还没说完,又被王家侄媳妇抢白道,“访渔嫂子在南市有个陪嫁的肉铺,孔家嫂子去肉铺给你娘家人拿肉,要不要给银子?” 能不给么!朱氏答不上来了。 王家侄媳妇冷声道,“你去拿肉给银子,访渔嫂子拿清荷姐铺子里的东西送回孔家,问樵嫂子也拿了送去孟家,可没往铺子里放过一文钱吧?” “那不是清荷不在了,铺子让娘家人帮她管着么……”朱氏低声道。 “可不是清河姐让娘家人帮着管,是访渔嫂子带人堵着姜门去讨回来的。”这位侄媳妇也是个厉害的,话如爆豆子般往外扔,“伯母您睁开眼看看,府里有两桌姑娘等着许人家呢。这事儿如果传出去,谁家还愿意娶咱们书香王家的闺女?!” 好端端的因为几盒脂粉让人戳脊梁骨,这是干得什么事儿!他们王家大房就差这点东西?又有一侄媳小声抱怨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二十三清河妹妹忌日时,姜家坟地边上不知要围几圈人,等着戳咱们的脊梁骨呢。”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就憋不住再说几句……” 王访渔便脸色阴沉地迈大步走了近来,开口打断朱氏的话,让她继续憋着,“今日之事,错不在母亲,不在妹夫更不在留儿。是我只顾在国子监日夜忙碌,对铺子里的管事疏于管教,致使这帮畜生酿下如此大错。请族人放心,访渔定在三日内理清店铺,连同其他嫁妆一起,亲自送回姜家,并在妹妹忌日时到她坟前认错。” 王访渔是王家的当家人,他都这么说了,王家女眷也不好再开口。刚走到院门口的孔氏听到丈夫这么说,既心疼又心慌。 三日内就要把清荷的嫁妆送回去怎么成,那些都是她给女儿留的。 姜二爷回府安顿好小闺女,便跑去外院练箭,姜家外院顿时鸡飞狗跳,仆从退散。 傍晚从衙门回府后,见到卢定云抱着脑袋一脸绝望地从院子里跑出来,姜松脸都黑了,大声喝道,“二弟,住手!” 吼完之后停了片刻,不见有箭飞出来,姜松才迈步进入院,见除了光秃秃的箭靶外,墙上、树干上甚至二弟身后的窗户上都插满了箭,累了一天的姜松就想发火。可见衣发凌乱的二弟满脸委屈地望着自己,姜松又心疼了,“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王家人给你脸色看了?实在难受以后就不去了,让凌儿替你去。” 没准姜凌去了,受气的就是王家,何乐而不为?姜松走向二弟,忽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是不错。 “我没发脾气,我是在练箭。”发泄了一顿之后的姜二爷,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姜松拿下二弟手里的弓交给姜宝,拉他去外院书房,一边给他擦手上药,一边埋怨着,“手指头都勒出血了,也不知道歇一歇。卢师傅教了你这许久射箭的诀窍,你怎还是……” “射箭要守规矩!写字要守规矩!做人要守规矩!娶妻也要守规矩!”姜二爷越说越委屈,“我照着卢大哥说的法子练箭,心里不舒坦;照着字帖的框架习字,心里也不舒坦。我想怎么样射就怎么样射,想怎么样写就怎么样写……” 姜松叹了口气,“王家究竟出了什么事?” 姜二爷不想说那些烦心事,只道,“大哥,我想多赚些家业,给燕儿和留儿做嫁妆。” 姜松语重心长道,“若想赚家业,你就得守规矩。” 见二弟眼里都有水光了,姜松又心疼了,“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得受不得一点委屈?等三弟回来,咱们哥仨一块喝几杯,把话说开就不难受了。” 姜二爷抽抽鼻子,“国丧不能饮酒。” “咱在家喝,没人知道。” “大哥不守规矩。” 姜松……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三章 调虎离山 今晚爹爹留在外院吃酒,三小只被姜老夫人叫去后院用饭。 姜慕燕心神恍惚,姜留说不明白,姜凌是个闷葫芦,一顿饭下来,反而是姜老夫人说的话最多。用完饭后,三丫头依旧恍惚,六丫头依旧傻笑,黑孙子依旧是个闷葫芦,说太多话又惦记儿子的姜老夫人心很累,让人送他们回西院歇息。 每晚必读书的姜慕燕破天荒地早早上了床,蜷在被子里搂着膝盖发呆。姜留也爬上去,学着姐姐的姿势与她面对面坐着。 可是一会儿之后,小肚肚很大、小腿很粗、小胳膊也很肥的姜留就撑不住了,改为趴在床上,抬头看着姐姐。 姜慕燕看着翻来滚去的妹妹,又哭了,“娘不在了,咱俩的嫁妆也没了……” 这句话,姜留已经听姐姐念叨无数遍,也劝了她无数回了,结果姐姐心里还是没底。因为娘亲去后,嫁妆就是姐姐的底气,现在底气没了,不是姜留说几句话就能哄好的。 见姑娘不说话,书秋上前哄道,“三姑娘莫哭了,二爷一定会让您和六姑娘风风光光出嫁的。” 爹爹连他自己都管不了,拿什么管他和留儿,姜慕燕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丫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姜留的脑袋砸在床上,心很累。 赵奶娘上前劝道,“姑娘莫哭了,夫人留下的东西就是您和六姑娘的,没有人拿得走,王家也不行!如果他们霸着东西不还,康安城百姓的吐沫星子就会淹死他们!” 书秋过来跟着劝,“对,如果百姓的吐沫淹不死他们,就让我娘去骂死他们!” 姜留…… 赵奶娘回头瞪着自己的蠢闺女,“倒水去!” 书秋端着洗脚盆出去后,赵奶娘接着劝,“王家是书香门第,是讲究人家,姑娘不信就看着,不出三天,王家人必定抬着嫁妆送到咱们门前来。” 能这么快?姜留张开小嘴,她以为最快也得娘亲忌日的时候呢。 姜慕燕流泪流得更凶了,“就算送回来,父亲也不会要的。” 这回,赵奶娘也没词了。 姜留眼睛转了转,想到了调虎离山之计,“要-不,让-爹-爹-出-城,打-猎-散-心?” “姑娘这注意好!”赵奶娘一拍巴掌,“二爷在府里关了多日,正该出去踏青。” 为了收回嫁妆,第二天一早,姜留便踱着小胖腿,到了爹爹面前。结果还不等她开口,姜二爷便眉开眼笑地道,“留儿想不想跟爹爹一块去打猎?你伯父准了爹爹出城玩几日,咱们去连青山转转!” 姜留忽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跟爹爹一块去打猎,她还有命回来吗?爹爹跟大伯说了啥,大伯不是逼着爹爹习武习经么,怎么准他出府了? 姜凌也害怕,立刻道,“妹妹受了惊吓,应该府中静养,儿陪父亲去吧?” 姜二爷瞪眼道,“下个月国子监就该择生了,你留在家里好生读书,哪也不能去!” 再过五个月,爹爹还要下场考武举呢,他离着标准,可比哥哥远多了。姜留心中嘀咕,可不敢说出口,怕挨揍。 姜凌与父亲商量道,“儿想继续在青衿书院读书,不入国子监。” 姜二爷皱眉打量儿子片刻,问道,“为何?” “因为大舅任国子监司业,儿不想他为难。”姜凌简要道。 “只要你拔得头筹,他能奈你何?”想到儿子拔得头筹后,王访渔再有坏心思也得憋着,姜二爷心情更好了,翘起二郎腿道,“去,一定要去!” “还有一事。”姜凌凑近三步,在父亲耳边低声道,“若要进国子监,便要详查籍谱,儿的身份禁不得推敲。” 这确实是个难事,姜二爷又皱起眉头,“爹与裘叔商量商量,再做定夺,你踏下心读书,一刻不可荒废。” “儿谨记父亲教诲。” 哥哥说得谦虚,但姜留却发现他的嘴角是翘着的,立刻明白他已经跟裘叔说过不想去国子监的事情了。 待从爹爹房中出来后,姜留小声问,“哥-为-什-么-不-去-国-子-监?” 姜凌如实道,“去了国子监,一月只能回家三日,那样妹妹会想我的。” 姜留…… “妹妹不想吗?” “……想。” 姜凌笑了,“等我去换衣裳,咱们一起去池塘边。” 哥哥哄弄完爹爹,又要去池塘边虐三郎了。姜留摸摸小下巴,哥哥实在太坏了。 得了大哥的许可,姜二爷便像急于出笼的鸟儿,一早便派人出府四处知会他的狐朋狗友,用完早膳便骑马带着姜宝、呼延图和卢定云出府了。 “小的祝二爷拔得头筹,满载而归!”被留在府里的姜宝在门口目送姜二爷远去,手摇得比狗尾巴草还欢腾,跟在姜二爷身后的仨家伙却走得一步三回头。 送完二爷回到西院,姜猴儿跟在六姑娘身后,嬉皮笑脸地道,“六姑娘,如今春暖花开天光晴好,您要不要去城外放纸鸢捉蛐蛐?小的会听音儿,准能帮姑娘捉几只又大厉害的,回来咱们拿着蛐蛐去东市……” 赵奶娘将他扒拉开,骂道,“你这死皮猴儿,滚一边去,别引着姑娘学坏!” 姜猴儿嘟囔道,“放纸鸢捉蛐蛐怎就学坏了,嬷嬷这话怎不跟二爷说去?” 赵奶娘瞪眼道,“二爷是男子,姑娘能跟男子一样?我看是你想去玩吧?二爷还没走远呢,你现在追上去啊!” 姜猴儿立刻闭嘴,不敢说话了。 姜留看他这怂样就忍不住摇头,这个猴儿真是白叫猴儿了,胆量跟大圣差了足有十万八千里。她也想出城去玩,但那也得等着把铺子拿回来再去。 说到拿回铺子,姜留就想到了王恪一家三口。她做玳瑁指甲片之所以瞒着姐姐,就是为了瞒住书夏,免得她给她的爹娘送信。其实,书夏人不错,但比起姐姐,她当然跟自己的爹娘最亲近。 姜留问奶娘,“书-夏-他-们,会-怎-么-处-置?” 赵奶娘道,“他们一家是二夫人的陪房,不管王家怎么想怎么处置,也得等三姑娘点头才成,所以这事儿还得看三姑娘的意思。姑娘,时辰不早了,奴婢送您去滴翠堂吧?三姑娘不能去,若姑娘也不去,老夫人该派人过来问了。” 不用去学琴的日子,姜家姑娘们依旧在滴翠堂读《孝经》。姜留应了,可还没等她挪出西院,姜猴儿又跳了回来,“姑娘,您猜怎么着?王恪媳妇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四章 讨嫁衣 “不-见。”姜留答得很是干脆。父亲不在,王家的事祖母不好插手,她说了就算。 三婶在王家时讲得明明白白,嫁妆不要了,陪房也不要了。现在嫁妆没还回来,只来个陪房媳妇算怎么回事儿? “得嘞!”姜猴儿转身,嗖地跑了出去,一会儿又嗖地跑了回来,“姑娘,那婆娘跪在府门外哭哭啼啼不肯走。” 攫欝攫。姜留皱起眉头,“赶-走!” 姜猴儿也很气愤,“小的赶了,往外赶她就往外挪,现在快跪到巷子口了,她说是王家大爷让她来给姑娘们赔罪的,还说好歹书夏伺候了三姑娘一场,请三姑娘念在主仆情分上,给她留条活路!当街人多,咱们的人不好动手。” 姜留想了想,回院与姐姐商量。可姐姐依旧在为嫁妆的事失魂落魄,问了也没什么反应。 姜留觉得,王家人如果真是心有不安,来的就不可能只是一个铺子的管事媳妇。大舅派王恪媳妇来,嘴上说是赔罪,分明是试探和逼迫。于是,姜留跟姐姐商量道,“留-儿-让-奶-娘-出-去,赶-她-走?” 姜慕燕沙哑道,“别-打-架。” “奴婢晓得姑娘的善心,您放心吧,奴婢绝不动她一根手指头。”不动她一根手指头,就骂得她抬不起头!赵奶娘转身,气势汹汹往外走。 奶娘走后,姜留让书秋出去守门,她在屋内跟姐姐商量,“姐-姐,把-契-书-和-卖-身-契-给-外-婆-送-过-去-吧?” 姜慕燕本能地反对,“那是母亲留给咱们的。” 姜留抱住姐姐,“只-有-把-这-些-送-过-去,嫁-妆-才-能-更-快-回-来,姐-姐-相-信-留-儿,好不好?” 这些东西在姐姐手里的事,本来只有外婆知道,但王家人要归还嫁妆,必定会向外婆要。姜留现在把东西送回去,也是免得再添口舌惹麻烦。 见姐姐不说话,姜留便道,“如-果-大-舅-他-们-向-外-婆-要-契-书-和-卖-身-契,外-婆-拿-不-出-来,外-婆-会-很-为-难-的。” 姜慕燕这才点了头。 姜留抱了抱姐姐,从床上的布老虎肚子里掏出油布包,银子留下,契书和卖身契包好,叫来鸦隐和姜猴儿,郑重吩咐道,“这-里-边-的-东-西,你-们-必-须-亲-自-交-给-我-外-婆,请-外-婆-当-面-点-清。” 六姑娘不说二十三张什么,鸦隐也不问,拿过来揣在怀中,“姑娘放心,某定不辱命。” 姜留点头,又道,“再-跟-外-婆-说-一-句娘-亲-的-嫁-妆-我-们-不-要-了,请-外-婆-把-抬-回-去-的-嫁-妆-里-娘-亲-的-嫁-衣-送-给-我-和-姐-姐,让-我-们-留-作-念-想。你-们,带-着-嫁-衣-回-来,一-定-要-检-查-是-否-破-损。” 姜猴儿连忙问,“如果王家不给呢?” 姜留眼里闪过慧黠,“不-给,就-跪-在-王-家-门-外,不-回-来。”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男儿膝下有黄金,鸦隐万分为难,姜猴儿却觉得这主意极好,“是!” 派你去就是为了这个,姜留儿笑眯眯地道,“猴-儿-哥-最-厉-害-了。” “姑娘放心,小的定不辱命!”被姑娘一夸,姜猴儿立刻雄心万丈,拉着鸦隐出府门,赶往王家。 待到了王家报了山门,王家管事很快便引着二人到了王老夫人面前。屋里不只有王老夫人,王家哥俩和孔氏、孟氏都在。 鸦隐见了这场面,回想了一下六姑娘的吩咐——姑娘说是交给她外婆,也没说不能有旁人在场,于是,鸦隐将东西掏了出来,双手递到王老夫人面前,孔氏抬手要接,鸦隐转开,“某奉两位姑娘之命,将此物亲手交到老夫人手中,请老夫人当面验清,某也好回去交差。” 孔氏狠狠瞪了鸦隐一眼,退到一旁。 憔悴了许多的王老夫人,已经意识到了里边是什么,她接过来,颤抖着打开,王家人的目光都落在这油布包上。 姜猴儿连忙道,“姑娘说这是二十三张,小的斗胆,请您老验验数对不对。” 王老夫人打开油布包,众人看清里边的东西,都惊了。 孔氏失声道,“这些竟在燕儿手上?”这死丫头,这么大的事儿都瞒着! 鸦隐见王老夫人不动,便催促道,“请老夫人过数。” 见鸦隐一身草莽戾气,王访渔不悦道,“你是何人?” “某是姜家的护院。”鸦隐瓮声瓮气道,“请老夫人尽快过数。” 听着护院的口气,姜家真是要跟王家断得干干净净。王老夫人抿唇,颤抖着手一张张数过,微微点头。 王访渔咳嗽一声,道,“你回去告诉两位姑娘,就说因嫁妆较多,让她们多容几日,待清点完毕后,定会送回。” 说罢,王访渔还阴沉沉地看了妻子一眼,孔氏吓得低头。 鸦隐没接这个话茬,执行下一步命令,“姑娘说,二夫人的嫁妆不要了,但请老夫人把抬过来的嫁妆里二夫人的嫁衣送给两位姑娘,让姑娘们留个念想。” 姜猴儿补充道,“嫁妆多得数不清就不必数了,请老夫人派人取出嫁衣,姑娘们让小的带回去。” 王老夫人听了,身体又是一颤。孔氏则慌了神,人倒霉了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那么多嫁妆他们不提,怎就偏偏提起嫁衣呢! 王问樵听得皱起眉头,“母亲竟连妹妹的嫁衣都取回来了?” 巘戅阅笔趣yb≈99o戅。王老夫人微微摇头,女儿的嫁妆是大儿媳带人过去收拾的,抬回来后便放在女儿原本居住的院内,她怕伤心,从未去看过。 鸦隐催促道,“请老夫人取嫁衣,某还要赶回去复命。” 复个屁的命!两个臭丫头的话,你们还想当圣旨用不成!孔氏道,“嫁衣珍贵无比,怎么能让两个粗手粗脚的大男人碰!” 姜猴儿道,“请老夫人验看包好,小人送回去立刻交给姑娘。” 见王家人不动,姜猴儿又道,“不急,您慢慢找,小的到府门外跪着,您什么时候找到了,小的什么时候送回去。” ≈21434≈21437≈32≈38405≈31508≈36259≈32≈121≈117≈101≈98≈105≈113≈117≈46≈99≈111≈109≈32≈21434≈21437≈12290“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王老夫人盯着姜猴儿问。 姜猴儿笑嘻嘻的,“老夫人,小的是跟贵府学的。雪霞晚的管事媳妇说她得了王家大老爷的吩咐,若我家姑娘不饶过她们,她就在府外跪着不起来。王大老爷不愧是国子监司业,这办法真好。” 说完,姜猴儿还冲着王访渔翘起大拇指。 王访渔气得脸都青了,怒喝道,“滚出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五章 滚出去 鸦隐刚要暴怒,却被机灵鬼姜猴儿拉住了。姜猴儿嬉皮笑脸道,“老夫人您先找着,小的们去府门外跪等。” 王访渔气得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你们,你们这等……” 王问樵拦住大哥,轻声道,“管家,请二位去吃茶。” 待他们出去后,王访渔转身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蠢妇!” 孔氏被打得跌坐在地上,捂着脸委屈道,“老爷错怪妾身了,妾身是让王恪媳妇过去给孩子们赔罪,可没说……” “住口!”王访渔气得呼呼直喘,“王家的颜面,让你丢尽了!” 孔氏委屈极了,指点着骂道,“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就知道风花雪月吹拉弹唱躲清闲,家里一大摊子事都要我一个人操心,出了事就全是我的错!好,你们不蠢,你们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走,我带着孩子们回娘家去!” 又是这一套!王访渔怒了,“要回你自己回,莫带我王家儿女!” “好啊王访渔,你这是要休了我是不是?我孔福香嫁进王家二十年,给你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还伺候公公终老!你现在瞧不上我要休了我?好,我走,你给我等着!”孔氏撑着肥胖的身躯站起来,作势要往外走。 王老夫人皱紧眉头斥道,“都多大年纪了还拌嘴动手,也不怕儿女们笑话!” 孔氏立刻扑过来,“娘啊,儿媳是为了谁啊——” 孟氏冷冷看着这一幕,大嫂在家作威作福,凭借的不过是她给王家生了两个儿子罢了。 王问樵皱眉提醒,“母亲,姜家人还在外边等着呢,咱们还是先将妹妹的嫁衣取出来吧?” 孔氏眼睛一缩,“又不是不还,他们这么急吼吼的是要做什么!过几天收拾清楚了一块送回去多好!” 王问樵烦躁地皱起眉头,“大嫂若能让姜家下人不在府门前跪着,何时送还都可!” 姜猴儿跟妹夫一眼,是个泼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王访渔怒道,“愣着作甚,还不去取嫁衣!” 孔氏嘟囔着出去,许久才提着包袱回来,扒开一条缝让众人看了一眼,便合上了,“娘,儿媳让人给她们送出去吧?” 王老夫人确认是女儿的嫁衣,微微点头。 “且慢。”王问樵却上前一步,“大嫂将嫁衣给我,我亲自去送。” “二弟何苦来的,上赶着去看姜家人的冷脸……”孔氏不给。 孟氏见冷声道,“大嫂不肯放手,莫不是嫁衣破损了?” “说啥呢!”孔氏提高了嗓音。 大儿媳分明是心虚了,王老夫人沉着脸道,“将包裹打开!” “娘……” “打开!” 孔氏只得打开包裹,露出里边的嫁衣。王问樵看到嫁衣上的绣凤,内心真被触动了。他想起妹妹出嫁那日,他背着她出门时,周围都是称赞声,那才是王家该听到的声音。 “好了,看也看了摸也摸了,给孩子们送回去吧!”孔氏见二弟上手,连忙上前阻止。 王老夫人拍开儿媳的手提起嫁衣,一看便怒了,“谁动了清荷的嫁衣?为何换了右袖?” 分明是以假乱真的衣袖,婆婆怎么一眼就看出破绽了?孔氏喏喏道,“拿回来就是这样的……” 若她不知,怎会如此遮掩。她动了女儿嫁妆里的布料也就罢了,竟连嫁衣也动过!王老夫人身体摇晃,王问樵连忙上前搀扶,“母亲!” 王访渔气坏了,一脚踢在妻子的腿上,“蠢妇!” 孔氏叫道,“我昨日收拾嫁衣时就是这样的,嫁衣好端端地在库房锁着,谁也没动过!我怎么知道……” 孟氏冷冰冰地道,“我记得幽影提过她在照着做嫁衣,她是照着大嫂的嫁衣做的?” “我方才在想,为何清荷去世时会将契书交给不足十岁的燕儿。现在我却悟了,她临去时定已明白,无论是在姜家还是在王家,她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亲生女儿!”王问樵质问,“将嫁妆拉回王家,真是清荷临去前的嘱托么?” “当然……”孔氏死鸭子嘴硬。 王问樵不再理她,转头问兄长,“姜家人在外边等着呢,大哥说该怎么办?” 王访渔恨不得打死孔氏,怒声问,“嫁衣的衣袖在何处?” 见孔氏不吭声,王访渔怒道,“来人,让大姑娘带着她的嫁衣过来!” 叫女儿过来,三句五句就露馅了,孔氏连忙道,“幽影照着她姑姑的嫁衣做衣裳,不小心沾了火星烧了个洞……” 到了这个地步,跟她生气有什么用!王老夫人闭上眼睛冷静片刻,“去将衣袖取来!” “娘……” “去!” 孔氏见没得商量,只得回房取了嫁衣原本的衣袖来。王老夫人一看,眼泪便落了下来。这何止是破了一个洞,分明是烧掉了半个袖子! “出去!” “娘……” “你们都给我出去!”王老夫人忽然声嘶力竭的怒吼,“出去!” 被母亲赶出房门后,王问樵道,“母亲要修补清荷的嫁衣,劳烦大哥去取清荷的嫁妆清单,你我二人一同去库房过数。” 孔氏连忙道,“二弟你不知道,咱可没全把嫁妆抬回来……” “那就劳烦大嫂去取抬回嫁妆时的清单。”王问樵平静地道,“若是大嫂不方便取,我便派姜猴儿会姜家取。嫁妆抬回姜家后,也是要一一过数的。” 见二弟起了倔劲儿,王访渔只得让孔氏去取单子,他与二弟道,“抬回来的布匹因不能久存,所以用了一些。我已命人照样采买,待买回来后再放进去。” 王问樵依旧平静,“妹妹嫁妆里的布匹,是父亲派人去江南采买的,不知大哥派的人去了何处?” “二弟!”王访渔的脸拉了下来。 王问樵抬眸,平静无波地看着他,“大哥,康安城的人不都是瞎子,为了王家的颜面,归还嫁妆的事也必须办得风光敞亮。” 王访渔转开眼,哼道,“你不必如此作态,雪霞晚的脂粉不只是你大嫂一个人拿的!” 王问樵点头,“小弟教妻不严,才致使她犯下如此大错。小弟补给燕儿和留儿五百两银子,大哥呢?” “你……”王访渔气得跺脚,“你补给燕儿银子有何用,还不是被姜家人拿去用了!” “燕儿能握紧契书,就能握紧银子。”王问樵依旧平静,“退一步说,姜家用了是姜家理亏,小弟补银子是为了百年之后到了地下,还有颜面见父亲和清荷。” 被二弟噎得说不是话的王访渔喘了口气,才与他好声好气地道,“那也用不了五百两……” “小弟想用银子换个安心。”王问樵成了一潭死水,声音毫无起伏,“待归还了嫁妆后,咱们分家吧。小弟除了西院内的东西什么都不要,全归大哥。” “你说什么?!”王访渔失声怒吼。 孟氏惊慌地抬起眸子,又缓缓落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六章 抬走了就别想轻易送回来 王家院内,蜂舞蝶忙的桃树下,王访渔气得呼呼直喘,“二弟,你是在怨我?你扪心自问,闹出这样的丑事,只是你大嫂一人的错吗?!” “你先出去。”王问樵头也不回地吩咐妻子孟氏,孟氏屈膝低头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王家下人早在两兄弟争吵时已经躲得远远的,生怕殃及池鱼;房内里屋的王老夫人打开箱笼,拿出针线,坐在床上拆剪女儿嫁衣的衣袖,似是听不到任何动静。攫欝攫 王问樵平静道,“事情到了这一步,的确不是大嫂一人的错,此时仍不想体面了结此事的,也不只大嫂一人。” “你莫指桑骂槐!我若不想体面了结此事,又岂会当面归还清荷的嫁妆?”王访渔吼道。 “大哥当面应承的是三日归还。“ 王访渔皱紧了眉头,“我那不是不知嫁妆有缺损么!话虽是我说的,但你以为你就能置身事外?便是分了家你也是王家人!” “我要分家不是不想担王家人的责任,而是不愿以后再失颜面。我能约束孟滢,大哥可能约束大嫂?”王问樵一针见血。 王访渔气急,“你以为我愿意娶她么?!还不是父亲……” 王问樵打断兄长的话,“是你去见过大嫂后肯应下亲事,父母才开始为你们操办的。若大哥实在不愿,父母也不会强迫你。母亲就在房内,请兄长慎言。”≈21434≈21437≈32≈21486≈21486≈23567≈35828≈32≈100≈105≈110≈103≈100≈105≈110≈103≈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99≈111≈109≈32≈21434≈21437 “我那时怎么知道会是这样!”王访渔后咬牙,当时的孔氏艳若牡丹,谁知二十年后竟是如此模样,“她为我生儿育女,帮我操持家务,侍奉父母,你要我如何?!” “小弟不敢,小弟无能,只想独善自身而已。”王问樵听到外边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便道,“大嫂已取来清单,咱们去妹妹的院子一一验看吧。若大哥不反对,我派人将姜猴儿叫来,当着他的面清点。” “你还嫌不够丢人?!”王访渔简直不知道弟弟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王问樵结果大嫂手里的单子,垂眸道,“大哥觉得,让他跪在府门外哭讨嫁衣丢人,还是让他在这儿盯着点验嫁妆丢人?” 王访渔不吭声了。 谁知管家将话传到外院茶房,姜猴儿却不肯去,“姑娘派我来送东西讨嫁衣,不是清点二夫人的嫁妆。我家二爷和姑娘已说得明明白白,二夫人的嫁妆不要了,管家何苦为难小的?劳您再去催催,若拿不来嫁衣,我和鸦哥只得去外边跪着了。” 看着旁边半截铁塔般的鸦隐,王管家不敢发火,只得赔笑让人再上好茶,又退了出去。 鸦隐低声道,“要跪你跪,某可不跪!” 姜猴儿笑得露出二十颗大白牙,“鸦哥只管坐着,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便是到了,也有小弟兜着。” 鸦隐烦躁道,“不过是件嫁衣罢了,王家恁得啰嗦!”巘戅叮叮小说戅 姜猴儿端起龙井喝了一口,吧唧吧唧嘴才道,“他们越不敢拿出来,这里边事儿越大啊。”话说回来,为啥六姑娘要讨嫁衣呢,莫非她提前知道了什么? 骂走了王恪媳妇的赵奶娘回府,才知道老夫人将两位姑娘叫去了北院,连忙赶了过去。 北院正房内,姜老夫人听完两个三孙女说契书,叹息了一声。二儿媳与自己不合,自然不肯将嫁妆和孩子托给自己,却没想到她连自己的娘家都信不过,直接交给了孩子。 “你娘不放心的,不是你外婆,而是你的舅母们吧。”姜老夫人摸了摸六丫头的头,“你让人把契书送回去,这事儿做得对。” 这么做就是在明晃晃地打王家人的脸,六丫头这点像她爹,心眼活泛。姜老夫人翘起嘴角,“嫁衣怎么回事?” 姜留如实道,“学-琴-时,留-儿-听-孔-梅-跟-大-表-姐-说-绣-嫁-衣,孔-梅-问-大-表-姐-烧-坏-的-袖-子-补-好-没-有,大-表-姐-说-补-好-送-回-去-了。然-后-她-们-看-着-姐-姐-的-背-影-偷-笑。” 姜慕燕睁大哭肿的眼睛,“妹妹说,她们弄坏了娘亲的嫁衣?” 姜留摇头,“烧-坏,补-好-了。” 姜慕燕的眼泪又掉了下了,“她们怎么敢,怎么敢……” 嫁衣是女子定亲后出嫁前,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虽说一辈子只穿一次,却是女人一辈子最珍贵的一件衣裳。姜老夫人叹了口气,“你娘的嫁衣用的是丝绸丝线,都是你们的外公派人去江南买回的,不比贡品差,腰间和肩上缀的玉石也是极好的。” 王幽影定亲后,取出姑姑的嫁衣想照着葫芦画瓢倒也说得过去,至于烧坏,应是她们晚上忍不住试穿时,不小心碰着了灯火。王幽影比慕容还小一岁呢,她都定亲了,自己的孙女却还没着落,姜老夫人忍不住皱起眉头,也不晓得她们在绍兴那边,可有相看到中意的人家。 待赵秀巧进来后,讲了她将王恪媳妇赶走的事后,姜慕燕照着妹妹的意思,主动问祖母若王家将他们送回来,自己该怎么处置她们。 姜老夫人本不想沾手孙女嫁妆和陪房的事,不过她既然问了,便道,“若是只送人回来,便赶出去。若连卖身契一起送来,你便随自己的意处置,只是书夏不能再留在府里。” 赵秀巧连连点头,老夫人说得太对了。 姜老夫人夫人又道,“这几日先让景霞去西院做事,待伢行送人来时,你自己挑个中意的留下。” 在姜老夫人身后的景霞连忙屈膝应了。 祖母身边只剩了景秀和景霞两个丫鬟,姜慕燕岂敢让景霞过去伺候自己,连忙起身道,“祖母,燕儿怎敢……” “不必说了,就这么办吧。”姜老夫人拍了板。 见姐姐还要依礼推让,姜留便截住了她的话茬儿,“祖-母,嫁-衣-怎-么-还-没-取-回-来?” 姜老夫人翘起嘴角,端茶杯掀杯盖轻轻吹了吹,才道,“若王家还要脸面,送回来的就不只嫁衣,且等着后晌吧。” 姜慕燕的眼睛顿时亮了,“祖母是说,我外婆要讲我娘的嫁妆送回来了?” 姜老夫人点头,“嫁妆他们既然抬了去,就别想轻易送回来。” 姜慕燕眼里的亮光霎时又暗了,姜留却两眼冒光地爬祖母的膝盖上,“祖-母,留-儿-能-做-什-么?” “你话都说不清楚,还能做什么?旁边瞅着就是。” 姜留…… 不愧是她爹的亲娘!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一一七章 二送嫁妆 天色将晚,王家后门大开,樟木箱、官皮箱、状元箱等成双成对沉甸甸的箱笼,被抬出来装在马车上,一队赶往会嘉坊姜家。一路上引来不少跟随的闲人,待马车停在姜家门口时,看热闹的人已是里三层外三层了。 昨日王家欺负外孙女惹怒姜二爷,致使姜二爷一个揍倒王家哥俩,携姜家人摔门而出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今日一早,姜家的仆妇当街怒骂雪霞晚管事媳妇时,大伙把实情听了个明白。难怪姜二爷会生气,这搁谁身上谁也受不住。 王家这会儿大车小车地赶过来,莫非是要赔罪? 很快,姜家周边的墙头上、房顶上和刚刚萌芽的柿子树上都爬满了人,眼巴巴地等着。 王管家顶着众人的目光,上前敲响姜家紧闭的大门,他一边敲一边暗骂姜家不是东西,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大门开了后,王管家陪笑道,“劳烦小哥进去通禀,就说升平坊王家送回由王家代为照管的姜二夫人的嫁妆,请姜家派人验看入府。” “您稍待。”姜家门人说完,又将大门关上了,差点儿把王管家的脸拍成大饼。 “哗——” 听到王家果然来送还姜二夫人的嫁妆,众人就议论开了。 “不对啊!姜二夫人的嫁妆足有几十辆车,王家这才拉回来多少东西?” 王家下人不干了,叉着腰道,“几十辆车是装的全部嫁妆,我家姑奶奶去世之前,只托娘家照管贵重嫁妆!” “那也不对啊。你们去年搬姜二夫人的嫁妆时咱可数着呢,一共拉走八车,这会儿怎只送回来六车?” 有这么好事的么!王家下人更气了,“当时的马车小,现在的马车大!” “呦吼?还有这一说?” “呦——” 众人正跟着起哄时,见姜家大门又开了,便立刻禁了声。 姜老管家走道,“王管家,我家二爷和两位姑娘已经再三说过不要二夫人的嫁妆了,只求你们看在二夫人的颜面上,以后少欺负我家姑娘就成。您请回吧。” 回个屁!王管家再陪笑,“劳烦老哥再通禀一声,就说我家大夫人求见贵府老夫人。” 姜老管家笑得比王管家还不好意思,“小哥也知道我家二爷的脾气,二爷既然说了两位姑娘出嫁时姜家会备更多的嫁妆,小老儿怎么敢给您开这这个门?若是开了,二爷回来非得把小老儿打死不可。您就当可怜小老儿,把二夫人的嫁妆拉回去,继续供王老夫人、夫人、姑娘们花用吧。” 王成大声道,“瞧您这话说的,姑奶奶的嫁妆放在王家,可没人动过一分一毫。” “是呢,是呢!看小老儿这嘴啊!”姜老管家抬手假意扇了扇自己的嘴,“不是您拉回来的这些,是二夫人的嫁妆铺子和田庄,留着给王老夫人、夫人和姑娘们花用吧。” 王成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铺子和田庄的契书一直在表姑娘手里呢,咱可动不了!” “你们是卖不了铺子,东西可没少拿!”看热闹的人跟着起哄,“不光王家拿,孟家、孔家也跟着拿!” “王家闺女嫁人了,嫁妆还能供着四家人花用,真是让咱开了眼了!王家人不愧书读得多,肚子里墨水也多,心眼儿更比别人多!” “你们怎只用姜二夫人铺子里的东西,孔大夫人、孔二夫人铺子里的东西看没见这么用过?” “欺负姜二夫人死了,两个姑娘年纪小呗!” “……” 呸!当她看得上那寒酸铺子的破烂玩意么!躲在门房内看热闹的崔氏气得咬牙切齿。 孔氏被笨嘴的王成气得要吐血了,一挑车帘站了出来。 谁知她还没开口,就听有人讥讽道,“呦!还有送回来六车嫁妆,原来还有一辆是坐人的!” 孔氏气急,转圈点着地上、墙上、房顶上和树上骂道,“我们拉回去多少东西就拉回来多少,待会儿姜家人出来了,自会一样样数清楚,瞪大你们的眼珠子看着!我们王家家大业大,才不会贪图外甥女的东西!” “看不到喽,天要黑喽!”树上爬得最高的家伙起哄,“你们赶这个点儿送过来,不就是怕人看么!” 哪是怕人看,是王问樵在家发疯,非得让她送!孔氏重重哼了一声,下马车到姜家大门前一把推开老管家,迈步直奔姜家后院。 谁知她进去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又气呼呼地出来了,“回去!” 王管家犹豫了,“夫人,老爷吩咐一定要将东西送进姜家大门核对之后才能回府的。” 能进你进啊!孔氏狠狠甩了王管家一眼,转身上了马车,“走!” 赶着出来送孔氏的姜慕燕这会儿才赶到门口,带着妹妹屈膝行礼,“燕儿与妹妹恭送大舅母。” 假惺惺!孔氏撩开车帘,压着火勉强道,“你们出来做什么,风凉,快回去。” 孔氏的马车走了后,王管家上前哀求两位姑娘,求她们收下嫁妆。 姜慕燕只是摇头,带着妹妹一步步往门内走。 借着姜家门口的灯笼,众人见这俩姑娘中大的两眼红肿,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小的虽长得胖乎,但走路都费劲,便忍不住骂道,“造孽啊,这么俩可怜孩子,王家怎么下得去手哦!” “就是啊,王家还书香门第呢! “王家的书香都被铜臭盖住了,你们还不晓得吧……” 门外的人说着闲话,姜慕燕拉着妹妹进门后,立刻小声道,“舅母拉走了八车,却只送回来五车。咱们怎么办?” 姜留道,“姐-别-急,咱-们-一-件-件数-清-楚。” 到现在姜猴儿没回来,就说明嫁衣不在马车上,姜留在等,看王家怎么把娘亲的嫁衣送回来,又以什么借口开脱。 王家的五辆马车在姜家门前停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巡城官兵过来赶,才返回了王家,看热闹的人群也悻悻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家的马车又一辆辆地来到姜家门前。待看清这次赶车的是王问樵,从马车上被扶下来的不是孔氏,而是双目通红的王老夫人后,跟来看热闹的人群骚动起来。 听闻外婆和二舅亲自到了,姜慕燕、姜凌和姜留到门前恭迎。 王老夫人见姜慕燕双目红肿,心疼地道,“好孩子,外婆把你们的东西送回来了。” “外婆……”姜慕燕忍不住哽咽。 姜凌朗声道,“外婆,我父亲说……” 王老夫人抬手,“好孩子,外婆都知道。但这些嫁妆是你们的娘留给你们的,你们的爹做不得主,你们更做不得主。” 说罢,王老夫人拉着姜慕燕,王二舅抱起姜留,先后进入姜家大门。 两位久不见面的亲家再次面对面时,王老夫人和姜老夫人看着对方,心中生出同一个念头 还不到一年,她怎么老成这副模样。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章 赔银子 见祖母和外婆面对面不说话,姜慕燕紧张起,轻轻摇了摇外婆的手。王老夫人回神,轻轻点头道,“嫂子,我将清荷的嫁妆送回来了。” 当着明白人不说糊涂话,姜老夫人径直道,“怎敢劳烦弟妹亲自送回来,让他二舅一个人来就足够了,弟妹坐吧。” “我过来,是有两件事要跟嫂子说。”王老夫人落座后,也开门见山地讲道。 “弟妹有话请讲。”姜老夫人颔首。 被二舅抱在怀里的姜留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祖母和外婆过招。 转身从婆子手里接过装着嫁衣的锦盒,“一是清荷的嫁衣衣袖在府中破损了,我替换成了自己嫁衣的双袖。” 说完,王老夫人打开锦盒,展开女儿的嫁衣。姜留眼睛都睁大了,一是奇怪嫁衣居然是青色的,二是被绣纹复杂的嫁衣上缀着的珍珠和翡翠亮镇住了。这也……太豪太漂亮了! 虽然嫁衣的两个衣袖也是青色的,但连姜留这个外行都看得出岁月在衣袖布料上印下的沉重痕迹。不过衣袖的绣纹、滚边虽然与嫁衣用的是不一样的花纹,但换上之后却也很搭调。 见六丫头眼睛瞪得溜圆傻呆呆的,姜老夫人直接问三丫头,“燕儿觉得呢?” 嫁衣是她娘的,她娘去世时没带走,就是留给她们姐妹的,自然是由她们说了算。 姜慕燕跪在地上,“外婆裁自己的嫁衣补母亲的衣袖,燕儿惶恐,请外婆赐还母亲的衣袖,燕儿缝补接好后,立刻将外婆的嫁衣送还。” 她就知道燕儿是姜家最懂规矩的姑娘,王老夫人语气温和了些,“衣袖在盒子里,燕儿可以补,不过外婆的衣裳不用还。你们的母亲早逝,外婆将自己的福气也送给你们,愿你们以后觅得良婿,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谢外婆。”姜慕燕再拜。母亲的嫁衣回来了,嫁妆回来了,她惶恐不安的心终于安稳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姜留也跟着拜,“多-谢-外-婆。” 王老夫人扶起两个外孙女,握住姜留的手道,“前日在府里是外婆没问清楚,害得外婆的留儿受委屈了。” “没-有。”姜留真诚摇头。 王老夫人又与姜老夫人道,“第二件,是清荷的嫁妆搬回去后照看不周,致使部分布料污损无法再送回来。因采买不及,所以我王家补给两个孩子一千两银子,嫂子觉得如何?” 一千两太多了,不过王家既然拿了来,姜老夫人自然不会为两个孙女推出去,“燕儿,留儿,你们觉得呢?” 姜慕燕连忙又跪下,“慕燕多谢外婆。” 慢半拍的姜留正准备跪下时,被外婆搀扶住了,“除了这一千两,王家再添五百两,补两个铺子和柳家庄去年应有的进项。以后铺子和田庄,就劳嫂子帮两个孩子照料了。留儿觉得这样可成?” 一下就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的姜留笑弯了眼睛,“可-以-买-好-多-好-多-糖。” 本来凝重的气氛,被姜留一句话打破了,王老夫人笑道,“少吃些糖,仔细把牙吃坏了。” 姜老夫人也道,“燕儿已经十岁了,铺子和田庄以后就由她管着,弟妹觉得如何?” 这样当然是最好的,王老夫人点头,“这是契书和清单,让孩子的二舅带着她们去清点抬回来的东西,劳烦嫂子派人拿着单子看能否对得上。” 姜老夫人点头,点了身边的刘婆子和姜留的奶娘,“当时送出去时是她们跟着过的数,本还有燕儿的奶娘,不过奶娘现在在柳家庄养伤不在府中,由她们两个去,弟妹觉得如何?” “由嫂子做主。”东西都送回来了,谁过数都一样,只要能拉姜家大门就成,“财不外露,箱子搬进来再开,嫂子觉得如何?” 若是王家老大跟着来,姜老夫人定不会同意进府再开箱,但王家老二的为人,姜老夫人还算信得过,点头同意。 众人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两位老夫人,气氛又冷凝了。姜老夫人主动开口道,“再有十天便是清荷的忌日了,有些话压在心里许久,老身想趁这个机会跟弟妹说清楚。” 王老夫人点头,她也有些话,不吐不快。 姜老夫人轻声道,“我家糟了横祸,万般无奈之下,变卖家财求活路。清荷卖了三个庄子贴补家里的窟窿,老身一直为此惭愧万分。” 王老夫人眉毛动了动,端起茶杯,淡然道,“清荷嫁入姜家,就是姜家的人,她的自然就是姜家的。“ 姜老夫人再道,“老爷去后,太夫人病倒,老身也身子不济,由三个儿媳为其祖母侍疾,是老身疏忽,未发现清荷的身子也不好。” 王老夫人握住茶杯的手忍不住颤抖,茶水倾洒在手上微烫,姜老夫人将茶杯放在桌上,因未掌握好力道,发出“砰”地一声。 这一声,便是两家之间最大的裂痕,屋内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许久之后,王老夫人才冷冰冰地问,“当时女婿何在?” “他出府去为祖母求药。” “这里是康安城,汇聚天下名医,他求药竟去整整了七日!”王老夫人怒道。 “他去了城外。”姜老夫人道。 姜太夫人已病入膏肓,他竟还出城寻药!若女婿在府中,她的女儿就不用日夜辛劳,不会病倒!王老夫人粗重地喘息着。 屋内又陷入沉默中,许久之后姜老夫人才又道,“不管亲家母信或不信,清荷嫁入姜家后,太夫人宠着她护着她,老身也从未真正难为过她。” 王老夫人腾地站起身,“那女婿呢?他是怎么对待我女儿的!” 姜老夫人也站了起来,“我儿一没养外室,二没宠且灭妻。” “若他没养外室,姜凌是哪儿来的?!”王老夫人反唇相讥。 姜凌的身世不可说,姜老夫人垂眸,“姜凌的事绝不是亲家母想的那样,我儿绝未做过对不起妻儿的事。” 你儿子未对不起我女儿,那姜凌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王老夫人待不下去了,抬步往外走。 姜老夫人冷声道,“亲家母只挑姜家的不是,怎不问问你女儿嫁入姜家后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她打心里看不起我儿,这些年连笑脸都没露过几个,还教着燕儿不让她与我儿亲近……” 王老夫人猛地转身,“你儿身上有哪一点值得人敬重?” “我儿孝敬父母、善待亲朋、不违法犯科,不打骂妻儿,有哪点不好?”姜老夫人怒火飙涨,“若不是看上了我儿,你们王家做什么巴巴地请媒人登门,点名道姓要将你女儿嫁与我儿为妻!” 此一时彼一时,若早知姜家会有今日,她绝不会上赶着把女儿嫁进来!王老夫人转身,用力拉开屋门,却见姜凌和姜留两个小家伙手拉手站在院中,吃惊地望着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章 过来给爹娘磕头 待外婆和二舅走后,姜老夫人也没去西院,只叫过三孙女问,“嫁妆都核对清楚了?” “对清楚了,除了布匹外,单子上的东西都送回来了。”姜慕燕回道。 姜老夫人点头,“除了想摆在房里的,其他都锁入西院库房中,钥匙你亲自拿着。银两也要收好,铺子和田庄择妥当的人打理,若有不懂的,可以去问你外婆。” 为了避嫌,姜老夫人不想沾儿媳的嫁妆。 回到西院后,姜慕燕拉住在箱笼间转悠的妹妹,停在一座一尺来高的白玉浮雕山盆景前,低声道,“这白玉浮雕山上的碧桃少了一个,原先有六个,妹妹看这里。” 姜留顺着姐姐的手指仔细看,见白玉山上一小截桃枝的两个玉叶上果然缺点东西,“姐-姐-告-诉-二-舅-没?” 姜慕燕轻轻摇头,“二舅应该知道吧?” 姜留不知道二舅知不知道,但她知道嫁妆已经收回来,再想找玉桃也不可能了,“姐-姐,其-他-嫁-妆-还-有-问-题-吗?” “应该没有。”姜慕燕眼里满是欢愉,“娘亲的嫁妆回来了,咱们还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妹妹!” “姐-姐!”姜留配合小姐姐,一起欢喜着。 “咱们把嫁妆收好后,就去滴翠堂弹琴吧。” 姜留…… “业精于勤荒于嬉,咱们已三日没弹琴读书了。”姜慕燕有了底气后,又恢复往日的神采,“咱们不只要读好书,还要学管铺子,学好女红补好娘亲的嫁衣……” 姜留连忙提醒姐姐,“姐,书-夏-一-家,该-怎-么-办?” 王家除了送回嫁妆,还将书夏一家三口也送了回来,如今三人就在前院柴房里押着。 姜慕燕眼中的神采褪去,与妹妹商量道,“我想让他们走,妹妹说行吗?” “走-去-哪?”姜留问。 姜慕燕道,“把卖身契还给他们,让他们想去哪就去哪。” 书夏七岁便到姐姐身边伺候,姜留知道姐姐不忍心发落她,但这样处理肯定是不行的,她转头看奶娘。 赵奶娘道,“姑娘,奴婢多句嘴。” 姜慕燕点头。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姑娘轻饶了他们三人,以后铺子、田庄里的管事和伙计们依样学样,姑娘该怎么处置?” 娘亲也说过凡是一定要遵循规矩办,姜慕燕咬咬唇,“依着嬷嬷,此事该怎么办?” 赵奶娘自不好直接说,只建议道,“姑娘不如去请教三夫人,三夫人应有些法子。” 姜慕燕点头,“在外婆家时,三婶几番维护我和妹妹,燕儿该去道谢的。” 既然是道谢,便不能空着手去。姜慕燕提了一盒上等肃东当归,与妹妹去见三婶。 闫氏听了三侄女的打算后,摇头,“雪霞晚地段好,除去府里花用的,也不该只赚几十两银子,他们两口子定吞了不少流水。” 不错!姜留点头,她将五十套指甲片送去雪霞晚,王家拿走三十套,剩下的十几套被王恪媳妇拿去卖了或做了人情,以此比例来算,他们贪得少不了。 姜慕燕请教道,“三婶,因为铺子里的账册做不得准,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拿了铺子里多少钱呢?” 闫氏笑了,“燕儿怎犯了糊涂呢!他们的卖身契握在你的手里,命都是你的,要什么账册?你只管将他们叫来,就两条路——要么拿三百两银子买命,要么押他们送去衙门。” “三百两?”姜慕燕惊讶地瞪大眼睛。 跟着丈夫打理生意的闫氏点头,“他们绝对拿得出。你可知道前些日子王恪的老娘去世后,为何书夏在府外待了一个多月?王恪两口子给她寻上门女婿,也是给他们一家找后路呢。三婶知道你心肠好,若是依着三婶,买命钱交上来后,就立刻将他们一家子卖得远远的,免生后患!” 小姐妹俩回到西院后,姜慕燕犹豫几番还是拿不定主意,问妹妹,“该怎么办?” “听-三-婶-的,让-猴-儿-哥-去-办。”既然姐姐念着与书夏的主仆情分想饶他们一次,把钱收回来后,让姜猴儿把人吓唬老实了赶出康安城。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王恪背主后,康安城没有一家铺子会雇他做事。他们没钱没田地房产,不可能在寸土寸金的康安城落脚,只得出城另寻出路,至于以后他们怎么过活,那是他们的事。 解决了王恪一家子后,紧要的便是要寻合适的人打理雪霞晚。 小姐妹俩跟哥哥商量后,姜凌叫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叔,让他帮忙。除了雪霞晚,求本药材铺也请裘叔帮忙照看一二。 少爷吩咐的事,姜裘自不会拒绝,一口应下,又问,“祠堂已经建好了,少爷何时过去祭拜?” 还不到两个月,祠堂这么快就建好了?现在父亲不在府中,想什么时候去都由他自己说了算,姜凌想了想,“十六日妹妹学完琴,咱们就去。” 姜裘诧异,“少爷要带六姑娘一起去?” 这是理所当然的,姜凌点头,“她是我妹妹,当然也要去。” 姜裘…… 听到哥哥要带她去祭拜哥哥的亲生父母,姜留点头,“咱-们-要-买-祭-品-吗?” 姜凌摇头,“这些裘叔会准备好,妹妹不要告诉别人,姜慕燕也不行。” 哥哥的身世府中人都不知道,当然不能说,姜留应下。 待十六这日,姜留学完琴,便被哥哥以带她去买笔墨为由带走了。上了马车,姜留问,“哥-哥-后-晌-不-用-回-书-院?” 姜凌摇头,“后晌学骑射,我不必跟着还不如我的武师浪费时日。” 姜留…… 哥你这么狂,咱爹知道吗? 祠堂建在康安城外东十里一个名叫任家庄的村子里,这村里十有都姓任,虽与边城任家毫无瓜葛,但毕竟是同姓,五百年前也算一家。 选定地方后,裘叔派了一个名做任敬毅的人在村内买下一处院子落户后,向任家族长交银子捐了族田,将姜凌的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送入任家祠堂,受任家村的香火供奉。 到了村中任家祠堂,姜凌以任敬毅外甥的身份进去祭拜,姜留则在祠堂外的马车里往里看。 她觉得裘叔实在是太聪明了——祠堂是现成的,祖宗是现成的,守护祠堂的人也是现成的,只要把哥哥的祖父母和父母的牌位放进去,齐活! 难怪才用了一个多月,裘叔就办好了,不过这任家村的族长太做事也不谨慎了,他问清要认祖归宗的任家人的底细了吗?祠堂里摆的牌位上,写的是哥哥祖辈和父辈的真名吗? 在祠堂祭拜后,姜凌带着妹妹跟随任敬毅回家,在院后的小佛堂内摆祭品再次祭拜。 姜凌先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转头唤还在看着牌位发呆的妹妹,“妹妹,过来给咱爷爷奶奶、爹娘磕头。”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章 姜二爷遇险 姜留愣了,慢慢抬起手,指着自己鼻子问,“我-也-叫-爹-娘?” 姜凌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是我妹妹,当然叫爹娘。” 能这样论吗? 姜留觉得不太对劲儿,转头看裘叔,却发现裘叔抬着脑袋研究天上的云彩,他旁边的任敬毅低着头研究地上的蚂蚁。 姜留转回头,见哥哥已经一脸委屈了。 “妹妹不愿意认我的爹娘?我都已经认了你的爹娘了。”姜凌很伤心。 姜留最见不得哥哥难受,挪过去跪在桌前的垫子上,可她喊不出口。 站在他们身后的任敬毅疑惑地看着裘叔,用嘴问这是怎么回事。裘叔又抬头望天,表示他啥也不知道,想知道就问老天爷。 “爷爷,奶奶,爹,娘,这是凌生的妹妹,留儿。”姜凌认真介绍道。 说完,姜凌转头看妹妹,眼睛都是亮的。压力山大的姜留只得跟着哥哥磕头,她动作慢,哥哥配合着她慢慢磕。 磕完头后,姜凌拿出一块染血的帕子,放在面前的火盆里,“这上边是娘亲的血,烧了这条帕子,爹娘的魂魄就能找来了。” 姜留看着被火苗吞噬的血帕,很想跟哥哥说他应该先烧帕子再磕头,人还没到,前边的头不是白磕了么。 姜凌烧完帕子后,抬头望着苍穹,待有风吹过火盆卷起灰烬时,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再次道,“爹,娘,这是我妹妹留儿,她很聪明也很懂事,你们看,她是全康安城最好的女娃娃。” 看到哥哥落泪,姜留也被感染了,真心实意地道,“爹,娘,我-是-留-儿,我-哥-是-全-康-安-城-最-好-的-哥-哥。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哥-哥-的。” 姜留的话音刚落,一小阵旋风卷着火盆里的灰烬飞起来,洒满祭桌,也撒了她和哥哥一身。 姜凌哭出声来,“爹娘应了,他们真来了!” 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姜留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不过,她一点也不害怕。她抬头看着苍天默数:现世的爸妈,姜二爷和王氏,哥哥的爹娘……她恐怕是这世上爹娘最多的人了吧? 爹爹,你闺女又认了一对父母,你开心不? 连青山山脉深处,姜二爷忽然打了个寒颤,张开眼望着头上遮天蔽日的大树。 姜宝儿低声问,“二爷被虫咬了?” 姜二爷揉揉鼻子,“没有,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右侧趴着的呼延图立刻道,“二爷若觉得不对劲儿,咱就撤吧?” 卢定云点头,“也好。” 姜二爷瞪眼,“没猎到虎,爷回去会被那帮小子嘲笑的。这边不是有虎啸声么,咱们就在等着,爷不信老虎不来喝水!” 好吧……你说了就算,四人继续埋伏。 姜宝、呼延图、卢定云趴在地上等虎,姜二爷则仰躺在大氅上,抬头望天。 “有动静!”呼延图和卢定云几乎同时低声道。 姜二爷翻身趴下,握住弓箭,“哪呢?” “这动静不对,上树!姜宝带上二爷。”卢定云先起身,攀住旁边的大树蹭蹭蹭地往上爬,动作快似猿猴,呼延图紧随其后上了另一棵树,动作也不慢。 姜宝提起姜二爷也上了树,姜二爷嘀咕道,“宝儿,你看卢大哥的身手,哪像有腿疾的。” “嘘!”姜宝如临大敌,双目灼灼地盯着茂密的森林,姜二爷也瞪大眼睛跟着找虎。 很快,林中传来沙沙声,四个人摇摇晃晃跑出来,趴在小水塘边狂饮塘中水后,其中一人道,“翻过这座山,再行十里便是康安城,出去后还有一场硬仗,咱们在此稍事歇息再走。” 姜二爷听着这声音耳熟,试探着唤道,“白旸大哥?” 水塘边的四人受惊,站起身手握兵器,背靠背摆出迎敌姿势,抬头往上看。 姜二爷看到那人的满是泥道子的脸,认准了,在树上招手道,“白旸大哥,是我,姜枫啊!” 树下之人也认出了姜枫,不过却未放下兵器,谨慎问道,“原来是姜二弟,你怎在此处?” 姜二爷看出了白旸的紧张,知道这里边有事儿,连忙交待道,“我和柴四哥、白三弟出城打猎,我在此处等着猎虎,已经守了一个多时辰了。” “白晅也来了?”白旸放下武器,旁边的三人也将武器放下。 “正是,他们在林外三里的小栈歇息,我带着人进山猎虎。”姜松从树上下来问道,“白大哥你们这是?” 白旸还未搭话,树上的卢定云低声道,“二爷,又有人来了,看动静不只一个。” 白旸立刻握紧手中刀,“林中凶险,二弟快带着你的人出树林,叫上柴四公子和白晅,即刻回城!” 白旸身边人劝道,“世子和姜二公子一同离开,属下等在此御敌。” “世子您快走!” 姜二爷看明白了,“白大哥,来人是敌非友?” 白旸急了,“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你们快走!” 白晅是他的好兄弟,姜二爷岂能看着白旸不管,拉着他的胳膊道,“白大哥跟我上树,我卢大哥是百丈穿杨的神射手!快!” 白旸…… 卢定云…… 既然他们愿意留下当帮手,不用白不用。白旸的手下道,“世子,您上树!” “姜宝,带白大哥上树!”姜二爷也看出白旸已是强弩之末,连忙唤道。 “得罪了。”姜宝单手揽住白旸,几下攀到大树上。不等他帮忙,姜二爷也跟着攀了上来,白旸的三个手下在树下埋伏,准备杀敌。 片刻后,随着沙沙的草声,六个黑衣人蹿出来,停在水塘边查看地上的脚印。四支箭带着风声落下,三支射中敌人,一支落水小水塘,紧接着又是三箭,逼得还未躺倒的三人躲避,白旸的手下伺机而动,双方打成一团。 见自己的手下逐渐不敌对方,白旸低声请求道,“姜二弟,劳烦你的人搭把手。” “好说。”姜二爷吩咐道,“呼延大哥,宝儿,你们下去帮忙。” 呼延图和姜宝从树下跳下去迎敌后局势顺转,不消片刻便将对方砍倒在地。 没见过这等血腥场面的姜二爷抱着树干,腿脚发软。 白旸靠在树上,松了口气,“多谢姜二弟出手,白旸必有重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1章 白老虎皮 人美心善的姜二爷,不只送白旸出山,还和柴易安、白晅一路护送他返回了康安城。 待回到姜府后,姜二爷立刻跑回西院沐浴更衣,硬生生泡了一个时辰才爬出来,有气无力地捏着闺女的小胖手嘟囔着,“爹再也不去深山猎虎了……” 见爹爹这副衰样,姜留低声问,“爹-爹-被-老-虎-吓-到-了?” 他看到的场景,可比老虎吓人多了,姜二爷却点头,“是呢,老虎张开嘴有铜盆那么大,吼一声比咱们过年放的爆竹还响,一脚就踹碎巨石,一甩尾巴就截断一抱粗的大树,留儿可不要进山,遇到老虎会没命的。” …… 爹爹说的这不是老虎,是老虎精吧,真是把她当孩子哄呢,姜留“哦”了一声,“爹-爹-快-去-见-祖-母-吧。” 北院都派人过来看了三回了! 姜二爷到了北院向母亲报平安,姜老夫人听了事情经过,也是吓出几身的冷汗,“那些是什么人,怎么会追杀相翼候世子?” 姜二爷摇头,“白大哥没说,儿也没问。呼延大哥说看他们的身手和狠辣劲儿以及装束,像是江湖杀手。母亲放心,呼延大哥他们打扫了现场,没人能找到咱们府上来。” “怎么打扫的?”姜母问。 姜二爷摇头,“儿不知。” 母子俩对视半晌,联想到无比血腥的场面,同时打了个机灵。姜母立刻道,“娘立刻让人去庙里捐香火钱,帮你求张平安符回来,这几日你就不要出府了。” 这时,管事抬进来一个大箱子,说是相翼候府送给二爷的。姜老夫人连忙问,“人呢?” 管事道,“已经走了,来人很是低调,马车上也没相翼候府的车徽。” 待把箱子抬进屋打开后,里边竟是一张白虎皮!姜二爷先惊后喜,“儿猎虎就是想送给娘的,这张虎皮儿就借花献佛,送给娘亲。” 姜母摸着白虎皮,含笑不语。 待晚上姜松从衙门回来,哥仨凑到前院的书房,姜二爷绘声绘色地讲了事情的经过,尤其突出了他的应勇和果敢。 姜槐听得热血沸腾,“下次再去打猎,我也跟二哥去!” 姜松则想到了别的,“我怎么记得,白旸是保护大皇子出城去皇陵开陵的?他仅带三人狼狈从山中回逃回康安城,那大皇子在何处?” 哥仨你看我我看你,半晌后,姜松才道,“相翼候府连送谢礼都偷偷摸摸的,可见此事非同小可,二弟出去后且不可与人提起,免得惹来大祸。不行,你还是老实呆在府中,不要出门了。” “好。”姜二爷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声问,“大哥,你说大皇子会不会有危险?” 姜松叹了口气,“康安城才安稳几年,希望大皇子平安无事。” 康安城北,皇宫深处华春宫内,康皇后坐在床边垂泪;正阳殿中,景和帝面色阴沉地走来走去,太监进来报,“万岁,护国公在宫外求见。” 景和帝立刻道,“快请!” 护国公进宫后,连忙向景和帝回禀详情,“白旸带三千羽林卫已经赶往皇陵迎大皇子回宫;连青山脉深处不见恶贼尸首,只有打斗痕迹,宋汉平将军正带人连夜搜山。请万岁放心,逆贼定一个都走不了!” 护国公的话说得异常坚决,身为大皇子的外公,他的愤怒和焦急,不比景和帝少半分。 “您说是何人会对泽儿下此都是毒手?”景和帝问道。 “未抓到逆贼之前,老臣不敢妄言。”护国公弯腰行礼,目光如炬,在万岁面前他不敢乱说,胆敢冒此大不韪的是何人,万岁心中不会没数。 景和帝沉吟片刻,“七日后太后的丧礼,再加派五千羽林卫沿途护送,不得有丝毫差池。” “老臣遵旨。” 护国公出宫后,景和帝问身边的太监总管杨奉,“查清楚了?” 杨奉立刻回道,“是。三日前,姜枫至其岳母家贺寿,因其次女被辱,姜枫怒打妻兄,第二日姜枫约嘉顺王的四子柴易安和相翼候的三子白晅出城狩猎,今日柴易安与白晅在客栈外的小河钓鱼,姜枫带人进山猎虎。” “不是说他骑射不佳么,还敢进山猎虎?”景和帝问。 杨奉为哄着万岁开心,把姜家的事情调查得极为清楚,“万岁有所不知,姜松为了让姜枫考取武举人,花重金请了两个武师入府教他骑射。其中一人名为呼延图,乃是江湖人士,善使金鞭;还有一人为右骁卫弓箭手,因腿疾卸甲后,被其表兄钟雷引荐入姜府。不过,虽被高手调教多日,姜枫在林中埋伏杀敌时却还是将箭射进了水塘中。” 景和帝想到那等场面,肩膀抖了抖,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奉见万岁果然喜欢,连忙接着道,“因从未见过此等场面,姜枫从树上下来时,腿脚发软。跟着跑了不过半程便跟不上白世子等人的脚程,是被下人背出山的。” 景和帝听完感慨道,“便是如此害怕,他还敢射箭救人,果然有一份赤子之心。” 杨奉…… “他要考武举?”景和帝又问。 杨奉立刻道,“其兄本打算让其参加文举,可姜二爷胸无点墨,只得改为武举。因姜枫幼时体弱,所以其祖父令其每日务必打三套拳射二十支箭,多年来虽无所成,倒练出一把子力气。” “能坚持这么多年,此子性格甚是刚毅。”景和帝赞道。 杨奉无语了片刻,又道,“不过小人觉得,以姜枫的骑射本事,武举必定无望。” 景和帝却又赞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亦是难得。” 杨奉…… 被景和帝赞有赤子之心、性格刚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姜二爷,此时正躺在床上做噩梦。 睡得正香却差点被父亲勒死的姜凌睁开眼,用力掰开父亲的胳膊,“父亲,您又做噩梦了!” 姜二爷迷迷糊糊醒来,盯着儿子摇头叹息,迷迷糊糊地道,“爹梦见猎了张白老虎皮,本打算给你做身虎皮甲。不过你长得太黑了,穿白虎皮不合适,爹还是留着自己穿吧,免得糟蹋了虎皮。” 姜凌……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2章 我要进山猎虎 第二天蒙蒙亮,姜二爷就被儿子拍醒了。 姜凌穿着跑步用的铁片衣,手里拎着姜二爷的铁片衣,“父亲,该起来了。” 姜二爷咕哝一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你昨晚又做噩梦吵着爹了,爹再睡会儿,你先去。” 姜凌将铁片衣放在床边,“那父亲继续睡吧,待会儿伯父来叫您,您再起。” 姜二爷瞬间清醒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看着小几上灰扑扑的铁片衣裳抱怨道,“丑死了。” 姜凌面色不改,“父亲不如做件白虎皮的。” “马上要清明了,穿虎皮会热的。爹得了张白虎皮,可惜你长得太黑,不合穿。”姜二爷说完揉揉脑袋,怎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呢。 姜二爷磨磨蹭蹭穿好衣裳,父子俩到池塘边时,池塘边的小路上已经有一圈人,除了二郎、三郎、四郎外,还有姜松、姜槐、姜慕锦。现在,晨起跑圈已经从惩罚三郎,变成了姜家的全家运动,甚是热闹。 姜凌把妹妹送到凉亭内后,便舒展身体加入跑圈队伍中。然后姜留发现今天哥哥有点不对劲儿。 往常,他都是跟在父亲身后跑,父亲快他就快,父亲慢他就慢,可今日哥哥跑得飞快,将父亲远远落在身后,超他一圈,两圈,三圈…… 跑惯了的姜三郎不哭了,夸爹爹跑得好快的声音也没有了,今早全是夸奖哥哥青出于蓝的惊叹声。姜留挪着小短腿到路边,等着哥哥过来递汗巾时,汗巾却被爹爹把汗巾抢走了。 待到哥哥跑过来,姜留只得递上自己的小帕子,“哥-跑-得-好-快。” 姜凌“嗯”了一声。 “爹-爹-怎-么-惹-你-生-气-了?”姜留好奇问道。 姜凌转头,“我要进山猎虎!”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爹爹莫非跟哥哥炫耀他猎虎的事儿了?姜留笑眯眯的,“哥,我-喜-欢-兔-子。” 比起打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姜留觉得还是让哥哥去打兔子更安全。 姜凌却道,“猎虎回来时,给你打几只兔子。” 姜留…… 姜二爷呼哧呼哧地跑过来,怒冲冲削了儿子一巴掌,“今晚爷就把你的毛剪了!” “什-么-毛?”姜留追问。 姜二爷哼道,“脚底的飞毛!” 姜留这才想起来,康安城有个关于飞毛的传说。传说中有一家生了个脚底长飞毛的娃娃,生下来就会飞檐走壁,后来他家里里趁着他睡着时把他脚底的飞毛剪了,这娃娃才变得跟正常娃娃一样。 爹爹这话,是嫌哥哥跑得快了。姜留呵呵笑,“剪-下-来-给-爹-爹-贴-上。” 姜二爷捏住闺女的脸,“要贴也是你贴!” 姜留…… 姜凌拍开父亲的手,“别总捏妹妹的脸,会流口水。” 姜二爷不放,“小娃娃才会流口水,留儿大了。” 姜凌皱眉,“都是父亲捏的,妹妹现在睡觉还在流口水!” 路过的姜三郎听了胖六居然睡觉流口水,想嘲笑她又怕被姜凌揍,一脸扭曲地跑了过去。 姜留皱起小眉头,真想给自己的脚底贴上飞毛,把这俩家伙踢飞! 用过早饭后,姜松去衙门,姜槐去铺子,姜二郎带着弟弟们去青衿书院,姜二爷却晃悠回西院,不想去练箭。 准备去滴翠堂读书的姜留好奇问,“爹-爹-以-前-不-是-很-喜-欢-射-箭-吗?” 姜二爷叹了口气,“以前射箭,爹想射哪就射哪,现在却要死盯着箭靶射,爹心里憋得难受!” 姜留…… “爹为什么不想射箭靶?” “丑,不顺眼,不想看。” 那还不简单,姜留给他出主意,“爹-爹-换-个-漂-亮-的-草-靶-或-把-你-最-讨-厌-的-人-画-像-贴-上-去-射-死-他,不-行-吗?” “好主意!”姜二爷捏了捏闺女的小胖脸,兴冲冲进了书房。 待到了外院后,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吩咐姜宝,“给爷贴靶子上。” 姜宝展开后,嘴角抽了抽,“二爷画的是?” “爷讨厌的人!”姜二爷活动肩膀,得意洋洋道,“这是爷想出来的练箭诀窍。” 姜宝仔细看,也没认出他家二爷画的是谁,但将人头像贴上后,姜二爷练箭的准头真得提高了。用他自己的话就是,“看着草靶子,爷一点也不想瞄准,但看到这个人头,爷就像一箭射死他。” 当天晌午用饭时,姜二爷得意洋洋地把人头画像拍在桌上,“爹射中了他的耳朵!” 姜慕燕吓了一跳,姜留非常捧场地鼓掌,“爹-爹-好-厉-害!” 接下来每日,爹爹拿回来的人头画像上窟窿逐渐增多,姜二爷的头也越扬越高。得知姜二爷射箭的准头提升后,姜家一片沸腾。 姜松笑得嘴都合不拢,“二弟中举有望了!” 姜老夫人握着儿子日渐粗糙的手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娘早就知道你能行。” 就连一项对父亲满是意见的姜慕燕,也拉着妹妹商量,“咱们给父亲买个好些的玉韘吧?父亲戴的那个都破损了。” 听姐姐这么说,姜留颇为感动,“嗯!” 要买玉韘,就要量爹爹右手拇指的粗细,这个艰巨的任务由姜留去做,姜凌则负责向卢定云打听玉韘的样式,姜慕燕负责付钱。三小只打着给伯父买生辰礼的由头,转悠了好几日,才挑中了合适的玉韘。 待到二月二十大伯生辰这日,三小只为伯父献上调理肠胃的人参和茯苓,便回到西院等着父亲回来,好将玉韘送给他。 谁知他们等到睡着,姜二爷也没回来。 书房内,姜家哥仨正在秉烛夜谈。姜松低声道,“今日相翼候世子护送大皇子回城,正昌也跟着回来了,他说自皇陵至康安城的驿道两旁站满了羽林卫。他还说……近日夜里不要出门。” 卢正昌是姜松的好友,与他同在礼部供职,他的话十分可信。 姜二爷目光灼灼,“这么说,白旸大哥上次冒险走山道入城,可能真的与大皇子有关。大哥你说,我算不算立功了?” 姜松抚摸短须点头,“你的这份功劳,就算万岁不知,护国公一定清楚。咱们总算是还上宫宴时护国公帮咱们说话的恩情了。” 生意人姜槐立刻道,“远远不止,二哥帮的可是大皇子的忙!” 姜二爷刚咧开嘴,姜松却收了笑,警告道,“此话不能出去讲,否则便可能引来杀人之祸。” 姜二爷和三弟齐声应下,深夜十分三兄弟才从出了书房。姜二爷回到西院,却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他进去一看,见三个小家伙挤在书房的矮榻上,盖着被子睡得正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3章 生弟弟 姜二爷盯着挤在一起的两张红扑扑、一张黑漆漆的小脸们看了一会儿,伸手掀被子。 被子刚掀起一角,姜凌就醒了。他看到姜二爷放大的俊脸,下意识地抱紧了妹妹。 姜二爷的白脸也黑了,低声严肃问道,“为父怎么跟你说的?” 姜凌抿抿小嘴儿,放开妹妹爬起来,“我们在等您回来,等得久了才睡着了。” “等我作甚,又闯祸了?”姜二爷弯腰抱小闺女。 姜慕燕醒来,迷迷糊糊见到父亲回来了,便道,“父亲,我们给您准备了礼物。” 抱着小闺女的姜二爷愣了一下,“燕儿在说梦话?” 见姜慕燕被父亲噎得说不出话,姜凌便道,“不是梦话,我们真的给您准备了礼物。” 待姜慕燕递上巴掌大的锦盒,姜凌立刻伸手,“凌儿抱妹妹,父亲开锦盒。” 姜二爷拍开他的黑爪子,抱着小闺女坐在矮榻上,打开锦盒,见放着一个射箭用的韘,愣住了。 姜慕燕轻声解释道,“本想为您选和田玉韘的,但卢师傅说射箭应戴驼鹿角盘骨制成的骨韘,所以才选了这个。骨韘虽不及和田玉剔透,但其上有一圈髓孔,便于排汗,戴久了后会有黑璋环绕,成为极品骨玉韘。”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听到大闺女跟他说的最长的一段话,姜二爷没出息地鼻子发酸眼发热,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父亲试试骨韘可趁手,儿帮您抱着妹妹。”姜凌伸手抢妹妹成功,美滋滋地抱在怀里。 姜二爷取了挂在书房墙上的弓,用套着骨韘的拇指拉了几下弓弦,轻声道,“极好,为父很喜欢,你们……有心了。” 姜慕燕红着脸低下头,抱着妹妹的姜凌建议道,“父亲到院里射几箭试试?” “都什么时辰了,明日再试。”姜二爷弯腰抢回小闺女,又咳嗽了一声,对大闺女道,“天黑了,为父抱你俩回跨院?” 这如何使得!姜慕燕吓得退后一步,“燕儿能走,父亲抱留儿就好。” 姜二爷闻言,立刻抱着小闺女大步出了书房。 送两个闺女回跨院后,姜二爷回到自己房中,抬手看着右手拇指上的骨韘直笑,“凌儿,这是你们谁的主意?” 已经躺在小床上的姜凌翻了个身,“三姐。” “你三姐待为父越来越亲近了。”姜二爷呵呵笑。 那是因为你回来后,没把她的嫁妆扔出去。姜凌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姜二爷跑步时翘着大拇指,吃饭时也翘着大拇指。其他人都不捧场,只有姜槐配合地问,“二哥戴的这是什么?” 姜二爷高声炫耀道,“是孩子们见我练箭辛苦,给我买的骨韘。虽不值几个钱,但也是孩子们的一片心意。” 姜槐连忙道,“孩子们孝顺,二哥好福气。” “哪里孝顺了,他们不整日惹我生气,已是我最大的福气了。哈哈哈……” 听爹爹笑得张扬,里屋的姜留一面心里吐槽,一面对祖母道,“是-三-姐-买-的。” 姜慕锦连忙道,“祖母,锦儿也帮着选了。” 姜老夫人笑得十分欣慰,“你们都是祖母的好孩子,再过几日,祖母带你们去城外踏青。” “谢-祖-母!”四姐妹齐声应了,屋里欢声笑语一片。 之所以要过几日去,是因为太后在宫中停灵超度已满七七四十九日,可以出殡了。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日子姜慕燕的娘亲王氏去世后的第一个忌日。 二月二十三这日,姜二爷带着儿女和侄子、侄女们祭奠亡妻。 大周祭奠逝者,需去两个地方祖坟和祠堂。一家人到祖坟为王氏摆祭品烧纸祭拜时,王家也派了王访渔的两个儿子王图远和王图展前来祭拜。 因为两家人近来闹得不愉快,王家人祭拜完后便上车走了,姜二爷又带着孩子们去祠堂祭拜。 按照族规,只有男子才能入祠堂。姜二爷带着儿子和侄子们进去后,姜家四姐妹在车上等着。方才在坟前哭红了眼的姜慕燕,望着爹爹与姜凌的背影竟有些怨恨。 返回姜府,又让儿女们在西院的佛龛前上香后,整套祭奠就算完成了。姜二爷如释重负,刚要开口让孩子们去歇息,便听大闺女道,“父亲,女儿和妹妹有话想向您请教。” 姜凌识趣地退了出去,姜留看着姐姐的模样,生出一股要不妙的直觉。 收了骨碟后,姜二爷与大闺女之间亲近了不少,和颜悦色地道,“燕儿要问什么?” 姜慕燕抬着通红的眸子望着父亲,“父亲为何不与娘亲给我和妹妹生弟弟?” 姜留木了。她想起去年姐姐曾问过她这个问题,当时她没太在意,没想到姐姐竟当着父亲的面旧话重提,还是在佛龛前。 姜二爷慢慢皱起眉头,“这不是你能过问的事。” 姜慕燕不肯退,“姜凌不是我娘生的,否则父亲不会不开祠堂,让他入族谱。” 姜二爷眉头皱得更紧了,“是谁跟你说的?” 姜慕燕似乎忘了什么叫做害怕,硬邦邦地道,“人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敢跟父亲说。” 没想到这茬的姜留,这才意识到自己被排除在了“人人”之外。 “简直是无理取闹!”姜二爷气得拂袖而去。 姜慕燕咬唇,默默眼泪。姜留抬起胳膊为姐姐擦眼泪,就听姐姐道,“如果咱们有弟弟,今天入祠堂祭奠母亲的就是弟弟。母亲见到姜凌,会伤心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一向重规矩多姐姐会突然质问爹爹。姜留低声道,“姐-姐-方-才-怎-么-不-说-呢?” 姜慕燕哭出声来,“我还没说,父亲就走了——” 姜留劝道,“姐-姐-把-心-里-的-事-问-出-来,爹-爹-听-到-了,今-天-不-回-答,改-天-也-会-回-答-的。” “他不会的,他生气了。”姜慕燕越哭越伤心。 来到门外的赵奶娘听到两位姑娘的对话,才明白二爷为何生那么大的气。二爷的房中事,哪是姑娘们可以过问的。 她敲门进屋道,“二爷命奴婢送姑娘们回房。” 姜留抓住重点,“爹-爹-让-奶-娘-来-的?” 赵奶娘点头。 “那-姐-姐-问-的-事,奶-娘-知-道-吗?” 夭寿哦,她一个做下人的,就是老天爷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姑娘们面前讲二爷和二夫人的事啊。 赵奶娘劝道,“姑娘们,咱们先回房再说?”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4章 买铺子 回到房中后,被三姑娘和六姑娘眼巴巴地望着,赵奶娘额头都冒汗了,“关于此事,姑娘可问过您的外婆?” 姜慕燕点头,“外婆很伤心,不肯跟我说。” 因为王老夫人很伤心,所以三姑娘更误会是二爷不肯和二夫人生孩子了?赵奶娘不知如何解释,急得额头直冒汗。 这时,老夫人身边的景秀过来请两位姑娘去北院。赵奶娘着急又没法子,跑去找二爷。 姜二爷正坐在屋里生闷气,“是爷让老夫人叫她们过去的!”也不知道王家人都跟燕儿胡乱讲什么,什么叫他不跟王氏生儿子,他难道不想要儿子么! 北院内,王老夫人看着固执的三丫头和完全状况外的六丫头,从匣子里拿出一个鸡毛毽子,“六丫头去院里玩。” 就她这腿脚,能踢毽子么?姜留慢吞吞接过来,慢吞吞走了。 姜老夫人把丫鬟婆子都打发出去后,盯着三孙女看了半晌,无声叹了口气。这丫头从模样到神情都像极了她的娘,想起以前跟二儿媳相处时的别扭劲儿,和王氏死时自己的诸多后悔,姜老夫人提醒自己燕儿是亲孙女,绝不能步上王氏的后尘,“燕儿为何问你爹那样的话,你怎么想的,跟祖母说说。” 姜慕燕低头,“孙女知错,请祖母责罚。” 我在问你什么?!姜老夫人压住不断往上蹿的无名怒火,径直讲道,“既然你不肯讲,祖母就跟你讲。子嗣是大事,你爹和你娘关系再僵,也不会不想要嫡子,只是送子娘娘一直未将孩子送来,谁也没办法。” 姜慕燕咬唇,低着头道,“既然想让我娘生弟弟,那太夫人为何把薛姨娘送过去?” 姜老夫人的怒火快要蹿出头顶了,她强压着道,“四丫头夭折后,你李姨娘病倒,西院无人照料你爹,太夫人才让薛卉过去伺候!” 西院有娘亲,还有那么多丫鬟,爹爹怎么会没人照料,姜慕燕腰杆挺直,低头拧着手指不吭声。 方才的语气重了,姜老夫人努力缓和语气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一并讲出来吧。” 姜慕燕缓缓抬头,“祖母,姜凌不是我娘生的,对吧?” 姜老夫人盯着孙女认真的眸子看了半晌,才道,“此事关乎重大,祖母本不该跟你讲,但你既然问了,祖母今日便告诉你。不过你要发誓,不可告知旁人。” 姜慕燕小声问,“留儿也不能告诉么?” 姜老夫人顿了顿,“不能。” “燕儿发誓。” 姜老夫人让姜慕燕附耳上来,低声道,“姜凌本不姓姜,他父母双亡身世凄惨,你父亲怜惜他,才收他为子。” 见孙女的眼睛越睁越大,姜老夫人忽然有了点满足感,“你还想问什么?” 姜慕燕僵硬地摇头。 姜老夫人又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想不明白没关系,多听多问,张大了就明白了,去吧。” 姜慕燕屈膝告退,出门没有去惊动在花园里跟五妹妹玩的妹妹,径直回了西院。她走到父亲房内,双膝跪地,“女儿不该当面指责父亲,请父亲责罚。” 躺在矮榻上的姜二爷起身,看着跪在地上大闺女问,“你真知错了?” “女儿知错。”姜慕燕再拜。 姜二爷满是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下不为例,去吧。” “多谢父亲。” 不大一会儿,姜二爷便见大闺女抱着琴走了,他挠挠头发,去北院找老娘。见母亲正躺在屋内,让刘婆子给她按摩阵阵发胀的额头,姜二爷挥手让刘婆子退下,自己上前为母亲按压。 姜老夫人眼睛也不睁,“燕儿回去给你认错了。” “嗯。母亲跟她怎么说的?”姜二爷万分好奇,大闺女可是八头牛都拉不回的倔脾气,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肯认错了。 “娘把凌儿的事,跟她讲了。” 姜二爷惊得手都停了,姜老夫人抬眼皮白了儿子一眼,“你这个闺女,嘴巴严实着呢。这件事,你说留儿知不知道?” 姜二爷摇头,“她当时满脑袋都是水,应记不得什么。”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不一定,脑袋进了回水后,留儿忽然开窍,比以前聪明多了。” 也对。姜二爷琢磨着,“她知道也无妨,留儿懂事,不会乱说的。娘,既然现在燕儿都知道,儿可否告知三弟?” “那是你们兄弟之间的事,不必问我。”姜槐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虽比亲生子少了些亲近,但这么多年来,姜老夫人也自认没亏待过他。 姜留看五姐姐踢了半天的毽子,也不见姐姐来找她,让书秋去打听后才知道姐姐已经去滴翠堂弹琴了。姜留到了滴翠堂,见姐姐和二姐姐在滴翠堂院中各据一角,琴声相和,脸上都带着笑。 方才还哭着,这么一会儿就笑了?姜留很好奇祖母跟姐姐说了啥。待用午膳时,爹爹还给姐姐夹了一筷子菜,姜留更好奇了。回到房中后,姜留眼巴巴地看着姐姐,等她跟自己讲。 姜慕燕眼睛亮亮地道,“姜凌成亲时,咱俩可以多出五百两银子,让他风风光光地把媳妇娶进门。” “五-百-两?”姜留十分吃惊,姐姐以前说最多只给五十两的,怎么转眼之间翻了十倍? 姜慕燕盘着腿为姜凌盘算,“也可以不给钱,直接给他买个铺子,如果姜凌想要,现在去买也可以,铺子有了进项,他以后出门会友,手头也能松快些。” 姜留忍不住了,“姐,祖-母-给-你-说-了-啥?” 姜慕燕很想说却不能说,她含含糊糊地道,“姜凌以后一定能中状元,能为咱俩撑腰,让咱们在夫家挺直腰杆过日子,给他买个铺子不算什么。” 姐姐说来说去,姜留还是有些迷糊。 傍晚姜凌放学回府,姜慕燕居然上前接他的书袋,问他今天累不累,姜凌很惊悚。第二日一早围着池塘跑圈时,三叔姜槐跟姜凌一起跑,还拿慈爱地眼神望着他,跑完后用膳时,三叔主动给他夹菜,还问他想不想去骑马,姜凌应下后,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待回到西院后,姜凌把妹妹抱回书房询问。姜留也看到了三叔对哥哥的关怀和爹爹的笑容,她有点明白了,笑眯眯地道,“因-为-哥-哥-越-来-越-厉-害,所-以-大-家-越-来-越-喜-欢-哥-哥-了。” 姜凌皱起小眉头,他不要他们喜欢,他有妹妹一个人喜欢就够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5章 白马少年郎 听到姜慕燕要给自己买铺子,姜凌直接拒绝,不过他转头就找了裘叔,问裘叔有没有闲钱。 裘叔立刻点头,“少爷要多少?” 姜凌也不知道自己要多少,“在西市买一个义昌福那样的点心铺子,需要多少银两?” 本以为少爷要买笔墨或买糖的裘叔顿了顿才道,“少爷买点心铺子,是为了方便六姑娘吃糖么?” 姜凌嘴角挂起淡淡的笑容,“妹妹的外公嫁女儿时,给她陪嫁了脂粉铺子、药材铺和另外三家铺子。这方法很好,我想买一个点心铺,妹妹想吃什么糖就就吃什么糖,不必花钱买了。您觉得如何?” 裘叔劝道,“六姑娘不能吃太多糖。”再吃就胖成糖球了。 “父亲说,小孩子吃得白胖是福气。等妹妹开始长个就不胖了,铺子里的糖也不是让妹妹放开吃,而是挑着吃,每天一两块也无妨。等妹妹将来出嫁时,可以用铺子做嫁妆。”许是受姜慕燕的影响,姜凌也开始考虑妹妹嫁妆的事情了。 少爷都这么说了,裘叔不好再劝,如实道,“咱们府里新添了两位武师,您和二爷习武用的弓箭等也要经常采买,柳家庄和姜家庄春耕又用去不少银两,得容几个月才能凑够买铺子的钱。” 姜凌点头,“裘叔,我想去城外猎虎。” 裘叔含笑点头,“等太后出殡后,少爷想去便去。” 圣上下旨说的四十九日内不准屠宰之期马上就过了,再说四十九日未满时,二爷出城打猎都无人阻止,可见这期限也不必严格遵守。《孙子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京中待了半年多后,姜裘发现不止是在外的将,便是康安城的臣,对皇命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景和帝的圣旨,大多数时候还不如朝中二相的命令好用。 太后出殡这日,康安城所有佛庙和道观都举行法事。待开天炮声响彻康安城时,皇宫的承天门大开,服丧的仪仗兵鱼贯而出后,是被人举着的,数以万计的纸人纸马军队,随后是各类祭品冥器,再后是一千护送太后灵柩的监门卫,然后才是景和帝及柴氏宗族的车马…… 自承天门至康安城正南门明德门的路两旁,里三层外三层跪满了着丧服的百姓,哭声恸天。按照五城兵马司提前划定的跪送太后的区域,姜留一家早早在崇业坊路旁跪着,她们左边便是孟家,两家人比着哭,似乎哭声小的就输了一般。 姜留跪在姐姐身边哥哥身后,听着家人们拉长调的哭声,看着眼前过了半个时辰还没过完的送葬队伍,不得不感叹一声大周皇族好大的威风。 “六妹妹,快看大伯!”姜慕锦在姜留身边低声道。 姜留歪脑袋在人群中找寻时,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大伯,而是骑在白马上的一个小小的少年郎。这少年郎能骑马,定是柴氏子弟,她大伯就步行跟在少年郎马屁股后不远处,看得姜留直揪心,生怕马被哭声或鞭炮声惊了,尥蹶子踢着大伯。 姜松也看到了家人中抬脑袋偷瞧的两个侄女,他瞪了瞪眼,五丫头立刻藏,六丫头慢半拍的动作看得姜松忍不住想笑,他连忙低下头,送葬只能哭哪有笑的。 卢正昌轻声道,“贤卿,那圆脸的小娃娃就是枫弟的小女儿么?” 贤卿是姜松的表字。 姜松轻轻点头,“正是。孩子还小不懂规矩,让卢兄见笑了。” 卢正昌微微摇头,天真烂漫的年纪,正该是此等模样,“她可许了人家?” “不曾。”姜松说完,想起好友家中的小儿子,连忙补充道,“六丫头年纪还小,她的婚事须得我二弟点头才能作准。” 卢正昌点头,默默记下。 足足有一个时辰,送葬的队伍终于过完了,路两旁的人相互搀扶着起身散开。 跪在前排的姜二爷扶起母亲,转身欲抱起小闺女,却见她已被儿子和大闺女拉着手拽了起来,正幼稚地与孟家的丫头比谁的鬼脸更丑。 因跪麻了腿而龇牙咧嘴的姜留,根本不晓得自己被爹爹误会了。姜凌发现妹妹站不稳,连忙蹲下,“来,哥哥背你。” 姜留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姐姐推到了哥哥背上。姜慕燕叮嘱妹妹,“抓好,别掉下来。” “哼,多大了还让人背!”比鬼脸没比过的孟雅媚挤过来,趁机嘲笑姜留。 姜凌背起妹妹,扫了一眼孟雅媚。孟雅媚朝他吐舌头,“看什么看,黑碳头!” 姜凌不理她,转头叫姜二爷,“父亲,有人出言挖苦我和妹妹。” 这下不止姜二爷,同行的人都看过来。姜二爷过来拎起闺女抱在怀中,“哪个?” “缺两颗门牙的那个。” 孟雅媚气得瞪眼闭嘴,转身跑了。姜留笑出了声,哥哥的嘴真是毒辣,她喜欢。 上车后,不等爹爹说话,姜留就道,“爹,腿-麻。” 姜二爷按捏闺女的小胖腿,教训道,“莫跟人比鬼脸斗嘴,姑娘家变得尖酸刻薄后,就不讨人喜欢了。” “对。”姜慕燕附和。 姜凌道,“妹妹别理她,她蠢透了。” 姜留点头,她根本不想理孟雅媚,这大好的春光,她只想玩。 五日后,为母送葬的景和帝返回皇宫,康安城的白色被春色取代。呼朋唤友办赏花诵诗会的,出城踏青扫墓的,放纸鸢荡秋千的,处处欢声笑语,欣欣向荣。姜留跟着姐姐四处玩,开心极了。 这日,小姐妹四个去城西的芍药园赏花回来,发现祖母在房里笑吟吟地翻看花笺,站在一旁的三婶也笑得合不拢嘴。 姜留听了一会儿,才明白她们看的是各府送过来的赏花、品茗、斗诗帖子。难怪祖母会这般高兴,被康安城各家避如蛇蝎三余载后,姜家终于回到正常的社交圈子了。 姜老夫人与闫氏欢快地商量着哪些帖子该回了,哪些该由谁去,该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去。 姜留对这些没兴趣,正打哈欠时,便听到祖母点了她的名,“留儿也去,穿那件白底绡花衫,配葱绿色裙子。” “那身极好,留儿生的白净圆润,正该这么穿。”两个丫头丧母刚满一年,不宜穿太过鲜艳的颜色,白配绿最合适不过,闫氏连连点头。 “去-哪?”姜留问。 “你卢伯父家办喜雨宴,下帖子请你们过去。”姜老夫人笑吟吟地道。 哪个卢伯父?别家办赏花、插花、诵诗宴,他家办喜雨宴,这名头可谓别出心裁。 见妹妹还迷糊着,姜慕燕低声道,“就是大伯的同僚好友,家住青龙坊的那位伯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6章 亲事 家住青龙坊的伯父的同僚好友…… 姜留脑袋转了转,终于想起了这位的名字:卢正昌。卢正昌在宫宴上曾公开帮大伯说话,是大伯非常重视的朋友。大伯重视他,祖母也就跟着重视。 只是他们家办喜雨宴,自己跟着去干嘛,要去也该是二姐姐去吧,二姐姐才是大伯的女儿。 回到西院后,姜留问姐姐这个问题。 姜慕燕解释道,“咱们就是陪二姐姐去,卢伯父家的三个儿子,他家的二哥哥也是庶出,今年十四岁。卢家这时给咱们下帖,就是有意做亲,可惜大姐不在,卢家大哥哥今年十五岁,人也极好。” 姜留惊讶,“姐-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方才祖母和三婶说的,你一直在走神才没听到。”姜慕燕教育妹妹,“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事,咱们要认真记着。” “为-啥?” “娘亲不在了,爹爹又指望不上,咱们不能只靠着家中长辈,得自己多个心眼。等咱们过了十三岁说亲时,才不至于家里人提了哪家儿郎,咱们都不晓得是谁。” 姜留轻轻问道,“这-也-是-娘-亲-说-的?” 姜慕燕点头,“妹妹记不住也没事,姐姐帮你留意着,一定让父亲给你定一门好亲事。” 看着姐姐认真的模样,姜留忽然觉得鼻子发酸。十岁的姐姐要操心着嫁妆,操心着她自己的婚事,还要操心她这个妹妹,太不容易了。果然不管到了哪里,没娘的孩子都要早当家。 到了晚上,姜二爷和姜凌回来后,也知道了她俩要去赴卢家喜雨宴的事。姜二爷叮嘱道,“燕儿照看好妹妹,莫让她摔着或吃撑了肚子。” 姜留…… 姜凌却皱起了小眉头,“爹爹,卢伯父家的三儿子蠢得厉害。” 父女仨齐刷刷地看着姜凌,不明白他为啥忽然来这么一句。 姜凌绷着小黑脸,“卢三郎与儿是同窗,他拉不满一石的弓,读书只比三弟强少许。” 姜二爷纳闷了,“竟差成这样?看他的模样倒不似个笨的。” “人不可貌相。”姜凌一本正经道。 “那卢二郎呢?”姜慕燕小声问。 姜凌摇头,“见过几次,不晓得。不过卢三郎曾跟我打听六妹妹,问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姜慕燕立刻道,“妹妹不要去了。” 姜二爷点头,“留儿不能去。” 姜留提醒道,“姐-姐-也-很-漂-亮。” “无妨。”姜二爷道,“蠢且笨的孩子,都不会喜欢你姐这样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而是喜欢你这样的。” 自己这样是什么样的?姜留很像抓住她爹的衣领问清楚,不过问清楚后估计会更生气,不问也罢。 于是,最后去卢家的是闫氏和姜家的三个姑娘,姜留被父亲留在府中“养病”。 待姜慕燕从卢家回来后,跟妹妹分享卢家之行的收获,“卢家大哥哥和二哥哥个子都高高的,脾气也很好,卢三郎看着真不似个蠢的。” “那-二-姐-姐-喜-欢-卢-家-二-哥-哥-吗?”姜留比较关注这个。 姜慕燕颇有几分失望,“二姐姐没说,不过卢伯母似乎没相中二姐姐,只跟她说了两句话。” 卢正昌回到府中后,也问起妻子喜雨宴之事。卢夫人道,“姜家六姑娘身体不适,没跟来。” 卢正昌颇为失望,“那孩子生得极为讨喜,你见了肯定喜欢。” 卢夫人含笑,“日子还长着,总能见到的。” 卢正昌点头,“姜二姑娘如何?” “那孩子模样是不错,但目光闪躲行为拘谨,不够大方。虽说二郎不是妾身亲生的,但他也唤妾身一声母亲,妾身觉得还是再相看相看为好。”卢夫人说得极为动情。 也不合适?卢正昌微微皱眉,“听贤卿之言,似非如此。” 姜慕筝看着是怯生生的,但她模样生得好声音也清透悦耳,配庶子绰绰有余。卢夫人不满的是嫡长子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凭什么要先给庶子订这样一个好姑娘。因丈夫对庶子的亲事如此上心,卢夫人心中不悦,语气也生硬了些,“为人父母的,怎会觉得自己的儿女不好!” “夫人言之有理。”卢正昌笑道,“孩子们年纪还小,有劳夫人再多相看几家。” 姜家东院内,姜松的妾室张姨娘皱紧了眉头,“老爷说他与卢大人讲好的,卢夫人的态度怎么会这样?” 姜慕筝低着头拧着手指不说话。她是庶出,谈婚论嫁时本就低人一等,别人看不上她也是常理。 见姨娘站起来就往外走,姜慕筝连忙拦住她,“姨娘要去哪里?” “去找老爷,得趁着夫人不在府中,尽快把姑娘和卢二郎的亲事订下来。”张姨娘很是焦急。 姜慕筝轻轻摇头,“我不想嫁去卢家。” “这样的好人家,错过就再难遇上了。” 姜慕筝解释道,“卢夫人不喜女儿,我嫁过去依旧要看着嫡母的脸色过日子,还不如留在家中。” 家中也有不喜她的嫡母,但与姐妹们在一起,姜慕筝还是很开心的,祖母和父亲待她也不错。 见姨娘又要哭了,姜慕筝连忙道,“姨娘,雅正夫人说女儿是她教过的学生中最有悟性的,待女儿琴艺有成,再谈婚事也不迟。”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张姨娘擦着眼泪,女儿模样俊俏,懂事又聪明,只可惜命不好,托生在了自己的肚子里。 第二日便是姜家女儿学琴的日子,姜慕燕和姜慕锦都小心翼翼的,怕二姐姐还在为昨天的事伤心。姜留却看不出二姐姐有一点伤心的模样,待到了学琴时,她还跟往日一样认真专注。 学完琴转悠一圈回到府中,小姐妹们便得到了大消息:大伯母送信回来说,给大姐姐相看了一门好亲事! 男方是绍兴府观察判官李坤明家的二儿子,名做李正秋,是李家先相中了姜慕容,有意与姜家结亲。今年七月,李正秋将入京赶考,到时会到姜家拜访,若是姜老夫人和姜松能相中,这门亲事就能定下来了。 “观察判官助理州政,我记得是正八品的官职吧?”姜老夫人捏着信,很不满意,儿子在六部衙门做事,可是从五品的朝官! 姜松笑道,“观察判官虽品级不高,却是实权官位,母亲先看看孩子的人品再定也不迟。” 谁知姜松刚给妻子回了信,便又传来喜讯:他因办差得力,被提升为正五品礼部郎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7章 打三郎 从礼部员外郎升到礼部郎中是什么概念?姜留听姜猴儿解释了一通,终于弄明白了。 礼部有一尚书、两侍郎、四郎中,所以礼部郎中在礼部,是仅次于尚书、侍郎的官职。套用现在职位,通俗点解释就是:礼部尚书是礼部正职部长,两个侍郎是副部长。礼部下设机构礼、祠、膳、客四司,每司有一个司长即礼部郎中,每个司长有两个以上司长助理即礼部员外郎,礼部员外郎之下还有堂主事、主事等职位。 所以她大伯是从副司长升为了正司长,礼部比大伯官大的只有一尚书两侍郎了。 别小看这一步,越往上越难,六部大部分人一辈子就只是六部衙官,提升根本无望。姜家人包括姜松自己,都认为他这辈子只是个员外郎了,谁知丁忧期满回衙门做事不过月余,竟升官了! 姜松升官之后,每月俸钱、春冬服布匹、禄粟跟着官职涨,除此之外茶、酒、厨料、薪、蒿、炭、盐,甚至喂马的草料及随身差役的衣粮、伙食等也跟着涨一截,真真是可喜可贺。 各府道贺的礼品一份接一份送到姜府,一贯沉稳严肃的姜松喜得合不拢嘴,姜老夫人更是又哭又笑,忙活到很晚的姜二爷回到西院,躺在床上喜滋滋地跟秉烛夜读的儿子讲,“你大伯升官了,爹不用考武举了。” “恭喜父亲。”姜凌说话时,眼睛都没离开书。 彻底放松的姜二爷美美睡了一夜,谁知第二天一早天亮时,又被儿子拍醒了,“父亲,大伯带着二哥和三弟去跑圈了。大伯说您再不起,便让儿用一瓢凉水唤您起来。” 大哥升了官,果然威风了!姜二爷嘟囔着坐起来,换衣裳跟儿子赶往花园。 过来散步的姜留发现,今日是意气风发的大伯跑得最快,往常只夸赞爹爹的丫鬟婆子们,也开始夸大伯了,连祖母慈爱地目光也由爹爹身上,转移到了大伯身上。 不只家里人更在意姜松,府外的人也开始关注这位新任的礼部郎中。前有姜枫被万岁称赞,后有姜松升职,看来姜家的危机是真的过去了,前些日子已与姜家往来的故交变得更加热情,没有往来的也送帖子试探。 是以接下来半月,各种饮宴纷繁沓来,姜松夜夜晚归,因服毒受损的身体禁不得这般折腾,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圈都跑不动了。于是,接下来的应酬能让姜二爷代劳的,就由姜二爷去,不能由姜二爷去的,姜松再亲自上阵。 姜老夫人一边变着法子地给大儿子补身子,一边写信让大儿媳尽快回来。因为需要应酬的不只是男人,女眷的应酬更多。姜老夫人岁数大了,二儿媳已故,庶儿媳闫氏分量不够,孙女们年纪还小,实在无法招架。 接了信的陈氏欢欢喜喜带着长女往回赶,谁知她们回到家,却见自家没有一点欢喜劲气儿,隔壁孟家却门庭若市。 因为就在她入城的前一日,刑部尚书杜海安升入内阁,刑部侍郎孟回舟升任刑部尚书! 声望日渐下滑的孟回舟能升任刑部尚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更打了姜家一个措手不及。 姜家兄弟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许久,也猜不出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物保的孟回舟。不过不管是谁,姜家面临的形势又变得严峻起来,姜二爷又重拾弓箭,捧起武经。 姜家与孟家不对付的事康安城尽人皆知,是以邀请赴宴的帖子被送入孟家的便不会再入姜家,送入姜家的也不会再送入孟家,免得两家人见面尴尬,主家更尴尬。 礼部员外郎和刑部尚书两处,该给哪家送请柬?傻子都能想明白! 准备大干一场的陈氏回府之后,发现能容她大干的,也只有姜府东院了。 去大姐姐屋里听绍兴府见闻的姜留,就见大伯母出来进去地抱怨东院脏得不成样子,今天让人把被褥都拿出来晾晒,明天又命人把东院的桌椅搬出来擦拭干净。 府里唯一让陈氏开心的变化,就是瘦了两圈却结实了一倍的小儿子姜三郎了。为此,陈氏准备了一大包绍兴特产送到西院,姜赞扬地话一句接一句地抛到姜凌身上,听得姜三郎想吐血。 他不敢惹姜凌,便用眼剜坐在旁边吃娘亲送过来的绍兴密制小鱼干的胖六。吃,就知道吃!你知不知道这小鱼干我娘才带回来几斤! 姜凌看到姜三郎瞪妹妹心中不悦,便非常真诚地对陈氏道,“三弟经过这三月早晚不辍地练习,拔高了一截……” 姜三郎提到脸黑心更黑的姜凌说起自己,立刻感到不妙,连忙道,“我是瘦了后显得高了,其实一点没高!” “真没高?”陈氏不信。 “真的!”姜三郎用力点头,他打定主意不管姜凌要干啥,自己都不能顺着他的话走。 傻三郎,在哥哥面前转悠你的小眼睛有什么用,你能斗得过我哥?姜留决定帮三郎把坑挖深点,便咬着小鱼干附和,“没-高。” 陈氏正失望时,就听姜凌又道,“伯母,侄儿觉得三弟没长高,是筋骨拉伸得不够……” “不要啊——”三郎大叫一声跳起来,踮脚在他娘面前转圈圈,“娘,儿长了,您看儿真长高了!” 蠢!姜凌没说话,也站了起来。 陈氏吃惊地发现原先还到姜凌眼睛的儿子,现在只到姜凌的鼻头了! “凌儿怎长了这么多!” 姜凌道,“因为侄儿每日比三弟多跑十圈,还拉伸筋骨。咱们府上的两位武师傅都说,拉伸筋骨可以长得更高。” 姜三郎气得跳脚大骂,“你骗鬼呢……” “啪!”陈氏一巴掌削在儿子的后脑勺上,“怎么跟你哥说话呢,你爹还说你长进了,我看你一点没长进!明日起,你也多跑十圈,早晚跟着你哥拉伸筋骨!” 姜凌面带关怀地看着姜三郎,“伯母,拉伸筋骨初时有些疼,侄儿怕三弟撑不住……” “你放心,你撑得住他就撑得住,明早就开始拉!”回府见到脱胎换骨的小儿子后,丈夫又跟她语重心长地讲了一夜,陈氏现在下了狠心要让儿子走武举的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不吃苦,难道要等到跟他二叔一样大大再吃?她这当娘的都嫌丢人! 伯母拉着大哭的姜三郎走后,姜留抱住小鱼干,笑得趴在小几上起不来。 姜凌接过小鱼干,仔细给妹妹擦净小手,“妹妹明日也跟着拉伸筋骨。” 姜留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我-也-要?” 姜凌点头,“郎中说你的身体已无需再吃药调养,勤加锻炼拉伸筋骨就能慢慢恢复如常。” 姜留急了,“哪个-郎中-说的?” “逢春药铺的唐郎中。”姜凌笑弯了嘴角,“妹妹看一着急,舌头都利索了。” 姜留动了动舌头,“没-有!唐-郎-中-不-是-只-会-看-外-伤-吗?” 他不是只会看外伤,是这次入城有任务,所以才只看外伤。这些事秘密,等没人时再偷偷讲给妹妹听,姜凌只道,“是药三分毒,爹爹也说让你停药开始拉伸筋骨。留儿最聪明了,一定比三郎练得好。等你恢复了,哥哥带你去骑马,还可以教你爬树掏鸟窝、打三郎。” 姜留也要哭了,合着自己笑话了半天,原来三郎只是她的陪练,她才是真正要被哥哥练的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8章 姜二爷的计策 第二天一早,换了方便伸胳膊伸腿的窄袖上衫和宽腿扎脚裤后,苦哈哈的小姜留被爹爹抱着赶往池塘边,后边跟着哥哥姐姐。每早都在书房诵读诗书,从不到池塘边看热闹的姜慕燕,得知妹妹要去池塘晨练后,不放心地跟着来了。 池塘边,姜三郎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是不是家里最矮的,四郎比我还矮!” 小四郎挺直腰杆,“等四郎长到三哥这么大时,一定比三哥高,因为我爹就比大伯高,儿子像爹!” 姜槐心虚地望了大哥一眼,转手给了儿子一巴掌,“胡说什么!” 无辜中箭的姜松见二弟带着孩子们来了,便笑着问小四郎,“大伯、二伯和你父亲中,最高的是谁?” 小四郎立刻道,“二伯!” 姜慕锦也跟着道,“二伯不只长得最高还最好,是康安城最好的!大伯,你们都是祖父的孩子,为什么二伯这么高这么好看呢?” 姜槐…… 又被扎了一箭的姜松笑道,“因为你们的二伯自小勤炼筋骨,所以长得最高,也最舒展。” 真是太会引流了!姜留真想给大伯挑个大拇指。 姜二爷听了兄长的话,立刻挺直腰杆,在孩子们面前炫耀自己的身高。不想,姜三郎却盯住了被二叔抱着的矮小胖六,嚷嚷道,“咱们家最该拉伸筋骨的是胖……六妹妹!” 这孩子还是陋习不改,还得狠狠教训。姜松沉下脸,“你六妹是女娃娃,女娃娃娇巧些才可爱。” “那也不能太娇巧吧……”三郎不服。 姜凌接了他的话,“三弟说得有道理……” 姜三郎听到姜凌说话就头皮发麻,连忙道,“我说的没道理,一点道理也没有!” 真怂啊……姜留抬头,甜甜地对大伯和亭子里的祖母、大伯母道,“留-儿-也-想-长-高,也-要-练。” 姜二爷解释道,“多动动总比不动好,让六丫头跟着三郎一起练吧,孩子们一块打打闹闹,练起来就没那么辛苦。” 坐在凉亭中一直没说话的姜老夫人点头,“的确是这个理儿,留儿慢些,别磕着碰着,三郎是哥哥,得给你妹妹做表率。” “孙儿知道了。” 祖母都发话了,姜三郎只得自认倒霉,气喘吁吁地跑了十圈,跟围着池塘走了两圈的姜留一起,在姜凌的引到下拉伸筋骨。 骆驼式、青蛙式、蝴蝶式……每一个拉伸动作都是在姜凌的按压下才能做到位,姜三郎疼得嗷嗷直叫。受过针扎之苦的姜留,忍痛能力比三郎高上数倍,压腿拉胳膊再疼她也不吭声,最多只是抿个小嘴,皱个小眉头。便是这样,姜二爷也看得心疼,围着小闺女一圈圈地转,拿袖子给她扇风擦汗。 姜慕燕舍不得妹妹独自吃苦,也在旁边跟着练,姜慕锦也跟着凑热闹。第二日,姜慕筝也来了。除了被陈氏关在房中绣嫁妆的姜慕容,每旬只回来一日的姜大郎,也加入了晨昏苦练之中。 人多了地方不够用,姜老夫人命人将花园内的一片芍药移走,晾出更多空地让孩子们放心地耍。每日看着孩子们这般热闹欢笑,姜老夫人心头的巨石也松了,孟回舟升任刑部尚书又怎样,只要她姜家的孩子们上进,早晚有报仇的一日。 杜海安入阁后没有加入护国公一派,也与秦右相保持适当距离,摆出只效忠景和帝的架势,让景和帝十分满意。新任的刑部尚书孟回舟表面也是如此,但康安城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个多月后,众人发现孟回舟已站在了秦右相一边。秦天野提议的折子,孟回舟会在朝堂上帮腔;秦天野反对的政策,孟回舟也能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反驳。 这时候姜家才明白,原来帮孟回舟上位的,居然是当朝右相秦天野!姜松皱紧了眉头,想不通孟回舟是怎么搭上秦天野的。 姜槐以经商之道分析道,“这也不难理解,秦右相老谋深算,定是看透了孟回舟是条好用的狗,才扶他上位的。孟回舟感激秦右相,以后必定是唯他之命是从。” 姜二爷则想得更远,“哥,三弟,你们说当年刑部的大火,会不会跟秦天野有关联?” 姜松表情凝重,“若真是如此,就更难了。” 下早朝时,孟回舟与礼部尚书陶思正经常同路聊天,打听陶思正为何会提拔姜松。在新春宫宴上,陶思正因姜松丁忧迟迟未归礼部衙门的事,被大理寺卿嘲讽不知礼法害得陶思正出丑。以陶思正的小心眼,该不提拔姜松才对。 谁知对这个话题,陶思正三缄其口,只说姜松做事稳重,可堪大任。对此,孟回舟一个字也不信。姜松只是个固守规矩不敢行错一步的胆小鬼罢了,这样的人能堪什么大任?定是有人在背后使劲推他上位的。 不管是谁暗助姜家,就算姜家真得了圣上的青睐,孟回舟也要除掉姜松,否则他寝食难安。 因孟回舟暗中使绊子,姜松升任精膳司郎中后,办差处处不顺,礼部同僚对此也颇有微词,这令姜松万分疲惫,深感自己能力不足,不能胜任此职。但不管衙门办差有多不顺,姜松回府时都不露声色,不想家人为他担忧。 不过,姜二爷还是通过他的狐朋狗友得到消息:礼部侍郎马海亭在衙门内,处处针对大哥,让他很是被动! 衙门的事姜二爷没办法,但姜二爷能绊倒给大哥使绊子的人。他扔下弓箭,开始四处会友吃酒,打听到马海亭瞒着夫人昌明坊偷养外室。于是,姜二爷经过七扭八歪的途径,将这消息透露给了马海亭的夫人。马海亭的夫人带着人去昌明坊捉拿外室时,恰好被御史大夫荆吉良的夫人撞见。 第二日,荆吉良弹劾马海亭偷养外室的折子,便递到了景和帝面前。马海亭自顾不暇,那还有心思挑姜松的错处,姜松这才得以喘息。 衙门的事情理顺后,姜松抽出精力,对二弟的功夫和课业严加督促,折腾得姜二爷苦不堪言,但在大哥的折磨这下,姜二爷终于跟着姜裘学完了武经七书,开始提笔练武经对策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9章 一语生变 在考试环节上,大周武举的选拔将才比文举选拔文官少一个环节。文举需经院士、乡试、会试、殿试四重选拔,方可选出文状元;武举经路试、会试和殿试三个环节,便可选出武状元。 在考试内容上,武举却比文举多一个,分为外场和内场。外场是武艺科,内场为《武经七书》的墨义和策问。内外两场皆合格者,方可进入下一环节。 经过五个多月的练习,姜二爷的骑射、步射、平射、负重都已能过关,也听姜裘讲完了《武经七书》,现在要开始练习墨义和策问了。姜松搜集前几年的内场题目,给他出了数份内场卷,让他练习。 此时已时六月酷夏,姜留和五姐姐姜慕锦、小四郎在挤在书房院内的树荫下,捧着一碗消暑的漉梨浆,看着窗内端坐答卷的爹爹,真心觉得爹爹现在就像高考前冲刺做五三的自己。她笨,所以考了个不入流的大学,希望爹爹这次能顺利考中武举人。 姜留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漉梨浆,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不管爹爹答得怎么样,他端坐握笔垂眸写字的姿势,真得好帅啊,若大周专有考形体样貌的状元科,她爹肯定能中。 姜慕锦喝了一口甜水,低声道,“四郎、六妹,你们知道吗?” 姜留和小四郎都转头看五姐姐,姜慕锦又喝了一口,抹抹嘴低声道,“我听我爹说,前朝武举还有材貌一项,‘身长六尺、有神采堪统领者’才能入选。” “啊?”小四郎吃惊。 “欸——”姜留遗憾啊,如果大周选武举也有材貌一项,她爹肯定能在这一项上拔得头筹。可惜了,爹爹早生一两百年多好。 “二爷写完了?”屋内,一边“监考”一边给二爷打扇的姜裘轻声问道。 姜二爷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肩膀,转头对窗外的姜猴儿道,“也给爷来碗漉梨浆。”都怪这仨小家伙,害得他都没心思写了。 “来喽!”姜猴儿跑了出去,取了放在水井中镇着的漉梨浆送到二爷面前,并接过裘叔手里的扇子,为二爷打扇。 三个小家伙也进屋,眼巴巴地望着裘叔。 姜裘仔细看过姜二爷的答卷,评价道,“二爷墨义切中要点,但策问还欠些火候……” 姜留认真听裘叔讲解爹爹的策问差在何处。 “墨义”是对《武学七经》的内容进行阐述,裘叔摆案讲了四个多月的《武学七经》,回回都是满堂彩,爹爹的墨义这一项能通过,也在情理当中;“策问”是根据给出的题目,论述自己的军事方略。这个比墨义要难一个档次,爹爹没答好,也在情理当中。 姜二爷听姜裘说完,给他倒了碗漉梨浆,自己也喝了两碗,才道,“《孙子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爷派美人入敌营下毒,可生下不少兵马粮草,为何不可?” 姜留笑了,这个方略很爹爹。 “我知道,二伯用的是美人计!”姜四郎帮腔,姜慕锦也点头。 裘叔耐心给二爷解释,“二爷之计并非不可,只是有胆量携毒入敌营,并能成功下毒的美人十分难寻……” “这样的美人,清平江两岸多的是。”姜二爷不服。 裘叔顿了顿,直指要害,“本科京兆路武举主考官为卫尉寺卿谷金祥,谷大人乃文举出身,自古兵儒不同道,二爷若想过他这一关,切不可兵行险招。” 姜二爷抿唇,有些不耐烦。 姜留操着利索些了的舌头,问道,“为什么-让-谷大人-当-主考?” 姜裘还未开口,姜二爷便道,“因为卫尉寺油水大的差事都被工部抢去了,谷金祥闲得无事可做,想捞点油水。” 姜裘点头,“二爷慧眼独具,一语切中要害。” 所以想过谷金祥这一关,除了内外两场表现要好,还得花个钱场呗?姜留明白了。 正这时,姜宝快步进来,“二爷,相翼候府白三爷来了。” 姜二爷立刻站起来,“快请!” 爹爹要见客,姜留带着五姐姐和小四郎往外退。他们还未走出院门,白晅已经到了,三个小家伙站住行礼。 细皮嫩肉的白晅轻轻捏了捏姜留的小脸儿,“几月不见,留儿越来越水灵了。你爹没空,过几日三叔去城外避暑,让人来接你们一块去耍。” 姜二爷迎出来,“你要去哪避暑?” “去城东的十亩荷塘,小弟给二哥带新鲜的莲子回来去去火。”白晅笑道。 那玩意儿有甚好吃的,姜二爷转身回屋。白晅跟进来,小声笑道,“若是二哥不喜欢莲子,小弟给您带几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回来解语如何?” “带回来做什么,当草靶子么?”姜二爷现在可没赏花的心思,揽袖抬手,给白晅倒了一碗漉梨浆, “谢二哥。”白晅一饮而尽,说起此行的正事,“我大哥让小弟来传话,今年的武举外场新增了一科,很快会张榜公布。” 姜二爷惊了,“什么?” 白晅解释道,“马枪。就是在校场起土墙,墙上竖四个头举木板的人偶,士子骑马穿墙,枪触板落人不倒为过。三板四板为上,二板为次上,一板及不中为次。” 姜二爷听到这个,一下就泄气了。太难了,他连枪都没怎么摸过。 姜裘问道,“老奴抖胆。敢问三爷,此科怎添得如此突然?” 白晅叹了口气,“听闻是圣上想从此科中择优者充入千牛卫。” 姜裘立刻明白了。千牛卫乃天子亲卫,本来不吃香的武科举,因圣上这一句话,立刻成为众人争夺的香饽饽。之所以会添马枪,是为了提高武举人提高门槛,减少竞争对手。因为能能练马枪的,只有世兵世官人家或武勋贵族! 白晅见二哥灰心丧气,连忙宽慰道,“距上校场还有月余,我大哥说若二哥这里缺马枪高手,他可派人过来。” 姜二爷转头看姜裘,姜裘摇头。连家枪独步边城,何须劳烦他人教导二爷。 姜二爷便道,“你替我多谢大哥的好意,我府里请的武师也擅此道,我先试试,若是不成,再劳烦白大哥。” 白晅听后,觉得姜二哥真不一样了。遇到这么大的难处,若是搁在以前,姜二哥肯定就退了,但他现在居然还打算去考。姜家的变故和孟家的兴盛,让二哥的日子变得艰难了。白晅不忍,“二哥且去试试,若是不成,我便让我爹帮咱们在羽林卫谋个差事,咱进去混几年,就算熬不成将军,校尉总能混一个。” 若要进仕,除了科举外,还有恩荫一途。白晅的父亲有爵位在身,所以白晅不用读书习武,也可进仕。若说不羡慕,那是假的,姜二爷问道,“你不是想捞个外放的差事么?” 白晅笑嘻嘻的,“小弟不过是为了求个自在,跟着二哥一块入羽林卫或骁卫骑马吃肉,岂不是更自在?” 白晅走恩荫是名正言顺,他跟着去便是给人添麻烦了。姜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意他领,麻烦却不会给好兄弟添,“我先试试武举,若是不成,咱们再做打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0章 破局之法 本以为已经见到曙光的时候,被人蒙头就是一棒子,这滋味太难受了。白晅走后,姜二爷瘫在椅子上不想说话。姜松回来后得到消息,也是久久不语。 姜府西院,姜凌、姜留和姜慕排排坐,听姜猴儿讲千牛卫的事。 “千牛卫共分为左千牛卫和右千牛卫两卫,左前卫大将军是孔风阁,右千牛卫大将军是叶清峰,二人皆为正三品,共领千牛卫六百人……” 姜留惊了,“才-六百-人?” 大周承大唐的律法兵治,虽有一些改变,但再怎么变,在唐朝大名鼎鼎的千牛卫到了大周,也不至于才六百人吧? 姜猴儿解释道,“千牛卫是天子的近身侍卫,只负责保护天子安危,守护皇宫和皇城的是监门卫和羽林卫。” “哦。”姜留点头,如果六百人都是皇帝的贴身侍卫,这么说来确实不算少。 “千牛卫兵将选拔极为严格,只有二十至三十五岁的相貌堂堂的高手才有资格入千牛卫。”姜猴儿无比憧憬地道,“一旦进了千牛卫,就可以跟着万岁上朝、出巡,若入了万岁的眼,就是一步登天啊……” 姜留提醒道,“也很-危险-啊。” 姜猴儿笑得贼精,“六姑娘,世上有几人敢刺杀天子?就算真有图谋不轨的,千牛卫还边还有监门卫和羽林卫挡着呢,刺客本事再大,冲到千牛卫面前时也早已筋疲力尽,只剩下挨刀的份。” 姜留摇头,心说那可不尽然。她看《神探狄仁杰》时,冲到武则天和狄仁杰面前的刺客可不只几个,千牛卫大将军李元芳每回都要出生入死。 “想入千牛卫,父亲只符合其中的两个条件。”见弟弟和妹妹都看着她,姜慕燕掰着手指头数道,“年纪相当,相貌堂堂。” 姜留…… 前院内,姜槐分析道,“本科择三百武举人,再从三百人中选出三十武进士,京兆这一块武举人的名额是十五人,此消息一出,争夺这十五个名额的定不会少于两百人。” 入千牛卫的诱饵在前,京兆贵胄子弟必定要争破头,二哥跟他们比根本毫无胜算。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二哥接着读书,不管能不能中,起码不用受这几个月的苦。从来没吃过苦的二哥为了练箭,手都磨出茧子了,姜槐看着都心疼。 “我去试试,万一侥幸中了呢。”姜二爷不想让大哥和三弟失望,撑着也要走到最后。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了。姜松安慰二弟,“二弟不必太过在意,这科不成还有下一科。” 下一科就是三年后了,姜二爷想哭。 第二日,姜二爷没心思练箭,懒洋洋躺在闺女的小石床上乘凉,府里人都心疼他,没一个过来催的,姜裘见二爷无心读书,便请命出去忙活府外的事。姜留塞给爹爹一块糖后,跟着姐姐去滴翠堂读书。 在滴翠堂学了一个半时辰的《孝经》后,大姐姐回去绣嫁妆,二姐姐和姐姐留下练琴,五姐姐问姜留去不去池塘摘荷花。 姜留摇头,“我-回-西院-陪-爹爹。” 二伯现在心情不好,爹爹和娘亲都叮嘱她不要去西院吵闹。姜慕锦便道,“那我多摘几朵给你送过去,让二伯用花瓣当小船玩,你们多捉几只蚂蚁放在花瓣上,可有意思了。” 姜留谢过五姐姐,赶回西院时,见爹爹还躺在她的小石床上,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自小石床垂下,他的美妾一左一右,正为他打扇捶腿。 真是会享受!姜留转头,决定回去陪五姐姐摘荷花瓣,玩蚂蚁船。 “留儿回来了。”姜二爷听到动静转头见六丫头来了,有气无力地道,“到爹爹这儿来。” 薛姨娘放下扇子,去给六姑娘搬来小杌子,李姨娘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位置。姜留坐在小杌子上后,姜二爷伸过手,“写字累了吧,爹给你捏捏。” 不累你就不捏了?姜留老老实实地把手递过去。 薛姨娘见此,屈膝退回小院,李姨娘咬了咬唇,也三步两回头地退了下去。 姜二爷揉捏着闺女的小胖爪,轻声问,“爹爹考不中武举人,留儿是不是很失望?” 爹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这么努力做一件事,验看就要跃龙门了,却发现龙门被人抬高了八丈,难免会灰心沮丧。姜留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会会对他失望。 “不会。” 姜二爷直直望着头顶上的枝叶繁茂的树杈,抱怨道,“这些知了真烦人啊。” “待会儿,留儿-给-爹爹-粘知了。”姜留哄着心情不好的爹爹,从挎着的小书包里掏出一摞纸翻看。 姜二爷转头,哼了一声,“你倒开始用功了,要考女状元不成?” 姜留笑了笑,没吭声。她想帮爹爹解开目前的困局,所以让姜猴儿出去找来礼部下发的本科武举公文。因为要解困局,就得先了解困局是什么。否则她对武举选拔的程序都不了解,能帮什么忙? 姜留听着知了叫声,一页页地翻看。前边四五页都是歌颂景和帝求才若渴的废话,没一句有用的,翻过。 “这只热了。”姜二爷抱怨道。 “哦。”姜留转身,把另一只手递给爹爹。 姜二爷握住闺女这只凉乎乎的小胖爪,头也不转地问,“在看什么?” 姜留已翻到了第四页,盯着上边的一行字,问爹爹,“爹爹,本籍-是什么?” “笨留儿,本籍就是原籍,咱们家虽在京城,但咱们的原籍在泉州。泉州山美水美,不过爹从来没去过。当过了八月,爹爹带你去玩。” 姜留儿接着问,“那-寄籍-呢?” “寄籍就是长期离开本籍,居住外地的那个地方。咱们的寄籍就是都城康安。你祖父生在泉州,你爹我生在康安,待爹的孙子落地时,他的原籍就不是泉州而是康安了。你问这些作甚?”姜二爷转头看着小闺女。 姜留指着公文上武举报名的条件,问道,“爹爹-看-这里,爹爹-可以-去-泉州-考-武举,对吧?” 姜二爷盯着闺女举起的纸,念道,“士子参加武科举,必归于本籍(亦可在本籍与寄籍中作一选择)投考,不得越籍赴试……” 念着念着,姜二爷猛然起身,握住纸张又读了两遍,眼睛都亮了,“本籍……寄籍……本籍!” “本籍,本籍!”姜二爷腾地站起来,双手握住闺女的小胖腰将她举过头顶,兴奋地转起圈来,“对啊,本籍!爹的闺女这么聪明,究竟像谁呢?哈哈哈!” “啊——” 聪明的姜留儿忽然被爹爹举高,吓得尖叫,惊飞了整棵树的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1章 南下泉州 “娘,儿要回泉州赶考!”姜二爷抱着闺女一路跑到北院,冲到姜母面前,把小闺女往母亲身边一蹲,激动地手舞足蹈,“儿可以回原籍赶考,泉州考武举的人一定比京兆少!” 姜老夫人扶住要扑倒的六丫头,“还能这样?” “当然能!”姜二爷把姜猴儿从吏部衙门墙上抄来的本科武举公文,铺展在母亲面前,指指点点道,“您看,士子可以在本籍考也可以在寄籍考。京兆路的武举名额是十五人,福建路为十三人,虽说名额少两个……” “但福建路临海,出门多靠行船,喜骑马的少,会马术的就更少了。”姜老夫人对生养她的泉州风俗非常了解,“我儿去泉州应举,比在京兆容易!” “母亲所言极是!儿这就收拾行礼,明日便赶往泉州。”姜二爷又看到了希望,整个人都发着光,“儿这就去准备!” 说完,姜二爷转身跑了,姜留想跟都跟不上。姜母欢喜了一阵儿,开始忧心,“康安到泉州三千余里的路程,枫儿没出过远门,他身子又弱,怎受得了……” 祖母为爹爹的出行忧心时,姜留挪下榻,到西院找到致使着姜猴儿收拾行礼的爹爹,拉住他的手道,“爹爹,留儿-也-要去。” 姜二爷立刻摇头,“不行,泉州太远,留儿乖乖在家等着,爹回来带你出城放纸鸢。” “二爷,等您回来就该要入冬了。”姜猴儿提醒道。 姜二爷改口道,“等爹回来带你出城玩雪。” “留儿-要去~留儿-可以-帮忙~”姜留不依,拉着爹爹的手撒娇,“留儿-不要-跟爹爹-分开,爹爹-去哪里,留儿-就要-去哪里。” 姜家祖籍泉州,泉州之东百余里的清溪是姜留的故乡。就算隔了上千年,她也想去看看,见不到爸妈,认一认地方、见一见她老刘家的祖宗们也好。大周不比交通发达的现代,若错过这次机会,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回去了。 姜猴儿眼睛转了转,帮着六姑娘说话,“爷带着六姑娘吧,您看这回不就是因为六姑娘帮忙,您才找到这个破局的法子么?” “就是。”留儿拉着爹爹的袖子摇啊摇,“留儿-想去~” 傍晚时分,姜松从衙门回来听了事情经过,连声感叹他们一群大人的脑袋,还不及一个七岁的娃娃好用,“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让三弟、裘叔、卢师傅和姜猴儿随你一起去……” 姜槐立刻应下,“大哥放心,小弟会照顾好二哥。” “我和三弟都走了,府中何人照看?三弟留下,我带裘叔他们……”姜二爷见哭哭闹闹了一下午的留儿,又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咬了咬牙,“和留儿一起去。” 姜留闻言,立刻喜笑颜开。 姜松立刻沉下脸,“胡闹!六丫头不准去,三弟跟着!” “留儿想着去玩儿,我们路上走慢些……” 姜二爷还未解释完,就被大哥打断了,“那也不行!路上一走便是三四十日,留儿太小,受不住。” 姜母唤过孙女,问道,“康安至泉州有三千里之遥,这一个来回,留儿怕是要瘦成你三姐姐了,便是这样留儿也要去么?” “留儿-不怕。”姜留立刻表态。就算是瘦成一道闪电,她也要去。 姜老夫人摸着留儿的头,“留儿若不怕吃苦,那就随着你爹去吧,路上可不许哭闹着要回来。” “好!”姜留笑弯了眼睛,祖母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委实让她觉得意外。 姜松不解,让人将留儿带下去,屋里只剩他们哥仨后,才问道,“母亲为何要让留儿跟去?” 姜母缓缓道,“只有留儿跟着,为娘才能放心。” 这是何道理?哥仨都愣了。 “因为姜裘、卢定云、鸦隐和姜宝这群人,为娘一个都不放心。若留儿跟着,凌儿必定也会跟着。凌儿年纪虽小但心眼极多,姜裘他们都听凌儿的,有他跟着才稳妥。”姜老夫人说出她的顾虑。 经过上次牢狱之灾,姜松对姜凌的本事极为信任,便道,“那让凌儿跟去便是,留儿留下。” 姜凌不是枫儿的亲生儿子,姜老夫人怎能放心,“留儿与枫儿最亲。一旦遇到险情,留儿不会抛下她爹,凌儿不会不管留儿,这样枫儿才能安稳归来。” 姜二爷明白了母亲的顾虑,安慰她道,“娘放心,他们这帮人都遵信重义,遇到危急他们不会不管儿的,凌儿更不会。” “你信得过他们,娘信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康安城太平,不见得这一路都太平,为娘得为你考虑周全。你长这么大,就从来没离开过娘……”姜母说着,眼圈就红了。 姜槐也道,“母亲说得有道理。裘叔他们进府还不到一年,两位武师更是连半年都不到,二哥带上凌儿和留儿上路,的确更稳妥些。大哥,若咱们小时候有这样出远门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当然想。姜松抿抿唇,“可留儿她的身子还没好利索,万一她病在路上如何是好?” 姜槐笑道,“有二哥在,母亲必定要事事安排妥当,留儿跟着能吃多少苦?” 姜松也只得点头,“也好,我明日便派人去打听南下的大船,再多为留儿订一个房间……” 姜二爷打断大哥的话,“我想骑马去,骑马一来是快,二来也可在路上练习马术。” 姜松不赞同,“不妥。此行三千余里,若全程骑马,行至泉州后必定人马疲惫,不只马术练不好,书也读不好。当初父亲自泉州进京赶考,便是先走一半陆路,在杭州改为乘船,沿运河一路至康安。二弟也这么走,乘船途中务必要将《武经七书》融会贯通……” 姜母道,“你大哥说得在理,就这么办吧。你们走起来就知道,坐大船比马车舒坦。枫儿莫担心盘缠的事,为娘这里还有些……” 娘亲手里还有没钱财,姜二爷岂会不知,他立刻摇头,“若要母亲典当嫁妆,儿宁愿不去。母亲放心,儿找人借足盘缠上路,回来后慢慢还他们便是。” 姜槐道,“二哥先别急,咱们先算出此行需要多少盘缠,看差多少再找人周转也不迟。” 商量了半夜后,姜二爷回到西院,见自己屋里的灯亮着。推开门发现,儿女们都在房中,便问道,“怎么还不睡?” 姜凌站起来,不容拒绝地道,“儿也要去泉州。” 还真让母亲才找了。姜二爷想逗逗儿子,便一本正经道,“你大伯怎得都不同意留儿去,不过你若想去,应能成。” 啊?姜留的小脸立刻苦巴巴。 妹妹不去了,他还去干什么?姜凌立刻道,“妹妹不能去,若我还跟着去,妹妹会更伤心的,儿也不去了。” 这臭小子!姜二爷不想再搭理他,转问大闺女,“你也不去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2章 盘缠 听到父亲这么问,姜慕燕将背后的小匣子掏出来,双手递上,“女儿不去,女儿想把这些银两交给您,做路资。” 姜二爷看到匣子吓了一跳,这不是王氏在世时天天放在枕边的钱匣子么?现在又看到钱匣子,姜二爷就觉得王氏还没死,她十年如一日地站在这里,依旧面无表情地跟自己说话。姜二爷觉得胸口闷得难受,连忙道,“为父有钱,这匣子你仔细收好,以后莫轻易拿出来。” 家里人不同意自己跟着,姜留虽然失望却也能理解。她放下自己的事,跟着姐姐劝爹爹,“爹爹-收下,咱们-有钱,不借-别人-的。” 姜二爷坚决摇头,“这是你娘留给你们的,不只我不能用,家里谁也不能用,你们收好了。” “你借-别人的,还得-付-利息,欠-人情。”姜留替爹爹算账,自己家里有钱,干嘛要出去求人。 “那也不能用!收起来。”姜二爷的脸沉了下来。他宁愿付利钱、欠人情,也不用王氏的嫁妆银子。不只王氏,还有娘的嫁妆,他都不能动。 姜慕燕抱紧了钱匣子,拉着妹妹往外走。不是她不给爹爹用,是爹爹不肯用,祖母知道了也不会怪她的! 闺女们走后,姜二爷居然发现儿子脸上带着笑,瞪眼问,“你小子傻笑什么?” 姜凌立刻绷起小脸,“儿没笑。” 爷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姜二爷倒背着手围着儿子转悠了一圈,“你该不会想着,等你老子我走了后,你就能跟妹妹挤同一把椅子读书,躺同一张石床乘凉了吧?” 姜凌的小黑脸绷得更紧了,大声否认,“儿没有。” 姜二爷哼了一声,头枕着双手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晃悠着,“你想也白想,留儿要跟着为父去泉州……” 姜凌蹭地蹿过来,“父亲不是说大伯不让妹妹去么?” 姜二爷白了这傻小子一眼,继续嘚瑟。 姜凌蹿到床下就要往外跑,姜二爷连忙拉住他,“这大晚上的,你去哪?” “去找大伯问清楚。”不问清楚,姜凌一晚上都不用睡觉了。 姜二爷气笑了,“你个傻小子!” 姜凌气鼓鼓的,“我不管,妹妹去我就去,妹妹不去我就不去,父亲休想分开我和妹妹!” “跟你妹妹在一块就这么好?”见儿子快哭了,姜二爷觉得没意思,哄道,“好了好了,留儿跟着去,你也跟着去,上来睡觉!” “真的?” “假的!” “儿去告诉妹妹!”姜凌甩开父亲的手就外跑,姜二爷拉都拉不住。跑到妹妹房门外,姜凌轻轻敲了敲,问道,“妹妹可睡下了?” “还-没。”姜留应声,让书秋过去打开门。 听到水声,姜凌没进屋,在门外道,“父亲方才是骗你的,大伯让妹妹去,也让我去。咱们一块去!” “真的?”姜留惊喜地问。 “嗯!”姜凌的声音也带着快活,“妹妹睡吧,明天咱们一块收拾行李。” 姜凌走了后,跟妹妹在同一个盆里泡脚的姜慕燕皱起细眉。君子当宽仁,言而有信,父亲这样一点儿也不君子。不过妹妹能出去玩,姜慕燕很开心,“咱们明天多带些衣裳,银子也带上,让姜凌帮你收着。” “姐姐-真-不去?”能去泉州,姜留很开心,她还是希望姐姐也能一块出去走走。 姜慕燕摇头,“我要跟着夫人学琴,不能离开太久,否则等咱们回来时,二姐姐就要超过我了。再说咱们都不在,嫁妆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娘亲的嫁妆先不说,雅正夫人答应后半年还教她们弹琴,若是姐姐走了,的确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眼看着二姐姐一天天进步,要强的姐姐不敢有丝毫松懈,连出去玩都不肯,姜留心疼又欣慰,“下次-留儿-在家-守着,姐姐-去玩。” 姜慕燕摇头,“下次咱们一起去,不要父亲,姜凌……可以带着。” 姜留…… 得知姜留和姜凌都能跟着去泉州,兄弟姐妹们羡慕得不行,姜三郎更是吵闹不休,一定要跟着。 等丈夫晚上从衙门回来,陈氏便跟他商量,“三郎这就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也出息了,就让他跟着去玩玩吧?留儿和凌儿都能跟着,多他一个怎么就不行?” 姜松最知道妻子的软肋在哪里,“夫人有所不知,燕儿从她娘的嫁妆里拿出了五百两银子,充作留儿和凌儿的路资,母亲才准他俩去的。” 正在为女儿的嫁妆发愁的陈氏瞪圆了眼睛,“怎这么多?俩孩子哪用得了五百两!” 姜松继续道,“二弟不肯用二弟妹留下的银子,所以母亲才让留儿和凌儿跟着,免得二弟路上因盘缠不足而吃苦受罪。若让三郎跟去,夫人觉得咱们出多少银两合适?” 莫说银两,她连一枚铜钱都不想出!可她已经答应了三郎,该怎么办呢?陈氏眼睛转了转,想出个极妙的主意,“让三郎跟凌儿一处吃住,给他作伴,这样就不用多订一间房,三郎现在胃口笑了,吃不了多少东西,这样咱们就不用补路资了吧?” 姜松点了点头,“夫人说得有道理,若三郎肯跟着凌儿同吃同住,想必二弟也会同意的。” 见丈夫同意了,陈氏欢天喜地地叫来小儿子,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姜三郎听完脸都吓得变色了,“娘,三郎不要跟着姜凌……哥一块吃住!儿要自己住!”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陈氏不好明说,瞪眼吓唬道,“不跟你凌哥一块住,你就别想去!” 姜松也沉着脸道,“你娘说的对。还有一点,若跟着你二叔出去后,你不好生读书,回来后跟不上书院的进度,为父饶不了你。” 姜三郎看看父亲又看看娘亲,“哇”地一声哭了,扭头跑去找祖母告状,谁知事有凑巧,黑心肝的姜凌和胖六都在祖母房里。 听完姜三郎的话,姜老夫人还没说什么,姜凌就笑了,“祖母,三弟跟着也好,孙儿方才还在担心若孙儿不在,他跑圈、拉筋都落下呢,这下好了。孙儿在路上可以好好教导三郎,还会帮他温习诗书,请祖母放心。” 姜三郎听完哆嗦了,姜留则不厚道地笑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3章 留儿和爹爹,谁大? 在“不能去泉州玩儿”和“跟姜凌一起出去玩儿”之间,姜三郎聪明地选择了前者因为不能去泉州玩还可以在康安城玩儿,跟着姜凌一块,就什么都没得玩了。 听到三郎要留下,姜老夫人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拍了拍他的头,让他在一旁站着,又叮嘱姜凌和姜留路上要注意些什么。姜留很快领回了祖母要表达的核心精神爹爹此行非常重要,她和哥哥不要添乱,照顾好自己的同时,尽可能照顾好父亲。姜留越听越觉得,在祖母心里她和爹爹的年纪颠倒了。 说完他们,姜老夫人又叫过姜慕燕来,“他们走后,西院就剩你一个人,可怜见的,你想去王家,还是过来祖母这里?” 关于这件事,昨天晚上姜慕燕就跟妹妹商量好了,“多谢祖母怜爱。不过燕儿早晚要练琴,不敢过来打扰祖母休息。燕儿想让二姐姐到西院陪我,祖母觉得行吗?” 孙女没提去王家的事,姜老夫人还是高兴的,“这样也好。秀巧跟着留儿走后,西院缺了管事嬷嬷,你奶娘的腿上养好了吧?” 姜慕燕面带惊喜,“养好了。” 姜老夫人道,“既然她的伤好了,让她回府伺候吧,书秋也留在府中,西院若缺什么,你尽管跟祖母说。” “是。”姜慕燕欢欢喜喜地屈膝应了。 姜留有些无奈,她昨日只顾得高兴,却把王香芝这茬忘了。不过除了王香芝,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由谁来照顾姐姐更合适。 谁知事有凑巧,姜家管事去柳家庄传信,回来的却是王香芝的丈夫王河。王香芝刚被诊出喜脉,因胎像不稳,正在庄子里卧床养胎,没办法立刻回来伺候姑娘。 姜二爷便跟母亲提,让薛卉照管西院,姜老夫人也点了头。于是乎,西院的薛姨娘摇身一变,成为了西院的管事人,这在姜家几位姨娘里还是头一份。 赵奶娘怕三姑娘不高兴,便跟她解释,“薛姨娘原是太夫人身边的管事丫头,为人实在周到,她来咱们院里三年,也从未生事。由她照看姑娘,总比老夫人从别处指派来的更稳妥。” 姜慕燕咬唇不说话。 姜留知道姐姐的心思,太夫人将薛姨娘送到西院后,娘亲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王香芝曾跟姐姐说,太夫人送薛姨娘过来,是要让她给爹爹生儿子,所以娘亲才会难受等等,所以姐姐心里是不待见薛姨娘的。 爹爹这么安排,确实是没考虑姐姐的感受。姐姐又是个认死理儿的性子,姜留也不想劝她憋屈着自己,便跟姐姐商量道,“柳家庄-的-厨娘,胖胖-那个,让她-进府来-给-姐姐-做饭,好不好?” 姜慕燕的眼睛亮了些,“你是说刘成媳妇么?” 赵奶娘也想起了这个人,“三姑娘,奴婢记得刘成媳妇原本是伺候夫人的丫鬟吧?” 姜慕燕立刻点头,“她是母亲院里的二等丫鬟,娘亲出嫁之前安置身边人时,把她许给了府里的管事柳成。后来刘成做错事被大舅母责罚,刘成媳妇过来求娘亲,娘亲才让他们夫妻去了柳家庄,并让刘成媳妇管着庄子里的厨房。” 姜留哦了一声,原来还有这么个前情。难怪去年她们在柳家庄时,刘成媳妇变着法子地给她们做好吃的。 西院是有小厨房的,不过平日里不怎么开火,都是吃府里大厨房送来的饭菜,现在只剩下姐姐在西院,让刘成媳妇进来伺候姐姐,并给姐姐做饭,应该也成吧? 姜慕燕当然是同意的,她也看着赵奶娘,想看她怎么讲。 赵奶娘笑道,“姑娘想让她进来,便去跟二爷讲,二爷一定会同意的。” 姜慕燕咬了咬唇,“妹妹去说吧?” 姜留拉着姐姐的纤瘦的小手,“咱们-一起去。” 闺女们一提,姜二爷也想起来了,捏捏形状完美的下巴道,“爹记得她做得熏兔肉滋味还凑合。” 姜慕燕…… 姜留便道,“让她来,多做-几只-咱们-带在-路上吃?” 姜二爷立刻点头,“宝儿你跑一趟,顺道进山多打几只山鸡野兔,让她做好后一并带过来。” 姜留无语,“让她-进府做?” “留儿此言差矣。”姜二爷颇有心得地讲道,“她用惯了柳家庄的锅灶,才能做出那等美味,进府换了锅灶,必定会差些。” 姜留…… 姜猴儿献策,“不如让她连用惯的锅灶一并带进来?” 姜二爷看了看瘦得不像样的大闺女,点了头,“如此也好。她进来后不必去大厨房做事,就在咱们院里开火,照料燕儿的起居饮食。” 姜慕燕立刻屈膝谢过父亲,“刘成媳妇入府后,她的月例和食材,都由女儿来出,不用走府里的公账。” 姜留连忙帮姐姐补全她的话,“这样,伯母-和三婶-问起,也好-说话。” 三婶还好说,若刘成媳妇进府后月例走府里的公账,大伯母必定会说三道四的,姐姐遇事依照的是母亲那套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的道理,从不开口辩解,只有吃亏的份。 姜二爷点头,“这点小事你们自己看着办。” 西院的杂事由薛卉搭理,闺女的饮食起居由刘成媳妇照管,也算稳妥了。姜二爷又将姜猴儿留给大闺女,让他依旧接送闺女去琴行学琴,帮她跑腿办事。 已经连包袱都收拾好的姜猴儿听到自己不能跟着二爷出门,又默默将包袱解开,然后弄来一堆小毛桃,用姜宝的包裹里的衣裳,把上边的桃毛擦得干干净净。 姜二爷清点跟这自己出门的人后,又挑出了一个他看着最不顺眼的,“让呼延大哥留下,燕儿出门学琴,得有人跟着爷才放心。” 裘叔跟姜二爷商量,“呼延图在江湖行走多年,有他跟着,咱们才能避开一些江湖人的套路。三姑娘去学琴不出康安城,由府里的护院跟着也无妨。” 姜二爷哼道,“他若要跟去,须得把胡子剃干净!” 姜裘……您直接说看呼延图的络腮胡不顺眼不就得了! 姜二爷带着一群人和两车行礼,呼拉拉地出了家门去渡口登船时,孟家也得到了消息。 孟回舟听闻姜枫去泉州,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孟二低声道,“父亲,若他真到了泉州,三弟的事怕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4章 船泊孤村 姜家人的榆木脑袋居然开窍了,晓得另辟蹊径,让姜二去泉州应考。孟回舟阴沉沉地道,“让人沿途透出消息,就说姜枫腰缠万贯下杭州。” 依着姜二的性子,此行必定极为招摇。这消息一旦放出去,路上等着劫财的大有人在,说不定还有劫色的!不管劫什么,姜二都走不到泉州,而会变为运河中的水鬼!孟二带着阴沉的笑容,快步出去安排。 清晨的太阳将要升起,渡口边上,姜老夫人依依不舍地拉着儿子的手叮嘱着,“河上湿气重,你晚上多添件衣裳,饭食也不能凑合。常备的丸药娘都交给了秀巧,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身体最重要……” “若是路上有人欺负你,就让姜凌揍他;想吃好吃的了,就跟姜凌说,让他去给你买。”姜慕燕也眼泪汪汪地拉着妹妹的手,低声叮嘱着,“爹爹若去胡闹,你能拦便拦着,拦不住便由着他去。你不可跟着父亲一起胡闹,万一被人发现传出来……” 坏了名声,就找不到好婆家了。姜留心里替姐姐说完,笑眯眯地道,“姐姐-放心,有-奶娘-在。” 站在三姑娘身边的书秋都快哭了,“姑娘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别忘了给三姑娘带回来一份。” 也给你顺带一份,姜留明白书秋的意思,又应下五姐姐要她带泉州特产的事,便听到船上传来悠长的号声,船家催客登船,分别的时刻到了。 姜凌走了过来,“妹妹,该登船了。” 姜慕燕不舍地松开妹妹的手,认真对姜凌道,“看好妹妹,别让她贪凉吃坏肚子。” 姜凌点头。 姜慕燕又道,“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好。”姜凌说完,拉起妹妹便走。姜留回眸,“姐姐,要记得。” 妹妹昨晚念叨了一个晚上,虽说都是些孩子气的话,但姜慕燕还是点了头,让她放心。 姜留走到父亲身边,跟哥哥向祖母辞行后,被爹爹抱着,登上渡口最大的客船。 扬帆起航后,他们离开岸边,岸上逐船行的人影越来越远时,姜留第一次体会到了她上大学离开家时,都没感受到的离愁。 大周没有网络和手机,这次她跟姐姐分开,若再想得到姐姐的消息,就得通过书信。一封信来来回回,不知需要多少时日,难怪古人最是伤别离。 姜二爷却极为兴奋,抱着女儿上楼后,直奔他们订下的天字九号房。进入客房后,姜二爷推开窗,与岸上的家人挥衣袖告别。 待船越行越远,家人淹没在岸边密密麻麻的送行人群中,辨认不出后,姜二爷才收胳膊,念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爹爹也有诗兴大发的时候,正在摸索客房内摆设的姜留忍不住笑了。姜留四处望着,没想到大周能有这么大、这么稳的船,行进过程中都只是微微晃动,不愧是号称“万石”的船。 “二爷。”姜裘走进来,“老奴刚去询问楼下客房的位置,船上管事却说咱们的客房都在二楼。” 这艘由康安至杭州的万石船,分为上下两层,共有客房五十余间。姜家丁四间客房,两间在楼上两间在楼下。因楼下的房间小,水流声大,潮气重,视野也不及楼上开阔,所以价格相对便宜些。 若换到楼上来,每间客房需补不少银两,姜二爷正琢磨该怎么办时,这艘船的管事亲自来拜见,说明缘由。 “小人祝成,白三公子千叮万嘱,让小人路上务必要伺候好二爷,二爷若有事,尽管吩咐小人。” 姓祝么?姜二爷问道,“这是杭州祝家的客船?” 祝成笑着弯腰,“正是。” 姜二爷也没与管事多客气,只道了声“有劳了”。 待船主走后,姜二爷跟儿女道,“你们白三叔的姨娘是杭州祝家人,祝家是杭州数一数二的大商号。登上这艘船,咱们由康安至杭州这一段算是安稳了。” 白晅不只借银子给自己,还安排他乘祝家商号的船下杭州,这份情姜二爷记下了。 姜留也觉得白暄这个安排太贴心了,“咱们-给-白三叔-带礼物。” 姜二爷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这件事交给留儿了。” 姜留应下,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奶娘开始整理带来的行礼。每间客房进门绕过屏风,便是里间,左右靠墙各有一张单人榻,中间是一张固定的桌子和两把可移动的椅子,临窗摆放着一个多层抽屉的柜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被哥哥抱到床上坐好后,姜留问,“其他-房间-也是-这样-吗?” 姜凌道,“两头的房间似乎宽敞些。” 姜留哦了一声,每间屋子只有两张床,她和奶娘一间,爹爹和哥哥一间,剩下裘叔他们六个,必定是三人一间,那谁睡床,谁打地铺呢? 从没坐过船的姜凌也兴奋着,“妹妹,咱们出去走走?” 姜留立刻点头,俩小家伙手牵手出客房到外边溜达。这艘万石船很大,从船头到船尾足有十余丈,每层中间是走廊,两边是客房。姜留出房门,见鸦隐哼着小曲儿从对面客房走出来,便好奇问道,“鸦叔,很高兴?” 鸦隐抬起粗壮有力的胳膊,“某跟呼延大哥掰手腕赢了,今晚呼延大哥打地铺!” 原来是按武力值分配床铺的,姜留刚张开小嘴儿,就听隔壁客房里的姜宝怒吼道,“死猴子,爷回去一定要把你劈成两半烤了吃!” 姜留抽抽嘴角,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姜猴儿没能跟来,背地里搞了什么小动作。 天色渐晚后,康安城孟家,两个人影清晰地映在书房的纸窗上。孟二低声与父亲道,“姜二乘坐的是杭州祝家的客船,有镖师护航,恐难下手。” “消息传出去,他们什么时候动手,与咱们无关。”孟回舟又道,“给你三弟送信,让他即刻启程,秘密赶往泉州,以防万一。” 孟二点头,让人去给三弟送信。 在客船上写完一篇策问的姜二爷伸了伸懒腰,将纸交给姜裘,“裘叔先看着,爷出去转转。” 姜裘连忙道,“此处是孤村,二爷最好不要去甲板上走动。” “爷知道!”姜二爷随口应了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5章 运河水鬼 姜二爷曾夜宿康安城内的清平江,听丝竹伴流水,品十里春风;也曾在康安城外的连青山下约三五好友夜钓,饮流觞赏江月。因过往的种种美好回忆,使得他对夜观运河,满是憧憬。 憋屈地写完策问后,姜二爷迫不及待地搁笔出客房,穿过昏暗的走廊来到船头,细品夜色。待凭栏四望,姜二爷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中,见到的却只有水中瑟瑟发抖的一片月影,满耳都是哗哗流水和唧唧虫鸣,一股从未有过的苍凉孤寂扑面而来,姜二爷没了兴致,只想回房捏闺女的小胖爪。 他转眸时,忽见不远处杂草一晃,便低声与姜宝道,“宝儿,你看那边草丛里是不是有东西?” 姜宝正眯起眼睛仔细观察时,值夜的舵工走过来,“这位公子,您这身衣裳在夜里极为显眼,还是尽快回房歇息吧。” 一身月牙白衫的姜二爷含笑点头,“有劳小哥提醒,房里实在憋闷,爷站站便回。” 伸手不打笑脸人,舵工脸上也挂了笑,好心提醒道,“俗话说财不外露,公子在外行走最好收起锦衣华服,免得遭贼人惦记……” 说还没说完,舵工借着灯笼的光亮看清了姜二爷的容貌,愣了片刻改口道,“不行,您换上粗布衣衫更遭人惦记!不是,小人不是这个意思……欸!” 这个前言不搭后语的舵工更可疑,姜宝不看杂草了,转头盯着面红耳赤的舵工。 “爷明白小哥的好意,这就回去换件深色衣袍。”姜二爷好心帮舵工解了困境,又指着那堆乱草道,“方才那边的草丛晃动,也不知其下是何物。” 舵工转身望了一眼,又转回头盯着姜二爷,“那是生在水中的蒲草,许是青蛙跳上跳下,碰到了草杆。公子放心,咱们祝家的客船都有镖师随行,管保安稳。小人送您回房吧?您仔细着脚下。” 姜二爷随着提灯笼的舵工走后,不远处半人高的蒲草丛中,露出水面的两个脑袋正交头接耳。 “那是祝家的万石船,方才那人兴许就那条是腰缠万贯下杭州的大鱼!” “不离十,他那张脸长得比花楼里的头牌还漂亮!”蒲草中的黑影伸出舌头,舔去嘴角沾着的草屑,一双贪婪的眸子黏住船上飘摇的祝字旗帜,“祝家船上的镖师水性不差,咱们得合计好了再下手,干完这一票,咱们兄弟也金盆洗手,回家买田置产抱娃娃!” “得先娶个媳妇滚一滚,才有娃娃抱。”旁边的黑影低声淫笑。 “有了万贯家财,别说媳妇,洗脚的小妾都能买齐了!走!” 两颗脑袋无声无息地潜入蒲草下,两道黑影划过自船底划过,酷似两条大鲶鱼。 客房内,姜二爷边听裘叔的讲解,边在纸上圈圈点点,裘叔讲完后,他也放下了笔,将纸收在一旁。 裘叔看得头大,“待入了内场,二爷若觉得写得不好,须得重写,切不可如此涂抹。字要端正……” 姜二爷诧异,“既然考卷都要眷录糊名,为何还要费力将字写端正?” 大周科举为求公正,采用眷录糊名的方式,对士子的考卷实行严格管理。眷录,是为防止考官因字迹而辨认出学子,先所有答卷安排专人抄写一份,再交由考官评阅;糊名,是将士子的姓名、年龄、父祖三代姓名及籍贯全部糊上密封,让考官在不知学子身份的情况下阅卷,待到成绩公示,再解开糊名。 裘叔顿了顿,才道,“二爷卷上写的什么,他们便抄什么;或无法辨认二爷的字迹,他们会直接跳过,接着往下抄。” 姜二爷不担心这个,“裘叔放心,爷的字他们一定认得出。” 您方才那张不足三百字的策问中,就有五个错字!变成几千兵马都能被自己调教得令行禁止,裘叔就不信板不正一个京中浪荡子!他转变方式,又劝道,“待二爷中举,明年春闱再中了进士后,便要殿试了。届时您的考卷会直接呈到御前,由万岁亲笔点状元。若因字写得不够端正错失良机,岂不是因小失大?” 姜二爷一脸吃惊地望着裘叔,没想到他竟想得这么远,“裘叔多虑了,能中武举已是造化了,爷的字根本没机会入皇宫污龙目。” 姜裘…… “裘叔累了吧?”姜二爷眼巴巴地望着裘叔。 姜裘只得道,“老奴是有些累了,二爷也早点歇息吧。老奴已跟祝成讲好,明早您和少爷可在船头的空阔处练习枪法。” 姜二爷不同意,“船行颠簸,凌儿不识水性,坠入河中脑袋进水就麻烦了!” 姜裘笑道,“二爷放心,老奴会安排稳妥,绝不会让少爷落入水中。马上颠簸,船上亦颠簸,您若能在船上稳住身形练好枪法,跨马挑木板将不费吹灰之力。” 姜二爷只得应下,转身去隔壁找儿子。 妹妹已经睡着了,姜凌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正捧书细读。听到门响,姜凌抬头,看到父亲在向他招手,便不舍地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将椅子放到桌下固定好,走了出来。见父亲盯着自己不说话,姜凌认真解释道,“儿没有跟妹妹挤在一起。” 姜二爷没说什么,只抬手指弹了一下儿子黑黑的脑门,“回房睡觉,明早起来练枪!” 姜家父子熟睡时,运河前方两里处停着的一条黑漆漆的渔船坐着四个人,其中两人光着帮子的大汉,正一边拧衣裳上的水,一边讲祝家万石船上的情形。 听兄弟们讲完后,渔老大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头,带这么多银两出城作甚?消息怎么传出来的,可不可靠?” 拧衣裳的渔老四道,“这人叫姜枫,是当年气死太上皇的刑部尚书姜冕的儿子,看模样是带着孩子出来耍。消息是康安城西市的人流出来的,应该靠谱。” 渔老三补充道,“就算没银子,咱们这笔也亏不了,姜家这小子上船时,只箱子就抬了六个,里边怕是有不少好东西!” 心眼最多的渔老二问道,“这条大鱼你们确认过了,真是号称康安城第一公子的姜枫?” 渔老三应道,“准是他,那小子细皮嫩肉的,比娘们都好看!” 谨慎的渔老大皱起眉,“姜枫刚出城消息就散开了,这是有人想要他的命,咱们可别稀里糊涂地给别人当了刽子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6章 冤家路窄 听了大哥的话,把拧干水分的湿衣裳甩甩重新穿上的渔老三很不赞同,“管是谁想要他的命!这小娘们儿既然抬着银子上了运河,就不能让他轻易从咱们兄弟的地盘上划过去,否则咱以后还怎么在这条道上混?” 渔老四也赞同,“大哥,祝家船上除了姜枫,还有几个往来南北的客商,都是抬着沉甸甸的大箱子上船的!二哥,你说呢?” 心眼最多的渔老二这才开腔,“沉甸甸的箱子里边装的不一定是银子,祝家船上有镖师,沿途的衙门也都收了祝家的银子,就咱们四个成不了事儿,咱把消息放出去,水浑了才好摸鱼。” 渔老三急了,“撒网的多了,鱼就不一定是咱们的了!” “那就要看谁下的网准,谁的水性好,谁的命大。”渔老二阴沉沉地道,“这条道儿,拼的就是命。” 第二天一大早,姜二爷就被流水声和沿岸商贩的叫卖声唤醒了。他伸了个懒腰,见儿子已经不在房中,便穿衣起身,推开窗户向外瞧,立刻被满天的早霞震撼了,萌生出一股要作诗的冲动。 于是乎,姜二爷倒背双手站在窗边,听着窗外的商贩叫卖声,静静望着早霞,直到太阳蹿出来,他终于憋出两个字 “美啊——” 姜凌推门进来,“父亲可觉得头晕、胸闷、恶心?” 姜二爷摇头,“哪个晕船了?” “是呼延师傅,不过情况不算严重,已吃了丸药。父亲若不难受,请移步船头。”姜凌从床下抽出两杆枪,请父亲跟他走。 姜二爷有些不想去。这么多人,他和儿子在船头是练枪,还是耍把式卖艺?待到船头看到两边围起的一人多高的靛蓝布,姜二爷才算松了一口气。 姜裘笑道,“老奴让鸦隐买了渔网和粗布,这样围住既安全又能防人围观,二爷觉得如何?” 在船上能有这么一块地方,已是难得了,就是鸦隐的眼光实在是差,这布的颜色十分碍眼。姜二爷懒得吐槽,接过长枪,开始跟着儿子和姜财学枪法。爹爹在中间学,姜留在旁边压腿拉筋儿围观,练够半个多辰时,一家人进客房用饭,上午习经书,午觉睡醒后依旧去练枪。 如此,一晃便过了三日。 三日后,大船沿着通济渠到达舟车半天下的应天府。因靠岸补给,需在此停留一晚。姜二爷闻讯,立刻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女上岸游玩。 应天府乃是殷商古都,殷墟、商丘处处皆为古迹。不过因天色已晚,众人也没心思看古迹赏名胜,便寻了最热闹的街巷中最大气的酒楼,吃本地最有名的菜。 吃着风味卤肘子,喝着本地的佳酿,姜二爷靠在椅子上感叹,“爷在船上晃了三天,现在觉得这桌椅都是晃悠的。” “女-儿-也-是。”姜留吃着酸酸麻麻的本地名汤,心里想的若是在千年后,三日够她围着地球飞一圈了,现在才从康安走到应天府。她听船管事说,再过三日,大船沿着运河进入淮河主河道后,速度会比现在快一倍。快一倍啊,姜留吸溜了一口酸麻汤,爹爹到时候还能练枪吗? 裘叔笑道,“坐船虽稍有摇晃,却比坐马车舒服多了。若是骑马赶三日路,现在咱们吃饭就不是坐着,而是趴着了。” 鸦隐不服,“莫说三日,就是三十日,某也能坐着吃饭!” 在船上浑浑噩噩的呼延图,上岸后终于舒坦了,抱着肘子狂啃时,也有了力气说笑,“待会儿让二爷给咱买匹马,咱俩骑马过去。” “成啊!”鸦隐立刻转头往着自家少爷,坐船实在憋屈,不如骑马来得痛快。 卢定云笑着给鸦斟了一杯酒,“若要骑行三十日,一匹马是不够的。” “对,中途得换马。”鸦隐立刻来了兴致,跟骁卫出身的卢定云交流起来,“卢大哥,你们用的是什么马,脚力如何?” 窗边的姜财低声道,“二爷快看,外边可是孟三?” 姜二爷闻言,立刻起身将临街的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看。姜留挪过来垫着脚想往外瞧,被爹爹拎起来抱在怀里。姜留往外瞧,见五匹马停在对面客栈门外,被围在中间的那匹马上半坐半趴着一人,看背影的确像是孟三。 他怎么到这儿来了? 待看到孟三被人从马上架下来拖入客栈中,姜二爷幸灾乐祸道,“看吧,这就是骑马的下场,孟三这蠢货!” 说得好像起初打算骑马去泉州的狂言不是您说的一样……姜凌抿抿唇,低声道,“孟三不是去了博县么,怎会出现在应天府,还如此急着赶路?” 裘叔道,“孟三南下,目的怕是与咱们相同,二爷,可需派人去打探一番?” 姜二爷点头,还未点人时,在船上什么忙也没帮上的呼延图立刻站了起来,“二爷,某去!” 姜二爷点头,待呼延图出去后,他的眼睛转悠个不停,“裘叔,要不要给他们的马下点巴豆?” 姜宝和鸦隐的眼睛同时亮了,裘叔却抬手道,“不可!孟家的马若是病倒,他们必定要另寻办法南下,祝家大船会成为他们的首选!若他们上船,二爷可还能安心读书练枪?” 不能。姜二爷摇头,“那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不能收拾马,就偷他的盘缠!宝儿你去,这事儿你拿手!” 什么叫偷盘缠他拿手?姜宝黑着一张小白脸应了。正无聊的鸦隐也道,“某也去。” “吃饱了就去。”姜二爷乐呵呵地应了,“孟三有一块拳头大的羊脂玉玦,那是他的护身符,睡觉时必压在枕下,拿出来给他扔在茅厕里!” 将姜宝和鸦隐兴冲冲地走了,裘叔摇摇头,终是没有阻止。若能用这种办法拦住孟三,也不错。 爹爹咋就这么损呢,不过姜留喜欢。 对面的福祥客栈天字一号雅间内,孟三退了衣裳坐在床上,龇牙咧嘴地让仆从给他磨破皮的大腿上好伤药,立刻叫人上饭菜。 随行的仆从孟平进来,在孟三耳边道,“三爷,小人打听到姜二乘坐的大船今夜停靠在应天府南码头!” 提到姜二,孟三就气得咬牙切齿,“找本地的地痞,多花些银子,让他们泼油烧船,爷要让姜二疯子活不过今晚!”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6章 将计就计 听三爷要火烧祝家船,孟平连忙劝道,“三爷,咱们这趟还有正事,赶路要紧。” 说起赶路,孟三不只生气,两条大腿也火辣辣地疼,“爷宰了他,就是为了不用赶这劳什子的路!” 若不是姜二疯子突然要南下泉州赶考,他何必疯了似得往泉州赶。分明是他爹先给他找好了人去泉州赶考,他只要安安生生在博县呆着,四个月后回家就能成了武举人!这些年姜二疯子坏了他多少好事,孟三数都数不过来! 孟平接着劝道,“三爷,姜家人坐的是杭州祝家的船,船上有镖师守着,咱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得罪了相翼候,老爷会责怪的。” 祝家的船?孟三皱了皱眉,嘲讽道,“白晅自小到大就是姜二疯子的一条狗,孝敬姜二疯子比他老子还上心!不能在船上宰了他,就在岸上动手。姜二疯子现在肯定在应天府内,派人去城里名气最大的酒楼堵他,就算要不了他的命,爷也要卸他一条腿,就他也想考武举,我呸!” 那边厢,姜家人已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用完饭,优哉游哉地在应天府闲逛。六月夜间的风,也带着暑气,姜留看到路边一家高挑灯笼的食肆内摆着的红樱桃,眼睛就拔不开了。 姜凌立刻道,“妹妹想吃樱桃?” “嗯。”姜留两颊范酸,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要-冰的。” 姜凌正要去买,却被姜二爷抢了先,姜二爷用折扇压住儿子的肩膀,吩咐店家道,“两碗冰樱桃。” 店家立刻热情招呼,“咱们小店除了冰樱桃,还有淋了冰镇糖浆的樱桃,公子想要哪样的?” 姜二爷挑挑眉,“淋的什么糖?” “饴糖、蔗糖、蜂蜜都有。” “一样来一碗。”姜二爷弯腰,正要把闺女放在食肆前的凳子上,却被一个青帽小儿撞了一下腰,姜二爷护住闺女坐好,却见儿子跑去追逃走的青帽小儿,连忙唤道,“姜财,快去把凌儿带回来!” 裘叔紧张地望着少爷跑走的方向,奶娘取帕子为姜留擦手,姜二爷抬手让卢定云坐下吃冰樱桃时,有人忽然一侧歪,擦到了姜二爷的衣袖,姜二爷皱眉。 “对不住,脚滑了。”这人边抱拳给姜二爷行礼,边往后退。 站在姜二爷身旁的卢定云上步,探铁爪扣住他的双手往上一番,那人哎呦一声张开手,手心里握的正是姜二爷袖袋里放着的香囊! 原来是个偷儿! 姜二爷抬袖发现自己的袖口被划破了,立刻大怒,“将他送去衙门!” 姜留瞪大眼睛,刚才不过是刹那间,这人就划拨爹爹的衣裳偷了东西,业务果然精炼。不过,他偷祛蚊虫的香囊作甚,这玩意又不值钱。 “且慢。”裘叔抬手,“二爷,待老奴审问清楚,再送不迟。请二爷移步店中稍作。” 不过是个小贼,有什么好审的。姜二爷抱着闺女站起身,往店里走去。 店家立刻上来招呼他们内吃樱桃,“咱们应天府向来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今日也是邪门了。” “樱桃待会儿再上。”儿子还没回来,姜二爷无心吃水果,不住地往外瞧。 裘叔一会儿走进来,面色凝重,“二爷和姑娘不要出店门,老奴去寻少爷。” 姜二爷立刻道,“让卢大哥跟你一块去。” 裘叔摇头,“二爷放心,屈屈几个毛贼,还不是姜财的对手。” 裘叔去的时间虽不长,姜留却觉得格外难熬,终于看到哥哥进来时,姜留激动地站了起来,“哥!” 姜凌快步走过来,姜二爷见他的衣裳有些凌乱,连忙问,“怎还动上手了?” 姜凌低声道,“裘叔已经租了马车,请父亲带着妹妹上车,咱们即刻回船上去。” 姜二爷吩咐店家包好樱桃,便抱着女儿上了店外的马车。在车上姜二爷才问,“怎么回事?” “我追着那人进了暗巷,不想里边有人埋伏,想捉我,都被姜财拿下了。”姜凌说完,又低声道,“那些人捉我,是想让父亲用银子赎我。” 姜二爷瞪大眸子,“他们当街就敢掳人?应天府内的巡捕官兵都是摆设不成?” 方才卖冰樱桃的店家还说应天府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呢,姜留皱眉,怎么感觉这些人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 他们一回到船上,祝成立刻迎上来,“二爷,您住的那间客房的窗户被人破开了,幸好舵工发现的及时,贼人未能入屋,窗户已经修好,请二爷放心。” 应天府果然不安生,姜二爷谢过祝成,带着闺女回房。裘叔停住问道,“祝兄,那贼人何在?” 祝成惭愧道,“那贼人水性极好,被发现后立刻跳入水中,咱们的人没撵上。” 裘叔问清后,回到客房问姜二爷,“二爷,可少了什么东西?” 姜二爷摇头,“究竟是怎么回事?” 裘叔严肃道,“有人散出消息,说您腰缠万贯下杭州,今晚这些人,都是冲着您来的。” 腰缠万贯?姜二爷怒了,“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爷哪来的万贯!”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些人听到风声,不亲自来摸摸底,是绝不会死心的。姜裘低声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老奴今晚就‘偷偷’从您房里抬箱东西送去应天府的镖局,请船工代为保管几月,待咱们回程时再取回,二爷觉得如何?” 这招不错,姜二爷吩咐道,“去送时如果有人上前抢夺,给爷狠狠地打!” 待得到消息的鸦隐三人赶回后,留下姜宝与姜财保护姜家父女,裘叔带着鸦隐、呼延图和卢定云,将一口沉重的箱子“偷偷”抬下船装车,送往城中镖局。 姜二爷在房里越转,火气越大,“一定是孟家干的!他们不置爷于死地,就不会善罢甘休!爷绝饶不了他们!” 姜留给爹爹鼓劲儿,“爹爹-练-好武,成了-武状元,天天-欺负-他们!” 武状元?姜二爷立刻摇头,“这事儿还是得你哥来。对了,凌儿你过来!” 姜二爷沉下脸坐在椅子上,把儿子叫到跟前开训,“你兵书怎么学的,穷寇莫追都不记得了?一个小贼,也值得你以身犯险?” 这次的确是他冒失了,不该丢下妹妹去抓贼,姜凌低头认错,“不值得。” 姜二爷第一次训人训得这么理直气壮,啪啪啪地数落了儿子半个时辰,才尽了兴。 姜凌见父亲骂过瘾了,才将自己方才考量的计策献上,“父亲,咱们将计就计。也散播消息,就说孟三带着黄金百两,偷偷前往泉州贿赂本科主考,意欲找人替他下场夺武举人,您觉得如何?”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8章 调转矛头 听了儿子的话,姜二爷呆了呆,然后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对啊,爷怎么没想到呢!” 是啊,您怎么就没想到呢?同样没想到的姜留,心安理得地啃着甜滋滋凉冰冰的樱桃,顺便给哥哥塞了一颗。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自己挖了一勺樱桃放入口中。 孟三这会儿南下,没准真是奔着泉州去的,他认识的字还没自己多,肯定应不了文举,武举他也够呛,所以孟回舟找人替孟三应举的可能性非常大! 泉州离着康安城足有几千里,如果不是自己南下泉州应举,孟家这件事就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现在得知自己南下泉州,孟家才慌忙让孟三南下。因为代笔替考的事一旦暴露,不只孟家完了,给孟三做保的人也一并完了。 大周士子应举,除了需要携带当地衙门所发的户籍凭证作为家状外,还需递交保状。保状上需三到十位德高望重的同乡为士子签押做证,证明持此保状的士子是本人。但凡被保人作奸犯科,同保连坐,其本人和家人不得赴举! 若孟家真要找人冒名顶替孟三,那他们必定要花重金寻人,还要花重金请人做保。所以说孟家带着黄金百两南下,可比自己腰缠万贯下杭州听起来靠谱多了。 姜二爷“突突突”地将樱桃籽射入小碟子中,重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好小子,你怎么想到孟家会找人代笔?” 姜凌端起小碟子将樱桃子吐出,理所当然道,“儿猜的。不找人代笔,孟三能中举?” “哈哈哈——”姜二爷仰头,想到自己靠着真本事中举了,孟三还啥都不是的场景,笑不可抑。 待裘叔回来后,姜二爷立刻将此事跟他商量一番,让他去散播消息。姜裘道,“二爷,呼延图晕船,不如让他跟着孟三南下,一路散播消息,阻一阻孟三的行程?” 姜二爷立刻道,“呼延图长得比鸦隐还像土匪,他干这个正合适!” 鸦隐气得脖子冒起青筋,“某哪里像土匪了?!” 姜二爷摆摆手,“爷说错了,你不像,爷像。” 你不像土匪,你像被土匪抢去的压寨夫人!鸦隐哼哼几声,拉着姜宝出屋打架。 裘叔又道,“二爷,既然有人盯上了咱们,咱也别藏着掖着,明日您和少爷在船头练枪时去掉粗布,让他们看看您的真本事,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咳,咳,咳——”姜留被核桃噎到,咳了起来。姜凌连忙上前给妹妹拍背帮她顺气。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对裘叔道,“爷的枪练得还不够好,不如……射箭?” 这下不只姜留,裘叔都咳嗽起来,连忙劝道,“您还是练枪吧,咱们带的箭有数,用完就没了。” 姜二爷生气了,“你们瞧不起爷!爷现在的箭术已出神入化,指哪打哪了!” “二爷误会了,运河行船有不准用箭的规矩。”姜财解释道。 “还有这规矩?”姜二爷不信。 “有!”裘叔和姜财异口同声应下,就算没有,也必须有! “练枪就练枪。”姜二爷只得悻悻作罢,众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第二日,祝家大船吹号角起锚,新登船的旅人扒着栏杆与家人相望泪眼辞别后,大船渐渐离开渡口,向前航行。待离着岸上人群有段距离后,白衫的姜二爷与黑衫的姜凌持枪立在船头,开始练挑板。 姜凌年纪小,握抢的姿势、出枪的动作却极为准确,枪到板落立柱不倒;姜二爷身长腿长,白衣飘飘,同样的动作他做出来,少了凌厉多了潇洒风流,枪到板落立柱微晃,也没倒! 姜二爷满意回头,姜留立刻给父亲鼓掌叫好,姜二爷得意地笑。 他持枪一笑,惊艳了应天府南码头,岸上行人吩咐叫好,更有几个姑娘大叫让船靠岸,她们也要上船南下,好不热闹。 姜二爷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依旧一板一眼地挑木板,姜凌却十分不习惯,将抢丢给姜财,让他练练。姜财上前,将枪耍得眼花缭乱,姜二爷依旧在旁边一板一眼地挑木板。 姜留真心给姜财鼓掌,姜财少言寡语,在姜府时存在感极低,姜留没想到他也是个高手。 岸上逐船行的人群却不干了,有嗓门大的喊道,“那个蓝衫的小子,你边上去!” “就是,别挡着我们!” “耍花枪也不看看地方,伤着白衣公子怎么办!” “……” 姜财僵了,姜宝不厚道地笑了,姜二爷已经一板一眼地挑木板,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船舱口坐着的姜凌躺在哥哥腿上,笑得肚子疼。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都是看脸的时代!还好船上没几个女客,否则这声音一路上都停不了。 姜二爷终于挑完了今天早上的五十块木板,收枪吸气,转头问儿子,“如何?” 姜凌点头,“父亲教昨日进步神速,不过枪还是不够稳,须得再练。” 姜二爷擦擦汗应下,转头招呼道,“宝儿,鸦隐,你们对打一场,让他们开开眼。” 今日是为了震慑敌人,两人也没掖着藏着,上手都是杀招,打得好不热闹。岸上的行人对此不感兴趣,渐渐散去,船上的镖师却来了劲头,围观片刻后也上前讨教。 岸上依旧追逐着祝家大船渔老大问渔老三,“就这样的身手,别说咱们几个,就是再来十个,咱们也打不过!” 渔老三不服气,“在船上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要把他们拖到水里,他们都是孙子!” 渔老大哼道,“人家又不傻,干嘛跟你下水!姜家已经把银子存在了镖局,这条鱼,让他过!” “万贯呢!”渔老三不依,他还想靠着这笔钱养老呢。 渔老大道,“万贯估摸是假的,但孟家的百两金许是真的,咱们去客栈赌孟家。百两黄金拿到手,咱们兄弟真来个金盆洗手!” 怀着这种想法的,不只渔家兄弟。于是,第二日一早,决定骑马赶路的孟三,发现不只他的马拉肚子腿软无法上路,周围还多了几双窥探的眼睛。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39章 马儿来吃草 在呼延图和各路想夺黄金之人的眼皮底下,孟三举步维艰,三日竟未能走出应天府,只得派人回康安城送信,让父亲派人来护送他南下。而此时,姜二爷乘坐的大船已经由运河进入淮河主河道,行船速度提高三倍,一路南下。 六月二十五日,姜二爷一行在杭州弃船登岸,该走旱路。而此时的孟三,才刚刚到达义阳。 在船上晃悠了近二十日,姜留登岸后踩着平坦不晃动的土地觉得很不习惯,姜二爷更是指天对地地发誓再也不坐船,从姜凌小脸上的表情来看,他的想法也差不多。 由康安至杭州,再从杭州至泉州,是有些绕路的。但这段路,他们非绕不可,因为姜二爷应考的马匹,须得从杭州取得。大周掌天下马政的衙门是太仆寺,三年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告老还乡,归养杭州,此人爱马成痴,家里养着不少好马。 罗旭书与姜冕有些交情,姜老夫人与罗老夫人也常有往来。姜家出事时,罗旭书也曾帮忙从中斡旋。姜二爷考武举需要上好的马匹,姜松便与母亲商量,请她给罗夫人写了封书信,希望能从罗家的马场里买一匹通人性的好马。 在杭州下车后稍事歇息,姜二爷一行换乘马车,赶往罗家的萧然山马场。待到了萧然山,姜留透过车窗往外瞧,只见此地的山峰不高,但植被极好,待到了山脚下的罗家马场,只见此处草地平阔,水流潺潺,被木栏杆围住的操场内,一灰一黑两匹马相互追逐跑过,马身上的肌肉匀称结实,马头高昂,马鬃飞起,甚是神俊。 鸦隐和卢定云忍不住异口同声道,“好马!” 裘叔也通些马经,“看这两匹马的身形,似有大宛马的血统。” 姜宝激动地握住栏杆,“二爷看远处那匹胭脂马,蹄脚真是绝了!” 男人好马,姜二爷也不例外,他两眼冒光地望着马场内的马匹道,“爷要跑得最快最稳的!” 鸦隐忍不住吐槽,“二爷想要,罗大人可不一定舍得。再说,这样的马没几千两银子拿不下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命车夫赶往罗府。 姜老夫人的书信送进去不久,罗家大门敞开,一个花白头发的管事婆子快步出来迎接,“果然是姜二公子!老夫人得知您来,欢喜得不得了!” 姜二爷含笑,“几年不见,贺嬷嬷别来无恙?” 姜留跟着爹爹一起笑,爹爹记人的本事,让她不服都不行。 贺嬷嬷闻言,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的老天爷,二公子竟还记得奴婢这张老脸,奴婢真是……真是……二公子,这莫不是六姑娘吧?哎呦,您看姑娘这模样,跟您小时候一模一样!” 姜二爷点头,“正是留儿,这是我儿姜凌。” 听到姜二爷说旁边的黑小子是他的儿子,贺嬷嬷的笑容僵了僵,连忙给姜凌和姜留行礼,请他们入内。 待见到罗老夫人,姜留立刻就知道爹爹的马,稳了。因为罗老夫人见着她爹,跟见着亲生儿子一样! “我的儿啊,快让伯母瞧瞧,这几年可想死伯母了!”罗老夫人拉着姜二爷的手,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你娘可还好?” “母亲安好,只是伯母离京后母亲少了串门的去处,连门都懒得出了,天天在家摆弄她的花花草草。”姜二爷笑着,“这次我们来,给您带来两盆酒醉杨妃。” 酒醉杨妃是牡丹中的名品,罗老夫人也好花花草草,更欢喜了。说了一会儿话,罗老夫人便提起马的事,“待会儿伯母领着你去马场转转,你相中哪匹就牵哪匹!” 姜留…… “侄儿不敢夺伯父的心头好。”姜二爷嬉皮笑脸道。 正说着,高大魁梧的罗老爷子迈步进来,吹胡子瞪眼道,“马场里哪一匹都是老夫的心头好!” 姜二爷带着儿女们起身,给罗伯父请安后,笑嘻嘻地道,“伯父把靠着心边儿的那匹给侄儿?” 罗老爷子眼睛瞪得更大了,“心边上是骡子,你要不要?” 姜留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引得罗老爷子身旁的胖小子盯着她看。姜凌不高兴,侧身把妹妹挡在身后不给那傻小子瞧。 姜二爷点头,“只要能骑着中武举人,莫说骡子,便是驴也成。” “滚犊子!”罗老爷子骂道,“骑驴去外场,你不嫌丢人,老夫还嫌丢人呢!” “那伯父帮侄儿选匹不丢人的?”姜二爷顺势道。 罗老爷子哼了一声,没搭话。姜二爷转而问道,“这是映泰吧?” 罗老夫人笑道,“是呢,你大哥怕我们老两口在这儿孤单,便把映泰送了来。” 罗映泰抱拳行礼,“映泰见过姜二叔。” 姜二爷拍拍他的肩膀,“那是你凌哥和留儿妹妹,去跟他们玩吧。” “是。”胖乎乎的罗映泰立刻跑到姜留身边,一笑露出两个酒窝,“留儿妹妹!” 姜留站起身还礼,“映泰-哥哥-好。” 这个妹妹不光长得漂亮,说话还温温柔柔的,比他姐强多了,罗映泰用力点头,“留儿妹妹,咱们去马场里看小马好不好?有一匹刚落地的小白马,可好看了!” 爹爹就是来选马的,姜留儿自然不会拒绝,任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外走,姜凌也只好黑着脸跟着。 罗老夫人见姜留慢吞吞的动作,连忙道,“映泰慢些,莫摔着你留儿妹妹。” 罗老爷子见状,弯腰抱起姜留,“走,爷爷带你看马去!” 这老爷子虽说声音洪亮,但自己分量可不轻,姜留不敢累着他,“爷爷,留儿-重。” 罗老爷子哈哈大笑,“你这点分量,还不及一匹刚落地的小马驹呢,爷爷抱得动,走吧,留儿帮你爹选匹马去!” 说到选马,姜留立刻不动了,乖乖点头,“好。” 她这一声,惹得众人又是一顿大笑。待到了马场后,罗老爷子一声唿哨,不消片刻便跑过来十几匹马,黑色、白色、黄色、青色,枣红色,凑在一起极为好看。 姜凌望着马群,眼睛都亮了,忍不住伸手想摸,却被父亲握住了手。罗老爷子放下姜留,让她跟孙儿去看小马驹,本想看着父亲选马的姜留只得拉着哥哥,跟随罗映泰去马厩看小马驹。 待孩子们走后,罗老爷子对姜二爷道,“你拔一把草,看哪匹马肯吃。” 竟是这种选法?姜二爷转身,拔了一把嫩绿的草,把胳膊伸进栏杆,冲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摇晃手中的草。 谁知那匹白马不屑一顾地转身,它旁边的一匹矮小的黄骠马走了过来,张嘴要咬。姜二爷不乐意了,把手缩回来,移步到白马那边,好言好语地哄着,“乖马儿,来吃草。”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0章 良驹青龙 白马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也不看面前的青草,用鼻子出气,咈哧一声,扬起前蹄跑了。姜二爷气得探左手要抓它的马尾时,右手里的青草却被探头的黄骠马叼了去。姜二爷惊得睁大桃花瞳,呆呆看着这匹矮挫马。 罗老夫人含笑,“枫儿喜欢那匹白马?” “喜欢!”姜二爷用力点头。 “那匹马没看上你。”罗老爷子捋须,笑道,“你莫看这匹黄骠马体型矮小,头大颈短,它可是有名的契丹马。契丹马耐力好,还好喂养,你骑上它奔驰数百里到泉州也不会掉膘。更难得的是它看上了你,你骑一段日子就会发现,它比你的两条腿还好用。” 可是它的模样实在不顺眼,姜二爷心里颇为嫌弃,但面上还是笑的,“多谢伯父,那侄儿就选这匹黄骠马了。” “这就对了,中看远没有中用重要。”罗老爷子极为满意地点头,开始给姜二爷讲如何照料马匹。 正这时,一个养马的马夫快步跑过来,“老爷,青龙跳出马厩了!” 罗老爷子大惊,“可伤着孩子们了?” 马夫一脸惊奇地摇头,“没伤着人,不过……老爷您还是自己去瞧瞧吧。” 自己的儿子和闺女都在马厩那边看马呢,姜二爷快步跟着罗家伯父伯母赶了过去。谁知到马厩边,姜二爷却见一匹毛色青灰的神俊马匹正围着他家黑小子转悠! 这匹马头小清秀,颈直额宽,瞳光明亮,精神抖擞,浑身散发着高贵气息,一看就非同一般。姜二爷真想挥袖招呼马儿放过自己的傻儿子,冲着他来。 罗老爷子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宝马,打了声唿哨。青灰马扬起前蹄嘶鸣,落下后用脖颈蹭了蹭身边的姜凌。姜凌抬手摸了摸马的鬃毛,眼巴巴地望着父亲。 姜二爷看出来这匹马喜欢儿子,儿子也喜欢这匹马,但罗伯父的眼珠子恨不得粘在马上,他不能夺老爷子的心头好,便笑道,“这马儿挺有趣,不过为父选的那匹更好。凌儿过来,跟爹去瞧瞧我选中的黄骠马。” 姜凌顺从地走到父亲身边,姜留握住哥哥的手,无声安慰着他。他们在康安城置办礼物花了三百多两银子,只够给爹爹换一匹马。哥哥看中的这匹一看就是好马,否则也不会在一排马厩里有这么舒坦宽敞的房间了。再说,就是有钱,罗爷爷也未必舍得卖。 看着马夫将青龙套住硬拉回马厩关好,罗老爷子才转头盯着姜凌,半天没说话。 罗老夫人留姜家人在府中过夜,摆晚膳时,因罗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外地为官,姜凌又被罗老夫人留在内院,前院只罗老爷子和姜二爷两人吃酒。 自打青龙从马厩里跳出来围着姜凌转,罗老爷子的心思就全在姜凌身上。他挥退下人,关上门问姜二爷,“姜凌打哪来的?” 姜二爷道,“他是我……” “他一看就不是姜家的种,说实话!”罗老爷子瞪着眼前的浑球。 姜二爷想帮儿子弄匹好马,便说了实话,“这事儿牵连甚多,您得帮侄儿保密。凌儿他是侄儿的义子,他爹是肃州边城的任牧远将军。任牧远您还记得吧?他五年前曾到过京城送马,您应该跟他打过照面。” 罗老爷子在掌管马匹的太仆寺当差,当然见过进康安送马的任牧远。 “老夫就说他看着有点面熟!这孩子的模样更像他祖父任安寒。任安寒进京请程济治旧伤时,老夫还与他在程济府中吃过酒,当时你爹也在,这一晃便过去了二十几年。”罗老爷子停了一会儿,才严肃地问,“任家的孩子,怎会改姓姜了?” 姜二爷将去年的事情讲了一遍,重点讲了儿子受的罪和他的坚强好学,罗老爷子听完喃喃道,“竟然都死了……” 姜二爷给老爷子斟了杯酒,“任家还有凌儿呢,这孩子争气,一定能重振家门。” 罗老爷子摇头,“肃州官场就是黑潭,你爹和任牧远都因此丢了命。你和凌儿,都不要让碰肃州大案,你们没这个本事,只有送死的份。” 姜二爷不依,“不查清案子,我爹的仇怎么报?” “报仇雪恨重振家门,远不及延续香火重要。”罗老爷子叹息一声,“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姜二爷嘴里没说啥,心中想的却是不报父仇,不配为人子。 在罗家歇了一宿后,急着赶路的姜二爷便辞行,准备上路。临行前,罗老爷子领着姜家父子到马场牵马,叮嘱姜二爷照顾好马。 罗映泰依依不舍地与姜留话别,姜凌帮着父亲勒紧马鞍,沉静无语。 罗老爷子又盯着姜凌看了一会儿,咬咬牙跺跺脚问道,“凌儿想不想要青龙?” 姜凌低头,“不想。” 罗老爷子叹息一声,“五年前,边城守将任牧远护送五十匹大宛马进康安……” 听到罗老爷子提到爹爹,低着头的姜凌猛地握紧马缰绳,姜凌不放心哥哥,慢慢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罗映泰也跟过来听爷爷讲故事。 罗老爷子继续道,“老夫奉圣命,照看那批马。其中一匹白马在路上折了前腿,骨瘦如柴只剩一口气。老夫在马厩守了一个月才将它救活,不过它却成了匹跛脚马。太仆寺卿常大人想将它送走,老夫舍不得,将它留下亲自照顾,为它起名为踏雪。三年前告老还乡时,老夫求了常大人多次,才得将踏雪带回杭州。青龙是踏雪与乌孙马的后代,它能活下来也是不易……” 罗老爷子滔滔不绝地讲着,姜凌缓缓抬起头,认真听着。罗老爷子最后又咬了咬牙,才道,“老夫听说,踏雪的父母是任安寒老将军亲手养大的。” 姜凌睁大眼睛,泪珠子就滚了下来。姜留也愣了,她在任家村见过哥哥祖父母牌位,任安寒正是哥哥的祖父。罗爷爷提起这些,是知道哥哥的身世了吧? 罗老爷子拍了拍姜凌的肩膀,低声道,“青龙与你有缘,老夫将它赠与你,你要好生待它。” 罗映泰急了,“爷爷!您说过青龙以后给孙儿的!” “踏雪再怀了崽子,就是你的。”罗老爷子道。 “多谢罗爷爷。”姜凌当然喜欢青龙,哽咽着谢过。 罗老爷子拉住要行礼的姜凌,也动了情,“你和青龙有缘,它合该跟着你……” 正当众人感伤时,姜二爷忽然道,“都说好事成双,伯父干脆将那匹白马送给侄儿凑个双吧?” 罗老爷子瞪眼,“你想得美!” 罗老夫人也笑了,“待留儿长大后,你带她来,让她也挑一匹马。” 自己也可以?姜留闻言,眼睛立刻变得亮晶晶的。 罗映顾不得青龙了,眼睛量量地拉住留儿妹妹,“就是就是!二叔一定要带着留儿妹妹来啊!” 姜二爷笑着点头,待马夫将青龙牵出,罗老爷子亲手将缰绳交在姜凌手上,又叮嘱许久后,来交于儿子后,姜家父子才告辞,翻身上马回城。 转过山坳后,姜二爷羡慕地看着比自己的马高了一截的青龙,与儿子商量道,“你腿短,骑这匹黄骠马正合适,咱俩换着骑?” 姜凌还没说啥,青龙却撒开蹄子奔了,气得姜二爷直瞪眼。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1章 看热闹是要命的 大宛马又称汗血宝马,产于西域大宛国,这种马体形好、听话、速度快,属马中极品。纯种的大宛马在大周极为少见,西域进贡的大宛马被太仆寺静心饲养,供皇帝骑乘。 青龙是大宛马与乌孙马的混种,在大周也是极为难得的好马。虽说它模样不及白马英俊漂亮,若是能骑着青龙在康安城走几圈……姜二爷骑着他的马,眼睛却紧紧盯着跑在前边的青龙。 不只姜二爷眼里冒光,鸦隐等人亦是。裘叔则算计着接下来的行程,“咱们先回客栈,再去杭州的马市买两匹脚力好的马、租三辆马车……” 赵奶娘提醒道,“咱们的行礼已经少了大半,两辆马车足够了。” 裘叔美滋滋地道,“得多出一辆,用来拉青龙的草料。二爷的马吃什么都成,但青龙得添苜蓿和莜麦,才能维持它的体力和耐力。它在马场时吃的就是这些,不能轻易更换。” 一匹马的草料,居然要专门租一辆马车拉着?赵奶娘瞠目结舌,姜留却不觉得奇怪。好马就相当于豪车,需用好草好料保养着,所以青龙不只好看好骑,还是匹货真价实的吞金兽。 就算它是吞金兽,也不妨碍男人们对它的喜欢。 姜二爷骑着黄骠马追着青龙跑回城,回到他们落脚的客栈时,主仆几个不再抢着上街,而是睁着谁留下刷马。最后姜二爷依仗身份抢到刷马的活,青龙的主人姜凌也名正言顺地留下了。爹爹和哥哥留下,姜留也跟着留下,给他们递刷子。 姜二爷拿着刷子围着青龙转悠,他的黄骠马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拿它又大又黑的眼睛追逐着姜二爷。姜留觉得她爹的做派像极了渣男,而黄骠马像极了被嫌弃的原配。 待车马准备齐全启程后,姜留看着渣男爹爹被青龙嫌弃了几日后终于浪子回头,把心思放在被他改名为得胜的黄骠马上。 得胜虽个头比青龙矮,脖子比青龙短,但它也是匹良驹。姜二爷对它越来越中意,发现真如罗老爷子所说,这匹马比他的两条腿还好用,于是姜二爷待它越发上心,除了亲自刷毛外,还将青龙的草料抢了一半喂给它。 因越发中意得胜,姜二爷从杭州赶往泉州的路程中,骑马的时间比坐车的时间长。他边练箭练枪,射丢了不少鹅羽箭。 这样走走停停,他们待到达泉州时,已是七月二十五了。泉州城中的姜家老宅已被提前感到的姜财带人收拾妥当。老宅比不得京中的大宅,只是一套两进的老院子。 姜二爷第一次回祖宅,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女转了一圈,寻找祖父和父亲留在这里的印记:院中祖父亲手种下的含笑树、绊倒父亲无数次的樟木门槛,被父亲玩石头砸破缺改为鱼缸的大水缸…… 这些痕迹一一被寻到后,姜二爷对老宅生出了归属感,难怪祖父和父亲都惦念老宅,这里才是姜家的根。 用过饭梳洗罢,姜二爷按规矩,将闺女留在家中,带着儿子去拜见泉州姜家的族老们,在他们的引领下去祭拜祖祠。 忙活了大半日回来后,姜二爷先去看了正在睡觉的小闺女,才出来与裘叔道,“族长说孟家人六月中旬就回来了,不过他们以要静心读书应举为由谢客,不晓得为何,七月初三又匆匆走了。依爷看,这肯定就是孟回舟给孟三寻的替身,怕被咱们撞见才匆匆避开!” 裘叔点头,“族长没说孟家回来的都是谁?” 姜二爷颇为惋惜地道,“只说是孟家子弟,没报名姓。若是心里没鬼,他们怎会连姓名都不敢报?若是他们报了孟三的名号多好,被咱们抓个正着,看孟家怎么狡辩!” 裘叔笑道,“也无妨,二爷在泉州他们就不敢找人冒名。不能找人冒名孟三就中不了武举,他只有站在旁边看着您眼馋的份。” “说得好!”姜二爷挥扇大笑。 二爷您是打着考武举的名头回来的,若是考不中,人可就真丢到老家了。裘叔不好明说,拐弯劝道,“二爷若要气死孟家,这几日就不能松懈。” “爷知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嘛。爷今晚睡饱了,明日就开始磨!”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凌儿呢,叫他来陪爷睡觉。” 裘叔…… 康安姜永明孙子姜枫在泉州姜家祖祠祭拜后,他的美名立刻传遍泉州城的大街小巷。泉州城的大姑娘小媳妇们争着一睹姜二爷的玉颜,可惜姜家女眷只是一个身体不好的小姑娘,她们不好进去打扰,只得守在门外,等着看姜二爷。 第二天,众人一直守到后晌,姜家大门才打开,比传言中还要英俊的姜二爷提枪跨马出来时,门前众人看傻了眼,惊叹声此起彼伏。 见惯了这等场面的姜二爷微笑着,“诸位乡亲父老,在下姜枫。因家中狭窄,要出城练骑射,烦请诸位父老让一让。” “哗——”姜二爷话音落下,众人立刻让出通道。姜二爷颔首谢过,跨马提枪穿过人群,奔向城外,众人还没看过瘾,纷纷跟在马后。 不过数百看热闹的人群,第二日便吓跑了大半。因为众人发现看姜二爷练箭,是有生命危险的。躲在树后、车后或墙角的姑娘们为姜二爷忧心:姜公子这样的箭术,能考中武举? 姜留却一点也不担心,她与哥哥并排坐在小亭子内,吃着比千年后还好吃的龙眼,远远看着爹爹骑马练箭。 爹爹射箭,有两种状态。一种是随心所欲,箭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另一种是严格按照卢定云教的方式拉弓、扣弦、瞄准、射箭,爹爹想让箭去哪里,箭就奔着哪里去,虽说不能次次正中红心,但脱靶的情况也很少见了。 当爹爹练完箭提起枪时,犄角旮旯的人立刻奔过去看他练枪,给他叫好鼓劲儿。 每到这时,姜留就忍不住地笑。爹爹的枪法虽只学了一招,但他跨马用枪挑木板的姿势真是没得挑,就一个字:帅! 见到爹爹帅成这样,姜留都忍不住鼓掌。更别提那些激动地捧脸、捂嘴、捶树、跳脚的泉州小姑娘了。 “少爷、姑娘你们快瞧,孟家人到了!” 姜留听了奶娘的话,慢悠悠转头,看到大道上有两辆马车往这边赶来,车周遭有十几个骑马的镖师护着,其中还有一个骑马仆从。这个缁衣短须、一脸疲惫的仆从姜留认得,正是跟在孟三身边的管事,孟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2章 挑山寨 在他们到了泉州五日后,孟三就到了,他的速度也不算慢。 马车内的孟三听到车外熟悉的动静,挑起车帘,果然看到姜二在人群中,又重重甩上车帘。 虽然马车的车帘没撩起多大会儿功夫,但姜留却瞧见了孟三白里泛青的瘦脸和阴毒的目光,这目光让人瞧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别怕,哥哥收拾他。”姜凌握住妹妹的手,静静打量护送孟三的镖师。还真是巧了,护送孟三的与姜家托存箱子的,居然是同一个镖局。姜凌乌黑明亮的眼睛转了转,在他们身后寻找他的呼延师傅。 当天夜里,跟了孟三一路的呼延图才回到姜家老宅,讲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 “大船走后,孟三被困在应天府四日,后来孟家人赶到应天府,花重金请镖师护送孟三,日夜兼程地赶路。某在他们前边一路散播孟三携百两黄金的消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多波劫匪。不过可惜,路安镖局的镖师功夫不弱,孟三并未受重伤。” 姜二爷立刻抓住亮点,“那他伤着哪了?” “半个多月前落马扭伤了脚踝,自此便一直在马车上。”呼延图道。 只扭伤了脚啊……姜二爷遗憾一阵又开心了,“这样也好,爷要在演武场上叫他心服口服。” 裘叔却道,“孟三应不会应举了。” 姜二爷睁大桃花瞳,“不考?那他死乞白赖地跑三千里路来作甚?” “来让父亲考不成武举。”姜凌道。 姜二爷愣了愣,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从小到大,爷无论要做什么,他都要跳出来捣乱!呼延大哥,你给爷盯死了他,别让他坏了爷的大事!” “二爷放心!”被委以重任的呼延图响亮应了。 本来想毛遂自荐的姜凌闭上嘴,决定带着妹妹四处玩耍。 孟家人去而复返,引起了泉州人的好奇。一打听才知前几天的人是来打前站的,这回来的才是正主,刑部侍郎孟大人家的三公子孟寻真。 第二日,虚弱的孟三被人抬到孟家祖祠祭祀后,泉州街头便开始传起姜二爷的坏话。有的说姜二爷怕孟三公子夺武状元,所以花银子找人在路上打折了他的腿;有的说姜家在京城混得极差,府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姜二爷回来后还锦衣玉食是打肿脸充胖子等等。 闲话越传越走样,三日后便有人堵着提枪出门的姜二爷问这些是真是假。 姜二爷挥挥手,“让开,别拦着爷夺武状元。” “那您这是认了?”来人不肯让,抬头瞪着姜二爷。 姜二爷笑了,双腿一夹马肚子冲了过去。拦路人滚到一旁才逃过一劫,跳起来骂道,“大伙看到没有,姜枫做贼心虚,跑了!” “呸!你才是贼!”街角卖肉的张大娘指着这人鼻子骂,“人家是没工夫搭理你,做贼心虚?老娘看你是做贼心虚吧!” “就是,都说相由心生,姜公子相貌堂堂,绝不会干出那样的事!”又有小姑娘叫道。 “就是!姜公子枪法超群出口成章,怎么可能惧怕处处不如他的孟公子!” “我爷爷说了,姜公子有状元相,孟公子没有!” “……” 奉命要去散一些不利于孟三消息的姜财听了一阵,转身回去帮少爷刷马。准备出门与人理论的赵奶娘也回到里院,感叹道,“泉州人真明事理。” 坐在秋千上的姜留摇摇头,明不明事理不好说,但看脸一定是真的。 “泉州的人跟康安城里的一样瞎了眼,爷早晚要划花了姜二疯子的脸!”孟三气得摔了杯子,“再去传,爷就不信没一个脑袋清楚的!” 孟平连忙劝道,“三爷,正事要紧。” “爷的腿都伤了,路都走不了,哪还有正事!”孟三踮着右脚站起来,奴骂道,“都是姜二疯子害爷的,爷绝饶不了他!” 孟平提醒道,“三爷,您伤的是左脚。” 孟三立刻换了脚,瞪着孟平骂道,“你懂什么,爷两只脚都疼!” 您不是脚疼,您是心疼!孟平仗着胆子劝说,“三爷,现在不是跟姜枫置气的时候,只要您肯练几日弓箭枪法,到时候入场摆摆样子,三百武举中就会有您的名字。若您连场都不入,回康安后老爷追究起来……” “若姜二疯子没来,爷不下场都能中举!”孟三又骂了一顿,一阵正经道,“爷若摆摆样子就能中举,姜二疯子回去后定会嚷嚷得康安城尽人皆知,说不定他还会跑去皇宫,在万岁面前叨叨。若万岁要查,咱们花钱疏通考官的事绝对瞒不住,所以爷不入场,是为了大局!不只爷不入场,爷还要让姜二入不了场!” 见三爷铁了心,孟平也不敢再劝,只盼着回到康安城时老爷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 日子一天天划过,转眼便到了八月初十,泉州衙门验过家状和保状后,开始给士子们下发印着衙门印章的凭证的日子。有了这份凭证,姜二爷就可以赶往福州了。 八月二十日,福建路六州两军四十七县应武举的士子,将齐聚福州,一较高下。 虽然有孟三明里暗里阻挠,但姜二爷还是顺利领到凭证,带着裘叔等人赶往福州,姜凌带着妹妹留在老宅静候佳音,与他们一同留下的还有奶娘和姜财。 姜凌虽然留下,但他的宝马青龙却被鸦隐骑走了。与泉州父老送父亲启程时,不同于其他人的兴奋,姜留考巨额爹爹远去的背影,十分不安。 她不安不是因为担心爹爹不能中举,而是担心他们要在途中做的事:爹爹他们六个,要在途中铲除一个恶贯满盈的山寨! 这个山寨名为夜叉寨,山上有三十多个悍匪。当地厢军曾多次进山围剿夜叉寨,但这帮悍匪比黄鼠狼还贼,每次厢军进山时他们便逃入深山,隔一段时日会突然从别处冒出来,杀人越货后又逃得不知踪影。 姜二爷得了两匹宝马名驹的事已被孟三派人散开,夜叉寨的人已在江湖道上放了话,说这两匹宝马是他们的,不许旁人伸手。呼延图得到消息后,告诉了裘叔,想与他商量个稳妥的计策,平安护送姜二爷到福州。 谁知裘叔展开泉州到福州的地形图研究了两日后,却说要在赶往福州的途中铲除夜叉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3章 弄马 姜留得知裘叔要带着爹爹去冒如此的风险,一百个愿意,站出来反对。姜留反对,姜凌跟着反对,裘叔早就料想到了这个局面,向他们爷仨解释为何要提前几日出发,在路上挑了夜叉寨。 “孟回舟此人表面看着光明磊落……” 姜二爷立刻打断,“错,他表面也不光明,阴险得很!” 裘叔顺从改口,“他表里如一的阴险,不愿姜家得势,大爷升为礼部郎中后他给大爷添乱,得知二爷下泉州夺武举人后,他会怎么做?” 姜二爷怒冲冲道,“想方设法让爷考不中!” “不错。所以孟家让人散播二爷携重金南下,孟三又四处散播不利于二爷的消息。幸得二爷机智,一一化解。”裘叔顿了顿,继续道,“但有一事,二爷不得不提起小心。” “何事?”姜二爷问道,姜留也望着裘叔,认真听着。 “二爷的家状和保状送去泉州衙门后被人偷走,若非二爷机警,提前准备了双份,今日怕是还拿不到衙门的发的凭证。这就说明,泉州衙门中有人与孟家勾结,以孟家人的阴险,二爷觉得,他们会不会利用手段收买考官,让您即便入场,也考不成武举?”姜裘问道。 姜二爷挑起修长的剑眉,瞪大桃花瞳,“绝对会!不管是内场还是外场,可使的阴私手段多着呢,防不胜防!” 裘叔点头,“不错。姜家目前没有足够的权势与孟家抗衡,福州官场咱们也摸不透,所以咱们要提前准备,让二爷足够强,强到声震福州,让这些人不敢出手在科举场上对您使小手段。夜叉寨是福州一大患,若是二爷能挑了夜叉寨,将悍匪的人头送到衙门,此局可破。” 姜留明白了,裘叔说得对,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糊得的,但是,“夜叉寨-很-危险。” 姜凌接着妹妹的话,讲道,“不错,夜叉寨很危险,还是让我跟着父亲一起去更为稳妥。” 姜二爷瞪眼,“你才几岁,在家老实呆着!” 裘叔道,“论理,若少爷跟着也无妨,但只留六姑娘在老宅,少爷能放心?若有人趁老宅空虚欲绑走六姑娘,要挟二爷交出宝马,该当如何是好?” 姜凌立刻改变主意,“我在家保护妹妹。” 姜留皱起眉头,“裘叔,怎么-挑-夜叉寨?” 这才是关键。 裘叔展开地形图,指着一处山峰道,“从泉州至福州,若是骑马,须得经过惠安县。惠安人少地方,多丘陵台地且树木深茂。二爷,姑娘,少爷,你们看。” 姜留顺着裘叔的手指,看着地形图上的大雾山、尖峰山、山灵山和猴山等一片群山中的道路,皱起眉头。这块地方前年之后她去过,山不少但都不高,也不茂密、人也不少,但千年前还真不好说。 “若是老奴所料不差,夜叉寨的人,必定会在这里下手。”裘叔断言,“这一带的地形,老奴已熟记于心,只要他们敢出现,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姜留皱眉,“如果,他们-不在-这呢?” 裘叔笑道,“若他们在其他地方拦路,更难成事。根据呼延图搜集的消息来看,这帮山匪的头目姚岱山胆大心细,他们每次杀人截货的地方,都有共同之处……” 看裘叔指着地形图,分析地头头是道,姜留也相信了夜叉寨会在惠安动手,便又问道,“裘叔-有-几分-把握?” 裘叔平静地道,“拿下夜叉寨,老奴有七分把握。不管拿不拿得下夜叉寨,老奴以姓名担保,二爷绝对能平安到达福州。” 姜二爷又道,“还有爷的得胜。” 裘叔补充,“二爷和得胜,绝对能平安到达福州应举。” 姜二爷将手按在地形图上,正气凛然道,“夜叉寨恶贯满盈,爷岂能容他!不除夜叉寨,爷绝不入福州城!” 姜凌立刻道,“儿祝父亲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父亲又不是将军出征,哪来的旗……姜留望着父亲骑马远去,心都揪到一块了。 孟三看到姜二疯子骑马离去,低声问姜平,“夜叉寨的人真会动手?” 孟平打包票,“夜叉寨的姚岱山在福建江湖道上也算响当当的人物,他发了话要夺姜二的马,就绝不会让姜二活着出山!” 孟三阴阴地笑了,“等传来好消息后,咱们就启程赶往杭州,爷也要从罗旭书那里弄匹好马!” “三爷,咱们带的银两不多了……” 孟三瞪眼,“你以为姜二的马是用银子买来的?孟家跟罗家交情也不差,他能弄到马,爷就弄不到?” 孟平低头,不敢吭气。 姜二爷一行六人,姜宝、鸦隐和呼延图骑马,卢定云赶车,姜二爷和裘叔坐在马车中,离开泉州县城,赶往福州。 走了一段后,姜二爷抬手招呼姜宝,“宝儿,你到车上来,爷要骑马。” 骑着得胜的姜宝回头,见裘叔轻轻点头,便下马将得胜让于二爷。姜二爷上马后,宝贝地摸了摸得胜的鬃毛,又叮嘱鸦隐,“你仔细看着路,莫让青龙踩到坑洞。” 这些某比你懂!鸦隐点头,“是。” 呼延图连忙道,“鸦兄,还是让某骑青龙吧?这等山路,某熟!” 还不等鸦隐说话,姜二爷就道,“呼延大哥背着的双锏太沉,莫压坏了青龙让凌儿不高兴,还是算了吧。” 呼延图……青龙是宝马,这点分量算什么! 姜二爷扫了一眼青龙,又得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得胜,“青龙的腿太细,看着就没爷的得胜壮实!青龙的毛黑一块青一块,哪有爷的得胜顺溜好看……” 还不等二爷说完,青龙不干了,扬前蹄嘶鸣,鸦隐连忙拉马缰绳安抚青龙。姜二爷又有话说了,“青龙脾气暴躁,不是好马,不及爷的得胜持重,难堪大任!” 这下不光青龙生气,鸦隐也急了。二爷这眼睛真是斜得没边了,若是得胜比青龙好,干嘛还要带着青龙出来诱敌!若自己现在骑着青龙回泉州,夜叉寨的人准会跑来泉州盗马,而不是藏在山中夺得胜! “青龙……” 还不等姜二爷说完,暴脾气的鸦隐气呼呼道,“二爷,咱俩赛一场!” 是骡子是马,咱别靠嘴说,拉出来遛遛! “当爷怕你?”姜二爷双手握住马缰绳,斜了一眼鸦隐,“赛就赛。不过你若敢跑到爷前边,明日爷就让宝儿骑青龙!” 马车里的姜宝立刻探出头,“是!” 赶车的卢定云呵呵笑,鸦隐气得额上青筋蹦出,恨不得一脚把这讨厌的小白脸踹回马车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4章 给爷当压寨夫人 三日后,一行六人进入惠安人少山多的地段,坐在马车内的姜二爷握住手中的弓箭,警惕地望着车窗外。 裘叔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二爷,吃茶。” 都这会儿了,哪还有心思吃茶!姜二爷皱眉,“爷吃不下。” 裘叔道,“二爷,为将者,越是大敌当前,越要沉得住气,将稳兵才稳……” “爷稳不住!” “二爷现在绷得比拉满的弓还紧,如此下去,待到山匪出来时,二爷已精疲力竭,如何迎敌?”裘叔声音沉缓,安抚姜二爷紧绷的神经,“二爷放松,深吸气,憋住,再缓缓吐出,如此反复,便可纾解。” 姜二爷尝试着放松,低声问裘叔,“他们怎还不出来?” “时机未到。” 姜二爷再问,“什么时候时机才到?” 裘叔笑道,“现在还不好说。二爷无需担心,鸦隐他们久经沙场,若有人埋伏在山中,他们定能察觉。” 姜二爷嘟囔道,“莫伤了爷的马……” 马车外的鸦隐又生气了,“二爷对得胜,倒是真上心!” 姜二爷纳闷了,“你不是号称自己是横推八百无对手,轩辕重出武圣人么?遇上屈屈几个毛贼,还用得着爷为你操心?” “喀吧!”鸦隐的拳头响了几响,气得直喘粗气。 裘叔沉下脸,冷声吩咐道,“鸦隐,去车前引路。” “是。”鸦隐瓮声瓮气地应了,催青龙到车前带路。 姜二爷与鸦隐斗了几句嘴,紧绷地神经松了,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吃茶。待姜二爷吃了三盏茶,赶车的卢定云忽然从将手伸入车中,伸出三指。 裘叔会意,立刻弯腰从凳子底下取出木板挡住只挂着车帘的车门,别上横棍,示意姜二爷不要靠近车窗。 终于来了吗?姜二爷手一抖,茶杯落在雪白的衣袍上,他伸手握住自己的弓箭,瞪大桃花瞳盯着小小的车窗上飘动的车帘。裘叔低声道,“二爷您听,车外的鸟叫停了。” 现在姜二爷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旁的什么也听不到,除了这些,他还想……小解。 姜二爷刚张开嘴,就听“砰”地一声,自己靠着的车厢颤动,他吓得向旁边躲,却被裘叔按住不能动。 “砰!”一根箭射穿车帘,射入身前三寸的车板上,吓得姜二爷大叫一声,“裘叔!” 裘叔压住姜二爷不让他动,“二爷莫动,尽管大声叫,让他们知道您再车内。” “啊——啊——”姜二爷扯开嗓子,发泄着恐惧。 得胜听到主人大吼,跟着嘶鸣,不安地用马蹄刨地,青龙也开始激动,姜宝和鸦隐拉紧马缰绳,狼狈躲避着射来的箭。赶马车的卢定云装作狼狈地从车上摔下,连滚带爬地“逃进”山中。 埋伏在不远处的姚岱山看到这一幕,啧啧道,“这匹黄骠马马也不差,给爷留下,人一个不要留活口!老二,你带人下去!” 夜叉寨二当家得了令,提鬼头刀领着十几个手下冲下山头,将姜二爷连车带马围住,大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姜宝骑在马上,装着害怕哆嗦着嚷道,“马车上是礼部郎中姜大人的亲弟弟,你们若敢伤我家公子一根汗毛,官府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夜叉寨二当家仰天大笑,“爷等的就是这个小白脸!姜枫,给爷滚下来,让爷开开眼,瞧瞧你有没有万花楼的姑娘美!” 众山贼跟着哄笑,姜二爷玉颜紧绷,挨过刚才的惊吓后,握着箭的手不抖了,他瞪大眼睛望着车窗,只要有人敢把爪子伸进来,姜二爷定要戳得他满手血! 大敌当前,姜二爷能稳住心神,裘叔相当欣慰。在山匪的哄笑声中,裘叔掰开姜二爷的手取下鹅毛箭,给他换成长枪,低声道,“二爷,再待片刻,您就持枪,下去杀敌。” 姜二爷瞪大眼睛,“爷为何也要去,不是说爷只要在车内呆着就成么?” 裘叔沉下脸,几道疤痕显得尤为狰狞,“二爷不尚公主,放弃锦衣玉食走上武举这条路,就必须下去。若不想让人笑您是靠脸吃软饭的,二爷就下去枪挑几个悍匪,让他们知道您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他不想顶天立地啊,听着车外乒乒乓乓地打斗声,姜二爷眼中都起了水雾,他不行,他的腿脚都不听使唤,怎么挑人! 裘叔拉开挡住车门的横木放下挡板,继续激姜二爷,“二爷若不想泉州城的百姓说您是孬种,不想六姑娘和凌少爷失望,您就下车,用您的枪证明您也是铁铮铮的汉子!别让老奴瞧不起您!” 木板撤掉后,车帘被风吹起,姜二爷看着正在与悍匪狼狈打斗的鸦隐和姜宝,闻着扑鼻的血腥味,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胸中翻滚,他大叫一声提枪跳下马车,向着挥动鬼头刀要伤得胜的悍匪冲去。 见姜二爷终于下来了,鸦隐和姜宝立刻跳下马站到他的左右,青龙和得胜无人骑乘,向着旁边跑去,山头上又有几个山匪冲下来,向着马跑去。 提刀的夜叉寨二当家见到姜二爷,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真是美人儿啊!小的们,这个要活的,二爷要抓回山寨当压寨夫人!” 山匪大笑,“二当家被美色迷昏了脑袋瓜子,看不清男女了!” “压寨小倌儿爷爷我也要!”夜叉寨二当家吞了口口水,提刀冲向姜二爷,想立刻将他扛走。 最恼别人说自己像女人的姜二爷大怒,抬枪就挑这丑鬼的刀。谁知他练了数千次的招数,却在悍匪面前失了效。夜叉寨二当家立刀避开枪尖,大声淫笑,“不错!还敢玩枪,爷爷喜欢!美人跟爷走,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爷跟你走!你走! 姜二爷怒了,挑空高举的枪被他当棍子使,狠狠砸向丑鬼的脑袋,这一招正是呼延图的杀手锏之一,力劈华山! 夜叉寨二当家没当回事,帅气地单手抬刀挡住。 “当!” 没想到小美人不只长得美,枪的力道更辣,硬生生将他的刀砸下来,连刀带枪砸在他的脑袋上,砸得二当家两耳轰鸣,晕头转向。 姜二爷还不解气,又是重重的一棍砸向丑鬼的脑袋,你走! 这二当家也算反应快,虽然头晕目眩,但他还是靠着本能侧头避开了姜二爷的夺命枪杆。 脑袋避过了,身子却没避过,姜二爷一棍子敲在他的肩上,直砸得他双膝跪地,脑袋上的血往下流眼睛往上翻,仰面躺倒。 姜二爷撂倒了夜叉寨二当家后,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5章 爷是没你这样的外甥 山上山下的土匪都没想到,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小白脸,竟然砸破了二当家的脑袋。山下的土匪愣神的功夫,姜宝和鸦隐一改方才的唯唯诺诺,抽刀使出杀招,眨眼间就撂倒了六七个土匪。 围住马车的土匪惊醒,大叫着举刀冲上来,招招要命。鸦隐挡住山匪的刀,“二爷,砸他娘的!” 爷是用枪的,你才砸!姜二爷轮起枪杆,狠狠照着山匪抽过去。枪长杆粗,山匪的刀被鸦隐别住抽不回,硬生生挨一棍后,“嗷”地一声体会到了二当家的疼。 这美人,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二爷,这边!”姜二爷右边的姜宝大吼。 来了!姜二爷的长枪带着风声,“呼”地砸过来,又是一声惨叫。 眼看着自己的兄弟被人当靶子用,山上的大当家姚岱山才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子,连忙把手指塞进嘴里打了声唿哨,“风紧,扯呼!” 这是江湖道上的行话,意思是:情况不对,撤! 但现在不是他们想撤就能撤的,绕到背后占据地利的卢定云,在姚岱山站起来的一刹那连发三箭。 箭带着风声呼啸飞来,姚岱山往旁边一滚躲过了第一、第二箭,却没有避开第三箭,力道极大的铁箭正中他的肩头。 姚岱山行走江湖多年,也是狠角色,他避到树后,探左手握住箭柄用力一扯,血水飞溅而出!没想到对方用的是倒勾箭,姚岱山大惊失色,狼狈按住肩膀的血口子,睁大眼睛想看清敌人所在。 “嗖嗖嗖!”山林又是几箭射出,又有几个兄弟应声倒下。姚岱山大惊失色,带着兄弟们向西逃窜,身后的箭却像是长了眼,紧追不舍。 这时,马车旁的山匪已被姜二爷清理干净,裘叔从车上下来,将弓递给姜二爷,“二爷,山匪记仇,必须全部清理干净。” 杀出了自信的姜二爷握住弓,与姜宝和鸦隐向山林中追去,与卢定云前后夹击十几个山匪。姚岱山跑了一会儿,便因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渐渐慢了下来,身边的兄弟也只剩四人。 难道尖峰山将是他的埋骨之地?姚岱山一声唿哨,带着兄弟们避到一块巨石后,吹响了尖厉的笛声,招呼埋伏在远处的三弟前来接应。 这一会儿功夫,姜二爷已经带着人追到,鸦隐持刀怒喝,“姚岱山,出来受死!” 姚岱山一边让人给他上金疮药,一边大喊着拖延时间,“姚某眼拙,不知是姜公子借路,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误会,误会!” “少套近乎,爷跟你们这帮畜生不是一个水坑里的,出来受死!”姜二爷喘着气吼道。 姚岱山咬牙,让手下用布条勒紧他肩上伤口后,才冒出一个脑袋,看清对面站着的三个人后立刻缩回去,喊道,“姜公子是去福州应举吧?此科武举福建路的主考官李化春李大人,乃是岱山的亲娘舅!只要姜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岱山这一回,岱山回去告知我舅舅,定让舅舅保姜公子中举!” 糊弄谁呢,姜二爷乐了,鸦隐连忙托住他的胳膊,提醒他不可松懈。姜二爷端好弓,箭头对准他们藏身的石头,喊道,“还真是巧了,李化春是爷的亲哥哥,我家可没你这个祸害九族的匪类外甥!” 呸!这小白脸比自己还能吹,姚岱山暗骂一声,继续吼道,“姜公子不信,若岱山说谎,便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你犯下的罪足够下十八层地狱了!”姜二爷喊道,“爷数到三,你若不出来,爷就往里扔石头砸死你!一!” 哒哒哒!山中传来熟悉的马蹄声,三弟终于到了,姚岱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左手握紧钢刀,“待会儿爷要亲手宰了姜枫,你们收拾其他人!” “二!” 姚岱山深吸一口气,握紧钢刀。 “三!滚出来!”姜二爷吼完,姜宝手里的石头便扔了过去。 于此同时马蹄声也到了近前,姚岱山身边的三人用石头砸向姜二爷后,急速绕过山石去与三当家汇合。 可绕过去后,三人都傻了。马是三当家的马,但马上这位深眼窝直鼻梁的粗壮汉子是哪位,其他人呢? “嗖!” 姜二爷的箭离弦,射向姚岱山,谁知箭却偏了方向,向着马上的呼延图飞去。呼延图的翻身下马的同时,双锏脱手而出,使出了致命杀招——撒手锏。 两只几十斤重的金锏旋转呼啸着奔向姚岱山,姚岱山躲闪不及,被狠狠击中,口喷鲜血跌倒在地。呼延图翻滚而至捡起金锏与鸦隐合击剩下的三土匪,几招之间就将其斩杀。 正在此时,躺在地上装死的姚岱山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向树林狂奔。卢定云喊道,“二爷!” 与他的呼喊声同时发出的,是姜二爷的箭,这只箭没有走偏,直直射入姚岱山的后心。姚岱山向前踉跄两步,挣扎回身用血红的双目不甘地盯着姜二爷,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后趴倒,死不瞑目。 “好!”姜宝拍手。 “哇——”姜二爷一直憋在胸口的一口气涌上来,弯腰吐得稀里哗啦。姜宝伸手扶住他快趴倒的身子,安抚道,“没事了,他们都死了。” 二爷的箭法是他教的,卢定云露出满意地微笑,拔出姚岱山背上的箭,在他身上擦净了血递给姜二爷,“二爷,干得好!” 鸦隐也难得地夸奖道,“二爷改用锏,定能横扫沙场!”方才他两枪砸倒夜叉寨二挡家的那一下,太解气了。 “宝儿……”姜二爷虚弱地靠在姜宝身上,“扶爷去林里,爷要小解。” 众人…… 鸦隐立刻转头与呼延图道,“老呼,夜叉寨的三当家那一伙都干掉了?” 因夜叉寨的三个当家向来是分头行动,所以裘叔也将人分为三路。卢定云假借逃走,盯紧山上埋伏的山匪;鸦隐、姜宝和姜二爷对付冲下山的山匪;呼延图暗中跟着惊走的青龙和得胜,灭掉去追马的山匪。 “一个不剩。”呼延图将锏背在身后,提起姚岱山的尸体,“裘叔还在路马车上,咱们回吧?” 小解回来的姜二爷,正好看到呼延图拎着的尸体还在滴滴答答地流血,腿一软地瘫在姜宝身上,走不动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6章 爷是大英雄 惠安知县王程中带着捕头、衙役跟随到县衙送信的卢定云赶到尖峰山下时,见到地上摆着的一长排尸体,终于信了卢定云的话。 上前辨认匪首的样貌,确认这果然是夜叉寨的人后,王程中心中巨石终于落地。让他头疼了两年的山匪们整整齐齐躺在这里,看着实在是……太爽了!夜叉寨荡平了,他再也不会因这帮人被安抚使大人责骂了,他终于可想挺直腰杆面对惠安百姓,可以升迁了! 王程中喜得头上乌纱帽两翅晃动,拱手与姜二爷道,“姜公子的兄长,可是礼部郎中姜松姜贤卿大人?” 姜二爷拱手,“正是。” 王程中欣喜道,“程中得幸,与姜大人为同科进士,在京中时曾与姜大人同在纳贤楼中品茗论经,对令兄的文采见识钦佩万分。” 姜二爷笑得比王程中还欣喜,“姜枫冒昧,敢问大人是否为渠州人氏,表字‘月鸿’?” “正是!”王程中激动地上前一步。 “小弟多次听家兄提起您,家兄对您的才学人品亦是赞不绝口。”姜二爷拱手一拜,“小弟不知您在惠安为官,未曾登门拜会,还请大人恕罪。” 当年在纳贤楼,自己都没跟姜松说几句话,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自己,还跟家人时常提起自己!王程中眼含热泪,激动地握住姜二爷的手,“你我兄弟能在此相逢,真乃有缘千里来相会!” 姜二爷抬头,真诚无比地唤道激,“大哥!” “二弟!” 说得好像真事儿一样!也不知是谁刚问了裘叔,才知道有王程中这号人物!鸦隐实在看不下去了,抬脑袋望着被死尸引来的,嘎嘎盘旋的乌鸦。 王程中擦去眼泪,感慨道,“贤卿文采超群,没想到二弟竟武艺斐然,单枪匹马就挑了夜叉寨!” 姜二爷谦虚道,“大哥过奖了。小弟途径此地,这些悍匪忽然冲下来,若非小弟的两位师傅和仆从拼死相护,小弟怕是难等到大哥赶来。” 王程中拍了拍姜二爷的手,“待会儿回家后,愚兄摆酒,陪你好好喝几杯压惊酒。姚岱山是二弟杀的?” 姜二爷点头,“小弟侥幸,一箭射中了他的后心。” “好!好啊!”王程中与有荣焉地连声称赞,又指着旁边的夜叉寨三当家问道,“这个也是二弟杀的?” 姜二爷摇头,“他是我的师傅呼延图所杀。” 呼延图抱拳,王程中点头,又问,“夜叉寨的二号匪首姚二旺逃了?” 姜宝将捆绑结实的姚二旺提过来,“大人,姚二旺被我家公子两枪击晕过去,刚醒过来。” 王程中看了一眼这个满脸血,还被堵住嘴的家伙,转头问捕快,“这可是姚二旺?” 捕快上前将姚二旺脸上的血擦了擦,仔细辨认后惊叹,“大人,这正是姚二旺!姜公子好功夫啊!” 姜二爷谦虚摆手,“不敢当,只是花拳绣腿罢了。” 姚二旺双目欲裂地瞪着姜二爷,这个小娘们儿杀了他的全寨的兄弟,自己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了,捕快带着衙役在山中打斗处仔细搜索了一圈,确认山中无藏匪亦无死尸后,才将夜叉寨土匪的尸体扔上牛车,拉回县城。 王程中与姜二爷同车返回县城,快到城门时,王程中道,“二弟,愚兄让人鸣锣开道,你骑马入城。” 姜二爷眉飞色舞,嘴里却谦虚道,“大哥,这是否有些……” 王程中一本正经道,“夜叉寨恶匪不知是城中多少百姓的杀兄、杀父、杀妻、杀子仇人,你挑了夜叉寨,就是他们的恩人。若是二弟现在不露露脸,城中百姓会跟随马车到县衙门口,恳请你出去,他们好当面道谢的。” 姜二爷应了,下车上马,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提枪,摆出他认为最英雄的架势,催马赶往城门。 城门内外,密密麻麻的百姓夹道而立,都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同于以往因容貌出色被人盯着时的感受,姜二爷此时激动得有些颤抖,从未有过的自豪感冲上心头,他恨不得仰头嚎几嗓子才过瘾。 “哐——哐!泉州姜枫,灭恶匪姚岱山,擒姚二旺,荡平夜叉寨——哐——” 两衙役边敲锣边颂扬姜二爷的功绩在前头引路进城,三辆装满夜叉寨山匪尸体的牛车紧随其后,然后是两衙役押着姚二旺,最后才是跨马持枪,美若天神的姜二爷。 夜叉寨被天神下凡般的人物荡平了!惠安百姓激动异常,菜叶子、砖块、石头纷纷砸向牛车和姚二旺,迎接姜二爷的则是掌声和惊叹声。刚刚还在追车、撕打姚二旺的丧亲百姓,待姜二爷过来时,都跪地嚎啕大哭,口口声声含着恩人。 自城门至县衙,他们哭声几度压过锣声,冲入姜二爷的脑袋,湿了他的眼眶。姜二爷的枪早就扔了,英雄架势也不摆了,他不断向跪地的百姓抱拳还礼,连声说着,“诸位父老请起,姜某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进了县衙,姜二爷还处在震撼中不能回神,在县衙后的王程中府中客房梳洗出来后,焕然一新的姜二爷还是愣愣的。 裘叔笑问,“二爷这是怎么了?” 姜二爷扬起白玉般的脸,桃花瞳里尽是迷茫,“裘叔,今天的事都是真的,不是爷做了一场白日梦?” “都是真的。二爷一箭射杀姚岱山,两枪砸晕姚二旺,挑了夜叉寨,城中百姓跪谢您替他们报了大仇、除了大患,您是大英雄。”裘叔历数姜二爷的英雄事迹。 姜二爷呆呆道,“爷怕得不敢下车,杀了人还上吐下泻,爷一点也不英雄……” 您已经做得比预计的好多了,裘叔温和道,“二爷以前连鸡也没杀过,杀人当然会害怕。任牧远将军自小在军营长大,第一次战场杀人后还连做了半月的噩梦呢,二爷现在这样,已是很好了。” 姜二爷直勾勾地盯着裘叔,纠正道,“爷猎到过野鸡和兔子。” 裘叔…… “爷如果不做噩梦,就比任牧远还厉害,对吧?” 裘叔…… 姜二爷抬手,用力揉了一顿脸,再扬起头时,面容比百花盛开还灿烂,“爷是英雄!爷现在要去跟王大哥吃酒,然后回来睡觉!” 裘叔连忙道,“二爷莫喝多了,慎言,莫忘了要打听的事。” “爷知道,您老也辛苦了,早些歇着。”姜二爷说罢,推开房门,迎着耀眼的阳光走了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7章 赏钱 鸦隐骑着青龙,只用了一日便奔回泉州姜家老宅,将姜二爷尖峰山扫匪的事告知少爷和六姑娘。 不知前情的赵奶娘听了后既后怕又激动,双手合十叨念着阿弥陀佛。姜凌没什么反应,姜留仔细听了事情经过后,问道,“夜叉寨-的人,都-抓住-了?” 鸦隐摇头,“王知县连夜审问姚二旺,得知夜叉寨共有四十五人,尖峰山死掉的只有三十八个,还有六个在逃。王大人已派出大批人手搜山,缉捕夜叉寨余孽。不过姑娘放心,夜叉寨三个当家两死一被捉,剩下的都是小鱼小虾,掀不起风浪。” 留下几个鱼虾让惠安知县捉拿回去请功,也不算坏事。姜留继续问,“父亲-可-还好?” 蜜罐里长大的爹爹亲历这样的场面,一定吓得不轻。 鸦隐闻言,脸色有点像便秘,“二爷好得很,还特意叮嘱鸦某,让某回来跟少爷说他晚上没做噩梦。” 这是什么梗? 姜留转头看哥哥,姜凌绷着小脸听问道,“鸦数放才说,你是天刚亮就启程了,那会儿父亲就起了?” 姜二爷当然在睡懒觉,鸦隐无言以对。 “若父亲没起,那他是什么时候吩咐你这些话的?”姜凌再问。 当然是睡觉前啊……不过鸦隐不能说,若让二爷知道自己泄了他的底,自己以后就捞不到骑青龙的机会了,鸦隐强行转换话题,“少爷,姑娘,若是府里无事,鸦某睡一觉,明早就启程去追二爷了?” 姜留诧异,“还要走?” “是。”鸦隐解释道,“裘叔说,青龙不能留在府中,怕少爷和姑娘睡不安生。” 青龙是宝马,若让人知道姜家只有他和妹妹在,的确可能会打歪主意。姜凌道,“鸦叔赶路辛苦了,你留下休息,让……” “少爷,二爷说让鸦某回去!”鸦隐有些着急,他好不容易才争到这个骑着青龙走远路的机会,怎舍得让给姜财。 姜凌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不过也没多说什么,放他下屋歇息后,姜凌对妹妹道,“父亲一定是睡前吩咐的,他还没睡觉,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做噩梦?” 姜留也猜到一定是这么回事儿,所以,爹爹特意让鸦隐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显得他很厉害?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鸦隐骑上青龙出发,天黑之前便赶回惠安县衙复命。鸦隐回来后姜二爷不愿再耽搁,次日一早便向王程中辞行,要继续上路。 前来送行的王程中塞给姜二爷一个红封,“这是朝廷悬赏缉拿的夜叉寨要犯的赏钱,二弟收好。待抓住夜叉寨余孽,此案了结后,愚兄定将二弟勇擒山匪之事俱表上书,为二弟请功。” 姜二爷连忙推辞,“小弟擒贼不为领赏,这个小弟不能收。大哥留下,给城中因夜叉寨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分分也好。” “二弟务必收下,愚兄是按朝廷的规矩办事,二弟莫叫愚兄为难。”王程中将红封塞入他的手中,低声道,“从夜叉寨老巢搬回的金银珠宝,足够抚恤城中百姓。” 姜二爷这才收下红封,辞行准备出城。谁知他们出县衙后还没走出惠安城,得知姜二爷要离开的城中百姓都来相送,礼品塞得马车上满满当当,车内的姜裘险些被礼品埋了。 终于出城后,姜二爷弃马钻入马车,美滋滋地整理百姓送给他的东西,并逐一夸奖。便是几个鸡蛋,姜二爷都会夸奖一番,才让裘叔收起,还不放心地叮嘱,“一定要放好,莫颠碎了。” 裘叔笑道,“二爷,这是煮熟的鸡蛋,百姓知道您此行路途颠簸,不会送易碎的生鸡蛋的。” 有道理!姜二爷点头,喜滋滋地掏出王程中塞给他的红封,打开一看就惊了,“竟有七千两!” 混过江湖的呼延图道,“衙门有海捕文书,拿住姚岱山的赏钱是三千两,姚二旺和姚三牛的赏银是一千两。除此之外咱们还拿住三十六个山匪,其中定有背负人命官司的,合计赏银两千两并不算多。江湖上有不少侠士,就是靠着朝廷的圣赏钱度日的。” 姜二爷握着厚厚的一沓银票,整张脸都在放光,“咱们返京时一路抓贼,定能赚得钵满盆盈!爷就能给母亲买新衣,给燕儿和留儿置办体面的嫁妆,给凌儿……凌儿就算了,他用不到银子!” 鸦隐忍不住吐槽,“二爷要跟江湖人抢生意,不怕人家合伙把咱们抢了?” 裘叔笑道,“二爷带着少爷和姑娘返程,还是以稳妥为上。赚钱的事,不急。” 说得也是,万一他们去抓贼,却被人把闺女抢了去,就麻烦了。姜二爷放下抓贼换赏银的念头,从银票里抽出五百两,“裘叔,这是你的,多亏了你的妙计,咱们才能杀山匪换赏钱。” 裘叔正欲推辞,姜二爷却瞪了眼,将银子塞入他的怀中,“拿着!” “谢二爷。”裘叔含笑收起银票。 随后,姜二爷又给鸦隐四个每人发了四百两,将剩下地装入红封里递给裘叔,让他收好,“剩下的这些,留做咱们回康安的盘缠。” 众人没想到能分得这么多银子,自是喜出望外。姜宝笑嘻嘻地问,“二爷不攒着银子,给姑娘们办嫁妆了?” 姜二爷舒舒服服地靠在车厢上,哼道,“等爷中了举人当了官,何愁没银子给闺女办嫁妆!” 差点在尖峰山上被姜二爷一箭穿心的呼延图道,“二爷想要中举,箭还得再练。” 说到这个,姜二爷更得意了,“爷现在是扫平夜叉寨的豪杰,若爷中不了,谁还能中?你们等着,爷自有妙计!” 四日后,一行人赶到福州。待姜宝从福州衙门打听得知此科共有两百三十七名士子应武举后,忧心忡忡地跑回来告知二爷,“二百三十七人比试,二爷要进前十三,可不容易。” 姜二爷却毫无压力,站起身道,“宝儿随爷出门,爷要去拜访厢军副指挥使、本科外场主考官李化春李大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8章 入考场 临近科考,本科武举外场主考、福建路厢军副指挥使李化春为了避嫌,早已不接送到府上的拜帖,出门办差也由骑马改为坐轿,好避开众人的耳目。即便如此,每日在府门外堵他的士子仍旧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李化春暗骂这帮莽夫不知避嫌,只得避入外宅,出入更是倍加小心。 这日一早,李化春的马车刚从外宅出来,却在僻静的小巷内被人拦住了,车夫还未出声喝止时,来人已开口问道,“将军可认得夜叉寨匪首姚岱山?” 李化春心头猛地一跳,抬手挑开车帘往外看,见车边站着一位白衫男子,此子二十余岁尚未留须,男生女相,面若好女。李化春不做二想,皱眉低声问道,“泉州姜枫?” “正是在下。”姜二爷再拱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化春当然不想,但姜枫是杀死姚岱山之人,这话他又不得不听,只得让姜枫上车,车夫避开、随从退守。 姜二爷上车后,也不待李化春发问,便低声道,“李将军,姚岱山被在下围困在尖峰山上时,曾说您是他的亲娘舅……” “一派胡言!”李化春心头一缩手一紧,拽断数跟须。 姜二爷一脸诚恳,“在下也觉得他是胡言乱语,所以才叮嘱手下禁言,也未将此事告知惠安知县王大人。” 李化春心头一松,却有听对面这白面小子道,“可是,姚岱山为证他是您的外甥,跟在下说了您在此处有座私宅……” 李化春又断数根须,本就稀疏的胡子所剩无几,他顾不得心疼胡子,一把抓住姜枫的胳膊,低声道,“姜公子,李某此处私宅知道的人并不少,某不知那山匪从何得知,但他绝不是某的外甥,某带兵搜剿这恶匪数次,他定是因此怀恨在心,才陷害某的!” “原来如此!”姜二爷长处一口气,“姚代山曾在山上威胁在下说您是本科主考,若在下抓了他,您定会为他报仇,让在下不能中举。既然您不认识他,那在下就放心了。” 李化春义正言辞道,“莫听他胡言乱语,科举内外场诸位大人皆奉皇命为国择栋梁材,能不能中举,凭的是姜公子的真本事。” “将军所言极是。”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块福建路厢军令牌,递给李化春,“这是在下在姚岱山身上搜出的物件,也不晓得是何物。” 李化春立刻接过令牌,一本正经地胡说,“此乃厢军废弃多年的旧物,也不知何时被山匪捡了去!” 姜二爷恍然大悟,“多谢将军为在下解惑。” 待姜枫走后,李化春立刻唤过随从,低声吩咐几句,让他速去惠安探听消息。与恶匪私通乃是灭门的重罪,李化春坐在马车内,越想越害怕,手脚都是凉的。 两日后,派去打探消息的随从赶回福州,向李化春秘密报事,“夜叉寨的山匪确实都姜枫及其随从杀的,惠安知县赶到时,姜枫已将山匪的尸体整整齐齐摆在山下,足有三十八具。” 整整齐齐地摆在山下,也就是说,姜枫已经搜过这些人的身了。姚岱山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两块令牌,莫非都落在了姜枫手里? 李代春连忙问道,“惠安衙门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随从当然晓得自家将军在问什么,“夜叉寨在山中的老巢已被惠安捕快寻到,金银财物得了无数,却没找到其他东西。” 李化春瘫坐在椅子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随从上前,“将军,小人今夜便去姜枫落脚的客栈,将他……” “他能挑了夜叉寨,身边定有能人,不可轻举妄动。”姜枫想要的是什么,李化春心里清楚。看来这次科举,自己就算不帮他铺路,也绝不能设障。命比银子重要,留着命和官职,以后银子有的是,不差京中这一笔。 八月十九这日,本科武举内场主考曹弘文来找李化春,与他攀谈几句后便说起正事,“我朝选才,需文、武、德兼备。听闻本科有些士子,平日里留宿花巷、出入赌场,仰仗手下杀了几个毛贼,便哄得不知前事的百姓为其歌功颂德。我等身为主考,决不能让此等沽名钓誉之徒蒙混过关。” 曹弘文虽未指名道姓,但他说的是谁,李化春心知肚明。李化春正义凛然地颔首,“曹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一定要按规矩办事,为国选良才。” 他竟没问自己指的是谁?曹弘文觉得不对劲,试探问道,“李将军慧眼独具,可曾发现什么好苗子?” 李化春点头,“李大人可曾听闻,三日前在尖峰山枪挑夜叉寨的姜枫姜仲青?” 曹弘文…… “此子在京中时曾因品德超群,数得圣上夸赞,如今又在惠安为民除害。若说慧眼独具,非圣上莫属!”李化春说完,有模有样地向北高高拱手。 李化春连圣上都搬出来了,曹弘文还敢说啥,立刻跟着拱手,“将军所言极是,万岁乃千古明君,当然慧眼独具。” 李化春态度如此鲜明,让曹弘文也犯了嘀咕。思来想去,还是要小心为妙。 八月二十日一大早,姜裘把姜二爷从噩梦中拍醒,“二爷,该起来用膳,赶去内场了。” 姜二爷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让姜宝给他更衣,“裘叔,情况如何?” “二爷只管在内场安心答卷,场外诸事自有老奴盯着。”裘叔说完,又忍不住叮嘱道,“二爷千万莫急,字迹要写清楚,写完多看两遍,若是拿不准的字,便改成常见的,再抄写一遍……” “爷每个字都拿得准。”姜二爷甩甩衣袖,信心十足。 赶到考场时,在密密麻麻的送行人群中,姜二爷一眼就看到了孟三,便冲他挑挑下巴,得意地笑。 他这一笑,让前来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得面红心跳,情不自禁地聚拢过去。最讨厌这一幕的孟三冷哼一声放下车帘,“笑吧,你现在笑得多得意,出来时哭得有多惨,爷在这儿等着你,看谁笑到最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49章 十斗弓 武举内场比文举考得内容少,用的时间也短。巳时考院的大门关闭,申时一过便开了,侯在门外的众人拔着脖子往里瞧,看老少士子们一个个往外走。因这些舞动弄枪的汉子,肚子里本就没多少墨水,考了一天后墨水掏得无影无踪,个个垂头丧气。 长长的队伍中,头戴唐巾身着大红罗宝相花圆领长袍的姜二爷抬头挺胸,高出旁人一截,异常显眼。 还不待姜宝说话,一个打扮得异常漂亮的姑娘高声问道,“姜公子考得如何?” 还未出考院不得喧哗,姜二爷微微颔首,门外的姑娘便激动得与身旁人道,“姜公子说他考得很好。” “太好了!” “我就知道,姜公子一定能考中的!” “那是自然,姜公子若考不中,还有谁能中?” “……” 前边络腮胡的汉子回头问,“你竟答得挺好?” 姜二爷低声道,“正月时,还是七经认得在下,在下却不认得七经。大哥您想,在下能答得如何?” 某也是啊!这汉子立刻满脸认同,抱拳道,“在下汀州郭静平。” 姜二爷拱手,“在下泉州姜枫。” 郭静平瞪大眼睛,“就是你挑了夜叉寨?” 他这一嗓子吼地前边几个人都回头看,姜二爷谦虚道,“得家人助力,在下才侥幸逃过一劫。” “兄弟,行啊!”郭静平用拳头捶了捶姜二爷的肩膀,“真是人不可貌相,是大哥我小瞧你了!” 这是夸他还是骂他呢?姜二爷呵呵,出考院后与郭静平话别后,又冲着墙角躲在马车内的孟三挑挑下巴,然后大摇大摆地带着姜宝、鸦隐回客栈。 见姜二疯子出来时还笑得这般得意,孟三觉得不对劲儿了,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收买考院的差官给他使绊子,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莫非姜二真能蒙混过关? 客栈内,姜裘也在问姜二爷内场的情况。 “墨义共考了四题:《太公六韬》中的‘利而无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黄石公三略》中的‘圣人体天,贤者法地,智者师古’……策问三题:一是祭祀与兵戎,二是井田与军赋,三是爵赏与练兵。”姜二爷说罢,从衣服里掏出两张写满字的纸,递给裘叔,“爷都抄下来了,裘叔瞧瞧。” 裘叔无语,“您竟有功夫抄这些?” “爷答完了无事可做,想着你定会问,便抄了一份。” 见姜二爷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裘叔只得夸奖道,“二爷料事果然周祥,您如何答的?” 姜二爷得意洋洋道,“八页纸,爷写得满满当当!” 裘叔惊讶,“竟写了八页?” “这有何难,字写大些便是!” 裘叔正不知说什么时,呼延图从外边回来了,“二爷回来后,孟三也跟着离开了。孟平饶了一大圈又回到考院后门不远处蹲守,待考院的差官出来后,他暗暗尾随一人到了一处偏僻茶肆,两人谈崩了,出来时脸色都不好看。” 姜二爷哼道,“孟三定是找了那人给爷使坏!他们魔高一尺,裘叔道高一丈,他们只能找小兵小卒,咱找的是主考!” 裘叔提醒道,“二爷,李化春只能保您不被人下黑手,若您卷子答得不好或明日在校场骑射不佳,他求之不得。” “爷知道,明日爷定技惊校场!”姜二爷现在极为自信。今日在考院时,姜二爷看了一圈,福建路内的士子有一个算一个,他瞧着谁都没他厉害!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骑马赶往城外厢军校场,准备参加外场骑射。不同于昨日内场时的垂头丧气,今日士子们骑马背弓,一个比一个精神,外场围观的百姓也个个兴奋。 身着盔甲的李化春到场后,站在点将台上高声训话,随后士子整队上前抽签,根据抽签结果被分为十组,姜二爷是八组四号。校场摆出草靶和举木板的假人,一阵激烈的战鼓后,每组一号的士子上前一字排开,开始比试。 士子们屏住呼吸看着,平射、步射、马射、马枪、负重,一项项地过去,百姓时不时爆发出欢呼声。 一号比完,二号上场,三号准备。姜二爷突然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眼前发黑,耳中轰鸣。 裘叔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低声道,“二爷拿出尖峰山扫匪的气势来,此场必胜。” “真的?”姜二爷不信。 裘叔给他鼓劲儿,“您看场上这些人,都是没上过沙场没见过血的。您与他们不同,您的箭和枪染过血,能破煞气;您眉宇间的凌厉,场上无一人能及。” 卢定云双手递上弓箭,“二爷就当那草靶是姚岱山的背,按着当时的感觉射死它!” 随着一阵欢呼声,每组三号已经上场,考官催促四号上前准备。姜二爷深吸一口气,握紧弓一步步走到场地中。 “二爷能成么?”卢定云此时比姜二爷还紧张,生怕二爷考不中,再让自己教他三年。 “尖峰山一战后,二爷已今非昔比。”裘叔低声道,“你们四人快去守住箭靶后方,莫让二爷的箭伤了围观百姓。” “八组四号,姜枫!弓箭多重?”八组三号下马,考官叫姜二爷上前,询问弓的重量,旁边有录事拿笔等着记录。 本科武举,步射和平射的弓箭分为十斗和八斗重两种,马射弓箭分为七斗和六斗重。用重弓和用轻功射中的箭术相同时,用重弓者居前位。 姜二爷深吸一口气上前,却只递上一张弓,“步射十斗弓,马射十斗弓。” 这人长得精神,脑袋却不好用。考官提醒道,“马射十斗弓与八斗弓等列。” 姜二爷点头,“多谢大人提醒,学生明白。”姜二爷这些年来一直用十斗弓练箭,换了轻的反倒不习惯,射得还不如十斗的准。 考官点头,眼看过姜二爷的弓箭后,准他上场。 一身红袍的姜二爷握铁弓搭鹅羽箭上场那一刻,围观百姓的目光全落在他的身上。姜二爷耳中又开始轰鸣,他晃晃头,发现旁人已经射出了第一箭。姜二爷心中一慌,瞄准草靶将箭射了出去。 正中红心!姜二爷的眼睛立刻亮了。旁边的黄脸大汉扭头,莫名其妙地望着姜二爷。 姜二爷挑挑眉,看什么看,爷就是这么厉害! 大汉瞪眼,“你这小白脸眼瞎了?射爷的靶子作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0章 姜二爷中举 你的靶子?姜二爷转头,见八组的考官和录事正正拿眼珠子盯着自己,便道,“学生射中了红心。” 场边的姜裘忍不住抬袖遮面。握笔的录事无语,这姜枫脑袋确实有问题,夜叉寨真是他挑的?考官白了姜二爷一眼,高声道,“错靶,未中!” 旁边的黄脸汉子询问七组的考官,“大人,这箭设在了学生的靶子上,算学生的吧?” 七组的考官扫了一眼这蠢汉,高声道,“冒领军功者,斩!” 黄脸汉子不敢吭声了,老老实实地射箭。姜二爷一生气,眼不花心不慌了,他低头从腰间的箭筒里抽出射杀姚岱山的那支箭,搭在弓弦上,屏气凝神盯准自己的靶子,半晌才射出一箭,又是正中红心! 姜二爷眉眼飞扬,得意转头。录事低头,记下这一箭,考官瞪眼,“旁人已开始步射了,快!” 切!当爷好糊弄呢?外场比试可规定时辰!姜二爷不慌不忙地抽出第三支箭,瞄准射出。 平射五支、步射五支,共中五箭,成绩不能算坏,更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的是脱靶的箭没有一支射伤人。 裘叔牵马上前后,姜二爷翻身上马,拉弓搭箭。喧闹和鼓声中,得胜稳如老僧,一动不动,在一众焦躁的马匹中,格外显然。 马稳,骑射便稳,姜二爷五发三中,他满意地摸了摸得胜的鬃毛,将背在身后,抬手取下横放在马鞍上的长枪握在手中,双腿一加马肚子,向着土墙冲去。练了上千遍的动作早已熟悉无比,马穿过几重土墙,姜二爷的枪尖挑飞了四块木板,动作潇洒凌厉,沉稳的目光竟有些大将之风,引得围观百姓欢声雷动。 穿过土墙后,姜二爷下马,走向最后一关。经过射箭和马枪后的姜二爷面部红气不喘,倒让考官有些刮目相看。待姜二爷轻松将五斛米重的鼎轻松举过头顶,前行二十布后轻轻放下,转头向他微笑时,考官也露出了笑意,高声道,“泉州姜枫,十斗弓,箭中八支,枪挑四板,负重前行二十步,可有异议?” 录事道,“无。” 姜二爷也倒,“无。” “泉州姜枫,考毕,退下。” “多谢大人。”姜二爷领命,一声唿哨叫过停在旁边的得胜,翻身上马向裘叔奔驰而去。内外场都过完了,姜二爷如释重负,神采飞扬。这等鲜衣怒马美男子的一幕落入众人眼中,场边又是一阵躁动,远处的孟三又气得摔车帘。 上午外场考毕,下午便张出榜单。姜二爷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刚刚卡在第十三名。 二百余人,上午外场考毕,下午张榜。姜二爷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坏,正好卡在第十三名。姜二爷等着排在自己前边的十二个名字,恨不得一个个将他们抠下来。尤其是排在第一位十五箭全中的郭静平,实在让姜二爷觉得可恨。 偏巧这时,满脸喜悦的郭静平走了过来,“总算考完了,姜兄弟,咱一块去吃酒如何?” 姜二爷不高兴地盯着郭静平的大胡子,问道,“郭兄贵庚?” “某属牛,今年二十五。”郭静平道,“兄弟你呢?” 果然被他占了便宜,姜二爷哼道,“二十七。” 郭静平惊了,“姜兄弟属猪?” 属猪怎么了?爷就是属猪的!姜二爷哼了一声,“郭兄弟,爷还有事,先行一步。” 裘叔追上姜二爷,低声道,“二爷不该冷脸对他,郭静平箭法超群又是您的同乡,若他能中举,日后进京……” “日后他能进京,还敢给爷脸色看不成?”姜二爷哼了一声,走出人群翻身上马,返回客栈。 裘叔无奈,走到郭静平面前抱拳道,“郭公子,我家少爷乃性情中人,喜怒都挂在脸上,他是看外场成绩不佳生自己的气,还请郭公子见谅。” 郭静平笑容憨憨的,“某就喜欢姜大哥这脾气。” 果然是自己多虑了,裘叔抱拳告辞,去追二爷。 在众士子的焦急等待中,五日后,内场终于放榜了。姜二爷却不肯起来,在屋内蒙着被子睡大觉。 跑去看榜的姜宝嗷嗷叫着冲进来,“二爷,中了,您中了!” 姜二爷掀飞被子,“真的?” “您内场也是第十三名,两榜加一起,您是第七名!” 姜二爷跳下床,叉腰仰天大笑,“爷就知道自己能中!爷现在是举人了,哈哈哈——” 好似前几日跟陀螺一样在屋里转悠的人不是您似的,鸦隐挖挖耳朵,提醒道,“二爷还是快收拾收拾出门吧,考官还等着您去领文书呢。” 中举的十三名士子,得举人资格,可凭此文书入康安城,参加明年春的会试。 姜二爷换上母亲给他亲手缝制的大红罗宝相花圆领长袍,欢天喜地地赶到考院,见郭静平被几个人簇拥着从里边出来。 郭静平见到姜二爷,快步走过来,拱手道喜。一脸飞扬的姜二爷下马时,恰好看到了墙上的榜单,发现郭静平竟是内场文榜第三,总榜第一名! 今非昔比,已经中举的姜二爷看到郭静平取得如此佳绩,不只不嫉妒,反而真心为他为自己高兴,“果然人不可貌相,郭兄弟竟是文武全才!” “小弟也是侥幸而已。”郭静平抬手扒拉扒拉络腮胡,给姜二爷介绍道,“这几位都是咱们同科中举的好兄弟,等姜大哥领了文书,咱们一块去吃几杯酒?” 同科中举日后就是仕途上的帮衬,姜二爷当然不会拒绝,“诸位兄台稍后,待姜某出来,请诸位去如意楼吃酒。” 如意楼是福州最好的酒楼,众人当然不会拒绝,正好还能趁此机会,向姜二爷打听康安城的消息,好提前为明年春天的会试做准备。 得知姜二疯子中举后,孟三气得砸了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随后阴沉道,“收拾一下,我们明日启程回康安。”免得遇到姜二,再添恶心。 第二日一早,孟三立刻客栈到福州渡口登船时,一下车便瞧见姜二疯子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极为奸诈。 孟三跳下车骂道,“中了武举你也不过是个军营里扛枪的莽夫,得意什么?你比我爹、我大哥二哥,还差十万八千里呢!” 来送兄弟返程的众武举人怒了,郭静平问姜二爷,“姜大哥,这玩意儿是打哪蹦出来的?” 姜二爷不愿让这帮人与孟家结仇,便笑道,“他是我的泉州同乡,与我有之间有些误会。你们先走,我随后便来。” 郭静平等人走后,姜二爷走到孟三面前,得意地道,“爷不跟你爹你大哥你二哥比,爷就跟你比!爷是名正言顺的举人,你这个孬种这辈子也撵不上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1章 怂货的共同点 孟三听了这话,像是被姜二爷踩中了肺管子,腾地就炸了,“姜二,你少他娘的在爷面前装大头蒜!不过是个破武举人罢了,你当爷稀罕?你要是有种,怎不敢在京兆考武举?你才是孬种,从头到脚的孬种!” 孟三上蹿下跳地大吼,引得不少人向这边看过来。姜二爷不急也不恼,冷笑道,“不稀罕武举人?呵。挖空心思地找人冒名顶替考武举的不是爷,事情败露后装瘸不敢亲自入场的也不是爷,孬的是谁,谁心里清楚。” 大庭广众之下被姜二撕开遮羞布,孟三更怒了,不过他也心虚害怕,声音和气势都矮了一截,“你血口喷人!说爷冒名顶替,你有证据吗?拿出来啊!”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姜二爷抬头,用鼻孔哼了他一声,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孟三指着姜二的后背发狠道,“姜枫,你给爷等着,爷绝不会放过你!” 怂货共同点很多,其中一条就是喜欢撂狠话。自己现在是武举人,跟这等怂货计较,实在有失身份。姜二爷头也不回地抬起手,“啪”地打开折扇,逍遥自在地往前走。 与郭静平等人在福州尽情游玩三日后,姜二爷收拾行礼准备启程时,才让姜宝给李化春和曹弘文送去两份谢师礼。这二位是本科的主考,按照往届的规矩,他们算是姜二爷中举的“恩师”,前两日姜二爷与众武举在如意楼摆谢师宴时已仿照众人的规格松了谢师礼,今日辞行再补一份,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李化春接到谢师礼后,终于从中翻到了厢军的令牌,他一直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思前想后,李化春觉得姜枫做事点到为止,既得了他想要的,又给自己留有余地,这样的通透人应能在仕途上大有所为,与他结交准有好处。于是乎,李化春让人从库房里挑出不少好玩意,给姜二爷还了份礼。 姜二爷收到李化春的还礼,得意地笑了,“宝儿看到没,不管是康安城还是福州,做人做事的规矩都是一样的。” 姜宝应了一声,“二爷,咱东西太多,一辆马车塞不下。” “一辆不行就两辆,两辆不行就三辆,咱又不缺租辆马车的钱!”姜二爷喜滋滋地在阳光下欣赏着李化春送来的玉玦,“这个玉质不错,回头找工匠给留儿雕副玉兔耳珰,让她戴着玩儿。” 姜二爷启程之前,鸦隐主动请求骑着青龙回泉州送信。所以姜二爷回到泉州时,泉州姜氏族人和泉州百姓早就在城门外翘首以盼,待见到姜二爷到了,五百响的鞭炮点起来,锣鼓敲起来,热烈庆贺姜二爷中举返乡。 泉州上次如此热闹,还是三十二年前姜冕和孟回舟中举之时。虽说这次只姜二爷一人中举,但他还挑了恶贯满盈的夜叉寨,让泉州父老日后可放心出行,这远远超出姜二爷中举给他们带来的喜悦。所以,众人欢迎姜二爷,欢迎得真心实意。 见到爹爹中举骑马归来,又帅出了新高度,被众人簇拥着的姜留笑得合不拢嘴。 中了武举后,姜二爷行礼的姿势也由书生拱手礼换做英气十足的抱拳礼。他谢过家乡父老后,抬大长腿下马,快步上前抱起自己的胖闺女,掐了掐她的小脸,笑道,“莫咧嘴笑,牙都没了,丑。” 一腔热血被爹爹这话浇得透透的,姜留恨不得捡块石头磕掉他满口的牙。 闺女瞬间变换的小脸在姜二爷看来有趣极了,他呵呵笑着,“爹给你买了好些吃的。接下来爹什么也不干,专心陪你玩,留儿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嗯?姜留的怒火瞬间被灭,抿嘴开心地笑。她想去的地方早就想好了,就等着爹爹回来呢。没想到刚见面就得了爹爹这句话,这下撒娇耍泼都省了。 姜二爷将闺女交给奶娘,随着姜家族人去祭祀祖祠。 男女身份地位不同,哥哥被父亲带去祭祖、吃酒,姜留则返回老宅,收拾爹爹带回来的三车东西。 看着姜宝和姜财一件件往屋里搬,姜留才发现三两马车里竟有大半车东西都是给自己和姐姐。守着成堆的新衣、头饰和福州小娃儿的玩具,姜留又感动了,决定以后对爹爹好点,再好点。 赵奶娘清点了二爷带回来的礼品,收拾出几份后,对姜留道,“奴婢将这些给姜家的长辈们送去吧?” 他们回来后,姜氏族人跑前跑后没少出力。姜留点头,“该送的-都送,不够-再买。” 赵奶娘满面春风,“这些足够了,东西不在乎多少,贵的是姑娘有这份心意,姜氏不算富庶,姑娘送太贵重的东西,她们反倒不好登门。” 果然,赵奶娘的东西送过去,姜家女眷们很快登门道贺,提回来的东西只比她们送出去的多。见姜家人到老宅道贺,泉州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女眷前来,将姜家老宅挤得满满当当。 嘴皮子和腿脚都不利索的姜留只负责笑,客人全由赵奶娘带人招呼。便是这样,姜留也觉得有些难熬。 恭维的话听得耳朵磨出了茧子,陪笑陪得浑身僵硬的姜留,硬熬到傍晚,就在她以为爹爹马上要回来接替她时,爹爹却派人送回四桌上等酒席,请族长夫人代他宴请登门的宾客。 一把年纪的族长夫人立刻叫来自己的儿媳、侄媳们招呼宾客,一直热闹到深夜才散去。 她们走后,姜留趴在床上眼皮一落便睡着了,再张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姜留问,“爹爹呢?” 赵奶娘乐呵呵的,“二爷一大早便带着少爷出门了,说是要去祭拜祖坟,让姑娘自己用饭,不必等他们。” 姜留没见到爹爹,有些失落。谁知这样的失落一直持续了三日,爹爹日日出门应酬,姜留天天在家赔笑! 如果不是后两天有哥哥捧着,姜留都要崩溃了。待多日不见的爹爹终于容光焕发地站在她面前时,姜留又想掐死他了。 爹爹这个大骗子,是谁说回来啥也不干,专心陪我玩儿的? 姜二爷看闺女不高兴,还挺纳闷,“爹给你买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怎还绷着小脸呢?来,给爹笑一个,没牙爹也不嫌丑。” 缺了门牙的姜留抿紧嘴,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娘亲活着时,面对爹爹会是个什么心情。 姜二爷恣意躺在长榻上,握住闺女的手揉捏着,舒服地叹了口气,“留儿想为父了?” 不只我想您,还有很多人想您呢!姜留慢悠悠地道,“爹爹-再不-回来,想给-留儿-当后娘的人,就排到-城门-口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2章 东岳寺,五岳观? 姜二爷在都城安康都是排名第一的美男子,在泉州更是惊艳绝伦,如今他又中了武举,灭了夜叉寨,泉州城内想将姑娘嫁给他做填房的大有人在。 就在昨日,泉州知县夫人都带着她家十五岁的女儿来了。这小姑娘拿长辈的目光盯着自己,还要给自己喂饭时,姜留感受很复杂。 爹爹还年轻,再娶也正常,只是要让姜留给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叫娘,这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提起再娶,姜二爷一脸不高兴,“你有爹就够了,要后娘作甚?公主被我拒了,万岁也知道我此生不会再娶,他们敢把我怎样?再娶是不可能的!” 多纳几房听话又漂亮的小妾是可能的!姜留最清楚爹爹的心思,不过未来日子还长着,爹爹会不会遇到再让他动心的人,现在完全不可预料,再说这也不是姜留能管的事。 她现在,只想回家乡看看,“爹爹,留儿-想去-清溪县。” 姜二爷随口问道,“清溪有什么好玩的?” “清溪-有名茶,可以-买给-祖母-大伯-和三叔。”说起清溪的茶,姜留尤为骄傲。她的家乡是中国的茶都,她从小便听人念叨,清溪的北苑茶在唐末就很出名了,清朝雍正年间清溪人制出的乌龙茶,更是茗冠天下! 姜二爷“哦”了一声,“你没瞧见爹买的茶叶?清溪的茶在泉州也能买,无须专门跑一趟。” 姜留鼓起腮帮子,“想去-清溪。” “那留儿跟爹爹说实话,为何想去清溪?”姜二爷转头,含笑的眸子望着小闺女。 不是你说,我想去哪就去哪的么。姜留低声道,“去-东岳寺,香火-灵验。” “留儿听谁说的?”听到这个缘故,姜二爷有些诧异。 “这几天-来的人。留儿,想去。”姜留含糊道。 东岳寺在清溪凤山山麓,“凤麓春阴”在千年后仍名列清溪八景之首,她去过东岳寺很多次,记得这寺庙唐末就有,后来几经重建、扩建,才成了千年后的三a景区。这个时空是在大唐末期分的岔,所以也应该有东岳寺。找到东岳寺,她就能找到自己家所在的位置。 “好,咱们收拾停当便出发,去清溪。”姜二爷倒也十分好说话。 姜留眼里立刻盛满了光亮,“嗯!爹爹-真好。” “傻丫头,爹爹不好谁好?你哥?!”中举后浑身轻松的姜二爷正想随便走走,既然留儿想去清溪东岳寺,那便去清溪东岳寺。不过,姜二爷回忆了一阵儿,想起一件事,“郭静平好像是清溪人,咱们去了或许能遇着他。” 姜留问道,“武解元?” 士子中了武举后,若想进京参加春闱,可由地方解送入京,所以乡试的第一名又被称为解元。 姜二爷点头,“遇着就说几句话,遇不着咱们也不去找他,那人长得像呼延图。” 姜留……明白了,爹爹嫌弃人家长得丑…… 找不找郭静平无所谓,只要爹爹肯待她去清溪就好。 连着应酬了几日,姜二爷也厌烦了,既定了去清溪,便立刻派人收拾行礼。各处送来的礼品被姜二爷分送给姜家族人,只留下一些贵重的打包装箱,塞入马车里,轻装启程。 马车内,姜二爷看着跟闺女挤在一块的姜凌很碍眼,将他赶出去骑马后,拉过闺女搂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爹让人探听过,清溪没有东岳寺。” 没有?姜留瞪大眼睛,不会吧! “凤山山麓只有一座五岳观,许是留儿听错了。”姜二爷不甚在意,“不管是寺庙还是道观,进去上柱香无妨,不过可不能许愿,康安距此太远,不好回来还愿。” 许愿若灵验必须要还愿这事儿姜留知道,爹爹说得也有道理。但若是真的寻到东岳寺,她不可能不许愿。姜留向爹爹请教,“留儿-许愿,讲明-灵验后-就写-信-回来,请人-帮着-还愿,行吗?” 姜二爷眼睛亮了亮,“这主意不错,咱就这么干!” 自泉州至清溪不过百余里,两日也就到了。在清溪城中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众人在本地人的引领下赶往凤山五岳观。 因嫌弃车内视野不够开阔,姜留央着爹爹带她骑马,一路四处找寻记忆中的痕迹。 这里的凤山山峰似乎更为高大,但山的轮廓变化不大。还有山上潺潺留下几道溪水,树木上鸟儿婉转啼叫,这些都是记忆中没有的。 “公子,五岳观到了。”引路人停住。 姜留顺着他指的方向,在山麓密林中寻见一座破旧的道观,完全看不出千年后东岳寺的影子。不过,这座道观虽破旧但却浑然古朴,与凤山密林融在一处,没有一丝违和感。 姜留越看越觉得,这才是僧道修行的地方,而非供游人赏玩的空寺。 “父亲。”下了马的姜凌走到姜二爷马边,抬手示意姜二爷将妹妹交给他。 “也不怕你妹妹把你压趴了。”姜二爷将闺女提起,俯身交给儿子,不放心地叮嘱着,“扶好,莫摔了。” 这几日都没捞着抱妹妹的姜凌,抱着妹妹往前走了好大一段才将她放下,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敲开五岳观的破木门,在小道童的引领下走向前殿时,姜留仔细打量,想找寻熟悉的东西,哪怕一块石砖也好,可惜她什么也没寻到。 直到进入前殿,看到上边供奉的身穿青袍、手持通阳太明印的泥像,姜凌的眼睛立时亮了,“东岳-大帝!” 难得有人来送香火钱,小道童极为热情,“小居士说得不错,这位神君便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东岳大帝统摄万灵,掌人间善恶之权,司阴府是非之目,惩奸罚恶,灵死注生。多拜一拜东岳大帝,可保平安。” 来自千年后的姜留,抬头望着这位注生录死的神君,他千年前在凤山脚下受人香火,千年后还在凤山脚下受人供奉。自己托他告诉千年后的爸妈,就说自己在这儿虽然胳膊腿不太好用,但活得还不错,他能做到吗? 姜二爷看闺女望着东岳大帝发呆,便让奶娘给了小道童一些香火钱,带着她拜了拜。 磕完头直起身时,姜二爷看着前殿侧门走出来的光头和尚,跳起来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位长得与鲁智深相仿的大和尚瓮声瓮气地反问,“贫僧为何不能在这儿?” 姜二爷指着旁边的小道童道,“这是道观!你是和尚!” “谁说和尚不能在道观挂单的?少见多怪!”大和尚白了姜二爷一眼,伸出蒲扇大手对姜留道,“丫头,过来让贫僧瞧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2章 身魂不契 这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姜留缓缓从蒲团上爬起来,慢慢挪向这位用针扎了她俩多月的澄空大师时,心里还是发毛的,“留儿-拜见-大师。” 澄空大师“恶狠狠”地将小丫头上下扫量一遍,又握住她的胖胳膊把了把脉,满意道,“恢复得不错。” 看来不用挨针了,姜留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师。” 小道童好奇地问,“澄空师叔,您跟这几位居士认识?” 见澄空咧嘴笑得极为渗人,姜二爷立刻道,“爷不跟他只见过几面,不熟!” 认识就好,小道童上前一把拉住姜二爷的衣裳,生怕他跑了,“居士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体面人,您将澄空师叔带走吧,他把我们观里的米缸都吃空了!” 澄空瞪眼,姜留无语,姜二爷呵呵笑,“姜某后日便启程回康安,大师可愿随行?” 回康安,那是不可能的。澄空问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某的祖籍在泉州,当然是回来应举!”姜二爷挺直腰杆,等着澄空问他结果如何。 澄空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应举?” 姜二爷笑得春光灿烂,“某已是景和四年的武举人了,怎样?” 不怎样!澄空粗重的眉毛拧起,“你小子莫不是找人替你考的吧?你也不怕事情败露!” 怕他俩吵下去没完,姜凌立刻给父亲作证,“大师,我父亲自正月开始努力读书习武,此次来福建路应举亲自入场,得了第七名。” 澄空这才信了,哼道,“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既然中举,你不回康安满城炫耀,又来清溪作甚?” 姜凌再解释道,“我们听说这里香火旺盛,想过来为妹妹求个平安签。” “香火旺盛?”澄空哈哈大笑,拍着小道童的肩膀道,“你们招摇撞骗,都骗到百里外去了?” 小道童急了,“天尊作证,这话绝不是我和师父说的!” 姜二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贵观虽然不大,但仙气环绕,绝非寻常道观可比。” 小道童立刻两眼水汪汪地望着姜二爷,“您太有眼光了!” “精心照料院中茶树的,可是小道长您?”姜二爷满脸赞赏地问。 “正是小道!”小道童拉着姜二爷往外走,“我师傅会炒茶,味道很不错,小道给您冲两盏解解渴。” 爹爹两句话就混上茶喝了,姜留不能说服气,必须说是万分服气。她也想尝尝家乡千年前的茶,可还没挪步,就听澄空大师道,“丫头来这儿求平安符,也算是找对了地方。这道观虽破,但观主于渊子还有几分真本事。” 姜凌闻言,连忙道,“大师,观主能给妹妹看诊吗?” “看诊他不会,画符捉妖才是他的本行。”澄空乐呵呵的,“他还没出门,贫僧领你们过去。” “我父亲……” 姜凌还没说完,便被澄空打断,“老子烦他那张脸,不用他跟着!你俩去还是不去?” 一个擅长捉妖的道长,会不会把自己当妖怪捉了?姜留有些害怕,不想去了。 “去。”姜凌抓起妹妹的手,回头示意姜财和鸦隐跟上,姜留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哥哥往里走。 出前殿又绕过正殿,姜留随着澄空大师到了道观的后院。这院中没铺石砖,一边种着蔬菜,一边晾着衣裳,白矾大师正卷着僧袍坐在水井边洗衣,他身旁还卧着一只小花狗。 见到姜凌和姜留给自己行礼,白矾向来古板严肃的脸上也没甚表情,只点了点头,又继续低头搓洗僧袍。 澄空径直走到正中间的房门前,重重拍响房门,“老杂毛,醒醒!” 姜留…… 澄空敲得急,门却开得缓慢。身着旧道袍的鹤发童颜的于渊子从里边走出来,颇为无奈地问,“你又有何事?” 澄空指着姜留道,“这便是贫僧跟你说的那个丫头,你给她瞧瞧。” 于渊子先弯腰揉了揉抱着自己道袍的小花狗,才将柔和的目光落在姜留身上。 姜留心里发毛,弯眼抿嘴努力向他释放善意。可惜缺了两颗门牙的嘴不能张开,否则她会笑得更加好看。 端详片刻后,于渊子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姑娘请坐。” “谢道长。”姜凌知道于渊子想看看妹妹走路的样子,便拉着她慢慢往凳子走去。 姜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正常人,跟着哥哥走到桌边坐下,转头看老道长。 于渊子断言道,“魂魄离体又归位,身魂不契,七经受阻,多灾多难。” 真是一语命中要害,姜留汗毛都炸起来了。澄空问道,“如何才能让她的身魂相契?” 姜凌连忙道,“道长只要治好我妹妹,任何条件我姜家都答应。” 老道长摇头,“此非贫道之力所能及也。你们可去求五岳神君庇佑……” 澄空不高兴了,“恁多废话,不就是想要香火钱么!你该做法做法,该画符画符,只要治好了这丫头,姜家定重金酬谢!” 姜留也升起了期待,眼巴巴地望着这位很有仙气的老道长。 于渊子微笑,取了一枚小小的桃木符出来,“此乃安魂符,姑娘可戴在身边,聊胜于无。” “多谢道长。”姜凌立刻躬身道谢,姜留也跟着道谢。 出了内院,姜凌带着妹妹认认真真拜完五岳神君,姜二爷才提着一包茶叶优哉游哉地回来了,“你俩去哪玩儿了?让为父好找。” 姜凌也不废话,径直道,“父亲,观主给了妹妹一道安魂符,请父亲多捐些香火钱。” 姜二爷…… 跟过来的澄空也道,“你小子身上带了多少银两?” “大师想要多少?”姜二爷对他很大方。 “二百两。”澄空更不客气。 姜二爷抬手,“裘叔,五百里。” 管钱的裘叔立刻上前,将五百两银票送上。 姜二爷接了,双手递给澄空。澄空乐呵呵地接了后,便听这小子又道,“我大哥不小心服了些砒霜,肠胃受损,劳烦大师给他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还有,这位是我的武师傅,他的右腿有旧疾,也劳烦大师给瞧瞧。” 这小子!澄空将银票放入衣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姜二爷回头对卢定云道,“卢大哥还愣着作甚,赶紧跟去啊!” 卢定云抱拳,快步跟了进去。 姜二爷伸伸懒腰,“和至去准备饭菜了,为父本打算吃完就走,既然要捐香火钱,便多留两日吧。” 姜留…… “和至是谁?”鸦隐问道。 姜宝白了他一眼,“方才的小道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4章 有子郭南雄 五岳观一共就一老一小两个道士,一袋米可以吃一个多月,现在多了两个挂单的和尚,十个留宿的居士,空了的米缸自然难以填饱这么多张嘴。姜二爷很是体恤小道童和至的不容易,“鸦隐,你去周围的镇子买些米面回来。” 买米买面,自然要驾马车去。姜留立刻道,“爹爹,留儿-也去。” 姜凌立刻道,“我跟去照顾妹妹。” 既然是带着孩子们出来玩的,姜二爷自然不会反对他们出门。待上了马车后,姜留指着通往南边的一条不算宽的小路道,“去-这边!” 这边,是她家的方向。虽然现在没有公路没有路牌,但是姜留清楚地知道,沿着山麓一直走到清溪的几字湾处,就是她家的小区! 千年后十几分钟的车程,马车却走了一个多时辰。不同于千年后的高楼林立,这里不是丘陵就是农田,只有一个小小的村子。 鸦隐道,“姑娘,咱换条路吧?” 姜留望着前边的村子,轻声道,“过去,看看。” 姑娘没见过村子,过去看看便过去看看。鸦隐赶着马车来到村子边,姜留挑开车帘,就见一群小子在溪水边打闹。 见到有马车来,一个小胖子喊道,“雄子,你家又来客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娃直起身,跑到马车边,笑着露出小虎牙问姜留,“你是来找我爹的吗?” 找你爹干啥?姜留有点蒙。 姜凌探身道,“我们不找人,想买粮。” 买粮?这男娃小大人地问,“我家就有粮,你们买多少?” 鸦隐道,“米面各来两袋,蔬菜也买些,你做得了主?” “做得了。粮食按集市上的价,菜你们随便拔,不收钱。”男娃在溪水里洗净手上的泥巴,转头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三儿,去把你家称拿过来;林子,去叫你爹过来帮着装粮。大叔,您赶马这边走,往前就是我家。” 这孩子不大,说完办事却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有出息。姜留摸摸自己的小下巴,这莫非……是自己的祖先? “你姓-什么?” 这小子骄傲地扬起脑袋,“我姓郭,叫郭南雄,我爹郭静平,是今年科举的武谢元。” 居然撞到了郭静平的儿子,还真是巧了。 鸦隐笑道,“巧了,我家二爷也是本科的武举人,在福州时还与爹一块吃过酒。” 郭南雄看着姜留漂亮的小脸儿,忽然“啊”了一声,“你姓姜叫留儿,你爹长得特好看,对吧?” 姜留点头,“是。” 郭南雄又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爹说他在福州时,一共跟你爹吃了六顿饭,五顿都是你爹掏的钱。你们跟我来吧,今天你们想拉多少粮就拉多少,不收钱。” 这小子有点意思,鸦隐问道,“你家里没大人?” “大叔,我雄子哥就是大人。”跟着看热闹的胖小子道,“雄子哥他娘生下他来就死了,他奶奶前年死了,我雄子哥会做饭会赶牛,什么都能干。” “胖子,闭嘴!”郭南雄给了胖子一巴掌,转头对鸦隐笑,“大叔放心,我家的事,我能做主。” “鸦叔,走吧。”姜凌跳下马车站在郭南雄身边,吩咐鸦隐跟上。郭南雄身上的衣裳打着补丁,可见日子过得并不好,姜凌想买他家的粮,算是搭把手。 郭家的院子不大,但收拾得挺利索。土坯院墙青砖大瓦房,虽看得出有些年头了,但家境却比姜留想的要好。 待林子爹来了后,于鸦隐一起从西屋抬出三袋稻米装到马车上。郭南雄从菜园子拔了不少蔬菜,一直把他们送出村。 姜留问,“哥哥,给他-钱-了吗?” 姜凌摇头,“他不肯收,等他爹明年到了康安城,让父亲多照顾他一些。” 这样也好。姜留点头,抬头望着窗外的起伏的山峰出神。 姜凌望望山又望望妹妹,“妹妹为什么问雄子,他们村有没有姓刘的?” “就是,随便-问问。”姜留低声道。她家很久之前就住在这一带了,如果村里有姓刘的人家,或许就是她的祖先。可惜,没有。 他们回到五岳观没多久,郭静平就骑马赶到了,“二哥到了清溪,就是到了家,收拾收拾跟小弟回去住吧?” 姜二爷立刻拒绝,“这观中有我的一位长辈,就不过去打扰郭兄弟了。” 郭静平憨憨笑着,“那姜二哥要不要一起进山打猎?咱们凤山除了野兔、穿山甲和獐子,还有羽毛漂亮、叫声好听的鸟儿,二哥不去抓几只出来给丫头玩?” 本来还满脸嫌弃的姜二爷一听到抓鸟,立刻来了精神,“去,怎不去!” 居然敢邀请爹爹去打猎,够胆量!姜留默默为郭静平点了根蜡烛。 郭静平转头对姜凌和姜留道,“我让雄子带着你们在附近转悠转悠,这里哪有好玩的,这小子门清儿。” 姜留笑眯眯点头,姜凌道,“多谢郭叔。”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便带着姜宝、呼延图与郭静平进了山。姜留和哥哥跟着被他爹骑马带过来的郭南雄在附近玩。 郭南雄是个很好的玩伴,懂得多还会照顾人,姜凌和姜留都很喜欢跟他相处。待姜二爷提着鸟笼子兴高采烈地从山里回来后,姜凌跟父亲商量,“父亲,咱们邀请郭叔与咱们同路北上吧?” 姜二爷愣了,“为何要和他们同路?福建举子不少,他有伴儿。” 姜凌解释道,“雄子说郭叔想带他一块北上赶考,县衙不让带亲属同性,所以郭叔不能跟着县衙走。郭叔进山打猎、卖粮都是为了凑盘缠。郭叔跟人跑过镖,知道很多事情,跟他们一路咱们能避开不少麻烦。” 姜二爷盯着儿子,“你跟雄子倒是处得不错。” “他很好。”姜凌坦然道。 这还是除了闺女外,儿子第一次觉得哪个孩子顺眼。姜二爷也想他多几个同龄的朋友,便点了头,“我问问你郭叔,如果他愿意咱就一路走。” “郭叔会同意的,因为雄子已经答应了。他们家的事,向来是雄子做主。”姜凌含笑,父亲同意雄子跟着,他很开心。 姜二爷却忽然跳了起来,“别家爷管不着,咱们家的事,你必须听老子的!” 见哥哥立刻黑了脸,在旁边逗鸟的姜留笑得不行。 姜二爷瞪了一眼闺女,“这两日可给神君上香了?” “上了。”五位神君面前,姜留都是早晚三炷香,虔诚得很。她觉得这两天身上一天比一天轻快,也不知是香火灵验还是桃符真的管用了。 姜二爷安排道,“你伯父和卢定云的药已经治好了,咱们这两日便启程,慢慢往北走。” “好。”这两日该去的地方都已去过,姜留也没什么遗憾的。晚上看着奶娘收拾了一会儿东西,姜留便将桃符放在枕下睡了。 今夜,她梦到了爸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5章 姜留康复 不同于前几次梦到的被爸妈唠叨的场景,这次梦里,姜留看到爸爸扶着妈妈从医院出来,上了自家的车。爸爸头上有了白发,妈妈看着也老了好几岁,让姜留看得心酸。 上车后,姜妈把手轻轻放在小腹上,笑得异常温柔。姜爸上车系好安全带,也转头看着妻子笑,“医生说没说是男是女?” “这个月份哪看得出来。不过,男孩女孩儿都好。”姜妈说完虎起脸,“这回你可不能什么事儿都护着孩子,咱们得管严点儿,可不能让它长大后跟留留一样,又馋又懒。” 正感动中的姜留…… “好,都听你的。”姜爸也笑了。 可笑着笑着,两人又哭了,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姜留也跟着哭了起来。 “姑娘,醒醒,醒醒……”赵奶娘听到响动,起身见姑娘闭着眼哭得厉害,连忙上前唤醒她。 姜留迷迷蒙蒙地睁开眼,怅然若失。 赵奶娘给她擦净脸上的泪水和汗,又喂她喝了几口水,才哄道,“姑娘别怕,方才是梦魇了,奴婢在这儿守着你,安心睡。” 姜留应了一声,“不是梦魇,是梦到了美好的事。”她离开后,爸妈总算熬过了最难的日子,要生二胎了。 梦到好事,怎还哭成这样?赵奶娘轻声哄着,“好,做美梦更好,姑娘睡吧。” “嗯,您也早点歇着。”姜留迫不及待地闭上眼,想再回到梦中见一见爸妈。 赵奶娘看着姑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儿。 第二天一早,姜留醒来时还清楚记得昨晚那个梦。她深信这是真的,开心地咧开缺牙的嘴笑了。 赵奶娘听到声音,挑起床帘挂在帘勾上,笑道,“姑娘醒了?今日天气晴好,二爷说饭后要带您和少爷去挖蚯蚓喂鸟。” 呃……她不想去…… 姜留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很好,身上前所未有的轻松。 赵奶娘端来一杯温水,“姑娘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好。”姜留起身抬手去接茶杯,却一把将水杯拍到了地上,茶杯碎裂,水撒了满地。姜留连忙道,“奶娘,我不是故意的。” 赵奶娘呆呆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您说什么?” “我不是故意的。”姜留重复道。 “姑娘……”赵奶娘声音都颤了,“您说话咋这么快?” 快?姜留愣了愣,试着抬起手,却没控制好力道,一巴掌排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啪!” “啊!”疼! “姑娘慢些!”赵奶娘上前拉下她的小胖手,“您这是用了多大劲儿啊,都拍红了。” “妹妹怎么了?”过来接妹妹去吃饭的姜凌听到屋里的动静不对,敲门问道。 “哥!”姜留欢喜地喊了一声。 姜凌推开房门就跑了进来,“怎么了?” “哥我好了!”姜留高兴地想哭,她的舌头利索了,她的胳膊腿利索了,她可以正常走路、说话了! 姜凌也笑得极为开心,“妹妹快起来,咱们去告诉父亲!” 赵奶娘连忙道,“先容奴婢给姑娘穿好衣裳,少爷当心脚下。” 待奶娘给妹妹穿好衣裳和鞋子,姜凌迫不及待地拉住妹妹的手,“走!” “好!”姜留起身却未站稳,猛地往前扑去。姜凌用力把妹妹往后一拽,两人又跌回床上。 姜留傻了,姜凌抱住妹妹,大声道,“嬷嬷,快去请父亲过来。” 姜二爷得了信,急急忙忙抱着闺女跑去后院,请观主和澄空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澄空号了脉,喜道,“经脉阻塞已通,这是大好了!” 于渊子也点头,“姑娘身魂合一,灾难已消。” “可她连站都站不稳啊!”姜二爷不信,姜留也眼巴巴地望着两位高人。 澄空白了姜二爷一眼,“这一年多来,丫头已习惯了慢吞吞地行走,经脉畅通后不习惯罢了。来,丫头慢慢站起来,慢慢走两步。” “别怕,爹看着你,摔不倒。”姜二爷张开双手护着小闺女。 姜留深吸一口气,以比往常还慢地动作站起来,缓缓迈出右腿,没有摔倒;再迈右腿,还是没有摔倒!她开心极了,抬头看爹爹。 姜二爷的桃花瞳里尽是喜悦,“留儿这是真的好了?” “嗯!”姜留咧嘴笑,缓缓转身,缓缓屈膝行礼,“多谢大师和道长。” 澄空呵呵笑着,于渊子颔首微笑,“姑娘得五岳神君庇佑,福泽深厚,天下罕见。” 姜二爷挥手,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我姜家愿出纹银一千两,为五岳神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 “无量天尊!”于渊子高诵道号。 和至一下蹿道姜二爷面前,眸子亮亮地望着他,“二爷,真的吗?” 姜二爷点头,“爷从不打诳语。道观修好后,你们多收几个道士做事,和至每日只管诵经、吃饭。” “太好了!师父,太好了!”小道士和至围着姜二爷和师父来回转圈。 姜二爷认真道,“若这些银子还不够,观主尽管派人去泉州姜家拿。” 还拿?爹爹知不知道一千两是什么概念?十两银子,可以买一匹拉车的马,可以买一头耕地的牛,可以修造三间农舍,可以买一亩良田……一千两,足够修一座超豪华的道观!爹爹这次真是高兴了,姜留从未见过他这么花银子。 “够了,一千两足够了。”于渊子也连声道谢,又与姜二爷商量道,“姜居士,新道观该修在何处?” “在下不懂这些,全有观主做主。”姜二爷又叮嘱道,“道观用最好的木料、山石,该有的都得有,特别是山门,一定要有修得气派……” 听着爹爹的叮嘱,千年后东岳庙的影子逐渐在姜留眼前浮现。尼玛!莫非千年后看到的东岳庙,竟是她爹出银子修的? 于渊子点头,“待道观修好,贫道一定请人为二爷刻功德碑……” 姜二爷连忙摆手,“在下是真心实意修道观。观主要竖石碑,就在碑上记述五岳神君的无量慈悲吧。” “无量天尊——”于渊子再送道号,“姜居士不只容貌过人,心性德行亦远非常人可比。” 澄空重重哼了一声,扯过姜二爷喝问,“老子的呢?” 姜二爷的笑容赛过满月,“您为留儿施针寻药,姜枫自不敢忘。若大师愿意,某也给您修一座寺院!” “老子不要!” “那您要什么?”姜二爷笑得极为狡猾。 澄空瞪大眼睛想了半晌,实在想不出自己想要什么,怒哼一声,甩袖走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6章 干净体面 姜留的身体康复了,众人喜笑颜开。鸦隐笑呵呵地望向少爷,以后他不用拎着六姑娘上下马车、进出门槛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回到少爷身边,专门照顾青龙呢? 看到少爷居然笑得比姜二爷还傻,鸦隐识趣地闭上了嘴,再等等,现在时机不对。 姜留的身体还没适应康复后该有的速度和力度,所以她打开话匣子,变成了一只比爹爹抓的鸟儿还叽叽喳喳的小东西。 “哥哥,我好了后,想跟你一起骑马。” “好,青龙给你骑。”姜凌应下,姜留瞬间收到数道羡慕得目光。 “爹爹,回去的时候咱们不要坐船。因为秋天河道水位低,船底容易碰到石头,这是祝成说的,当时爹爹没听见。” 他们带着得胜和青龙回京,怎么可能坐船?姜二爷挖挖耳朵,叹了口气,“留儿。” “嗯。” “你叽叽呱呱的,吵得爹头疼。” 姜留…… 姜凌冷下小脸,“父亲不是说要与郭叔商量一起上路的事么?现在时辰不早了,父亲快去吧,商量好了路线,咱们才好避开山匪强盗。” “爹爹快去吧。”姜留也催,“您再不去,郭叔就跑来找您了!” “爹巴不得多遇几个匪盗,抓他们去换赏钱。”姜二爷说完眼睛一亮,站起身往外走,“对啊!郭静平缺银子又熟悉道路,正好一块去抓山匪!” 爹爹美滋滋出门后,姜留缓缓站起来,“哥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给五岳神君烧香?” “去。”姜凌走过来,背起妹妹往外走。 姜留搂着哥哥的脖子,心里很是感动,“留儿很快就能平平稳稳地走路了,哥哥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姜凌抿抿唇,他喜欢背着妹妹、拉着妹妹,现在妹妹好了他开心,却又有些失落。以后,他就不能背着妹妹到处走了。 姜留趴在哥哥背上,笑得极为开心。她想立刻回家,让姐姐也跟着开心。 到了五岳神君殿中,正在打扫大殿的小道士和至见他们来了,立刻殷勤递香、摆蒲团。 姜留跪在神像前,真心向满天神佛道谢。妈妈怀了小宝宝,也一定会到东岳寺烧香的。被爹爹重塑后的神像可能在此屹立千年,也就是说,妈妈祈愿的神像,是由自己的爹爹出银子塑的。这么想着,姜留就觉得和家人的距离,近了许多。 她请神君保佑爸妈身体康健,保佑她的弟弟或妹妹一生平安,保佑回康安的路上顺风顺水,保佑她的门牙快点长齐…… 至于爹爹叮嘱的不要在庙宇许愿的事,早就被姜留抛在脑后。爹爹都要重修五岳观了,她许多少个愿望,五岳神君都不会挑理的。 姜二爷骑着自己心爱的得胜刚出五岳观,就见郭静平远远骑马赶来。 待到近前,郭静平抱拳,“姜二哥,昨夜雄子跟小弟说了一路上路的事,二哥肯带我们父子一同走,小弟感激不尽。二哥放心,小弟已备好盘缠和马车,一路上绝不给二哥添麻烦。” 自己还没说话呢,他怎么就说自己已经同意了?姜二爷心里不痛快,脸上也挂了出来,“君子有言在先。咱们路上遇到山匪水寇抓去衙门换赏钱时,谁捉了算谁的。” 二哥怎会有这个念头?郭静平连忙道,“二哥有所不知,拿贼换赏钱也有江湖规矩。哪片的贼由哪片的侠士捉,除非贼跑到别人的山头,否则旁人不能动手。咱们是过路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不要动这个心思为好。” 姜二爷皱起眉,“那爷挑了夜叉寨,也没见人找爷的不痛快!” 郭静平老老实实地劝着,“那是因为二哥挑的就是地头蛇。二哥艺高人胆大,才敢行此壮举。不过江湖帮派间多有勾连,咱们若挑了这个山头,路过下一个山头时,可能就有人会跳出来找咱们的麻烦。如果就咱哥几个,打一场也无妨,不过咱们要带着孩子上路,还是小心为上。” 想到观里笑成傻子的小闺女,姜二爷的脸色柔和了些,“如果有匪盗先跳出来找咱们的事,咱们抓了总无妨吧?” “这些人咱们能避就避,若避不开就给钱消灾,若收钱他们还不放人,咱们再动手。我爹就是在走镖途中被劫货的山匪打死的,当时押镖的共有四十多个镖师,活着回来的只有七个,我爹的尸首,至今还没找到。”郭静平提起父亲,不免伤感。 郭家是猎户,郭静平的父亲力气大箭法好,去明威镖局当镖师后,家里盖起了砖房,买了田地,有钱供他读书,还给他娶了媳妇。可他娶媳妇的第二年,父亲就在赶镖途中被杀,尸体都寻不回来,紧接着母亲也病倒了。家里没了进项,郭静平别无他法,只得走上父亲的路,支撑生计。 在一次出生入死后,郭静平拿着银子回家时,却发现媳妇已遍成一抔黄土。郭静平流着眼泪,看着嘤嘤哭泣的儿子,再也不想儿子走上这条路。所以他辞了镖局的差事,打猎种田,辛辛苦苦将儿子拉扯大。为奔个出路,郭静平拾起书本,连考了三次武举。两次名落孙山后,今年得中解元,所以郭静平万分珍惜眼前的机会,不想在路上生事。 姜二爷见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心中也过意不去,“就听你的,咱们能避就避。不能抓山匪,咱俩也可以边走边打猎,若能打到珍禽猛兽,一样换钱……” 正伤感的郭静平吓得一激灵,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被姜二哥的箭划出的血道子。说心里话,郭静平觉得跟姜二哥打猎,比跟他抓山匪还凶险。要不还是拆伙单走算了,自己带着儿子北上或许更安稳。可儿子很喜欢姜凌,若分开走,儿子怕是会不开心…… 姜二爷兴致勃勃地讲完他进山猎虎的经验后,又对郭静平道,“上路之前,你得把胡子刮干净。当今圣上喜欢干净体面的人,你这样站到万岁面前,便是能得状元,也会因为这把大胡子,被点为探花。” 郭静平不舍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与姜二爷打商量,“这个不急,小弟中进士后再刮吧?” 反正在这之前,他也见不到万岁。 姜二爷摇头,“你二哥我,也喜欢干净体面的。” 郭静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7章 实现专业价值 跟自己家的马车比起来,姜留觉得郭家父子的马车才像是赶路的。 郭家的马车顶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几箱东西,再上边加了个挡雨雪的大车盖,马车里边装也得满满当当,只给郭南雄留下一条可以躺平的空隙。 郭静平笑得坦荡,“俗话说,穷家富路。某把家里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了,就算路上用不着,到了康安也能用,省得再花钱置办。” 姜二爷也没说让他们把车上的东西移到自己马上的话,笑着对哭红了眼的郭南雄道,“伯父这边马多人少,路上怕是要劳烦雄子帮着牵马或骑马,能不能成?” 舍不得家和小伙伴的郭南雄立刻挺起胸膛,“成!” 姜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比我儿子能干多了。” “二哥可别这么说。凌儿聪慧哪是我家傻小子能比的,雄子就是老实听话。”郭静平明白姜二哥的好意。姜家有三辆马车三匹马,不算奶娘,也有六个下人,人手足够用,哪用得着雄子帮忙。姜二哥这么说,是想让雄子在路上能自在些。 这就要启程了,姜二爷向观主和澄空辞行,然后拍了拍抱着自己大腿不放的和至,“跟爷去康安玩一圈吧?明年再跟着雄子一块回来。” 望了眼跟着姜凌一起收拾马鞍子的郭南雄,和至抽抽鼻子,“和至要要和师父一起修道观,等道观修好了,和至再去康安找您。姜居士是大好人,神君会保佑您一路平安的。” 看着爹爹与和至依依惜别,站在旁边的姜留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她慢慢挪了两步,谢过于渊子和澄空,上了马车。 这次北上,姜二爷一行走的都是路面夯实平整的官道。九月的福建不冷不热却多雨,一行人遇着小雨,便慢慢赶路,遇着大雨,便寻客栈留宿;遇着繁华城镇,姜二爷就会带着众人进城吃吃喝喝。 有时遇到高山密林,姜二爷也会停留一日,招呼郭静平进山打猎。 深刻领悟过姜二哥出人意料的箭法后再进山,郭静平都坚决跟在姜二哥身边或身后。这样做虽说可能错过值钱的猎物,但却能保他平安回到儿子身边。 路上最高兴的,还是三个孩子。渐渐习惯自己的胳膊腿后,姜留就不肯让爹爹或哥哥抱了,她喜欢自己走,或者说是自己“跑”。 在被筋脉阻塞这么了一年多后,姜留现在觉得自己身上每一个关节都像上了润滑油,用起来省劲急了。只要她想,没有人能比她更快。她喜欢奔跑,喜欢听耳边乎乎的风声,喜欢看着刷刷从身边退过去的景物。她跑起来,姜凌和雄子都撵不上。 每当这时,姜二爷耳朵了全是闺女清脆的笑声。姜二爷不拦着她,只趴在车窗上嘲笑儿子,郭静平也跟着笑话自己的笨儿子,连小姑娘都跑不过。 “父亲若觉得自己比妹妹跑得快,便下来试试。”对妹妹跑得比自己快,姜凌既高兴又有压力,每天都在努力练习,希望自己能尽快赶上妹妹。 “就是,爹你下来啊!你要是比留儿妹妹跑得快,我赶一天的马车!”郭静平也跟着叫嚣。 姜二爷才不会试,“爹是大人,才不会跟你们玩这小孩儿的把戏。” 留儿妹妹这么快的腿脚,不好好利用太可惜了。待爹和姜二伯又去林子里打猎时,郭南雄拉着姜家兄妹商量,“咱仨也去打猎吧,留儿妹妹准能抓住兔子,抓着了咱们就架柴火烤兔子吃,我给咱烤。” “好,我抓兔子,哥哥捡柴生活,雄子哥烤兔子。”姜留跃跃欲试。 姜凌却不同意,“不行,万一妹妹跑快了收不住脚撞树上怎么办?她的牙刚长出来,撞掉就麻烦了。” 还控制不好速度,前日才撞在树上,流了两管血的姜留立刻改变主意,“那咱们下水抓鱼吧?旁边那个湖里肯定有大鱼!” 对自己出乎寻常的速度,姜留自信极了,她觉得自己一定能抓到鱼。 虽说身体好后,她没有变成想象中“单掌劈华山,一脚碎山河”的豪杰,但是她快啊。只要把这项技能开发到十级,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绝对是大周第一神速。 她现在恨不得背上快递包当大周第一快递员,来实现自己的专业价值。大周没网没电又怎样,姐跑得快! 这没什么危险,姜凌让姜财把箭绑在竹竿上,带着妹妹站在湖边,握着竹竿等鱼。 郭南雄从马车里摸出从家里带出来的三齿鱼叉,用草绳紧紧栓在竹竿上,给姜家兄妹传授经验。“今天阴天,正是叉鱼的好时候。叉鱼要眼疾手快,没有十成把握不要出手……”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留儿妹妹的竹竿已经狠狠插入水中,再从水里提起来时,箭头上叉着一条好几斤的大鱼!郭南雄立刻扔下竹竿跑过去,“留儿妹妹太厉害了!” 姜凌望了一眼妹妹叉住的大鱼,双手紧紧握住竹竿,专注地盯着水面。许久才见到一条大鱼游过来,姜凌迅速将竹竿插下去。 郭南雄又跑过来,望着湖低荡起的浑浊泥水追问,“中了吗中了吗?” 姜凌提起竹竿,箭头上什么也没有,他抿抿唇,有些失望。姜留走过来,给哥哥讲解要领,“哥哥插鱼时,快速用箭扎鱼头稍稍前边一点的位置,这样就能中了。” 郭南雄睁大眼睛问,“留儿妹妹怎么懂得这些?” “我们坐船南下时,大船旁边经常有打渔的小船,我听他们说的。”姜留嘴里这样解释。其实,姜留小时候经常跟着爸爸去钓鱼和叉鱼,这些早就烂熟于心。 郭南雄拿着鱼叉试了两回都没叉中,气得将鱼叉扔下,跑到自家马车的车顶上掏出一张渔网,站在湖边有模有样地撒网捕鱼,把姜留都得一愣一愣的。 收回渔网时,里边竟网住了六条鱼。姜财、鸦隐和呼延图也被勾起了兴致,上前帮着拉网,裘叔和赵奶娘一个捡柴一个杀鱼,也忙得不亦乐乎。 没猎到老虎很失望的姜二爷从林子里出来时,闻到了烤鱼的香气,见到自己的闺女拿着一条烤鱼,啃得正香。 拎着猎物的郭静平出来,看到他们居然升起了火堆,吓得脸色都变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8章 报仇 郭静平提着猎物慌忙走到近前,“快把火扑灭盖严,咱们在这里生火冒出的烟,附近几个山头的人都能瞧见,有人循着烟找来就麻烦了。” 郭南雄立刻用嘴叼住鱼,拎桶就要浇水灭火。裘叔拦住他,笑道,“无妨,此处离着右骁卫的大营不远,无山贼敢在此惹事。” 郭静平颇有经验地望着远处山林,低声道,“兵匪根本就是一家,有时候碰上散兵,比碰上土匪还凶险。在外行走,还是小心为上。” 鸦隐冲着卢定云挤挤眼睛,“卢大哥,听到没?” 听到了,郭静平说他比土匪还凶险。提着兔子的卢定云笑道,“郭爷莫担心,二爷的表弟是右骁卫的将军。若遇着巡逻的兵将,咱只要报上钟雷将军的名号,他们自然不会为难咱们。” 原来是军中有人,郭静平这才想姜二爷是康安城来的,人脉广得很。他起憨憨笑道,“某去把山鸡洗了,咱们烧叫化鸡吃。” 郭南雄跑过来,把烤鱼交到他爹手上,“爹吃鱼,我去收拾,叫化鸡我会做。” 有这么多人在,哪能让一个孩子去收拾。赵奶娘连忙上前接过野鸡,提菜刀到远处杀鸡,用锅烧水准备拔毛。 看看人家的儿子,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姜二爷刚要抱怨几句,就见他的宝贝闺女“嗖”地蹿到近前,举着一条香喷喷的鱼,软腻腻地道,“爹爹辛苦了,爹爹吃鱼。” “以后别跑这么快,怪吓人的。”姜二爷喜笑颜开,在湖水中净手后跟众人坐在一起吃鱼。可一条鱼他只在鱼背上啃了两口,就放下了。 姜留一看就知道这鱼不合爹爹的胃口,奶娘正在收拾鸡,姜留便到盛了一碗鱼汤递给爹爹,“爹爹喝鱼汤。这里边放了红枣和黑豆,都是女儿和哥哥洗的。” “好。”姜二爷端过来喝了一口,眉毛便舒展了。 姜留又盛了一碗,递给郭静平,“郭叔也辛苦了,喝碗鱼汤吧,这鱼是雄子哥帮着收拾的。” “欸,欸!”郭静平提心吊胆跟着姜二哥进山打猎,确实口渴了,接过来一口气就喝下去大半碗,才舒服地叹了口气,“这鱼汤,比福州城纳贤楼里的还好喝。” 大伙慢悠悠地吃罢烤鱼,喝完鱼汤又吃了叫化鸡,也没见有人从林里提着刀跳出来,姜二爷颇为失望地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向前走五里,便是一座不大的城镇,镇里居住的多是右骁卫将士的家眷。寻了家客栈住下后,姜二爷便带着儿女去拜访姑母。 姜二爷出门后,裘叔也出了门,寻了间茶肆吃茶。 茶吃了不过两盏,便有人敲门。裘叔起身打开门,见到站在门外的黑脸虬髯大汉,脸上便挂起了笑意。 右骁卫定远将军陆志方进屋关上门,抱拳行礼,“末将看到远处升起烟火,派人打探后才知是您到了。志方有失远迎,还望军师恕罪。” 裘叔让人在离着右骁卫大营不远的地方升起四堆篝火,三近一远,这是边城军营传递消息的一种特有方式。 裘叔扶住陆志方的胳膊,温和道,“陆将军,老朽早已离开边城,军师二字愧不敢当。” 陆志方请裘叔落座,又给他斟茶后,才问道,“您脸上这伤疤?” 裘叔坦然道,“不过是小伤,老夫留着这些伤疤,是不想让人认出来。” “上次您派人送来书信,末将也不敢多问。军师,任将军怎会横死,少将军又怎会沦落到姜家?”陆志方轻声问道。 “肃州官场上下勾结,民不聊生,军饷和粮草亦被克扣。任将军恐时长生变,便暗中搜集军饷和粮草被克扣的证据,欲直接递送康安。只是不知何时走漏了消息,导致任将军被杀。任将军死后,这些人仍不肯罢休,假冒匪盗之名,屠尽任家满门。为了掩盖真相,他们连同任家左右十几户人家,一并屠杀。” 提起前事,裘叔已然平静,陆志方却听得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嘎巴吧直响,“某得到的消息就是契丹人偷偷入城抢掠,城中百姓才惨遭毒手!军师,这畜生究竟是谁?” 裘叔继续道,“当日,老夫带几位将士送任将军的尸骨回乡安葬。多亏将士拼死相互,老夫九死一生,才带着少将军逃出边城。当时少将军受伤昏迷,因不清楚是何人所为,老夫不敢在肃州停留,日夜急行赶到康安向良医求助。碰巧姜枫亦带着女儿前去求医,老夫观姜枫纯良,便将计就计,带着少将军隐于姜家。” 姜枫纯良?陆志方张了张嘴又闭上。他听说的消息可不是这样,不过军师既然说姜枫纯良,那他就是纯良! “对方便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少将军在姜家。少将军是任家的独苗,可不能再出事了。”陆志方低声道。 裘叔点头,“姜家虽遭逢家变,但日子还过得下去,姜枫待少将军如己出,少将军已安下心读书习武。” 这便好。陆志方又问,“军师,杀任将军、灭任家满门的是谁?” “老夫查了一年,查知肃州贪墨案牵连甚广,虽有怀疑之人,但都无确切证据。不过……”裘叔素来温和的眸子,变得如刀似剑,“蒋锦宗定脱不了干系。” 陆志方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一定与他有关!就算不是他亲自指使人所为,他也一定知情!边城禁军属左武卫,蒋锦宗乃左武卫肃州统帅,有人要调集高手灭任家满门,岂能逃得过他的耳目!” “将军息怒。”裘叔示意陆志方莫高声,“这也只是老夫的推测,老夫并无真凭实据。” 陆志方压着怒火道,“军师,这大仇,咱们决不能不报!” 裘叔点头,“老夫此来,便是需将军出手相助。” 陆志方起身,单膝着地抱拳行军礼,“军师请下令,末将万死不辞。” 裘叔扶他起身,“老夫已随老将解甲归田,早已不是左武卫军师。今日为了任家灭门大仇,老夫才舔着老脸来求将军。老夫听闻右骁卫明年将调往析津,将军可会随行?” “会。” “肃州右武卫不会调度,将军到了析津后,暗中留意右武卫是否与契丹往来。切记不可鲁莽行事,任家便是前车之鉴。”裘叔肃容,“若右武卫真与契丹勾连,肃州危矣。一旦玉门关失守,镇守平阳和庆阳禁军多年未经战事,定不堪一击,中原危矣。” 陆志方愣了,“军师若说蒋锦宗记旧仇,暗中派人灭任家满门,末将信。可若说蒋锦宗暗中勾连契丹,这实在……蒋锦宗的儿子就是被契丹人杀的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59章 姜留的杀手锏 “老夫只是推测。但任将军被杀前,正在暗中追查肃州被克扣的粮草下落,他曾说过此事怕与契丹有关。”裘叔低声道,“将军试想,任将军都能调查到的事,蒋锦宗会不知情?若他知情,又为何不吭声?” 陆志方拧眉沉思片刻,坚定道,“若蒋锦宗真勾连了契丹人,那他就该千刀万剐!” 裘叔低声道,“肃州案震惊朝野,却被人一把火烧了刑部,不了了之。由此可见,此案定牵扯了朝中权臣,若要拨云见日绝非易事。将军一定要沉住气,切莫打草惊蛇。待到时机成熟,老夫会想办法请万岁下旨重审肃州案,肃州案一旦告破,杀害任家的凶手也将大白于天下。到时将军再将右威卫勾结契丹的罪证呈出,方可报任家的血汗深仇。” 肃州案尘封已久,岂是那么容易破的?陆志方径直问,“军师,这得要多少年?” “慢则十年,快则五年。”裘叔道,“将军不可操之过急,近几年当以协助康将军固守边关为重。” 这么久?陆志方张大嘴,又慢慢合上,“末将尊令。” 陆志方走后,裘叔又在雅间内吃了几盏茶,才从茶肆出来,缓缓在街上游走,言谈举止已与寻常的富家家奴毫无分别。 姜二爷带着儿女在钟家待了一夜,第二日便辞行,启程继续北上。 一行人走走停停,不急不缓地从九月初一直走到十一月中旬,才走到应天府。 过了应天府再走三五日,便能到康安了! 换了厚篷布的马车内,裹着貂绒、抱着暖手炉的姜留眼里闪着快乐的光芒。回去就能见到姐姐们了,出来这么长时间,她还是蛮想她们的。 待进了客栈围着炭火盆烤手时,郭静平跟姜二爷商量,“二哥,小弟想把从南边带来的货物在应天卖出去。某有个同乡在应天府南市开商铺,这批货都是好东西,应能卖个好价钱。” 他们途径扬州时,确信姜二爷的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他们此行不必担心被人截货后,郭静平又买了一辆马车,并将手里银子全部换成货物塞进马车里,他与儿子一人赶着一辆马车上路。虽说有人搭把手,但九岁的郭南雄能一路撑过来,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姜留看着郭南雄的言行毅力,真心觉得人家比自己还像穿越过来的。在扬州时,她也想当倒爷的。可她刚张嘴,就被爹爹一票否决了。 爹爹的理由是,“爷不缺这点钱。” 但当郭家父子赶着车出去,回来说这一车赚了足足四十两时,姜留分明见到爹爹眼里闪着羡慕。 郭家父子赚了钱,买了两斤酱肉回来添菜,还给姜留买了一件兔皮带帽披风。 “谢谢郭叔,雄子哥哥。”姜留接过来,一摸便知道这披风不便宜。郭叔这样做,是感谢姜家这一路上对他们父子的照拂。他若不是跟着姜家上路,也不敢进一车的货走上千里。 用完饭后,姜留跟爹爹和哥哥商量,“留儿能跑得很快的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家里人?” 姜二爷不解,“为何?” 这样的必杀技,当然得当救命的技能使用啊。姜留解释道,“留儿不想让大家觉得我很奇怪。” 闺女跑得比兔子还快,是挺奇怪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让康安城中人得知此事,还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子。姜二爷摸摸下巴,“跑得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说也好。” 姜留……爹爹一定是嫉妒自己,才这么说得吧! 姜凌则道,“是不应该说。妹妹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有好多人打她的主意,这个可以成为妹妹的杀手锏,出其不意地将登徒子打得落花流水!” 对对!姜留连连点头。 因容貌出色没少吃苦头的姜二爷,对儿子的话颇为认同,“有道理,就这么办!” 姜留借机,请求道,“爹爹,留儿想跟姜宝学几招防身,行吗?” 姜宝虽然不是家里人中最厉害的一个,但是他身形灵巧,以速度见长,最适合自己。 姜二爷不反对,“连你姐叫上一块练,让她少读点书,小小年纪就一身迂腐气。” 姜留…… 姜凌继续跟父亲商量,“郭叔他们到康安后需要找地方落脚,儿想让他们住在任家村,父亲觉得行吗?” 姜二爷摇头,“若你郭叔不提,咱也不提这事。他是来考武状元的,与咱们走太近没有好处。” 姜凌立刻明白父亲指的是与他们家不睦的孟家、乐阳公主和邑江候等人或许会给郭静平设阻,“是儿疏忽了。” “爹知道你和雄子亲近,想要对他好可以私下来,不必事事都摆在明面上。”姜二爷伸伸懒腰,“睡吧,明早取回咱们放在镖局的箱子,继续赶路。” 姜留对爹爹的话表示认同,但是他的做法还是欠妥了些。譬如郭叔不提,爹爹就不说帮他找住处的做法,或许5双方对这件事的认知上会产生偏差。郭叔或许是不好意思提,而不是知道爹爹是为了他好才不提。 朋友交往,最忌猜来猜去,还是直接讲明白为好。第二天,姜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哥哥。 姜凌想了一番后,便在帮着郭南雄赶车时,把事情跟他讲了。郭南雄晚上临睡前跟父亲学了一遍。 姜二哥肯带他们父子一起上路,郭静平就感激不尽了,从没想过到康安城后还要依仗姜二哥照料。听了儿子的话后,更是感激姜二爷的好意,“雄子,你姜二伯一家是好人,该打听的事,这一路上爹都打听清楚了,咱们在康安城外找个村子落脚,爹静心读书,你跟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不管啥事儿,都等过了春闱再说。” 郭南雄摇头,“爹只管读书,儿做饭洗衣裳。” 儿子懂事得让郭静平心疼,“等爹考中了进士,寻一份好差事,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郭南雄钻进被子里搂着爹的腰,“能跟爹在一块,就是好日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0章 回家 在城外与郭家父子话别后,姜二爷带着儿女回城。此时正值冬至,大周将冬至称为亚岁,是与春节一样重要的节日。所以这一日,康安城九门大开,穿新衣进出城门的百姓络绎不绝。 骑马的姜二爷望了城门口的大汉一眼,转头问马车内的赵奶娘,“你看城门左边那个人,可是彭伏九?” 姜家落难后,姜二爷将身边两个大丫鬟消去奴籍许配人家,海棠许给的正是彭伏九。彭伏九在南城兵马司当巡守差官,此人面相凶悍,举止粗鲁,不被姜二爷所喜。但这门亲事是海棠自己选的,姜二爷也就随了她的愿。 赵奶娘挑开车帘仔细望了望,“爷,那正是彭伏九。算着日子,海棠应该是七月生的孩子,也不晓得是男是女。” 姜留也好奇往外瞧着,想看看海棠自己挑的男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在南市待着,跑城门口来作甚?姜二爷正想着,彭伏九已快步迎了上来,“二爷,您老可回来了!” 姜留隔着车帘的缝隙,瞧见彭伏九头发蓬乱打卷,冷不扎一看,跟卷毛狮子差不多。他生得低眉三角眼高颧骨,脸上虽挂着笑容,但怎么看怎么吓人。姜留放下车帘,暗暗告诉自己人不可貌相,长得凶得不一定是坏人。 姜二爷盯着彭伏九炸毛的脑袋,问道,“你不在南城晃悠,跑来延平门作甚?” “今日进城的百姓多,羽林卫这边人手不够,高大人就派我等过来帮忙。”彭伏九笑呵呵帮姜二爷牵马,“海棠给俺生了个大胖小子,过几天俺带过去给您磕头。” 姜二爷拍了拍他的肩,“爷先回府,过几天你带着孩子过来吃酒。” 姜二爷中了武举人,当然要大摆宴席庆贺。彭伏九喜出望外,“俺一定到!二爷,这会儿城里人多走不动,俺在头前给您开道,二爷请上马。” “你有差事在身,人多也无妨,爷慢慢走便是。”姜二爷嘴里这么说,却利索地踩马镫上来马 “啥差事能有您回城重要!您一走就是大半年,大伙想您都快想疯了,就等着您回来,给咱讲讲您枪挑夜叉寨的事呢。”彭伏九牵着二爷的马,噼里啪啦地说着。 “没什么可讲的,不过是杀了几个毛贼罢了。”姜二爷话谦虚,可语气一点也不谦虚。 马车里的姜留不用看也知道,爹爹的嘴角翘得有多高。 “二公子,您可回来了!” “恭喜二公子,贺喜二公子!” “……” 进城后,路边众人贺爹爹中举的声音便没停过。听着爹爹叫这个吃酒,约那个喝茶,姜留知道,接下来这段日子她又要见不到爹爹了。见不到爹爹也无妨,家里有姐姐们一块玩,她不会觉得无聊。 马车进了延平门,穿过待贤坊便是姜家所在的会嘉坊,早有人跑去姜家报喜,姜二爷刚进会嘉坊,三弟姜槐便匆匆赶来相迎,热热闹闹地回到柿丰巷。 经过孟家门前时,姜二爷得意地瞟了一眼孟家紧闭的大门,便快步回府。他刚进大门就见母亲立在门内。姜二爷快步上前,兴高采烈地道,“娘,儿回来了!” 姜老夫人握住儿子的胳膊将他拉起来,眼泪就落下来,“枫儿瘦了,也黑了。” 姜二爷笑着,“儿没瘦,是壮实了。” 姜凌和姜留过来给祖母见礼,姜老夫人叫起两个孩子,欢喜道,“凌儿长高了,留儿果然好了!” 姜留上前,声音清脆地道,“留儿好想祖母。” “想祖母还不快点回来,九月上路,亚岁才到家!”姜老夫人拿眼瞪儿子。 姜二爷呵呵笑。 姜慕燕上前,屈膝给父亲行礼后,便拉住妹妹的手不放,“六妹,你可回来了。” 姜家小姐妹们都围上来,姜慕锦嚷嚷道,“六妹再不回来,我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模样了!” 小四郎亲亲热热地凑到姜凌身边,“凌哥,你的宝马呢?” “在外边。” 小四郎立刻蹿出去看马,姜二爷扶着母亲回内院,门口的马车一辆辆进来,头一辆车上的东西都搬到了老夫人院中。老夫人看到家乡的白茶和海米,喜得合不拢嘴。 余下两辆马车上的东西,被送去了西院,姜留给姐姐们分过礼物后,又与姐姐一起给伯母和三婶送过去。待傍晚姜松回来后,一大家子人一直热闹到深夜才各回各院。 姜留回到西院跟姐姐并排躺在床上时,舒服得直想叹气。在家时心心念念地想出去,出去后又时时刻刻想念这张床,她要睡上三天三夜! 姜慕燕掰着手指头算,“家里人的礼品都送过了,还有外婆家的、雅正夫人的,妹妹准备的都是扇子吗?” 姜留图省事,买了二十多把双面绣的团扇做礼物,“团扇是给舅母和表姐们的,外婆是象牙梳,两位舅舅是书,雅正夫人是我一路收集的乐谱和小乐器。” 姜慕燕这才放心,“明日咱们先去外婆家,后日再去琴行。夕霞和晚照的礼品该怎么办?” 姜留笑嘻嘻地指着屋里还未来得及收拾的一堆东西,“这些都是给姐姐的,姐姐想给他们什么就给什么。” 都是她的?她以为自己的跟大姐、二姐是一样的。姜慕燕起身,跑去翻看礼物,不时发出惊呼声。 姜留陪着她一起看,“这些大多是爹爹给姐姐买的,也有一些是我和哥哥看着有趣,给姐姐带回来的。” 提起父亲,姜慕燕欢喜道,“父亲中举了,真好!” “嗯!”姜留真心实意点头。 “等明年春闱之后,父亲寻个正经差事做,就不会再游手好闲四处闲逛了。咱们以后说亲,人家也不会只看大伯的颜面了。若父亲明年春闱侥幸中了进士,咱们以后就不用愁了。”姜慕燕说着话,打开盒子见里边是一个漂亮的竹木雕花笔筒,喜欢得放在手里来回抚摸,“妹妹,这个送给二舅母,可好?” 前院,姜二爷站在书房内,连比带划地讲着他如何勇擒夜叉寨匪首。姜松喜形于色,“愚兄已收到了惠安知县王程中的书信,他已将你的功劳如实上报州府,福建路的折子也已递到宫中。待明年春闱后,朝廷必有封赏。所以春闱之前这段时日,二弟要安心读书习武,待明年中了进士……” 姜二爷吓得瞪大眼睛,“大哥,我为何还要读书习武?就我这两下子,怎么可能中进士啊!” 姜松诧异,“你都能一箭射杀匪首了,怎么不可能中进士?” 姜二爷连忙道,“那不过是侥幸罢了。” “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松沉下脸。 姜二爷…… 糟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1章 我来收拾她 姜二爷被大哥整得有点崩溃,拖着两条腿回房后愁眉苦脸地跟儿子抱怨,“你大伯让为父考进士!” 坐在桌边看书的姜凌一点也不意外,“您跟大伯和三叔说您神功盖世,单枪匹马挑了夜叉寨吧?” “没有。”姜二爷沮丧地躺在床上,“为父是单枪徒步挑,没骑马。” 这有什么区别?姜凌翻了一页书,“若您再出府夸耀几日,明年春闱您不夺下武状元,就没办法向康安城的父老交待。” “爷说得是实话!难道姚岱山不是爷一箭射死的?姚二旺不是爷两棍打晕的!爷干了这么大事儿,还不能说了?”姜二爷气得用腿敲床,他憋了一路,就等着回来露露脸呢。不让他说,他会憋死的! “您说得都对,您能说。”姜凌翻了一页书,随口应付道。 姜二爷生气了,“刚到家你不好好歇着,看什么书!” “二哥说夫子讲完了《虞书》的前两篇,儿若不记下,明日会被夫子打的。”姜凌半年没去书院,心里也是有些发虚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又不怕疼,挨两下打又怎样?过来睡觉!” 姜凌不肯,“儿是不怕疼,但儿不想被人看笑话。” 怎么觉得儿子这话,实在寒碜他呢?姜二爷瞪着儿子黑乎乎的小脸看了看半天,觉得怎么看怎么不讨人喜欢。姜二爷气不过,起身上前把蜡烛吹灭,凶巴巴地道,“睡觉!” 睡觉就睡觉,我明早起来早看!姜凌气呼呼地爬上自己的小床,面朝里裹紧被子睡觉。 姜二爷心里不舒坦,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便拉着儿子说话,“凌儿,你看你姐是不是瘦了?” “儿看不出来。”除了妹妹,别人是胖是瘦,根本不在姜凌的考虑范围之内。 “就是瘦了。”姜二爷翻了个身,纳闷道,“不是叫了厨子进府么,怎么还是瘦了?” 跨院闺房的大床上,姜留也在问姐姐,“姐姐怎么瘦了?” 姜慕燕摸摸自己的脸,又掐掐自己的腰,“瘦了么?” “嗯!”姜留用力点头。 “瘦些穿衣服显腰身,好看。”姜慕燕又对妹妹道,“妹妹身体康复了,也不能再吃那么多,否则会瘦不下来的。” 大周流行瘦美人,但七岁的姜留一点也不像节食减肥,也不像让十岁的姐姐少吃。她问道,“胖成大舅母那样的确不好看,但瘦成二舅母那样,姐姐觉得好看吗?” 姜慕燕点头,“好看。” 姜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认真劝道,“姐姐,不胖不瘦才好,太瘦了容易生病。你想因为生病,没力气弹琴,还会因为要治病,花光娘亲留给咱们的银,姐姐想这样吗 姜慕燕用力摇头。 “那姐姐就要吃饱饭,才能不生病,才能想去哪就去哪,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姜留劝道。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姜慕燕想了想,提醒道,“咱们明日去外婆和二舅家,妹妹回来的该过去拜望的。” 姜留看着姐姐笑了,“好,听姐姐的。” 因有了大哥的吓唬和儿子的嘲讽,待柴易安和白晅等人跑了找姜二爷,问他如何勇挑夜叉寨时,姜二爷变得异常谦虚,逢人便说是夜叉寨轻敌,才让他侥幸获胜等等。姜二爷如此谦虚,出乎众人的意料,又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 姜留到了外婆家,外婆和大舅母问起惠安夜叉寨的事,姜留也替爹爹谦虚了一把。两个外孙女走后,王老夫人长长叹了口气,“清荷若是能活到现在,该能扬眉吐气了。” 孔氏连忙道,“妹夫中举,燕儿和留儿跟着沾光,妹妹也会跟着高兴的。” 是这么回事,王老夫人嘴角挂起微笑,“姜枫中举,留儿的腿脚也好了,这真是双喜临门。” “娘说的对。儿媳准备一份厚礼,明日去姜府道贺……” 孔氏还没说完,便被王老夫人打断了,“准备好礼品后,让管家送过去,你安生在家帮着幽影准备嫁妆。” 姜家风光了,她弟弟还在牢里关着呢,她不去怎么行,孔氏争取道,“可是娘……” 王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不只姜家,娘家你也要少回,你老实呆在家相夫教子。” 见婆婆动了气,孔氏不敢说话了。 姜留和姐姐又去分家单过的二舅家送过礼品后,归家途中与卢夫人的马车走了个对面。 卢夫人挑起车帘,热情邀请她们去卢家玩,直到后边有马车过来催她们让路,卢夫人才放下车帘,继续前行。 姜慕燕放下车帘后,低声与妹妹解释她们为何不能去卢家玩,“卢家大哥哥到年就十六岁了,卢夫人急着为他说亲。如果咱们去他们府上,会被人传闲话的。” 姜留点头,“咱们是不该去。” “咱们不只不能去卢家,外婆家也要少去。我上次过去,大舅母总说孔韬如何出色,还要让我多跟他一起玩儿,我才不要!” 见姐姐怕怕的模样,姜留的眼睛立刻竖了起来。孔韬是孔能的儿子,虽说长得比孔能强点,但也没强到哪去。 “姐别怕,你的亲事只有父亲能做主,大舅母说了也白说。她再打鬼主意,我去收拾她!” 姜慕燕哪舍得让妹妹去为她出头,“咱们清者自清,不理她便是。妹妹的身体刚好,舅母又高又壮,你收拾不了她的。姜凌或许可以。” 外婆寿宴上大舅母处处针对妹妹,大表姐还弄坏了娘亲的嫁衣,自那以后,姜慕燕便与大舅母和大表姐渐渐疏远了。 姐姐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呢。姜留得意地翘起嘴角,“哥哥行,我也行。” 回到府中后,两人先去祖母院里回了话,听前来道贺的人夸了好大一顿爹爹,小姐妹俩才回到西院。姜留叮嘱书秋守好房门,便拉着姐姐坐在桌边,桌上放了一个核桃,“姐姐,咱们数到三就抓核桃,看谁的手快!” 姜慕燕点头,“一,二,三!” 待数完三,她立刻伸手去抓,却发现核桃已经到了妹妹手里。姜慕燕愣了,“妹妹何时拿的?” “就在姐姐数三的时候啊。”姜留得意地笑,“再来?” 姜慕燕点头,又试了两次,别说抢过妹妹,她连妹妹的手都没看清楚!这回,姜慕燕彻底惊了。 姜留低声道,“姐姐,我的身体好了后,动作非常快。大舅母再打坏主意,我把她推倒就跑,她都看不清是谁推的!” “暗中伤人,非君子所为。妹妹不可。”姜慕燕说完,欢喜地拉着妹妹的手道,“夫人正在教《酒狂》,这首曲子节奏非常快,我和二姐都弹不好,妹妹一定能弹好!” 姜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2章 姜留的鼻子 不愧是姐姐,一下就扯到弹琴上去了。姜留连忙道,“姐姐,我手快这件事,可不能让人知道。” “这是好事,为何不能让旁人知道?”妹妹以前行动缓慢,没少被人嘲笑,现在她比一般人要快了,为何不扳回一城,反要藏着掖着呢?姜慕燕不解。 姜留神秘兮兮地道,“因为这是别人没有的本事,留到关键时刻会有大用处。” 姜慕燕抿嘴笑了,“这个本事很多人都有,府里针线房的绣娘,还有咱们过年时,在东市里见到的那个能从油锅里取铜钱的人,手都很快。” 自己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姜留靠近姐姐,神秘兮兮地笑,“留儿比他们还快!” 姜慕燕睁大丹凤眸,好奇地问,“妹妹也能从油锅里取钱?” 这个……不能……是时候向姐姐表明自己的真本事了!姜留站起来,“姐姐,我不止手快,脚也快,你看!” 说罢,姜留“嗖”地一声跑到房门前,随手取了门边博古架上放着的小瓷瓶,再转身飞速跑回来,谁知一时大意没主意到桌边的凳子腿,悲剧了。 “啪!”速度极快的姜留摔倒在屋内的石板地上,手里的小瓷瓶脱手,也摔得粉碎。 “妹妹!疼不疼?磕到哪了……啊!”姜慕燕看到妹妹满脸血,吓得叫出声,“书秋!快去请奶娘,不,快去请郎中!” 书秋推开门就看到了满脸血的姑娘,“嗷”的一声跑了。 “别!”姜留捂住自己流血的鼻子,拉住姐姐的衣裳,闷闷地道,“就是磕着鼻子了,一会儿就好了。” 姜慕燕用帕子帮妹妹捂着鼻子,又惊又怕地哄着,“妹妹别怕,别怕啊。” “姑娘!” 赵奶娘冲进来一看屋内的情景,就知道六姑娘又摔着了。她利落地上前抱起六姑娘为她止血,“不用请郎中。书英快扶三姑娘起来,仔细脚下莫扎着。书秋去打一盆冷水,拿块枣儿大的石头来。” 书英本名英子,今年十二岁,是八月时府里从伢行选来的婢女。她本是做惯农活的,有把子力气,上前把姜慕燕搀扶到长榻上,转身去拿笤帚。 待书秋回来后,赵奶娘先给姜留洗去脸上的血,再用帕子塞住她的小鼻孔,最后将小石块压在她的耳朵上,很有经验地道,“姑娘莫怕,一会儿就不流了。” 书秋不解,“姑娘在屋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摔破鼻子呢?” 姜留闭眼,实在无颜面对姐姐和奶娘。赵奶娘一路上见得多了,不用问也知道屋里发生了啥,“姑娘的身子刚好,有时还拿不稳步子。你俩把屋里带腿儿的东西收一收,桌子也往窗户边移一移。” “原来是这样啊。”书秋满是同情地望了姑娘一会儿,转身见到书英收到簸箕里的碎瓷片,惊呼道,“这瓷瓶……” “多嘴,快去收拾!”赵奶娘瞪了闺女一眼。 她随手拿了摔掉的瓷瓶,是娘亲的陪嫁……姜留更没脸了,伸小手拉住姐姐的衣袖,“姐姐~” 姜慕燕握住妹妹的手,后怕道,“还好妹妹没被瓷片划伤脸,否则我该如何向娘亲交待。” 赵奶娘也念着阿弥陀佛,“姑娘啊,咱不着急,你慢些走。” 待赵奶娘出去后,姜慕燕眼泪汪汪地握着妹妹的手道,“姐姐相信你可以跑得很快,妹妹不想跟人说咱们就不说。” 万一别人不信,妹妹就要跑给人家看,摔倒磕伤就麻烦了。 “姐……”姜留眼泪汪汪地捂着鼻子,恨不得钻到床底下去,“别告诉祖母和姐姐们我摔倒了。” 姜慕燕担忧道,“就算不告诉,明早也就都知道了。” 是啊…… 姜留生无可恋地瘫在床上,她已经能想见众人的表情了。于渊子道长还说她灾消难满了,姜留一点也不觉得!哥哥那一顿是少不了了,她现在就期盼着这几天爹爹天天跟人吃酒到天明,好让她逃过爹爹的嘲笑。 姜凌回来后见到妹妹青肿的鼻梁和额头,心疼坏了,“又撞树上了?” 没……撞地面的石头上了……姜留还没开口,姐姐就抓住了重点,“又?妹妹什么时候撞树上了?” 姜留…… 老天不随人愿,姜二爷居然回来了。见到闺女五彩斑斓的小脸,一身酒气的姜二爷叹了口气,“你这小鼻子本就不高,若摔塌了就麻烦了。你还是老实些吧。” 她能说自己是一时大意吗?姜留可怜巴巴地望着爹爹,“爹爹,明天女儿不想见人。” 姜二爷摸了摸小闺女的脑袋,“好,你祖母那里爹去说,你安生养着。” “妹妹不去,祖母和伯母她们也会过来看的。”姜凌握紧拳头,若姜三郎敢嘲笑妹妹,就揍扁他。 姜慕燕也道,“明日妹妹在家歇着,待养好伤再去琴行。” 这可能是摔破鼻子唯一的好处——不用去跟着姐姐去学弹《酒狂》了,姜留苦笑。 果然如哥哥所讲,第二早上姜留没去北院晨省用饭,饭后祖母就带着一家人过来围观她了。 姜老夫人见到孙女伤成这样,斥责了西院的下人,又叮嘱孙女好好养着,便急匆匆带着两个儿媳妇去应付一早就上门道贺的客人。 长辈们走后,姜家四位姐姐凑到六妹妹床边,这个问她疼不疼,那个给她吃蜜饯,姜留瞬间觉得心里满满的,“姐姐们别担心,留儿过几天就能跟你们一块去学琴了。” 姜慕锦连连点头,“六妹妹快点好,你去了后,我就不是学得最差的一个了。” 咔!听了五姐姐这话,姜留的心裂开,满满的感动都流没了。 大姐姜慕容瞪了五妹一眼,安慰小妹妹,“留儿别听她的,你只管安心在屋里养伤,三妹回来后会把夫人教得东西一点点教给你。” “对,妹妹别担心。”姜慕燕也安慰妹妹。 姜慕锦吐吐舌头,“等回来时,我给你带糖小儿,好看还好吃,可有意思了。” 待姐姐们走了后,奶娘拿来冰凉的手巾为姜留冰敷,“姑娘忍着些,等淤肿散了后,奴婢再给您热敷,两三天就好了。” “嗯。”姜留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谁知冰手巾刚放在鼻子上,书秋便冲了进来,“姑娘快起来更衣,去前院接圣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3章 再见景和帝 什么?!姜留立刻爬起来,“什么圣旨?” 书秋眉飞色舞,“万岁知道二爷为民除害,派人送来好几个托盘,上边都盖着耀眼的黄布!老管家已派人出去请二爷回府了,姑娘快些。” 盖着黄布的托盘里会有什么?一个个金元宝在姜留眼前飞过,她乐得合不拢嘴,这下发财了! 待到了前院,姜留发现院里除了自家人,还有不少前来道贺的女眷,众人皆是一脸兴奋,窃窃私语猜测着万岁给的什么赏赐。她低着头穿过人群,三婶闫氏就拉住她的手,低声道,“留儿跟着三婶儿,待会儿磕头时用袖子遮掩一下,脑袋别挨着地面。” “好。”姜留握住三婶的手,乖乖站在她身后,探头往前看。只见一个身着朱色太监服的白面无须的男子手托圣旨站在最前边,身后是三个捧着托盘的小太监。不过看他们托着托盘的姿势,姜留就失望了。 他们这么轻松,托盘里肯定不是金子。于是,姜留又将希望寄托在后边那两口大箱子上。 姜二爷很快被府里人从西市茶楼找了回来,他后边还跟着一串气喘吁吁的好兄弟。 见正主回来了,宣德宫掌事太监华盛展开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枫为民除害,深慰朕心。赏:文房四宝一套、泰山柘木复合弓一张。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二爷带头,高呼万岁谢恩,双手接了圣旨。 华盛笑眯眯地望着这位入了万岁的眼的大周第一美男子。就是这位,隔仨差五地就会被杨奉提起,讨万岁开怀一笑。 这个能逗万岁开心的好事,可不能都让杨奉抢了去,于是今天华盛主动接了传旨太监的活,来见见这位姜公子。。 万岁看着顺眼的人,太监们对他各位客气有礼。华盛含笑道,“姜公子,快随咱家进宫谢恩吧。” 姜二爷愣了愣,随及狂喜,“好,是!” 待姜二爷随着太监们走了,姜家院内众人起身纷纷向姜老夫人道贺。姜留带着伤,不想多停留,低头回到西院后,不厚道地笑了。 “姑娘笑什么?”书秋好奇地问。 笑什么?笑爹爹的好日子到头了。姜留万分期待大伯回府后,得知圣上赐了文房四宝和弓箭,会对爹爹说什么。 躲在孟家口内的孟三望着姜二疯子跟着传旨太监们走出柿丰巷,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亚岁时节,街上行人接踵。姜二爷骑着自己心爱的得胜,抬头挺胸地享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径直赶往北城。 途径六部衙门时,见到大哥站在礼部衙门内一个劲儿地向自己使眼色,姜二爷颔首,表示他啥都明白。不就是谦虚有礼么,他会! 不像上次进宫时那般忐忑,姜二爷这次一边走一边打量这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很快就到了宣德宫正阳殿,入内跪谢万岁赏赐。 “平身。”景和帝放下奏折,笑道,“方才翻到福建递上来的折子,方知卿箭术了得。” 姜二爷又跪倒谢恩,还不忘谦虚道,“草民谢万岁恩赏,草民惭愧,离着箭术了得还差了很远。在福建路武举外场,草民也只能排第十三名。” “哦?”景和帝来了兴致,“那你是如何射杀匪首的?” 姜二爷便将尖峰山剿夜叉寨的经过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就连自己杀了姚岱山吓吐的丑相都将了。说完,姜二爷“惭愧”低头,暗道自己都这么怂了,万岁总该知道自己不是考武进士的料了吧。 景和帝听完感慨道,“众生皆起于微末,敢在危难关头挺身而出者,便是英雄。若朕的子民皆如卿这般,天下何愁不治。” 在万岁心里,大周子民得多差,才让他老人家觉得个个都比不上自己?大哥有自己这么一个弟弟,就天天操心费力头疼,万岁心里装着千百万不如自己的百姓,得多难受? 因不想万岁太辛苦,姜二爷真心实意地道,“万岁,草民不过是被逼急了的兔子,才敢跳起来咬人。您的子民大都比草民有本事,真的!” “草民从康安南下三千里又赶回来,五个月中也只遇到夜叉寨这几个山匪。这说明在您的治理下,大周已经比历朝历代都太平了。” “卿何出此言?”景和帝不信。杨奉和华盛也盯着姜二爷,想听他还能说什么。 姜二爷万分真诚地道,“万岁,草民这一路上路过了无数的城镇,有的富裕,有的清贫。但草民发现无论哪里,大部分人脸上都带着笑。他们笑,就说明日子有盼头,对吧?” 你这是在问万岁?杨奉无语。 众人为啥对你笑,还不是你长得赏心悦目!华盛心中吐槽。 景和帝却觉得姜二爷说得非常有道理,“卿言之有理。” 成功安慰了万岁后,姜二爷又俯身下拜,“万岁,草民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草民在泉州清溪县凤山山麓的五岳观中,遇到了程济。他说他去年十月夜梦菩萨,醒后便尊菩萨指引,一路向南,要以佛法度世间苦厄。”姜二爷将澄空随口瞎编的借口,心安理得地搬到万岁面前。 待姜二爷退下后,景和帝感慨道,“以我观物,则万物皆着我之色彩。姜卿纯善,朕的江山在他眼里,便是四海升平,万民乐业。若百姓皆如姜卿这般,世间何来污垢。” 若百姓都像姜枫这样好吃懒做,您的天下只会更乱。杨奉含笑躬身,“万岁明鉴。” 姜二爷这次出皇宫,不待他跟守门的监门卫打招呼,人家就冲着他客气地点了点头,放他出宫门。 姜二爷抱拳谢过,走出皇宫大门。牵马的姜宝奔过来,连忙问,“二爷怎去了这么久?” 姜二爷这回懂得低调了,强压着要蹦出嗓子眼儿的喜悦,低声道,“回去再说。” 待姜二爷骑马走远了,守宫门的监门卫见相互挤挤眼睛,凑到一处。左边的问右边的,“万岁这次究竟做了什么,竟让他高兴得说不出口?” “这咱可不知道。”右边的回左边的,“不过,姜家二公子的模样,怎看着比上次还俊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4章 一百一十七(为本书堂主1795加更) 姜二爷回到府中,兄弟们立刻围了上来,“二哥快打开匣子,让兄弟们开开眼,瞧瞧御赐的宝弓!” “你们谁家御赐的东西少了?偏来稀罕爷这个。”姜二爷哼道。 “二哥,我家没有御赐的东西,我没见过!”工部郎中曹严华的四儿子曹玉宝笑嘻嘻地催促姜二爷。 姜二爷笑着开匣子,“你二哥我这也不是第一次见么,以后咱都会有的。” 打开匣子后,一张两头棕黄,中间五彩斑斓的弯弓现于众人眼前,大伙“哇——”了一声,转头望着柴严易。 弓箭啥的他们也不动,得听懂行的柴严易讲讲门道,才好开夸。 “大伙让让!” 柴严易咳嗽一声上前打量匣中弯弓,品评道,“南檀北柘,柘木色深黄,纹理细腻清晰,手感温润,乃是制作弓箭的上品木材,其中又以泰山柘木为绝品。上古轩辕皇帝选泰山南乌号之柘,燕牛之角,荆麋之弭,河鱼之胶制名弓轩辕;前朝太宗李世民所用的惊鸿宝弓也是柘木……” 白晅见柴易安引经据典没完没了,打断他道,“莫扯这些,就说二哥这张弓。” “是啊,四哥,说二哥这张弓。”众人附和。 柴易安瞪了这帮不识货的家伙一眼,接着道,“柘木弓韧性佳手感好,万岁赐给二哥的这把,是加鹿筋、牛角复合而成的角木复合弓。此弓需经两百多道工序、至少两年的打磨才能制成,制作相当不易,但角木复合弓经久耐用,护国公的长子右骁卫统领大将军康光举,用的便是这种弓。” 原来如此!众人哇了一声,还没开夸。姜二爷就兴致勃勃地拿起了弓,道,“我这就射几箭试试给你们开开眼!” 一听到姜二爷要射箭,众人立刻觉得头皮发麻脖子发凉,齐声劝阻道,“二哥不急,现在府中人多,咱伤了谁也不雅。” “就是啊二哥,咱的茶还没喝,月仙姑娘还等着咱们回去品琴呢,二哥若不去,岂不是白瞎了白三哥的一番美意?”鲁修玉跟着劝。 曹玉宝劝着姜二爷放下弓箭,“西市的老少都等着二哥回去呢,二哥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大伙的一番心意?” 亲眼见了弓是好弓,也听柴易安说了一通,他们出去后也能跟众人吹牛,这就足够了。众人纷纷劝着姜二爷放下御赐宝弓,返回西市,继续品茗听曲。 傍晚时分,姜松以快于往日数倍的速度冲回府中,跑到母亲院中的佛堂焚香跪拜圣旨后,又看过万岁赏给二弟的文房四宝和宝弓,便问母亲,“二弟呢?” 姜老夫人乐呵呵的,“有人来请,他便跟着去了。前段日子实在苦了他,你莫管得太严,让他松快松快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有功夫容他松快!姜松严肃道,“母亲可知,万岁为何赐二弟文房四宝和宝弓?” 姜老夫人点头,“因他在惠安为民除害。” “若依惯例,为民除害者多赐金银珠宝,但万岁赐二弟的却是弓箭。万岁这是希望二弟苦练文武艺,明年春闱金榜题名,入朝为君解忧啊!”姜松万分紧迫,“如今离着春闱只剩一百一十七日了,若二弟不朝夕苦来练,怎能金榜题名?” 姜老夫人愣了一会儿,才劝道,“老大啊,你别难为枫儿了。你也见他吃了多少苦才中了举人,你要他金榜题名,不是要了他的命吗?他真不是那块料啊。” 姜松正色道,“母亲总说妍芳宠溺三郎,可您宠溺二弟更胜妍芳。” 被儿子这么说,姜老夫人不高兴了,“你二弟打小就身子骨弱,哪能跟三郎比。” “母亲,二弟现在的身子骨,比儿如何?”姜松轻声问。 长子服毒后身子一直未好利索,如今脸颊无肉,显得老了好几岁,姜老夫人何尝不心疼,“枫儿带回来的药你要记得吃,莫累坏了身子。” 姜松应下,再劝老娘,“母亲,三郎围着池塘跑圈,初起时最后两圈都是用爬的,儿何尝不心疼?但您看他坚持跑了十个月后,现在如何?三郎跟着凌儿拉筋时哭嚎不止,妍芳躲在墙角偷偷抹泪,却能忍住不上去劝阻。这又是为何?” 姜老夫人抿唇不语。 姜松接着道,“咱们家里除了凌儿,二弟是跑得最快的。八个月他都撑过来了,只要再咬牙撑过这一百多天,他就真的熬出头了。” 姜老夫人低声道,“就算吃再多苦,他也中不了状元啊……” “儿也没妄求二弟中状元,甚至是中进士。但他在春闱场上一定要拿出些真本事,让人提起二弟便要挑大拇指,任谁也不能说二弟的武举是混出来的,这便足够了。”姜松对自家弟弟的斤两,还是看得清的。 姜老夫人咬了咬牙,“就依你!不过若是他真撑不住了,你可不准硬逼着他。” 姜松含笑应下,让三弟去寻二弟回府。 姜二爷被三弟从东市赌坊拎回来后,嘴撅得能栓上得胜,“大哥有何急事,不能明日再说么?我今夜本打算赚百两银子买药,澄空开的药方上那些药材,可金贵着呢。” 听了二弟的话,姜松的脸都板不住了,“愚兄的身子已无大碍,现在紧要的是明年春闱,你既得了万岁的赏赐,勤学苦练才是正经。” 姜二爷“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大哥放心,小弟明白万岁的苦心,不过这不是还早着么,不急。”再说自己怎么练也中不了武进士,何苦遭这个罪呢。 姜松气得瞪眼,“只剩一百一十七天了,哪里还早?!你可知众举子都在做什么?远的不说,便说郭静平,人家白天习武晚上读书,连饭都是他儿子做!” 人家有好儿子,自己又没有。姜二爷嘟囔道,“今天是十一月二十,离着三月二十春闱满打满算还有四个月,怎到大哥这里就少了三日?” 听二哥还敢犟嘴,姜槐刚捂住耳朵,便听大哥咆哮道,“今年腊月和明年二月都是小进,三月二十你就要入场了,你自己算还有多少日?!” 农历每月长短不一,三十日的称为大进,二十九日的称为小进。 姜二爷真被大哥吓着了,连忙劝道,“大哥莫生气,生气伤身,小弟练,练还不成么。” 姜松喘了一会儿,才道,“现在朝中不少人说你的举人是混来的,你一定要下苦工,到时让他们开开眼,看清你的真本事!” “好!”姜二爷也听说了这些闲话,到时他一定让这些人闭嘴。 “府中每日人来人往,你也无法安心读书。愚兄已命人帮你收拾好行李,明日一早你便启程去柳家庄住一段,腊月底再回来。庄外宽敞能跑马,你练骑射也方便……” 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如今天寒地冻,大哥怎能把我扔到庄子上去呢!娘不会让你这么干的!” 早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姜松沉稳地端起茶杯,品着二弟从泉州带回的好茶,“母亲已经同意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5章 去柳家庄 母亲都点了头,姜二爷再不情愿也只能去庄子了。既然要去,姜二爷也要让自己待得舒舒坦坦的,“大哥,柳家庄冷清,我想多带几个人。” 你是去读书练武又不是看戏赌钱,要什么热闹?姜松道,“年关将至,我和三弟走不开,让姜裘、姜财、呼延图、卢定云都跟着你去,厚叔也跟着去。” 府里除了母亲和自己,能劝二弟几句的也只有老管家了,姜松这才派老管家跟去。 “厚叔年纪大了,还是让他在府里安生晒太阳吧,大哥放心,我不会偷懒的。”姜二爷言道,“我想带郭静平父子去。” 带他们?姜松不解。 姜二爷道,“郭静平自己闷头读书练箭,都能中解元。若得裘叔和卢定云指教,他定能更上一层楼,没准还能拿状元呢。他拿了状元就能入千牛卫,对他对咱们,都是好事。” 姜松提醒自己的傻弟弟,“他与你一样福建路的举人,二十四路三百举人中只能选出三十位进士,论理福建路只能出一人。若他突飞猛进中了进士,你怎么办?” 姜二爷对自己,那是了解得非常透彻,“大哥,我在福建路才能排在第七,不是郭静平中进士也是其他五个中的谁,总归轮不到我。” 姜槐提醒道,“二哥,万岁如此器重你,当然想看到你过春闱后参加殿试,你中进士的可能性一点也不比别人低。” 姜松摇头。众目睽睽之下,便是万岁器重二弟,考官们便是有心,也不敢以天子喜好择仕,否则御史们的口水就能把这些人淹死。 在商场上,这种猫腻姜槐见得多了,不过他可不敢跟大哥争辩,只道,“二哥信小弟这一次,你且努力一把试试。” “好。你们安心在府里烤着火炉,等我的好消息。”姜二爷打了个哈欠。 这话说的!姜松气笑了,“木炭已装上车了,冻不着你。” 第二天一早,听闻爹爹要去柳家庄,姜留立刻冲到了爹爹面前,“爹爹,郭叔有雄子哥给他做饭洗衣,你怎么能没有呢?让留儿跟您去吧,留儿帮您洗衣做饭!” 姜二爷不同意,“莫闹。你梦到的那些玩意儿不合爹的胃口。你安生在府里玩,冬天去庄子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留一看讲道理不成,立刻改为撒娇模式,“我不管!反正我要去,爹爹不要我去,我就自己跑过去,反正我跑得快!” 姜慕燕见妹妹非要去,便帮着她说话,“父亲让妹妹去吧,近日府里人来人往,妹妹脸上带着伤行很是不便。待她的伤好了,您再派人送她回来。” 她不光脸上有伤,腿上还磕青一大块呢,姜留可怜巴巴地望着爹爹。 姜二爷看看小闺女惨不忍睹的脸,也就点了头,“脸好了就回来学琴。” “好。”姜留刚展开笑颜,却发现爹爹嫌弃地转开了头! 用罢早膳,姜留听着祖母叮嘱了爹爹足有半个时辰,才放他们出城。 姜二爷一出门,姜宝便去给郭静平送信,问他要不要去柳家庄与二爷共同准备春闱。 能得裘叔和卢定云指教,郭静平自是求之不得,他立刻打包行李,带着儿子赶往柳家庄。 姜二爷与郭静平在柳家庄安顿下来后,当天下午便凑到书房,听裘叔给他们分析今年八月秋闱时各路的策问题目。姜留和郭南雄也在房里,围着炭火盆一边烤手一边听。 姜留早就弄明白了,科举内场文试考的墨义和策问,其实就是以《武经七书》为考试范围的简答题、论述题或材料分析题。只要熟练掌握经书的内容,简答题不难,论述或材料分析题才是重点。因为策问不只要答得合理,还得合乎考官的心意,才能得个好分数。裘叔现在的做的,就是帮爹爹和郭叔分析策问题目中隐含的,出题之人的想法。 看裘叔有理有据,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姜留觉得若他穿越到现代,定会成为高中名师。 见郭南雄打了个哈欠,姜留算计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小声道,“雄子哥,我累了,你能陪我出去玩吗?” 郭南雄立刻点头,跟着姜留出书房往后院走,让冷风一飕,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雄子哥很冷吧?”姜留回头道。郭家父子习惯了安溪的气候,康安的干冷定让他们觉得很难熬。方才烤火的时候姜留就发现,郭南雄的手都快冻成馒头了。 郭南雄当然冷,不过他不怕,“我还能受得住,我爹说很快就暖和了。” 一九二九不出手,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哪那么快就能暖和起来。姜留带着他回到自己房里,发现奶娘和王香芝俩人快把冬衣做好了。 一路从安溪走到康安,赵奶娘对懂事得让人心疼的郭南雄格外照顾,方才见他们父子进来时衣裳单薄,便跟姑娘商量可否给他做身冬衣。 姜留跟爹爹商量,想从他的冬衣里取一件旧的,改小后给郭南雄穿。姜二爷立刻就同意了,“用那件褐红色的。” 从府里出来时,姜老夫人怕儿子冻着,给他装了三大箱衣裳,其中冬衣便有五件,褐红色那件是最厚的。可姜二爷不怕冷又爱美,从不穿臃肿衣衫,便是冬衣也不成。那件褐红色的冬衣,是他最不喜欢的。 姜留让奶娘取了冬衣,叫上王香芝一起改。俩人手都不慢,说话间就把衣裳做好了。 见姑娘带了郭南雄来,赵奶娘咬断最后一根缝衣裳的线,抖了抖袄子,对郭南雄道,“郭少爷试试这件冬衣的肥瘦,奴婢好找准地方缝盘扣。” “是啊,快来试试。”怀了孕的王香芝最是见不得孩子受苦,看到郭南雄肿得跟萝卜一样的手指头,她也心疼得不行。 还不等郭南雄说话,姜留便把他推到奶娘和王香芝身前,“雄子哥试好衣裳,就来里间找我玩。” 姜留在里屋待了一会儿,就见郭南雄穿着一身红的上袄下裤的冬衣进来了。奶娘估量的尺寸很准,郭南雄穿着这身冬衣正合适,也很有喜气。 郭南雄穿上冬衣后显得胖了一圈,他的小脸通红眼睛也通红,进屋后习惯性地吸了吸鼻子后,才想到爹爹讲的规矩,又掏出帕子擤了擤,瓮声瓮气地与姜留道,“多谢留儿妹妹,这冬衣很暖和,我明天就穿着它去给你抓兔子烤着吃,兔子毛可以给你做暖袖。” 姜留晓得他不愿占人便宜的性子,便笑眯眯地道,“留儿跟雄子哥一起去抓兔子。” 郭南雄立刻兴奋了,“好,咱们一块去,抓不到兔子就逮鸟给你玩。” “不要鸟,养不活。”虽然她用心照顾了,但回来的路上爹爹给她抓的鸟都死了,当时姜留心里还是满难受的,不想养了。 俩人在屋里玩姜留带来的玩具玩到傍晚,待赵奶娘进来叫吃饭时才出了屋。 郭静平见到儿子穿得圆滚滚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刚要开口感谢,却见姜猴儿蹿了进来。 “二爷,少爷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6章 想干啥就干啥 “这熊孩子!”姜二爷瞪起眼睛,早晨留儿说要跟来柳家庄,这死小子竟没闹着要跟来,姜二爷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谁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姜凌进来后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爹爹斥道,“你来作甚,明日不读书了,不怕被夫子打手板了,不嫌被人笑话了?” 面对爹爹的三连问,姜凌也没啥反应,他先给父亲和郭叔行礼,才解释道,“祖母怕您在庄子里住不习惯,让儿每日过来看看您可缺什么。所以以后儿每晚过来陪您,早上再回城读书。儿若不来,祖母在府里也无法安心。” 姜凌说得这一长串话,硬生生把姜二爷准备好的教训之词全堵在了嗓子眼,姜二爷憋得难受,瞪着眼睛骂道,“不嫌累、不嫌冷你就跑!” “儿遵命。”姜凌应下后快步走到妹妹身边,颇有一股倦鸟归巢的味道。 数九寒天骑马赶十里路,可不是闹着玩的。姜留握住哥哥的手,发现他的手果然是冰凉的,连忙带他到火盆边烤火,“哥哥骑马累不累?” 姜凌摇头,“不累。青龙天天关着也不行,每日跑一趟,就当遛马了。今天书院默贴经,我全对了,卢三郎错了六个,被夫子打了手板。” “凌哥好厉害!”郭南雄由衷敬佩。在他看来,一个个方框子跟画一样,能记住这些字的就是大英雄。 忽略哥哥说的卢三郎,姜留问道,“默的是《尚书》吗?” “嗯。”手指恢复知觉后,姜凌握了握拳,换个面继续烤。 《尚书》语言晦涩,内容深奥,可不是一般人能懂的。姜留由衷佩服哥哥,“《尚书》里边的字比划那么多,哥哥还能记下并默出来,一定花了很多心思。爹爹,给哥哥加道菜,怎么样?” 姜二爷哼了一声,吩咐道,“让厨里做一锅羊肉萝卜汤。” “爹爹对哥哥真好,哥哥最爱吃羊肉了。”姜留笑弯了眼睛。 “是我想喝!”姜二爷嘴皮子硬极了,看得郭家父子直笑。郭静平笑道,“明日我进山猎只鹿回来,咱们晚上吃烤鹿肉。” 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咱一块去!” 呃……郭静平觉得,还是他自己去更为稳妥。 烤火用饭后,姜二爷又被裘叔拉去书房,快子时赶回来时,他发现儿子已经睡着了。 姜二爷又是生气又是想笑,轻手轻脚地脱了衣裳躺在儿子身边,打了个哈欠便睡了。 待睡醒时,姜二爷才发现儿子已经走了。他推开窗哈了口凉气,伸了个懒腰,便转身去闺女房里挖她起床用饭。 姜留知道哥哥已经走了,心疼他一大早便要赶这么远的路,便与爹爹商量道,“不如让哥哥在庄子里住几天吧?” “别管他,他跑的累了自然就不跑了。你爹我这么大的时候,巴不得没人管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姜二爷给女儿夹了一筷子凉拌绿豆芽,气呼呼地道,“想让你哥不来回跑,你就老老实实养伤,然后赶紧回府。那臭小子属狗皮膏药的,你走到哪他跟到哪,还拿着爹当幌子,哼!” 姜留不知道说啥,只好干笑。昨天早晨哥哥说了好好读书的,她也没想到他会跟过来啊,自己是得快点养好伤回去了。养伤这几天,自己得抓住机会练习快跑,回府就没机会了,姜留握握小拳头。 姜二爷用完饭,擦擦嘴问姜宝,“去看看郭静平收拾好没,若收拾好了,咱就出发。” 姜宝忍着笑,“郭爷早晨来找二爷,因二爷您还没起,昨夜您又吩咐了任何人不能打扰您睡觉,所以郭爷自己进山打猎,此时鹿已经放在厨房了。”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半晌没说出话。 姜留暗里笑翻了,“爹爹下次想打猎,可以早起一会儿。” “爹不睡够了,哪有力气读书射箭!”姜二爷气冲冲地站起来,“宝儿,去叫卢大哥,爷要进山猎虎!” 姜宝连忙道,“二爷,您现在该去练箭了。” “爷又没说不练,进山练跟在这里练都一样!”姜二爷起身甩袖,大步往外走。赵奶娘在后边追着喊道,“二爷先换件厚衣裳再走。” 姜留人小鬼不大地叹了口气,她早就知道会这样。让爹爹老老实实地憋在庄子里读书练箭,怎么可能呢。 奶娘抱着衣裳去追爹爹了,姜留一口气喝完小米粥,跳下凳子招呼道,“书秋,跟本姑娘去找雄子哥,咱进山抓兔子!” 书秋眼睛都亮了,学着她娘的语气道,“姑娘进山打猎,得换件厚衣裳再走。” 脚踩鹿皮靴,身着蚕丝棉冬衣加滚毛边小袄,头戴雪白兔绒毛的姜留无语,“你觉得本姑娘穿得还不够厚?” “够了!姑娘咱走吧!”数去立刻往前冲。 待到了郭家父子住的小院,姜留发现郭南雄正拿着扫把打扫庭院,连木柴都被他摆得整整齐齐的。姜留只觉得自己这一脚跨出三千里,一步就迈进了清溪郭家的院子。 “留儿妹妹起来了?你等一下。”郭南雄见到姜留来了,立刻把扫帚放回原位,进屋取打猎用的东西。 扶腰挺肚子的王香芝站在门边,一个劲地夸郭南雄能干,“郭少爷这么能干的孩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着。”她的大儿子今年也是八岁,王香芝本以为儿子已经够懂事难干了,但是跟郭南雄还是没法比,“这可怜孩子呦,才八岁就干着大人的活,郭爷也真是的,咋就不再娶个媳妇呢?” 姜留沉下小脸,“郭家父子的事,他们自有主意。” 方才的话说出口,王香芝也觉得欠妥,向六姑娘屈了屈膝道,“奴婢在庄子里待得久了,忘了规矩,请姑娘责罚。” 姜留点头,“天寒地冻,嬷嬷怀着身子,还是少在外走动,早点回房歇着吧。” 王香芝退下后,书秋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姑娘,激动道,“姑娘好了后便厉害了,怎么看怎么有老夫人的气派!” 比起祖母,自己差得远了。姜留见郭南雄出来时,手里拿的不是弓箭而是筛子,就傻眼了。 郭南雄穿得缓和了,抹了冻疮膏的手一阵阵地发痒,他忍不住在衣裳上蹭了蹭手,哄着姜留道,“我爹说咱俩太小不能入山,让咱们在庄子里找块空地儿抓鸟。” 抓鸟能练啥,姜留摇头,“我要去庄子外边跑跑,雄子哥去不去?” “去,但是不能进山。”郭南雄放下筛子,“咱找个没人看到的地儿,妹妹放开了跑。” “好!”姜留咧嘴露出大大的门牙,笑得极为开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7章 挂在树上的少年 古代比现代好的一点就是人少,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很容易。姜留与郭南雄出了柳家庄,随便转悠了一圈,便寻到一处远离村庄的开阔地。 郭南雄看了看地上的脚印,便道,“这应该是姜二伯和我爹进山时留下的,咱们在这儿玩,他们出来后咱们再跟他们一快回去。” 可怜的郭叔,以为早早起床进山把鹿猎回来,就不用跟爹爹进山打猎了,谁知还是被爹爹拉了去。姜留确认左右无人后,晃晃脖子,抡抡胳膊,扭扭小胖腰,转转脚踝,回头叫号,“鸦叔,雄子哥,一块跑啊。” “好。”郭南雄上前跟姜留站成一排,鸦隐虽然没吭声,也站了过来。书秋见状也凑上前,“姑娘,奴婢也跑!” “成啊,追不上我们了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一会儿就跑回来。”姜留压低身形,郭南雄和鸦隐也开始塌腰准备。 书秋不服气,“奴婢跑得可快了,不会被姑娘落下的。” “一、二、三、跑!”姜留喊完,以最快地速度蹿了出去。 鸦隐比她还快,郭南雄紧紧跟随在姜留身后,嘴还没来来得及闭上的书秋完全傻了,待她回过神来抬步开追时,姑娘已经跑出去了一大截,追不上了…… 追不上也得追!书秋吭哧吭哧地往前跑,“姑娘,等等奴婢,等等奴婢啊——” 高速飞奔中的姜留开心极了,就连割脸的寒风,都让她觉得畅快。鸦隐在她前边几步,回头招呼道,“姑娘,再快些。” “好!”姜留努力提速,郭南雄也被落下。待转过一个山头,姜留与鸦隐商量道,“鸦叔,我想捉兔子。” 鸦隐乐了,“某比兔子跑得快,姑娘能追上某就成。” 姜留鼓起腮帮子,“你又不能烤着吃。” 鸦隐一踉跄,差点被田垄绊倒。他停住与姜留商量,“郭爷进山猎了只鹿,二爷出来时肯定也带着猎物,姑娘不必捉也有肉吃。” 姜留解释道,“我就是想试试追活物的感觉。” 鸦隐浓黑的眉毛跳了跳,“某也是活物!” 看来是自己没说清楚,姜留继续道,“我想追那种会东窜西窜的活物。”姜留觉得这样能锻炼她的反应速度,反正这里都是田地,就算栽倒了最多也就啃一嘴土,摔不伤。 鸦隐明白了,“姑娘来!”说罢,他塌腰探头,向东猛窜几步,又转向西跑去。 姜留被这家伙逗地咯咯直笑,快速追上了上去。鸦隐折转的速度极快,姜留跟着他转时,因掌握不好重心,几次栽倒在地上。不过她翻身爬起来,拍拍土继续追。 鸦隐琢磨着姑娘该累了时,才停住,“某累了。” 跑了满脸汗的姜留也累了,她喘息着靠在树上歇息。鸦隐看着七岁的六姑娘,再想想快三十岁的姜二爷,心里忍不住吐槽如果姜二爷有姑娘的一半毅力,状元非他莫属! “有人吗——” 嗯?姜留闭上嘴,鸦隐直起身窜到姜留身边,抬胳膊护住她。 “有人吗——帮帮我——” 不远处传来声音,鸦隐和姜留同时转身,望向不远处的山坡。鸦隐低声道,“听声音是个孩子,许是伤着了。” 姜留道,“咱们去看看吧,可能是附近村子进山捡柴的孩子。” 若有埋伏,也不会在山脚下。鸦隐点头,带着姜留到了小山坡,循着声音往里走。 “壮士,壮士!我在这里!” 他们走上山坡不大一会儿,便听到前边的树上传来声音。姜留吓一跳,抬头循着声音一看,便见一个身着蓝袍的小少年被绳子捆住脚,倒挂在树上。 “劳烦壮实放我下来。”小少年见到鸦隐,喜出望外。 这场景,莫名让姜留且得到了唐僧在树林里遇到红孩儿那一幕,于是乎,姜留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树上的小少年妖异。不过再妖异,也得救啊,这小家伙倒挂得久了,脸都憋成猪肝色了。 “这是中了猎户设的捕兽套了。”鸦隐过去解开捆在树干上的绳子,慢慢把倒挂的小少年放下来。 少年落地后解开缠住脚踝的绳套,撑着站起来向鸦隐行揖礼,“多谢壮士搭救。” “壮士”这个词儿,姜留穿过来一年多,只在书上和茶楼说书先生嘴里听到过。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少年这般文绉绉的,让姜留莫名地想笑。 这少年把视线落在姜留身上,问鸦隐,“壮士,这位姑娘是从山上不甚滚落,被您救下的么?” 脸上带伤又滚了一身土的姜留…… 鸦隐憋笑,“这是我家姑娘。” 小少年见自己闹了笑话,连忙拱手,“小生失言,还请姑娘恕罪。” 姜留摇头,“没事儿。” “多谢姑娘搭救。”小少年再行礼。 姜留确定这不是妖精,而是个小书呆子,便提醒道,“没事儿,你下山时,看到地上插着树枝的地方就不要走,那都是猎护设的陷阱。” 说罢,姜留转身就走。小书呆子瘸瘸拐拐地跟上来,“姑娘可是住在这附近?” “是。”姜留应了一声,放慢脚步。这少年或许不识路,待他走几步也成。 “姑娘可知这附近有个柳家庄?”小少年又问。 嗯?姜留眯眯眼睛,“知道。” 小少年立时高兴了,“可否请姑娘告知小生,柳家庄在何处?” 姜留留了个心眼,“你为何去柳家庄?” 小少年白嫩的脸微红,“没,没事。” 这明摆着有事儿!姜留抬眼看鸦隐,鸦隐上前一步,“柳家庄就在不远,你的腿伤着了,某送你过去。” “不敢劳烦壮士。”小少年慌忙摆手,“小生不去柳家庄,只是问问……” 不去还打听?姜留眯眯眼睛,随便给他指了个方向,便带着鸦隐走了。转过山头后,姜留对鸦隐道,“鸦叔跟去看看他要做什么。” 鸦隐摇头,“某的差事是保护姑娘。” 姜留抿抿嘴,指着跑来的郭南雄和书秋,“我们回庄子,鸦叔跟去看看。” 鸦隐依旧不肯,“某送姑娘回去,再赶过来看看。那小子瘸着腿,跑不远。”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8章 都是弓的错 书秋看到满山满脸泥土的姑娘,完全傻了。 小姜留看不到自己的狼狈,得意洋洋地问书秋,“怎么样,本姑娘跑得快不快?” “姑娘这是跑到泥坑里去了么?您要是这么回去,我娘会打死奴婢的。”书秋怕怕的,拿着帕子上前,小心翼翼地给姑娘擦脸上的泥土,“姑娘没伤着吧?” 姜留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有。” “姑娘,您跑慢点也没事儿,真的。”书秋害怕啊。 郭南雄小大人般地挥挥手,“你别怕,嬷嬷不会因为这个骂你。不过留儿妹妹,书秋说得也有道理,你跑慢点也没事儿。” 姜留点点头,“我以后尽量不弄脏自己。” 书秋给姑娘拍打了身上的土后,心惊胆战地跟着姑娘回到柳家庄,她娘见了姑娘这样,竟真的不骂她,只是吩咐道,“快让人烧水,让姑娘沐浴。” “多烧点,让雄子哥也泡泡,泡泡澡冻疮好得快。”姜留喊走的书秋,郭南雄不比姜留干净多少。 这里虽然没有暖气,但沐浴的房间是烧着火的,热腾腾得泡在大木桶里一点也不冷。奶娘把姜留从头到脚洗干净后,又给她仔细擦净头发上的水,换好衣裳后,才把她裹在斗篷里,要抱回房。 姜留觉得很不好意思,“奶娘,我可以自己走。” 赵奶娘笑道,“外边冷,姑娘自己走怕让凉风飕着脚脖子。姑娘一天比一天地大了,奴婢想抱也抱不了姑娘几年里了。” 姜留闻言,便顺从地抱着奶娘的脖子,让她抱自己回房,颇为依恋地道,“抱不动了,您也是我的奶娘,不准离开。” 赵奶娘笑声爽朗,“只要姑娘不赶奴婢,奴婢在老得干不了活之前,都在您身边。等您出嫁了,奴婢就跟着您去夫家照顾您、照顾小少爷。” 姜留…… 姜留回到房中守着火盆待了不大一会儿,鸦隐便回来了,“那个白脸小子后来又打听了几个人,一瘸一拐地在咱们庄子外转悠了一会儿,就找了庄子里的农户送他回城。农户来借牛车时某跟他讲了,让他打听清楚那小子的底细。” 姜留点点头,“这样咱们就知道他是谁了。”知道了他是谁,他来干什么也就搞清楚了。 鸦隐搓搓手,嘿嘿两声道,“有个事儿,某想跟姑娘商量一下。” “你说。”姜留示意他坐到火盆边暖和暖和。 鸦隐摇头,他是大丈夫,不怕冷,“姑娘好了后就要回城了吧?” 姜留点头。鸦隐这一年多一直是跟在自己身边保护自己,莫非他这次想留在柳家庄,不跟自己一起回去? 鸦隐又嘿嘿,“姑娘回去后,少爷一定也不会来回跑了。二爷住在庄子里,老夫人一定放心不下,某想接替少爷的差事,每天过来一趟,看二爷这边缺啥。” 姜留脑袋一转,就知道这家伙为了啥,“这样,鸦叔还可以帮我哥遛马。” “对,对!就是这个!”鸦隐笑得一脸期待。 “你可以来回跑。”看到鸦隐笑开了花,姜留又道,“但是青龙是我哥的,我做不了主。” 鸦隐急了,连忙道,“姑娘做得了主,真的!” “你得问哥哥。”姜留再次强调。她当然知道自己答应了,哥哥绝不会反对。但是她不懂怎么养马,不知道这么跑对青龙是好是坏,青龙是哥哥的不是她的,她不想掺和。 鸦隐见此,只得垂头丧气地往外走,差点撞上开门进来的姜二爷,将鸦隐吓了一跳,抬头瞪眼却发现姜二爷比自己火还大,鸦隐忍了忍,侧身出了房门。 姜二爷斜了鸦隐一眼,气哼哼地走到火盆边坐下,烤手。 大周第一美男子,不光脸长得好,身材长得好,手也长得好看。白皙且骨节分明的大手在火盆边伸展开,让人觉得火盆都比刚才顺眼多了。 姜留一看爹爹这样,就知道山里很冷,爹爹没等到老虎出来,就受不了了。不过照着爹爹的性子,没猎到老虎,也该猎了点别的,姜留笑眯眯地问,“爹爹今日打到了什么?” 姜二爷似乎早就等着这句呢,他哼了一声从身后拽出一个不大的布袋,扔到小闺女面前,“自己看!” 姜留扒拉雪白的小布袋,发现里边竟是干果,松子、榛子、栗子都有,还收拾得挺干净,“爹爹这是掏了松鼠的窝么?” 推荐一个app,媲美旧版追书神器,可换源书籍全的\咪\咪阅读 \\ ! 姜二爷重重哼了一声,“谁让那厮不长眼,拿松塔砸到了爹的脑袋!” 那是该掏。姜留笑眯眯地把松鼠的藏货倒在火盆边巴掌宽的沿上,拿了放在旁边的小沟子扒拉着烤着吃。 榛子难烤熟,栗子还是挺好烤的。姜留掏出爹爹给自己买的漂亮小匕首,划开栗子壳,剥出一粒香喷喷的栗子送到爹爹嘴边,“爹爹吃。” 姜二爷张嘴吃了栗子,又接过闺女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脸色才好看些,不过还没有转晴。 姜留心中叹气,继续哄道,“榛子壳硬,爹爹帮留儿切开,好不好?” 她上次爬连青山去藏云寺,走了两天没见到一棵榛子树,人家小松鼠这些榛子还不知道是从哪儿摘回来的呢,多不容易。 “笨!”姜二爷拔出跟女儿同款不同号的匕首,“啪”地一拍,榛子壳便裂开了。姜二爷掏出榛子仁吹了吹,塞进女儿嘴里,“别用门牙咬,长歪了丑一辈子。” 姜留…… 接下来也不用闺女剥壳了,姜二爷恶狠狠地敲开所有榛子后,才抱怨道,“万岁给爹的弓一点也不好使,害得爹没猎到老虎!” 姜留差点被爹爹的话噎住,她喝了口茶伸脖子把满嘴的榛子咽下去,才道,“就是!如果爹爹拿自己的弓箭,一定能猎到老虎!” “蠢!”姜二爷白了闺女一眼,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捏着她的小胖手道,气呼呼地道,“万岁赐了宝弓,爹就得用着,哪还能用以前的!” 爹爹用惯了原先的弓,现在换了新弓不习惯,射不准了。姜留想到跟进山的几个人,莫名为他们的安全感到揪心。 “爹爹,您看您的马有名字,弓也该起个名字,这样它才会听话,对吧?” 姜留早就看透了,她爹拧巴得很。只要心里舒坦了,怎么着都行;心里不舒坦了,怎么着都不行。现在最紧要的问题,就是不能让他讨厌万岁送的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69章 纳妾败家 姜二爷听了闺女的话,眼前一亮,“对啊!爹怎么就没想到呢!人家是宝弓,没名字怎么可能听话呢?得给宝弓起个响亮的名字才对!叫什么好呢……” “爹爹给它起吧,谁让它是爹爹的宝弓呢。”姜留望着面前温暖的火盆,以她爹起名字的直白作风,几个跟神射手有关的名字刷刷地从她脑袋里飘过,就等着她爹开口挑一个。 “百丈穿杨弓,怎么样?”姜二爷问。 冰狗!中!姜留笑弯了眼睛,极力捧场,“这个名字真好,宝弓一定喜欢!” 姜二爷玉雕的容颜露出笑容,如寒冬乍暖,美不胜收。他将闺女放在椅子上,起身展平被闺女压皱的衣袍,颇有长辈风范地道,“时光不可虚度。你在这儿玩,爹去练箭。” “好——”姜留看着爹爹开开心心地出去练箭,忍不住为卢定云掬了一把同情的泪。 傍晚时分,鸦隐送信进来,“姑娘,那个白脸小子路上一句话没说,在城门口就下了车,单独进城。咱们的人机警,偷跟了一段后,发现他去了昌乐坊的椒浆巷。” 昌乐坊?姜留想了想,“那不是酿酒的地方吗?” “姑娘说得没错,咱庄子的人脑瓜好使,顺路打了几壶酒回来,晚上二爷吃鹿肉有酒了。”鸦隐眼巴巴地望着六姑娘,姑娘这么聪明,一定明白他想说啥,对吧!对吧? 姜留真想缓缓翻个大白眼给他,他也不想想,自己才七岁,适合懂太多吗? “郭叔猎的鹿个头很大吧?” 姑娘果然懂了!鸦隐嘿嘿笑,“大!” “鸦叔今天辛苦了,卢师傅也辛苦了,你们砍些鹿肉吃酒吧。”姜留随了他的意。 “姑娘,还有老呼。”鸦隐提醒道。 姜留明白了,“你们多砍些。” “得嘞!” 鸦隐兴冲冲地走了后,正嗑松子的书秋小声道,“姑娘,奴婢也想吃……” “少不了你的。”哥哥快回该回来了,姜留吩咐书秋,“去将手炉里的碳灰倒掉,换上炭火捂着。” 待用膳的东厢房里架起炭火盆,放上烤肉架,腌好的鹿肉被放在架子上烤得滋滋直响时,姜凌骑马赶来了。 姜留连忙让书秋端热水让哥哥经过手,又把手炉塞进他的手里,才拉着他坐在碳火边,“哥哥先喝碗汤暖一暖,再吃肉。” 看着被闺女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儿子,姜二爷心里不爽,倒了一杯酒给儿子,“喝这个,暖得快。” 姜留吓一跳,“爹,哥哥才十岁,不能喝酒。” “爹像他这么大时,能喝一壶酒!”姜二爷哼道。 “丫头,这酒不辣,喝一点儿没事。”郭静平也给儿子倒了半杯,“慢慢喝,别呛着。” 好吧,姜留也不管了,与大家说起今天在树林里发现白脸少年的事儿,“最后他去了昌乐坊,姓什么叫什么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昌乐坊,十岁上下的白脸少年?”姜二爷思索着。 姜留点头,“嗯,个头比哥哥稍矮了些,很斯文。” “是不是张嘴闭嘴都冒着读书人的酸腐味儿?”姜凌问。 姜留……“是。” 姜凌放下筷子,“是顾西屿。他家住在昌乐坊椒浆巷,他今天没去书院。” 姜二爷问道,“他爹叫顾景明?” 姜凌摇头,“儿只知他家原本在宣阳坊,后来才搬去的昌乐坊。” “那就是了,爷就知道他为何而来。”姜二爷喝了一口酒,“顾景明有三哥儿子,长子顾西聪今年在京畿路应武举,第九名。这小子是听说爷来了柳家庄,才过来看看爷在干什么。” 京畿路一共选十五个武举人,第九名就是中了。郭静平道,“京畿路人才济济,能考第九名的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为何还要来探二哥的底?” 这个问题,姜凌就能回答,“康安城中人人都觉得我爹能中武状元。” 郭静平愣了愣,才道,“二哥确实有状元之姿。” 姜二爷傲娇地哼了一声,“爷才不喜欢当什么武状元。武状元要跨马游街,丢人显眼!” 众人沉默,这话让人怎么接? 还是姜留打破了沉默,“哥,顾西屿怎么也没去国子监?” 虽然没见过顾西屿,但是姜留听二哥和哥哥都提过,顾西屿是青衿书院的佼佼者,文武全才还容貌英俊,这样的人也进不去国子监么? 姜凌摇头,“他也没考。” 康安城百事通姜二爷放下酒杯,“他不考入国子监,是怕被人欺负。顾西屿父亲顾景明,是顺昌侯顾汉平的庶子。顺昌侯在世时,顾景明仗着他的生母受宠,与其嫡兄顾景昭斗得鸡飞狗跳。顺昌侯也因治家无方,被御史在太上皇面前告了好几状。顺昌侯是突然暴毙,临死之前没给顾景昭请封世子,顾家的爵位就这么丢了。顺昌侯死后,侯夫人就将顾景明赶出了顾府。爷若记得不错,顾景昭的儿子,就在国子监读书。” 说罢,姜二爷总结道,“家和才能万事兴。” 郭南雄听明白了,非常严肃地跟他爹讲,“爹以后不能娶妾,败家。” 郭静平点头,“好。” 姜留低头偷笑,她爹有妾,还有俩呢,个个貌美如花。 有俩美妾的姜二爷想说郭南雄太过武断,但孩子们还小,他说什么都不合适。姜二爷塞了口鹿肉,转换话题,“顾家小子能来,其他人也能来,静平你别出庄子,免得惹来麻烦。” 郭静平见姜二哥时刻惦记着自己,颇为感动,“好,小弟哪也不去,就在庄子里跟着二哥学经练箭。” 姜二爷美滋滋地抿了口酒,“你不能出,我能。我还要带着我的百步穿杨弓,去山里猎虎呢。” 所以,他不用跟着姜二哥进山打猎了?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郭静平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挑,连忙举杯道,“不能看到二哥射虎,真乃平生一大憾事。来,小弟敬二哥!祝二哥早日猎得猛虎。” “好!”姜二爷与郭静平碰杯,抬袖仰头,一饮而尽。 姜留就不能明白为啥爹爹对猎虎有这么大的瘾,分明他床上就铺着一张白旸送的虎皮呢! 饭后,姜二爷与郭静平去书房读书,姜凌跟着妹妹去她的房里写字。可刚读了一小会儿,姜留就发现哥哥趴在桌上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哥哥睡得很香,再抬手一试,他的小黑脸比往常热了不少。 这是,喝醉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0章 一批肥羊 就算粮食酒度数不高,哥哥年纪还小,哪消化得了。姜留低声吩咐书秋让厨房准备醒酒汤,待醒酒汤端来后,姜留唤醒哥哥,让他喝下,“哥哥喝完就去睡吧。” 姜凌撑着头小声道,“字还没写完,我趴一会儿再写。” 姜留看他这样,心疼得不行,“哥哥晚上还有功课,你以后别来回跑了。” 姜凌抬起迷迷蒙蒙的眸子,委屈巴巴道,“你又不在府里,我回去做什么?” 姜留愣了愣,才低声道,“哥哥在榻上躺半个时辰,待会儿再起来写。” 姜凌点头,爬到窗边的小榻上,眼巴巴地望着妹妹。姜留让奶娘给哥哥盖上被子,然后坐在他身边,“睡吧。” “嗯。”姜凌从被子里伸出一只小黑手握住妹妹的衣袖,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姜留坐在旁边看着他熟睡的小脸,忍不住叹了口气。从藏云寺后山的病床上醒来后,哥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她,后来他的眼睛似乎就没离开过自己。这孩子对自己,是产生了雏鸟情结吧? 可怜见的。 被裘叔和郭静平拉着读书一直读到深夜的姜二爷打着哈欠回到内院卧房,却发现儿子不在床上也不在桌前。 姜二爷拧紧眉头到了闺女的房内,先看了眼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女儿,又转头看旁边榻上睡得呼呼的臭小子。 赵奶娘轻声道,“二爷,少爷虽然吃了醒酒汤,但还是睡得很沉,奴婢叫不醒他。” 一杯就倒了,酒量太浅,还得练。姜二爷上前弯腰,连人带被子一块抱了起来,转身回房。 城中昌乐坊椒浆巷顾家,顾夫人心疼得给儿子揉着被绳子勒得青肿的脚踝,“你怎么敢一个人跑出去!若你有个好歹,让娘可怎么活!” 顾西屿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他轻声解释道,“儿见姜凌早晚骑马出城去柳家庄,觉得这里边定有蹊跷,才过去看看的。” “若是觉得有蹊跷,你回来说一声,让你爹派个人去看看多好,非要自己去!”顾夫人埋怨道。 顾西聪也心疼弟弟,信誓旦旦道,“姜家再怎么折腾,就凭姜二那箭术和肚子里的墨水,绝对中不了进士。你安心读书,其他事都不必管,我一定会进千牛卫的!” 顾西屿抬起明亮的目光,“我知道哥哥能!” 自侯爷去世后,他们的日子就过得极为艰难,顾夫人低头掩住泪水。待回到房中,顾夫人将此事告诉丈夫,“这么大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武状元,聪儿房里的灯晚上就没灭过,这么下去他怎撑得住。” 略显颓废的顾景明直直盯着桌上摇曳的蜡烛,一声不吭,被夫人哭得烦了,才怏怏地道,“姜二不是聪儿入千牛卫的障碍,莫再提他,爷听着烦。” 姜二爷这种好吃懒做却什么都有的人,是顾景明平生最讨厌的,“看姜二不顺眼的大有人在,他能不能活到春闱那天还说不定呢!” “如今万岁都对他青睐有加,谁还敢动他?”顾夫人惊得睁大眼睛。 顾景明盯着蜡烛阴沉地笑了,“他不过是被圣上偶尔想起,召进宫当稀罕看了两眼罢了。那些被圣上赞誉有加的朝廷众臣都有人敢杀,何况是他?烧死姜冕的火怎么来的,要毒死姜松的毒怎么来的?真当康安城那么好混么!” 觉得康安城好混的,也只有姜二爷。他每日里早上睡到自然醒,饭后要么打猎要么练箭,后晌和晚上跟郭静平习七经练策问,困了便回房,搂着儿子一觉到天明。 时间转入腊月中旬,姜二爷虽然没猎到老虎,但已用熟了百步穿杨弓。当英俊的姜二爷拉开同样出色的百步穿杨弓,一箭射入草靶时,这场面实在是太养眼了,姜猴儿用力拍手,“好,二爷神功盖世,百步穿杨!” 穿得厚敦敦,裹得严实实,抱着手炉的姜慕燕也不得不点头,“父亲如今的弓箭,已臻大成。” 姜凌提醒道,“郭叔比父亲进步还快,次次正中红心。” 郭南雄立刻谦虚道,“我爹那架势,可没姜二伯的豪气。” “烤好了。”姜留端过小碟子,众人不吭声也不看射箭了,围成一圈剥栗子。 赵奶娘在旁边笑着提醒,“姑娘少爷们莫吃太多,待会儿咱们该用饭了,今天晚膳吃羊肉锅子。” 羊肉锅子?这个好啊!姜凌点头,“好,吃完这几个就不烤了。” 腊月中旬不管是琴行还是书院的课都停了,得到明年二月才会继续,所以姜留没回城中,反而是姐姐和哥哥搬到了庄子里。这里虽然没有城中热闹,但是地方大拘束少,就连姜慕燕都比在府中时活泼了不少。 “少爷……”姜财走进来,吭哧着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外边来了一群人,说是您的同窗……好友。” 姜凌立刻皱起眉头,“我没有同窗好友,来的都是谁?” 姜财摇头,“他们都躲在车里,前来叩门的只有孔韬。” 蹲在一旁吃烤栗子的姜猴儿立刻跳了起来,“小的去看看来的都是谁。” 姜慕燕也皱起了柳叶眉,“登门拜访都要先递帖子,待主家点头后,挑巳时或未时登门。他们未递拜帖,又在天色将晚时登门,很不懂规矩。” 姜留则道,“他们打得就是让咱们留他们过夜的打算。”如果不让他们进门,孔韬就算了,车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少爷们在康安城关城门前赶不回去,如果出点什么事,一定会赖在姜家头上。 不一会儿,姜猴儿跑了回来,“少爷,来的里边有孟庭晚、不能让他进来!” 孟庭晚来了?姜慕燕握紧手里,转头看妹妹。姜留皱皱眉,转头看哥哥。姜凌却道,“孟庭晚既然来了,就有一定能进来的办法,开门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姜财,你去马厩,谁也不准靠近青龙、得胜和郭叔的马;鸦隐,你保护好三姑娘和妹妹;雄子,你跟你爹先回避,莫让这些人瞧见你们;猴儿,你跟我去迎客。” 终于捞到跟着少爷办差的姜猴儿,喜出望外地跳到少爷身边。 待姜凌从厢房出来后,姜二爷叮嘱道,“别管他们来干什么,咱们庄子小容不下他们,若他们想赖着不走,全赶去山脚的客栈。猴儿!” 姜猴儿心领神会,“二爷放心,小的明白!” 姜猴儿招手唤过姜宝,“你去连青客栈,就说待会儿有一批肥羊登门,让他们狠狠地宰,到时候咱们和客栈五五分。” 姜宝翻眼,“要去你去!” “分你半成!”姜猴儿加码。 见姜宝仍然不动,呼延图跳了过来,“一成,某去!” “成交!”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1章 心术不正的孟庭晚 姜凌还没走到大门口,就听到孔韬的大嗓门,“本少爷凭什么不能进去?这是我姑的田庄!滚开!” 见姜凌终于露头了,孔韬抱怨道,“表弟在忙什么,怎这么久才出来?你……” 姜凌厉眉一挑,孔韬立刻闭嘴,喏喏退开。姜凌扫了一眼被侍卫和奴仆前簇后拥护着的两辆马车,问道,“哪位是我的同窗好友?” 顾西屿撩开车帘跳下来,“姜凌,是我。” “我与你不是同窗。”姜凌提醒道。 卢三郎又钻了出来,灿烂笑道,“我与你是同窗!” 卢三郎虽然蠢,但他是大伯同僚好友之子,姜凌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你来作甚?” 卢三郎笑嘻嘻地,“我们几个想来看看你的宝马,和万岁赐给姜二叔的宝弓。姜凌,你让咱们开开眼呗?” “是啊。我听说你的宝马能日行千里,是真的吗?”车里又钻出一个头戴锦帽的脑袋。 姜宝低声在少爷耳边道,“刘申,邑江候的孙子。” 邑江候刘继的次子刘攀也中了武举,要才加明年的春闱。前几天刘家曾派人来打探消息,被鸦发现扔了出去,这是贼心不死么? 姜凌摇头,“我的马每日只能跑十几里,算不得宝马。” “我能看看吗?”刘申眨着黑亮的眼睛望着姜凌。他知道自己的长得俊秀,从小到大他摆出这样的表情,无论是想做什么,都会被允许。 看惯了姜二爷那张脸的姜凌,再看小儿科的刘申,自然无动于衷。他微微点头,又问,“后边那辆马车上是我哪位同窗?” 后边马车的车帘挑开,一张苍白瘦弱的小脸探出来,怯生生地喊道,“凌表哥。” 竟是王家二舅王问樵的庶子王图南,姜凌快走两步上前,“这大冷的天,谁带你出来的?” “是庭晚表哥。”王图南小声道,“图南好久没见过凌表哥和两位表姐了,想来找你们玩。” 姜凌再问,“二舅和二舅母可知你出来了?” “我……” 孟庭晚打断妄图南的话,端着得体的笑容,问道,“图南表弟到我家玩,得知我们出城,便跟着来了。凌弟,二叔近来可好?” “姜凌,你爹在不在?”又有一个脑袋钻出来,他雪白的貂皮帽上系着一块鸽子蛋大的绿翡,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泛着幽光。 姜猴儿看到他吓了一跳,右相秦天野的孙子,怎么也跑了过来?这位他们可万万吃罪不起! 因知道姜凌不认得真佛,孟庭晚面含得意地介绍道,“这位是申国公府的秦成碧秦公子。” 姜凌的小黑脸依旧没什么变化,“我爹进山猎虎了,还未归来。” “猎虎?”秦成碧等人的眼睛都亮了,顾西屿试探道,“你爹的箭法已厉害到可以猎虎了吗?” 姜凌平静陈述道,“老虎比箭靶大多了,猎虎靠的不是箭法,是胆量。” “你说的很对!”刘申跳过来,“圣上赐的宝弓是见不到了,那我们可以看看你的宝马吗?” 姜凌点头,回头吩咐姜猴儿,“当然可以。宝儿,你去牵马,顺便告诉我姐姐,就说我陪着几位同窗去连青客栈用膳。” 孟庭晚推了推王图南,王图南小声道,“凌表哥,图南想进去看看两位表姐,可以吗?” 姜凌温和地道,“此时已晚,咱们先去连青客栈用膳,晚上表哥再带你回来。你二表姐受伤了,大表姐正在照顾她。你现在进去大表姐该忙不过来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好。”王图南乖巧点头。 孔韬跳过来问,“都到家门口了,为何不能进去,要去客栈用膳?庄子里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凌真诚道,“家父不在,实在不方便请诸位进去。我听说连青客栈今早刚刚收了一只鹿,露天架起火堆烤鹿肉,自己用刀削着吃,不好么?” 秦成碧眼睛立刻亮了,“这样岂不是跟江湖侠士一样?” 见秦成碧感兴趣,孔韬连忙道,“公子说的对极了,江湖侠士就是这样的,我听我爷爷说过。” 刘申也道,“咱们头顶寒星围着火堆,太带劲儿了!” “那还等什么,走啊!”秦成碧立刻招呼众人上车。孟庭晚提醒道,“成碧,凌弟的宝马还没牵出来呢。” “不过是一匹杂种马罢了,本公子在家看纯种的大宛马都看腻了,走走走!”秦成碧招呼众人上车。 “就是,一批杂种马,肯定比公子的踏雪差多了。”孔韬连忙附和。孟庭晚抿抿唇,歉意地望了姜凌一眼。 顾西屿怕姜凌下不来台,走过来拉拉他的衣袖,“姜凌,你跟我坐一亮车吧?” 姜凌心里不爽秦成碧的话,但还是上了顾西屿的马车,带着他们赶往连青客栈。 庄内,姜二爷得知来的是这些人,眉头微微皱了皱。姜猴儿气愤道,“二爷,一定是孟家使唤,请了秦成碧这个小祸害过来!二爷是没看到孟家那小子,恶心得跟贴了张假脸一样,少爷跟他们在一起会吃亏的。” 姜二爷却道,“在康安城里,他早晚要这些人,早点吃亏也能早点长记性。” 虽然爹爹说得有道理,但姜留还是不想让哥哥受委屈,“爹爹,让裘叔过去看看吧?” “若等着爷吩咐他才知道跟去,那他就不是姜裘了。”姜二爷白了傻闺女一眼,吩咐人去请郭家父子过来用膳。 待听到来的都是国公爷、侯爷家的孩子,郭静平听得心惊肉跳,郭南雄担心着姜凌吃亏,“二伯,他们怎样才肯走呢?” 姜二爷对这帮公子哥儿的行事最清楚不过,“数九寒天,最多三日,他们过过瘾就走了。这三天你们不要出门,我明日一早出门,后日再回来。” 这么冷的天,姜二爷也不想出去。可儿子说他进山打猎了,他总得出去做做样子。 “如果他们不走呢?”郭南雄又问。 “他们若不回,各府就该派人来找了。”姜二爷不禁怀念起自己小时候的好日子,拉着郭静平边吃酒边回忆,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用膳后,姜慕燕带着妹妹回房,担忧道,“图南体弱,若是他折腾病了怎么办?” 王图南虽然是庶出,但确是二舅唯一的儿子,被抱到二舅母房中精心养大的。不过姜留不担心他,“孟庭晚带他出来,就有本事照顾好他,姐姐别担心。” 姜慕燕咬了咬唇,“孟庭晚这次,实在是……实在是过分了。” 姜留用力点头,“不错,他心术不正,姐姐以后不要理他。” 此时的孟庭晚,正坐在荒山野栈冰冷的地上,被冷风刮得瑟瑟发抖。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2章 冷啊 为了满足秦成碧和刘申在府中时不可能实现的侠士梦,一群人大冷的天坐在院子里,头顶寒星,身吹寒风,哈着寒气吃烤鹿肉。 秦家和刘家的奴仆随着主子出门,带的东西十分齐全。两人坐着厚厚的隔潮隔冷毡毯,穿着暖暖的皮裘,身边还摆着火盆,美滋滋地吃肉。 幸亏他们来得及时,店家早上猎的鹿还未卖出去,才能像侠士一样豪气地吃肉。这件事,回城之后够他们吹一年的! 孟庭晚就不同了,在马车里很暖和的衣物早已被风飕透了,冷得牙齿直打颤。见秦成碧没有回屋的意思,孟庭晚不好说自己很冷扫了他的兴,便拿眼神看旁边被姜凌抱住的王图远,“表弟冷不冷?” “不冷。”被姜凌表哥用厚披风裹在怀里的王图远,小脸红扑扑的,一口一口喝着凌表哥送到他嘴里的暖汤。 这个小白眼狼,也不看看是谁带他来的,只顾着自己暖和!孟庭晚抿抿青紫的唇,转头看顾西屿。顾西屿安静地坐在刘申身边,烤着刘家摆出来的火盆吃肉。 本来,他也是挨着火盆的,可他把坐位让给了年纪小怕冷的王图南。谁知姜凌突然说表弟怕冷,跑过去抱着他喂饭!虽然姜凌的皮色跟他爹天差地别,但脸皮一样厚! 姜凌住在庄子里,被妹妹裹得严严实实的,袖子里还藏着暖手炉,怀里抱着暖呼呼的王图南,一边喂他吃饭,一边听秦成碧吹牛。 当秦成碧吹得没人信时,姜凌便会很认真地插上一句,“秦公子说得很对,我随着父亲南下时见过比狗还大的鸡。”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看吧!”秦成碧兴致更高了,“姜凌你在哪儿看见的,我让人去捉回来,给这帮没见识的小子开开眼!” 比孟庭晚还惨的孔韬,吸溜着鼻涕搭腔,“凌弟快讲,等秦公子捉回来,咱也开开眼。” “在福建路清溪县的凤山上,那野鸡的羽毛特别漂亮。”姜凌一本正经地胡说。他父亲在凤山的道观不能白修,名声打响康安城传遍大周后,香火就会越来越旺盛,五岳神君一高兴,定会护佑妹妹一辈子。 “真的?”秦成碧的眼睛也睁圆了。顾西屿也搭话,“又大又漂亮的野鸡,莫不是……凤凰或朱雀?” “凤山凤山,当然是凤凰了!”秦成碧的眼睛亮极了,“本公子还没见过凤凰的,秦奎!” “属下在。”秦成碧的贴身侍卫上前一步。 “你记下这个名字,派人去凤山抓凤凰!”秦成碧吩咐道。 “是。”秦奎面无表情地应下。 姜凌接着道,“说起凤山来,那里还真的很灵性。”姜凌转头,对身边直打哆嗦的孟庭晚道,”孟大哥,你也知道我六妹妹生病后,动作有些迟缓吧?” 你家的事,谁想知道!孟庭晚裹紧身上的冬衣,勉强点头。孔韬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留儿妹妹走路慢得让人着急!” “不错。”姜凌点头,“我们再泉州时,听说凤山下的五岳庙香火很灵,我父亲便带着我们去了,六妹妹在五岳神君面前焚香三日,身体便好了。” 孟庭晚立刻道,“你不是说她在庄子内养病么!” 姜凌点头,认真解释道,“六妹妹好了后,因已习惯原本温吞的动作,走路快些便容易磕碰,前几日她磕伤了腿,行走有些不便。” 孟庭晚不吭声了,继续打哆嗦。秦成碧终于发现他不对劲了,“庭晚,你怎么了?” 孟庭晚实在撑不住了,“似乎是吹了风,我的头有些不适。” “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呢。”秦成碧放下刀,问道,“请郎中瞧瞧吧?” 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郎中!站在他身后为他挡风的书童竹九连忙道,“吹风不用请郎中,竹九扶少爷回去歇着吧?” 孟庭晚顺坡下驴,正好借机带着王图南去柳家庄,他转头道,“图南……” “孟大哥,图南已经睡了。”姜凌轻声道,“你抱他回客房吧,秦公子讲的事情太有趣了,我舍不得走。” 刚站起来的孔韬立刻又坐下了,孟庭晚哪还抱得动王图南,示意仆从上前接过他,低声道,“图南想看两位表姐,我先送他回去。” 姜凌睁大眼睛,诧异道,“孟大哥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孟庭晚反问。 “小孩儿睡着了,不能赶路,否则会丢魂儿的。”姜凌答道。 孟庭晚还未搭话,秦成碧就开口了,“对,就是这样!本公子也听说过!” 刘申点头,“我娘也说过,庭晚,你还是带他回客房歇息吧。” “就是!”孔韬搭话,“如果半路丢了魂儿,就睡不醒了。” 孟庭晚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带着王图南去了小栈的客房。进屋后他也顾不得洗漱,立刻爬上传钻进被子里。谁知这破被子却有一股霉味儿,一点也不暖和。孟庭晚哆嗦着道,“快,命人烧热水,上火盆!” 店伙计问道,“无烟的银霜炭和冒烟的松炭,您要什么样的?银霜炭价高,松炭价低。” “银霜炭!快!再取两床被褥来。”孟庭晚真是受够了这里的穷酸。 “得嘞!”店伙计立刻应了,转身跑到楼下,跟掌柜道,“天字三号房,银霜炭一盆,热水一桶,被褥再加一套。” 掌柜闻言,美滋滋记在账上。 院内,姜凌守着炭火抱着手炉,陪着秦成碧和刘申聊天一直到深夜,将他们安置好后才骑马回庄。见父亲和姐姐妹妹都在等他,姜凌将事情讲了一遍,随后道,“他们明早必定起不来。” 姜二爷揉揉下巴,“咱们作为主家,得让他们高高兴兴地回去。宝儿,你和呼延图明早进山,猎点小玩意儿出来,让人明天晌午装猎户路过客栈,将小玩意儿卖给他们。” 姜留挑起大拇指,爹爹这头脑,不做生意真是亏了。 “二爷,猎什么小玩意儿?”姜宝不明白。 “猴儿。”姜二爷唤道。 “小的明白!”姜猴儿立刻跳过来,拖着姜宝出了门。 既然儿子回来了,他们也该歇息了。姜二爷让两个闺女去歇息,他和儿子一边泡脚,一边说话,“你觉得秦成碧和刘申如何?” 姜凌如实道,“秦成碧没脑子,非常好哄。刘申小心眼,话很少但眼睛一直在转,不知道琢磨什么,难对付一些。” 姜二爷点头,“秦成碧这样的,你顺着他就没事儿;刘申那小子跟他爹一样小肚鸡肠,不可交好。你别把他当回事儿,避不开就冲上去,你越横,他越不敢惹你。” “可他是邑江候的嫡孙。”姜家惹不起。 姜二爷哼了一声个,“你知道邑江候这个封号怎么来的?邑江候刘继,本是给太上皇赶车的马夫,太上皇出城遇险时,他救驾有功被封侯。所以,刘家的底子是康安城众王侯中最薄的,他们不敢当面惹事,只会背后玩阴的。你知道刘继在哪救的太上皇?” 姜凌想也不想地答道,“邑江。” 姜二爷用自己泡得通红的大脚踩住了儿子的小黑脚,“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姜凌……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3章 怕被你讹上 姜凌把脚抽出来,贴着盆边继续泡,“邑江候世子似乎很受万岁赏识,父亲还是别惹他为好。” “万岁不是赏识他,只不过是看他顺眼罢了,他毕竟也是号称大周第二美男子的。不过,”姜二爷眉梢一扬,“你觉得万岁见了为父后,还会觉得他顺眼么?” 姜凌…… …… …… 这脚没法泡了,姜凌抽出脚甩了甩,翻身躺在床上不理姜二爷了。一个大男人,因为容貌被人赏识,他竟还觉得挺好! 姜二爷美滋滋地泡完脚躺下,晃悠着二郎腿对儿子道,“你可知众人为何如此在意此次武举?” 姜凌闷闷地道,“入千牛卫。” “不错!千牛卫是圣上的近卫,若受了万岁的赏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邑江候刘继就是千牛卫。”姜二爷幸灾乐祸地晃着二郎腿,“这次,怕是要争破头喽。” “所以,刘继不是马夫。”姜凌更正道。 死心眼!姜二爷更正道,“千牛卫里的马夫。这帮人,就是觉得为父入了万岁的眼,万岁肯定会给为父留个入千牛卫的名额,才这么处心积虑地针对为父。诶!” 姜凌转头看着姜二爷,问道,“父亲不想入千牛卫?” 姜二爷摇头,“不想。千牛卫的差事太辛苦,我才不去受那个罪!” 姜凌也哼了一声,“您是进不了才这么说吧?” 姜二爷哼地声音更大,“我就是不想去!” “口说无凭,您春闱中了进士再说不去,儿就信您!” “我……”姜二爷瞪了儿子一会儿,忽然道,“奇怪了,你信不信干我何事,我为何要证明给你看?” 姜凌不想理他了,拉被子盖住脸,睡觉!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趁着天色微亮时,从后门入山打猎。三小只凑在一处还没用完饭,姜猴儿就来了,“少爷,孟庭晚带着图南表少爷来了,说他想见两位姑娘。” 三小只同时皱起眉,姜凌看向姜慕燕,“你若不想见孟庭晚,我让人把王图南带进来。” 姜慕燕严肃地站起来,“你将他们带去正厅,我稍后便到。再告诉郭叔,让他们先别出跨院。” 姐姐考虑得很周祥,但姜留不想让她单独去见孟庭晚,站起来道,“我也去。” 姜凌也站起来,“我背你。” “哥哥,我可以自己走。” “我昨晚跟他们说,你的腿磕伤了,需要照顾。”姜凌强调。 “……好。” 柳家庄孟庭晚不是第一次来,不过领着王图南往里走时,孟庭晚的眼睛却不停地左瞧右看,像是在找什么。 待看到堂屋开着的门,他才垂眸,领着王图南走进屋中。王图南进屋后,挣开孟庭晚的手,奔向姜凌,“凌表哥!” 孟庭晚…… 姜慕燕和姜留面面相觑,不是是来找她们的么,怎奔到姜凌怀里去了? 因昨晚姜凌抱着他给他喂饭,在王图南看来姜凌就是待他好的人,而燕儿表姐已经好久不去王家,他已与她生疏了。至于留表姐,王图南陌生得很。说他想见两位表姐,只是孟庭晚找的进柳家庄的借口罢了。 姜凌摸了摸王图南的小脸,“可用饭了?” “用了,客栈里的早膳好丰盛,好好吃!”王图南笑道。 那是自然,这可是专门为你们这帮少爷准备的,姜猴儿似乎已经看到银子在向他招手,笑得极为开心。 姜慕燕担忧道,“吃得多不多?” “多!” 姜慕燕过去摸了摸他的肚子,果然硬邦邦的,便皱起眉头,“吃这么多待会儿该难受了,照顾你的嬷嬷和丫鬟呢?” 王图南乖乖答道,“她们都在城里,图南跟着庭晚表哥出城的。” 姜慕燕的柳叶眉皱了皱,吩咐道,“嬷嬷让厨房准备一份助消化的汤送过来,清淡些的。” 赵奶娘立刻应了,快步走出去。自始至终,无人看孟庭晚一眼。 备受冷落的孟庭晚握紧袖中的拳头,含笑对姜慕燕道,“燕儿妹妹,我虽来过这庄子数次,但还从未冬日来过,不知庄里的冬景如何?” 关键时刻到了!姜留默不作声,等着姐姐搭话。姜慕燕的目光只放在王图南身上,“柳家庄只是寻常农庄,冬日无景。” 没想到会在姜慕燕这里受到冷脸,孟庭晚的笑容快要撑不住了,“那我可否四处转转?” 转你个大头鬼!姜留睁大桃花瞳,冷声道,“你请了申国公府和邑江候府两位公子出城来玩,怎不去陪你的贵客,却非要在我们的小农庄转悠?你想看什么就直说。” 姜留儿果然恢复了,还像以前一样蛮不讲理!孟庭晚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们不是我请来的,是顾西屿把我们拉来的。留儿妹妹这么怕我在庄子里走动,莫非这里有什么怕人看得不成?” 想套本姑娘的话,你还嫩了点。姜留笑眯眯地摇头,“庄子里没什么怕人看的,不过我们可不敢让你转悠。万一你碰到哪条树枝就说折了胳膊,我家可赔不起。” 孟庭晚闻言,白嫩的脸刷就红了。 去年孟庭方与姜凌比试,他上去拉架,却被姜凌打了胳膊疼得不能动。他没说胳膊折了,都是别人说的,后来众人却说他是装的,害得他因此被众人嘲笑许久,也因此失去了今年春天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不想今日,这三个始作俑者,居然还敢拿这件事嘲笑他! 孟庭晚越想越生气,他指着姜留儿质问姜慕燕,“燕儿妹妹,留儿小小年纪便如此尖酸刻薄,你竟也容着她?长此以往……” 姜凌站起来,冷冰冰地道,“放下你的臭手。” 孟庭晚放下手,万分失望地望着姜慕燕,等她说话。姜慕燕的视线终于从表弟身上,转到孟庭晚身上,淡淡地道,“投之以李,报之以琼瑶。你无力在先,我妹妹何错之有?你我两家非亲非故,请孟少爷以后以礼相称。” “你,你,你……”孟庭晚怎么也想不到,一直追着自己跑的姜慕燕,竟忽然成了这副尖酸模样!他甩袖怒道,“图南,走!” 王图南抬头看姜慕燕,他觉得自己该跟表哥走,却又有些害怕。 “图南跟你表哥走吧,若想我们了,改日再来玩。”姜慕燕低头,为王图南整理冬衣,将妹妹的斗篷为他披上,叮嘱道,“以后再出城,一定要告诉父母带好仆从,否则冻病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 王图南乖乖点头,走到孟庭晚身边后,孟庭晚拉住他的手,怒冲冲地向外走,腿短的王图南被他拽得直踉跄。 待书英取来斗篷后,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4章 乐善好施的大侠们 看他们走了后,姜慕燕缓缓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图南太可怜了,我想留下他的,可他是孟庭晚带出来的,咱们留不得。” 王图南身体弱,经过这两日的折腾说不得已经上火了。若把他留在柳家庄,他身体里的火气发出来,她们岂不是替孟庭晚背黑锅了?再说这小子跟自己又不亲,这个锅姜留更不想背了,“二舅母昨日就该知道图南跟着孟庭晚出来了,她如果不放心,会派人来的。” 姜慕燕点头,低着头不说话。待姜凌出门后,她才对妹妹说,“孟庭晚……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心变得太快了……” 姜留还想怎么才能开解姐姐时,姐姐已经自己振作起来了,掰着手指头道,“咱们与孟家不可能再和好了,咱们以后与孟家人最好不要有来往。还有,跟孟庭晚一起来的秦成碧和刘申这两个的身份虽高,但秦成碧不学无术,将来必定一事无成,刘申……不提也罢。至于顾西屿,他虽在书院颇有才名,但他父亲乃是庶出,在京中名声也不好,这仨都不是良配。剩下的孔韬,更是能有多远就避多远。” 姜留忍不住好奇了,“那姐姐觉得,什么样的才算良配呢?” 姜慕燕轻声道,“那要看明年春闱父亲能不能中举,春闱后又能得个什么样的差事。” 所以在姐姐看来,良配的第一条原则是“门当户对”,这也是大周的普遍观念。这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若要过得幸福,只门当户对还是不够的,姜留以前是因为最笨没办法多说,现在她是不想多说。她拉着姐姐站起来,“姐姐走,咱们去跑圈。” 孟庭晚走后,姜凌先去跨院跟郭家父子坐了会儿,才起身赶往客栈。他到客栈时秦成碧刚刚用完饭,正盘算要去做什么。顾西屿建议道,“咱们去姜凌家里玩好不好?” “一个小农庄,有什么好玩的!咱们进山打猎或者去湖面冰上玩怎么样?”秦成碧兴致勃勃道。 姜凌提醒道,“山下的湖水没有冻透,禁不住人踩。” 秦成碧颇为遗憾,憧憬道,“听我祖父说,契丹人会在最冷时冬猎。他们先在冰面上搭起帐篷,然后在帐篷内的冰面上凿出冰洞捕鱼,想想就过瘾啊!” 孔韬连忙道,“是啊,好像去玩凿冰钓鱼啊。” 衣衫单薄的孟庭晚当然不想去湖边吹冷风,他还未想到对策,便听姜凌道,“连青山下的湖冰撑不住人,但凿冰钓鱼还是行的。咱们用大石头砸开冰面,坐在岸边钓鱼怎么样?” “好!”秦成碧立刻拍手,“就这么办!” 凿冰钓鱼听着好玩,实则对这帮活泼好动的少年来说,未免无趣了些。在湖边握着钓鱼竿坐了一会儿不见有鱼上钩,秦成碧就坐不住了,“这个不好玩,咱们进山打猎吧,猎点稀罕玩意儿回城给妹妹玩,否则她又该闹了。” 秦奎低声劝道,“此时山已上冻,进山很危险。若让国公爷知道……” 秦成碧鼓起腮帮子正要发火,却听小厮喊道,“公子快看那边,有人从山里出来了!” 众人转头,果然见远处有一个身裹破羊皮的汉子颇为狼狈地从山坡上走下来。 秦奎眼睛一亮,“公子您看,那人身上背着笼子呢!” 这是他们打哪找的人,还挺像那么回事。姜凌翘起嘴角,“咱们去看看?” “让他过来!”秦成碧吩咐道。 打猎的汉子被人拦住带过来时,一脸惶恐。孟庭晚含笑温和道,“老丈莫怕,我等不是坏人,老丈是打猎刚刚打猎归来么?” 汉子摇头,当众人正失望时,却听他小心翼翼地道,“少爷,俺今年才二十九,担不起您这称呼。” “哈哈哈——”秦成碧拍着腿大笑,众人跟着笑起来。 孟庭晚早上在柳家庄受了气,现在又因识人不清被人嘲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可不敢说秦成碧无礼,只盯着面前满脸络腮胡的邋遢猎人道,“既还不到而立之年,你怎会如此沧桑?” “俺爹去年进山砍柴摔下山,瘫在炕上挪不了窝,俺娘前几天又病倒了,俺实在没法子,才进山打猎,想着猎只山猪或鹿出来换钱给俺娘看病,让二老过个温饱年。可俺没用,”汉子抬袖子抹抹脸,惭愧又心酸,“俺进山在山窝里趴了三天,只猎到这些小玩意。别说买粮食,就是给俺娘抓药都不够……” 这么惨?一直没开口的刘申轻声问道,“小玩意儿不一定不值钱,大叔都猎到了何物?” “是啊,让本公子瞧瞧,若有顺眼的,本公子买了!”秦成碧也不笑了。 汉子放下身后大大的背篓,不好意思道,“只有五只鸟,三只野兔,两只松鼠,这些都不值什么,可能就这只小狐狸还值些几个钱……” “狐狸,活的?”秦成碧来了兴致,凑过去看。秦奎连忙拦住他,“公子小心。” 汉子从大背篓掏出一个个小笼子,掀开套住笼子的黑布给他们看,“俺不会用弓箭只会下套,所以抓的都是活的。俺本来想进城去南市碰碰运气,这几只鸟长得挺好看……” 听到他说下套,顾西屿觉得脚脖子疼,莫非自己上次中的圈套,就是这厮下的?他冷下脸道,“好看的鸟儿多了,确实不值钱。” 汉子低下头,小声道,“俺知道,只要给钱俺就买,俺爹娘还在家饿着肚子,等俺买粮买药呢……少爷们看不上,那俺……” 还不等汉子说完,秦成碧一指装着黑嘴黑爪小狐狸的笼子,“这个本公子要了,你开个价吧!” 汉子眼里顿时燃起希望,“公子一看就见多识广,您比小人懂行,您说多少钱,就多少钱,小人绝不还价!” 秦奎暗道一声不好,刚要阻拦,就听他家公子道,“五百两!” “扑通!”汉子双膝跪倒给秦成碧磕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仁义啊,俺今日是遇上乐善好施的大侠了!” 被人夸是大侠,秦成碧开心了,“那几只鸟,本公子也要了,一百两。” 汉子连忙摇头,“这五只鸟不用给钱,公子喜欢就拿去玩。” 秦成碧瞪眼,“本公子让你拿着你便拿着,费什么话,不想要就都别要了!” 汉子愣了愣,连忙又磕头。 刘申见此,也道,“君子有成人之美,那三只野兔便卖给我吧,两百两银子可好?” “好,好……”汉子开始抹眼泪。 如此下来,只剩下三只野兔了,姜凌故意扫了一眼孟庭晚,“剩下的两只松鼠,我……” 孟庭晚岂肯被姜凌夺了风头,立刻道,“两只松鼠我要了,一百两!”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5章 猎虎 打猎归来的汉子呆呆地望着这群锦衣华服的少年,然后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胳膊,满是尘土的脸上透出绝望,“不疼,原来俺是在做梦啊,俺就说没这么好的事……” 秦成碧哈哈大笑,“你当自己是老虎还是豹子,一口能穿冬衣?这点银子就乐傻了?” “公子,真不少了。九百两银子足够治好俺爹的伤娘的病,还能买田置屋娶媳妇。你们是俺家的大恩人,大恩人……”汉子一边说一边磕头。 秦成碧却皱起眉头,“治病、买田、置屋、娶妻,九百两银哪够!庭晚再添一百两吧,凑足千两。两只松鼠只给一百两,确实少了些。” 一百只松鼠都不值一百两!孟庭晚握紧袖中拳头,面上还得带着笑,“成碧言之有理,不过我今日并未带这么多银两,不知……” “你出门不带银子?罢了!”出门居然不带银子,给他露脸的机会都接不住!秦成碧甚是扫兴,挥手道,“本公子出,秦奎!” 孟庭晚听了这话,羞得不敢抬头。 接过秦奎和刘家仆递过来的一摞银票和一袋银子,汉子也不看这俩人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捧着银子喊道,“苍天有眼啊!俺遇到行侠仗义的真侠了!俺遇到义薄云天的大侠了!” 当了大侠的秦成碧心满意足,挥手让汉子赶快回家,他拿着棍子逗龙笼子里的小狐狸玩。 看到吃了瘪的孟庭晚凑过去想说话,湖边的姜凌开口道,“钓鱼竿动了,有鱼!” “钓着了?”秦成碧立刻起身奔到湖边,又被晾在一旁的孟庭晚狠狠瞪了一眼提竿甩出一大大鱼的姜凌。 姜家人个个惹人厌恶,姜凌最甚! “好,晌午咱们就吃全鱼宴!”秦成碧看着大鱼,拍手哈哈大笑。 晌午饭刚过,申国公府和邑江候府的人便寻了来,请秦成碧和刘申回城。既然要启程,住店的钱便要结了。待听到掌柜说他们住了一夜吃了三顿饭,就花去三十两银子时,孔韬先怒了,“知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信不信我们回城后,立刻让京兆府的差官来把你的破店烧了!” 掌柜吓得跪倒在地,“少爷息怒,小人万万不敢啊。您这一行连主带仆共三十六人,样样都要最好的,少爷们点的好些东西,都是小人四处托人求来的……” 姜凌上前掏出钱袋,“你吓唬店家做什么?这钱我来出。” 早就憋着一口气的孟庭晚从走上前,“不必,你又没住店,钱我出!” 姜凌笑道,“你们是来找我的,庄里住不下,才委屈你们住客栈,这份钱当由我来出才对。” “姜凌说得在理,这钱该由他出。”秦成碧也从里边走出来,拍了拍姜凌的肩膀,“够意思,你这个兄弟,本公子认下了。” 自己带秦成碧过来,是要给姜家使绊子而不是让他认兄弟的!孟庭晚觉这一趟太亏了,压怒火拉着王图南往外走。 王图南觉察不出表哥的火气,他挥着小手与姜凌道别,“凌表哥,我走了。” 姜凌含笑送他们上了马车,才骑马返回柳家庄。 他一进庄子,姜猴儿便凑了上来,“少爷,您猜怎么着?秦成碧前脚打赏了银子,秦奎后脚就去追了!得亏老呼腿脚快,要不然这银子就飞了。” 姜凌诧异,“打猎的汉子是呼延师傅假扮的?” 姜猴儿嘿嘿笑,“少爷没看出来吧?小的本来想找人的,但老呼说找人不牢靠,他亲自上。” 现在回想一下,方才那汉子眼神还是与呼延图一模一样的。只是用蓬乱的头发盖住了额头,大胡子遮住了半张脸,自己就没认出来,姜凌暗暗记下这件事,以后绝不能犯第二次。 呼延图笑得一脸得意时,却听鸦隐道,“老呼,这事儿你以前没少干吧?” 呼延图眼睛一瞪,“某是第一回讹银子,以前某是为了避难,迫不得已才乔装改扮……” “这可不叫讹银子,这叫成全他们的侠士之名!”姜猴儿瞪眼。 侠士?肥羊还差不多!姜宝问,“猴儿,以前二爷没少这么被讹吧?” 姜猴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不叫讹!你们还想不想分银子了?” “想!”几人立刻围成一团分赃。 姜凌看了这几个越来越没正形的家伙一眼,转身去跨院找郭家父子。郭南雄听说那些人走了,紧张问道,“不会再有人来了吧?” 姜凌笑了,“秦成碧是当今右相的嫡孙,他亲自来了都没进得了柳家庄,谁还会来找不痛快?” 郭南雄此时对姜凌崇拜万分,“凌哥你太厉害了!一个人就把他们轰走了。” “不是我厉害,是秦成碧玩心太重,瞧不上咱们的破庄子。”姜凌十分坦然,“虽然不会再有这样明闯的,但暗中窥探的还是少不了。不过也不必担心,咱们庄中人多,足以应对。” 郭静平非常愧疚,“我们父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郭南雄也道,“如果不是我们在,今天那个白脸少爷就不会气冲冲地走了。” 姜凌笑着摇头,“他们是冲着我父亲来的,今天进来的小白脸是孟家人,不让他四处走也与你们无关。如果郭叔还觉得过意不去,那就踏下心来好好读书练箭,拿下状元进千牛卫,让他们只能眼馋。” 郭静平连连摆手,“某哪有那么大本事,能中进士就是万幸了。” 郭南雄却充满希望,“裘叔都说你悟性高,爹就加把劲试试吧。” “好。”郭静平温和地点头,“不管能不能中状元,爹都会加足了劲儿的。” 看着郭家父子其乐融融,姜凌心里正不是滋味时,姜财忽然冲了进来,“郭爷,少爷,二爷抓到老虎了!” 真抓到了?三人同时站起身,跑了出去。 待到正院堂屋,见到姜二爷怀里抱着小老虎时,郭静平惊呆了,“白虎?” “不错。”姜二爷慈父般地给小白虎顺毛,“怎么样,不错吧?” 何止不错,实在是太太太不错了,“小弟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回见着白虎。” 姜留提醒道,“郭叔见过的,我爹床上就铺着一张呢。” 郭静平呆呆望着小白老虎,“某一直以为,二哥那张白虎皮是染的。” 虎皮能染吗?若放到现代绝对可能,可这里是大周,大周有给皮草染色的技术吗? “啊!” 姜二爷忽然叫了一声,把姜留吓了一跳。姜凌冲上去焦急问道,“父亲被老虎咬了?” 才没有!姜二爷摸着小老虎道,“会不会是因为我天天睡在虎皮上染了老虎的气息,所以这只小老虎才这般亲近我?” 众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6章 送瑞童子 “不能吧?”姜猴儿凑过来想摸摸小白虎,却被他家爷拍开了。姜猴儿揉着手背,笑嘻嘻地道,“许是因为二爷穿着一身白,让这小老虎误以为您是它的同类了?” 对这个姜留表示更怀疑了,她记得老虎应该是色盲吧? 姜二爷白了姜猴儿一眼,“浑话!” 郭静平问道,“所以这只小白虎,不是二哥抓的?” “不是,它自己从跑过来的。”姜二爷摇头,“爷虽是进山猎虎的,但可没想着猎这么小的。这小家伙跑出来后,爷带着它寻了几圈,也不见大老虎,这才带了回来。” “嗷~~”小老虎抬头,奶声奶气地吼了一声。姜宝立刻道,“它许是饿了,二爷,山中抓的兔子还有两只,喂它一只怎么样?” 鸦隐瞪大眼,“还有兔子,你们怎不一百两一只买了?!” 姜宝儿也后悔得不行,“背篓找的小了,实在装不下啊!” “嗷~~”小老虎又嗷一声,姜二爷瞪眼,“还不拿兔子去!” 姜猴儿转身跑了,一会儿便拎回来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小老虎见到兔子,从姜二爷怀里挣脱,跳下去扑兔子吃。姜猴儿把它引到院子里后,才把兔子送入虎口,姜凌立刻转身捂住妹妹的眼睛,怕她害怕。 姜慕燕也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看着小老虎撕扯兔子,裘叔问道,“二爷打算如何安置这只小老虎?” 姜二爷满脸慈爱地望着院中的小家伙,“如今是寒冬,不如先在庄子里养着,待明年开春再放归山林吧。” 裘叔直接点明,“白虎是瑞兽,二爷如今德遇白虎,应回城献瑞才是。” 姜二爷直接拒绝,“爷舍不得。” 众人听了二爷这大逆不道的话,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姜留则偷偷翘起嘴角,爹爹真的是好可爱。 裘叔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二爷得瑞兽不献,若被人知晓,便是大罪。” 姜二爷哼了一声,“别把爷当无知小儿吓唬!这天下稀罕玩意儿,有几件能到得了皇上手中?还不都是被偷偷被下边的人藏了!莫说别的,就是每年各地进贡的贡品,也不是当地最好的!” “二哥,这是为何?”郭静平虔心请教。 “物以稀为贵。若各地将奇珍异宝或奇花异果进献,若真如了皇上的眼让他们年年足量进献,他们却拿不出来,好事也会变成坏事。他们拿着这些进献皇上,还不如私下里偷偷讨好上司。”姜二爷说得头头是道,“所以,这天下最好的东西不在皇宫,而是在手掌要权的朝臣府中。” 原来如此!郭静平连连点头。 裘叔见此路不通,便改口低声道,“当今圣上待二爷如此之好,看圣上被臣下如此欺瞒,二爷难道心里不觉得难受?” 姜二爷等着桃花瞳看着裘叔,说不出话了。 裘叔继续劝道,“这小老虎亲人,若二爷把它放归山林,被其他人捉去剥皮、取骨、抽筋,二爷难道不心疼?” 见爹爹的剑眉跳了跳,便听裘叔又道,“二爷将白虎献给万岁,让万岁将它养在皇家园圃之中。日后万岁入园狩猎,二爷跟去便能见到白虎,岂不是两全其美?” 姜二爷终于点了头,“这样也不是不行。不过爷得先养两天,看这小白虎壮实不壮实,万一敢送进去就死了岂不是好事办成坏事?” 众人看着院里那只按着兔子狂啃的老虎,壮实不壮实,还用看吗? 裘叔拱手,“还是二爷思虑周祥。” 姜留好学地问,“爹爹,这就是四圣兽中的白虎吗?” “不是圣兽吧?”姜二爷转头看裘叔。 裘叔解释道,“圣兽白虎,其缟身如雪无杂毛,怒目短耳、四脚五爪,可腾云。这只小老虎虽然也是白色,但它有暗色条纹,并非传说中的圣兽,但也极为难得了。这几十年来,老奴从未听闻我朝发现白虎的踪迹。” 姜留点头表示明白,白老虎虽然稀少,但她在动物园里见过,纯白虎她真没亲眼见过。 得了小白虎后姜二爷也不出门了,除了读书习武,都跟小白虎在一起。甚至晚上他都想将黑乎乎的儿子踢开,抱着小白虎睡。不过这个念头被全家人一致反对,小白虎再亲人,也是猛兽,若半夜饿了咬他一口可如何了得。 终于稀罕够了后,姜二爷才派人将白虎的事告诉大哥。姜松第二日便跑来亲眼看过后,喜极而泣,“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啊!” 身为礼部郎中,姜松对发现瑞兽当如何处置,了然于胸。他回城之后立刻将此事告知礼部尚书陶思正。陶思正闻得此讯,即刻进宫面见景和帝。景和帝果然大喜,立刻命人请瑞兽入宫。 一同被“请”进来的,当然还有发现瑞兽的姜二爷。不过让姜二爷不满的是,小老虎是装在笼子里而不是被他抱在怀里。姜二爷更想抱着小白虎,骑着他的得胜进城,裘叔千劝万劝姜二爷都不肯改主意,最后还是姜松给了他两巴掌,姜二爷才老实了。 白虎是瑞兽,二弟能抱着,万岁能不能抱?万一白虎不亲近万岁,不让万岁抱,却让二弟抱,这像话吗?该打! 景和帝见到笼子里憨态可掬的小白虎,果然大喜。 姜二爷俯身下拜,“万岁广施德政,令四海升平万民乐业,也感动了天帝,才会降下瑞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陶思正和姜松等人跟着一起跪地高呼。陶思正郁闷着自己想了一路的词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姜二抢了先;姜松则是欢喜,没想到二弟在万岁面前也这么会说话。 景和帝龙颜大悦,“如此说来,卿便是天帝的送瑞童子!” 嗯,童子?姜二爷觉得这话不对劲儿,他再拜,朗声道,“回万岁,天帝降瑞兽于连青山,昭我大周万代长青之意。瑞兽降世,不管是谁遇到,都是沾了万岁您的光。再说……” 二弟这一再说,姜松吓得心头提到了嗓子眼,暗道一声不好,不好啊! 景和帝颇感兴趣地问,“卿想再说什么?” 姜松顾不得是在殿前了,扭头狠狠瞪二弟,示意他不要在御前胡说八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7章 我不是童子 姜二爷只当没看到大哥的眼神,再拜道,“万岁……草民真是惭愧又惶恐,草民今年二十有七,早已不是童子了。” 听姜二爷说出这句话,群臣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低头肃立,生怕万岁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姜二爷的亲大哥则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二弟平日里挺精明的,怎在这关键时候犯了糊涂呢!你知不知道上边坐的是当今天子?万岁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敢说万岁说得不对,你就是不尊君、找死啊! 景和帝瞪着跪在地上都显卓尔不群的姜枫,半晌才明白他说了什么。想明白了后,景和帝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 “哈哈——” “哈哈哈——” 万岁笑了,众人如释重负,跟着笑,万岁大声笑,他们小声笑,但也有实在忍不住的,譬如礼部侍郎马海亭,便拍手跺脚,笑得前仰后合。姜松与众同僚不同,他是一边抽搐一边笑。 陶思正则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万岁登基一来,笑得最高兴的一次。姜松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弟,是真的入了万岁的眼呢,陶思正万分期待他入朝为官后早朝上的情景。届时,必定是笑声满堂,若说有不高兴的,恐怕只有邑江候世子刘承了。 相比差点惊掉下巴的宣德宫掌事公公华盛,太监总管杨奉则淡定了许多,因为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景和帝大笑之后,只觉周身舒畅。他靠在龙椅上笑问姜松,“姜爱卿,姜枫在家中也是如此么?” 姜松明白万岁想听什么,恭恭敬敬地拜道,“回万岁,臣弟在家中时,也常令微臣和家母哭笑不得。” 姜二爷一声不吭跪在地上,老老实实让大哥说。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姜枫绝对不能顶着“送瑞童子”的称号出宫门。自己若是童子,家里的儿女是哪来的?他忍痛割爱献上白虎,却成了康安城的笑话?这亏本的买卖,姜二爷绝对不干。 在家里什么样,在自己面前也什么样,果然是一片赤子之心。景和帝含笑点头,“都起来吧。” “谢万岁。” 姜家两兄弟起身后,景和帝含笑看着一身白衣,飘飘若仙的姜枫,赞道,“姜卿身姿不凡容貌出众,当得起‘送瑞谪仙’四字。” 童子升级为谪仙了?姜二爷喜出望外,跪拜谢恩,“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就不“再说”了?众臣无语,姜松又想打弟弟,景和帝再次哈哈大笑一阵,才说起正事,“姜卿送来的白虎,赐名天降,礼部以迎瑞兽之礼迎之。” “臣等遵旨。”礼部众卿接旨。 “虎乃百兽之主、森林之王。嘉礼之后,天降送归其降临之山,此山改名同穴山,为天降居所。着,羽林卫派兵守护瑞兽,任何人胆敢私闯同穴山扰瑞兽天降栖息,杀无赦。” “末将遵旨。”殿前左千牛卫大将军孔风阁朗声应下,引得姜二爷转眼以余光偷瞄之。不得不说,千牛卫的铠甲比起监门卫和羽林卫的来,确实威风多了…… 景和帝的目光又落在姜枫身上,一双龙目含笑,“姜卿献瑞兽有功。赏,黄金百两;封,送瑞谪仙。” “谢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二爷再拜。 天降被留在皇宫内,姜二爷跟在大哥身后出了宫门,谢过众人的道贺后,姜二爷把大哥拉到一边,小声又欢喜地问,“大哥,我以后在万岁面前,该自称草民呢,还是微臣?” 姜松盯着二弟不说话。以前他日日盼着二弟入朝为官,好与自己守望相助;但今日带二弟进了一趟皇宫,姜松便明白了,二弟若入朝为官,他得被吓得少活好几年! “大哥也不知道么?”姜二爷兴奋地搓着骨节分明的玉手,打算回去问问裘叔。 看他这样,姜松又有些手痒了,“万岁都封你做了谪仙,你当然不是草民!” “那就是微臣了!大哥,这谪仙算什么官呢,有俸禄和官服吗?还有,我已经是谪仙,就不用准备春闱了吧?”姜二爷笑容灿烂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您都成仙了,还当什么官!姜松瞪了二弟一眼,“你,马上给我闭紧嘴巴,立刻回府!若让我知道你在路上跟旁人说一句话,回去便罚紧闭十日!” 见大哥真生气了,姜二爷立刻闭紧嘴巴,躬身行礼,带着姜猴儿和姜宝跑了。 姜松看着二弟的欢脱的背影,又忍不住笑了。 待他回到礼部衙门,众同僚过来道贺。礼部侍郎马海亭却阴阳怪气地道,“自古至今,被称为谪仙的有两位。一位是大隐金马门的汉朝名臣东方朔,第二位是前朝‘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诗中谪仙李太白。没想到自今日起,又添了一位——便是我朝的送瑞谪仙姜枫!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马海亭与孟回舟沆瀣一气,多次给姜松穿小鞋,姜松以前还避让着他,这次却毫不退缩。他向正北拱了拱手,朗声道,“万岁赐封卑职的二弟为送瑞谪仙,就如大人所言,当真是可喜可贺。” 姜松抬出景和帝,怼得马海亭说不出话,屋内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正这时,礼部尚书身边的差官过来传话,“马大人、姜大人,陶大人请您二位去正衙议事。” 马海亭甩袖,率先走了出去。姜松略整理衣衫,也跟了出去。他们走后,衙内气氛为之一松,有人道,“马大人的脾气,真是越发大了。” 又有一人笑道,“后院起火,谁摊上也会脾气大。” “包兄错了,马大人可不是后院起火。”是外院才对。 “付兄所言极是。”礼部郎中包德政拱手,与付孝文交流一下眼神,脸上皆有些讽刺之意。 马海亭在昌明坊偷养外室被其夫人发现,闹得昌明坊不得安宁,此事被御史大夫一本参到御前后,礼部众人早已不屑与马海亭同衙为官,只是碍于他的官位,当面隐忍罢了。 姜枫的确一无才名二无名篇,但人家是发现了瑞兽,才被万岁亲口封为送瑞谪仙的,这就是人家的本事。你马海亭心中不服,却在殿上赞得比谁都大声,此等表里不一之人,怎配在礼部为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8章 谁和谁同穴 姜二爷枪挑夜叉寨,万岁赐宝弓,康安城百姓还没来得及过过眼瘾,姜二爷便带着宝弓去城外寒庄闭门苦读,让众人扼腕又佩服。 姜二爷闭门苦读之暇,只不过出门散个步,便遇上了瑞兽白虎天降,又让康安城百姓羡慕得掉渣。姜二爷进宫献瑞,万岁赏黄金百两、赐封送瑞谪仙,康安城的百姓沸腾了! 谪仙是什么?是清雅脱俗、犹如自天上被谪居人世的仙人。放眼天下,也只有第一美男子姜枫,才配得上这个称号。万岁跟他们一样,也觉得姜二爷容貌一等、人品一流!若大周有热聊关键词排行榜,“姜二爷”和“姜谪仙”肯定高登榜首,令人望尘莫及。众人聚集到西市翘首以盼,等着谪仙姜二爷前来。 然而此时,姜二爷却站在自家书房内,与兄长大眼瞪小眼。 姜槐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和稀泥道,“二哥,大哥说得在理。白虎降世,城中和方圆几十里的百姓必会前去烧香祭拜,柳家庄离着同穴山太近,二哥若还住在同穴山,会被吵得无法安心读书的。” 说完二哥,姜槐又说大哥,“离着过年还有不足十日了,咱们得买年货、拜神祭祖,还要各处走动、人情往来,只大哥和小弟是不够的。不如过完年再让二哥去姜家庄读书,大哥你看行吗?” 姜松哼了一声,“我又没说让他马上去。” 姜二爷也立刻退了一步,“我也没说非得在柳家庄赖着不走。” 终于翻篇了!姜槐给两位兄长斟茶,感慨道,“咱们兄弟也该凑在一起,好好过个年了。” 可不是么,去年的现在,他在为二弟将要被乐阳公主抢去发愁,两三天后,家里人为了把他和两个孩子从牢里救出来发愁。姜松端杯,“自父亲蒙冤离世后,咱们府里多灾多难。没有三弟的苦心奔波,咱们一大家子就不能衣食无忧;没有二弟的勤学苦练,咱们就没有现在的荣光。来,愚兄以茶代酒,敬你们一杯。” 三兄弟碰杯,饮尽杯中茶后,姜二爷真诚道,“如果不是大哥的鞭策和三弟的苦劝,我一定走不到这一步。” 姜槐也道,“父亲去后,是大哥掌家中正、有度,咱们才能撑过难关,越来越好。” 说完,两兄弟敬大哥,三人碰杯,都笑了。姜二爷嚷嚷道,“今日就算了,大年三十咱们哥仨得喝个过瘾!” 姜松叹了口气,“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今年腊月小进,没有三十。” “那就除夕夜喝个过瘾!大哥,今年我要买好多烟花爆竹,放一夜!”姜二爷又嚷嚷道。 姜松瞪眼,“花银子听响儿过瘾是不?” 姜槐连忙劝道,“大哥,今年难得欢喜,就让二哥过过瘾吧,再说也用不了多少银子。” 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交给三弟,“这是八百两银票,是我打猎换回来的。三弟收着,府里过年的用度、青龙和得胜的草料都由这里出。” 这么多?姜槐吓坏了,“二哥莫不是还抓了只大白虎,偷偷卖了吧?” 姜二爷哈哈大笑,“非也。只是松鼠兔子之流,不过运气好,撞上了几个人傻钱多的混小子罢了。” 姜松又倒了杯茶,“就像你当年一样?” “大哥,他们比起小弟来,可差多了。”姜二爷洋洋得意道。 一墙之隔的孟家内,孟庭晚抓了一把破碎的核桃仁,狠狠扔向装松鼠的笼子。两只躲在枯木洞里的松鼠,像是死里一边,躲在里边不肯出来。 这两只害得他被众人嘲笑了一顿的小畜生,进城后又被秦成碧塞给了他,让他好好养着。若非怕日后秦成碧忽然兴起要看松鼠,孟庭晚早就用他想的十几种方法弄死它们了! 孟庭晚又狠狠砸了几把碎核桃,才用帕子擦净手,向外走去。途径三叔的庭院时,便听他在里边怒吼,“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称谪仙!”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后,院里没了动静。 自小到大,府里所有的吵闹和怨恨都跟姜家有关!孟庭晚握紧拳头,快步向祖父和祖母居住的后院走去。这康安城,他一天也待不住了,他要去找父亲和母亲。 孟庭晚走了后,趴在墙缝这边的几个人直起腰。书秋气得脸都红了,小声骂道,“松鼠多可爱,孟庭晚绝对不是个男人!我娘说只会欺负弱小的男子,都不算男人!” 不错。姜留点头,“咱们得想办法放它们走。” 这有何难,姜凌唤道,“姜财,你去把松鼠抓过来。” 姜财领命,翻过墙到了孟庭晚的书房院内,打开笼子的门从树洞里掏出两只小松鼠后,又关上笼门,再弄弯两根笼子上的铁丝,假装松鼠是自己逃走的。 姜财回来后问,“少爷,这两只松鼠怎么处置?” “给我吧。”姜留伸手,却被哥哥拦住了,“松鼠的爪牙锋利,会抓人。” 姜留乖乖听话,抬小胖手摸了摸被姜财抓住的松鼠光滑的皮毛,发现小家伙浑身紧绷着,“哥哥,要放它们回同穴山吗?” 姜凌摇头,“既然是它们自己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就让它们自己走,它们想去哪就去哪。” 这样也好。小松鼠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真是机灵极了,姜留很喜欢这俩小家伙,轻声安抚道,“别怕,马上就放你们走。打你们的那家伙叫孟庭晚,你们以后闲着没事儿就回来看看,用榛子壳砸他,使劲砸,知道不?” 姜财撒手后,俩小家伙一溜烟跑到远处高大的银杏树上,没了踪影。姜留摸摸自己的小下巴,琢磨着这小东西跑得快,还是自己跑得快。姜凌提醒道,“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 姜留哦了一声,跟哥哥往回走了几乎,忽然想到一件事,“哥哥,万岁为什么给天降的山头起名同穴山呢?万岁想让谁跟天降同穴而居?”不会是……她爹吧?! 拉着妹妹的姜凌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名称是有典故的。《山海经》的西山经里有座鸟鼠同穴之山,山上有很多白虎、白玉。” 原来如此!姜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没读过《山海经》,不知道。” “《山海经》很有趣,上边很多字我都不认得,晚上咱们一块读。” “叫上姐姐吧,姐姐就喜欢学不认识的字。”姐姐是学霸,娘亲留给他们的两家店铺账册上的生僻字,她都记下来了,还能写出来,关键是还写得匀称漂亮,让姜留佩服不已。哥哥什么都知道,也让姜留佩服不已。自己有什么能让人佩服的地方呢?姜留想了想,好像,没有…… 待到深夜,姜二爷回房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得意洋洋地道,“凌儿。” “嗯。” “万岁给天降住的山起名同穴山,你说他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是想让爹跟天降一块住?” 姜凌颇为嫌弃地翻了个身,“父亲有功夫胡思乱想,还不如多读几本书。” 好端端的,怎又到读书上去了?姜二爷的帅脸满是疑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79章 二爷出街 去年过年时,哥哥和大伯、三郎被关进了西城兵马司大牢,姜家人心惶惶,所以姜留穿越过来后第一个年过得稀里糊涂。今年,大伯升官和爹爹中举受封,乃双喜临门,姜家上至祖母下至老管家,都铆足了劲儿,要好好过个年。 送灶神吃灶糖、移家具扫积尘、买年货做糕点等等,各家各户年底必做的事,姜留都积极参与。 灶糖又甜又粘,吃了灶糖,各家灶神上天后张不开嘴,所以无法说各家人的坏话,有趣又腹黑;房里的桌椅板凳都要擦拭得一尘不染,被褥都要晒得暖烘烘的,她和姐姐也把娘亲留给她俩的东西搬出来清点、擦拭、晾晒,每次看到这些,姜留就觉得自己是有钱人,感觉非常好。 府里各式各样的年货都要备买,姜二爷主动争取了买烟花爆竹的差事,姜留主动争取了跟爹爹同去,姜慕燕和姜留不放心妹妹,于是,姜二爷带着一串儿女出城买买买。 烟花爆竹危险,易引发火灾,所以卖烟花爆竹的地点被置在城外集市上,东西南三门外均有。因西城门离着姜家最近,姜家父女便先从西城外的烟花集市逛起。 姜二爷一出现,立刻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站在马车上的姜留,看着万紫千红以爹爹为中心迅速聚拢,场面甚是壮观。姜慕燕也钻出车厢,见到这么多人围拢过来,又缩了回去。不过看到姜凌把妹妹抱下去了,姜慕燕咬咬牙,还是跟了下去,站在父亲身后,听着他与众人寒暄。 “姜二公子,可见着您了!” “二公子这几日去哪了?小女子在西市转了五日,都没碰到您。” “谪仙大人,天降大人可安好?” “……” 万花丛中一点白的姜二爷如游鱼入海般洒脱自在,耐心回应众人的问题后,姜二爷笑着问道,“诸位来的早,不知今年哪家的烟花最漂亮,哪家的爆竹声最响?” 姜二爷一句话就把众人的关注点,从自己身上引到了烟花爆竹上。人群中的商贩们立刻高声喊着,“二爷,小人家的最响!” “俺家的最好看!” “二爷,我家的是从浏阳运来的新品种,保证您没见过!” “哦?新品种?爷瞧瞧。”姜二爷对这个感兴趣。 “二爷这边请!”被姜二爷点名的摊贩满脸放光,扯脖子冲着人群外高喊,“当家的,谪仙姜二爷要看咱们的地老鼠,快拿出来!” 众人让开一条路,姜二爷拉住小闺女的手,又叮嘱姜凌照顾好大闺女,跟着摊贩去看新品地老鼠。 名为地老鼠的新品烟花还没有姜留的小拳头大,摊贩拉开地老鼠的捻,用力吹掉香头上的灰,大声道,“大伙儿让一让,这烟花真跟老鼠一样到处钻,凑这么近,烧了大伙的鞋袜咱可赔不起。” 还能跑?姜留睁大眼睛看着,细捻烧尽后,地老鼠迅速化作一团会动的烟花,且速度越来越快!见地老鼠向自己冲了过来,姜留刚要跳起,却被爹爹一把拎了起来。 姜二爷抬脚,冒着火星的地老鼠从他脚下穿过,钻入身后的大姑娘小媳妇堆里,人群立刻散开,惊呼尖声和笑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一不小心就会引发火灾。姜留擦了擦额头的汗,“爹爹,这个咱们别……” “好!给爷来两箱!”姜二爷豪爽地喊道。 姜留…… 摊贩大喜,又扯着脖子大喊道,“当家的,谪仙姜二爷来两箱地老鼠——” “好嘞!”摊贩媳妇从摊子底下掏出三箱地老鼠,“二公子家有两位姑娘一位少爷,怎么也得一人一箱才够放!当家的,把这三箱地老鼠给二公子送车上去。” 姜二爷也不嫌多,“猴儿,给钱,宝儿,接货!” 将地老鼠交给姜宝后,摊贩却不肯收钱,“二爷能看上咱这小玩意,是咱的福气。” 姜二爷刚要推辞,摊贩媳妇又道,“二公子挑了夜叉寨,我们的货才能平安运到康安。若小妇人收了您的银子,回去哪还有脸进家门?二公子,您就别为难我们两口子了。” 姜二爷含笑抱拳,“那姜某就多谢了。愿大哥大嫂生意兴隆,归程一路平安。” 得了姜二爷的祝福,这两口子笑得比得了银子还开心,“借您吉言,小人也祝二爷明年金榜题名。” 跟在姜二爷身后的鸦隐摸着下巴,“老呼,从浏阳到康安,要打惠安路过?” “差着几百里呢,人家这么一说,咱就这么一听,较真就没意思了,你就安安静静跟着,见识见识咱家二爷的真本事。”呼延图满脸笑,早就听姜猴儿说二爷买东西不用给钱,今儿一看,还真是。 他们从西城门外的烟花集市逛到南市的,再到东市的。摊贩们争抢着往姜家吗车上塞烟花,姜二爷不收就是瞧不起他们,姜二爷给钱就是砸他们的脸。到后来马车塞不下了,摊贩还扯过一辆路边等活的马车继续塞,硬是塞了足足四辆马车。 呼延图摸着自己胡子邋遢的脸,羡慕得直流口水。回去他就烧香拜佛,下辈子一定要让他也长成姜二爷这样。 姜留除了羡慕爹爹刷脸提货外,更在意爹爹带货的本事。 能被摊贩送上姜家马车、得了爹爹赞许的烟花爆竹,立刻会被众人争相购买,销售一空。或许在这些人看来,能买到姜二爷相中的烟花,就是买到了姜二爷一样的福气,来年一定会顺顺利利,这场面简直不可思议。 于是,送祝福的爹爹开心,赚了银子的摊贩开心,花了银子的百姓也开心,皆大欢喜! 大周没网,实在是太遗憾了!就爹爹这人气,只要给她根网线,然后架个手机,让她爹在屏幕前一戳,金银绝对如江水般呼啸而来,就是被元宝砸满脑袋包,姜留也乐毅…… 从一大早逛到晌午,姜二爷才带着儿女到东市的茶仙居用饭。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这位店家太会说话了。他跟姜二爷说:“只有我家的店名,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 听了这话后,非常认同这一观点的姜二爷,开心地带着儿女们进来了。都不用他们点,店家就上了满满一桌子菜。于是,姜留明白,这顿是也免费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0章 旧案 吃着美味的红烧鱼,姜留越来越明白为啥她爹喜欢出来逛了。如果她有爹爹一半的受欢迎程度,姜留也不愿意在家里拉弓练箭写策问。 吃饱喝足后,姜二爷懒散地靠在雅间的长榻上,安排接下来的行程,“你们在这歇会儿。歇够了后,爹带你们去买过年穿的新衣。” 姜留欢快应了,“爹爹呢?” “我出去转转。”姜二爷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出门了。 一大早出门逛到现在,她这后半程一直坐在车上的都累了,爹爹还这么精神抖擞,姜留很是佩服。 哥哥躺在她左边后,姜留打了个哈欠也打算躺会儿,却见姐姐闷闷地低着头,便问道,“姐姐怎么了?” 姜慕燕郁闷地小声道,“我不想让父亲带咱们去买新衣。” 嗯?姜留一阵后怕。幸好姐姐这话没当着爹爹的面说出来,否则爹爹肯定要闹脾气。姜留小声问,“姐姐为什么不想让爹爹带着咱们去?” 能让姜慕燕敞开心扉的,也只有妹妹了。她如实道,“没有哪个父亲会带着女儿去选新衣的,别人会说咱们家不懂规矩。” 的确会有人这么说,姜留接着问,“咱们先不管别人怎么说,姐姐你想让爹爹去吗?” 小姐姐低着头不说话,姜留也不催她,静静等着。可她身后的哥哥等得不耐烦了,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该歇息了。姜留顺势把自己已经不是很胖的小爪递过去,哥哥捏住她的小爪子后,老了。 姜慕燕思考了很久,才轻轻摇头,“不想。” “为什么不想?”姜留追问。前两天年底除尘,她们把屋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晾晒时,姐姐还说爹爹眼光好,从福州买回来的衣裳都很好看呢。 姜慕燕咬咬唇,“咱们又不拮据,我不想被人施舍,也不想被人围观。” “姐姐觉得集市上那些人送爹爹爆竹,是施舍?”姜留问道。 姜慕燕轻轻点头,想起集市上的一幕幕,她觉得很难堪。 姜留耐心给她解释,“姐姐在车上没往外看,所以不晓得。并不是什么人送爆竹爹爹都收的,那些欺行霸市、偷奸耍猾的,爹爹一个也没收。” 姜慕燕疑惑,“妹妹怎么知道的?” 哥哥又拉衣袖了,姜留示意姐姐跟她一起躺在榻上,盖上带来的薄被面对面说悄悄话。 姜凌虽不满妹妹背对着他,黑着一张小脸。 姜留继续道,“留儿一直留意着车外,听车边人说的。爹爹收了谁家的爆竹,好些人就去抢着买谁家的。送爆竹的卖完货,就可以开心过个好年。所以,爹爹收哪家,就是帮了哪家。” 姜慕燕认真想了一会儿,抬起浓密的睫毛,“不是的。父亲是看着中意才收的,他不是为了帮人。” 不愧是她爹的女儿,真了解爹爹!姜留忍不住凑过去,在姐姐脸上吧唧了一口,“姐姐说得对。爹爹的确是看着谁家的爆竹好,看着谁顺眼,才收谁家的。但是爹爹收了他们的东西后,他们可以卖出更多的爆竹。姐姐你想,爹爹不知道这一点吗?” “他知道。”姜慕燕又垂下眸子,商贾之事父亲懂的不少,书却读的不多,不务正业。 “爹爹知道,但他还是收了。”这若是搁到现代,就相当于他爹免费帮人带货了,亏得的可是她爹!姜留继续道,“爹爹开心的同时,还帮了摊贩。姐姐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感激爹爹?” 不会,他们会觉得父亲傻。姜凌心里默默地回答。 姜慕燕点头,表示她明白了,“那些人不是施舍,是为了做生意。” 姜留继续道,“姐姐说买衣服时不想让人围着,那就跟爹爹讲,不要把话闷在心里。你不说,爹爹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爹爹只会以为姐姐跟娘亲一样看不起他,不想跟他待在一块。 姜留又问,“姜家懂不懂规矩不是别人说了算,而是规矩说了算。姐姐,四书五经上有说父亲带子女买衣裳,是不守规矩吗?” 有。姜凌心里回答。 姜留在屋里开解姐姐时,姜二爷正在茶仙居前厅内眉飞色舞地与众人讲皇宫如何庄重威严,景和帝如何睿智绝伦,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待姜二爷说完一茬开始喝茶时,茶仙居的掌柜过来斟茶,“二爷,外边有位姓瞿名伦学的书生,想进来当面向您道谢。” 姓瞿的? 姜二爷正疑惑时,姜猴儿提道,“二爷,敦化坊三条巷的命案,死的人就是瞿伦学的寡妇娘。” 姜二爷想起了西城兵马司大牢里,那位说他大儿媳不是东西,托自己照顾他女儿的老汉,便对掌柜道,“你跟瞿伦学说,爷没有帮过他,他不必向爷道谢。” 掌柜的走了后,姜二爷问姜猴儿,“那案子怎么判的?” “潘氏不孝公婆、卖小姑子换钱,她恶意推倒瞿寡妇致其撞在桌角丧命后,反串通潘家人诬赖刘英娥杀人,高大人判了潘氏死罪。”姜猴儿说道。 姜二爷好奇问道,“刘曲在狱里,她要怎么做才算尽孝?” 返回来的掌柜接话道,“二爷,这个案子小人知道,小人也住在三条巷。刘曲的媳妇就是被他大儿媳潘氏气死的,刘曲犯事儿被抓后,衙门罚银三十两,囚一年。但因为潘氏霸着家里的钱匣子不肯交罚银,刘曲才被判囚三年。” “这么说来,的确该杀。”姜二爷点头。 姜猴儿接着道,“潘氏被杀后,她的三个孩子就由刘英娥照料。谁知刘老大回来后听信了潘家人的话,把亲妹妹赶出了家门!瞿伦学带刘英娥去牢里见了刘曲,刘曲就把女儿许给了瞿伦学,现在刘英娥已经是瞿家妇了。” 掌柜笑道,“这个官司前前后后打了两个多月,如果不是陆雪明,刘英娥早死了。当时大伙都琢磨不明白陆雪明为啥帮刘英娥打官司,原来是您仗义出的手。瞿伦学是该给您磕头的,因为他现在拜在陆雪明门下,做了状师。” 姜二爷不喜欢被人正经八百地磕头道谢,“那也是他自己的有些本事,才入了陆雪明的眼。爷忙着呢,没空。” 姜二爷回到雅间,唤醒了儿女,带他们离开茶仙居去买新衣。 马车走后,站在茶仙居门边的一个白衣书生恭恭敬敬地向着姜二爷远去的方向拜了三拜,才转身离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1章 爹爹是不是不讨厌我了 若说女儿家的衣裳和饰品,当然是西市的彩衣巷最好,当然价格也数这里最贵。 一家四口坐在一辆车里,姜留向姐姐示意了好几次,小姐姐才鼓起勇气,“父亲。” “嗯?”正低头摆弄把件的姜二爷头也不抬。 姜慕燕抿抿唇,也低下头,“父亲,待会儿咱们去买新衣,可以不要让很多人跟着么?女儿……不喜欢她们围上来品评女儿的衣饰。” “好。”姜二爷伸手,把新得的把件递过去,“这个拿去玩吧。” 姜慕燕抬手接住这对雕刻山核桃,愣住了。 姜二爷挑挑眉,“这上边雕的是岁寒三友,茶仙居的掌柜说是名家雕的,你不是就喜欢这玩意?” 这好像是父亲第一次亲手递给她礼物,姜慕燕有些受宠若惊,“多谢父亲,很,很喜欢。” 姜二爷也不知该再说什么,便顺手抄起小闺娘的爪子捏。捏了两下后,姜二爷皱眉,低头摊开手掌仔细看,发现小闺女的手瘦了些长了些,他感到万分失落,扬声道,“猴儿,到馓饴巷南街口时停一停。” 待到了馓饴巷口,姜二爷问小闺女,“喜欢吃什么糖?” 原来是要给自己买糖啊,姜留咧开嘴,露出两颗兔兔牙,“爹爹,留儿不吃糖了,吃糖坏牙。” “吃完糖多漱口刷牙便是。”姜二爷放开小闺女的手,“凌儿,你带你妹妹去,多买几斤。” 不要怀疑,大周已经有牙刷了,只不过还不太普及。很多人还是习惯用盐水、浓茶或酒漱口清洁口腔,也有人嚼杨柳枝揩齿。不过,走在时尚第一线的姜二爷喜欢用牙刷,所以三个孩子也跟着他用牙刷洁齿。 姜凌应了,带着妹妹下了马车。她们走后,姜慕燕单独跟父亲呆在同一辆马车内很不习惯,便道,“父亲,女儿也想去。” 姜二爷点头,待大闺女也下去后,他伸直大长腿,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内闭目养神。 “二哥!” 姜二爷刚闭上眼,车窗外便有人唤他。姜二爷翘起嘴角,挑开车帘,“你怎在这里?” 柴易安笑容满面,“跟二哥一样,待孩子出来买糖。二哥,相请不如偶遇,咱去喝两杯?” “也好。”姜二爷从马车上跳下来,走进冯记糖果铺,就见柴四家的傻小子正围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转悠,怎么看,怎么碍眼。 姜二爷上前一步,拍了拍柴小八的肩膀,“小八。” 端着糖果的柴林桑转头见到姜二伯,笑得眼睛都要没有了,“谪仙二伯。” 这是什么称呼!不过姜二爷喜欢,“我和你爹去吃茶,你是跟着我们一块去,还是……” “我跟着凌哥他们一块!”柴林桑立刻做出选择,随后朝着姜凌讨好地笑。 姜凌虽嫌他烦,不过当着柴四叔的面却表现得极为懂事,“四叔放心,我会照顾好八弟的。” 柴易安当然放心,笑着点了头。 姜二爷又叮嘱两个闺女,“让猴儿跟着你们一块去,相中哪件便买哪件。” 待父亲和柴四叔走后,姜留笑眯眯地问柴林桑,“八哥要买新衣吗?” 柴林桑摇头,“宫里赏了好些布匹,不用买,不过我想跟你们一起去转。” 人家姓柴,爷爷是王爷,这个她们比不了。姜留儿笑眯眯地点头,“好。” 柴四叔走了,姜凌就受不了柴小八围着妹妹转了,他拉着妹妹到旁边买糖,买完糖便把妹妹送回自家马车上。柴林桑理所当然地摇跟上去,姜凌伸胳膊拦住他,“咱俩走着,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买给妹妹玩。” “好啊!”柴林桑立刻应了,又跑到车窗边跳着脚问姜留,“留儿妹妹想要什么?” 姜留笑眯眯地说,“我和姐姐想要会扑棱翅膀的小木鸟。” “好。”柴林桑应了,开始东张西望找小木鸟。 马车里,姜留笑着问小姐姐,“姐姐,留儿能看看爹爹给你的核桃吗?” 姜慕燕立刻递给她,“你挑一个,咱们一人一个。” 姐姐不管有什么东西,都会分她一份。但这个姜留不能要,“留儿想要雕小鹿的。” “好,咱们看路边有没有,姐姐给你买。”姜慕燕将车窗帘挑起,与妹妹一起趴在窗边望着路边摊贩摆出的货物。 之前姐姐还觉得这样做不合规矩呢,姜留翘起嘴角,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小声道,“姐姐,因为你肯向爹爹说出心中的想法,所以爹爹奖励你一对核桃,姐姐开心不开心?” “……嗯。”当时她正等着挨骂,谁知父亲却在她手里放了一对核桃,姜慕燕的眸子有些不敢相信,“妹妹,你说爹爹是不是不那么讨厌我了?” 姜留转眼看着姐姐的丹凤眸、小鼻梁和略薄的唇,笑道,“爹爹喜欢岁寒三友吗?” “不喜欢。”姜慕燕很肯定,父亲连绣竹叶的衣裳都不穿。 “爹爹不喜欢,还拿了对松竹梅的核桃,本来就是要送给姐姐的。”姜留非常肯定这一点,如果是送给哥哥或自己的,爹爹早就随手扔过来了。 姜慕燕的眼里有了水光,嘴角却翘了起来,“咱们买把好些的折扇吧,我给父亲画一副山水扇面。” 姜留觉得姐姐这回真的是投其所好了,爹爹恨不得一年四季都拿着扇子,她给姐姐出主意,“姐姐就画天降的同穴山,爹爹一定会喜欢的。” “好,同穴山很好画。”姜慕燕颇为自信地点头。 好画?姜留眨巴眨巴眼睛,比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姐姐,自己似乎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 是不是该学点啥,否则以后参加宴会什么的,需要表演才艺时怎么办? 待买了衣裳回府用膳后,姜留还在想才艺的事。唱歌跳舞不行,这是歌姬干的;琴也不行,二姐姐和小姐姐都以琴艺见长,自己不能夺了她们的风头——虽然也夺不了;下棋也不行,她没这天赋;排除完这些,就只剩下两个了:书法和女红。 女红不行,她没这耐心,书法似乎还可以考虑,但是要出彩也不容易……姜留转头问哥哥,“哥……哥你怎么了?” 姜留这才发现,他哥没在看书,而是低着小脑袋,似乎有心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2章 我不想努力了 姜凌不吭声,用动作诠释他很不开心。 姜留想了想,“柴八哥烦到哥哥了?” 姜凌摇头。 “三郎又找事了?” 姜凌还摇头。 姜留跳下椅子,转到他面前,抬着小脑袋看哥哥,认真看着他。姜凌抿了抿唇,答道,“祖母方才叫我过去了一趟,说在外院书房给我收拾了一间屋子,让我过完年暖和了搬过去。” 原来是为了这个。姜家的男孩,满七岁开始读书后,就要搬到外院书房的小院内居住,康安城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安排。现在大郎哥、二郎哥和三郎都住在那边,不过大郎哥在国子监读书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所以书房的小院内大多数时候只有二郎哥和三郎。 哥哥来到姜家时,就已经满七岁了。不过爹爹想着他刚来还不熟悉,便让他住在西院,后来因为哥哥总做噩梦,才被爹爹拎去正房一起睡。眼看着太后殡天就要满一年,国丧也要结束了,哥哥再留在爹爹房中,确实不方便。虽说娘亲不在了,爹爹还有两房漂亮的小妾呢。 姜留很明白,哥哥不愿意去前院,不是因为舍不得爹爹,而是不想跟自己分开。她也舍不得,但也到了该让哥哥去外院的时候了,“哥哥只是搬到那边去睡觉,其他的都跟现在一样呢。” 不一样,离着妹妹远了他就心慌。姜凌委屈巴巴地看着妹妹,“以后妹妹肯定会跟姜慕燕原来越近,跟哥哥越来越远。” 姜留立刻保证,“不会的,留儿跟哥哥和姐姐永远会一样近!” 姜凌更委屈了,“妹妹天天跟她一起睡觉,今天晌午好不容易咱们一起睡,妹妹还背对着我,一直跟她说话,睡着了都没转过来。” 姜留连忙道,“转过来了,我睡醒时是面朝哥哥的。” “那是我把你抱过来的。” 姜留…… “后晌妹妹也一直跟姜慕燕在一起,妹妹跟柴小八说的话,比跟我说的还多。”姜凌继续控诉。 哥哥用这小鹿般纯净又明亮的委屈小眼神看着自己,姜留立刻感同身受地认为自己做了了不得的错事。可转念一想,不对啊!她跟小姐姐去买女孩儿家穿的新衣裳,当然得跟姐姐在一块啊。至于跟柴小八说得话多,那还不是因为柴小八一直巴拉巴拉嘛。 姜留张嘴刚要解释,看到哥哥伤心的模样,她又改口了,“那咱们现在多说会儿话、多待一会儿,好不好?” 姜凌点头,把妹妹抱起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哥哥想说什么呢?”姜留打开话头。 “什么都可以。”姜凌跟妹妹挤在一起,“妹妹刚才想说什么?” 刚才?姜留盯着哥哥的小黑脸往前倒了很久,才倒出刚才想说的话,“哥哥,你说我该学点什么本事呢?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姐姐会女红和弹琴,我什么都不会。等到以后出去玩,被人问起来我说什么都不会,感觉很丢脸。” 姜凌想了想,“妹妹想学什么?” 姜留又掰着手指头跟哥哥分析了一遍,最后道,“所以只能选书法或女红,哥哥觉得哪个好?” “女红不好,伤眼睛、费功夫还会扎到手。”姜凌分析道,“还是书法吧,练字可以修心怡情,咱们还可以在一块。妹妹的字很有力道,练出来一定很好看。” 她学用毛笔时,筋脉还不通畅,动作很慢。也正是因为足够慢,才在孔夫人耐心的教导下,将悬腕、握笔、运笔、提笔、顿笔等每一个动作都练得极为标准。虽然她的字现在还不好看,但正是因为不好看,练一练就进步很大! 姜留决定了,“好,那就练字。” 姜凌也开心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以后咱们每天练五页,很快妹妹的字就能超过三郎了。” 嗯?姜留惊了,“哥哥是说,留儿现在的字还不及三郎的好?” 姜凌摸摸鼻子,“不过妹妹放心,父亲的字跟你的一样。” 那可不行!比不过哥哥姐姐也就算了,怎么能连三郎都比不上!至于爹爹,人家是靠脸吃饭的,自己可不能比。姜留撸起袖子,说练就练。 待姜二爷美滋滋从外边回来时,先听到大闺女的琴声,再看到书房亮着的烛火,满意点头,“爷的儿女,个个上进。” 靠在院墙上的鸦隐翻眼望天,最该上进的那位,却天天东游西逛呢。 进书房见到小闺女不是在玩,而是趴在桌边写字,姜二爷问道,“留儿做错事,被你祖母罚了?” 你才被罚了呢!姜留非常严肃地道,“没有,女儿想把字练好。” 姜二爷立刻皱眉,“你现在就写得挺好,不用练。” 也就您觉得咱俩的字挺好,姜留非常坚持,“女儿要练到能出字帖、写匾额那种好。” 姜二爷眉头皱得更紧了,“写到那样又有何用?” 姜留解释道,“姐姐们都有一技之长,女儿什么都没有,写好了字也算一个能拿得出手的本事。” 姜二爷叹了口气,“傻!字就是用来传言达意的,只要会写会读就好,写漂亮了有什么用?再说了,你若真写得一手好字传出才名,那才是祸事。” 怎么就祸事了?姜留不明白? 你长得模样像爹,长大了必定容貌过人。若只是徒有其表也就罢了,再添个才名,那不是祸事是什么?爹可不想把你送到宫里去吃苦受罪。不过闺女还小,姜二爷不想吓着她,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既然是写好写坏都一样,你却耗费大好时光在这上面,不是祸事是什么?” 好像……还挺有道理……姜留非常上道地追问,“爹爹,那您觉得女儿该学点什么?” “你什么也不必学,想吃就吃,想玩就玩。”姜二爷道。 ……有这么教女儿的么?“那如果有人嘲笑女儿什么都不会呢?” “让你哥揍他!”姜二爷答得理直气壮。 “是。”姜凌应得斩钉截铁。 姜二爷抽了闺女手中的笔,搁在一旁,“留儿什么都不必学,那些无人可依靠的女儿家才会自己学本事。你有爹呢,爹在一日就疼你一日,哪日爹不在了,有你哥在,也没人敢给你脸色看。凌儿做不做得到?” 姜凌用力点头,“能。” “那你就好好读书习武,否则以后有人敢欺负你妹妹,你都没本事打回去。” “父亲放心,儿必定青出于蓝。” 姜留看看爹爹又看看哥哥,忽然不想努力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3章 姜留的商业计划 想归想,作为千年后穿越而来的人,姜留从来没想过要依附任何人生活。姜留不是不相信爹爹和哥哥会一直护着她,但她就是别人的累赘。他们会保护自己,当他们累了时或者在他们不熟悉的领域,姜留也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保护他们。 姜留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府里窘迫的情况她很清楚。孟家和乐阳公主等人虎视眈眈,家里的生意也仅能维持一家人的日常花用而已。她既然有能力让家里人过得更好,当然不能只心安理得地享受家人的疼爱,却什么也不做。 从北向南走了三千里,姜留将大周的情况摸了一遍。大周的交通、货运远不及现代安全、迅速,所以她的老本行——电子商务是干不了了。搞发明创造?她一个文科生没那本事!所以,她能搞得还得是自己擅长的,电子商务搞不了,那就去掉电子,只搞商务。 还有八天就过年了,现在正是大好机会。第二天一大早,姜留便去找三叔,共商赚钱大计。 正与老管家商量过年采买年货的姜槐见到侄女来了,松开紧皱的眉头笑道,“留儿是来找你五姐么?她跟你三婶去了她舅家,后晌才能回来。” 临近年关,嫁出去的女儿会给父母送年礼,她和姐姐也给外婆准备了鱼和肉,已经送了过去。姜留摇头,“留儿是来找三叔的。” 听侄女是来找自己的,姜槐放下手中的采买清单,笑着问,“留儿又梦到什么好吃食了?” 姜家的肉酥作坊今年赚得没有去年多,但也有两百多两银子,姜槐就盼着二嫂多给六丫头托梦,再添些新鲜吃食,好多赚些银子。 姜留摇头,“没有梦到。三叔,我想到一个赚钱的主意,想问三叔行不行。” “哦?你说说看。”姜槐让她坐下。老管家也凑过来,“六姑娘,老奴能听听么?” “当然可以,您坐。”待老管家也坐下后,姜留才讲道,“三叔,厚叔,留儿昨日和爹爹、哥哥、姐姐去买爆竹、衣裳,转了一整天。” 老管家乐呵呵地点头,姜槐也喜上眉梢,二哥带回来那么多烟花爆竹,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 姜留继续道,“留儿累了一整天,只去了爆竹集市和彩衣巷,还有好些地方没去呢。” 姜槐笑道,“康安城东西南三市大得很,三五日是转不完的,留儿想买什么告诉三叔,三叔派人去给你买回来。” “留儿都不知都有些什么铺子,铺子里都卖什么好玩的。”姜留说起自己的点子,“于是,留儿就想到一个好主意:如果有一张纸,上边列着每家铺子里都有什么东西、卖多少钱就好了。”姜留眼巴巴地望着三叔。 康安城很大,各类店铺过千家,每家店铺的宣传手段,最多也就是派个伙计在门口吼两嗓子拉客而已。所以,这里存在买卖双方信息不对称:卖家不知道哪些人需要他们的货物,买家不知道哪些店里有他们想买的质优价廉的好东西。 双方都有需求,就有生意可做。既然这里没有电子购物平台,那么她就用纸来实现。 姜槐正眼巴巴地等三叔点头,老管家却摸着稀疏的白胡子道,“要写出每店铺卖什么,这张纸怕是得跟咱们府的花园一样大吧?” 姜留眼里闪着快活,“不要那么大,只写上好店铺的好东西,拿着这张写着他家店铺好东西的纸找过去,就可以便宜一些。这样是不是很好玩?” 姜槐点头,“好玩是好玩,不过这不就是跟牙行的人抢生意么?行有行规,咱们这么干,牙行的人会找上门的。” 牙行是在市场上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的商行。姜留这个点子确实跟牙行的性质差不多,但是又不会与康安城的牙行直接抢生意。姜留装做可怜巴巴地看着三叔,“三叔,牙行做大生意,咱们做小生意,也不行吗?” “行是行……不过,怕到时的进项还不够咱们买纸的钱。”姜槐有点犹豫。 怎么会,现在纸是不便宜,但也没贵到那个程度。姜留用小手指头抠着桌缝,“那,咱们跟商铺说,拿着咱们写的纸到铺子里买东西的人,可以比没拿纸的便宜一两文,铺子做成了生意,咱们抽成,行不行?” 老管家又笑道,“六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晓得抽成了?” 姜留叉起小粗腰,装着得意道,“留儿已经不小了,留儿认得很多字,还能看得懂铺子的账册呢。” “六姑娘都能看懂账册了?”老管家真心实意地夸奖六姑娘,“二爷像姑娘这么大时,认识的大字还装不满一箩筐呢。” 姜留认真记住这句话,等着见到父亲时靠这件事扳回一城。 姜槐想了想,“留儿说的这个,或许真的能成。各市中位置偏僻客少的店铺库房里定积压了不少货物,咱们帮着他们卖货,他们给咱们提成。单子发出去,收到单子的人若想买就拿着单子去,凭单子便宜一些,店家有的赚,咱们也有的拿。” “三爷说得对,这个法子不算费事,可以试试。不过,干这事的人手得找好了。”老管家提醒道,他家大爷已经是礼部郎中,若府里的人出去做牙行生意,知道了会被人笑话的。 “三叔,咱们可以开一家牙行啊。”姜留提醒道。 姜槐摇头,“开铺子来不及了,咱们没地方也没人手,还不如找靠谱的牙行一起干。我去跟二哥商量商量,选家合适的牙行。” 待三弟把这个主意跟二哥讲了,姜二爷琢磨了一下,“将猴儿去南市牛马巷把包雨高找来,这小子为人义气,心眼儿也活。” 姜槐应下,又问二哥,“咱们跟他,该怎么分成?” 姜二爷挑挑眉,“不必分成,这小子欠我二十两银子的赌债,让他给你跑腿,就当还债。” 姜槐嘿嘿一笑,“还是二哥有主意,咱就这么办!”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4章 议亲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三叔之后,剩下的事情就不是小姜留能管的了。她相信以三叔的能力,就算落实不了十分,八分绝对没问题。 接下来的赚钱计划,要等她长大后才能一步步实施。她不急,就算急也没办法,谁让她才七岁呢。七岁,就得做七岁该做的事。 姜留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关上院门开始练习她的绝技——速度。 府里不比庄上宽敞,姜留由自由自在地奔跑,改为了围着院中的两棵绒花树绕八字跑。这样既可以练习速度,又可以练习转弯和规避的能力,也算一举两得。 跨院里都是自己人,奶娘怕六姑撞在树上弄得头破血流,用厚厚的旧被子把两棵树干捆了起来,书秋和书英看着六姑娘快成一道残影,站在旁边给她小声鼓掌。 姜慕燕答应了妹妹不能让她自己跑,所以她也跟着跑,妹妹围着两棵树跑八字小圈,她围着两棵树跑大圆圈。她跑一圈的功夫,妹妹能跑六七圈,姜慕燕不嫉妒也不气馁,她喘着气慢慢跑,心里则幻想着妹妹给她勾勒的美好未来——她们身体好不生病,有人欺负她们,妹妹可以靠着她的速度使坏收拾她。 越想,姜慕燕越觉得不该这样,可她又忍不住期待,她也说不清楚哪个是对哪个是错。 “啪嗒!”靠在门边放风的鸦隐扔进一块小石子,准确落在打在墙边的木板上,木板一晃,下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正在奔跑的小姐妹俩都停了下来。 紧闭的院门很开被打开,五姑娘姜慕锦的小脑袋钻了进来,见三姐和六妹的脸都红扑扑的,便好奇问道,“三姐、六妹,你们在干吗?” 缺少运动的姜慕燕喘息着打开院门,请她进来,“我和五妹正在跑步,因觉得被人看到不雅,才关起了院门。” “这样啊!”姜慕锦的目光落在被包裹取来的树干上,眼睛一亮,“这是怕六妹撞树上,才裹起来的吧?” 姜留呵呵,“五姐真聪明。” “不是姐姐聪明,是你上次在屋里摔成那样,我想忘也忘不了。”姜慕锦说完,咯咯笑个没完。 姜留受不了,“五姐,你过来干嘛?” 姜慕锦立刻不笑了,拉着三姐和六妹头碰头道,“绍兴府李家送了年礼和书信过来,大伯母拿着书信去找祖母了!” 绍兴府李家?姜留有点蒙圈,绍兴府李家是谁? 姜慕燕记得很清楚,“绍兴府观察判官李坤明的夫人相中了大姐,想为李家二儿子李正秋求娶大姐。” “哦——”姜留恍然,想起了这个茬。 还不等她问,五姐姐就爆豆子般地讲道,“本来,李正秋六月启程到康安考举人,到时会来咱们府里拜会。谁知今年五月底他的祖母病死了,他不能入来考举人,所以就没过来。现在送信儿,你们说是为了什么?” 边问,五姐姐还边抛媚眼儿,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姜留忍不住手痒,抬手指点了点她的嘴边的小梨涡。 姜慕燕对嫁娶之事,极为敏锐,“李家上赶着送年礼和书信,是想娶大姐?” “不错!不过……”姜慕锦拍了一下巴掌,头头是道地分析,“李家相中大姐时,大伯还没升官,二伯也没中举。咱们今非昔比,李家想继续议亲,大伯母可不一定想。咱们仨去找大姐探探她的心思,怎么样?” 姜留还没说什么,姜慕燕便点了头,“好,五妹等我和留儿换件衣裳,咱们一块过去。” 进屋换衣裳之前,姜留悄咪咪问姜慕锦,“方才那些话,五姐听谁说的?” 姜慕锦比她还神秘,“我娘说的,六妹妹可不要告诉别人,否则我娘又要骂我嘴上没把门的了。” “不告诉。”姜留一脸严肃地点头,以五姐的大嘴巴,这话估计连前院的小三花都听过了。姜留回到屋里,小声问小姐姐,“姐姐,李正秋在绍兴,怎么要回康安来应举?”按理说,不是在绍兴应举更方便么? 姜慕燕解释道,“李家的祖籍是京畿太康,可以来康安应举。他今年才十七岁,应举不过是回康安议亲的名头罢了。若真抱着中举的心思,他是绝不会来回奔波的。” 姜留觉得姐姐说得非常有道理。文举人可比武举人难考多了,十七岁的李正秋今年下场,抱的就是开开眼的想法。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姜慕燕一边给妹妹系裙带,一边叮嘱她,“待会儿去了东院,你就听着,不要多问,伯母说什么也不要应下来,可记住了?” “记住了。”姜留乖乖点头。 姜慕燕拉着妹妹往外走,“留儿别担心,姐姐一定会帮你挑一门称心如意的好亲事,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好。”姜留轻声应着。长姊如母,姐姐才十岁,就已经很自觉地承担了母亲该做的事,为她们俩的将来打算了。姜留也要照顾好姐姐,不只是为她挑门好亲事,还要让她学会爱惜自己,过她心里真正想要的日子。 北院里,陈氏正在请教婆婆,“您看,咱们该怎么拖一拖呢?” 姜老夫人缓缓道,“你不是说他人品相貌样样都好么,怎么又要拖了?”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嘛,陈氏小声道,“咱们府里今非昔比,李家也不算上好的亲事了。” “你打算拖到何时?”姜老夫人又问。 陈氏捏着书信,往婆婆身前凑了凑,“怎么也得等二弟考完春闱和殿试再说,您说是这个理儿吧?绍兴太远了……” 姜老夫人沉下脸,“你在绍兴时,跟人家怎么说的?”若不是儿媳说得就差板上钉钉了,李家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送东西上门,这分明就是已经当亲家走动了! 陈氏心虚的就是这一点,“娘,儿媳说句掏心窝的话,咱们家里这五个姑娘,就数容儿相貌寻常,她又跟儿媳一样嘴笨不会说话。但凡有一点法子,儿媳也不想让她远嫁……” 说着说着,陈氏便抹起了眼泪。姜老夫人任她哭了一会儿,才道,“如今也不能回绝了,待李家的孩子来了,咱们先看看再说。” 若真让李正秋进了门,这亲事基本上就定了。陈氏心里有苦说不出,急得直转泪珠子。 东院内,姜留和姜慕锦捧着小脸,冲着大姐嘻嘻笑,姜慕容又娇又羞,跺着脚对姜慕燕道,“三妹,你看她俩,烦死人了!” 姜慕锦嘿嘿,“大姐,我俩又没说话,怎么就着你烦了?” 姜留跟着点头。 “大姐觉得我俩在这儿站着都烦,那谁不招大姐烦呢——”姜慕锦拉长声调,冲着六妹妹挤眼睛,示意她接话。 姜留会意,“莫非是——” “六妹,你也跟着五妹学坏!”姜慕容的脸红的都要滴血了,羞得知用帕子捂脸。 “莫非是——二姐和三姐?” “啪!”姜慕锦被不上道的六妹气得手一滑,下巴磕在桌子上不小心咬到了舌头,瞬间疼得两眼喷泪,“呜——”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5章 李代桃僵 见五妹妹咬到了舌头,姜慕容顾不得害羞了,连忙探身问道,“张开嘴,给我看看咬破没?” 姜慕锦张嘴吐出舌头,姜慕容见没有血丝,才松了口气,哼道,“居然没破!真是可惜,你再力气大点把舌头咬掉一截,就不会被人说是长舌妇了!” “嘿嘿……”姜留忍不住幸灾乐祸。 还不是怪你!姜慕锦瞪了六妹一眼,忍痛含糊不清地抱怨,“大姐欺负我……” “行,我欺负你了,快歇歇吧。”让丫鬟给五妹换了杯稍凉的茶冷冷舌头,姜慕容转头问姜慕燕,“三妹,咱们明年还去学琴吗?” 从绍兴回来后,姜慕容就发现在弹琴一途上,自己被二妹和三妹落下了,怎么追都追不上,所以她学琴的心思就淡了。但学琴是名正言顺的出门机会,她既盼着有出门的机会,又不想再去琴行受虐,所以心里矛盾得很。 姜慕燕轻声道,“祖母让年后咱们去给夫人拜年,看夫人还肯不肯教咱们。” “夫人那么喜欢你和二妹,肯定愿意接着教你们。”姜慕容语气酸溜溜的。 说到学琴,姜留和姜慕锦都装木头人,啥也不说啥也不听。姜慕燕笑了,“若大姐肯拿出跟我一样多的时辰练琴,必定比我弹得好。你看二姐弹得最多,她的琴艺最好。” 学霸姜慕燕不得不承认,现在二姐的琴艺,已经在她只上了。 “三妹现在越来越会说话了……”姜慕容叹了口气,接着道,“二妹现在恨不得睡在滴翠堂里,她的手指头又红又肿,我看着都替她疼。”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姜慕锦含含糊糊道,她能明白二姐为何如此用功。姜慕锦虽然是嫡出,但她爹是庶子,在府里跟姐妹们相处还好,出门后便矮人一截;二姐的处境比她还糟糕,任她再漂亮再懂事,也只是大伯的庶女,她苦练琴艺是想博个才名,以后说亲时能添些分量。 可是,人上人哪是那么好当的。 小姐妹四个沉默片刻,姜慕锦又忍着疼,开始八卦,“大姐,李正秋哥哥要来了,你开心不?” 姜慕容的脸立刻红了,“胡说什么,这话若传出去怎么了得!” 姜慕锦嘿嘿笑,“这就咱们四个,谁会传出去?大姐给我们讲讲你和正秋哥哥的事呗?” “你再乱说,看我不扯你的嘴!”姜慕容吓唬道。 姜慕锦才不怵呢,“大姐就说说呗。” 姜慕容害羞地咬了咬唇,“我们连话都没说过,能有什么事!” 嘴里说没什么好说的,但大姐这表情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姜留看得出来她挺中意这门亲事的,也不知伯父和伯母怎么想。 终于盼到丈夫回来了,陈氏殷勤上前帮他更衣,嘴里念叨着今天的事。 换下官服后,姜松接过李家的书信看了一遍,“他们正月十六启程,最迟二月底便到了。” “可不是么!”陈氏心里不痛快,“哪有正月里赶路的!” 他们这么着急,还不是想赶在二弟春闱之前登门,把亲事定下来!在绍兴时看着这家人挺老实忠厚的,没想到也是一肚子算计! 姜松看着正在心里碎碎念的妻子,笑道,“夫人又为容儿相中了哪家的儿郎?” 陈氏眼睛一亮,“老爷觉得嘉顺王府的柴林渠怎么样?” 柴林渠?姜松仔细想了想,“柴易宽的儿子?” “就是他!这孩子到年就十六了,也没定亲呢。妾身前些日子去长天观,正巧碰到他和她娘。柴林渠长得虎实,一看就心善,柴二夫人为人也很和气,她还主动跟妾身说话,邀请妾身吃茶听戏呢。” 妻子巴拉巴拉地念叨完嘉顺王府的种种好处后,姜松问道,“夫人觉得柴二夫人为何与你这般客气?” “因为二弟得了万岁赏识,他们都觉得二弟将来一定是万岁跟前的大红人。”陈氏笑得极为开心,因为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姜松点头,“夫人说得对,是因为二弟。” “因为二弟怎么了?容儿是他亲侄女,二弟待容儿,可一点也不比亲闺女差!”陈氏立刻道。 姜松颔首,“夫人说得极是。若李家的小子不成,夫人便跟母亲商量柴家那边能不能结亲。” 陈氏小声道,“李正秋也挺好的,就是……” “就是什么?”姜松坐下吃茶。 陈氏支支吾吾地说着自己心里的想法,“就是……妾身觉得……李正秋是不错,但他的脾气秉性,或更适合筝儿……” “啪!”姜松把端起的茶杯放在桌上,声音虽不大,却震得陈氏一哆嗦。姜松静静看着妻子,问道,“夫人说什么?为夫没听清楚。” 晚上,姜慕燕与妹妹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伯母在绍兴时,算是与李家定了口头婚约,等李正秋登门见过伯父,只要伯父不反对,这门亲事就算真的定了。” 姜留也对这个感兴趣,“姐姐,你说伯父会同意吗?” “伯父重信,只要李正秋不是很差,伯父就不会反对。”姜慕燕小声道,“伯母若不想结成这门亲事,必定得想法子。妹妹,你看没看到,二姐抱着琴回来时,伯母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转呢。” 姜留瞪大桃花瞳,“姐姐是说?” 姜慕燕轻轻点头,“伯母许是在打李代桃僵的主意。” “大伯不会同意的!”姜留非常肯定。 姜慕燕低声道,“大伯是不会同意,可我觉得张姨娘不会反对。” 李家对大姐来说或许已不是一门好亲事,但对庶出的二姐来说,却是好的。李正秋他爹虽然官不大,但却是手握实权的肥差,李正秋还是嫡出,想必人品也不差,若非如此,伯母也不会赞同这门亲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姜留越想心里越别扭。姜慕燕也道,“大姐分明是对李正秋动了心,若伯母真要把二姐许给李正秋,大姐和二姐以后,怕是没办法相见了。” 姜留连忙问,“姐姐,那咱们怎么办?” 姜慕燕抿抿唇,“我能看明白的事,二姐也能看明白,咱们什么都不做。睡吧,明早还要早起去花园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6章 三张琴 这个年,对于沉寂了四年的姜家来说,尤为热闹。多年不走动的亲朋好友纷纷登门,欢声笑语中让人觉得前四年都是一场梦。不过是不是梦大伙都清楚,姜家每个人脸上的笑有多浓,心低的感慨就有多深。 腊月二十八这日,泉州老家的年礼送来足足三大车。这里边有族人的殷切期盼,有惠安知县王程中的心意,也有福州路安抚使李化春的示好。姜松看着这些货物,越发觉得二弟会办事,招呼老管家道,“二弟今日去了何处?等他回来后,让他去东院一趟。” 老管家笑呵呵的,“二爷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大爷若有事情吩咐,还是等早膳时为好。” 姜松点头,“二弟出去时多派几个人跟着,让厨房备好醒酒汤,厚叔盯着他喝下再让他睡。” “老夫人已经吩咐了,您放心。”厚叔依旧乐呵呵的。 姜松点头,又叮嘱老管家注意身体,“没旁的事,您老继续晒太阳,太凉了就回屋歇着。” “好,您快去忙吧,这有老奴盯着呢。”厚叔晒着暖烘烘的太阳,乐呵呵地应着。 厚叔是祖父身边的伺候的老人,姜家进京开府时他便是管家,为府里的事忙活了一辈子,姜松哥仨都拿他当半个长辈敬着,留他在府里养老。 本以为晚上也不一定会回来的姜二爷,天还没黑便进了家门,让厚叔极为诧异,“二爷怎这么早?” 姜二爷心里有多不痛快,脸上就有多难看,“被人扫了兴,早点回来睡觉!” 老管家乐呵呵的,“早点睡好,大爷让您回来后去东院寻他一趟。” 姜二爷点头,“厚叔派人去买两斤冯家的酱肉和刘家的滴酥水晶鲙,待三弟回来了,让他也去东院。顺道让人去陈家取爷早上定的糖糜乳糕浇,您留半斤,剩下的给母亲送进去。” 老管家乐呵呵地道,“多谢二爷。” “就您老剩下的那几颗牙,也只能吃这个了。”姜二爷去东院找大哥,进了书房气鼓鼓地坐下,抱怨道,“我今天又被乐阳那疯婆娘堵着了!” 姜松听了,厌恶地皱起眉头,安抚弟弟道,“能躲就躲,如今有万岁撑着,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姜二爷应了一声,“厚叔说大哥找我?” 姜松点头,递过两张礼单,“惠安的王程中和福州的李化春送了年礼来,你看看这礼单,咱们该怎么回。” 兄弟俩在书房坐了没多久,姜槐便回来了,兄弟仨转到东厢吃酒,亥时才散。姜二爷哼着小曲儿回西院的路上,正碰上抱琴从滴翠堂回来的侄女姜慕筝。 侄女站在路边给自己行礼,姜二爷停住见她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便道,“走吧,二叔送你一程。” 姜慕筝道了谢,解释道,“是筝儿先让青翠回去的,府里点了这么多灯笼,筝儿不怕。” 既然侄女不让送,姜二爷便点头,继续往西院走。谁知他走了两步,姜慕筝又追了上来,“……二叔。” 姜二爷又停住,回头。 姜慕筝双手紧紧抱着琴,低声请求道,“二叔过完年就去姜家庄闭门读书么?” 提到这个,姜二爷就头疼,“嗯,破五后就去。” 因是庶女,姜慕筝在府里活得小心翼翼,二叔的不悦她自然听得出来。虽然知道二叔不是因为她而不悦,姜慕筝的心还是紧了紧,鼓起勇气小声道,“二叔……筝儿还没去过田庄,筝儿可不可以……偶尔过去给二叔弹琴解忧?” 姜二爷看着这个懂事又话少的侄女,笑道,“如此甚好,待二叔心里烦闷时,就让人接你和燕儿过去。” “多谢二叔。”姜慕筝没想到二叔这么轻易就应了下来,连忙又屈膝行礼。 姜二爷回到西院,吩咐姜猴儿,“李化春刚送来的那两张琴,拿来给爷瞧瞧。” 李化春深谙送礼之道,他不只给姜二爷准备了礼品,连姜二爷的母亲、儿女都没落下。给姜老夫人的是燕窝,姜凌的是文房四宝,给姜留和姜慕燕准备的是两张琴。 姜猴儿和姜宝把琴摆在桌上后,姜二爷抬手拨了几下琴弦,评价道,“琴声亮而不噪、厚而不闷,木质纹路顺畅,虽比不上翰之送过来的那两张,但也算中上了。” 姜猴儿立刻道,“他们都知道二爷懂行,哪敢送次品糊弄您?那还不如不送呢!” 姜二爷得意一笑,“去把姑娘们请过来。” 待两个闺女进来后,姜二爷抬下巴示意,“桌上这两张琴,是福州新送来的,你们自己挑,喜欢哪张要哪张。” 新礼物啊,姜留围着琴转悠两圈,拨拉琴弦停了停,煞有介事地道,“好琴!” 姜二爷乐了,“喜欢哪个拿哪个。” 姜留摇头,“女儿房里那张已经够好了,再多也用不过来。” 姜慕燕也道,“女儿也是。” 姜二爷点头,“你们不要,这琴留着也无用。燕儿明日将容儿、筝儿、锦儿叫过来,连同库房里你柴四叔送过来的那张,一人送她们一张。” 姜慕燕应下,又听父亲道,“筝儿琴弹得如何?” 姜慕燕惭愧低头,“二姐姐弹得比女儿要好。” 姜留补充,“也比女儿好。” “爹回来时,她刚从滴翠堂练琴出来,只要人不笨,练得越多自然弹得越好。”姜二爷停住,掂量了会儿怎么说大闺女才能听得进去,才道,“弹琴是为怡情,燕儿不必与任何人比,只要你弹得开心就好,切不可因为练琴伤了手指。” “是。”姜慕燕屈膝记下,待回到房中,便与妹妹道,“父亲应是方才在园中看到了二姐的琴,才把琴都拿出来,让她们一人挑一张的。二姐姐现在用的琴还是去年给你准备的那张,算不得好。” 姜留点头,“应该是这样。” 二姐是庶出,若爹爹单独给她送一张琴,必定会惹得伯母不悦,所以父亲索性就一人送一张,这么做确实稳妥很多。 姜慕燕抿抿唇,“这琴送是送了,伯母给不给二姐用,还说不好。” 姜留笑眯眯地道,“姐姐放心,伯母会给二姐用的。如果爹爹送了琴,二姐去琴房学琴时还抱着旧琴,伯母的面子也挂不住。” 姜慕燕点头,“柴四叔送的那张最好,如果能给二姐用就好了。” “就看明天大姐和五姐怎么选吧。”姜留托着小脸,叹了口气。大周嫡庶分明,二姐是庶女,什么事儿都得往后排。 “啪!”姜慕燕轻轻捂住妹妹的嘴,“祖母的话你又忘了?过年不准叹气,否则福气都会被叹走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7章 打架 第二日便是大年二十九,因今年腊月是小进没有,没有大年三十,所以今天便是除夕了。用完早膳,姜三郎央求着,“祖母,孙儿想放爆竹。” 这几天,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就没停过,过年她更也不会拘着孩子们,“你们都去吧,挑着小的放,莫炸着手,大郎看好弟弟们。”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待孙儿们走后,姜老夫人又叫过孙女们,“祖母给你们买了绢花和耳坠,都在这儿,喜欢什么样的就拿什么样的。” “谢祖母。”小姐妹五个凑到一起,叽叽喳喳地挑了绢花戴好,又跑去照镜子。姜留被姜老夫人拉住了,她接过姜留手里的粉红绢花和珍珠耳钉,亲手给她戴。姜留乖乖仰着头,任祖母在她脑袋上倒腾。 六丫头长得跟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给她戴花穿新衣,正好弥补了姜老夫人当年不能为打扮儿子的遗憾,笑得格外慈祥。 待婆婆给六丫头装扮好,闫氏跟着夸道,“留儿越长越水灵,怎么看怎么让人稀罕。”小小年纪就漂亮成这样,再过几年登门求亲的,怕是得把府里的门槛踩平了,也不知道谁家小子有这个福分,能把留儿娶回去。 陈氏瞅了一圈,五个孩子中就数自己的女儿长相寻常,陈氏觉得很对不起女儿,满眼怜爱地夸道,“容儿戴上这朵牡丹,真是比花儿还娇了。” 明明大伯和伯母容貌都不错,但大姐却长得小眼睛薄嘴唇,不够出挑。不过她脸型还好,打扮好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姜留转头,笑眯眯地跟着夸,“伯母,大姐姐长个了是不是?留儿做觉得她高了一大截。” “是长了些。”可不只长个,女儿这是开始发育了,前凸后翘的,一看就好生养,陈氏笑得合不拢嘴。 姜老夫人掐了掐姜留的小脸蛋,“你姐姐们都长,怎就你不长呢?天天吃那老些好东西的,都吃哪去了?” 姜留抬手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祖母,好东西都用来长脑袋了,祖母没发现留儿越来越聪明了么?” 这大言不惭的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被她都笑了。 “祖母,昨日有人送进来两张琴,我父亲说放着可惜,让孙女今日连同柴四叔送的那张都拿出来,给大姐、二姐和五妹每人一张。”姜慕燕遵从父亲的吩咐,提到琴的事。 听到自己又有礼物,姜慕锦笑得露出小梨涡,姜慕容和姜慕筝也是欢喜不已。 陈氏也笑得合不拢嘴,“孩子们都有琴,怎能又分他二叔的好东西呢。” 二儿媳妇走了,儿子不懂为将来盘算,库房里的好东西不是给侄子们分了,就是给侄女们分了,姜老夫人既欣慰又心疼,看来自己还是得帮他管着些,“把琴取来,祖母也瞧瞧。” 三个长长的琴匣被取来,并排摆在屋内的八仙桌上,姜慕锦哇了一声,“这匣子好长啊,莫非这琴是长琴?” 姜老夫人笑道,“哪有长琴短琴,琴长都是三尺六寸五,象征着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雅正夫人没给你们讲过?” 啊……姜慕锦偷眼见二姐姐和三姐姐轻轻点头,连忙道,“讲过!” 对,讲过!姜留也跟着点头,这个她真记得,还是在外婆家的泠幽院讲的。 “你啊!”姜老夫人点了点五孙女的额头,命人将琴匣打开仔细看过,随后道,“都是好琴,你们选吧,想要哪张便要哪张。” 分东西讲究尊老爱幼,小姐妹三个是平辈,所以小的先选。姜慕容道,“五妹,你先挑。” 姜慕锦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娘亲,见娘亲用眼神示意最外边那张,姜慕锦便上前指着那张道,“锦儿想要这个。” 这张福州刚送来的,比不得柴易安送来的那张好,姜老夫人笑问,“锦儿为何选这张?” 当然不能说是娘亲让她选的,姜慕锦找了个自己觉得最合适的理由,“因为这张看着最亮。” “傻丫头,这张放在最外边,可不是数它最亮么!”姜老夫人笑得歪在靠垫上,一屋子人也跟着笑得东倒西歪。闫氏笑着骂女儿,“挑琴不观木质不听声色,只看亮不亮?你等着,雅正夫人知道后,准不认你这个弟子!” 姜慕锦吐了吐舌头,跟着咯咯笑。五妹选完了,姜慕容笑道,“二妹,你挑。” 到了关键时刻了,姜慕燕和姜留都偷偷握起了小拳头,打心里来说,她俩希望二姐拿张最好的,她练琴练得最多,好琴到了她的手里才有价值。 看着庶女走到八仙桌旁,抬手去拿福州送来的第二张琴,陈氏满意了。谁知庶女还没开口,她女儿却上前说话了,“二妹可否把这张亲让于我?” 姜慕筝微愣,连忙道,“好。” 这没眼力的傻丫头!陈氏急了,“哪有跟妹妹抢东西的,容儿,别没规矩!” 姜老夫人笑问,“容儿为何要与妹妹换?” 姜慕容也找了一个她认为最合适的理由,“妹妹们谦让,给孙女剩下的是最好的一张琴。但是……孙女更喜欢那张新的,也不知为什么,孙女看到这张琴,就觉得心里特舒坦。” 闫氏却拍手道,“这就是缘分呢,容儿和这张琴有缘。” 拿到好琴才是缘分!陈氏不悦,用眼睛盯着庶女,希望她开口退让。谁知婆婆却道,“如此也好。你们都得了好琴,今年更要跟着雅正夫人好生练,莫辜负了长辈的心意。正月后去学琴时,你们便带着新琴去。” “祖母,我们还能跟着夫人学琴么?”姜慕燕万分惊喜。 姜老夫人含笑点头,“咱们送去的年礼,夫人收了,不离十。” “是!”小姐妹们欢欢喜喜地应了。 见事情已成定局,陈氏不甘心也只能认了,不过出北院回房时,她沉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姜慕筝自然明白嫡母为何不高兴,她真的很喜欢柴四叔送来的这张琴,今年在西院陪着三妹一起住时,她便用过这张,音色舒服极了。大姐是有意让她的,姜慕筝也明白,她跟着大姐回房,真心道谢,“多谢大姐相让。” 姜慕容瞪起眼睛,“哪个让你了,我是真心喜欢新琴,不想要旁人用过的。” 姜慕筝还没回话,便听常婆子喊道,“夫人,夫人,三少爷跟人打起来了!” 姜慕容一听弟弟跟人打起来了,提着裙子就往外跑,“嬷嬷,三弟跟人谁打起来了?” 陈氏也从屋里跑了出来,“跟谁?” “跟孟家的二郎和三郎!”常婆子急得不行,“大爷、二爷和三爷都出门了,这可怎么办!” 一听弟弟跟孟家人打起来了,姜慕容的小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他们俩打三郎一个?” “可不就是么!”常婆子急得跺脚,“凌少爷不让旁人插手,夫人您快点吧,孟家那俩崽子下手狠着呢!” 陈氏刚要往外跑,姜慕容却伸手拦住了她,“娘你别去,我去看看。有姜凌在,三郎吃不了亏的。” “三郎都让人打了,还吃不了亏呢!”陈氏甩开闺女的手,大步往外跑。姜慕容只得提着裙子跟上,姜慕筝也跟着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门口,陈氏一眼就看到被孟二郎和孟三郎按在雪里的儿子,尖叫道,“三郎!”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8章 多笋啊 陈氏将要冲上去时,又被大儿子拦住了。 姜大郎拦住母亲,低声道,“母亲,兵不厌诈,莫冲动。” “什么兵不……”陈氏还没问完,就被儿子制止了。姜大郎严肃道,“母亲,三弟与他俩有约在先,我们谁都不能插手,否则三弟就是言而无信之人。母亲要让三弟成为言而无信的小人么?” 陈氏哪听得进去,撕扯着吼道,“如果言而有信就得被打死,娘宁愿三郎是背信弃义的小人!” 对面大门里冲出来的孟三夫人崔氏见自己六岁的儿子压着姜三郎的脚,顿时得意了,站在门边不说话。孟二夫人赵氏上前,沉着脸道,“庭方,君子动口不动手,有什么事便起来说,起来!” 压住姜三郎上半身的孟庭方略微抬起,质问被他压在雪窝里的姜三郎,“你住手不住手?” “爷不服!”姜三郎奋力挣扎,他虽然壮实,但也挣不脱孟庭方和孟庭春的压制,“是你们放爆竹炸了爷的雪人,爷就要打到你们道歉为止!” 孟庭方抬头,“娘您看,是他找事。” 陈氏跳出来质问,“你们炸了我儿的堆雪人还打我儿,简直是没天理了!” 孟庭春嚷嚷道,“是姜三先说我们堆的雪人丑的!” “你们本来就堆得丑,还不让人说了!”孟三郎大吼。 崔氏上前,假惺惺地道,“姜大嫂,二嫂,孩子们闹着玩,咱们还是不要插手为好,雪厚他们穿得也多,伤不着的。” 姜三郎也喊道,“娘你躲开,我发了誓,要人帮忙我就是鳖孙!” 孟庭春也嚷嚷道,“就是,我俩也不用人帮忙,谁用人帮忙谁就是鳖孙!” “看到没?孩子们精神着呢,我儿可不是鳖孙。”崔氏乐呵呵地退开。 姜大郎过来拉母亲,陈氏气得直骂,“都说打架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人家俩人欺负三郎一个,他们不管也就罢了,你这当亲大哥的也站着看!” 姜三郎扯着脖子吼道,“我不要人帮,我一个打他们俩!” “呦,思宇长本事了,姜大嫂该为他高兴才是。”崔氏抿着嘴笑。 得了二姐送信的姜留和姜慕燕也出来,扫了一眼地上的阵势,姜留就明白了,上前低声劝陈氏,“伯母让三哥跟他们打,如果三哥吃了亏,让我哥哥带着三哥十倍讨回来。” 骂骂咧咧的陈氏停住了,“你说话管用?” “管用,伯母来。”姜留拉着陈氏回到府门前,“哥哥,三哥今天吃了多少亏,改天你就十倍帮三哥讨回来,行不行?” 姜凌点头,“二十倍。” 陈氏追加条件,“年底要清账,今天吃得亏就得今天讨回来,不能拖到明年。” “好。”姜凌再点头。 知道姜凌坏水多,陈氏也不骂了,站在台阶上揪心地看着儿子,“就这么耗着,啥时候是个头啊……” 姜慕容忍不住了,“三郎打滚,你一打滚他们就压不住了!” “三哥,使劲!”小四郎和姜慕锦也跟着喊。 时机成熟了。姜凌高声道,“三郎,我数到三,你起不来,明年每天多跑十圈!一!” “二!” 姜凌一开始喊号,憋着一口气的三郎大吼一声,用手抓住孟二郎的肩膀,“给爷让开!” “三!” 随着姜凌的声音落地,瘦弱的孟庭方被姜三郎轮到一边,坐起来的姜三郎往前一趴,就把小胖子孟庭春压在了身下! “好!”小四郎拍着手给三哥叫好,围观的众人也忍不住鼓掌,陈氏喜笑颜开,“三郎,娘的儿,好样的!” 与之相反,孟家人则黑了脸,崔氏见儿子被压着,立刻急了,“姜思宇,你起来,我儿被你压坏了!” 陈氏不干了,“孟家弟妹,是谁说孩子们穿的多雪又厚,伤不着的!” 崔氏吼道,“你儿几岁我儿几岁!” 陈氏嗓门更大,“我儿几岁,孟二郎几岁?你们家俩打我儿一个,还有理了?” 赵氏阴沉着脸看着被摔到一边的儿子,孟庭方晃了晃脑袋,又冲了上去,“孟三,你敢欺负我三弟,爷饶不了你!” 压着孟庭春的姜三郎早就防着孟庭方呢,见他冲过来,姜三郎往旁边一滚,探手一抓一拉,“给爷趴下!” 孟庭方收不住脚,一下就趴在了三弟身上,姜三郎一个千斤坠,压在他们哥俩身上,“给爷道歉!” 这反转实在是太精彩了,姜留忍不住给三郎叫好,“三哥,好样的!” “看到没,大郎你看到没,三郎出息了,出息了!”陈氏握住儿子的胳膊,跳得头上的玉簪都歪了。姜慕容连忙扶住娘亲,“娘,庄重,庄重!” 对!陈氏停住站稳,整了整鬓发,得体地笑着,“三郎,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赔了不是,便起来吧。” 见到儿子也被三郎放倒了,赵氏的脸更难看了,她现在上去不行,不上去又心疼,正无措时,见着丈夫从远处过来了,便焦急地向他挥手。 去开祠堂准备祭祀大礼的孟回舟、孟二和孟三打西边回来了,姜家哥仨也从东边回来了,两拨人面对面,眼里火星四射。 小四郎挥着手地喊,“大伯,二伯,爹爹快来!孟二哥和孟三哥欺负我三哥,被我三哥一个人把他们俩打趴下了!” 姜二爷一听便乐了,高声道,“当年爷一个人打孟二孟三俩,如今三郎又一个人打孟二孟三俩,这正是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啊——” 姜松无奈,提醒二弟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不是景相似。” 待上前见到自己的两个孙子都被孟思宇压在雪地里,孟回舟刚扯出点笑模样要打打圆场,孟三却先跳了脚,“姜二疯子,你得意什么?姜思宇可不是你儿子!” 姜二爷乐了,“若我儿子上,一个打你们仨!你若不信,就把庭晚贤侄叫出来试试?” 躲在门后的孟庭晚一听,气得握紧了拳头。 姜留闷声笑,今年康安城的笋,都被爹爹承包了吧?多笋啊!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89章 谁是鳖孙 一个能打仨的姜凌上前一步,等着孟庭晚出来应战。 可不能再打了,姜大郎也连忙上前拱手,“孟大人,父亲,请容孩儿道明实情。” 姜松点头,“讲。” “儿待兄弟们出来堆雪人放爆竹,雪人刚堆好,三弟说他堆的雪人是整条街最好的,孟家三弟说他堆的才最好,用爆竹把三弟的雪人炸了……” 姜大郎还没讲完,姜三郎接着道,“然后,儿跟孟二哥、孟三弟说好干一架,谁输了谁就赔不是,谁找人帮忙谁就是鳖孙!” 孟回舟和姜松还没说什么,姜二爷拍手,“好,男子汉大丈夫就该这么办解决争端。让我看看,哪个小子是鳖孙?” 姜三郎一拳头打在要翻腾起来的孟庭方后背上,使劲往下压,“认不认输!” 孟庭方还撑得住,被压在最下边的三郎孟庭春实在受不了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爹爹救孩儿啊,孩儿好疼——” 鳖孙啊……姜二爷意味深长地望着孟三,“你儿子叫你呢,还不上去!” 见好就收,姜松道,“三郎,起来吧。” “他们还没陪不是呢……”三郎不干。 孟家老二孟寻礼上前一步,含笑温和道,“思宇,二叔代他们向你赔不是,可行?” “我……”孟三郎还没说完,姜凌就道,“三郎,起来!” 姜三郎不敢不听姜凌的,立刻爬了起来。姜凌向着孟寻礼拱手行礼“孟大人,是我家三弟莽撞,架不住贵府二公子的言语像讥,才与贵府两位公子起了争执。姜凌代三弟,向孟二公子、三公子赔不是,可行?” 这小子……孟寻礼笑容更深了,“不愧……” “我不赔,你们赔!”孟庭春也是府里的小霸王,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欺负,有大人撑腰了,岂能善罢甘休,“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欺负了我家几十年,我祖父现在是刑部尚书,把你们都抓去刑部大牢,打死……” 孟三一巴掌削在儿子脑袋上,“胡说什么!” “哇——”孟庭春嚎了起来。 姜家哥仨脸色很难看,姜二爷沉着脸问道,“我家怎么欺负了你家几十年,孟大人给咱讲讲?” 孟回舟温和道,“不过是小儿满口胡言罢了,老夫受令祖父教导之恩,日夜不敢忘。” 孟二也往回找补,“不错。我们今日还在府中为姜祖父和姜伯父摆了祭桌,你们若不信,可进来看看。” 姜二爷摆手,“你们还是撤了吧,免得我祖父和我爹回来走错门,吓着你们。” 姜凌一脸失望和惋惜,“所以,是贵府三公子孟庭春说谎了?他小小年纪,便知道仗着家中长辈位居高官出言恐吓贵府恩公家人,实在……” 说着话,姜凌拿惋惜的小眼神儿盯着孟庭方和孟庭春,摇头无声叹息。孟庭春立刻就炸了,“我才没……” 孟三一把捂住儿子的嘴,带他进府,崔氏也急忙跟了进去。 “实在是……年少无知呢。” 姜凌说完,孟家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孟寻礼笑道,“姜贤侄所言极是,伯父回去后会好生教导庭春,明日便带他过去赔罪。” 姜二爷摆手,“我们不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明日是大年初一,我家门槛低,不敢招待你们这样的贵客。大哥,咱回府吧?” 姜松点头,与孟回舟道,“孟大人,卑职携家人祝您年年高升,岁岁安乐。明日贵府客多,卑职便不过去叨扰了。” 说罢,姜松带着家人回府,姜三郎趾高气昂地跟着父亲,像是战胜归来的大将军。一到院内,姜家哥几个便把姜三郎围了起来,一顿狠夸。今年挨骂多过吃饭的姜三郎乐得找不着北,“别说他们俩,再加上孟庭晚,我也打得过!” 陈氏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姜松沉着脸道,“你们都跟我过来!” 五兄弟被大伯叫走后,陈氏也带着五个姑娘回了北院。早就得了消息的姜老夫人听着孙女们七嘴八舌地讲了事情经过,含笑点头,“祖母知道了。容儿,你带着妹妹们去布置暖房,备好吃食。” 姜慕容十五岁,已经跟母亲学者打理内院了,她应声带着妹妹们进了东暖阁,堂屋内只剩下姜老夫人和陈氏。 不待婆婆责问,陈氏就主动认错,“娘,儿媳知错。儿媳不该冲动,在府门前高声喧哗,丢了姜家的颜面。儿媳也没想到三郎竟这么厉害,一个人能把他们俩打下去。” 说着说着,陈氏又忍不住带了笑模样。 姜老夫人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娘也不多说。你记住,你站得正行得端,孩子们才会有样学样。若你丢了人,丢的不是你自己,更是大郎、三郎和容儿的。” “是。”陈氏屈膝低头,心里却很不服气,若是跟人打架的是二弟,她就不信婆婆能沉得住气。 “你也别嘀咕,枫儿自小跟人打架,我这做娘的虽心疼,但哪次也没上去过。” 莫非自己说出口了?陈氏惊得捂住嘴,偷眼看婆婆。 姜老夫人垂下眼皮,“还不去布置祭桌?” “是,儿媳这就去。”身为长媳,这是陈氏的责任,也是她的荣耀,陈氏欢欢喜喜地走了。 姜老夫人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张开嘴刚要叹气,就听小孙女道,“祖母,过年不能叹气,您亲口说的。” 姜老夫人转头看到门边露着的小脑袋,想责备她不该偷听长辈讲话,可看着她黑溜溜的眼睛,最后只招了招手,“过来。” 姜留乖乖走到祖母面前,姜老夫人拉住孙女的小手让她坐在一边,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留小声问,“祖母,孟三郎说咱们家欺负了他们家几十年,他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又没欺负他们!” 丈夫出事后,姜老夫人也翻来覆去地想姜孟两家的事,一开始想不明白,今年才明白了些,不过这些是不能对孩子讲的,“他是被你三哥打急了才胡说的,留儿听听就算了。” 姜留对孟姜两家的恩怨,这两年下来也多少了解了些,便试探道,“祖母,留儿听到看热闹的人说,咱们与孟家是升米恩、斗米仇,这是什么意思呢?” 姜老夫人的笑容带了难掩的苦涩,缓缓道,“旁观者清,还是有明白人的。” 可惜,自己还是明白得太迟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0章 藏在门后的人 打赢了孟二郎和孟三郎后,姜二郎觉得自己的人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后晌去祖祠祭祀时,他走路都一纵一纵的,嘴角也咧到了后脑勺。随着父亲和叔叔们从祖祠出来后,正好赶上孟家人也从孟家祖祠出来了。两家都是从泉州搬来的,祖祠建的也近,大伙都是这天后晌祭祖,碰上是在所难免的。 两家大人碰上了没说什么,姜三郎看到孟三郎,开心地抬手唤道,“嘿,鳖孙,你也来了?” 孟三郎一下就跳了起来,却被孟庭晚压住,拖着他往前走。孟三郎不服气,回头冲着姜三郎挥了挥拳头,张嘴无声地骂。姜三郎吐吐舌头,“来啊,当爷怕你不成!” 姜松见儿子实在过分了,回到府中后吩咐道,“大郎、二郎,你们俩回去帮忙摆祭桌;凌儿,你教教三郎规矩。” “是。”姜凌应下。 姜三郎不干了,“爹,儿好好的,为什么要学规矩?” “再不学,为父怕你蹿到天上去。”姜松哼道。 姜二爷乐呵呵地对儿子道,“过年呢,凌儿下手轻些,莫伤了三郎的脸面。” “是。”姜凌依旧简洁。 小四郎问道,“大伯,那四郎做什么呢?” 姜松笑道,“四郎什么都不用做,好好玩就成。” 姜三郎怂了,“爹,儿不用凌哥教规矩,儿什么规矩都懂,真的!” 姜松边走边问,“那你说说,你懂什么规矩?” “骄兵必败,儿不能因为胜了一场就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以后不可亲弟,要深藏不露,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听裘叔讲了几个月的书,姜三郎啥都懂。 姜松点头,“能做到?” “能!”姜三郎点头如小鸡拾米,“方才在门口打架,儿就是照着哥哥们吩咐的兵不厌诈方法,先诱敌深入,再一招制胜的。儿真记住了!” 姜槐笑道,“大哥,三郎都记住了,今日的规矩便等到他犯错再学吧?” 姜松本也没打算将他怎么样,“既然如此,便饶你这一回,若敢再犯,两罪并罚。” 姜三郎嘿嘿,“那……儿跟四弟去玩了?” “跟你大哥二哥去做事!”姜松瞪眼,姜三郎垂头,众人笑出声。 待与众人分开后,姜二爷带着儿子往北院走时,吩咐道,“你也去收拾收拾院子。” 回去收拾院子是借口,姜二爷是让儿子先回去摆祭桌,祭祀任家先祖。姜凌也明白父亲的意思,他应了后,还是跟着父亲往北院走,姜二爷疑惑转头看他。姜凌解释道,“儿把妹妹带回去。” “带留儿做什么?”姜二爷纳闷。 姜凌理所当然道,“留儿跟我一起。” 姜二爷皱眉,“胡闹!那是……你自己去!” 姜凌抿抿唇,上前一步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央求道,“父亲,儿想带妹妹一起,儿不想一个人去。” 看着他可怜巴巴的小样,想到任家就剩了他一个人,姜二爷的心也软了,“快去快回,别冻着妹妹。”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多谢父亲!”姜凌开心地跑到北院,找到正窝在暖榻上吃点心的妹妹,“妹妹,父亲让咱俩回去打扫西院。” 姜留愣了,“留儿也去?”合适吗? 姜凌接过她手里的半块蜜乳糕,塞进她的小嘴儿里,“妹妹不想跟哥哥一块去?” 爹爹都让她去了,哥哥又在等着她,那就去吧。姜留把美味糕点吞下去,“去。” 小姐姐在准备过年用的东西,姜留跟奶娘说了一声,便跟着哥哥往西院走。边走,姜留边问,“三郎跟孟家那俩打架,是哥哥教他的吧?” 姜凌摇头,“也不全是。” 那大部分就是了,姜留心里美滋滋的,“哥哥最厉害。” 被妹妹夸奖,姜凌也美了,握着妹妹的小手回了西院。 为了方便姜凌祭祀先祖,西院里的人都被姜二爷打发出去了。奶娘带着两个丫鬟去北院帮忙,两个小妾也被打发了出去。西院正庭,姜财已摆好了祭桌,就等着少爷回来了。见到少爷拉着六姑娘一起回来,姜财一点也不感到奇怪,转身回房又取出一个蒲团。 姜凌先上香,然后带着妹妹跪在蒲团上三叩首,低声念着祭词,再叩首。姜留也有样学样,念叨着自己的爸妈和老妈肚子里的崽子,请满天神佛尤其是五岳神君保佑他们平平安安。 念叨完了,姜留抬头看着桌上香炉里的飘起的三柱青烟。远近传来的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寒冬凛冽的空气里杂着硫黄味和香火味,这就是过年的感受。穿年千年时空,神州万里,共贺新春。爷爷和老爸肯定在厨房里忙活年夜饭,她老妈一定挺着大肚子靠在沙发上与奶奶聊各家的八卦,往年她都是在旁边嗑瓜子听着,今年听不到了…… 姜留想着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姜凌祭祀完,起身见到妹妹哭了,连忙转身用袖子给她擦脸,“妹妹别伤心,爹娘在天上看着咱们呢,咱们好好的,他们就安心了。” 哥哥的爹娘在天上,自己的爸妈在别的时空,姜留抽了抽小鼻子,“嗯。” 轻微的声音从小跨院内传来,姜凌目光凌厉,姜财几步便过去了,一下拉开跨院的门,门内人受到惊吓,“啊”了一声。姜留在微暗的暮色中,辨认出,这人是父亲的小妾李氏。 父亲吩咐了让院里的人都出去帮忙,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做什么?姜凌上前,道,“父亲说院中无人,姜财听到动静还以为有人偷偷进来,这才惊了姨娘,姨娘无事吧?” 李姨娘连忙屈膝,“奴婢惊了少爷和姑娘,是奴婢的罪过。” 姜留笑眯眯地问,“姨娘不是去了东院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奴婢在东院不小心打湿了衣裳,回来换一件,奴婢还得过去帮忙。”李姨娘说完,好奇问道,“少爷姑娘这是在祭拜谁?” 姜留顺口解释道,“爹爹明年要应春闱,我们在祭拜武曲星君。” “那怎么不见三姑娘……”李姨娘还没问完,就见六姑娘的脸沉了下来,也不敢问了,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1章 惊吓 李姨娘出去后,姜财万分惭愧,“是小人疏忽了,没想到跨院内会有人。” 姜府西院有两个跨院,姜留姐妹住东跨院,两位姨娘住西跨院,因西跨院内只有两位姨娘和两个小丫鬟,姜财等人守着规矩,从不进去。 姜凌问道,“你没看到她出去?” 这也是姜财诧异的地方,“小人分明看到两位姨娘带着丫鬟出去了,却不知她是何时又回来了。” “哥,咱们去跨院看看。”姜留觉得李姨娘回来不只是换衣裳这么简单,若是换衣裳,她怎么会不带丫鬟? 西跨院姜留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比东跨院小了一些,院内收拾得也很干净,看不出什么不妥。姜留让姜财守在跨院门口,她拉着哥哥到了李姨娘的房门前,却见门上了锁。 姜留向里一推,两扇门开了一道缝,里边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姜留把小脑袋贴在门缝上,探小鼻子仔细嗅了嗅,“里边好像有香火和烧纸的味道,但也可能没有。” 现在到处都是这种味道,姜留也不敢肯定。不过,她想起来了一件事,“哥哥,你说李姨娘会不会是回来给四姐烧纸的?” 姜四姑娘因病在景隆元年冬天夭折,姜留是景隆二年夏天穿越来的,所以她并未见过这位庶姐,只是听小姐姐说,四姐姐也长得非常漂亮。 姜凌觉得有这个可能,他唤来呼延图,“把门锁打开。” “好。”呼延图应得极有信心,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铁线,探进锁眼里转了转,又抽出铁线扭了扭,再探进锁眼里一转,“咔”地一声,铜锁应声而开! 姜留瞪大眼睛,现在她十分怀疑,呼延图混江湖时走的是旁门左道。 呼延图把铁线塞入怀中,又掏出火折子,打开吹亮,探进屋里一照。 屋内的景象映入姜留的眸子中,桌上未燃尽的香、盆中已燃尽的纸屑,这些都在姜留的意料之中,但她没想到桌上还摆着小拨浪鼓、小老虎头鞋、小衣裳等孩子的东西。 这些衣着用品被火折子照得格外阴森,以前看过的恐怖片中跟小孩有关的镜头一个个在姜留脑子里闪过,再配上这阴森的场景,吓得她一哆嗦。 姜凌被妹妹抱在怀里,安慰她道,“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哥,咱们走吧。留儿想去北院。”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襟,她心里毛毛的,想回人多、热闹的地方待着,这屋子给她的感觉十分地不对劲儿。 “好,哥哥背着你。”姜凌立刻背起妹妹,快步往外走。 呼延图盖好火折子锁好门,摇头叹气,“六姑娘跑起来可不比少爷慢,哪用人背着。” “跑得再快也是个小姑娘,见了这场景怕是吓得腿都软了。”鸦隐皱紧眉头,“这屋里是有点邪性。” 孩子夭折后,身为母亲的肯定伤心,但是该有的忌讳却不能不守。李姨娘若是为了孩子好,应该去捐些香火钱去庙里为四姑娘祈福,而不是在屋里偷祭。 “这事儿得跟二爷说一说。”呼延图挠挠头,有些发愁。姜二爷看他不顺眼,呼延图也明白,所以闲着没事儿时他也不往姜二爷跟前凑。 姜二爷一个大男人却十分记仇,因呼延图在狱里时哄骗姜凌,让姜凌给他送饭送菜,姜二爷便一直记到现在,闲着没事便拿出来寒碜他。 对于这件事,呼延图觉得冤枉。他也不算全骗,他的确跟吴余吃过同一桌上的酒,只不过吴余先吃完走了,他后从窗户跳进去的而已。 还有一方面,姜二爷看呼延图不顺眼,是因为他长得不好。这也不怪他啊,长相是天生的,他能怎么办?要是能选,他也想长成姜二爷那样啊! 当然,因为长相被姜二爷看不顺眼的不只自己一个,还有面前这位。呼延图冲着鸦隐笑得颇有几分同甘共苦的意味,“兄弟,你去跟二爷说?” 因这厮笑得实在太恶心,鸦隐万分嫌弃,转身就往外走,“这事儿用不着你我,六姑娘被吓着了,少爷绝不会放着不管的。” 姜留回到北院,立刻跑到最让她安心的爹爹身边,紧紧挨着他。 正与大哥说话的姜二爷把闺女提起来抱在怀里,“怎么了?” “没事。”她这么大个人,却被几件小孩的东西吓到了,姜留觉得很丢脸。 姜二爷掐了掐她的小脸,继续与大哥说话,“我先出门走几家,等我回来再让三弟去剩下的几家。如果有没走到的人家来给咱们拜年,我们俩再合计该不该去。” 明早要进宫参加宫宴的姜松还是放不下心,“如果你俩去都不合适,就让大郎带着二郎去。” 大郎到年十六,能当大人用了,姜二爷点头应下。 说完正事,姜松看着趴在弟弟怀里的六丫头,笑问,“留儿困了?” 姜留摇头,“想看爆竹。”她想热闹点,赶走心里的不得劲儿。 “好,让你爹给你放几个好看的。”姜松叫过孩子们,“想放什么样的爆竹?” “震天响和五色烟炮!”姜三郎立刻喊道。 “地老鼠!”小四郎早就盼着放这个新鲜玩意儿呢。 姜慕锦也喊,“大伯,要看地老鼠!” 姜留也道,“想看热闹的。” 姜松点头,“先放几个地老鼠,再放一架烟花,等用完饭守夜时,咱们再放震天响和五色烟炮。” 仆从抬来两个箱子,一箱子里是三十个地老鼠,另一个箱子是一架烟花。屋里的姜老夫人也出来了,站在门前看着。 往年的烟花都是姜二爷去点,今天他抱着小闺女,便让大郎带着几个弟弟去点火。地老鼠的捻被点着后,满园乱窜,惹得姜家的孩子们连跳带叫,热闹极了;一架烟花点着后,一个大大的、跳动的福字带着孩子们欢呼声,蹿上云霄。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姜家的焰火起来后,周遭各府也热闹起来,夜空被此起彼伏的焰火点亮。景隆四年最后一夜,与往年的除夕一样热闹。 放完焰火又点了一挂长长的爆竹,便该吃年夜饭了。先将好酒好菜摆上供桌后,众人落座,说说笑笑地用饭。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后,喜欢放爆竹的去院里继续热闹,喜欢安静地坐在屋里,围着红彤彤的炭火聊天。 姜二爷把小闺女安安稳稳地放在暖榻上,用被子盖好她的腿,又在被子上给她放了一碟子酥糖,才带着儿子去了院里,问他出了什么事。 姜凌请父亲移步到僻静处,将西院发生的事讲了一遍,最后向父亲请罪,“是儿疏忽,才让妹妹被吓到了,请父亲责罚。”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2章 烧 姜二爷有三个女儿,两嫡一庶。 大闺女姜慕燕被妻子教养长大,看他的眼神跟妻子一样一样的,跟他不亲。 小闺女生下来后,稳婆抱出来给姜二爷看。满心期待妻子给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的姜二爷听到又是闺女,心中有些失望。可看了小闺女一眼,姜二爷就撒不开手了,他从心里往外地喜欢这个孩子,可妻子还是霸着孩子,跟大闺女一样地养。 小闺女八个月学说话,先学会的不是叫娘而是叫爹后,姜二爷便以闺女更喜欢自己为由,把她抢了过来,给她改名,自己带在身边养着。为此,妻子没少跟他闹气,姜二爷任她怎么闹,就是不撒手。 这一养,便是七年。小闺女想吃什么,姜二爷就给她吃什么,想玩什么姜二爷就给她玩什么,想打谁姜二爷就帮她打谁,宠得无法无天。 二闺女姜慕紫是庶出,被李氏教得十分小心眼,总觉得别人会害她,说句话眼睛都得转几圈。姜二爷想将她送到妻子身边,让处处尊规矩办事的妻子板一板她身上的坏毛病。谁知李氏竟要死要活地闹腾,妻子则是要条件——养庶女可以,小闺女一块给她教养!姜二爷被这帮女人气得炸毛,甩手不管了。 父亲蒙冤去世后,姜家摇摇欲坠,祖母病倒,姜二爷四处奔走顾不上西院,待得着二闺女生病的消息时,孩子已经救不回来了。 夭折的孩子不能入祖坟。姜二爷命人在城外山脚挑了块风水不错的地方将孩子埋了,又给庙里捐了银子,请和尚为她诵经超度了七七四十九日,愿她再入轮回时无灾无难,也算圆了这场五年的父女缘。 大周人相信,夭折的孩子,衣物用品上面会残留许多阴气和病气,很给家中带来不幸。尤其是当时姜家太夫人正在病中,更忌讳这些,葬了二闺女后,姜二爷便命李氏将孩子的衣物用品全部烧掉。 李氏答应得好好的,可谁知她竟偷留着孩子的东西,还在大年夜拿出来,偷偷在房中分香烧纸祭拜!她难道不知,夭折未报父母生养之恩的孩子,若受父母祭拜,只会加重她的罪孽,让孩子在阴间受苦么! 姜二爷气得脸都青了。 跟了父亲一年半,姜凌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气成这样。以着父亲绝不委屈自己的脾气,生气一定是要发泄出来的,可今天是大年三十,姜凌怕他闹起来,祖母会怪罪到妹妹头上,便劝道,“今日是除夕,父亲且息怒,不急于这一时。” 就是因为过年,才能不能憋着!姜二爷阴沉着脸对儿子道,“你去带着书秋,去把于观主给留儿的安魂符取来,让她贴身带着。” “儿马上去。”自己居然忘了这茬,姜凌有些惭愧。 姜二爷又招手叫过赵奶娘,“你带人回西院,将李氏房里孩子的衣物用品全都找出来烧掉!若她敢拦着,立刻给爷扔出府去!” “二爷,姨娘这会儿在东院呢,奴婢可要请她回去?”赵奶娘请示道。 姜二爷摆手,“不必,给爷翻干净!” “是!”赵奶娘心里有了底,领了两个婆子走了。 姜二爷又命厨房煮了安神汤,亲自端到闺女跟前喂她喝了。见到爹爹脸色不好看,带上桃木符的姜留很愧疚,今日是除夕,她还让爹爹为她操心。 姜留胆子并不小,只是方才毫无心里准备,才被吓着了,“爹爹别担心,留儿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留儿落水被吓得失了魂儿,因身魂不契受了一年多的苦,这才好了没几个月,又受了惊吓。姜二爷抱着闺女,生怕她的魂儿跑走一个半个。 姜老夫人见儿子这样,过来问道,“哪个惹着你了?”跟娘说,娘给你出气! 大过年的,姜二爷不想给母亲添堵,便道,“儿没事,娘要不要看焰火?” 瞧着留儿也脸色不好,姜老夫人摸了摸留儿的额头,看她发不发烧,才道,“这才什么时辰,离着子时工夫还长着呢,你着什么急!” 姜二爷紧了紧怀里的胖闺女,“儿今年拉回来那么多好东西,就是这会儿开始放,到丑时也放不完!留儿,走,爹爹带着你给祖母焰火看!” 焰火爆竹能驱灾避邪,姜二爷就是要把爆竹放得震天响,才能去掉心头的怒火。 姜二爷抱着闺女到了院子里,高声唤道,“厚叔,将咱们库房里的爆竹全拿出来,每个院先分十箱,让大伙尽情地放,府里角角落落,都给爷亮起来!” 姜松虽不知二弟发什么邪,但也由着他闹,“派人看好各处,莫走了水。” “是!”众人兴高采烈地应了,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姜家四处响起爆竹声,焰火一个接一个蹿上天,惊得四邻八家搬着梯子往这边瞧。他们知道姜二爷今年弄了好多车爆竹,但没想到他是这么个闹腾法。 五色烟炮今年五百五十文一枚,比去年还贵了五十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姜家就蹿起来二十多枚!孟三看得两眼冒火,“把府里的爆竹都拿出来给爷放!” 今年决不能再让姜家压下去! 因为去年府里的爆竹被姜二使坏浇了水一个没响,今年孟家专门指派了五个人,日夜不断地守着爆竹,生怕再被浇了。但他们守到现在,姜家竟没派人过来使坏,孟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也是一肚子邪火。 三弟这一嚎,他的火气也上来了,“姜二出城转了一圈,带回来四大车爆竹,咱们才买了多少?你现在跟他叫劲儿,子时还放不放了?” 孟三简直要气死了,“姜二疯子不就凭着他那张脸招摇撞骗么,老子早晚给他划花了!” 你在谁面前称老子?孟二的邪火腾地炸了,指着孟三骂道,“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划!人家现在是百步穿杨的武举人,万岁亲口封的送瑞谪仙,你去啊!” 孟三被二哥吓着了,拉长了脸道,“二哥这是做什么,有火你冲着姜家发,你冲我发个什么劲儿?”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孟家的孩子们也被吓到了,站在门边不敢动。 若不是你、你媳妇、你那鳖孙儿子,咱们孟家会被姜家折腾得如此被动?!孟二不想跟他吵,甩袖大步向后院走去,今日是除夕,自己才不要跟这蠢货置气! 姜家东院内,李姨娘看着满地乱蹿的地老鼠,乐得东倒西歪,却不知她的房门已被撬开,房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3章 一命换一命 赵奶娘也有自己的孩子,知道孩子夭折当娘的会有多难受。所以看着桌上、地上摆的东西,赵奶娘既同情李姨娘,又气她糊涂。 当娘的忘不了孩子,留两件孩子的衣物当念想,谁也不会责备她。但她这样正经百摆地给孩子烧纸祭祀,这让孩子怎么安心再投胎? 赵奶娘指了指桌下满是灰烬的铜盆,“就在这个盆里点火,烧!” 把东西扔进去用点着,婆子也小声嘀咕,“她这么明目张胆的,也不怕人知道?” “谁闲着没事,会跑到姨娘房里来?”另一个婆子低声道。烧干净了桌上的东西,她又问赵奶娘,“嫂子,搜么?” 赵奶娘点头,“你们手脚放干净点,不该拿的东西一个也不能碰。若姨娘房里少了一个铜板,二爷都饶不了你们!” 两个婆子开始翻箱倒柜,赵奶娘举着蜡烛走到床边,抬手挪开李姨娘的枕头,掀开褥子查看。将褥子翻起时,枕头翻了个面,赵奶娘看着枕下有缝,探手进去一掏,还真掏出一件东西。 待拿出来看清是什么,赵奶娘的手一哆嗦,险些将蜡烛扔在床上。蜡油流到她的手上后,烫得她一激灵,才回过神将物件藏进袖袋,翻找确认没床上藏着其他东西后,赵奶娘唤婆子,“去北院,叫姜猴儿过来一趟。” 待姜猴儿过来后,赵奶娘将袖子里的东西偷偷给他看了一眼,姜猴儿也吓得不轻,低声道,“我去叫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儿清理干净。” 这是不能瞒着二爷,姜猴儿把在院里放爆竹的姜宝薅住,“去北院请二爷回来,别惊动老夫人,要快。” 姜二爷带着一身硫黄气回来后,看过赵奶娘递过来的东西,隽秀的脸上尽是怒火,“你带人去东院,把两位姨娘和丫鬟都带回来,不可惊动旁人。” “是。”赵奶娘带着人去了东院,将正在吃茶点看焰火的李姨娘和薛姨娘请回西院。李姨娘还真以为是打叶子牌,待见到自己住的跨院内灯火通明,她的心就凉了半截,握住赵奶娘胳膊道,“秀巧姐,这是怎么回事,跨院走水了还是进贼了?” 姜二爷站在房门内,认真打量两个小妾和丫鬟们的神色变化,薛卉望了一眼就不看了,好热闹的桃枝拔着脖子往跨院张望,李俏神色慌张,桃叶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色。 于是,姜二爷吩咐道,“李氏,你进来,爷有话问你。” 若是往日听到二爷让自己去他房中,李姨娘跑得飞快,现在她却心里发毛,不敢过去。赵奶娘轻轻推了她一把,她才迈步进去。 赵奶娘拦住要跟进去的桃叶,让姜猴儿将她带了下去。薛卉和桃枝被两位婆子请去厢房歇着,等待二爷传唤。 进了厢房后,桃枝嘴甜地问其中一位婆子,“赵嫂子,这是怎么了?” 婆子自然不会说啥,只请薛姨娘坐着吃茶,便守在边门看焰火。薛姨娘示意桃枝闭嘴,站在旁边等着。 进了正房的李姨娘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勉强稳住身体,屈膝给二爷行礼,“二爷唤奴婢回来,有何吩咐?” 姜二爷侧身,露出身后桌上的巴掌大穿着衣裳勒着头发的桐木雕的小人,“这是何物?” 李俏每想到藏得好好的东西到了二爷的手里,她腿一软跪在地上,“二爷,您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人……” 没耐性的姜二爷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李姨娘身边,“爷问你这是什么,不是让你废话!” 伺候二爷这么多年,李姨娘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她吓坏了,连忙道,“这是招魂厌胜……” 果然是这等阴邪的东西,姜二爷怒道,“行巫蛊厌胜之术,轻则砍头重则灭门!是谁让你害我姜家!” 李姨娘磕头有声,“二爷明鉴,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 姜二爷气急,“掌嘴!” “是。”赵奶娘上前,抓住李姨娘的发髻往上一提,开始动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说实话,是要整府的人都跟她一块死么! 打了十几巴掌后,姜二爷才叫停,继续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谁给你的?” 李姨娘自打跟了姜二爷,连二夫人都没动过她一下,现在却被赵奶娘打得耳中轰鸣,她的心都凉了,擦擦嘴角的血道,“奴婢方才说了,这是招魂厌胜,是奴婢从府外重金请来,为紫儿招魂的。奴婢从没想过害人,奴婢放不下女儿,想留她在身边陪着奴婢,奴婢有什么错?” 姜二爷皱眉,继续审道,“你天天在府中,怎会知道这种东西?谁告诉你的,你又从何处求来的?” 见李姨娘不吭声,赵奶娘心里生气,追问道,“这东西上边一没有名字二没有八字,姨娘说是用来给四姑娘招魂的,哪个能信!” 李姨娘立刻道,“它的衣裳是紫儿小时候穿的,脑袋上的头发是紫儿的胎发!” 姜二爷恨不得杀了她,“这东西你是何时带进府的?” 李姨娘跪爬两步到了姜二爷脚边,抬头盈盈望着他,“二爷,奴婢待您一片真心,绝不会害您的。” 姜二爷忍着将她踹开的冲动,继续问道,“你招紫儿的魂回来陪着你,怎么个陪法?” 李姨娘红肿的脸上露出露出疯癫的笑容,“只要奴婢再怀孕,紫儿就能再投胎到女婢的腹中。二爷,紫儿比六姑娘还漂亮,她是全康安最美的姑娘,将来……” 姜二爷握紧颤抖的拳头,稳住声音问道,“爷再问你一遍,这个方法是谁教给你的?” “是桃叶说的,乡下人家的孩子夭折了,都是这么做。二爷,奴婢说得都是真的。”李姨娘攥紧雪白的衣摆,抬头望着姜二爷,盼着他能明白自己眼里的真情。 赵奶娘气得发抖,“李姨娘,桃枝跟没跟你说,若是要让四姑娘再投胎,除了用厌胜锁魂,还要做什么?” 李姨娘目光闪烁,“……没。” 赵奶娘扑通一声跪在二爷面前,悲愤道,“二爷,这个邪术奴婢也听人提起过。用这个法子,除了用厌胜锁住夭折孩子的魂魄,得用跟它同血脉同性别的孩子的鲜血为引,以命换命!” 这个法子,赵奶娘一听就是假的!再说这个世上,有哪个当娘的会拿一个孩子的命,去换另一个孩子的命! 李姨娘这么做,是因为跟四姑娘同血脉的三姑娘和六姑娘,都不是她生的!想到李姨娘竟抱着这个心思,赵奶娘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 李姨娘没想到赵奶娘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吓得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奴婢不知道!二爷奴婢真不知道,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 姜二爷已怒道了极点,“堵上她的嘴,爷不行再听她说一个字!” 待李姨娘的嘴被赵奶娘堵住嘴,姜猴儿也进来了,“二爷,桃叶知道这件事,她说不知道李姨娘是从哪得的,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李姨娘睁大眼睛,呜呜摇头。 这里边还有好些事情没弄明白,姜二爷没有耐心再审问,“将她俩押在柴房内派人看好,明日后晌再交给老夫人发落。” “是。”姜猴儿叫进姜宝,将李姨娘拎了出去。 想到李俏在房内做的事,想到她抱着什么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来接近自己,姜二爷又怒又恶心,脱下被她摸过的外袍扔在地上,满脸厌恶。 赵奶娘提醒道,“二爷,快子时了,您该回北院了。” 姜二爷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收好,不可让人发现。” “是。”赵奶娘知此事重大,将厌胜收好后,又问,“西跨院……” “烧了。”姜二爷取了一件新的外袍穿上。 赵奶娘不明白二爷的意思,“二爷说烧什么?” 临近子时,鞭炮声一阵强过一阵,震得窗户纸都在哗哗做响。姜二爷冷声道,“浇油,把西跨院给爷烧了!” “二爷,火烧起来怕是波及……” “烧,给爷烧!一根针、一片瓦、一棵草都不留!”姜二爷忽然大吼。 “是!”赵奶娘吓得连忙应了,出去叫人,点火,烧房。其实烧了也好,全烧干净了,才不留后患。 姜二爷大步往北院走,待到北院门口时,他拍了拍脸挂起笑容,才迈步进去。 见二弟回来了,姜松才吩咐大郎,“点爆竹吧。” 五百响的爆竹噼里啪啦响起来,姜二爷踏着一地的碎纸屑走到母亲身边,跟着大哥给母亲拜年。 姜老夫人说了几句吉祥话,才叫一家人起来。孩子们发压岁钱,仆妇发赏钱后,姜老夫人才把二儿子叫道面前,“出了何事?怎把衣裳都换了?” 姜二爷笑着摇头,“不小心弄脏了,才换了一件。” 这时,孩子们过来给姜二爷拜年,姜二爷一一发了压岁钱后,将小闺女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姜留觉察到父亲不大对劲儿,便将压岁钱塞进自己的袖袋里,甜甜地道,“女儿祝爹爹金榜题名,万事如意。” 姜二爷掐了掐她的小脸,金榜题名不提名倒无妨,你平平安安的便好。 “西边怎么起火了!”姜槐望西边亮了,仔细一瞧,提起袍子就要往外跑,姜松也大惊失色,唤人前去察看。 他们还未院门,姜猴儿就跑了进来,禀道,“守院的人放爆竹不小心,把西院的一堆柴禾点着了。” 姜二爷便道,“着就着了,新年烧把火才才更旺。派人去门门前告知潜火军,就说咱们府里的火,不必他们来灭。” 除夕家家放爆竹,五城兵马司的潜火军日夜值守,哪处有火苗蹿起来,瞭望台上的官兵会立刻就能发现,派潜火军前来,汲水灭火。 “是。”姜猴儿走后,姜松却觉得不对,“二弟,西院的火苗怎越来越高了?” 姜二爷则道,“,怎么也得烧会儿。无妨,娘进屋安歇吧,儿回去看看。” 姜老夫人岁数大了,守夜已耗掉了她大半的精神,便由婆子伺候着回房。姜老夫人回房躺下后,早就得了赵奶娘叮嘱的刘婆子和景秀等人立刻将老夫人的床帘遮挡严实,不让她见到火光,也不准任何喧哗打扰老夫人歇息。 老夫人睡了后,姜家其他人望着蹿高的火苗和浓烟,都心里发慌。姜二爷跟大哥、三弟耳语几句,姜松和姜槐便让妻子带着孩子们回房安歇,他们跟着三弟到了西院。 一直被爹爹抱在怀里的姜留听得清清楚楚,爹爹说,他让人把西跨院烧了! 爹爹要烧西跨院,应不只是因为李姨娘在房内焚香祭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留瞪着眼睛仔细观察。 待走到西院,看到西跨院冒出的滚滚浓烟和蹿得比房还高的火苗,姜留心中后怕。还好今夜无风,若起了风,火势顺着风蔓延开,莫说姜家,四邻都得被烧没了! 厚叔乐呵呵地站在西院门前,与姜二爷道,“西城兵马司和四邻都知会了,他们都晓得咱们府里的柴火着了,不会过来帮着灭火。” 爹爹想让这场火烧到什么时候?李姨娘人呢?姜留搂紧了爹爹的脖子。姜二爷安抚地拍了拍小闺女的背,又拉住大闺女,兴致还挺高,“难得着场火,咱们走近点烤烤,去去晦气。” 听了姜二爷这话,众人都惊呆了。 姜慕燕紧张着东跨院库房内娘亲的嫁妆,被爹爹拉着烤得脸发烫后,便以累了为由,要回跨院歇息。 “去吧,好好睡,火烧不过去,爹在这儿守着。”姜二爷放下小闺女,让她们回去歇息。 这火看着大,但西跨域与正房还隔着一段距离,只要不忽然起大风,确实烧不过来。 看着妹妹一步三回头地被姜慕燕拉回东跨院,待父亲和伯父、三叔说完话离开后,姜凌走上前低声问,“父亲,李姨娘呢?” “没了。在她房中见到的情景,不可再提起。” 火光映红了爹爹的脸和桃花瞳,姜凌看出了他的愤怒,想劝两句又不知该怎么劝,便站在他身边陪着。 姜二爷斜了儿子一眼,“怎还不回屋睡?” “儿有些冷,陪着父亲一起烤火。” 姜二爷心中的怒火被儿子这一句话浇灭了,也没了站在这里看火的心思,拉着他回屋睡觉。 姜家西院这场大火烧噼里啪啦地烧到天明,不只惊动了西城兵马司的差官,也惊动了宫中的景和帝。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4章 催命鬼 大年初一五更天,鞭炮齐鸣,声震神州。家家户户穿新衣,起五更用饭,然后出门走亲访友拜年。 遵着先帝的传统,景和帝也早早打开宫门,百官入宫先万岁朝贺,随后便是君臣同饮宫宴。 去年这时,姜松还在狱中,望着摆在桌上的毒饺出神。今年他已坐在大殿第三排,对着三五个凉掉的菜,陪着景和帝乐呵。他前边是礼部侍郎,礼部侍郎前边是礼部尚书,礼部尚书旁边是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越往前人越少官也越高。 分列文武前排的,都是功勋众臣。文班第一位左相太傅大人尹骞,第二位右相秦天野,武班第一位护国公康忠,这三人是离着万岁最近、与万岁说话最多的。每当他们说了什么有趣的事,万岁便会笑出声,万岁一笑,众臣齐哈哈,大殿内一片祥和。 景和帝持杯与百官同饮后,问京兆府尹张文江,“昨夜,城中四处如何?” 跪坐在桌前的张文江连忙转身伏地,拜道,“回万岁,微臣彻夜巡视各坊,得羽林卫鼎力相助,城中四处未起骚乱;潜火军亦全部在职,城中虽偶起小火,未酿成大患。” 武将这边的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听张文江稍待上了自己,连忙谦虚道,“禀万岁,张府尹日夜辛劳保城中安宁,末将只是派人协守四门周边坊巷,不敢居功。” 朝臣得力,相互谦让,让景和帝非常满意,夸奖了这二人几句后,便道,“朕听孔风阁说,昨夜西城起了火,是怎么回事?” 姜松立刻低头,没想到自家会被万岁提起。 说起这个,张文江就想揍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余昌进是个废物,副指挥使沈戎去年被免职后,西城诸事都是京兆府派人协管。张文江不放心,昨夜大多时候都坐镇西市,果然不出他所料,西城果然出事,起了火! “回万岁,起火的是礼部郎中姜松大人家。微臣在西市官署衙门顶楼望见火情后,立刻派潜火军前去灭火,可姜家说着的是干柴,不用灭火。潜火军进府探看后,发现火情不会波及别家,顾未扑灭。”张文江站在西市官署顶楼看着那场火越少越大,一直烧到天亮! 西市的几个官员也跟着说起昨夜姜家的火,孟回舟跟着道,“昨夜微臣也想派人过去帮忙灭火,可姜家说烧烧更旺,不用人帮忙。” “幸亏昨夜无风,若是风大,姜大人家这会儿早成灰烬了。”意难平的张文江又补充道,“各位大人,若家中起火,还是尽快扑灭为好。” 景和帝问姜松,“姜爱卿,昨夜是怎么回事?” 姜松已想好了说辞,出列跪倒,禀道,“回万岁,昨夜微臣家中放一种叫做‘地老鼠’的鞭炮,地老鼠点着后会四处乱钻,因仆从看管不利,被它钻进了柴堆,这才起火的。微臣想着兵马司和潜火军辛劳,便立刻派人告知详情,并派人守着火堆,直到火灭,并未酿成灾祸。” “姜大人家的柴火真多,一直烧到了天明!”被张大人骂了一早上的余昌进也是一肚子火。 姜松又向景和帝解释道,“起初着的是柴,后来烧了两间旧屋,所以烧的功夫久了些,请万岁放心,这场火并未伤及一人。” 景和帝笑问,“说越烧越旺的,是姜枫么?” 姜松再拜,“万岁料事如神,微臣的二弟昨夜一直守在火边,以防火势蔓延。” 提起姜枫,难免又说起同穴山的白虎天降,景和帝兴致勃勃地问起天降的近况,姜松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他身前的马海亭回头,低声嘲讽道,“姜大人家烧了一夜,不知今年会旺成什么样?” 第一排的孟回舟也回头假装关心道,“望着起火的地方,烧的可是二弟住的西院?” 姜松微微点头,“正是。” “西院都是新房,何来旧屋?”孟回舟又问。 坐在孟回舟左侧的大理寺卿萧峻平纳闷了,“孟大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姜家有没有旧屋,孟大人难道比姜大人还清楚?” 萧峻平爱找茬拌嘴,孟回舟不想与他理论,随口应付一句,不再提起姜家的事。 孟回舟为何对姜家的火这么关心?姜松皱了皱眉,端起酒杯。 姜老夫人早上起来才知,西院的跨院被烧了个干净。问了没伤到人,姜老夫便带着两个儿媳,开府门招待各府来拜年的人,一直忙到辰时末,府中才算安静下来。 姜老夫人用饭歇息片刻后,才去西院查看火情。见烧得面目全非的西跨院,姜老夫人半晌才问道,“是她们哪个惹得枫儿动怒了?” 二爷出府拜年还没回来,便由赵奶娘将李姨娘的事详细告知了老夫人。最后,赵奶娘拿出从李姨娘房里翻出的厌胜,送到老夫人手中。 姜老夫人目光如刀地盯在这小木人身上,阴沉沉问道,“可曾打开看过?” “没有,二爷吩咐奴婢收好,等您处置。”赵奶娘回道。 姜老夫人盯着桌上的东西看了半晌,屋内的赵奶娘和刘婆子大气也不敢喘地低头站着。 “拆开。”姜老夫人冷冷吩咐道。 “是。”刘婆子上前,脱去桐木人身上的衣裳、头发,只剩一个光溜溜的小木人。若是厌胜应写八字或藏东西,既然没写字,那就是其中藏了动了。姜老夫人又吩咐道,“劈开。” 赵奶娘出去取了斧头,交到刘婆子手中。刘婆子用斧头劈开鸽子蛋粗的桐木,果然露出一张卷着的小纸条,展开纸条,刘婆子忍不住“啊”了一声。 姜老夫人人看到纸条上画的披头散发的女鬼,气得身子都抖了。柱内藏女鬼图,这是诅咒主家死丧所用的邪术!李俏将此物藏于房中整日供奉,害死了太夫人、二儿媳妇! 姜老夫人深吸了几口气,“将李俏带过来!” 待李俏被带进来后,姜老夫人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她。李俏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人算不得聪明,但模样好又听话,姜老夫人才将她送到西院伺候二儿子。 本以为送的是个妾,谁知竟是催命鬼。这怎不叫姜老夫人怒火中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5章 竹九 “这东西是哪来的?”姜老夫人亲自审问李俏。 李俏被关在柴房里一日一夜滴水未尽,嘴唇干裂,说话也沙哑无力,“是奴婢去辅兴坊的金仙观请来的。” “胡说!”姜老夫人声音不大,却吓得李姨娘一哆嗦,“金仙观是何等去处,也是你能进的?” 辅兴坊乃皇城西第一街,金仙观全名金仙女冠观,乃是前朝为其出家为女冠的公主所建,虽说已改朝换代,但至今仍是皇族和达官贵人家的女眷才能去的。 李俏磕头,“奴婢在金仙观西门外等着,里边的道姑给奴婢送出来的。老夫人,这个桐人是奴婢想念四姑娘,用来给四姑娘招魂的。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害人啊!” 不敢害人?赵奶娘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给她几巴掌。你以人血四姑娘招魂转胎,还不叫害人么! 姜老夫人阴沉沉地问道,“那道姑法号叫什么?” 李俏连忙道,“道观法号归缘,是金仙观观主的首弟子,奴婢给了她一百两银子,才求来桐木招魂人。” 姜老夫人眉头皱起,“她多大年纪,生得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李俏对此人印象颇深,“归缘道长应该是四十上下,生得慈眉善目,圆胖的脸很有神仙像。” 姜老夫人更气了,“归缘道长又瘦又高,面容冷清,寡言少语,很少踏出金仙观。见你的那人,还不知是哪来的野道!她给你的是害我姜家不得安生的邪物!谁领你去的?” 不是归缘道长?李俏傻了,“是桃叶,请老夫人开恩,奴婢真的不知道,您就是给奴婢一百个……” “啪!”姜老夫人太生气了,没叫刘婆子,自己上前一巴掌,将李俏打倒,“你不知道,你不敢?偷偷供奉邪物,妄图用一命换一命,不是你干的?你还有脸求饶!你既然这么想四丫头,老身成全你,拖出去!” 待拖走李俏,姜老夫人命人叫进伺候她的小丫鬟桃叶。桃叶今年才十五,四丫头死时也不过十岁,李俏竟被这么个丫鬟哄得团团转!姜老夫人阴沉着脸,打量这个小丫鬟,“拔出她嘴里的白布。” 赵奶娘道,“老夫人,桃叶昨夜数次想撞墙自尽,拔出她嘴里的布,她怕是会咬舌自尽的。” 姜老夫人冷笑一声,“想着一死百了?让她咬,她死后请道士做法,将她的魂魄锁在体内,再寻一个病死的穷鬼结合葬,让她尝一尝看着自己的尸骨腐烂的滋味!” “是。”刘婆子立刻应了。 姜老夫人又让赵奶娘放开她嘴里的白布,桃叶果然不寻死觅活了。姜老夫人问道,“说吧,是谁让你将木人送入府中的。” 姜老夫人问了三遍,桃叶依旧不吭声,姜老夫人便让刘婆子将她待下去严加审问,谁知这小丫头骨头倒是很硬,死活不吐口。 正月里不能杀人,姜老夫人思索片刻,让人将她待下去严加看管,又命人叫了薛卉进来。 这个妾,是太夫人赐给儿子的,但是自进西院后便接连出事,一直未伺候过儿子。姜老夫人看她本分,没少夸奖她,今日却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 “李俏在房中焚香烧纸的事,你知不知道?”姜老夫人沉声问道。 昨夜二爷一把火烧了西跨院,也将她房里的东西烧了个干干净净。薛卉知道,能让二爷如此动怒,李俏房里定藏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她也早就准备等着老夫人问话,“奴婢知道她有燃香的习惯,但奴婢没进过她的房间,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不知她有没有烧纸。” 姜老夫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命人将她待下去,只留下小丫鬟桃枝。桃枝被老夫人盯着,吓得哆哆嗦嗦地求饶,“老夫人饶命,奴婢是伺候薛姨娘的,李姨娘房里的事,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姜老夫人问道,“若想活命,桃叶的事你知道多少便说多少,若敢有半句隐瞒……” 不待老夫人问完,桃枝就连忙道,“是。奴婢与桃叶同时进府,她平日里不爱说话,也很少出来玩……” 桃枝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才点到一个让姜老夫人感兴趣的点,“她出门帮李姨娘买脂粉时,也总是一个人去。有一次奴婢闲着没事跟在她后边,发现她盯着孟家大少爷身边的竹九看。回来后,奴婢问她是不是喜欢竹九,她还假装不认识他。不过奴婢看得出来,她一定认得竹九……” 竹九是孟庭晚的书童,姜老夫人对他也有印象,她没有打断桃枝,听她絮叨了小半个时辰,才让人将她带了下去。竹九与这件事,有没有关联呢?姜老夫人拧眉,想着该怎样才能搞清楚。 待姜二爷后半晌回来后,听母亲说了这些事,便道,“这也不难办。凌儿与竹九的身形相仿,呼延图善模仿人说话。孟庭晚的书房就在咱们的花园西侧,儿让呼延图去那边观察竹九两日,然后挑个夜深的时候,让凌儿去关押桃叶的房中,一试便知。” 也只能如此了。姜老夫人点头,又问道,“李俏不能留了,跨院没有了,先让薛卉在你旁边的耳房住几日吧?” 姜二爷皱起眉头,“娘把她送出府去,儿以后不想再见到她。” 姜老夫人安抚道,“娘知道你心里膈应什么,但薛卉也不算有错,又是你祖母赐给你的,还是留下吧,若送出去又该如何安置?” 姜二爷不依,“儿就是不想再看见跨院里的任何一个人,儿看到她们就难受!” 姜老夫人劝了几句见儿子不听,也只得应了他。 呼延图接了差事,便去花园墙边蹲守竹九,谁知他等了两日,只见到孟庭晚出出入入,却不见他的书童。姜家派人一打听才知道,竹九染了急症,死了。 竹九早不似晚不死,偏在这时候死,更让姜家人怀疑厌胜的事与孟家有关。竹九不见了,姜二爷还有别的办法。他让姜猴儿装着竹九的腔调说话,让呼延图试了一日后,呼延图终于将竹九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 当天夜里,趁着姜家看守李俏与桃叶的婆子换班时,桃枝带着“竹九”出现在柴房窗前,低声问,“桃叶姐姐,你睡了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6章 招供 桃枝连唤了两声,屋里都没动静,便回头低声道,“竹九哥,桃叶姐可能睡了,你快点走吧。如果让人发现,我的命就没了。” “此处寒冷,她是不是被冻病了?”窗外一年轻男子低声关切,屋里被捆绑着的桃叶立刻睁开眼睛,望向窗口。 “关在这儿能好到哪去?你快走吧,守门的婆子上完茅厕回来咱们都得死。”桃枝低声催促。 “九哥……”桃叶急忙翻滚到窗下,低声回应。 有门!蹲在窗下的姜二爷推推呼延图,又推推儿子。姜凌向前一步,迷迷蒙蒙的身影印在窗户上,呼延图继续文绉绉地唤道,“我听说李姨娘被抓、跨院被烧便过来了,妹妹可还好?” 一个小厮这般说话,让呼延图觉得别扭,但姜猴儿说竹九跟在孟庭晚身边多年,学了一身读书人的臭毛病,就这么说话。 桃叶站不起来,只得抬头望着窗户上的影子,急切道,“九哥救我。” “你咬紧了牙不说,他们就不会杀你。”呼延图低声道,“若是牵扯出我来,咱们就都完了。” “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他们查不到你身上。”桃叶低声保证,求死不成后,她就等着竹九这条活路呢。 “好!我会想办法尽快救你出去的。” 呼延图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门口传来婆子的声音,“什么人?来人啊,快来人啊——” 桃叶急了,“九哥快走!” “我走了。”呼延图说完,姜凌立刻离开窗前,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然后是“竹九”被抓到的声音,桃叶在屋里听得心都凉了。 姜二爷父子回到西院后,姜留边帮哥哥解下头上的仆帽,换掉身上的黑色圆领袍,边询问情况。 “小孩子家的,莫打听这些。”姜二爷不想让闺女知道这些恶心事。 姜留转头看哥哥,见哥哥轻轻点头,便知道事情是真的了,便问道,“爹爹,接下来就是要审问桃叶了吧?” “审什么?竹九都死了,就是审出来他们也不会认账的!”姜二爷非常生气,他很想捉住孟回舟的衣领问清楚,孟家到底为什么这么恨姜家,竟连这种阴狠的手段都用上了! 姜慕燕轻声道,“父亲,若竹九与这件事有关,他一定没死。一来孟家不会在正月杀人找晦气,二来,竹九跟了孟庭晚这么多年,孟庭晚甚是器重他,不会轻易将他杀了。竹九应该是被孟家人藏起来,或者送走了。” 孟家人行事狠辣,大闺女的话姜二爷并不认同。 姜留又道,“咱们把这件事问清楚了,到了算总账的时候拿出来一块清算,这样也挺好的。爹爹,咱们可以分开两个屋,一个屋审问竹九,一个屋审问桃叶,只要竹九给桃叶泼脏水,留儿就不信桃叶不招。” “反正今晚也没别的事,咱们就试试呗?”姜留晃着爹爹的手道。 试试就试试,姜二爷站起身,“你俩好生歇着,凌儿跟为父来。” 待爹爹和哥哥走了后,姜留和姜慕燕回了闺房睡觉。今天起得太早,白天陪着祖母见客,俩小家伙没捞着睡觉,早就困了。 姜留虽然不信什么厌胜诅咒,但李姨娘那间屋子确实让她觉得非常难受。现在爹爹一把火将跨院烧了个干干净净,姜留心里也舒坦了,打了个哈欠蹭到姐姐身边,闭上眼睛睡觉。 “薛姨娘被祖母带走后就没回来,她以后也不会回来了。”姜慕燕搂着妹妹,低声道,“李姨娘和薛姨娘都不会回来了。” “嗯。”姜留应了一声,李姨娘就不用说了,薛姨娘天天跟她住在一个院子里,身边又有桃枝这么机灵的丫鬟,李姨娘隔三差五在房里烧香祭拜,姜留也不信薛姨娘不知道。 薛姨娘知道,但是却冷眼旁观,什么也没向祖母和爹爹讲。就凭这个,爹爹也不会留她。 姜慕燕又道,“她们都不回来,父亲房里没人伺候,姜凌就不用去前院了。” 对啊,还有这茬呢,姜留张开眼睛。 “父亲过了初五就去姜家庄了,西院就剩咱们两个,不如让姜凌再留一阵,待父亲考完归来,他再搬去前院也不迟。妹妹你说呢?”姜慕燕跟妹妹商量。 姜留点头,“好。” “待过了初五,咱们把各处都仔细检查一遍,娘亲的嫁妆也要检查,一定不能再有脏东西。”姜慕燕打了个哈欠,“睡吧,明天姑姑该回来拜年了,咱们也得去外婆家拜年。”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儿回家拜年的日子,只要不是远嫁的女儿,都会在这一天赶回娘家给父母拜年。去年这会儿,姜家还在危难之中,姑父不准姑姑回来拜年,现在姜家缓过来了,姑姑肯定会回来,姑父也会跟着一起回来。 对这位势利眼的姑父,姜留还是想见一见庐山真面目的。不过姑姑要从勒县赶过来,就算早早出门,到姜府也该晌午了,姜留和哥哥姐姐要去王家拜年,应该碰不到。 第二天用完早膳,姜留坐上去王家的马车后,便迫不及待地问哥哥,“昨晚怎么样?” 姜凌当然不会瞒着妹妹,“桃叶招了,她与竹九是同乡,四妹死后,她随着李姨娘去庙里烧香,是竹九主动找到她,给她出主意‘安抚’李姨娘。桃叶就负责给李姨娘带话,其他事情都是竹九做的。这几年,咱们府里的消息,她也没少透露给竹九。” 姜慕燕小脸绷得紧紧的,“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决不能轻饶了她!” 姜留握住姐姐的干瘦的手,“祖母不会饶了她的,姐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外婆。” “为什么?”姜慕燕不解。 厌胜的事传开了,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奶家里人并没有跟她们讲,只说李姨娘做错了事。她们之所以知道的这么详细,是姜财跟哥哥说,哥哥再跟她们说的。外婆知道后,若再告诉大舅母等人,难免又是一场波澜。姜留不跟姐姐讲这些,只道,“外婆知道了会跟着伤心的,大过年的,咱们应该让外婆开心。等事情查清楚找到了罪魁祸首,咱们再告诉外婆也不迟。” “也好。”姜慕燕又语气颇重地道,“孟家太坏了,我不想去二舅家见二舅母。” 在知道李姨娘偷偷供奉的害人性命的厌胜是孟家送进来的,姜慕燕便认准是孟家害死了娘亲,恨不得让孟家人全都去死。 姜凌看了一眼沉不住气的姜慕燕,冷声道,“咱们不用去,他们会过来,孟氏站会儿就会回孟家。你要沉住气,如果让孟氏看出不对劲,就会打草惊蛇。如果你沉不住气,现在就回去,我和妹妹去王家。” 姜慕燕握紧了妹妹的手,“我能。”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7章 你喜欢我爹 虽然王老夫人只有王清荷一个女儿,但族内回来拜年的王家女却不少。三小只进入王家内院时,外婆房里已经坐着好几位姑姑了。 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给外婆拜年后,又给诸位姑姑拜年。过年大家说的都是吉利话,有人夸姜慕燕知书达礼,有王家之风;有人夸姜留漂亮可爱,颇得其父真传;有人夸姜凌肤色白了些,也与他爹越来越像了。 若没有最后这句,三小只还当回事儿似地听着,添上这句后,仨人都想笑。 除夕夜姜家那场火,是今年康安城众人走亲访友必谈的热门话题,这会儿见了正主,好事的王家姑姑们当然不会放过。一位瓜子脸的姑姑问年纪最小的姜留,“留儿,你家除夕夜怎么着火了?” 见两位舅母也看过来,姜留乖巧回应道,“地老鼠钻进了柴堆,就着了。” 有人不信,“腊月二十八下了那么大的雪,你家的柴怎么会放在院子里?” 姜留歪着小脑袋,“留儿不知道。” 的确,她这么小的孩子,哪知道这些,众人点头。 又有王家姑姑问道,“我听说那场火后来又烧了你爹两位妾室的院子,火怎么串过去的?” 这些人消息真快,连姜家是哪个院什么人住的院子着火都打听清楚了。姜留心里嘀咕,嘴里还是那句,“留儿不知道。” 得,这个一问两不知。众人把目光放在姜慕燕和姜凌这对双胞胎身上。只见这俩人一个冷脸一个黑脸,不用张嘴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众人没再自讨没趣,转头聊起其他的事。 又坐了一会儿,姜凌被表哥叫了去,姜留和姜慕燕也被表姐妹们拉出去玩。姜留跟着姐姐到了光秃秃的花园里站了没多大会儿功夫,便瞧见孔韬往这边来了。 姜慕燕正在想如何脱身时,正巧三表妹王幽馨过来邀她们去花厅玩,姜慕燕便拉了妹妹跟着王幽馨去了王家的花厅。 王家地方不大,但处处透着读书人的雅致。不过姜家姐妹没心思欣赏花厅的雅致,因为二舅母孟氏在这里,花厅里只有她一个人,一看就是在等她们来。 既然来了,便不好再退出去,姜慕燕带着妹妹给二舅妈行礼。 “燕儿最近读了什么书?”向来少语的孟氏主动开口与姜家姐妹说话,清冷的声音也透着一分亲切。 姜慕燕怕自己被二舅母看出不妥,低着头答道,“最近在学看账本,没有读书。” 看账本?孟氏淡淡道,“账本交给身边得力的人看便好,唯有晨昏与诗书为伴,方可胸次全无一点尘,识得人生真味。” 若是以前,姜慕燕听到这样的话该惭愧万分了,但现在她只觉得刺耳,“舅母虽言之有理,但燕儿身边无可托付的亲人,只得自己看账本。” 给力!姜留暗暗替姐姐鼓掌。孟氏仔细打量了几眼与以前大不相同的侄女,将目光转向姜留。 看着小姜留,她依稀仿佛看到了儿时的姜枫。他儿时便是这么耀眼、灿烂。孟氏停了停,才继续问道,“除夕那场火,没惊着你们吧?” 姜慕燕摇头。 孟氏又追问,“着火的是你父亲两位妾室居住的跨院吧?房屋烧毁后,她们住在何处?” 不等姐姐说话,姜留便笑眯眯地反问道,“二舅母为什么关心我的两位姨娘住在哪呢?” 孟氏的两弯新月眉微蹙,这孩子性格也跟姜枫一样,说话不过脑子。 姜留继续天真地问,“有一件事情,留儿想当面向二舅母请教,行吗?” 孟氏轻轻点头。 姜留睁着漂亮的桃花瞳,忽闪着长长的睫毛,问道,“二舅母嫁给二舅舅之前,是喜欢我爹爹的,对吗?” 孟氏被抓到了痛处,满脸通红地站起来怒喝,“你胡说什么!” 王幽馨也不干了,“姜留!你再敢胡说一句,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姜留装得怕怕地躲在姐姐身后,委屈道,“这是孟雅媚说的,留儿本也不信的,可方才二舅母忽然问起我爹爹的妾室住哪儿,留儿才想起来的。表姐不要撕烂留儿的嘴。” 姜慕燕被妹妹的话惊呆了,无法回神。 孟氏本就瘦弱的身躯抖如风中柳枝,颤巍巍地说道,“留儿莫听雅媚胡言乱语,舅母从未……舅母方才问起你父亲的妾室如何安置,只是怕你们姐妹的闺房被她们占去。雅媚还小,不知从哪听来的谣言,你绝不可出去说与旁人听。其中要害,你可明白?” “不明白。”姜留晃了晃小脑袋,答得理所当然。 孟氏的手猛地一抓帕子,又喘了几口气才道,“此等谣言若传出去,不只会坏了孟、王、姜三家的名声,舅母也再无颜面活在世上。留儿不懂,燕儿当明白的,对不对?” 喜欢过我爹,就没脸活着了?姜留心中吐槽。姜慕燕则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直直地看着神色大变的二舅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氏被她看得心虚,甩袖匆匆离去。 接下来,姜慕燕一直紧紧地抓着妹妹的手,用完午膳便把她拉回马车上,迫不及待地趴在妹妹耳边问,“你何时听孟雅媚说过那样的话?” 姜留也跟姐姐咬耳朵,“隔着墙缝听到的。” 妹妹行动不便时,的确经常带着书秋去听孟家的墙缝。可姜慕燕还是不敢信,“你听清楚了,她真是这么说的?” “真的!”姜留跟姐姐咬完耳朵,两人桃花瞳瞪丹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妹妹有事居然跟姜慕燕说,不跟他说,对面坐着的姜凌不高兴了,“你们在说什么?” 姜留勾勾小手指,姜凌立刻把耳朵递了过去。姜留一五一十地跟哥哥咬了一遍耳朵,然后问道,“哥哥,你说是真的吗?” 还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姜凌继续跟妹妹咬耳朵,“康安城女子,哪个不喜欢父亲?” 这个还真……没有!姜留摇头。 姜慕燕受到的打击很大,她喃喃道,“在外婆家时,二舅母也总说父亲表里不一、华而不实,谁成想她竟,她竟……” “她才是表里不一的人。”姜凌哼道,也就你傻,才会信两位舅母的鬼话。 姜留忍不住问道,“哥哥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柳家庄第一次见面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姜凌答道。 姜留…… 还是哥哥牛,当时她只顾得欣赏美人来着。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8章良妾 孟雅媚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大年初二,她穿得漂漂亮亮的,跟着母亲回外婆家走了一圈,然后回府等着姑姑回来发压岁钱。谁知姑姑给她的压岁钱不只比姐姐们的少,还摆着一张黑脸对着她。 孟雅媚撅起小嘴去找她娘告状,谁知她娘竟当着祖母的面给了她一巴掌,“你在外边胡说什么!” 孟雅媚哭了,“娘冤枉女儿,女儿好几天没出去了,女儿什么也没胡说。” 崔氏恨不得打死她,“你是不是跟姜留儿说,你姑姑未嫁人时喜欢过姜二疯子?” 孟雅媚瞪大眼睛,“女儿没有跟她说过!” 那就是姜留胡说八道了!崔氏转头刚要向婆婆解释,谁知婆婆却问道,“你没跟姜留儿说过,那跟没跟别人说过?” 孟雅媚不吭声了。 “说!”孟老夫人和崔氏齐声喝问。 孟雅媚小声道,“媚儿跟……云湘表姐、郭婉说过。不过媚儿都跟她们说不许告诉别人了……” 你说不让她们告诉,她们就不告诉了?崔氏小声道,“或许是郭家闺女讲给姜留儿的。” 郭家也住在柿丰巷,家里几个年纪与孟雅媚相仿的女娃,郭语晴与姜留很是玩得来。 孟老夫人阴沉着脸,继续问道,“这件事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咯噔!崔氏的心吓得一缩,紧给女儿使眼色。谁知孟雅媚却还是傻呵呵地道,“媚儿听二伯母跟我娘讲的。” 喀吧!崔氏脑袋里的弦断裂,明白自己也要被骂了。 孟老夫人阴沉沉地看着这母女俩,半晌才道,“没出正月,我不骂你们。” 崔氏和孟雅媚刚喜上眉梢,却听老夫人又道,“自现在起,你们回房去带着,正月十五前不准出门。” “祖母,我不要!”孟雅媚急了,过年正是好玩的时候,她才不要被关在屋子里。 “再多说一句,就关到二月二!”孟老夫人眼里尽是怒火,“出去!” “母亲息怒,是儿媳教女无方,儿媳会好好教她的。”崔氏连忙拉着女儿急忙忙走了出去。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咪\咪\阅读\\ 。 孟老夫人抬手揉了揉额头,老爷说得对,应该将老三一家子送出京城去,再让他们留在京城,早晚都得出大事。 这时,姜留兄妹的马车也赶回了柿丰巷,待他们回到北院,只见到了姜平蓝和两个孩子,未见到姑父廖青漠。姑父用饭后,以勒县衙门事忙,提早赶回去了。 姜二爷对此嗤之以鼻,“万岁治理天下,还有功夫歇着呢,他一个小小的知县却离不得衙门一日!” 姜松替妹夫解释,“知县掌一县的民事赋役,百姓有事便到县衙,衙事繁忙琐碎。” 姜二爷哼了一声,“县衙又不是只有一个知县,几十上百号人,哪个不能撑一天?” 姜松瞪了眼,“人家当知县多年,还没你懂!” “就是因为他没搞明白,才一直当知县。”姜二爷怕挨骂,说完这句就跳了起来,“大哥,三弟去了岳丈家,我去咱家铺子里转转,有事也好及时处置。” 你不去一点儿事没有,你去了才会出事!姜松笑了一声,吩咐小厮,“去把厚叔和裘叔请过来。” 北院里,姜凌把围着妹妹转悠的廖元冬拎出去教训,姜慕燕被廖春玲拉出去玩,屋里只剩了祖母、姑姑和姜留三个。 故意留下来的姜留听着祖母和姑姑话了几句家常,便眼巴巴地望着祖母。 姜老夫人被她的小眼神儿逗笑了,“想说什么便说,还非要等着祖母问么?” 姜留看了看刘婆子和景秀,低声道,“祖母,姑姑,在外婆家时,二舅母问我和姐姐,跨院烧了后,我的两位姨娘如何安置。” 姜平蓝皱眉,“她竟问你们这些?” 姜老夫人问道,“你怎么回的她?” 姜留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最后道,“祖母您说,二舅母怎么会发那么大脾气,康安城里的长大的姑娘,哪个不喜欢我爹爹啊!” 姜老夫人被孙女逗笑了,“傻丫头,还真当你爹是香饽饽了!” “祖母错了,我爹爹不是香饽饽,是谪仙。”姜留一本正经道。 这下,姜老夫人和姜平蓝都笑了起来,“人小鬼大!跟你姐姐们玩去!” 啊?自己想听的八卦呢?姜留出来后,很出失望。她眼珠子转了转,去找正在东院忙活的伯母。 姜留走了后,姜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姜平蓝道,“娘,我记得当年孟家是提过想让二弟和孟滢结亲吧?” 姜老夫人望着穿过窗格的一道道光线,回忆道,“当年孟家确实有这个意思,可你二弟相不中孟滢,孟滢也看不上你二弟。” 现在想来,这是不是也是孟家恨姜家的原由之一呢?姜老夫人越想,目光越沉。 “孟滢比二弟大三岁呢,二弟一直把她当姐姐看,怎么可能同意这门亲事。当年,孟滢当年经常与女儿在一处玩,现在想想,她并不是不喜欢二弟,只是她那样别扭的性子,表现得跟旁人不一样罢了。若不是这样,她为何向两个孩子打听二弟的妾室?”姜平蓝这一辈,孟姜两家都是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姜平蓝与孟滢从小玩到出嫁,姜平蓝对孟滢的脾气还是比较了解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都过去了。”姜老夫人不愿多提往事,也不想让女儿知道厌胜的事,转移换题道,“你在勒县,可认得干净人家的姑娘,愿意给人做妾的?年纪大几岁也无妨,主要是人要懂事,长得要漂亮干净,笑起来要好看。” 姜平蓝一听这条件,便明白母亲要给二弟纳妾,想了想道,“倒是有一家。勒县有位教书的老秀才,家里有个女儿,今年十七岁,模样端正,知书达理。” 姜老夫人来了兴趣,“这样人家的姑娘,为何还未许配人家?” 姜平蓝讲道,“本是许了人家的,但她那未婚夫实在不拿这门亲事当回事。女方还未入门,男方的通房竟偷偷生下了个儿子,老秀才知道后,便给女儿退了亲,这才拖到现在。去年年底,有媒婆登他家的门说亲,女儿还没听说定下哪家……” 姜老夫人听完,颇为意动,“过几日让你二弟送你回去,你瞅机会让你二弟见见,若是他能相中,便纳这姑娘为良妾。”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99章赌局 大周男子的妾室论身份,可分为两种良妾和贱妾。 在被纳为妾之前本就是贱籍的女子,成为妾室之后就是贱妾。贱妾的地位与奴仆一般无二,可以被主家发卖,杖毙。姜二爷原本的两房妾室,若有付出家里的丫鬟,都是贱妾。 在成为妾之前是良籍的女子,做妾之后就是良妾。良妾不签卖身契,丈夫家也不可以随意处置,地位算得上半个主子。所以姜老夫人才说,若这位秀才的女儿被儿子相中了,便可纳入府中为良妾。 姜平蓝点头,“就凭二弟的人品相貌,只要他肯点头,这姑娘肯定愿意。” 那是自然,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都怪乐阳,害得枫儿不能再娶妻。” 姜平蓝低声问,“她竟还敢纠缠二弟?” “明面上是不敢了,但暗地里没少打坏主意。你二弟出去玩,十次准有八次遇着她!”若她不是公主,姜老夫人真想找上门去骂死她! 姜二爷今日运气好,没碰着乐阳那不要脸的恶婆娘,吃酒吃得高兴后,便跑去西市最大的赌坊打算赌几把,顺便探听探听消息。 待姜家的马车到了来钱当铺门口,守门的伙计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上来,“二爷,您老可有段日子不来了,快里边请!” 姜二爷扫了伙计一眼,懒洋洋地问姜猴儿,“这人怎有些面熟?” 姜猴儿立刻道,“这不是前年当着二爷的面,说康安城的赌坊再也准二爷进门的那位么?” 此一时彼一时嘛,伙计抬手虚虚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嬉皮笑脸道,“二爷,咱这可不是赌坊而是卖彩帛的,您老里边请——” 因大周明面上禁赌,所以为掩人耳目,赌坊挂的招牌多是当铺、杂货铺或彩帛铺,白天夜里做不一样的营生。二爷面前这家赌坊,打得招牌便是五方彩帛行。 “爷看你小子不顺眼,猴儿,换一家!”姜二爷撂下车帘,姜猴儿立刻命姜宝赶车往前走,换到下一家赌坊。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彩帛行的管事晓得姜二爷数黄鼠狼的,最是记仇,这个以前在姜家落魄时嘲讽过姜二爷伙计,今日没能请姜二爷进来,转头便被管事撤去后院做杂事。这些自不必多提,且说姜二爷。 姜二爷的马车还没到下一家赌坊,西市的混混头子赖三便凑了上来,跟在车边与姜二爷套近乎。 赖三虽是个癞皮但做事还算着调,不让姜二爷觉得他厌烦。于是,姜二爷撩起车帘笑骂,“说话快说,爷没空陪你磨嘴皮子。” 赖三凑到姜二爷窗边,满脸的横肉都乖巧趴着,“二爷,春闱时赌坊都开赌局,小人兄弟几个也打算赚点买酒钱。二爷能不能给小的透个实底,今年春闱殿试,谁最可能中武状元?” 姜二爷摇头,如实道,“各地的武举人还没进京,这个真不好说。” 赖三继续笑嘻嘻地问道,“二爷说得是,小的找了几个有本事的算命先生,等武举人进京后一个挨一个地给他们相面,如果算命先生相中的人一大半能中武进士,到时咱就赌把大的。” 姜二爷摸摸下巴,“这主意好。” 赖三的脑袋恨不得钻进车窗里,情真意切地与姜二爷打商量,“二爷,南市的皮五也开了赌局,赌您春闱能不能中进士,外场能中几支箭。二爷也知道,皮五贼不是东西,二爷给小的透个实底,您春闱外场能射中几支箭?” 竟拿他开赌了?这事还是头一回。姜二爷好奇问道,“怎么个赌法?” “全中一赔六,漏一支一赔五……”赖六介绍完,眼巴巴地看着姜二爷,希望他能交个实底。 姜二爷问道,“爷中进士的赔率是多少?” “一百赔一百零三。” 姜二爷纳闷了,“这么少?” “您中进士,不是和尚头顶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嘛!本来是一百赔一百一的,您家除夕那把火,又烧掉了七个点。”赖三道,“除夕夜,若是别家着火,怎么也得罚银子挨鞭子。二爷您放火烧了房,不光京兆府尹拿您没辙,万岁知道后都没责备您一句,就冲您这面子,中进士还不跟玩一样!”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姜二爷嘴角一挑,飘了。 “所以二爷,您外场打算中几支箭?”赖三借机追问。 姜二爷摇头,“万岁赏的宝弓爷还没用熟,能中几支真说不准,只能尽力而为。” 您那不是百丈穿杨弓么,还不能百发百中?赖三颇有几分失望时,便听姜二爷又道,“这个赌局先不说,爷有个事托你去办,事成之后给你二十两银子。” 赖三立刻笑道,“能给您办事是小的的荣幸,您尽管吩咐。” 姜二爷勾勾手指,“除夕夜到现在,你去打听打听孟家有没有拖出死尸来,若拖出来了搞清埋在哪儿了。” “爷放心,莫说他家这三天拖出了死人,就是一条死狗,小的也给您挖出来!”几年前西市争地盘时,孟三让人打死了赖三两个兄弟,赖三早就恨孟家入骨,姜二爷一开口,这活他立刻接了。他巴不得姜家把孟家斗倒,好让他有机会给兄弟报仇。 姜二爷去赌坊玩了半夜,早上自然醒得迟了,姜二爷先去北院给母亲请安,然后在她的唠叨声中用了早膳,才道,“竹九已不孟府,儿正找人寻他的尸首,若寻不到,他便是藏起来了。娘派信得过的婆子,将李俏和桃叶关好,早晚会派上用场。” 姜老夫人应了,又与儿子商量道,“初四你辛苦一趟,送你姐姐回勒县,那边的皮毛集市上都是好东西,你挑几件好皮子回来,娘有用处。” 破五之后集市才开门,他初四过去,还要在勒县留一夜,姜二爷不乐意,“姐姐初五再走不行么?” “她府中有事,需早一日赶回去。” “那让姐姐去集市选皮子,再派人送过来也成吧。”姜二爷与母亲打商量。 姜老夫人眼睛一瞪,“怎么,成了武举人,娘还使唤不动你了?” “使唤得动,便是儿成了一品大将军,您让儿往东,儿也不敢往西。”姜二爷笑吟吟地应了。 回到西院书房后,姜二爷板着脸吩咐儿子,“初四跟爹出趟门。” “去做什么?妹妹也一起去么?”姜凌问道,姜慕燕和姜留也抬起头。 姜二爷摇头,“留儿不去,你随为父去勒县送你姑母,在那边宿一夜,初五再回来。” “儿还要读书。”姜凌立刻拒绝。 姜二爷眼一瞪,“不去也得去!” 姜凌抿抿嘴,不高兴地应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0章 红皮子 见哥哥闷闷不乐,姜留便道,“留儿也去吧?” “你不能去!” 姜二爷、姜凌和姜慕燕同时开口,吓得姜留手里的笔都掉了,练了半页的字也废了。 姜慕燕见妹妹吓着了,连忙解释道,“元冬表哥那边,你得避着些。去勒县若姑姑尽地主之谊,留咱们住几日,咱们不留便是不懂礼数。” 姜二爷也不喜欢愣头青一样的外甥,“你俩在家等着,爹给你们带好皮子回来做新衣。” 待初四用罢早饭,姜二爷父子便骑上各自的爱驹,送姜平蓝母子回勒县。见到姜凌有马骑,廖元冬吵闹着也要骑马。姜二爷便让姜宝将马让给他,廖元冬骑了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冻得受不了了,躲到马车内让母亲给他捂手。 姜平蓝握着儿子冰凉的手,再看看比车外骑马骑得比二弟还要好的侄子,温和笑道,“三郎跟着凌儿练了一年,肉掉了二十多斤,个头蹿了一截,力气也大了。冬儿回去后也要日日晨昏操练,身体才能越长越结实。” 廖元冬撅起嘴,“父亲说,早晚操练是莽夫才做的事。儿要向父亲一样,读书考文举,入朝为官封候拜相!” 姜平蓝笑容收敛,低声责备道,“不管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是为了报效朝廷。娘让你习武,不是让你考武举,而是要你健体强身。你若再敢胡说,娘饶不了你!” 廖元冬抿抿嘴,转开眼睛。见哥哥不服不忿的样子,廖春玲吐槽道,“大表哥和凌表哥也要考文举,他们在府里时也是每日操练呢。凌表哥跑得最多,书读得也不差。” 廖元冬怒了,“他是得了名师指点!若是我能入康安的青衿书院读书,也能读得跟他一样好!” 廖春玲才不信呢,“三表哥也在青衿书院读书,也没读得多好,这个不分地界,就分人。三表哥虽然读书不行,但他以后可以跟二舅一样考武状元,还是很厉害的……” 廖元冬气死了,挥着拳头就要揍妹妹,却被母亲拉住了。他越想越不服气,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扯着母亲的手央求道,“娘,儿想去青衿书院读书!” “青衿书院谁不想去,关键是你能进得去么?”廖春玲继续吐槽。 廖元冬脖子梗起来,“我怎么进不去?凭本事,我能考进去;凭身份,咱爹是勒县知县;凭关系,书院的山长是留儿表妹的亲舅舅,我差哪儿了?” 姜平蓝拦住还要与元冬拌嘴的女儿,轻声道,“此事娘做不得主,待娘回去跟你爹商量后再说。” 只要他肯好好读书,父亲一定会同意的!待他去了青衿书院,就可以住在舅舅家,天天见到留儿表妹了!廖元冬越想越美,挑开车帘冲着姜二爷喊道,“二舅,我想去青衿书院读书。” 正在抱怨儿子骑马骑得太快的姜二爷回首笑道,“好,若你今年您考进去,便来家里,与你表哥们一处读书。” 他来了会天天缠着妹妹,姜凌想想就烦。不过他是父亲的亲外甥,明着说不让他来也不妥,姜凌便拐着弯地道,“父亲,姑父对表弟期望很高,管得也很严。如果表弟来了青衿书院读书,晚上住在咱们家,必定要伯父付出许多精力教导。万一……他的书读得还不如在勒县时,姑父失望埋怨,伯父的心血不是白费了么?” 姜二爷觉得儿子说得非常有道理,廖青漠一定会埋怨姜家没教好他的儿子,耽误了他的前程。但是,外甥有上进心,姜二爷也不能拦着,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如果元冬能考上,便让他住在青衿书院的学舍里。学舍有专门的人管着,他也没工夫偷懒。” 姜凌的小棕脸上露出笑容,“还是父亲想得周到。” 在车里美滋滋的盘算了一路去姜家后每天怎么哄表妹开心的廖元冬,回府第一件事便是去县衙找父亲说此事。 现在孩子的大舅任礼部郎中,二舅深得万岁器重,眼看着也要走上仕途。元冬住在姜府,去青衿书院读书,自是比现在强许多倍,廖青漠当然不反对,“那你便用心准备,三月份时去青衿书院试一试。” “儿一定能考进去!”廖元冬雄心勃勃。 因儿子去青衿书院读书后,要他外祖家的人多加照顾,廖青漠回府见到姜二爷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因为儿子若要在姜家住得舒坦,就不能得罪他二舅。姜二爷的脾气,廖青漠也清楚,专挑着他喜欢的说,“我虽不懂马,但二弟这匹马,一看便不一般。” 姐夫人品虽然不怎么样,但眼光还是很不错的。所以他选妻时挑中了自己的姐姐,现在还能一眼看出自己的得胜是比儿子的青龙还厉害的马。姜二爷玉雕冰塑的容颜展现笑容,迷得廖府内一众丫鬟婆子神魂颠倒。 “这是我精心挑选的宝马良驹,虽模样不算出挑,但它很通人性,脚力耐力都是上上等的。”姜二爷爱惜地给得胜捋顺鬃毛,“姐夫,我要自此留一宿,明日咱们一块去集市转转?姐夫视察民情,我挑几块皮子。” 一听这个,廖青漠立刻摇头。带姜二爷去集市挑皮子,这分明就是以权谋私,这样败坏自己名声的事,他才不干! “衙门事忙,我实在走不开,让你姐带你去。” 姜平蓝早就料到会这样,这也正中她的下怀,“二弟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咱们一早就去集市。” 姜二爷难得邀姐夫同行,却被他扫了兴,脸上便不好看了,上了饭桌也没给廖青漠好脸色。晚上抱着儿子睡觉时,姜二爷还在抱怨,“也不知你祖父当年相中了他哪一点,以后给你姐你妹妹选婿,爹绝不选这么小家子气的!” 那是自然!姜凌扒拉开爹爹碍事的胳膊,“父亲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第二日一早,在热闹的爆竹声中用罢早膳,姜二爷兴致勃勃地带着儿子,跟着姐姐去皮毛集市转悠。 姜二爷英俊无匹的样貌,立刻引起了轰动。待听这就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姜谪仙后,小轰动变成了大轰动,集市上的看姜二爷的人,比看货物的多了数倍,卖货的摊贩拼命向姜二爷推销自己的皮子,场面甚是热闹。 姜二爷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几句话散开围拢在他身边的人群,怡然自得地挑选皮子。 待到了与母亲提起的那位老秀才家,姜平蓝见到秀才的女儿刘宝珍也扶门踮脚,小脸通红地望着自己的二弟,嘴角便翘了起来。 她引着二弟往刘宝珍面前走,“二弟,你来瞧瞧这快红皮子怎么样?”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1章定亲 姜二爷望向姐姐指的摊子,点头,“这家染色不错。” 虽然姜二爷没有看她,但刘宝珍的脸已经红得滴血了,集市上人声鼎沸,但她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姜二爷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坎上,刘宝珍害羞地低头,又忍不住抬头偷看,她想若姜二爷肯看自己一眼,真是死也值了。 见了刘宝珍的样子,姜平蓝心就稳了,主动与刘宝珍打招呼,“刘姑娘也来逛集市?” 没想到知县夫人会跟她打招呼,刘宝珍稳住心神,屈膝行礼,一时之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额头冒汗。 姜平蓝邀道,“这些是姑娘家铺子里的皮子吧,可否将店里上好的皮子拿出来瞧瞧?” “夫人眼光很好,这块红皮子就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刘宝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望着正在挑皮子的姜二爷骨节分明的手指,她从没想过,一个男人的手竟可以好看。 姜平蓝问二弟,“你可还中意?” 这话问得,姜凌都听出不对劲了。 “这块皮子虽好,但颜色艳丽不适合母亲用。再选选吧。”姜二爷头也不抬,放下皮子往前走。待姐姐追上来,姜二爷吩咐姜宝,“方才爷相中的皮子,你挑着价格合适的买下来。” 看出二弟不高兴了,姜平蓝低声道,“再转转吧,前边还有好多家呢。” 姜二爷脸色不好看,“转够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姐带着孩子回府吧,我与凌儿去马市转转。” 众目睽睽之下,姜平蓝根本没办法拦拦住他,只得眼睁睁看着二弟带着儿子走了。 自从有了得胜后,再没哪匹马入得了姜二爷的眼,他很快带着儿子回到廖府,向姐姐辞行后便返回了康安城,将皮子送到母亲面前。 姜老夫人笑着问道,“你觉得如何?” 姜二爷心里十分不高兴,“姐姐不知详情也就罢了,娘明明知道儿为何少了西跨院,为何还做这样的事?” 姜老夫人的脸也沉了下来,“你不能娶妻,连妾也不要了么!” “儿现在没这个心思。就算要纳,也等儿考完春闱再说。”姜二爷想到妾就觉得膈应,“儿收拾行礼,去姜家庄了。” 儿子肯上进,姜老夫人自是不会拦着,只得命人为他收拾行礼,赶往姜家庄读书。姜松知道母亲做的糊涂事后,也是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姜二爷去了姜家庄后,西院便只剩了三小只。三个小家伙在一起,疯玩了整个正月。出正月后,姜凌依旧去青衿书院读书,姜慕燕和妹妹也开始了每三日一次去琴行学琴的日子。 雅正夫人今年上半年教琴的对象还是三家左相家、邑江候家和姜家,这些人家里琴学得最好的依旧是姜慕筝,学得最差的是姜五姑娘姜慕锦,进步最快的是六姑娘姜留。 姜留的手指灵活后,很快便掌握了弹古筝的技巧,弹出的曲子虽称不上娴熟动听,但技法已经没有问题了。达到基本要求后,姜留便不在古筝上下功夫,开始跟着三叔跑生意的事。 年前,她给三叔出的利用宣传单为各家店铺宣传店铺产品的方式,帮姜家添了一百余两的进项,一个多月便能有这些进项,已是相当不错了,姜槐有意与包雨高一起,将这个生意做大。姜留给他们出谋划策,用现代营销的方法帮店铺促销,例如节日打折销售、跨店联合促销等。 在忙活这些的同时,姜留也督促着姐姐,将娘亲留给她俩的雪霞晚和求本药材铺管了起来,开始了赚钱大计。 药材生意太过专业,姜留还在摸索中没寻太好的发展路子,但对于雪霞晚,她已经有了很好的发展思路——推出新的护肤化妆品、化妆用具和香水。 姜留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时,绍兴观察判官李坤明的夫人带着二儿子回到了祖籍京畿太康县的老宅,给姜家下了拜帖。 陈氏对李家这么快就到了,心中虽有不满,但还是依礼送了回帖,请他们入府赏花。二月的康安城,已是桃李纷飞,姜家花园内的桃花和海棠绽放,值得一赏了。 闻得李家人要来,姜慕容喜上眉梢,不同往日的神采点亮了小脸。姜慕筝则到了西院,请三妹给二叔送信,想去姜家庄玩。 姜二爷既然答应了侄女,便不会失言,第二日便派了姜宝回来送信,说他在姜家庄待得无聊了,想让女儿过去为他抚琴解闷儿。 姜老夫人立刻安排马车,送三孙女去姜家庄,琴弹得最好的姜慕筝提出一同过去时,姜老夫人便也点了头。张姨娘送女儿上马车时,千叮万嘱让她待一两日便回来,姜慕筝嘴里应着,到了姜家庄后便称病不归,连她最喜欢的抚琴课也请了假,急得张姨娘直跺脚。 待李夫人与李正秋登门这日,见到姜家竟在京中有这么大的宅院,心中不免惊讶。姜留与大姐姐、五姐姐躲在屏风后,终于见到了久闻大名的李正秋。 李正秋的模样,与姜二爷自是没法比的,但他五官端正,眼神清亮,应对斯文有礼,也算是个不错的少年郎了。自打他进屋后,姜慕容脸上的红就没退下去过,显然她很中意这门亲事。 姜老夫人和姜松对李正秋也是满意的,两个oss点了头,陈氏心里那点不满便也不敢表达出来,过了两日,李家的媒婆便带着李正秋的八字登门,开始正式议亲了,待到了三月初,两人的亲事便定了下来,婚期定在今年十月二十,婚礼在京畿太康办。 离着姜慕容出嫁,只剩下七个月了,陈氏急吼吼地开始为女儿准备嫁妆,姜慕容除了跟母亲学管家外,就是躲在房里绣嫁妆,不再出门。出府学琴的,只剩了姜家的四个姑娘。 随着春闱临近,各地的文武举子涌入康安城,康安城的茶肆、酒楼开始热闹起来,处处有人高谈阔论,以文会友。各个赌坊的赌局也如火如荼地开了起来,四处有人讨论如何下注,姜家姑娘也忍不住手痒了。 小姐妹五个凑了三十两银子,买姜二爷能中进士。所以姜二爷学成归府,准备应试时,发现女儿和侄女侄儿们,看他的目光跟府外的百姓一样火辣辣的。 这等火辣辣的目光,一方面让姜二爷有压力,一方面让他激动。魔枪百日,终于到了登场之时,成与不成,便看这一把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2章 险情 有半个月没见,姜二爷伸手把小闺女捞起来抱了抱,随后不满道,“瘦了。” “没瘦。”姜留回答。 “没瘦?”姜二爷不信。 “没瘦!”姜家四姐妹齐声回答后,姜慕锦两眼亮晶晶地道,“二伯练翘关练得多,力气长了,所以才觉得六妹轻了,对吧?” 姜二爷添了些英气的桃红瞳一转,“有道理!” “二伯,你一定要中进士啊!”姜慕锦握着两个小拳头,她可是把这几年的压岁钱全压上了。 “好。”打进城已经应了无数次的姜二爷,随口应了,“你们压了多少?”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姜慕容连忙道,“二叔,我们一人押了六两银子呢!能不能赚回来全靠你了!” “爹爹,大姐姐连她的买嫁妆的银子都押上了。”姜留小声在爹爹耳边道,最近康安城的赌局开得太多了,让人觉得不押一把都跟不上形势,出门聊天都插不上话。 姜二爷笑了,“没关系,输了二叔给你十倍补上。” 姜慕容自然听到了六妹妹的话,脸忍不住又红了。姜慕燕轻声提醒道,“父亲,祖母还在内院等您呢。” 姜二爷点头,放下小闺女,带着一窝丫头往里走了没多远,侄子们又凑了上来。三郎笑嘻嘻地问,“三郎押了二叔百发百中,二叔可要加把劲啊!” 小四郎道,“二伯可以有一箭不中,四郎压的二十九箭。” “全中!” “二十九箭!” 眼见着两个侄子要掐起来,姜二爷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爆栗子,“小小年纪不学好!” 小四郎捂着脑袋委屈道,“姐姐们也押了,二叔怎么不打她们?” “四郎!”姜慕容和姜慕锦齐声吼,“讨打是不是?” 孩子们热闹着,姜二爷也开心极了,到了北院在母亲旁边坐着吃茶。姜老夫人打量儿子,心疼道,“黑了,也瘦了。” “再黑也没凌儿黑。”姜二爷乐呵呵,“母亲日日往庄子里送吃食,儿都吃完了,一点没瘦。” 姜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容,“你有几分把握?” 姜二爷笑嘻嘻,“儿有十分把握,郭静平能入一甲。” 姜老夫人不悦地看了儿子一眼,“你呢?” 姜二爷嘿嘿,“若苍天开眼,祖宗保佑,儿没准能入二甲。” 大周科举分三甲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分别是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人是科举的最大赢家;二甲为进士出身,三甲称同进士出身。郭静平一个陪练的都能入一甲,你入二甲还需祖宗保佑!姜老夫人又生气又心疼,可已经到了这会儿,再也不能给他压力了,“枫儿不必多想,入场考便是,便是三甲都不如也无妨。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呢。” 下次?姜二爷一激灵,立刻保证道,“娘放心,儿方才是逗您开心的,儿绝对能入二甲!” 陈氏听了,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待晚上姜松询问了一番二弟的功课回到房中,陈氏殷勤伺候丈夫更衣洗漱,然后问道,“老爷,您看二弟这次能中进士么?” “墨义应没问题,策问还是不好说。外场的话,得看临场应变。不过,应有六分把握。”对此结果,姜松已经很满意了,“原也没想着他能中进士,二弟能坚持到现在,已教人刮目相看了。” 这得感谢郭静平,若不是他一直陪着二弟苦练,二弟独自一人,绝对坚持不到现在。待殿试结束后,得好生谢过人家才是。 丈夫说话做事一项稳妥,他说六分,少说也得有八分!八分把握啊!陈氏眼睛转悠得更快了,现在西市开的赌局,若拿五百两买二弟能中进士,就能赚二百两,一百两可以给女儿多打几只簪,多配一副手镯…… “夫人在想什么?”姜松问。 陈氏拉住丈夫,把赌局的事儿跟丈夫说了,“娘给了妾身五百两银子,为容儿办嫁妆,若是押中了……” “若是押输了,就连这五百两都没有!”姜松沉下脸,“嗜赌败家的事情还少么?女儿办嫁妆的钱夫人都敢拿去赌?若让容儿知道,她该如何想?” 她把自己的压岁钱都拿去赌了……陈氏心里碎碎念,嘴上却道,“妾身知错了。” 外院书房内,终于熬到大哥走了后,姜二爷跟三弟头碰头嘀咕,“三弟,情况怎么样?” “二哥放心,事情已经妥了。”姜槐嘿嘿笑,“一千两银子押二哥能中进士。三千两押郭静平能入一甲。” 这四千两,是二哥拿出的压箱底的钱,再加上他自己的私房钱,这把若说赔了,哥俩就真成穷光蛋了。 姜二爷美滋滋。 没道理自己苦哈哈练了半天,银子白让旁人捞了去。这一个多远,他让三弟四处散播自己在秦家庄偷睡懒觉,不肯练箭读书的谣言。为了坐实这个谣言,姜二爷还隔三差五地出庄转悠几圈,吐吐苦水。这一连翻故布疑阵,硬生生将自己中进士的赔率拉高了两个点! 至于郭静平,他虽没怎么露过面,让人摸不清他的深浅,但他怎么说也是福建路的解元,市面上也可以押。 姜槐又低声道,“二哥,我还押了一局,赌二哥三十支箭全部射中。这个赔率高,十赔五。” 姜二爷心里咯噔一声,“你买了多少?” “一千八百两。”姜槐含笑,“把二哥中举、郭静平入一甲赚回来的钱,都压进去了。” 姜二爷心疼,“三十支箭全中谈何容易!” “所以二哥射箭时,不要想往哪射就往哪射,认准了靶子,想着卢师傅教的方法,一箭箭地射过去,一定能全中。”姜槐鼓励二哥。二哥有底子,又苦练了一年多,只要他能沉住气,全中也是可能的。 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若我这次全中,得的银子全留着给容儿添嫁妆。” “好。”姜槐含笑应了。府里日子过得艰难,大侄女出嫁的嫁妆自不能跟她姑姑的比,但也不能差太多。嫁妆少了,侄女在婆家便抬不起头来。 姜二爷回到卧房,笑呵呵地问儿子,“凌儿下注没有?” 正在读书的姜凌点头,“下了。” “多少?” “儿买了二百两,买郭叔能入一甲。”姜凌平静道。 “啪!”姜二爷一巴掌,“有眼光!” 第二日又是学琴的日子,姜家四姐妹早早用过饭,赶往琴行。学了一上午后,四人从琴行出来坐上马车,谁知走到半路上,车却坏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3章 擒住 “坏的是车轴,一会儿半会儿是修补好了。咱得换辆马车回府。”充当马夫的姜猴儿爬到车下看了看,钻出来跟鸦隐道。 鸦隐点头,“某在此保护姑娘们,你去找辆马车来。” “这条巷子偏僻,得到大道上才好找车,一来一回得有一会儿。”姜猴儿挠了挠头,平常走得那条路也不知怎么搞的,今日都拥堵得无法通车,他们七转八绕,竟到了僻静的巷子,“要不,让姑娘们下车,咱们一块走出去再找车?” 鸦隐严肃摇头,“不可,某在这儿守着,你去找修车人和马车过来,多叫几个,快去快回。” 车轴折了,马车不可能再往前走。回想方才拥堵的街道,再环顾现在的处境,鸦隐已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许是他多心了,他感觉有人故意把他们引到这里来,设陷阱埋伏。若姑娘们下车后,鸦隐一人保护四人难护她们周全,姜猴儿是个弱鸡,遇到危险也起不到什么用处,还不如派他去求救。 因车轴折了,车身略倾斜,姐妹四个在车内坐着难受,姜慕锦便道,“咱们下去吧?” “姑娘们坐稳,某这就把车放平。”鸦隐到了车后,双手稳住马车往上一抬,抬脚踢掉车轱辘,将车身放在地上,又到前边将马从车辕上解开,车身便稳稳当当地蹲在了地上。 这一番折腾,车内的四姐妹差点从车门翻出来,好歹稳住身形后,她们撩开车帘一看,这视角委实奇特。 不同于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姐姐们,姜留已经觉察出不对了。若有人在此埋伏她们,是图什么?只能是为了扰乱爹爹的心,让他明日无法入场考进士!如果是这样,现在最危险的就是自己和小姐姐。 趁着五姐姐捂着肚子跟二姐姐说她饿了时,姜留凑到小姐姐身边,低声道,“姐姐,待会儿如果有危险,你们仨怎么样都不要从车里出去。我随机应变,姐姐相信我,我不会有事的。” 姜慕燕转头看着妹妹,见她认真地望着自己,便握紧了她的手。姜留用小胖爪拍了拍姐姐细瘦的小手,让她安心。 姜慕燕张开嘴还没出声,便听“当”地一声,鸦隐大声喝道,“什么人!滚出来!” “爷要的是车里的人,识相的就滚!”来人威吓道。 姜慕锦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二姐姐。姜慕筝立刻伸胳膊将三妹妹和六妹妹也揽了过来,紧靠着车壁。姜留示意姐姐们莫怕,探手关上车门,再转手轻轻挑开车帘,见到了鸦隐的衣摆,和不属于他的四条腿。这四条腿的黑色衣袍只道膝下两寸,腿都用布绑着,脚踩同色布鞋,这是典型的武夫装扮。 姜留放下车帘,又挑开另一侧的车帘看,还好另一侧紧靠着墙,不能站人,还好。 姜留刚一安心,便感觉车门被人踢了一脚,一扇车门开了。 “啊——”姜慕锦又吓得尖叫,姜留立刻将车门关上,顺手抄起古琴抵住车门。 姜留这般沉着,倒让吓得四肢不能动弹的姜慕筝有了些力气,她过来帮六妹抵住车门。 “当!”有人有踢了一脚,便听到外边“噗”地一声,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找死!”鸦隐的声音含了浓浓的杀气,“再上来,杀无赦!” 姜慕锦还要叫,却被姜留捂住了嘴,“五姐姐,别出声。咱们学了一年的兵法,到了用的时候了!姐姐们别怕,外边有鸦叔在,咱们会脱险的。” 姜留刚说完,便听鸦叔喊道,“姑娘们趴下!” 姜慕燕薅住妹妹往下一按,便听到砰砰砰地几声,有箭射在了马车上。姜留立刻喊道,“鸦叔,你怎么样?” “某无事,姑娘莫怕。”鸦隐沉声道。 “呵呵……”几声冷笑传进马车,声音带着一股特有的让人不寒而栗的沙哑,“你已中了一箭还能撑多久?我等奉命接姜留姑娘过府做客,不想杀人。滚开!” 鸦隐立刻道,“姑娘别听他胡说,某没事!” 鸦隐的话音刚落,便又是砰砰砰地几声。那沙哑声又传姜留的耳朵,“让开!” 这么下去不行!姜留与三位姐姐道,“我出去,你们抱着琴顶紧门。” “六妹别去,姐姐去。”姜慕燕用冰凉的手拉住妹妹。姜慕筝也道,“这里我最大,我的命……最不值钱,我去,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姜猴儿快回来了。” 姜慕锦已经吓哭了,紧紧拉着六妹妹的手道,“咱们谁也不出去……会死的……” 姜留安慰她们道,“你们别怕,这些人说是请我去做客,就不会要了我的命,我会没事儿的。姐姐,对不对?” 姜慕燕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用力摇头。 “我会找机会跑的,再拖下去鸦叔就要没命了!”姜留急了,睁开姐姐们的手,拉开一扇车门,扬声道,“你们住手,不要伤我鸦叔,本姑娘出来跟你们走就是!” 姜留挑开车帘钻了出来,见到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下都是血,鸦隐就站在血泊里。 鸦隐头也不回地挡在姜留面前,“姑娘快回去!这不是闹着玩的!” 姜留看到他胳膊上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在看到他面前站着的八个用箭瞄准马车的黑衣人,瞳孔便是一缩。姜留装作怕怕地小声道,“你们不是说请我回去做客么?” 这小姑娘美得不像话,声音也软软糯糯的,异常动听。为首的黑衣人令手下放下箭,被黑布包裹住的脸只露出一对狼外婆般笑着的眼睛,“姜六姑娘不愧是姜二爷的种,够义气!姑娘这边请。” “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姜留挣脱鸦隐的手,往前颤巍巍走去,“你们别伤害我的姐姐们。” “六姑娘放心,我等只是奉命请您去做客,不会伤人。”黑衣人伸出狼外婆的爪子,“姑娘,来。” 姜留刚过去,便被这黑衣狼外婆抱起,走入了身后的木门中。到了木门内,姜留的手脚立刻被困住,嘴也被布条勒住,见那人抬手要打晕自己,姜留连忙两眼一翻,自己晕了。 这倒省了黑衣人的事,他们将姜留装入箩筐,飞速逃离此处后,又换做农夫装扮,背箩筐向东急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4章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在箩筐里装了会儿咸鱼后,被倒绑着的姜留开始动了。她用小胖爪撩起自己的裙子,从大腿内侧拔出提前绑好的匕首,先小心翼翼地挑开脚上的绳子,又挑开手上的绳子,再抬手扯掉勒住嘴的绳子。 因箩筐颠簸,她的手也没准头,脚踝和手腕上都被刀划破了。现在也顾不得疼了,姜留抬手试了试箩筐的顶盖,上边应是被压了些类似菜叶子的东西,不算重,能推开。她心中稍安,划破麻袋透过箩筐的缝隙往外瞧。 这里行人很少,不晓得是什么地方,姐姐们可能还没脱险,现在不是脱身的好时机,姜留努力稳住自己砰砰砰地心跳,让自己沉住气。 终于,筐外声音渐渐大了,姜留看到了行人,闻到了饭香,她不争气的小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姜留压住肚子,吞了口口水,快了,马上能回家吃饭了! 路上人虽越来越多,但背篓后还有两个人把守着,若寻不到好时机,跳出去也得被逮回来。慢吞吞生活了一年多的姜留,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她蹲在背篓内静静等待着。 机会来了!马蹄声传来,姜留透过背篓的缝隙往外仔细瞧,然后失望了。尼玛,来的居然是邑江候府马车! 再等! 姜留吸了口气,渐渐辨认出这些人是往东正门。等他们出了城,自己再要脱身就难了,姜留暗暗准备,打算等他们出城门时,借守城门的羽林卫帮忙脱身。 不过,出城须得经过羽林卫盘查,这些人就这么背着自己往外走,莫非……已经买通了守城兵? 姜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子,得在出城之前脱身! 又有马蹄声传来,姜留闭眼暗求五岳神君保佑,才又睁开眼往外瞧。这回来的是辆马车,车身宽阔,篷布深蓝,车前挂着写有“黄”字的家徽,赶车的车夫穿得光鲜,车两边还有骑马的侍卫保护。 姓黄,有侍卫,家里有钱……姜留眼睛一亮,当朝阁老黄通黄老将军!就他了! 待马车到了近前时,路上行人避让到两遍,背背篓的家伙也背对墙站立,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人分站两边守护箩筐,免得被人碰着。 就趁这个机会!姜留一下站起身钻出麻袋与菜叶子齐飞,踩着行人的脑袋快速向马车跑去,背着她的人探手,也只抓住了一片菜叶。姜留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守在车边的护卫刚拔出腰刀,姜留已经停在马车上,高呼道,“黄阁老救命,有拍花子的抓我出城卖钱!” 一听到有拍花子的抓孩子,百姓立刻怒了,抄家伙奔着背箩筐的混蛋打去。马车内有人吩咐道,“擒住他!” “是。”骑马侍卫提到下马,向前走去。 姜留连忙道,“背筐的左右那俩褐衣男子也是坏人。” 这仨人一看形势不妙,撞开人群往前分开跑,侍卫提刀喊着往前追去。姜留松了一口气,便见车帘挑开了,露出一张中年大叔的胡子脸。姜留虽没见过黄阁老,但也听说过他年过五十,不该这么年轻,莫非这是黄阁老的家人? 姜留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汗,向他道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中年胡子脸大叔身边探出一张小白脸,冲着姜留笑道,“你方才是飞过来的吗?” 无端的,这个小少年圆圆而明亮的眼睛,让姜留想到了家里的猫,顿生亲切。她摇摇头,“我是踩着人的肩膀跑过来的。” 小少年的眼睛更亮了,“你这是什么功夫,如此厉害?” 这……姜留又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留下来的汗珠子,“大概是逃命的功夫?” “云儿,莫闹。”一个温柔的女子唤住少年,轻声道,“小姑娘受了惊吓,请她到车里来歇一歇。” 少年和中年胡子脸大叔退回车内,姜留道谢,跟着钻进车里,避开了车外围观众人的目光,稍稍松了一口气,“多谢夫人。” 不过,这位夫人头上的金钗真够亮的,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了,姜留揉揉眼,便见有人把一块香喷喷的帕子递到她的面前。姜留连忙摇头,“不敢弄脏了夫人的锦帕。” 说罢,她想从衣袖里掏出自己的帕子,谁知却掏出了一棵菠菜…… 听到小少年忍不住笑出声,姜留不好意思地把菠菜塞回去,把帕子摸出来擦干净脸,又整了整头上的小揪揪,才正正经经地向救命恩人道谢,“大人,夫人,小女子是礼部郎中姜松的侄女姜留,被方才那些人劫持,万幸得遇您二位入城才得以脱身,请二位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姜留便要行大礼。这位夫人抬手扶住姜留,“你父亲是送瑞谪仙姜枫吧?” 姜留的眼睛顿时亮了,“夫人认得我爹爹?” 夫人笑道,“不曾得见,却久闻大名。你被人劫持,家里人该急坏了吧?将军,咱们送她回府,可好?” 中年胡子脸大叔点头,“不入姜家门,到地方便回?” “也好。”这位夫人略有遗憾。 姜留的心“咔哒”一声落回原位,连忙道,“请将军和夫人到鄙府小坐,也好让小女子端端正正地叩谢二位的大恩。” 小少年好心为姜留解惑,“我爹是本科春闱的主考,你爹要入场,此时不宜走动。” 姜留望着胡子脸大叔,桃花瞳睁得比小少年的猫眼还圆,“您是左骁卫统领黄将军?” 胡子脸大叔爽朗笑了。 姜留又转向旁边金光闪闪的夫人,话都说不出来了。若胡子大叔是黄阁老之子黄隶,那这位就是夫人,那便是京城大名鼎鼎的仁阳公主了?难怪她戴着这么亮的金钗,原来是金枝玉叶! 仁阳公主与乐阳公主虽然都说公主,封号也只差了一个字,但口碑却差了十万八千里。乐阳公主荒淫无度,仁阳公主下嫁黄家后,却从不在夫家人面前摆公主的架子,而是以黄家妇自居,还随着丈夫驻守边关多年,是京中有口皆碑的好公主! 还没等姜留琢磨明白该怎么行礼时,便听车外起了喧哗声。 “是姜二爷!” “姜二爷骑马过来了!” 爹爹得着消息来救他了!姜留还没说什么,仁阳公主开口了,“将军。”、 黄隶挑帘吩咐道,“拦住他。”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5章 非同寻常的举子 景隆五年三月十九,春闱前一天。 众举子齐聚大周都城康安备考,康安城四处紧张又激动。比举子更紧张的是京兆府尹张文江,他召集少府尹、康安令丞、五城兵马司正副指挥使齐聚京兆府开会,三令五申,必须确保明日康安城被充作贡院的礼部府衙门前的道路条条畅通,必须确保举子们平安入场,必须确保无人趁机闹事、偷鸡摸狗…… “寒窗苦读十几二十余载,成败在此一夕,我等皆是过来人,当体察举子心境,护送其平安入场。”张文江感慨道。 京兆府少尹廖纲提醒道,“大人,还有苦练武艺十余载的武举人们。” 张文江瞪眼,“不管是文还是武,今日都在闭门苦读,为明日入贡院做准备!” “大人所言极是。”康安令丞肖治亮连忙打圆场,“不管是文举还是武举,明日都要提笔写文章。” “报——”衙差跪在议事厅门外,朗声道,“大人,会嘉坊送瑞谪仙姜枫前来报案。” 姜二只苦读了一年怎么跟人家苦读十年的比?廖纲立刻决定再下重注,押姜二考不中进士。 张文江额头青筋蹦起,他不是明日要入贡院提笔做文章么?现在不在家看书,却跑到这里来捣乱!不知道京兆府很忙吗!他不想见到这家伙,于是吩咐道,“云诚,你去看看他报的什么案。” “是。”京兆府少尹赵敏德,在另外一位少尹廖纲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平静起身,赶往京兆府前衙。 此时前衙外,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前衙两班衙役分列两旁,中间站着的姜谪仙尤为显眼,他身旁直挺挺躺着三具黑衣蒙面尸首。 竟是出了人命案子,赵敏德瞳孔一缩,一拍惊堂木,沉声道,“堂下何人,何事至此,从实讲来。” 待姜二爷讲清案情,赵敏德眉头也皱起了起来。光天化日之下,都城康安之中,竟有人胆敢当街行凶掳夺官员家眷,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何人如此猖狂,乐阳公主、邑江候世子还是刑部尚书孟回舟? 这三人立刻出现在赵敏德脑子中,无论哪一个,这都是极为棘手的案子。赵敏德再问,“可追查到逃走凶犯的下落?” 姜二爷道,“黄将军的两名侍卫自延兴门追至永宁坊,凶犯无处可逃一人伏诛,一人翻入墙院,不见了踪影。” 邑江候府便在永宁坊,赵敏德立刻道,“谁家庭院?” 姜二爷抬头直视赵敏德,答道,“平西侯府。” 不是邑江候,而是平西候府?赵敏德追问道,“可有入内探查?” 姜二爷点头,“平西侯府得了消息后,立刻命人搜查,却不见凶犯踪迹。” 水过留痕、燕过留声,偌大的一个人跳进去,怎会不见踪迹?赵敏德立刻命师爷记录、仵作验尸,他则派人去请京兆府人张文江。 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大的案子,无法推脱的张文江到前衙,验看过地上的尸首,又详细听了姜家下人的供述后,心中震怒。 他在心中仔细捋了一番案情,立刻道,“这些人出城应有人接应,立刻派人去延兴门外追查接头之人;赵大人,立刻派人通知九门羽林卫,严加排查带弓箭之人;任捕头,你立刻带人去平西侯府,协助侯府捉拿凶犯,以免其再伤无辜。” 平西侯之子,便是乐阳公主的已故的驸马邓元杰,凶犯翻墙进入平西侯府,不得不令张文江联想到乐阳公主。但出于直觉,张文江并不认为此事是乐阳公主所为,因为这样做对她全无好处。所以张文江才用了“无辜”二字,提示姜枫和衙外百姓莫多猜忌。 “令人为尸首画像,张贴至康安城各处,寻人认尸;再派人查验凶犯所持弓箭出处,三日内,必查清凶犯是何人!” “是!” 京兆府众人闻声而动后,张文江暗叹幸好姜枫之女机警逃脱,否则姜枫明日必无法安心入场,凶犯主谋的目的,也就达成了。张文江此时对姜枫也升起了几分同情,“此案本府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谪仙先沉下心来应考,不可令凶犯诡计得逞。” 一点笑模样也没有的姜二爷抱拳谢过张文江,领着京兆府的官差回府,为姜留录口供。 再一次听小闺女一个多时辰前的险情,姜二爷的心依旧疼得厉害,待衙差走后,姜二爷轻轻把小闺女抱在怀里,哭肿了眼的姜慕燕、姜慕筝和姜慕锦与姜家人都守在旁边,安慰和称赞姜留。 当事人姜留此时已经万分平静了,爹爹自黄隶夫妇马车上接回她,便与家里人马不停蹄地处理后续事宜,到现在应该又渴又累了。姜留抬头道,“爹爹,留儿饿了,想吃饭。” 六丫头刚吃过饭,哪就饿了。她这是心疼她爹了。姜老夫人看着手腕和脚腕都被包裹起来的六丫头,心疼又宽慰,吩咐人摆饭。 姜二爷沉默着用了饭,安慰母亲几句,便带着两个闺女回了西院。望了一眼被夷为平地种上辟邪桃树的西跨院,姜二爷直接将两个闺女送回了东跨院,看着她们喝下安神的汤药。见两个闺女没什么不妥,姜二爷便起身往外走。 姜留轻声唤道,“爹爹。” 小闺女的声音软软糯糯的,让姜二爷压抑着怒火的心又是一疼,挺步回头。 姜留对着爹爹露出最真诚的笑脸,“爹爹,留儿和姐姐都好好的呢。爹爹明天安心入贡院考个进士出来,气死他们!” 姜二爷盯着小闺女看了一会儿,走到榻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发烧啊,怎笑得跟傻子一样呢?” 姜留一点也不生气,依旧抬着笑脸望着爹爹,“就算傻了,也是爹爹的好女儿。” 姜二爷一直紧绷的脸展露笑容,揉了揉她的小脸,又拍了拍大女儿的肩膀,转身回了正院,吩咐姜宝,“去把裘叔叫回来,让他给爷施针,爷要一觉到天明,去贡院!” 他心里还压着火,靠自己是睡不着了。 “是!”姜宝响亮应下,飞快跑了出去。 在裘叔的帮助下,姜二爷陷入沉睡后不久,皇宫内的景和帝得到了姜枫之女遇劫的消息,勃然大怒,“宣京兆府尹张文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6章 递刀子 悲催的大周京兆府尹张文江跪在宣德殿内,被景和帝骂了个龙血淋头。一边被骂,张文江还得一边磕头,口称万岁息怒、微臣该死。 谁让他是京兆府尹呢,谁让他统辖五城兵马司、掌管都城治安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当街行凶掳走官员家眷,不是他京兆府尹失职,还是谁失职?万岁只骂他还是轻的,还没给他下个死限,不能破案便摘乌沙挂印呢。 “若十五日不能将主凶缉拿归案,这京兆府尹卿也不必当了!”景和帝骂完,最后撂下一句狠话。 张文江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他吓念叨啥,“微臣领旨。” 上次他被限期未破的,是姜松中毒的案子,幸好太后殡天救了他一命。这次若不破案,就算头上的乌纱保住了,他在万岁眼里也成了无能之臣,留着有什么用! 不管这次是谁害姜枫,他都要把人揪出来,碎尸万段!张文江怒气冲冲地出了皇宫,返回京兆府聚集府内官员开会,布置任务。 景和帝给他半月,他便给京兆府官员七天,若七天还无头绪,留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一个不留,全部轰出去! 这一夜,康安城内许多人无法入睡,点了安神香的姜二爷却睡得极为沉稳。三月二十日卯正时分被姜宝唤醒后,姜二爷穿衣起身到了院中,发现儿女们都起来了,站在院里等他。 待孩子们行了晨礼,姜二爷带着他们去北院,发现全家人都在等他,一个个都想说两句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他,睡足了的姜二爷笑了。 姜二爷一笑,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带着他进了屋,给母亲请安、吃母亲亲手准备的早膳。 往常热闹的饭桌上,今日连碗碟的声音都听不到。姜二爷吃饱喝足站起身后,众人立刻跟着站了起来。姜二爷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紧张,你们如此紧张作甚?” 姜松真的比当年自己考春闱还紧张,怕二弟出点什么岔口,又怕他压力大,都不敢开口说什么。老夫人故作轻松道,“不紧张才好,收拾东西准备去吧。” 姜二爷走了两步,见一家人都在后边跟着,到西院收拾完东西,见一家人还在后边跟着,便叹了口气道,“娘不叮嘱儿几句,儿总觉得不踏实。” 快憋不住的姜老夫人立刻道,“半天功夫呢,我儿别急,慢慢写,想好了再写。” 姜松也连忙道,“遇着拿不准的字先空着,说不准待会儿就想起来了;策问的题目多读几遍,想清楚了再落笔,不求新奇,但求稳妥。” 往常从不多嘴的姜槐也道,“二哥拿不准时,多想想裘叔说过什么,实在不行就复述他的话。” 姜二爷点头,带着大家的期待上了马车,由姜宝、卢定云和呼延图等人护送赶往贡院。他们刚一出大门,便见门外站着一队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差官,为首的副使冯子瑞上前给姜二爷行礼,“子瑞奉张大人之命,护送二爷前往贡院。” 孔能入狱后,冯子瑞接替了他的位子,整日待人在康安西城区溜逛。姜二爷与他是相熟,便也不客气,拱了拱手道,“有劳冯兄,待小弟考完,再请兄弟们吃酒。” 有兄弟在前引路,冯子瑞骑马跟在姜二爷马车边,低声道,“二爷还不知道吧?昨夜任捕头把闯入平西侯府的劫匪尸体寻到了,您猜在哪寻到的?” 姜二爷眼皮也没抬,“水井里?” 冯子瑞惊了,“二爷怎么知道?” “人进府却翻不出来,定是落在水井里了。”姜二爷捏紧折扇的吊坠,有些压不住怒火。 冯子瑞看出姜二爷不爽,连忙安慰道,“二爷莫气,张大人昨夜通宵办案,一定会尽快抓住背后主谋,将他绳之于法的。您看,平西侯府的人也来护送您了。” 姜二爷撩开车帘,果然见到平西侯府的侍卫站在路旁,为首之人姜二爷还认得正是平西侯府的管家邓发成。平西侯府的世子乐阳公主驸马邓元杰病逝后,平西侯邓继良挂帅印归京养病,邓家人闭门谢客,今日邓发成竟带侍卫过来护送姜二爷去贡院,莫说围群众,便是姜二爷也吓到了。 邓发成也是随着老侯爷征战过沙场的,举手抬足皆有武将的风范,他到车前抱拳拱手,“姜二爷,小人奉我家侯爷之命,护送二爷前往贡院。” 姜二爷下车,抱拳还礼,“张大人已派了西城兵马司的兄弟们前来护送,不敢再劳烦成叔。” 邓发成既然来了,自不会再回去,他请姜二爷上车后,便要步行在前引路。虽说平西侯府已大不如前,但由平西侯府的管家为自己开路,姜二爷也是当不起的,他请邓发成上车同行。 邓发成上车后,也讲起了劫匪的事,“昨日黄将军的侍卫叩门,说劫持二爷之女的劫匪翻墙进了侯府,侯爷命人搜遍全府,在侯府西南角院落的水井中发现了劫匪的尸体。经仵作验尸,这劫匪是淹死的。” 听到劫匪果然淹死在侯府西南院落内的水井中,姜二爷握着折扇的手更紧了了些,且再忍几天,春闱之后,他要亲自去揍人! “因小女之事惊扰了侯爷,姜枫惶恐,春闱后定亲自登门请罪。”姜二爷真诚道。 书友们之前用的小书亭  已经挂了,现在基本上都在用\咪\咪\阅读\\ 。 邓发成摇头,“劫匪慌不择路,怎能怪到二爷头上。小人此行一为护送二爷,以免劫匪余孽在途中行凶;二来,小人想请问二爷,幕后之人是谁,您心中可有计较?” 姜二爷做事向来坦荡,邓发成问了,姜二爷也不瞒着他,压低声音道,“姜某只是有所疑,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 邓发成也直言道,“若劫匪死在别处,小人也不会在这时候来打扰您。府中西南小院那口水井壁本来有个能藏人的凹洞。去年府中人发现后才将凹洞堵了,那劫匪却偏偏落入了这口井里,实在惹人生疑。这康安城内就没什么事能瞒得过您,二爷可知都有谁晓得那里有个凹洞?” 邓发成这话说的,实在让姜二爷不好接,“成叔怀疑劫匪不是慌不择路,而是逃入侯府避难的?” 想到那个跳进侯府水井想在凹洞内躲避的劫匪,下去后摸不到水洞时的表情,姜二爷觉得异常痛快。 邓发成点头,“不无可能。” 两人对视片刻,姜二爷叹了口气,“不瞒您说,姜某本打算先派人盯着他,春闱之后亲自找他算账的。” “二爷不必派别人,小人去盯着他,保管他逃不出康安城。等春闱之后,您想拿棍子揍他,小人给您递棍子,您想拿刀捅他,小人给您递刀子。”邓发成保证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7章 牵线人 这话实在太合姜二爷的胃口了,他立刻改变主意,低声道,“十五年前,贵府世子在西市一家酒楼吃酒时,曾无意间提起平西侯府内西南角小院水井壁上的凹洞。当时在场的只有两人嘉顺王府的柴二哥和护国公长子康光举。” 柴易宽和康光举都是世子的好友,邓发成抬眸见姜二爷的眸子发亮,便继续问道,“这事二爷是如何知晓的?” 姜二爷又低声道,“那家酒楼,是刑部尚书孟大人家开的。” “西市的梦春坊?”邓发成问道。 “正是。约莫两个月后,邓世子迎娶乐阳公主,府中广宴宾客,姜某偶然发现孟三钻进了贵府的西南角小院,后被来寻他的孟二找到,孟二责骂孟三时,姜某听孟三亲口说的。”姜二爷压着怒火,“所以听到劫匪死在水井之中,姜某第一个怀疑的,便是孟三。寻人绑走姜某的女儿这等阴损的毒计,不离十,是孟三所为!” 邓发成点头,“二爷放心,在您中进士之前,孟三绝走不出康安城一步。” “姜家与孟家的恩怨,也该清算了。”姜二爷说完,又道,“孟家有个叫竹九的小厮,大年初一以诈死脱身。姜某派人查过,他绝对没出康安城,只是某查不到他的落脚处。若是成叔发现了竹九,请留他一条命。” 两人说着话,马车便到了朱雀门,穿过朱雀门后便是京城各衙门聚集的皇城了。皇城各处由监门卫把守,无人敢在此闹事。邓发成将姜二爷送至此处,就算完成了侯爷的命令,下车告辞,待兵离去。 冯子瑞带人一直将姜二爷送到贡院门口,才请他下了马车,“二爷安心在场内答卷,兄弟们就在这儿等着您。” 姜二爷谢过冯子瑞,接过姜宝手中的一摞证明他身份的入贡院的公文凭证,迈步往前,随着全国各地赶来的举子,进入贡院。 武科春闱内场与秋闱内场一样,只考墨义和策问两科,时间为两个时辰。辰时贡院大门关闭不准人出入,午正开门放举子出来,内场便考完了。 待到了时辰,贡院的大门打开后,众举子鱼贯而出。姜宝和冯子瑞等人拔长了脖子,眼睛都看酸了,才见到姜二爷沉着俊脸,压后阵走出来。 姜二爷向来是喜怒皆行于色的性子,他脸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就说明这场考砸了。贡院外各赌坊的探子立刻将这一消息,传回各自的赌坊,结果便是姜二爷还没回府,他内场考砸了的消息就传遍了康安城。 姜二爷回府后下了马车,姜松小心翼翼地问,“二弟考得如何?” “能写的都写上了,还遵大哥的叮嘱,前后检查了几遍。”若没有昨日留儿被劫持的事,干巴巴坐在考场内前后阅读答卷这种事,姜二爷是绝对不会做的。他现在憋着一把火,把该做的能做的都做到最好,堵着气要考中进士,气死那帮龟孙子! 听二弟这样一说,姜松的心便放下一截,连声追问道,“那不能写的多不多?考了几道策问,都是什么题……” 姜老夫人拦住长子,“枫儿饿了吧,先用饭,有什么话饭后再说。” “对,对!先用饭。”姜松也察觉自己太急了些。 姜二爷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罗一圈,只见大闺女不见小闺女,便问道,“娘,留儿呢?” “大约巳时,京兆府派车过来请留儿去趟衙门,也该回来了。”姜老夫人怕儿子担心,连忙道,“你三弟和姜裘跟着去的,说是问完话就送她回来。” 若是问几句话,早该回来了。姜二爷转身向外走,“儿去迎迎。” 姜二爷一出府门,冯子瑞立刻迎了上来,“二爷去何处?” 姜二爷皱眉,“离着外场还有三日,这三日你等都要在这里守着?” 他们也不想啊!但张大人下了死命令,若姜二爷在春闱期间被人伤一根毫毛,他们的脑袋就得搬家。冯子瑞笑嘻嘻地道,“二爷刚考完,手腕一定累了吧?您在府里歇着,有事儿吩咐兄弟们去给您办了?” 办差的都是听上头的吩咐行事,姜二爷也不难为他们,“我去趟京兆府衙。” 京兆府衙门内,小姜留坐在桌前,与师爷周其文大眼瞪小眼。她在这儿坐了一个多时辰,连周师爷长了几根胡子都数清了,还是不能走。只她为何从车里站出来主动跟着劫匪走,这位就问了三遍! 周师爷不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胆识,姜留总不能告诉他,自己看着八岁,实则已经二十了吧?! 赵敏德递上一碟子糖,哄着姜留道,“姜六姑娘再给我等讲一讲你是如何脱身的,可好?” 这个她也讲了两遍了,姜留刚张开嘴,眼里便有了亮光。姜二爷大步走了过来,向周其文拱了拱手。 周其文站起来还礼,“二爷从贡院出来了?” 姜二爷心里不痛快,“贡院午正开门,此时已是未正了。” 周其文立刻领回了姜二爷的意思,“已经这个时辰了?都怪老朽未曾注意时辰,饿着了六姑娘。请二爷和六姑娘移步端阳楼,给老朽一个赔罪的机会。” 姜留摇了摇爹爹的手,姜二爷立刻道,“师爷因案子受累,该姜某摆酒向您致谢才是。不过小女年幼,需回府午睡,姜某先送她回府,再回来与请您用膳。” 您这个功夫送女儿回去,再回来该用晚膳了。周其文稀疏的山羊胡抖了抖,还未开口,便见府尹大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姜二爷来了,张文江逮住他问道,“尸首的身份方已查清,他们乃是康安城东三十里山中的猎户!姜枫,你可曾与这些人结怨?” 姜二爷摇头,“不曾。” 周其文提醒道,“去年冬,白虎天降,万岁辟同穴山为白虎居所,不准百姓再入山狩猎。因此,康安城城南和城东的不少猎户被迫改行。少不得这些人会将怨气,撒在二爷头上。” 张文江点头,这个理由非常充分,若追查下去没有结果,便可以以此结案! 姜二爷立刻道,“这些‘被迫改行’本就不是猎户,他们是打着猎户的幌子的土匪强盗,平日里也会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大人若不信,可派人问问少尹廖大人。” 张文江皱眉,“廖纲怎会知晓这些?” “常去牛马市转悠的人,都知道。”姜二爷回道。 牛马市内藏着南城最大的赌场,廖纲是那里的常客。康安城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都集中在南市,廖纲岂会不知?姜二爷又压低声音道,“大人多问问,没准廖大人连给这帮山匪牵线的人,都认得。” 张文江反问姜枫,“那你认不认得牵线人?”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8章 王八鱼虾乱窜 他知不知道?当然知道! 不只知道,在留儿被劫持后,姜二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死对头找城外的山匪所为。所以,姜二爷已命裘叔暗中部署,跟踪保护南市的牵线人,以防他们逃跑或被人灭口。 不过,知道归知道,姜二爷却不能告诉张文江。不是他不想早点破案,而是不想抢张文江的功劳。于是姜二爷摇头,“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因不肯与南市的几个地痞一起骗钱,不受他们待见,所以去南市去得少,对那边的情形不甚清楚。” 张文江点头,立刻吩咐师爷,“将廖纲叫来。” 姜二爷父女走后,廖纲唤回京兆府,听了府尹大人的话,廖纲未答话之前,眼睛先转了急转。张文江立刻骂道,“你家住城南,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一日恨不得去南市八趟,莫以为本府不知道!还不如是讲来!” 府尹大人这话,说得好像他廖纲是待审囚犯一般,廖纲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大人说的那死样,卑职只精通前两样……” “恁多废话!若让背后主谋得知咱们查出了劫匪的真实身份,只要他不是傻子,就会派人去灭口!再啰嗦下去耽误了缉凶,本府将你绑到御前交差!”张文江骂道。 您既然着急,怎么不直接问姜二?他可比老子还门清!廖纲不敢再矫情,连忙将自己知道的牵线人一个不落地讲了出来,足有二十余人。 张文江挑挑眉,“这么多?何人嫌疑最大?” 廖纲解释道,“这些人做的营生并不相同,若这次劫持姜六姑娘是他们牵的线,最有可能的就是牛马市西街口打铁的刘大憨、牛马市常阳巷内切驴蹄子的赵树,这俩人都与姜二有过节,只要钱给得足,他们什么生意都敢接。” 派人去南市捉拿刘大憨和赵树后,张文江问道,“这二人为何与姜枫不合?” “此事,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是,姜二嫌人家长得丑。” 张文江…… 回姜府的马车上,姜留望着挥扇沉思的爹爹。如今才三月末,天气里炎热还差俩月呢,她爹的扇子就不离手了,这不是臭美是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她爹爹真是养眼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帅。别人习武之后看起来便像金刚大猩猩靠拢,譬如鸦隐、呼延图,但她爹爹练了一年多后,却走上了另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现在看起来更像深藏不露的江湖侠客! 这是为啥呢?难道又是因为脸?姜留抬起手挡住爹爹的脑袋,在想象中给爹爹换上鸦隐的脑袋,忍不住一阵恶寒。果然,是看脸的! 姜二爷见小闺女在旁边比比划划的,合扇敲了敲她的小脑袋,“发什么傻?” 姜留笑得极甜,“爹爹这把扇子真好看。” 爹爹拿的这把扇子的扇面是小姐姐画的同穴山居图,这扇面姐姐画了二十几幅,才挑了最满意地给爹爹制成扇子,今年开春后,爹爹便拿住不撒手了。 姜二爷对这把扇子极为满意,“你姐姐的画,越发出色了。” “嗯!”姜留满意地点头。 姜二爷翻过扇子另一面,露出扇子另一面的“浑然天成”四个大字,“你哥的字写得也不错。” 姜留立刻道,“扇坠上的玉是女儿选的。” “爹最满意的,就是这块玉。”姜二爷赞完,见小闺女露出两个白净整齐的大门牙,便揉了揉她的小脸,“留儿的眼光和胆识,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 求助下,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姜留被爹爹夸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爹爹,廖大人真会知道是什么人找的场外的猎户劫持女儿吗?” 扇子在指尖游走了几圈后,姜二爷懒洋洋地道,“南市的牵线人也不过二十几个,廖纲知与不知都没关系,抓错了再抓就是。不过,爹倒希望他们抓错。” 嗯?姜留爬到爹爹身边,眨着桃花瞳问道,“爹爹在打什么坏主意?” 姜二爷拿扇子敲了敲小闺女的额头,含糊道,“京兆府去南市搅水,王八鱼虾都会乱窜,这样才有热闹看。” 一看爹爹的表情,姜留就知道他不是为了看热闹,她没追问,只道,“周师爷问了女儿很多遍为什么从轿子里出来,为什么敢跟着劫匪走。” 姜二爷“嗯”了一声,“留儿怎么答的?” “留儿不想姐姐们有危险,不想鸦叔被打死。” “留儿不怕吗?”姜二爷轻声问。 “不怕。”姜留趴到爹爹二辩,小声道,“留儿跑得快,他们追不上。” “他们拿的是弩箭,你跑得再快,能有弩箭快?”姜二爷抱住自己的心肝宝,想到她可能被箭射到,心就疼得受不了,保证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们出门身边至少待四个护卫。春闱之后,爹去给你们挑几个武婢回来。” 武婢可比一般的婢女贵多了,不过姜留不心疼这点银子,安全比什么都重要,“爹爹,那些人怎么会有弩箭呢?” 弩箭威力可不是一般弓箭可比的,在大周只有军队才能用。若不是劫匪人手一把穿透力极强的弩箭,鸦隐也不会陷入被动,不敢离开车前半步。 姜二爷道,“自然是找铁匠私铸的。”京兆府拿着弩箭,寻懂行的人验看便能找出是哪家铁铺铸的,私铸弩箭是死罪,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 姜留哦了一声,又问,“爹爹,我们还能学琴么?” “这事自有你祖母安排。”姜二爷叮嘱道,“留儿先乖乖在府里玩,待抓住真凶后,爹爹再带你出府踏春。” 姜留瞪大眼睛,“留儿以后还能出来玩?” “让鸦隐和呼延图他们跟着,再配上几个武婢和侍卫,留儿想去哪就去哪。”姜二爷喜欢玩,当然也不会把女儿关在府里。 “爹爹真好!”姜留真心感动。 “傻丫头,我是你爹,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姜二爷伸了伸腿,“爹也饿了,咱们回府用饭!” 姜二爷带着女儿到了柿丰巷,便瞧见孟二从轿子中出来,脚步匆匆地进了孟府。他不在衙门当差,跑回来做什么?姜二爷挑挑眉,看了眼姜宝。姜宝心领神会,进府后没有跟着二爷回内宅,而是奔向孟家前院书房……边上的墙头。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09章 是不是你? 孟二气进府后,急促吩咐道,“三爷可在府中?立刻让他到前院书房来!” 管家急匆匆跑到后院,将躺在院内躺椅上晒太阳的三爷唤醒。听到二哥找他,孟三不想动,磨蹭一会儿才到了前院,刚一进书房,他的前襟便被二哥薅住了。 孟二低声质问,“掳走姜留的人,是不是你找来的?” 孟三挣了几挣,没摆脱二哥的手,便翻眼不服不忿地道,“你发生什么疯,放开!” 孟二一下将他推到门上,门扇震得扑愣愣直抖,“是不是你?” “不是!”孟三大声吼道。 “啪!”孟二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狠狠地耳光。 “你找死!”打人不打脸,孟三抡胳膊就要抽回去,却被孟二的胳膊压住,动弹不得。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孟二恶狠狠地道,“京兆府查到劫匪是城外东山的猎户,捕头带着人去了南市,还在追查弩箭的来处!这案子是万岁下令查的,京兆府很快就能查到主事之人……” “万岁让查的案子多了,也没见查清几件!”孟三打断二哥,见不得他这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孟二的眼睛猛地睁大,“我就知道是你!” “是我怎么了?我就是看姜二疯子不顺眼,凭什么他就能……” “啪!”孟二又是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三弟另一边脸上,“你这是找死,还要带上全家!昨日父亲问你,你还扯谎说不是你做的!” “我做什么你们都看着不顺眼!你前年除夕给姜松下毒……”孟三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哥捂住了嘴。 孟二阴沉沉地问,“那毒不是我下的。” 被捂住嘴的孟三说不出话,往上翻白眼表示自己的不屑——我信你个鬼! “那毒虽然不是我下的,但是人家做得干净,京兆府查到现在也查不出什么,是人家有本事。你没本事就被学人家发狠!你花了多少银子,找的牵线人是谁?”孟二催促道,“快说,再不说就什么都完了!” 孟三哼哼几声,老老实实地道,“一千两银子,我让人找的南市卖马鞍的老丁头,他找的谁我就不清楚了。” “你在府里待着,哪也不准去,一句废话也不准说!”孟二放开孟三,快步往外走去。 孟二从书房出来后,疾步出府,乘轿离去。姜宝命人暗暗跟着他,自己则跑回内院像姜二爷报事,“孟二和孟三在书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又乘轿子走了,他的脸冷得往下掉冰渣子。” 姜二爷在屋内踱步,“孟二一定是听说了京兆府查出劫匪的身份,想到了以前孟三寻人打断方传江一条腿的事,这才跑回来问是不是孟三干的。出来时脸色难看,是因为事情得到了证实,就是孟三干的。孟二会想办法替孟三收拾烂摊子,你派人送信给裘叔,最迟今晚,孟家必有动作。” 姜宝深以为然,追问道,“二爷您说,孟三让谁找的人,又从哪找来的这些人?”听鸦隐讲述整个过程,姜宝等人都觉得此人步步为营,绝非普通的猎户或山匪可比。 姜猴儿探了半个脑袋进来,便听自家二爷分析道,“应该是马贩子刘川,裘叔已经安排了人,今晚你也去刘家蹲守。以免他被人灭了口。” 姜宝应声出屋,扫了一眼姜猴儿,“你不老实躺着,瞎转悠什么?” 因走错路将姑娘们带入险境,姜猴儿被姜二爷怒罚了二十大板,打得屁|股和大腿全是血。姜猴儿瞪了姜宝一眼,示意他等一等,便努力挪着双腿进屋,跪在姜二爷面前,“二爷,小的觉得孟三可能会找丁泽河。他与丁泽河不合,这样就没人会怀疑他。丁泽河他爹死了,丁泽河打算卖铺子打算回老家,保不准他会接这活,然后卷钱跑路。” 确实有这个可能,姜二爷吩咐姜宝,“丁泽河那边也加派人手。” 姜宝走了后,姜猴儿爬到姜二爷身边。他跟了二爷二十多年,知道二爷烦什么,又怎样会心软,姜猴儿一句话也不说,就是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姜二爷被他哭烦了,“你还有脸哭!” 若不是鸦隐拼死挡着、六姑娘舍命一搏,自己不说没脸,就是赔上十条命也无济于事。姜猴儿哭着道,“二爷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以后再犯错,不用二爷出手,小的自己扎在茅坑里憋死。” 这小子,死都想着恶心人。姜二爷皱了皱眉,“滚回去养着,半月天后爬不起来,就给爷去种苜蓿!” 为了养府里的两匹宝贝马,姜二爷专门在姜家庄专划出五亩山地种苜蓿。姜猴儿听二爷这么说,“哇”地一声哭了,“二爷吓死小的了,小的以为二爷不要小的了——” 吃得饱饱的,在东跨院溜圈消食物的姜留听到姜猴儿哭成这样,忍不住摇了摇小脑袋。姜猴儿这回,是当局者迷了。爹爹做事是比较随性,但也很长情。爹爹发怒打了姜猴儿却没有赶他出府,就没打算不用他。 姜猴儿安心回房养伤时,南市的刘大憨和赵树被捕快拿铁链锁去了京兆府。俩人被带走后,各种猜测若旋风般刮过南市。披麻戴孝的丁泽河急了,匆匆将他爹的尸骨入殓后,将棺材放在牛车上,赶车准备出城。 周人敬鬼神,死者为大。按说丁泽河扶灵出城门,守城的官兵只要打开棺盖验看证明里边有死者后,就会放行。谁知今日守城兵却犯了邪,硬要开盖搜棺。 丁泽河攒了半辈子的家当都在他爹的尸身下压着,他哪敢让守城兵搜棺,只得又赶着牛车回了南市的宅子。去而复返后,丁泽河就觉得宅子里不对劲儿,他顾不得老父的尸首和尸首下的银子,转身就往外跑。 埋伏在屋内房门后的杀手见丁泽河如此机警,顾不得这是青天白日,出屋追杀。 丁泽河回头一看,吓得汗毛都炸了,急忙忙开院门向外跑,迎面撞上了的京兆府捕头,任大力。 “追!”任大力薅住丁泽河扔到捕快手中,提腰刀带人去追跳上墙的家伙。大白天翻墙的,绝对不是好人! 谁知这家伙竟在墙上脚打滑,又跌回院中。 已鼓起十成干劲准备缉凶的任大力……?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0章 第二重身份 轻轻松松捉了丁泽河和追杀他的家伙后,任大力抬头望了望天,一定是他娘在家吃斋念经感动了菩萨,才让他如此轻轻松松地立了大功,阿弥陀佛! “捕头不好!”刚念完经,任大力便听身后的捕快焦急喊了一声,任大力连忙回头,却见方才从墙上脚滑摔下来的家伙眼球上翻,嘴角流下暗色鲜血。任大力连忙上前掐住他的下巴,却为时已晚,这厮已没了气。 被抓后就服毒自尽,这是专业杀手才会干的事儿。任大力看了看旁边萎靡不振的半秃胖子。追杀胖子的家伙能从墙上摔下来的,怎么可能是专业杀手?不是专业杀手,他为啥嘴里藏毒,被抓后死得这么干脆? 她娘念经,还是念得少了啊…… 第二日美美醒来的姜二爷听说京兆府把南市二十一个牵线人都抓了,伸了伸懒腰道,“张文江这次是下狠手了。” 待听说丁泽河出城被拦,返回家被追杀,京兆府连杀手和丁泽河一块抓了的事,姜二爷便道,“裘叔这番布置,着实厉害。” 裘叔摇头,“杀手不是咱们的人打下墙头的,暗中还有一帮人,老奴还没摸清他们的来路。不过这帮人知道的消息比咱们多,南市二十一个牵线人,咱们蹲守的有七个,他们只盯丁泽河一个。” 折扇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三圈,姜二爷还是有些迷糊。 裘叔也没指望着二爷能想明白,为他分析道,“丁泽河应是孟三找的牵线人,丁泽河找的山匪。从劫持六姑娘后他们的所作所为便可看出,这帮人虽够狠辣但谋略不足,老奴以为损毁府内马车、在东市巷口处处设卡,诱马车进入永崇坊小巷这些事,应是有人暗中帮他们做的。为的就是让他们顺利劫持六姑娘出城。六姑娘机警脱身后,暗中这帮人又悄悄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再让丁泽河和孟家派去的杀手落网,将事情全算在孟家头上。” 经裘叔这一点拨,姜二爷也开了窍,“孟二回家质问孟三,说明寻牵线人的事儿是孟三偷偷干的。以孟三的抠唆脾气,最多也就拿出了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干不成这样的事!” “所以,老奴怀疑落入平西侯府水井淹死的那个山匪,应还有第二重身份。只是此人的尸首已落入京兆府,咱们无从查起了。”姜裘皱眉,脸上的伤疤显得尤为狰狞,“敌暗我明,二爷出入当万分小心才是。” 姜二爷毫不在乎地挥挥手,“他暗不了,且等着爷从外场下来,便去收拾他!” 姜裘脑中的弦立刻绷紧,“二爷要收拾谁?” “先揍孟三,再找刘承!” “二爷切不可……” “裘叔,爷跟这些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们什么秉性爷心里清楚得很!”姜二爷广袖一挥,推门到院中吆喝道,“宝儿,命人摆饭,爷饭后要去外院练枪,让呼延图准备着。” 在外边忙活一夜,刚吞了口囫囵饭的呼延图被这话噎得翻白眼,“宝哥,某真累了,让老卢上,成不?” “二爷点的,某也没法子。”姜宝摊摊手,幸灾乐祸道。 养伤的鸦隐看姜宝这德行实在不顺眼,损道,“跟在二爷身边,你倒活脱学了副猴儿相。” 姜宝的手立刻僵住,又颇为嫌弃地甩了甩,他忽然觉得手痒,想揍猴儿。 呼延图吃完饭,拉着鸦隐抱怨,“二爷看某的金鞭不顺眼,好,某躲着!他想练枪就去找凌少爷,找某作甚!” 二爷说是练枪,实则是把枪当棍用,耍的还是呼延图的鞭法,这玩意儿不找呼延图练,找谁练?鸦隐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呼延图的肩膀,“老呼,你还是多烧几柱香,求佛祖保佑二爷两日后中进士吧。” 说起这个,呼延图眼睛转了转,“兄弟你出不去不晓得,咱们二爷中进士的赔率,又涨了!” 鸦隐立刻问道,“涨到了多少?” “十赔六!押不押?” “押!”鸦隐瘸脚跳回自己的房间,掏出最后的压箱底交给呼延图,“给某全押上!” 呼延图将银票卷了卷长在怀里,嘿嘿道,“还说姜宝学坏了,兄弟你也没好到哪去。” 姜二爷吃饱喝足,在外院嗖嗖嗖射了十几只箭,箭箭都扎在孟三脸上,随后他又拿起长枪,咣咣咣地砸呼延图,躲在房内的姜家五姐妹看得眼冒金光,凑在一堆儿开始商量大计。 姜慕容道,“我觉得二叔肯定能中进士。” “现在都十赔六了,咱们再押点吧?”姜慕锦搓搓小手,满脸兴奋。 姜慕筝小声道,“父亲早上才说过……” 姜慕容最看不上二妹小心翼翼的样子,“爹说嗜赌早晚会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但咱们一不当家……” “二没儿女,倾荡不了家业,也卖不了儿女!”姜慕锦抢话。 姜留挑起胖乎乎的大拇指,“五姐姐高见!” 姜慕锦咧嘴笑,姜留忍不住抬起手指,戳了戳她的梨涡。 姜慕容继续道,“咱们一人再押十两!二妹的我先帮你垫上。” 姜慕筝只得道,“多谢大姐。” 大姐居然有二十两银子,姜慕锦羡慕得不行,晃着姜慕燕的衣袖道,“三姐能不能借我十两?不管输赢,我都会还的。” 去年铺子和庄子都赚了不少钱,所以姜慕燕和姜留是五姐妹中最有钱的。姜慕燕也不小气,“好。” 姜慕锦脸上的梨涡又露了出来,“六妹妹,等姐姐赚了钱就给你买糖吃。” 姜慕筝也小声道,“若真赚了钱,我去彩衣巷买最好的布,给六妹妹绣帕子。” 姜慕燕也道,“我的钱都是六妹妹的,六妹妹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前日永崇坊小巷遇险,反倒是年纪最小的姜留主动钻出去解围,被山匪抓走。姐姐们都为当时的胆怯而惭愧,这两天挖空心思地对姜留好。姜留知道她们的心思,笑眯眯地点头应了后,三个姐姐果然笑得更灿烂了。 正这时,北院的大丫鬟景秀贴着墙边走进院子,进门言道,“姑娘们,老夫人请你们过去,雅正夫人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1章 逃 夫人来了? 姜慕筝和姜慕燕惊喜起身,快步往北院走。 看着花花绿绿的一串小姑娘跑出院子,刚有些疲累的姜二爷又有了力气,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砸在呼延图的金鞭上。 看着花花绿绿的孙女们优雅地走进房中给自己和雅正夫人见礼,姜老夫人满意点头,“夫人已同意入府教你们弹琴,这是你们的造化,你们要跟着夫人好好学,不可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心血。” 五姐妹谢过雅正夫人后,平日里话最少的姜慕筝站在雅正夫人身边,脸上挂满了喜悦。雅正夫人向着她微微颔首,才唤姜留,“留儿的伤可好些了?” 姜留立刻露出自己已经结痂的手腕,“再过两天就好了。” 雅正夫人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姜留手中,温和道,“这是宫中赏的去疤痕的药膏,待伤疤脱落后,留儿每日早晚抹上,可祛疤痕。” 听到是宫里赏的,姜留不知该不该收,转头看祖母。 女儿就该娇养,身上留疤是大忌,说亲时会被人挑剔。姜老夫人笑道,“还不多谢夫人。” “多谢夫人。”摸着雅正夫人有些粗糙的左手手指,姜留又道,“留儿身上是小伤,用不了这么多药膏,只要一点点就好。” 这孩子琴虽弹得不好,但却贴心又懂事,雅正夫人笑容越发温和了,“我家中还有,你放心用便是。” 夫人有这么多的药膏,怎么不抹一抹左手指腹的伤呢?姜留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心有疑惑却不会问出口,而是拉住雅正夫人的手道,“留儿带夫人去滴翠堂看看,好不好?” 姜老夫人站起身,“老身别无它好,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园子里还有几分春色,若夫人不嫌弃,便去转转?” 雅正夫人也站起身,笑道,“去花园之前,雅正可否近观一观您廊下那两株罗汉松?” 那两株盆栽,正是祖母的得意之作。姜留看着祖母笑容满面地给雅正夫人介绍廊下的花花草草,对雅正夫人的敬佩又拔高了几分。 瞧瞧,人家这才叫会说话、会办事!雅正夫人可是纯正的大周女子,在家道中落后却能依靠一技之长,在东市开琴行教琴为生,还能活得这么体面,着实让姜留这个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的人惭愧。 送走雅正夫人后,三个姐姐欢欢喜喜地商量如何布置滴翠堂的琴房,姜慕锦则抱着六妹妹哀嚎,“夫人进府教琴,咱们以后再也不能出去玩了——” 姜慕容回头,“你还能跟着三婶儿去趟铺子,我们才是哪也去不了呢。” “再过七个月大姐就要嫁人了,嫁人后想去哪还不是由着你……”姜慕锦拉长调,冲着大姐挤眼睛。 姜慕容又羞又气,“让你瞎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看着姐姐们追逐打闹,姜留咯咯笑了几声,忽然发现角落里的二姐姐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琴。大姐已经定亲开始准备嫁妆了,十五岁的二姐的亲事还没着落,她心里应该很不是滋味。 到这里越久,姜留越能体会到嫡庶之间的分别。生母为妾的女子,在家里只能算半个主子,未出嫁时她们过什么日子,端看讨不讨家里长辈的喜欢。说亲人低人一等,嫁妆比嫡女少一半不止,到了婆家后也会因为庶出的身份,处处被人瞧不起。 伯母指望不上,二姐的姨娘眼皮子也浅得很,只能盼着祖母或大伯做主,能帮二姐姐挑一门好亲事。 晚上姐妹俩说悄悄话时,姜留把这些讲给姐姐听,姜慕燕便道,“我看大伯有意榜下捉婿。” 啊?姜留忍不住吐槽,“再捉个姑父那样的怎么办?” “大伯会认真挑的。”姜慕燕低声道,“二哥这几日早出晚归的,怕也是在忙这个。” 二郎才十三岁,能看得出什么?姜留转念一想就闭了嘴。她的小姐姐也才十一岁,就已经很有主意了。 姜慕燕继续道,“大姐十月成亲,二姐就算订了亲,也不会早过大姐,所以她最早明年成亲,也就是十六岁。如果爹爹中进士后要出康安做官,咱们就跟去任上,但亲事一定要回康安城再议。咱们的庄子、铺子都在这里,嫁人也要在这里。你看绍兴李家,他们虽然在绍兴做官,但祖籍京畿,议亲时就回来了。李家娶了大姐,就是为将来铺路……” 看吧,姐姐已经很有打算了。姜留打了个哈欠,抱着姐姐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我看柴林桑对你很中意,再过几年他没准会央着柴四叔向父亲提亲……”姜慕燕说到这里顿了顿,却听不到妹妹回应,她低头一看,发现妹妹已经睡着了。 “嘉顺王府是好,但柴四叔不承爵,柴林桑亲兄弟、堂兄弟很多,柴四婶又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所以除非柴林桑很有出息,姐姐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姜慕燕念叨完,也抱着妹妹睡了。 正院内,累了一天的姜二爷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与姜家一墙之隔的孟三,得知派去灭口的人服毒自尽、丁泽河被抓后,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父亲还没回来?” 孟平低声道,“说是不回来了。” “二哥呢?” 孟平头都不敢抬,“二爷刚回府,便被人请走了。” 父亲和二哥都不在,他该怎么办?孟三完全慌了,抓住孟平连声问道,“他不是说干完这一票会离开康安么,怎么还没走?!你说丁泽河会招出爷么?他一定知道招出爷就是得罪了孟家,出来也是个死,所以他不敢招,对吧?张文江向来胆小怕事,他一定会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对吧?” 孟平低头不吭声,孟三脑袋中嗡嗡直响,手脚一阵阵发麻,“怎么办,爷该怎么办……” 孟平小声道,“这是万岁下旨让查的案子,京兆府大张旗鼓地抓人,就没打算糊弄过去……一旦丁泽河招供,老爷也护不住您。三爷,咱们逃吧?” 若不是这事儿他掺和太深,孟平根本不想跟三爷一起跑。老爷和二爷都避不归府,明摆着是让三爷走呢。若是他不提,以三爷的脑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转过这个弯来。 逃?孟三一脸抗拒,“爷为什么要逃?爷若逃了,不是等于不打自招么?再说爷逃去哪,博县么?我不走,我爹不会不管我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2章 好大一盘棋 跟错了主子,孟平认倒霉,“这是万岁让查的案子,老爷就是想护,也护不住您啊!三爷现在走,就是一力将罪责都担下来了,只要老爷能平安度过这一关,就不会不管您。您现在若不走,就什么都没了!” 孟三茫茫然抱头,在地上蹲了片刻,猛地站起来,“收拾东西,走!” 孟平立刻道,“小人已经收拾好了。” 已经收拾好了?孟三站起来,“爷上去跟夫人和孩子们说一声……” “三爷!再不走真来不及了。”孟平急得火上墙。 孟三咬牙,“走!” 亥时,出城的九门关了八个,只有西正门金光门还开着,方便有急事的人进出。孟三扮作行商模样,自后门出府,急匆匆向金光门赶去。谁知他俩刚出会嘉坊,便被人拦住了。 “这不是孟三爷么,暗夜行色匆匆,您这是往哪去?” 孟三抬头见一位身着缁衣的老者站在路中央,他眯起眼睛仔细一看,瞳孔便缩了缩,“成叔?” 平西侯府的管家邓发成腰杆站得笔直,“三爷记性真好,多年不见还能记得老朽。” 孟三干笑两声,“成叔怎跑到这来了?” 暗夜的火把,将成叔严肃的脸照得异常吓人,“前日劫持姜六姑娘的畜生死在了平西侯府的水井里,为了洗脱嫌疑,老朽奉侯爷的命令,暗中保护姜二爷。三爷这么晚了去哪?老朽派人送您一程,免得您被畜类伤着。” 孟三的目光闪躲,“我在府中待得无聊,去西市转转。” 邓发成冷飕飕地道,“那帮畜生还在城中流窜,为保安全,三爷还是回府吧。” “好,好。” 孟三返回府中,靠着门喘了会儿气,才低声骂道,“姜二疯子真是好大的面子!” 平西侯府派人保护姜二,也不该阻拦三爷出去,孟平总觉得平西侯府的人是来看着三爷的。他们为守门不让三爷出去?越想,孟平越害怕。 得知小儿子被平西侯府的人拦了回去,在刑部衙门未归的孟回舟坐不住了,立刻乘轿往回赶。进入会嘉坊时,孟回舟撩起轿帘往外瞧,街上行人稀疏,平西侯府的侍卫根本不见踪影,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慌。 回府之后,孟回舟叫来小儿子,一脚便将他踹倒在地,“你这个畜生!” 父亲回来,孟三便有了主心骨,滚爬着抱住父亲的腿,哭得稀里哗啦,“儿知错了,爹救救儿吧……” 孟回舟气得眼冒金星,跌坐在椅子上喘息片刻,连骂他都省了,径直问道,“平西侯府的人为何拦下你?你仔细想,想清楚了再说!” 孟三低声道,“邓发成说是为了洗脱平西府的嫌疑,因为劫持姜留的人,死在了平西侯府的水井里,一定是姜二让邓发成拦着儿的。” “姜枫使唤不动平西侯府的人,你再想!” 孟三哭了,“儿真的不知道……” 孟回舟没工夫骂他,在刑部干了这么多年,抽丝剥茧的本事孟回舟还是有的,他又问道,“劫匪为何会跳入平西侯府,又怎会淹死在水井中,你可有头绪?” 孟三立刻道,“平西侯府内淹死劫匪的那口水井墙壁上,有个能藏人的凹洞。劫匪跳入水井中应是为了避险,至于他为何会淹死,儿就不知道了。” 孟回舟紧锁眉头,“你怎会知道那个凹洞?” 孟三连忙将当年的事讲了一遍,孟回舟追问,“此事你可与姜枫说过?” “当然没有!儿只跟二哥说过。再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的人肯定不只儿一个……”孟三越说声音越小。 孟回舟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 邓元杰迎娶公主时,孟家和姜家是一块去的,儿子去探平西侯府的水井被姜枫瞧见也有可能。邓发成会拦住寻真,一定是姜枫将此事告诉了邓发成,让平西侯以为是寻真有意把劫持姜留的事嫁祸平西侯府! 一个女娃娃,几个大人眼睁睁地看着她逃了。随后劫匪跑入平西侯府,避入水井中,此事应非偶然。若不是儿子透露的,是谁告诉这个来自城外荒林的莽夫,到平西侯府水井避难的?他又是怎么死在水井中的? 独子邓元杰死后,平西侯挂印辞官闭门不出,显然是恼了乐阳公主……邓元杰曾是万岁的膀臂,万岁觉得愧对平西侯……乐阳中意姜枫,却被万岁搅了局……劫持姜枫之女的劫匪逃入平西侯府有凹洞的水井中……平西侯,邓元杰,乐阳公主,姜枫…… 若大一盘棋,执棋子之人究竟是谁?是何人如此大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利用了他的儿子?孟回舟阴沉的目光自跳动的火苗移到儿子身上,“为父早就警告过你,不准你再与姜枫起冲突。你为何突然寻凶劫走姜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孟三不敢再撒谎,“没有谁给儿出主意,儿不想他中进士后在儿面前耀武扬威。” 孟回舟真不愿相信,这个蠢货是他的亲生儿子! 今夜,京兆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府尹张文江升堂,亲自审问丁泽河,只打了板子,大刑都没有上,这厮便开了口,招出重金寻人劫走姜留的是孟寻真。 对这个结果,张文江毫不意外,“你们绑走姜家姑娘后,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差点被孟家灭口的丁泽河,只想着将功补过,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出钱人交待,她死是活任由猎户处置,只要不送回姜家就行。跟小人搭线的人还说,姜二爷的小女儿模样生得十分标致,养几年调教好了,能值大钱。” “啪!” 张文江用力一拍惊堂木,吓得丁泽河连连叩头,“这话不是小人说的……” 白日里张文江才见过姜留,当然知道她的模样如何,越想,张文江越生气,恨不得立刻派人去抓孟寻真到堂审问。 不过孟寻真怎么说也是当朝六部尚书之子,半夜登门抓人并不妥当。张文江命人将丁泽河押下去,吩咐捕头天亮后去孟府抓人。 连轴转了两晚的张文江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天亮之后将孟寻真擒拿归案录下口供,他便能进宫交差了。本以为半月都不破不了的案子,三日便告破了,万岁会怎么夸自己、怎么处置伪君子孟回舟呢? 张文江美滋滋地回到后衙刚躺下没多久,就被人唤醒了,“大人,刑部尚书孟大人押着其子孟寻真,前来投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3章 看谁更快 张文江一下就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孟大人将他的三儿子孟寻真捆了送过来。”侍卫重复道。 张文江懊恼地直拍大腿,孟回舟把人押来,跟他派人去孟家抓人,性质完全不一样!他去拿人是他有本事,孟回舟送人过来是孟回舟大义灭亲! 自己昨夜为何要给这个奸诈的老匹夫留脸面!张文江用冷水洗了把脸,怒冲冲地往外衙走去。康安城闲人太多,一大清早衙外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五花大绑的孟三跪在堂下,身着便服的孟回舟立在一旁,脸上惭愧又悲痛。张文江恨不得上前,一把抓下他的假脸。 我让你装! 见张文江胡子邋遢地走出来,孟回舟紧走两步上前,抱拳行礼,“张大人,在下带逆子前来投案。在下……” 别在本府面前玩虚的!张文江抬手,“孟大人在下官面前自称‘在下’,着实令下官惶恐不安,孟大人请上坐。” 张文江与孟回舟同朝为官,若单论品级,京兆尹为正三品,刑部尚书为从二品,孟回舟比张文江高一品。所以严格说来,张文江才是“在下”那位。不过,“在下”乃是大周读书人常用的谦称,张文江这么说,便是有些挑刺了。他请孟回舟“上坐”也是虚话。这里是京兆府衙大堂,上坐乃是京兆府尹的位子,孟回舟虽是“上官”,但这个位子他也坐不得。 孟回舟知道张文江为何拉着脸,但若不亲自送儿子过来,等京兆府的官差上门抓人,孟家就完了。 孟回舟没工夫跟张文江磨嘴皮子,他把儿子放在这儿,还得去宫门前请罪呢。于是他向北拱拱手,惭愧道,“回舟昨日在刑部忙至深夜,回府见这逆子神色慌张,追问才知他竟是寻人劫持姜家幼女之罪人!” 孟回舟说到这里,堂外百姓立刻炸了锅,嗡嗡的议论声压过了孟回舟的声音。孟回舟无法,只得抬高声音,接着道,“回舟教子无方,令他闯下如此大祸,实无言面对张大人。不过万岁令大人督办此案,回舟不想大人再因此奔波,便将这逆子捆来,请大人依国法发落!” 呵呵。张文江心中冷笑,面上比孟回舟还真诚,“昨夜下官连夜审问丁泽河,已得知贵公子为此案元凶,因知孟大人公务繁忙,不敢打扰大人歇息,便令衙差侯在贵府门外,等天亮之后再进府缉凶。大人未将贵公子交给衙差,还亲自跑这一趟,着实令下官惶恐。” “他亲自送儿子来,还不是想让府尹大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么!”衙门外看热闹的人喊道。 “府尹大人可不能轻饶了孟寻真,孟家这是忘恩负义啊。孟回舟是姜二爷祖父的徒弟,他能有现在,全赖姜二爷祖父提携,孟家不感恩就算了,孟寻真还派人抓姜二爷的亲闺女!” “就是,孟家这是看着姜二爷要考武状元,怕姜家再发达了盖过孟家,才在背地里使坏,想害得姜二爷不能安心应考名落孙山,他们这心比黑寡妇还毒啊!” “差一点,咱这一年就白忙活了!” “何止一年,我连房子都押进去了!” 将宝都押在姜二爷身上的百姓们,恨不得冲进来撕巴了孟家父子。直到这些不上进的百姓开始探讨赌局,张文江才示意衙役,让他们闭嘴,看着孟回舟难看的脸色,张文江心里很爽。 孟回舟压住心里的怒火和焦急,低声道,“张大人,回舟不是替这逆子开脱,他虽参与其中但却非元凶,请大人移步后堂相商。” 张文江面上很恭敬,说出口的话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万岁将此案交于下官审理,下官定当竭尽全力缉拿真凶。孟寻真涉案,大人您依律当回避才是,若您要告知下官案情,便在此处讲吧。” 这话直白点说就是万岁令本府查案,你乃是元凶至亲,本府与你商量得着么!你要是也牵扯其中,那就升堂,本官让你说! 张文江一点私情也不讲,孟回舟无法,只得告辞出了应天府。他一出府衙,张文江一把抓过廖纲,“你去想办法,拦他半个时辰!” “大人放心!”廖纲心领神会,快步走了。 事不宜迟,张文江站到孟三面前,厉声问道,“你姓甚名谁,犯了何罪?” 孟三低声道,“罪民孟寻真,出钱派人绑走姜枫之女姜留,不过大人……” “你出银几何?”张文江厉声打断孟三。 “……一千两,大人……” “让他画押!” 师爷立刻将墨迹还未干的口供递过来,衙役给孟三解绑后,让他验看无误后签字画押。孟三连忙道,“大人,罪民还有话要说!” 张文江立刻道,“京兆府衙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赵大人,你代本府升堂问案!” “下官遵命。”赵敏德躬身行礼,恭送府尹大人去了后堂。 张文江边走边吩咐手下人,“陈值,你立刻带人将此案卷宗整理好,周先生,你马上去写份简要的陈案文书,待本府更衣完毕,立刻进宫见驾。” “是。” 京兆府的府吏们立刻忙碌起来,一定要让府尹大人赶在孟回舟之前见到万岁。 今日不是上早朝的日子,孟回舟将儿子送去京兆府后,立刻返回家中更换朝服,面圣请罪。越敢时间,路上越不顺,孟家的马车先是伤了个挑担的小贩,又撞倒了路边的卖纸鸢的竹架子,一路耽搁下来,将孟回舟急得直冒火。 待他终于赶到宫门前请求面圣时,已是辰时,不算早了。宫人进去通传后还久久等不到万岁召见,孟回舟正急得转圈时,宫门终于开了。 他快步冲过去,却见胡子邋遢却神采奕奕的张文江从里边走出来,便愣住了。身着紫色朝服、腰佩鱼袋的张文江向孟回舟拱了拱手,“孟大人。” 孟回舟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张大人好快的腿脚。” 张文江万分谦虚,“下官还年轻,腿脚尚能用。大人年近六旬仍不辞劳苦为朝事奔波,着实令下官钦佩。” 本官才五十六,离着六十还早着呢!张文江有闲心跟自己斗嘴,让孟回舟深感不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4章 困了 孟回舟在宫门前一直等到后晌申时,等得血都凉了,才等到景和帝的召见。他一日一夜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便被景和帝臭骂一顿赶出宫门,让他回去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就是留职停薪,比孟回舟预想的直接革职要好了一层,他叩谢皇恩后,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府中,命门人紧闭大门,思过。 不过,若真的呆在府中思过,他这官职就保不住了。孟回舟立刻修书数封,送往各府,请他们在早朝上帮自己说话。最厚的两封信,由孟二送往右相府和平西侯府,一封是请右相秦天野帮帮他,一封是向平西侯详陈案情,让他知道自己的寻真是被人利用了,妄图加害平西侯府的另有其人。 接下来孟回舟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京兆府查清案情,等待万岁气消,等待同僚帮他说话,等待回刑部主事。 当然,他也在等待姜枫名落孙山! 今日,景隆五年文科举已结束,贡院大门关闭,考官开始阅卷;明日,武科举春闱外场将在千牛卫校场拉开帷幕,各地武举人将在校场上一较高下。外场比试结束后,汇总众举子内外场的成绩,择出武进士三十名,当日张榜公布。这场面,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不管是武举人还是押了赌局的百姓,都激动得无法入睡。 郭静平躺在城外村中租下的透风的屋子里,听着风声和儿子的呼吸声,数羊数到了一万一千一百一十一。城中同样紧张的姜二爷,被裘叔扎了几针后,躺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 姜老夫人在佛堂念了半夜的经,天蒙蒙亮时便去厨房,亲自为儿子做饭。姜松半夜就爬起来跑去马厩喂马,姜槐则拉着卢定云一起,一支支地帮二哥挑箭。终于放心后,姜槐回到房中却听到儿子在说梦话,“二叔,是这个箭靶,不是那个!” 儿子这一句,又让姜槐紧张了万一明日二哥一紧张,认错了箭靶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姜二爷神采奕奕地到了带着儿女们到了北院,见母亲、大哥、三弟都一脸疲惫,纳闷道,“你们昨夜都没睡好?”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没睡好不好…… 姜老夫人看二儿子精神挺好,心就放下了一半,姜松和姜槐亦是如此。在一家人的殷切期盼中,姜二爷吃饱喝足换上轻便的骑装,骑上他心爱的得胜,背箭提枪,向千牛卫校场赶去。 今日的姜二爷不同以往,他脱下日常穿的月牙白广袖长衫,换上一身玄色交领右衽紧袖侠客衫,衣领绣红色瑞兽纹,红绳缠袖口,腰束朱带,脚蹬乌皮六缝翘头皂靴。这一身将往日雍容飘逸的姜二爷衬得英俊神武,引得康安城无数女子怦然心动,挥着帕子抛花掷果,尖叫不断。 当姜二爷到达千牛卫校场时,欢呼声达到高峰,引得点将台上众考官纷纷侧目。右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皱眉,“姜枫还未入场,却已有状元游街的派头了。” “将军,状元游街可没他风光。” “那是因为状元不是姜谪仙,若姜谪仙中状元,康安城的鲜花都会离枝,撒在街上!他这身衣裳真不错……”千牛卫副将宋春平激动得不能自已。 叶清峰扫了满面春色的宋春平一眼,万分后悔带他出来,让他在黄隶面前丢右千牛卫的脸,“宋春平!” “末将在!” “待会儿你在场边看马,不准踏入校场一步!” “……末将尊令。” 黄隶笑道,“姜枫真不愧大周第一美男子的雅号,观他持枪的架势,应有些真本事,若他能入千牛卫,当成一段佳话。” 叶清峰的驴脸拉长,算了吧!千牛卫是保护万岁安危的。姜枫端着这张脸往万岁身边一站,没危险也得招来危险! 万众瞩目的姜二爷到了校场集合处,看到场上密密麻麻的箭靶、高高低低的矮墙和看看台上数不清的脑袋,心跳加速眼前发黑,他靠在三弟身上,小声道,“三弟,我想去茅厕。” 见二哥紧张得唇都发白了,姜槐立刻点头,“正巧小弟也想去,咱们一块。” 姜二爷跟着三弟进了茅厕,半天才出来,出来后又想进去。他手心都是汗,这样握抢杆一定打滑,拉弓也会打滑…… 越想,姜二爷越紧张。待听到点将台鼓声响起时,姜二爷耳中轰鸣,走路都有些发飘。 众举子以籍贯列队,站在姜二爷身后的郭静平低声问,“姜二哥,你紧张不?你看小弟的手都哆嗦了,这可如何是好?” 郭静平哆嗦自己没哆嗦,说明自己比郭静平强多了,姜二爷头也不回地道,“别瞎想,多想想你儿子和家里的稻田。” “二哥说得对!中不了进士,某还可以带着儿子回家插秧重稻呢,现在赶回去育秧,一点也不耽误插秧放水……” 听着郭静平念叨怎么种稻子,姜二爷想到的是自己连种稻子都不会,若中不了进士,他能做什么?点将台上本科主考黄隶说了什么,姜二爷一句也没听见,等他说完后,姜二爷从签桶里随便抽了支签,便机械地走到场边,把签字交给大哥。 专门告假过来陪二弟的姜松,看着签子,眼皮直跳,“十组三十号。” 三百举子分十组,二弟竟抽了最后一组最后一号,这是吉还是凶?姜槐立刻道,“这个号好,大将压后阵!” 对对,姜松立刻点头,“二弟先坐下歇会儿。” 姜二爷坐下后,心跳才稳了些。姜裘上前,将一支鹅羽箭双手递到二爷面前,“二爷可记得这支箭?” 姜二爷接过来,“爷用它射死了姚岱山。” “苦心人,天不负。二爷这一年多,比九成的武举人都练得认真,您天资不差,再加上这一年的苦练,只要您能稳住,三十进士中必有您的名字!”裘叔言之凿凿地讲完,又掏出一个袋子,“这是六姑娘托老奴在您上场之前,交给您的。” 姜二爷打开粉嫩的小袋子,见里边是留儿防身的匕首。三日前,才八岁的留儿,用这把匕首割断缠住她手脚的绳索,踩着劫匪的脑袋,跑到了黄隶的马车上。 今年,自己二十八岁!姜二爷握紧匕首,唤道,“宝儿。” 姜宝立刻跳过来,“二爷有何吩咐!” “你站在爷身后去。” 明白!姜宝立刻站到姜二爷身后,为他挡住烈日。 谁知姜二爷竟往后一仰,靠在姜宝身上,拉过裘叔的衣袖盖住脸,懒洋洋地道,“爷困了,在这儿眯会儿。该爷上场时,裘叔再叫醒爷。”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5章 走你! 为防再有人借机生乱,姜家除了护送姜二爷去校场的人,其余人都在府中焦急地等待着比试结果,就连姜二郎和、三郎、姜凌都没去青衿书院读书。 押了一百两银子的陈氏在院里来回转悠,忍不住念叨着,“都这个时辰了,他二叔该上场了吧?也不知他射中了几箭……” 姜老夫人一听便皱起眉头,“回东院去,别在这儿瞎叨叨!” “二伯一定是三十支全中!”姜慕锦握紧小拳头。 “对!二叔一定能中进士,娘你别瞎叨叨。”姜三郎拳头比姜慕锦握得还紧,姜慕容也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被儿子说了的陈氏抿抿嘴,心里暗念着不要全中,一定二十九支,二十九支! 坐在妹妹身边的姜凌掏出一块糖,塞进妹妹嘴里。坐在院中盛开的牡丹旁,姜留一边吃糖,一边暗暗祈祷,希望五岳神君看在爹爹为他们重塑金身、重修庙宇的份上,保佑爹爹挤进前三十名。 千牛卫校场上,比试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但点将台和看台上大半的人都转头看向场边正在睡觉的姜二爷,押了姜二爷中进士的人们心里打鼓,开赌坊的人则乐开了花。 身为千牛卫殿前大将军,见多识广的叶清峰什么没见过?这,他就没见过!一定要把姜枫这破罐子破摔的一幕讲给万岁听! 又认真记下一名表现出色的举子后,黄隶也扫了眼姜二爷赞道,“临阵不惊,泰然自若,姜枫颇有大将之风。” …… 叶清峰愣了愣,万岁知道后,一定也会这么说…… 校场旁边,送二弟前来参加比试的邑江候世子刘承扫了一眼角落里围成一团的姜家人,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他们以为这样众人就不会姜枫吓晕了的时?真是异想天开! “二弟该你上场了,成败在此一举,万不可出错。”刘承展了展自己身上天青色的直缀,抬手接过仆从手中的弓箭,递给二弟刘攀。强装镇定的刘攀握紧弓箭,进入校场。 刘攀上场后不久,姜松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弟,快你上场了,要不要再去趟茅厕?” 根本没睡踏实的姜二爷拉下盖住脸的衣袖,揉揉眉心站起来,“这么快?” 一点也不快,裘叔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姜宝转了转僵硬的腰腹。场边看台上的人们看到姜二爷终于站起来了,也跟着精神了,扯脖子给姜二爷呐喊助威。 见二哥没跑茅厕的意思,姜松便将百丈穿杨弓递到他的手上,姜槐也递过弓箭,想说两句又不知道该说啥。 姜二爷一一接了,沉稳地走向校场东北角。看着他走远,姜槐小声问,“大哥,咱要不要派人去场边守着,以防二哥射飞箭伤人?” 会吗?需要吗?姜松一时也拿不准主意,转头看裘叔。裘叔笑道,“二位爷仔细瞧,场边每隔一丈便有一个持刀千牛卫守着,不会发生飞箭伤人的事。” 不会发生飞箭伤人的事,那二弟会不会把箭射飞呢?姜松想过去叮嘱二弟几句,走了两步却又停住,握拳紧张地看着。 姜二爷到了第十组考官面前时,发现他前面站的竟是邑江候次子刘攀,便挑了挑眉。 看见废物姜枫竟跟自己是一组的,刘攀颇为嫌弃地快走几步,请考官验看他的弓箭后,便到场边候着入场,离姜枫远远的。 刘攀跟刘承一个德行,姜二爷才懒得理他,而是开始思考待会儿上场后该怎么办。他抬手试了试风向,今日有东南风,箭速不够就会被风吹偏,所以箭速要够快够猛,这样连射三十支箭要耗掉不少体力。射箭之后还要挑板十次,再提重五斛的鼎前行五十步,若体力不足,可会会趴在地上…… 姜二爷握了握拳头,便听考官唤道,“姜谪仙,请上前验弓。” 姜二爷回神,上前双手递上自己的百丈穿杨弓,“平射、步射和马射都用这把,十斗弓。” 考官双膝跪地,抬双手接过姜二爷手中的御赐宝弓,验看之后送还给姜二爷,令旁边同样跪着的录事官记在册上,才站起身,摆着严肃的脸,说着最动听的话,“在下袁春新,祝谪仙百步穿杨,三十支全中,十板全飞,负五斛如一斗。” 姜二爷手握百步穿杨弓,也一脸严肃道,“比试之后,姜某择吉日在百味楼摆酒谢袁将军吉言,将军一定要赏脸过去喝几杯。” 将身家都押在姜二爷身上的袁春新端着严肃脸,郑重道,“好说好说,到时兄弟请您,请准备入场。” 待刘攀骑射完毕,挂箭摘枪冲入堆起的高低断墙内,开始比试马枪后,姜二爷向袁春新抱拳行礼,深吸一口气迈入比试场。姜二爷身上的玄色侠客服被风鼓动,腰间的红色飘带若飘动,衬着他的玉颜越发白皙夺目,看台上众人热血沸腾,呼喊尖叫声震天。 刘承忍不住向姜枫看了一眼后,立刻被刺得转开,却见他二弟支撑不住,铜鼎脱手,狼狈地摔倒在地。 真是个废物!刘承皱皱眉,快步走了过去。 摔倒在地的刘攀听着钻入脑袋中的欢呼声,双手握拳,用力地捶打地面。他起身后狼狈走到大哥身边,不敢看大哥的脸色,小声怒道,“这些人太吵了,害得我一分神就……姜枫一定是故意的,他晚上场几息,我一定能顺利走完五十步。” “好!” “好啊!” 看台上欢声雷动,刘攀愤怒转头,只见姜枫拉满了弓,射出一箭。他冷笑一声,“照他这样的射法,二十箭都撑不住就没劲儿了!” 他的声音完全被欢呼声盖住,刘承什么也没听到,他死死盯着场上的姜枫,眉头越皱越紧。 这,还是那个姜枫吗? 姜二爷拉满弓的,对准了自己箭靶上的红心,第二十支,中! 接下来便是马射了,兴奋得全身通红的宋春平,立刻把姜二爷的马牵入场中。 “有劳。”姜二爷道了声谢,拉缰绳踩马镫翻身上马,弯弓瞄准箭靶,又是一箭! 看台上又是一片雷鸣般得欢呼声,叶清峰看着校场中央像猴儿一样拍手蹦跳的宋春平,气得嘴都歪了。 走你! 马背上的姜二爷射飞他的幸运箭,第三十支,中! 三十支箭全中了!姜家人嗷嗷直叫,场边百姓沸腾,开赌局的赌坊掌柜们呆若木鸡,兴奋的袁新春嗷嗷直叫,抱住身边的录事官,一不小心,竟蹿上了点将台。 叶清峰一脚将这俩家伙踹下去,怒吼道,“姜枫在干什么?” 万众瞩目的中心点,马背上的姜二爷正迎着烈日春风,大口喘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6章 哥,我想睡会儿 精神高度集中之下,连射三十支箭,耗费了姜二爷不少的体力。此时,他右手的手指都是麻的,需要休息片刻,恢复体力。 第十组第三十号,全场最后一组最后一个考生,站在关卡前不动了,这让暴晒了快两个时辰的考官很不满,“十组三十号姜枫,请入场。” “他不行了!”刘攀握住大哥的胳膊,幸灾乐祸道。刘承甩开二弟的手,继续盯着姜枫。 “来人,让他继续!”叶清峰在点将台上吩咐道。 “且慢。”主考官黄隶唤住传信兵,解释道,“马射完成后,考生放下弓箭换长枪,是需要些功夫的。” 叶清峰抽抽嘴角,“挂箭提枪,将军觉得需要多久?” 黄隶抚须严肃道,“武科举中并未规定具体的时限,叶将军,此乃武举的疏漏,我等当奏明万岁,下次武科举时规定出具体的时限。” 武举不如文举受重视,所以很多比试环节还有待完善。但是,哪个考生敢像姜枫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在场中歇息这么久!叶清峰很想判他出场,但主考黄隶明显偏袒姜枫,叶清峰总不能越过他直接下令。 再说,若是自己下了这道令,场边看台上的百姓怕也饶不了自己,回到皇宫,万岁也饶不了自己……叶清峰清醒了,点头道,“黄将军所言极是。” 黄隶笑呵呵地示意叶清峰,“姜枫提枪了。” 校场中,姜二爷拍了拍得胜的马脖子,提枪催马,冲入校场中堆起的几段一丈余长、半丈高的土墙堆中,他眼光六路耳听八方,待举着木板的人偶被竖起时,立刻抬枪一挑。 木板飞起,中! 看台上的百姓狂呼呐喊声又响了起来,再一枪,木板又飞,再飞,再再飞,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姜二爷一共挑飞了九块木板,漏掉一块,通过马枪一关。 虽稍有遗憾,但也算不错了,场边的姜松等人屏住呼吸,看着姜二爷下马走到半人高的铜鼎前。 看台上的叶清峰道,“他不会又要歇吧?” 有这个想法的,不只叶清峰一人,刘攀等已经比试完毕的举子在场边不满地大喊,“别墨迹,场上就剩你一个了,快点!” “举鼎!” “走啊你!” “……” 场边的呼延图扯着嗓子大吼,“二爷,抱鼎走,抱!” 抱鼎丑死了,当着全城的百姓,他丢不起这个人!向来得过且过的姜二爷,大步走到铜鼎前,弯腰一手握住铜鼎的边缘,一手撑住铜鼎的底,使鼎倾斜离地后,大叫一声,“起!” 两百斤的铜鼎被姜二爷高高举过头顶,看台上的百姓顿时沸腾了,姜松也忍不住吼了起来,“好!” 姜裘等人却都吓得瞪大眼睛,平时练习时,姜二爷都是半提半抱着鼎走的,怎到了这关头,他竟举起来了呢! 那是鼎啊!全场三百人,能举起鼎的还不足十个,走完五十步的只有一个!姜裘立刻道,“呼延图、姜宝,你们二人快挤到最前边去!” 以免姜二爷体力不足,被鼎砸着。 姜二爷稳住鼎后,迈开腿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众人握拳屏住呼吸,数着他的步子。 走到第三十步时,姜二爷停住了,他的双臂弯曲,鼎缓缓下坠,姜松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大声喊道,“二弟扔了它,快!” 姜宝和呼延图上前,也跟着喊,“二爷,扔!” 砸死他,砸死他!刘承握紧拳头,难掩面上的激动。 二十八年来,姜二爷第一次这么努力,现在只剩这二十步就成功了,他怎么可能放弃! 姜二爷歪头,用脑袋、右肩和双臂一起扛住下坠的鼎,继续迈步往前走。 三十一,三十二,三十三…… 看台上的叶清峰站起来望着扛鼎前行的姜枫,心里默数,四十二,四十三,四十四…… 黄隶的面容也变得严肃,四十五,四十六,四十七。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姜二爷停住,咬紧牙关弯腰,稳稳将鼎放在专放鼎的石板上。 当—— 铜鼎触碰石板,发出的悠长沉重响声,传入姜二爷的双耳,比雅正夫人的琴声还好听数倍。 哗!场内场外都沸腾了。 考官不得不扯着嗓子在姜二爷耳边喊道,“十组三十号,泉州姜枫,箭中三十,挑板九块,举鼎前行五十步,可有异议?” “……无。”姜二爷喘息着,声音微抖。 外场比试,结束了。 呼延图扒拉开几个不知道为啥这么激动的千牛卫,冲到姜二爷跟前一把将他抱住,“二爷,你她娘的是项羽转世吧?老子服了!” 你他娘的才是那个短命的家伙转世呢!姜二爷瞪起泛着血丝的桃花瞳,却没力气推开这讨厌的家伙了。 姜松好不容易挤进来,小心翼翼地摸了一遍二弟的两条胳膊,还好,没血,“二弟,疼不疼?” 姜二爷疲惫的俊脸带笑,“……疼,不过没断,大哥放心。” “二哥,你真是……真是……神了!”姜槐激动得两眼泪花。 姜二爷点头,“三弟,立刻找人去盯着咱们下注的赌坊,莫让他们卷银子跑了。” 姜槐笑弯了眼睛,“二哥看东西看台,赌坊掌柜已经被百姓们围住了,跑不了的。” 虽然春闱的结果要下午才张榜公布,但姜二爷今日的外场成绩,绝对能入前十!押中了的百姓们,怎能不激动。 几个报团激动的千牛卫听来姜二爷的话也冷静下来,手我刀把,寻找各自押赌的赌坊掌柜,可不能让他们跑了! “二爷,喝几口水吧。”姜裘递上水袋,想顺势塞给二爷几粒药丸,才发现二爷的手在微微颤抖,握不住药丸了。姜裘便假借着抬手为姜二爷擦汗的动作,将护筋骨的药丸塞入他口中,再把水袋递到姜二爷嘴边,让他服下药丸。 “二爷,请上马!”姜宝牵过得胜,与呼延图扶着姜二爷上了马。 晒着烈日,听着百姓的呐喊声,看着众举子色彩纷呈的脸,尤其是其中刘承的黑脸,姜二爷感到眩晕,感觉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姜松看得出二弟状态不对,一出校场便让人扶他下马上车。 一进马车,姜二爷就笑着问大哥,“哥,中了吧?” 姜松眼泪都掉下来了,“只要你内场的答卷上不是错字连篇,保准中了!” 姜二爷翘起嘴角,“哥,我想睡会儿。” “好,你睡,哥带你回府。”姜松抱着瞬间就睡过去的二弟,眼泪刷刷地往下掉。 他娇生惯养了二十多年,除了药苦,就没吃过一点别的苦头的亲弟弟,今天实在是太争气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7章 倒霉的会元 康安城的百姓想不到,有一天“力能扛鼎”这个形容男子有莽力的成语,会跟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连在一起。 这实在太……让人激动了! 这下,再没人会怀疑惠安枪挑夜叉寨的人不是姜二爷了。百姓们有的奔到姜二爷回府的路上,向他道贺讨喜钱,有的奔到皇城外,等着贡院张贴出本科春闱的榜单。 贡院张榜,文科举榜单贴在大门左边,武在右边。第一次,右墙边挤着的人数超过了左墙边,众人因着各不相同的目的,焦急等待着。 未时一过,贡院大门打开,拿着榜单的差官哄赶开人群,提刷子在墙上刷了一层浆糊,展开春闱榜单贴在墙上。围观百姓立刻凑上前,瞪大眼睛在众多名字中寻找他们最关心的那个。 第一名,不是;第二名,不是;……十二名,姜枫,中! 里边的人大喊起来,“第十二名,姜二爷中了,中了!” 本科武举择进士三十名,文举择进士二百名,只要在这个名次内,便是中了。至于谁是状元,要待殿试后才见分晓。 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姜二爷中进士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百姓沸腾,围在外边的不少年轻女子高兴得落泪,姜二公子中进士了,太好了!看那帮天天酸姜二公子徒有其表的臭男人们,这回怎么说! 将前三十名抄了一遍的姜家家丁挤出人群,狂奔回府,将榜单交到姜松手中,姜松双手呈给母亲。 姜老夫人哭成了泪人儿,姜松也闪着泪光,激动得说不出话,陈氏则低着头认真算自己押二弟中进士赚的钱,能不能弥补她押二弟中二十九箭的损失。小家伙们凑在一起,算她们赢了多少银子, 陈氏算了半天,发现赚的钱没输的钱多,心疼得哭了。 姜家一片沸腾中,西院却格外得安静。姜凌脚步轻盈地走进院子,停在妹妹身边,小声道,“中了,第十二名。” 姜慕燕和姜留早就听到了院外的笑声,知道爹爹中进士了,不过却不知道他考得这样好,姜留脸上漾起笑容。 严格说来,春闱会试中合格者被称为“贡士”。贡士参加殿试后,会分为三甲,赐为进士后才是进士。殿试是非淘汰制的,只要贡士参加殿试,且不出大的纰漏,贡生必定会有进士身份。所以,春闱会试后中了前若干名能参加殿试者,便可以认为是进士了。 爹爹努力了一年多,目标终于达到了。姜留欢喜着,小声问姐姐,“第十二名,应该能入二甲了吧?” 姜慕燕轻轻摇头,“还不好说。” 殿试后贡生会被分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赐同进士出身。一般情况下二甲的人数会比三甲少,若父亲殿试时表现不够好,名字极有可能出现在三甲之中。 三甲虽叫“同进士出身”但却不是进士出身,只是按“进士出身”来对待而已。直白点说就是正妻和小妾的差别,正妻被尊称为“夫人”,小妾虽有时被人尊称为“如夫人”,但妾终究不是夫人。同进士出身,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三甲被赐同进士出身,就表明这些人是殿试中成绩最差的,身份有些尴尬,所以被赐三甲的人,很忌讳别人提起他“同进士”这个身份。 人都是贪心的,能参加殿试的贡生都铆足了劲儿挤进前二甲。姜留当然也希望爹爹能入前二甲,而且她觉得爹爹进前二甲的机会很大。 为啥? 因为殿试是万岁说了算,他爹可以在万岁面前刷脸,这是独一无二的本事! 姜留咧开嘴角笑了一会儿,又问,“郭叔多少名?” “第二名。”姜凌有些遗憾,“只差一点,郭叔就是会元了。” 秋闱乡试第一名被称为解元,春闱会试第一名被称为会元,殿试第一名被称为状元,连中三元乃是极大的荣耀。郭静平居第二位,就算最后中了状元,也不是连中三元了。 姜慕燕羡慕道,“第二名绝对会在前两甲之中,郭家父子一定非常高兴。” 姜凌点头,很为郭南雄开心。为了避嫌,姜家与郭家父子明面上并不多来往,所以现在他还不能去郭家道贺。 三小只分享完消息,又齐刷刷地坐在院中桃树下,等着父亲醒来。这些桃树是祖母命人移来的,说是要旺一旺儿子的桃花运。姜留不知道她爹的桃花运是不是被旺到了,但她和姐姐、哥哥都落了一身的花瓣。 应该旺到了。 午膳都没吃,被人抬进房中的姜二爷,一直睡到酉时才张开了眼。姜二爷望着床帘上绣的桃花,一下就想到了桃子,他好饿。又看了一会儿,姜二爷腾地坐了起来,高声唤道,“宝儿。” 守在门外的姜宝立刻推开门进去,三小只也站了起来,抖落身上的桃花。 “贡院可张榜了?” “张了,您是第十二名!” 出乎三小只的意料,爹爹居然很平静地问,“郭静平呢?” “第二名。” “第一名是谁?” “谭锦华。” “他中不了状元。”姜二爷笃定道。 “二爷,为啥?” “因为太后的名讳带‘锦’字。” 会元谭锦华的名字居然冲撞了太后,这真是够倒霉的……姜留在心里默默为他点了根蜡烛。不过,姜留探头问爹爹,“爹爹怎么知道太后的名讳?” “康安城内,哪可能有爹不知道的事!”姜二爷洋洋得意的刚落,人便走了出来。只不过他走路的姿势,不如以往那般潇洒。 不过能走路,姜二爷已经很满意了,他得意洋洋地扫了儿子一眼,道,“爹本以为自己站不起来呢。” 姜凌如实道,“您熟睡时,裘叔先为您扎针疏通了筋脉,伯父又给您擦了药酒,所以您才能站起来。” 姜二爷停住,抬袖子闻了闻后,一脸嫌弃地道,“宝儿,命厨房准备热水,爷要沐浴!” “爷先用了饭再沐浴吧?”姜宝劝道。 没将自己收拾干净,姜二爷才没心思用饭,他抬手点了儿子,“将你藏的软糖,送一碟子到浴房来。” 那是给妹妹的准备的,不过,用这些糖来奖励举起铜鼎的父亲,也可以。姜凌应下,转身向外院走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8章 不收白不收 春闱高中第二名的郭静平拎着一大盒点心和一大块肉,带着同乡举子们兴冲冲回到他们父子在京城外村庄租住家中。他刚进门,郭南雄就从屋里冲了出来,“爹,咋样?” 郭静平本就憨憨的脸上全是傻笑,“爹考了第二名。” “雄子,你爹这可了不得了。” “等殿试时,一定是一甲!” “你爹给咱们福建路争光了。” 福建路来的举子们真心高兴,若郭静平高中状元,他们就多了一位同科状元好友。若是郭静平能入千牛卫,在万岁跟前伺候,以后必定飞黄腾达,他们也能跟着沾沾光。 郭南雄的眼睛立刻大了一圈,嗷地一声跳起来扑到他爹身上,“爹中进士了!” “中了。”郭南雄单手托住儿子,眼里笑出了泪花,“雄子,爹中了。” 郭南雄恨不得嚷得全村都知道,但这里不是郭家庄,他们与村里人都不熟,好在有这十几位同乡叔伯们,他们可以痛快地庆祝。郭南雄从他爹身上跳下来,跑进屋搬出所有的椅子和凳子、木墩、马扎,“大伯、大叔们,你们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烧水泡茶。” “郭大哥好福气啊,这孩子真懂事。”同乡举子们连声夸奖郭南雄,他们自然也不会干坐着,帮忙劈柴、收拾鱼肉,郭家菜园里的菜被拔了大半,左邻右舍也送了不少蔬菜过来,足够他们吃的。 众人坐到一块,说得最多的还是姜二爷,“看着他可不像那么有劲儿的。” “我也扛得起来!”也有不服气的。 “为啥校场上只有两个人扛鼎走完了五十步?现在扛得起来,跟那会儿扛得起来,是两码事。姜枫能扛着鼎走完五十步就是比咱有本事。”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更有劲、谁箭更准,练武的就服谁。 所以虽然姜二爷是小白脸,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一个小白脸的事实。 “姜枫就算入不了一甲,也绝对能得个好差事。”又有人羡慕道,来了康安,他们才知道姜二爷有多高的人气——不只方圆百里的女人喜欢他,万岁也中意他,万岁的亲妹妹想嫁他,姜二爷还他娘的不娶! 你就说,这气人不气人?! “姜二哥在惠安挑了夜叉寨,又献瑞有功,这两次功劳加上进士的出身,没好差事都说不过去。”郭静平真心为姜二哥高兴。 如果有可能,郭静平想跟姜二哥在一处当差,因为跟他在一块,郭静平觉得心里踏实。虽说姜二哥总是这事儿那事儿很多事儿,但他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爽快人和好人。郭静平很有自知之明,自己能考中第二名,八成要归功于裘叔和卢定云两人不藏私的教导。 郭静平不知道怎么才能报了这个大恩,便想跟姜二哥在一处做事的话,以后脏活累活都由自己干,二哥只管动动嘴皮子就行。 又有人小声道,“他应该不会入千牛卫吧?” “为啥不会?”旁边的人反问。 这人左右望望,小声道,“如果姜枫入了千牛卫,万岁带着他出巡,百姓们是看万岁还是看姜枫?” 众人…… 郭静平连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某听闻万岁英明神武,万岁不只远在姜二哥之上,九州也无人能出其右!” “对,对!”众人连声附和。不过他们心里可不这么觉得,只是这大不敬的话,不能说出口罢了。有人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咱们这几天也不急着回去,不如去同穴山边上转转,或许能见到白虎呢。” 他们没考中进士,但郭静平中了,福建路护送举子进京的官差会等殿试之后,一同护送他们回去。所以接下来这一个月除了郭静平,其他人可以放开了游玩。于是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起康安的名胜,这顿酒热热闹闹吃到深夜,众人也不回驿馆,直接在郭家土炕上挤着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郭家父子送走同乡正打扫院子时,门口有人唤道,“郭爷可在家中?” 郭家父子转头往门口看,只见一大户人家管事模样的男子,满脸带笑地站在门口。 这人他不认识,郭南雄小声问,“爹?” 郭静平放下扫帚走过去,抱拳道,“某就是郭静平,您是?” 管事笑容越发殷切了,弯腰深深一躬,才道,“小人孟权,我家刑部尚书孟大人得知郭爷高中,特命小人前来道贺。郭爷或许不知,我家尚书大人祖籍泉州,与您是同乡。” 郭静平纠正道,“郭某祖籍清溪,与孟大人不是同乡。” 果然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家尚书大人说是同乡,就是同乡! “我家尚书大人说泉州与清溪相距不远,算同乡。既是同乡,在这数千里之外的康安,就该守望相助。因我家尚书大人公务繁忙,便派小人前来道贺送请帖。”孟权说完,双手递上请帖,又命小厮把马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在院中堆了一堆,“这些薄利,不成敬意,还请郭爷莫嫌弃。” 郭静平接了帖子,又抱拳说了几句客气话,却没应下立刻去尚书府拜访,“殿试之后,某必登门拜访。” 送走孟权后,小大人郭南雄皱着眉头问,“爹干嘛收孟家的东西?” 郭南雄住在姜家庄和柳家庄时,虽然姜二伯没说过,但姜家的下人没少念叨孟家不是东西。郭南雄觉得他们父子受了姜家的恩,现在却收孟家的东西,很不地道。 郭静平示意儿子帮他把东西都搬进屋后,才小声道,“你姜二伯说了,不管谁过来送礼都收着,咱不收白不收。孟家过来送东西,就是提前示好,他们还真当爹是傻子呢,孟回舟被万岁关在府里不准出门,哪有公务可做?” 姜二伯心眼多,听他的准没错。郭南雄眼睛立刻亮了,“爹,咱打开看看里边都是啥?” “好。”郭静平搓搓手,与儿子一块开盒子。 郭静平这里收到了一份礼品,姜家门口等着送礼的人,都排到了柿丰巷外。老管家姜厚坐在太阳地里,看着一份份送进来的礼品,露出六颗牙,笑得极为开心。 为啥是六颗?因为他上了岁数,门牙掉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19章 赢钱了 之所以这么多人来送礼,是因为姜二爷十二名加三十箭全中的好成绩,让他的一大批脑残粉得了实惠——押赌赢钱了! 赢钱之后,当然要过来谢谢正主。所以大伙这个一斤糕点,哪个一篮子鸡蛋,纷纷跑来姜家探望举鼎累着的姜二爷,希望他能养好身体,殿试一举夺魁。当然,也有与姜家交情不错的人家前来送礼,不过这些人来了后,发现莫说姜家大门,便是连柿丰巷都挤不进来了。 从后门跑回府中后,姜槐立刻跑去西院,“二哥,我回来了!” “怎么样,兑回来没有?”躺在院中桃花树下的姜二爷坐起来,急切地问。中举后松懈下来的姜二爷,动也不想动了。再加上他昨日用尽全力扛鼎,对身体的损耗极大,这几日也需要好生调养,所以姜二爷心安理得地躺在院子里喝茶歇着。 “二哥躺着。”姜槐小心翼翼地扶着二哥,让他躺好。扛鼎不是闹着玩的,养不好就得落下病根,他可不想二哥又变得跟小时候一样病恹恹的,“都兑回来了,除了本金,咱们赚了一千四百八十两。等郭静平中一甲后,咱们还有一千四百两的进项。” “不错。”哥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嘿嘿笑了好半天。姜槐又小声问,“现在赌坊又赌谁能中状元呢,咱们押不押?” 姜二爷摇头,“这回不少赌坊亏大发了,必定有人跑路,惊动衙门后,京兆府会下令严禁设赌局,再押风险很大,咱见好就收。” 二哥说得对,姜槐嘿嘿道,“咱们已经赚了不少了。” 姜二爷美滋滋地数着银票,“这一千两交给大哥,给容儿办嫁妆用;这一千六百两你自己留着用,剩下的放在府里的账上。” 这可不行,自己只押了不到一千两,剩下的本金都是二哥出的,他哪能拿这么多,二哥,咱们的先不分,等郭静平中一甲后,咱们再算该分多少!” “反正是你管钱,你就看着办吧,怎样都成。”姜二爷现在不止不想动身体,连脑袋也不想动。 姜槐笑嘻嘻地把一千两银票塞进二哥的枕头底下,“二哥先拿着这些花用,剩下的先放小弟这儿,等最后一笔回来后,咱叫上大哥,出城转转买俩庄子。” “你跟大哥去就成。” “二哥若不想去,便让留儿跟着?我看留儿挺爱管这些事儿的。”姜槐跟二哥商量。 “她一个小丫头能懂什么,带她去玩行,你跟大哥拿主意。”姜二爷又想起一件事儿,“我跟白晅说了,让他帮咱们寻些功夫好的武婢和护院,等白家送信来,你叫上厚叔、裘叔去挑些能用的进府。” “好。”姜槐应下,又与二哥商量道,“裘叔忙得整日不着家,我带呼延图去吧?他经得事儿多,眼光也不差。” “都成。”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呼延图虽说丑了点,但本事还是有的。 正说着话,厚叔进来了,“二爷,咱们府外的人越聚越多,这么下去可不成,要不您出去说说?” 听到出去,瘫在躺椅上的姜二爷拒绝地皱了皱眉,便听厚叔又道,“柴四爷派人送信儿来,说他在百味楼摆了酒,请您过去呢。” 姜二爷立刻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顺便去趟百味楼。” “辛苦二爷。”厚叔乐呵呵地跟着姜二爷往外走,正遇上三弟妹带着进府教琴的雅正夫人进府了。 雅正夫人停住行礼,姜二爷还礼后,带着厚叔慢悠悠地往外走。夕霞凑到雅正夫人耳边,担忧道,“恩师您看姜二爷走得那么慢,是举鼎伤着身子了吧?” 虽说在前引路的姜三夫人听不到,但弟子这样没规矩,雅正夫人还是沉下了脸,“姜二爷走得慢,是顾及他身后的老管家。” “是。”夕霞惭愧低头,沉默跟在夫人身后。 待把雅正夫人送到滴翠堂后,闫氏便被婆子急急请了去。闫氏边走边问,“大夫人呢?” “大夫人一早便出门了,还没回来。” 这一大早的,大嫂出去做什么?闫氏正嘀咕着,却见大嫂两眼通红地走了过来,将她吓了一跳,“大嫂这是怎么了?” “三弟妹快跟我来!”陈氏一把抓住闫氏,拖到自己的房中,急切道,“三弟妹可知道西市猫脚巷里卖点心的曾家铺子?” 闫氏点头,“他家怎的了?” “跑了!”陈氏咬牙切齿道。 跑了?闫氏眼睛一转,便道,“莫非他家也偷着开赌局,赔了?” 本次科举到了最后阶段,康安城大大小小的铺子都偷着开赌局,有些小铺子为了招揽人过去下注,开出的赔率非常诱人,特别是与二哥有关的赌局,二哥中进士后,亏银子逃跑的店铺东家,只闫氏听说的,就有五家了。 见陈氏又开始抹眼泪,闫氏心里就是一咯噔,“大嫂不会在他家押注了吧?” 陈氏眼泪掉的更凶了。 开赌局的东家一跑,本金是绝对回不来了。闫氏又急又气,“那老些大赌坊呢,大嫂怎跑到他家去押?!” “他家给的赔率最高……”现在全没了……那是她咬牙省下来,要给女儿办嫁妆的钱啊……陈氏哭出了声。 闫氏皱眉追问,“大嫂押了多少?” “没多少……”说着这话,陈氏的心都碎了。 “你不会动用的婆婆拿出来让给容儿办嫁妆的钱吧?”闫氏急得跺脚。 陈氏抽泣着,“我哪敢动那个前,是我自己这几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 这样啊……闫氏眉头一松,心也落回了肚子里,“这事儿大嫂打算怎么办?” 陈氏抬起通红的眼,“三弟妹,你说这银子还能追回来不?” 朝廷禁赌,你偷着下注本来就不对,不能去衙门告状,请衙门贴告示拿人,怎么追? 这银子,打水漂喽!闫氏给陈氏出主意,“要不,大嫂跟大哥商量商量?” “你大哥若知道,我就完了!”陈氏一把扯住闫氏的袖子,“这事儿就咱俩知道,如果传出去了,就是你说的!” 闫氏哼了一声,“大嫂这样,你以为大哥看不出来?” 是不能这样!陈氏不哭了,洗脸冰敷双眼,装作没事人撑着忙活了一日。听到丈夫回来,陈氏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镜子,确认自己看起来没事儿了,才迎了上去。 姜松一进门,见到把脸抹的煞白的夫人,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0章 当街骂刘承 西市百味楼内,被众星拱月般围住的姜二爷,挥着扇子,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在校场上如何技惊四座、大放异彩,众人叫好声、敬酒声不断,这场面简直比康安最好的说书人说书时还热闹。 见呼延图进来不住地冲自己挤他的小眼睛,姜二爷不说了,与众人告辞,“诸位,我还有事儿,先行一步,这顿算我账上。” 他这正主走了还吃什么!曹玉宝一把拉住姜二爷的衣袖,“这么早就走,二哥莫不是抛下兄弟们,去赴下一场酒吧?” 姜二爷摇头,神秘兮兮地道,“真是去办事儿。” 这一下,大伙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白晅也站起来,“二哥办事,可要小弟给你打下手?” 姜二爷笑了,“我去堵刘承那小子,你若是想跟着,也成。” 堵姜二哥的死对头邑江候世子刘承?大伙都站了起来,都要跟去帮个场子,“走!” 姜二爷走出百味楼门口,呼延图低声道,“二爷,姓刘的出衙门了。” 姜二爷点头,又忍不住劝呼延图,“以后少挤眼,免得越挤越小,以后睁着眼跟闭着一样。” 呼延图……我忍! 柴易安挤上姜二爷的马车,低声问道,“二哥,刘承又做了什么缺德事儿?” 姜二爷也不瞒着他,“三月十九那日,孟三找的人之所以能劫走留儿,是因为刘承的人没少在暗地里做手脚给他们清路。” 柴易安一下就怒了,“竟是这样?二哥怎不将他告到京兆府?正好让他与孟三一块上断头台!” “我没证据。”姜二爷也想啊,但刘承滑头得很,裘叔折腾几天也拿不到他涉案的证据。万岁令京兆府十五天内破案,以京兆府尹张文江的脾气,他已经抓住了一个凶手,就不会再耗费精力去调查邑江侯府——因为这样做,会耽误他结案! 不过,张文江很小心眼。他知道刘承可能涉案后,就会记住邑江侯府,让他惦记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这次,姜二爷不为能除掉刘承,就是要让他丢脸、被张文江惦记。 柴易安摇摇扇子,“二哥猜得对,只有他能干出这么阴损的事儿!” 姜二爷纠正柴易安,“干阴损事儿的人不少,但能花这么多心思对付姜家的,目前也只有孟家和刘承。” 柴易安厌恶地皱起眉头。 刘承这缺德玩意儿,样样不如姜二哥,却事事跟姜二哥争。小时候不懂事儿也就罢了,长大后,姜二哥喜欢的女人,他挖空心思娶走;姜家出事,他落井下石;姜家女儿学琴,他想花重金想让雅正夫人只教他的女儿…… 所以,姜二哥考武状元,一定也是他在暗中使坏!柴易点头,“肯定是他!二哥,咱们今晚怎么收拾这小子?闷棍、灌酒、扔江里? 姜二爷挥扇,“骂他!让他丢脸。” 刘承这等伪君子真小人,最怕的就是丢脸。他喜欢玩阴的,咱偏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来,看他怎么办!今时不比往日,姜二哥如今得万岁青睐,被封送瑞谪仙还中了进士,所以就算二哥骂邑江候世子,传到万岁耳中,万岁一定认为是刘承的错。 柴易安越想越痛快,一脸坏笑地碰碰姜二哥的肩膀,嘿嘿道,“二哥,真有你的!” 刘承今天,过得很糟糕。 二弟未能中武进士,刘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本就让他折了面子不痛快,在衙门里还要听同僚赞扬姜二疯子,刘承是君子,不能背后论人是非,他憋了一天,快憋出病来了。 所以从衙门出来后,他不回侯府,直接去清平江边的琼宇阁泄火。 谁知刚到清平江畔,他的马车就被人堵住了。还不等车夫通报情形,刘承就听这世上最令他厌恶的声音喊道,“刘承,给爷滚出来!” “对,滚出来!”姜二爷的狐朋狗友中,门第比邑江候府高的跟着叫号,门第比邑江候府低的,躲在马车内看热闹。 “姜谪仙,邑江候世子咋着你了?”姜二爷身边,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 姜二爷手摇折扇,沉着俊脸道,“刘承背地里埋钉子害爷!” 有人质疑道,“不能吧,邑江候世子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是不是这样的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姜二爷啪地一声合扇,用扇子点着马车喝道,“刘承,你给爷滚出来,莫以为你换了辆马车,爷就认不你!” “二爷咋知道邑江侯世子在这车里呢?世子是正人君子,从来不来清平江玩的。”一个尖嘴缩腮的汉子追问。 姜二爷哼了一声,折扇的头转向车边的侍卫,“这人名叫郑兴,是刘承的贴身侍卫。刘承自己换了便装出来寻欢作乐,怎不知道给郑兴也换一身?怎么,不要你的好名声了?” 再躲下去,还不知他会怎么败坏自己的名声!刘承挑开车帘,面沉似水地道,“本世子来此,并非寻欢作乐。” 柴易安呵呵,“不寻欢作乐,你来这儿干什么?难道是户部尚书派你半夜来查清平街店铺的账册?” 众人哄笑。 刘承惹不起柴易安,便紧盯着姜枫,一脸你怎能如此欺负人的表情。请平江来玩的,大都是男人。康安城讨厌姜二爷的男人有很多,人群里不只是谁喊了一嗓子,“不管人家来干什么,姜谪仙这么拦着不让人家过去,都不合适吧?好狗还不挡道呢。” 都不用姜二爷开口,他的朋友中立刻有人转身盯上了喊话人,这人立刻怂了。 姜二爷桃花瞳一转,“好狗的确不该挡道。爷勤学苦练一年有余,正大光明地参加秋闱和春闱,刘承怕爷中进士后飞黄腾达,就背地里使坏,帮着孟三劫持爷的亲闺女。他这样挡爷的前路,你们说他算好狗还是孬狗?” 刘承的瞳孔一缩,起身钻出车厢,居高临下地俯视姜枫,“你莫血口喷人!哪个……” “你敢不敢发毒誓说如果你暗地里使坏帮人绑姜某的女儿,你刘承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姜二爷虽没他站得高,但气势一点也不输。 刘承的眼皮跳了跳,“清者自清,本世子为何要当街陪你疯闹,让开!” “你不敢发誓?是心虚了吧?”柴易安哼道。 白暄也道,“如果你坦坦荡荡的,为什么不敢发誓?大丈夫敢做敢当,你还算不算男人?” “就是啊!世子既然没做,就发誓自证清白呗。”看热闹的人从不嫌事儿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1章 猫脚巷 刘承尖声骂道,“姜枫,你若有证据便让京兆府来抓本世子,若没证据,就不要信口雌黄!” 本世子?呵呵。姜二爷折扇展开,现出同穴山的风景。折扇一摇,青丝轻动,飘飘若仙,“你的确把能杀的人都杀了,能打扫的地方都打扫了,但百密一疏,还是让本谪仙知道了。别扯什么京兆府,本谪仙就问你,如果没做过,为什么不敢发誓?” 刘承恨不得扑过去,抓花姜枫的脸,撕碎他的扇子,“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本世子向来厌恶赌咒发誓,为何要因尔的几句疯言疯语,就要跟着你放弃原则发疯?” 目的已经达到,姜二爷见好就收,“你这君子,当得还真累啊。真是没劲,兄弟们,咱去船上听曲儿吃酒,别耽误人家当君子。” 一大帮人,呼拉拉来了挡住路骂一通,又说走就走了!刘承气得脸色发青,命车夫调转马头回府。进内宅见到柳如烟后,刘承抬手抓住她,甩到榻上。 姜枫在清平江质问刘承的事,很快传入京兆府尹张文江耳中。张文江恨不得命人将姜枫抓回姜家关起来,“他不在家准备殿试,四处瞎逛什么!” 详细审问了南市二十一个线人和孟寻真,京兆府挖出不少陈年旧案的线索,也算是意外之喜。所以这几日,京兆府的官员正逐一排查旧案,想着到半月之期时,向万岁交一份亮眼的好成绩。 谁知这个时候,姜枫又跳出来说劫案主谋另有其人,张文江不生气才怪。几个幕僚都不敢说话,停了许久后,张文江才道,“将孟寻真的口供取来。” 周师爷立刻将详细的口供取来,双手递给府尹大人,“孟寻真口口声声喊他不是主谋,但他又拿不出一点证据,证明还有一帮人暗中谋害姜家女。” 张文江草草看了一遍,将口供扔在桌上,哼道,“孟回舟、孟寻真和姜枫,都是无端猜测罢了,不足为信。” 周师爷小声道,“大人,若说孟家人这么做是为了拖延结案,保住孟寻真的命,那姜枫又是为何?” “他?他是听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张文江抬手指掐掐眉心,“殿试之后,万岁最好派他去守边关,他走了,本府能清闲一半。” 周师爷低声道,“万岁或许会让姜枫进千牛卫,日夜伴驾。” “不可能。千牛卫太辛苦,姜枫肯定不进。”张文江说完,又气得肝疼。旁人挖空心思想进千牛卫图个好前程,姜枫却弃之如敝履! 千牛卫辛苦,边关就不辛苦了?姜枫连千牛卫都不肯去,就肯去边关?周师爷摇摇头,低声问道,“那咱们还是依旧写结案文书?” “写!姜枫但凡有一点证据,也不会当街骂刘承,而是呈到本府面前来。再说不管此案有没有其他人参与其中,孟寻真的罪责都一样。”张文江讲道。 周师爷连忙道,“大人所言极是。姜枫手下有几个能人,他查不到的,咱们若去查,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探得其中玄机。” 张文江不悦地扫了周其文一眼,“你倒是挺为他说话。” 周师爷含笑道,“姜枫虽说胡闹了些,但他识大体又知趣,不瞒大人说,学生还真有点喜欢他。” 周师爷参加春闱那年,张文江在贡院当差,周师爷春闱落败后辗转投入张文江门下做事,在他面前便以学生自称。 说起知趣来,姜枫确实比康安很多人好上一截,起码他不会抢别人的功劳,也不口口声声以仁义道德自居,私下尽干些损阴丧德的勾当,也难怪万岁会喜欢他。张文江面容缓和下来,说了句心里话,“若说刘承牵扯案中,也不无可能。或许那个死在平西侯府的劫匪头子,就是刘承的手笔。不过死无对证,便是咱们有心,也无力。” 周其文拱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真是刘承所为,早晚会有水落石出之日。” 深得张文江器重的京兆府吏陈值,开口道,“刘承的弟弟刘攀也在春闱举子之中,刘承派人除掉姜枫,一方面是他素来与姜枫不合,二来也是为了给他刘攀清路。刘家的爵位乃先帝恩封,只能传到刘承这一代,他们总要为将来打算。” 刘承的祖父就是千牛卫,因他救万岁有功才被恩封爵位,刘家这是想让刘攀走他祖父的老路呢。张文江勾了勾嘴角,想走老路,刘攀也得有哪点本事!连鼎等抱不住,还想进千牛卫?! 别的且不论,人家姜枫看着文弱,还硬生生地将鼎扛过去了呢! 扛鼎成功的姜二爷,在清平江玩了不到俩时辰,便“偶遇”了乐阳公主的画舫,乐阳公主派人邀请姜二爷上画舫听曲,姜二爷只得找借口提前回府睡觉。 回到府中后,姜二爷看着空荡荡冷飕飕的屋子,对比方才清平江上的热闹,忽然觉得一阵空虚,他不想自己呆在这儿。 于是,姜二爷转身去了前院书房,打开儿子的房门,与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把儿子气得踢了他好几脚。 第二日衙门休沐,正巧赶上了青衿书院的旬休,姜家人都不用出门。谁知一大早用膳后,姜松便道,“命人备车马,都准备一下,咱们去西市。” 他这一句话,把一家人都说愣了。“都”包括那些人,谁去西市? 姜松补充道,“除了母亲,其他人都去!” 押赌输了压岁钱的小四郎提不起兴致,他没钱,哪也不想去。赚了钱的姜三郎立刻咧开嘴,“爹,咱们去西市买啥?” “什么也不买,随便转转。”姜松板着脸道。 姜老夫人早就与儿子通过气了,晓得他们去干什么,便吩咐两个儿媳,“你们看好孩子,莫让他们跑丢了。” 陈氏和闫氏应下,俩人对对眼神,不晓得这是唱的哪一出。 都赚了银子的姜家五姐妹非常开心,挤在一辆车上叽叽喳喳地商量待会儿怎么怎么说,才能去一趟彩衣巷买东西。谁知马车进了西市没多久,便停住了,车夫撩开车帘,请她们下车。 姜留下了马车转头看着周围的几条岔路,纳闷道,“怎么跑猫脚巷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2章 姜松劝赌 小家伙们不知道大伯带他们来猫爪巷干嘛,姜二爷也一头雾水,但姜槐两口子知道。闫氏幸灾乐祸地瞧了一眼脸上抹得煞白、眼皮还没消肿的大嫂,很想知道大哥要怎么敲打她。 “走吧,去那边看看。”姜松带头,往里走不去,陈氏磨磨蹭蹭地在后边跟着。 三郎急吼吼地挤在众人前边,拉着他爹的衣袖,东张西望找好吃的。好吃的没找到,却瞧见前边围着不少人,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干什么。有热闹看!三郎咋呼道,“爹,你快看前边,好多人!” 一家人都往那边看,陈氏恨不得堵住小儿子的臭嘴,那家正是陈氏下注的曾家铺子,那黑心挨千刀的曾三炮,陈氏昨晚梦里都在找他! 姜松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咱们也过去看看。二弟、三弟,护好孩子们。” 姜二爷回头看自己身后手拉手的小三只,绕到他们身后保护着;姜槐抱起小儿子,让妻子拉住女儿;陈氏拉着大女儿,姜二郎保护着亲姐姐姜慕筝,一起往前走去。 待到了近前,便听到里边传来哭声,“挨千刀的曾三炮!老娘我的棺材本啊——” “那是我攒了十几年,准备给儿子娶媳妇的钱啊——”又一个哭的。 听到她们哭得这么心酸,同病相怜的陈氏拿帕子按了按眼睛。姜慕容连忙问,“娘,你的眼睛怎么了?” 陈氏生怕被众人发现,连忙道,“进沙子了,没事儿。” “这家铺子的东家叫曾三炮,他也学人家开赌局却没摸着窍门,亏了个底掉,所以跑路了。”姜二爷看了几眼就明白了,“曾三炮在这儿做了十几年的点心,平时看着挺老实本份,啧啧……” 就是啊!如果不是因为他在这开了十几年铺子,又是出了名的老实本分,自己也不会在他这下注。结果,他跑了!陈氏一阵心酸,眼皮被沙子磨得更难受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本分的人,不见到真本分。”姜槐道,“旁人开赌局,都是根据输赢押注的情形再决定赔率。他为了吸引人过来下注,输赢都开高赔率,所以不管结局如何,照着他开出的赔率,他都没得赚。” “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卷钱跑路的准备!”姜二爷摇扇叹息,“这么明显的坑还往里跳的人,莫不是没脑子吧?” 陈氏…… 怕有人发现他和二弟,围拢过来请他们帮忙抓人。姜松远远围观了一会儿,便带着一家人回了车上,向着下一个赌坊走去。连着围观了三个赌坊门前的闹剧后,姜家大小都知道他们今天是出来干嘛了,一个比一个心虚。 因为家里除了大伯,他们都押注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是一家钱庄。姜家人围观了一个赌博成瘾的男人借钱押注输了个精光,钱庄的人找他收债,他没钱还,于是钱庄收了他抵押的房产,将他抓去码头做苦力还债,还将他的妻子和十岁的女儿卖给人伢子抵债。他的妻子苦苦哀求丈夫和钱庄管事都无济于事,绝望地一头撞死在钱庄面前的柱子上,血流了一地。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死了,钱庄管事却不当回事,喊了声晦气,命人拿破席子将尸体弄走,洗净门前石板上的血,继续营业。 这一幕实在太震撼了,虽然被爹爹用衣袖捂住了眼睛,地上慢慢散开的殷红血迹和那对母女绝望的哭声还是在姜留的脑中挥散不去。 回到府中后,看着被吓坏的孩子们,姜松也有些自责。他也没想到那人会直接撞死,让孩子们受了惊吓。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他们才能记得更深。姜松咳嗽一声,板着脸开始说教。 姜松先问侄子小四郎,“四郎,输钱是什么滋味?” 小四郎眼泪汪汪的,“大伯,侄儿觉得自己过年的头都白磕了……” 姜松…… 众人…… “那是你没眼光!”三郎嗤了一声。 姜松的目光转向小儿子,温和问道,“三郎眼光很好?” 旁人都听出不对劲儿了,三郎却还得意洋洋地道,“爹,儿的眼光当然好。儿押了二叔中进士和三十支箭全中,儿子赢了一两多银子呢!” “眼光这么好,三郎以后还押不押?”姜松继续问。 姜三郎立刻道,“押!” “输了怎么办?” “儿不会输。”三郎不服气。 “是人都会输。” 姜三郎立刻道,“儿就算输了,早晚也会赢回来的!” 这个傻子!姜凌转了转脚踝想踢他一脚,便听大伯道,“赌博就是这样。赢了的还想赢,输了的会砸更多钱进去翻本,久而久之,便令人迷失心智。为了翻本,赌徒输光了金银后会卖房卖地卖儿女,没的可卖后,他们会去偷去抢去骗,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总会翻本,下一把就能赢回来……你们今日见到的钱庄前那一幕,隔三差五便会发生一回。莫说小赌怡情,没有几个人能控制住自己,只玩小的不玩大的……” 我能!姜二爷挺直腰杆。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眼见着他塌下去,又继续说教了一会儿,问妻子,“夫人意为如何?” 陈氏立刻站起来,“老爷说得极是,赌博败财伤身,百害而无一利!” 大伯先叫起伯母,姜留便明白了这次被严重警告的对象是伯母。看她那眼圈,应该输了不少吧? 姜松点头,又问二弟,“这次家里押注压得最大的,就是你。你意为如何?” 姜二爷也乖乖站起来,“大哥教育得极是,小弟身为长辈却给孩子们带了个坏头,小弟惭愧。” 姜留……太假了! 姜松满意点头,“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这次下注的都留下来,写下自己此事的心境,再写下以后再赌当如何,写完之后再去用膳!” 小四郎委屈巴巴地道,“大伯,侄儿不会写字。” 姜松点头,“养不教,父之过。你念,让你爹写。” 姜槐…… “没下注的,可以走了。”姜松说完,迈步走了。姜三郎瞪大眼睛看着他娘,“娘押的什么,输了还是赢了?” 陈氏咳嗽一声,瞪眼骂道,“你爹怎么说的,写不完不准吃饭,快写!” 三郎嘟囔两句,转头却见二叔趴在桌子上,“二叔,你咋不写?” 姜二爷懒洋洋应了一声,“二叔手腕疼,你们快写。谁先写完了,帮二叔写一份。” 众人不约而同地放慢了笔速,只有二郎和姜慕筝还刷刷地写着,想帮二叔代笔。 姜三郎万分不平啊,“二叔赌得最厉害,还不自己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3章 人生两事需牢记 三郎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众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握着笔写检讨书的姜留心中却毫无波澜,她爹长得帅嘴巴甜,所以可以过得很好,长得丑嘴巴又笨的三郎还想跟爹爹一个待遇? 怎么可能! 无比平静的姜凌刷刷刷地写着,他觉得爹爹这个想法很好,他得快点写完,才能帮着妹妹写。 姜慕燕咬唇,母亲在世时,常因为父亲赌钱夜不归宿而伤神,赌钱是不对的,她前几天真是被鬼迷了心窍,才跟着一起押注。 姜二爷挑挑眉,起身走到他大哥方才训话的位置,学着大哥摆出一张严肃脸,道,“大嫂、三弟、三弟妹,你们继续写。其他人都别写了,听我说。” 他这样谁还有心思写,连陈氏和闫氏都放下笔,抬头望着他,倒要听听他怎么辩解。姜槐依旧刷刷地写,因为他写完了自己的,还得给儿子写一份呢。 姜二爷抬手掩朱唇轻咳一声,才道,“我经常出入赌坊,不是因为好赌,而是因为赌坊内汇聚三教九流,消息最是灵通。不信你们仔细想想,除了赌坊,我去的最多的是哪里?” “酒楼、茶肆。”姜二郎非常配合地答道,若说家里他最羡慕的人,非二叔莫属。 “二郎说得很对。”姜二爷不像大哥,孩子们做得好了,他从来不吝夸奖,“这些地方都是人来人往之地,我去这些地方,是为了得到消息,疏通人情关系。消息不通便闭目塞耳,遇事没有人情关系,便没人雪中送炭,只会落井下石。你们说,对不对?” “对!”姜槐非常认同。 “对——”姜留也非常认同,在她看来,姜家能度过前几年的艰难时期,爹爹的人脉起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其他人也高高低低跟着应了,陈氏虽然不满二弟天天游手好闲,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姜二爷接着道,“因去多了赌坊,见惯了你们今天见到的场面,所以我比旁人更明白痴迷赌钱的坏处。我去赌坊都只小赌,从不押家产借债赌钱。正因我有这份定性,才能常在河边走,从来不湿鞋……” 听着爹爹侃侃而谈,姜留抬起小胖手压住眼睛,暗道爹爹飘了,飘了…… 小四郎却不认同二伯的话,“二伯,大伯说这次咱们家里就数你赌得最大。” 不是我,是我和你爹。姜二爷笑眯眯地背着这口锅,继续道,“这次的确是我二十八年来,赌得最大的一次。你们可知我为何敢赌?” 众人摇头,专注听着。 “因为我下注的,是自己能中进士!”姜二爷挥扇,慷慨激昂,“自去年正月至今,我苦练文武艺,深知自己能中进士,所以才敢下重注。这一把是输是赢,由我来决定。所以严格论起来这不叫赌,该叫有自知之明!” “二哥说得对!”姜槐立刻捧场,完全不提他和二哥把大部分前押在郭静平身上的事。 小四郎也被说服了,“二伯好厉害。” 见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很不服气。姜二爷便道,“你们若有本事,让全康安的赌场因你们开赌局,你们也可如此。” 姜三郎的腮帮子立刻瘪了,众人…… 姜二爷翘起嘴角,继续给孩子们传授经验,“女孩儿家跟人玩玩叶子牌和投壶便可,不可沾赌。但是,二郎、凌儿、三郎、四郎,你们几个不同。你们长大后出府行走,免不了被人拉去赌坊等上不得台面的去处。无论在哪儿,你们都要牢两点第一,我是什么人、我有多少斤两;第二,这话我说了、这事儿我办了,后果我能不能担得起。” “你们每次说话办事之前,都要在心里问自己一遍。想明白了这两点,你们稍有差错,也不至于伤筋动骨。”姜二爷折扇轻摇,叹息道,“很多人就是不知道他是谁、有多少斤两,一时冲动犯下大错,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陈氏觉得二弟是在暗讽她这个当大嫂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脸色很难看。 姜二郎深以为然地点头,姜凌的笔刷刷刷,写出“自知之明”四个字。姜留忍不住给爹爹鼓掌,爹爹说得太好了。 姜二爷说得满意了,挥扇道,“继续写吧。” 眼见着儿子写完了,姜二爷刚张开嘴要他给自己写一份,却见他接过留儿的纸笔,帮留儿写。 这小子!姜二爷刚走了一步,却听二侄女小声道,“侄女为二叔写一份,行吗?” 姜二爷笑着点头,“筝儿若还不累,就给二叔写一份吧,二叔去给你买府门口的豆腐脑吃。” 她在府里跟透明人一样,二叔却记得她喜欢吃豆腐脑,姜慕筝的眼圈一下就红了,拿过一张雪白的宣纸,认真为二叔写检讨。 姜留颠颠走到爹爹身边,“留儿也要。” “二伯,侄儿也吃豆腐脑,还要吃油果子。” “二伯,锦儿也想吃。” 姜慕容也忍不住了,“二叔,我也来一碗。” 姜二爷笑着点头,“都有。你们快些写,写完后咱们去你们祖母那里吃。” “好——”小家伙们埋头写字,姜二爷摇着扇子出门,吩咐管事出去买豆腐脑后,便溜达去了后院,见母亲和大哥正在喝茶聊天。 姜老夫人不再与长子埋怨大儿媳,而是将小儿子拉到身边问,“出去这一圈,可觉得哪难受?” 根据五劳七伤的说法,强举重物最是伤肾,这让姜老夫人揪心不已。 姜二爷没事儿人一样地笑着,“娘将针灸、草药、药酒都给儿用上了,儿一点也不难受,好着呢。” 姜老夫人这才放心,说了会儿闲话后,孩子们一个个举着写好的检讨书冲了进来,待姜老夫人和姜松验看训话后,便放他们去吃东西。 最后来的是陈氏,她磨磨唧唧地走进来,慢慢挪到婆婆面前,小声叫了声,“娘。” 姜老夫人耷拉下眼皮,没吭声。陈氏跪下道,“儿媳知错了,请娘息怒。” 孩子们都在厢房里,姜老夫人也没说重话,便放她去吃饭。便是这样,陈氏还是觉得婆婆在孩子们面前让自己没脸,回到东院后坐在榻上抹眼泪,抹着抹着,想到自己讨不回来的二百两银子,陈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直到丈夫回来,她才忍住,低着头站起来。 姜老夫人没跟她说什么,但该说的话都跟儿子说了。姜松看着肩膀直抖的妻子,叹了口气。 “老爷……”陈氏蹭过来站在丈夫身边,嘤嘤哭着。 姜松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二弟和三弟这次押赌赢回来一千两银子,他们拿出来,给容儿办嫁妆用。” 什么?!陈氏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松平静地道,“我本想将这些银子交给你的,但是你办下这样的糊涂事,我便将银票交给了母亲。母亲却又添了一百两,让我交给你。母亲说,若你连女儿的嫁妆都办不明白,以后,这个家她也不敢交在你的手上。” 陈氏百感交集,握住银票呜呜地哭了起来。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4章 论律当斩 春闱会试之后,还有殿试。武科举的殿试也分内外场,相较与先皇在位时的比法,景和帝改弦易张,将殿试的外场比试改为两项射箭和两两比试。射箭依旧是步射、平射和骑射三项,两两比试为马上持兵器交锋,落马为输。 姜二爷的目标是二甲,一甲三人,二甲人数不定,但是一定比一甲多、比三甲少。所以,姜二爷若要稳保入二甲,最终成绩应该在四到八之间。他会试的成绩是第十二名,还需前进四名。 武举会试能入前三十的,都是武举中的精英,姜二爷要再超过四个人,并非易事。所以尽情玩了四天后,姜二爷又被姜松撵去了姜家庄,闭门苦练。 姜二爷这次苦练的主要项目,是对战,主要陪练对象是呼延图。 姜留见过爹爹练枪,他跟着呼延图学了几招金锏,跟着姜凌学了几招枪法,又不知打哪学了几招棍法。这三种招法全被他用一杆铁枪使出来,虽然招数不多,但着实帅气。 姜留看来帅气的招法,在武术行家眼里便是不伦不类。姜二爷跟呼延图对战时,完全不按套路出招,完全是随心所欲地扫、撩、刺、劈。更过分的是,他一边比试,还一边嫌弃呼延图人挫鞭丑,将延图常气得七窍生烟,陪练积极性大为下降。 为了提升呼延图的积极性,姜留便跟哥哥商量了一番,将青龙送去了姜家庄。呼延图可以骑着青龙,跟爹爹对战。 这一招,便陪练这个苦差事,变成了香饽饽。卢定云、姜宝甚至腿上和胳膊上伤还没好利索的鸦隐、很少往姜二爷跟前凑的姜财,都主动跑去陪姜二爷练对战,姜二爷很开心,姜留也很满意。 谁知过了几天,呼延图又郁闷地跑回来,跟姜凌告状说,姜二爷不只嫌弃他丑金鞭笨,还嫌弃青龙腿细脖子长。 姜凌点点头,转身就去找了趟大伯,如此这般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父亲练枪时,不将注意力集中在对手的招数和眼神变化上,反而更在意对方的五官、衣着。若不加以纠正,他在殿试外场遇到真正的高手时,很可能因为一刹那的分神被对方挑下马。败了倒没什么,万一父亲被马踩到受伤,该怎么办?” 姜松深以为然,专门请了一天假去姜家庄教训二弟。 姜二爷收敛是收敛了,第二日却派姜宝回来送信说想儿子了,让姜凌晚上去庄子里陪他。 姜凌的小棕脸又气成了小黑脸,坐在妹妹身边不肯走,着实让姜留哭笑不得。 姜家这般吵吵闹闹度日时,景和帝给张文江的十五日查案期限也到了。四月初五这日,张文江托着厚厚的结案文书去上早朝,向万岁详陈案情。张文江能当上京兆府尹,本事还是有的,他这几天将孟三审了个彻底,连他小时候偷过谁家树上的枣都问得一清二楚。 这些口供中,其他都是小恶,但孟三买凶劫持姜留,意图让姜枫分心不能参加春闱这一桩,却是大罪。因为科举乃朝廷选栋梁材的重要途径,所以跟科举有关的罪行,都会被重罚。 孟三因一己私欲,竟丧心病狂如斯,直接惹怒了景和帝。景和帝在早朝上大骂孟三,骂孟回舟养子不教,万岁盛怒,百官中不只没一个人帮闭门思过的孟回舟说话,还有不少人站出来,慷慨陈词,大论孟家之过。 于是,早朝之上,万岁直接下旨孟三按律惩处,孟回舟官降三级留用,以观后效。 刑部尚书孟回舟官降三级,降为刑部郎中;孟三按律惩处,其罪当斩。 康安城为之哗然,孟家被愁云惨雾笼罩,得到消息的姜二爷一枪狠狠砸在姜宝的长枪上,大叫一声了,“好!” 孟三害他的留儿,就该死。姜二爷本就打算若京兆府这回不叛他死罪,他就背地里找人弄死孟三的。现在京兆府直接判了,倒也省得他费工夫,“什么时候行刑?” “圣旨上没说即刻处斩,那就该是秋决了。”裘叔抚须道,“二爷,咱们可以趁着这几个月,寻机会去狱中审问孟三,看他知不知道当年刑部大火的真相。” “孟三就是个傻子,孟回舟有什么事也不会跟他说的。”姜二爷接过姜猴儿递上来的汗巾,擦着额头的汗珠子,“若是他真知道这些事儿,孟回舟就不会送他去京兆府,而是让他‘畏罪自杀’。” 伤好之后努力表现的姜猴儿立刻跟上,“二爷说得对,孟回舟老奸巨猾,狠着呢。” 裘叔不肯放弃,“就算他不知真相,也该知道些蛛丝马迹,去审审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姜二爷点头,“也好,爷也有话要问他。” “二爷打算如何进京兆府大牢?”京兆府死囚牢监管很严,进去探监已是不易,更何况还要审问囚犯。裘叔觉得还是提前跟姜二爷商量好为上,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姜二爷理所当然地道,“爷考完殿试就能当官了,当官之后,与京兆府的人打声招呼去大牢转转,他们能不同意?” 人家为啥要同意?鸦隐有时候真不理解姜二爷的脑袋是咋长的。康安城里最不缺的,就是官。康安城里惊马踩到十个人,里边准有俩官,剩下的几个不是官的亲戚就是官的奴仆,你是官,人家就得让你进去? 裘叔顿了顿,好声好气地问姜二爷,“您说的对,不知二爷殿试之后,打算做什么官?” 这个,他还真想过。姜二爷叹了口气,“如果有那种拿空饷不做事的官,就好了。” 裘叔…… 这样的美事儿,凭啥就能轮到你的头上?!鸦隐实在忍不了了,“二爷,咱们继续练吧?” 不砍姜二爷几刀,他出不了心中的恶气。 姜二爷横了鸦隐一眼,“你太胖,莫压坏了我儿子的马。” 呼延图立刻凑上来,“二爷,某……” “宝儿,你来!” “是!”正在饮马的姜宝,立刻眉开眼笑,呼延图垮塌下了脸。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5章 年轻寡妇不好当 丈夫被判了斩刑,崔氏跑到婆婆面前,呜呜地哭,“他才多大?只是脑袋发热做了件糊涂事,姜留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么,怎么就连命也保不住了呢……” 孟老夫人的眼睛也哭肿了,小儿子大孙子是老人家的命根子,儿子被判斩刑,等于要了她半条命啊。她恨不得冲到京兆府一命换一命,把她儿子救出来。可当着儿媳妇的面,孟老夫人只能说,“这是万岁下的旨,便是在府中,也不能乱讲。” “娘……他若这么走了,儿和孩子们以后怎么办啊……”崔氏与丈夫感情虽不深,但他死了,崔氏年纪轻轻就要守寡,寡妇的日子哪是那么好过的,“娘,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咱们就不能找人替……” “住口!”孟老夫人沉下脸,“回你房中去,照看好春儿和媚儿,不要让他们出府惹事生非,切记不要去招惹姜家人!” “是。”崔氏嘴里应了,心里却很不得一把火将姜家烧了。如果不是姜枫,公公就不会被降职,丈夫就不会被判刑!明明是姜家先招惹他们的,凭什么姜枫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心里不服的,不只崔氏。在青衿书院读书的孟庭方见到姜家二郎、三郎和姜凌,也恨不得上去冲上去干一架。孟庭晚拉住二弟,让他不可鲁莽,“祖母怎么说的?” 祖父说,出门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与人起冲突,尤其不可招惹姜家人。孟庭方咬牙握拳,不能起冲突,他就眼睛瞪死他们! 姜家二郎也被姜松警告了不可与孟家人起冲突,孟二郎瞪眼,姜三郎便翻白眼吐舌头,鼻子里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二郎拉着他往前走,又叮嘱姜凌,“凌弟,你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姜凌点点头,先孟庭方一步迈入房门,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同窗读书的孩子们立刻冲过来围住姜凌,“姜凌姜凌,你父亲今天练得怎么样?” “他能中状元吗?” “他殿试时还举鼎吗?” “……” 若是以前,姜凌是不屑于回答这种话的,但现在他却耐心答道,“我父亲在城外庄中闭门读书,我也不知他练得怎么样;本科贡生卧虎藏龙,我父亲只能尽力而为;殿试不考负重,不用举鼎。” 这样说了等于没说,众人很失望。前桌的黄华雨白了众人一眼,“他就是个闷葫芦,你们问他能问出啥,想知道,去问姜三郎。” 也对!众人呼拉拉跑去找姜三郎时,却在门口遇到了孟二郎,场面很是尴尬。 姜凌刚打开书,黄华雨编便凑过来,低声道,“我听说孟庭晚今晚约了秦成碧他们在烟雨楼吃茶,你散学时往东走,避着点。” 孟家式微,孟庭晚还能约到亲成本,也算有点本事。姜凌虽然没打算避开,但黄华雨将这消息告诉自己,也是好意,他点头道,“多谢。” 黄华雨立刻嘿嘿着凑近,“兄弟之间,客气啥?姜凌,你的马可以借我骑骑吗,就一天?” “这半月不行,青龙不在城中。等殿试之后,咱们约个时间一块去骑马。”姜凌很痛快就应下了。因为黄华雨的父亲黄锦是掌天下马政的太仆寺少卿,黄华雨也有匹不错的马。 这日傍晚散学时,姜家哥仨一块出了学院的门,姜凌才道,“孟庭晚约了秦成碧他们在烟雨楼小聚,咱们路过烟雨楼时或许会有些麻烦。” 他们可惹不起秦成碧,姜二郎立刻道,“要不咱们绕路走吧?” “咱们又没做错事,凭啥要绕路?绕路会被人嘲笑的!咱们别绕了吧?”姜三郎眼巴巴地望着姜凌。 “不绕路的话,遇到麻烦怎么办?”姜二郎也看着姜凌,虽然他比姜凌大两岁,但遇到事,他也习惯听姜凌的。因为姜凌心眼多,还有二叔给他撑腰。 姜凌本就没打算绕路,“不绕也可以,待会儿听我的。” “好!” 三人上了马车,依旧是走原路回府。 经过烟雨阁楼下时,他们的马车果然被拦住了。二楼的秦成碧扔下几颗樱桃,砸在姜家的马车上,喊道,“姜凌,上来一块玩啊。” 姜凌探身出马车,仰头道,“今日不行,我有事要办。” “散学了还能有什么事,你不会是急着回府做功课吧?”秦成碧不高兴了,他喊谁玩就是给谁脸,姜凌居然这么不识抬举。 楼上一片哄笑,又有几个脑袋探出来,姜凌看到了顾西屿和杜海安的孙子杜长阳、邑江候的孙子刘申,他平静地道,“是真的有事。我妹妹前一阵不是被人劫走,差点出事儿么?我父亲让我去挑几个功夫好的婢仆,买回去保护我妹妹。” 这一句话,立刻将话题引到了孟姜两家的恩怨上,屋内的孟庭晚垂眸,暗暗握紧袖中的拳头。 秦成碧好奇问道,“这种事让下人做就是,怎派到你头上了?” 姜凌很淡定,“父亲说我功夫好眼光好,所以让我去。” 众人…… 秦成碧被勾起了好奇心,“那你去哪挑人,伢行吗?” 姜凌点头,“去西市的伢行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 “你等一下,小爷我跟你一块去!”说完,秦成碧缩了回去。 马车里的姜三郎立刻紧张了,“凌哥,怎么办?” “我带着他们去西市转一圈再回府,二哥先带三郎回去,什么人拦着也不要停车,直接回去。”姜凌跳下马车,向着茶楼门口走去。 “二哥,我也想去……”马车上,姜三郎央求道。 姜二郎羡慕又钦佩的目光自姜凌身上收回来,“他们那些人跟咱们不一样,你应付不来的。走吧,咱俩先回府。” 姜凌迎上秦成碧一伙人后,自然也看到了跟在秦成碧身后的孟庭晚,装得很是意外。 秦成碧没去伢行挑过人,觉得这事儿很有趣。拉住姜凌便道,“走!” 看着姜凌上了秦成碧的马车,孟庭晚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姜凌见孟庭晚跟上来,故作惊讶地问,“孟大哥也跟着我们去挑人?这……合适吗?” 秦成碧解释道,“咱都是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三叔干那些事儿都是瞒着家里人的,与庭晚无关。”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6章 大男人拉什么手 秦成碧说完,孟庭晚拱手给姜留赔罪,万分真诚道,“凌弟,愚兄也没想到三叔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祖父得知之后立刻将三叔送去了京兆府,三叔也因此受到了惩罚。你……原谅愚兄,可好?” 若比较起来,孟家人比姜家人还是有一个优点的——能屈能伸脸皮够厚!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孟家人总能摆出一副真诚嘴脸说着满嘴的胡话。姜家人都好面子,遇到孟家人这么死皮赖脸,姜老夫人、姜松和姜槐只会生闷气,姜二爷则会直接发火怼回去。无论哪种,吃亏的都是姜家。 早就看清透了这一点的姜凌,才不吃这个亏。他拱手还礼,孟庭晚千分诚恳,他就万分悲痛,“孟大哥此言差矣。正如秦公子所言,错不在孟大哥,咱们之间说这些就显得生分了。孟大哥有所不知,我的祖母、伯父和父亲他们得知孟三叔被判了斩刑,都心痛不已。祖母说她是看着孟三叔长大的,说孟三叔本性不坏,怎就走到这一步了呢?他为何这么恨我父亲,恨得要买凶杀我妹妹呢?” 孟庭晚愣了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秦成碧也不解,“是啊庭晚,你祖父是姜凌曾祖的门生。没有姜凌的祖父就没有现在的孟家,姜凌他爹也没怎么着你三叔,他为什么就这么狠呢?” 孟庭晚垂眸,悲伤道,“我得知此事时,三叔已被祖父送去京兆府,所以我也不知为何。” 秦成碧见他不肯说,也有些扫兴,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姜凌说起姜二爷春闱外场上的壮举。 他俩谈得有多开怀,孟庭晚就有多心塞。孟庭晚心里谋算着,待会儿该怎么做才能显得他与姜凌很亲近,孟姜两家的关系没有因为三叔的事情变得更糟。这样才能让人知道,三叔所作所为都是他一时糊涂,而非受祖父指使。 待到了西市最大的伢行,下马车进院时,孟庭晚快走两步到姜凌身边,想去拉他的手,与他携手而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凌不好拒绝。 姜凌岂会如他的愿,待孟庭晚的手刚挨到他的胳膊时,姜凌的脚往门槛上一一绊,向前踉跄几步差点没摔倒。站稳之后,姜凌回头诧异地看着孟庭晚,“孟大哥?” 秦成碧听到声音,回头问道,“姜凌,你这是怎么了?” 后边跟着的一伙人看到的,就是孟庭晚伸手推姜凌,他们也有点发愣。孟庭晚为啥推姜凌?当然是因为孟三被判斩刑、孟回舟官降三级,所以孟家人对姜家人恨之入骨……沿着这个方向想下去,真是好大一场恩怨情仇! 不只秦成碧一伙,路上的行人也停住脚步,议论纷纷。 这与孟庭晚的目的南辕北辙,他连忙解释道,“凌弟莫误会,我是想拉你不是想推你。” 走在他们身后的杜长阳纳闷了,“好端端的,你拉他做什么?” “我……” 还不等孟庭晚说完,姜凌连忙道,“无妨,我也没摔着。孟大哥想拉着我,就过来拉吧。” 说罢,姜凌伸出小棕手。 秦成碧一脸嫌弃,“大男人拉什么手?走了走了!” 姜凌一脸遗憾地收回手,跟了进去,孟庭晚在原地尬了几息,也跟了上去。 牙行的掌柜听到这帮贵公子来选武行奴仆,立刻将这里最体面的奴仆带上来,任他们挑选。 看着面前站的十几个粗壮仆从,秦成碧摇头,“姜凌,你爹挑人是只要好看的吧?” 刘承的儿子刘申也道,“对,这个我也听过。” 以貌取人,是姜二爷众所周知的脾性。姜凌纠正道,“我父亲并非以貌取人,我们府中很多人都长得一般。不过,相由心生,我父亲说眼神乱瞄心术不正的,看起来就面目可憎,不能取。” “有道理!”杜长阳点头,“这些人我看着都不顺眼,没一个好的。” 牙行掌柜…… 姜凌客气道,“竹九病死后,孟大哥身边一直没有小厮伺候,不如孟大哥先挑吧?” 听姜凌提到竹九,孟庭晚神色有些不自然,摇头道,“愚兄身边不缺人,凌弟选吧。” 姜凌既然来了,总要做做样子,他问道,“这里边功夫最好的是哪个?” 掌柜的一点中间一个红脸汉子,这高人半头、胖人一圈的红脸汉子站了出来,拱手行礼。 姜凌点头,“你与我过几招。” 一听要过招,秦成碧等人立刻来了精神。姜凌与红脸汉子过了两招,便将高他一个半头的汉子摔倒在地,“这些不行。连我都打不过,怎么看家护院?咱们去别家看看吧。” 伢行掌柜连忙道,“姜少爷,这些仆从不行,您再看看武婢吧?” 姜凌问道,“武婢比刚才那个功夫好?” “……没有。”武婢也是女子,只是比一般婢女力气大些,会几招吓唬人罢了,哪能跟看家护院的武夫比。 “那看什么?”秦成碧反问,“走了走了,下一家。” 伢行掌柜…… 转了几家之后,没一个是姜凌的对手,一伙人没了兴趣,干脆去茶楼听书闲聊。谁知这茶楼内的说书人,讲的正是姜二爷校场力压三百武举的段子。说书人说得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秦成碧跟着剧情时而紧张时而拍案叫好,孟庭晚难受至极,姜凌第一次因父亲感到自豪。 能扛鼎的都是英雄,他父亲是英雄。 听完书又用完饭,已是月上中天,众人要各回各府了。秦成碧家住北城,与姜凌不顺路,孟庭晚便邀请道,“凌弟,你跟我一起坐马车回吧?” 姜凌摇头,“我三叔在西市,他刚才送信说让我跟他一块回。孟大哥先走吧。” 孟庭晚走后,姜凌带着姜财和大伯派过来的两个管事,先去给妹妹买了糖,才赶往姜家的小布庄。等得焦急的姜槐见侄子终于来了,才放下心,带他一起回府。 待回到府中,姜松听到侄子回来了,将他叫到书房问了一番,又叮嘱他几句,才放他去歇息。 父亲又去庄子了,姜凌晚上继续睡在父亲的房间。他刚回到西院,姜留便跑了过来,姜凌见到妹妹,才觉得自己累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7章 将是好将,马不是好马 在众人的期盼中,终于到了四月二十日,武科举外场殿试的日子。 因为前一阵会试赌局开得太大太多,引起了京兆府的关注,张文江派人一番严厉打压后,东西南三市赌风得到遏制,这次殿试大伙没几乎下注,但是以前下注赌谁入文武三甲的谜底揭晓之日,便在这几天了,众人依旧激动。 不同于乡试和会试,武科举殿试先外场再内场。先武后文的意思是,武科举虽考文,但仍以武艺高低择良才,内场成绩占的比重很小。所以今日校场的比试,是最关键的。 未示公平公正公开,殿试武举外场准百姓围观。校场四面设看台,北面为尊,由景和帝领重臣落座;东看台在左,为次尊,挤不上北看台的群臣在此落座;西看台再次,这里坐的多是百官家眷或城中富商;南看台为末,能得到入场券的百姓们便坐在此处。 因万岁出宫驾临校场,千牛卫、羽林卫几乎全部出洞维护治安,戒备森严。姜老夫人也带着儿孙们出门,早早坐在西看台上,等着儿子出场。他们来了一个时辰后,景和帝才到了。 万岁驾临,众人跪地。 前面到的是君王的引驾旗队,天王旗、十二星辰旗、天下太平旗、五方龙旗、金鸾金凤旗、狮子旗……各色彩旗迎风招展,鱼贯而入后是乐队,节鼓、大鼓、小鼓、羽葆鼓、铙鼓、金钲、长鸣、中鸣、横吹、拱宸、箫、笳等乐器齐鸣,真可谓旗帜鲜明,锣鼓喧天。 乐队过后,是被羽林卫和千牛卫重重保护的六匹马拉的天子马车,其上坐的便是当今最尊贵的两人皇帝皇后。他们之后,又是乐队和仪仗队,过了好久才过完。 姜留被这场面震撼了,跟景和帝的排场比起来,现代电视剧里演的天子出行场面简直弱爆了有没有。这才叫天子威仪啊!五岳神君也是不开眼,干嘛让她穿成大周姜家小六娘,而不是大唐武家四娘武媚娘呢? “六妹,起来了。”天子落座喊了平身后,姜慕燕发现妹妹还跪着,便想把她拉起来。不过她的手刚伸出去,姜凌已经把妹妹抱起来,稳稳放在了木板座上。 看着面前跪着的三十武贡生,景和帝的目光独独落在一身玄衣,利落无比的姜枫身上,“众卿平身。” “谢万岁。” 贡生们刚刚被黄隶培训了半天,这会儿喊得又齐整又响亮,景和帝听得万分愉悦,又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后,便宣布比试开始。 待贡生们去旁边准备时,景和帝满意地与康皇后道,“本科贡生,尽是才貌双全的良才。” 您直接说姜枫是才貌双全的良才就好了……康皇后笑道,“恭喜万岁,喜得良才。” 景和帝翘起的嘴角,看着贡生们五人一组,进场比试弓箭。 不同于上次比试,姜二爷这次抽的位置靠前,第一组便出来了。都是拉弓射箭,也不知道为啥,姜二爷就比别人看起来潇洒自如,风流倜傥,引得位置最差最远的南看台上一阵阵欢呼叫好。 景和帝也甚是欢喜,不过看到姜枫步射之后侍卫拉过的矮矬马时,景和帝的嘴角落了下来。姜枫的马配不上他,若不是自己赐他一把弓,他的弓应该也很差吧?姜家小门小户,哪会有什么好东西。 西看台上,姜家小姐们们的心跟着姜二爷的箭起起伏伏。当姜二爷搭箭瞄准时,她们屏住呼吸,紧张万分;当射中箭靶时,她们就欢呼叫好。不过因为坐的是西看台,官员女眷甚多,她们也不好大肆庆祝,远不如南看台的百姓自在。 待爹爹三十支箭全中时,姜留一下就跳了起来,“好!” 她这一声很响亮,前后左右地人都看了过来。待看清这个小姑娘冰雕玉琢的模样,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好漂亮的小娃娃。 握住姜留手的哥哥、姐姐将她拉下来,坐在座位上时,姜留还在狂喜之中,爹爹严肃正经射箭的模样,实在是帅得没边了! 远处北看台上的景和帝也忍不住赞出口,“好!此等场合还能如此沉稳专注,将是好将,弓也是好弓。” 为了让姜枫专心比试,您都特意下旨让乐阳在府中闭门思过了,姜枫若不专注,对得起您这份圣意么!康皇后笑道,“旁边那位蓝衫贡生也不差。” 因为今天有万岁观阵,姜二爷比完了也不能回去歇着,而是要在一边整整齐齐地等着下一轮比试。盯着烈日站在校场边,实在是太无聊了,姜二爷把手伸到背后,给他心爱的得胜顺毛。 旁边的大胡子蓝衫贡生低声道,“在下谭锦华,姜谪仙的箭,比上一场还稳了。” 这就是与太后名讳冲撞了的春闱会元,姜二爷也客气道,“谭会元箭箭正中红心,在下望尘莫及。” 谭锦华叹了口气,“在下苦练二十余载,也只得这点本事,待会儿上马真刀真枪的比试才是见真章,在下只盼着能抽个好签,别碰上强手。姜谪仙对战练得如何?” 只会几招的姜二爷却具有超乎寻常的自信,“比箭术稍好,应对一轮应没问题。” 谭锦华诧异转头,见姜二爷双目紧紧盯着场上,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问道,“郭静平也很厉害。” “对,他也很厉害。”他会超过你,成为本科的武状元。姜二爷默数着郭静平的箭数,又是一个全中!到目前为止上场的人都是全中,果然是人才济济。 待到骑射比试完,就该是对战了。黄隶命人将签桶送过来,贡生们依次抽签,签上有两个号码上边是自己的号,下边是对战人的号。姜二爷抽中了十四号,对战人是八号,只盼着八号不是黄锦华或郭静平,其他人他都不怕。 “一号!二十四号!入场。”黄隶喊完,众贡生左右看,只见郭静平与一个荣长脸的汉子翻身上马,提兵器进入场中。 荣长脸的汉子用的兵器是三叉戟,郭静平是红缨枪。南看台上的郭南雄看着他爹入场,紧张地站了起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8章 这是什么运气 三叉戟竟然长这样? 这武器姜二爷还是第一次见到,以前只听说书人讲过三叉戟是三国英雄吕布用的兵器,听着就很厉害,让他忍不住为郭静平捏了一把汗。 谭锦华是个爱说话的,“三叉戟是戈和矛的合体,勾啄和刺击这两方面的杀伤力比戈和矛都要强,郭静平的长枪对上三叉戟,并不站上风。姜谪仙用什么无处武器?” “枪。”姜二爷紧盯着场上已经站在东西两侧,持兵器马头对马头的两人。 一声鸣锣后,荣长脸的汉子大喝一声,夹马持戟向前冲去,郭静平亦大喝一声,端枪迎上。 “当!” 两兵相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姜二爷看不出他们谁厉害些。 “戟比枪沉,但郭静平力道更稳,这一场,郭静平赢定了。”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只一招,谭锦华就看出了门道。 这话姜二爷爱听,他转头冲着谭锦华笑道,“不愧是会元,一招就能看出输赢了!” 谭锦华被姜二爷笑得心神一颤,暗道老天爷,第二局千万别让我对上姜谪仙,因为他这张脸,我真砸不下去啊。 第三回合时,郭静平将荣长脸的汉子打落马下,胜。 “郭静平套路娴熟,以前一定有过对敌经验。”谭锦华分析道。 “他以前是跑镖的镖师。”姜二爷到了南看台上郭南雄的呐喊声,便转头去看身后不远处的西看台,恰好与自己的儿子对上了眼神。 姜二爷挑挑眉:听见人家儿子怎么喊的没有?得会儿老子胜了,你也这么喊。 姜凌转开头,傻,不喊。 姜二爷瞪眼,却见自己的小闺女挥舞小胳膊跟自己打招呼,笑得极为开心。姜二爷笑着竖起食指放在朱唇前,示意她不要大声喧哗,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模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逗孩子!姜老夫人和姜松同时瞪眼,姜二爷立刻转回身,一本正经地观战。西看台上的女眷们则因为姜二爷这回眸一笑,心神荡漾。 “八号,十四号,入场!”黄隶喊完,姜二爷翻身上马,提枪进入场中,东西南三面看台一阵骚动。万岁坐镇的北看台很安静,万岁很激动。 姜二爷提着一杆铁枪,看着对面同样用枪的家伙。一照面,姜二爷就觉得对面那家伙不顺眼,看着很欠揍。 听到锣声后,姜二爷还没动,对面那家伙已经大喝一声往这边冲了。姜二爷持枪一夹马肚子,得胜立刻向前冲上去。快到两马相接时,姜二爷用力一拉缰绳,双脚踩紧马镫子。 这招姜二爷与得胜近一个月来练了无数遍,得胜抬起前蹄仰头嘶鸣。这一招叫做马起扬,并不是所有马都能做到的。 对面的人和马都被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姜二爷双手握铁枪,一招力劈华山狠狠砸了下来。 八号大惊,抬枪便挡。 两枪相碰发出“当”地一声重响,八号大汉双手虎口被震裂,长枪脱手。此时,姜二爷的第二招已经姜二爷横扫千军已经到了他的腰间,不过并没扫下去,“兄弟,还打不打?” 都这样了,还怎么打?八号忍着手痛抱拳,翻身下马向着北看台磕了三个头,才捡起长枪退下。 此时没人看他,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招制胜的姜二爷身上。景和帝忍不住赞出口,“好,果然神力!” 万岁都说好了,群臣跟着七嘴八舌地夸,刘承也跟着带笑点头,心里却异常暴躁。南看台掌声雷动,西看台上也想起掌声和呐喊声,叫得最欢的,就是姜三郎和小四郎。姜留与哥哥、姐姐也很激动,“太帅了,这招太帅了!” 姜慕燕的心还在扑通扑通直跳,“帅是帅,不过太危险了。” 姜凌点头,“马起扬时,马脖子和马腹都暴露出来,如果对方冒死趁机攻击战马,很可能会反败为胜。” 败的退下,胜的依旧回到场边,姜二爷回到场边站好。赶巧了,他旁边依旧是黄锦华,黄锦华忍不住巴拉巴拉地夸姜二爷厉害,一直夸到再次抽签。 姜二爷顺手抽了一支,见签上只有一个数字时,大喜。第一轮三十人,胜者十五人,所以第二轮对战时有一人轮空,直接晋级。姜二爷轮空了,也就是说他直接进入外场前八名了!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姜二爷眉开眼笑。 西看台上的姜家人看着第二轮一组组比试完,才发现姜二爷轮空了,也忍不住笑开了花。姜老夫人道,“回去一定要酬神!” “娘多捐些香火钱。”姜松也是眉开眼笑,二弟外场进了前八,不出意外就是二甲了,这轮他歇息了一会儿,下一轮体力充沛,胜算更大。再胜了的话……二弟就是前四了?! 姜松突然紧张起来。 郭静平和谭锦华也顺利过关,回到场边继续抽签,现在只剩了八个人,再次抽签。 姜二爷抽了一支,他是一号,对阵六号。姜二爷不想入前三进千牛卫,所以他已经没有了斗志,打算在这轮败下去,前八,他已经知足了。 可谁知一上场,姜二爷又不想退了,因为他对面的人是顾西聪。姜二爷虽然与顾西聪无仇无怨,但他与顾西聪的堂兄顾西岳有些交情,若今日败在顾西聪手下,姜二爷还真不好跟顾西岳交待。 也只能硬抗了! 姜二爷提枪上场,在众人的呼喊声中,与顾西聪战在一处。因知道但二爷力气大枪沉,顾西聪根本不上近前让姜二爷有机会砸他。但同时,他也没机会用矛扎到姜二爷。 连着五个回合,顾西聪都是远远避开姜二爷。看台上的武将们就嚷嚷起来了,“干什么?他们这是打阵还是玩走马灯?” “顾家这小子这样的确输不了,但他也赢不了啊!” “若这是两军阵前交锋,顾家小子敢这样败坏我军气势,我提刀上去劈了他!” “姜二怎不提枪追上去?” “……” 姜二爷也被顾西聪绕烦了,第六回合时,不等顾西聪再躲开,姜二爷便催马主动靠近,猛刺顾西聪的右肩,顾西聪侧身避开,用枪扎向姜二爷的心口。 看台上,姜家人和顾家人都紧张地站了起来。 谁知姜二爷这一招竟是虚招,他手一转,使出呼延图压箱底的绝招——撒手锏,长枪飞出,枪尖泛着寒光直奔顾西聪的胸口而去。 这一招用枪使出来实是惊世骇俗,看台上的武将们都惊呆了。这是哪家的枪法,怎还有这么一招? 顾西聪也没料到,他只得身体后仰避开。 他避开了枪,却能没避开姜二爷的铁爪,顾西聪还未来得及起身,便被催马近前的姜二爷探手抓住了领口。 “你输了。” 顾西聪本想说他没有落马,不算输,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转念想到姜二爷扛鼎的模样,顾西聪觉得若不认输,那个鼎就是他自己了。 若被姜二爷举起扔下马,他还不如去死。 “多谢姜二哥手下留情。”顾西聪自己跳下马,认输。 姜二爷,又晋级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29章 姜二对郭静平 姜二爷回到场边,又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太阳很大人很多,他有点晕。怎么就进前四了呢? 倒回一年前,打死他也不相信自己能走到现在,这一年自己究竟干了点啥,怎么一晃悠,就成了大周武科举前四了?这跟假的一样。如果父亲还在,得惊掉眼珠子吧? 姜二爷仰头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有种想哭的冲动。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再也没人能说他是废物了! 如果王氏还活着……想到亡妻姜二爷就忍不住一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望向场中与人对阵的郭静平。西看台上的姜留看着爹爹的背影,发现他望地望天望校场,就是不回头。如果他回头就会发现,祖母和大伯都眼泪汪汪的了。 坐在姜留身边的小姐姐已经激动地掰着手指开始算了,“一甲状元、榜眼、探花,二甲第一名,父亲中哪个好呢?” 姜留咧开小嘴儿,“探花好,探花好听。”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这三个之中她最喜欢探花郎。 一直到场上比完,前四名都出来了,姜凌才道,“父亲应是第四名。郭叔、谭锦华和程运波都比父亲厉害。第四也很不错了。” 对,做人不能太贪心,第四名已经比当初设想的好很多了。姜留握紧小拳头,紧张地盯着持签筒的考官走到爹爹面前。 又要抽签了。但愿爹爹不要抽到郭叔,姜留觉得他比谭金华还要厉害。 姜二爷上一轮是第一个选出来的,所以这次第一个抽签。他抽了三号,对战二号。谁是二号呢?姜二爷转头,郭静平苦着脸举起自己的签字,他是二号,对战三号。 阿弥陀佛!不用跟姜二爷对战的谭锦华暗暗念佛,冲着程运波呲牙笑得开心。程运波微微点头,脸上并没什么表情。 “一号,三号!”考官叫号后,谭锦华和程运波出列,骑马进了校场,场边只剩下姜二爷和郭静平。 姜二爷低声道,“他俩之间会是一场恶斗,待会儿咱俩上场后第三招,你就用金枪探喉,我下马……” 郭静平不愿意,“二哥,小弟不能忘恩负义。我下马,你上。” 姜二爷瞪起眼睛,“如果我胜了你,一招就败在谭锦华枪下,状元就是别人的。你胜了我,还能跟他争一争状元!” “二哥,我可以不要状元,真的。”郭静平转头,无比真诚地望着姜二爷。 姜二爷望着场上你来我往的谭锦华和程运波,低声道,“郭静平,爷不想进千牛卫,你是知道的。爷功夫不如你,不用你让。谭锦华拿下程运波后,能够歇一歇,但是你胜了我后要立刻迎战谭金华。所以咱们俩要速战速决,就三招!明白没有?” “二哥……” “明白没有?” “是。”郭静平应下,望着校场中苦战的两人,仔细观察谭金华的功夫套路。谭锦华是正经八百地武将之后,枪马功夫娴熟,一看就是经过名师指点的。郭静平是跑镖练出来的,若打得功夫长了,自己绝对不是谭锦华的对手。 若是僵持不下,就试试二哥的绝招?郭静平眼睛亮了亮,握紧了拳头。 场上两人酣战三十多回合,谭锦华才将程运波打落马下,东西南北四面看台都有人高声叫好。待两人给景和帝行礼退到场边后,姜二爷与郭静平已翻身上马,冲入场中。 众人的胃口已被方才那一对吊了起来,期待着这俩打得更精彩。姜家人没什么期待的安静看着,因为他们知道姜二爷不是郭静平的对手,这场必输无疑。 若说有什么期待,那边是期待姜二爷输得不要太难看。 场上两人分左右站稳后,姜二爷提枪便往前冲,郭静平催马迎上,两人看似凶险地过了一招,又调转马头杀到一处。郭静平唤了声“倒”后,长枪带着风声扫向姜二爷的肋骨。姜二爷仰躺在马背上,枪杆从他脸上两寸处扫过后,姜二爷起身便刺,郭静平用枪杆一拦。 两兵相接的声响传入众人的耳中,众人拍手叫好。这一场比上一场打得还精彩,好! 姜二爷厉害! 谁知他们的掌声还没落下去,郭静平挡开姜二爷的铁枪后,一转枪杆,冒着寒光的枪尖直奔姜二爷咽喉而去。抽枪抵挡不及的姜二爷侧身避开,谁知勒住马鞍子的肚带不知何时断了,姜二爷连人带马鞍跌落马下。 抬着手鼓掌的众人惊呆了,四周一片寂静,不知作何反应。景和帝皱起眉头吧,看吧,他就知道马不行,最后姜枫还是吃了马的亏! 姜二爷落地之后,郭静平也跳下马,两人给景和帝行礼后,姜二爷起身抱着马鞍,牵着他的得胜,走到场边一看,谭锦华正满脸冒汗,呼哧呼哧喘气。 谭锦华恨恨地瞪着姜二爷抱着的马鞍,怎么早不坏晚不坏,偏这个节骨眼儿上坏了呢! 考官的目光从马鞍上移开,喊道,“谭锦华、郭静平,入场。” 拼了!谭锦华深吸一口气,提枪上马,与郭静平冲入场中。姜二爷抱着马鞍走到场外时,姜家人已经从看台上下来,在场边等他了。姜二爷把马鞍子递给姜宝,故作遗憾道,“马鞍子坏了。” 姜三郎后怕地拍拍胸口,“得亏这次没下注押二叔胜,否则亏大发了。” 姜松瞪了小儿子一眼,对二弟道,“摔得疼不疼,可伤着哪了?” “没摔到。”姜二爷接过儿子手中的杯子,连喝了三杯水后,又用小闺女举着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又弯腰低头,衔住她递上来的秘制酸梅子,酸甜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姜二爷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这大热的天,二弟还披盔戴甲,脸都热得通红了,姜松很心疼,“再忍会儿,一会儿就能回家了。” 被看台上,帝后正在聊天。 “万岁,姜枫前边那个面色棕黑的少年,就是他的儿子姜凌吧?” “应是。”景和帝早就听说姜枫有个黑儿子,但没想到竟然黑成这样。这父子俩一黑一白,真是亲生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0章 平 姜二爷与家人说了几句话,便回到场边与众贡生一起望着场上激战的郭静平与谭锦华。 见郭静平虽不占上风,但也没有落败的架势,姜二爷暗自庆幸自己三招败下阵来,如果让谭锦华喘匀了气,郭静平必定不是他的对手。谭锦华怎么也中不了状元,郭静平能跟他打个不相上下,状元就稳了,他押的三千两银子也稳了。 姜二爷偷偷伸了个懒腰,美滋滋地琢磨待会儿回去后要吃什么冰水。他脑袋里的冰水都过了十几种,场上的俩人打得依旧火热。 见此,姜二爷便又开始琢磨内场比完金榜公布后,他该去哪里走动,还哪些人情,救过留儿的黄隶和仁阳公主、帮着拦过孟三的平西侯、帮他打探消息的相翼候府、送他制枪杆铁木的柴易安……待姜二爷把需要去走动的人情挨个数了一边后,场上的俩人还在打! 这应该过了四十回合,万岁都看累了!姜二爷转头看北看台上的黄隶,琢磨着他会不会喊停。 就在这时,场上生变。郭静平竟使出了姜二爷的绝招——撒手枪! 枪飞向谭锦华时,郭静平也用力踩马镫和马背,蹿向谭锦华。众人看得倒吸一口热气——为啥是热气?太阳太大人太多,又晒又挤,能不热么! 郭静平这招绝对是险招,如果他没蹿到谭锦华的马背将他打落马下,那么输的就是郭静平。 如果这样输了,万岁选程运波还是郭静平做状元,机会各半!姜二爷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 说时迟那时快。精疲力尽的谭锦华用枪挑开郭静平的撒手枪后,已来不及再打飞郭静平了。他的马也累了,谭锦华一边夹马肚子催马避让,一边伸手推郭静平,但马速没有郭静平的速度快,他的胳膊,被郭静平抓住了!借着蹿过来的惯性,郭静平撞在谭锦华身上,与他一起跌落马下。姜二爷憋着的一口气,这才敢吐出来。 成了! 两人都落马了,输赢怎么算?众人抬头看向北看台黄罗盖下的万岁。 景和帝侧头不知与黄隶说了句什么,黄隶行礼后,转身给场上的考官打了个手势。考官高声道,“谭锦华、郭静平,平!” 平了?至于状元是谁,得看内场成绩了。众人大呼过瘾,纷纷开始议论方才这几战。 最让人可惜的,是姜二爷。他的运气一直挺好,怎得如此关键时刻马的肚带折了呢,哪怕再晚折半个时辰,跟谭锦华夺状元的就是不是郭静平了。尤其是见到姜二爷再场边抱拳恭喜谭郭二人后,失落地低下头,众人心里怜惜顿生,恨不得冲过去,把那给二爷牵马的小厮锤死! 姜宝发现看台上众人尤其是众多女人,向他释放杀气,便好汉不吃眼前亏地跟姜二爷学,也低下了头。 他这一低头,众人的火气更大了。干了这么大的蠢事,你特么还觉得委屈了?! 就连景和帝,都觉得这厮万分不顺眼。姜家不光马矬鞍子差,连仆从都这么差劲! 姜二爷坠马,也有人高兴。刘承和孟二心里乐翻了,恨不得马上回府将这好消息告诉家里人——姜二遭报应了! 姜二爷低头跟着众贡生进场谢恩,听景和帝训话、送万岁回宫后,姜二爷卸下身上的盔甲交给身边的考官,“有劳。” “虽然姜谪仙在场上没过几招,但谪仙的枪法绝不再谭锦华之下。”千牛卫副将宋春平接过盔甲,认真安慰“失落”的姜二爷,“这么想的绝不止我一人,谪仙回去后安心准备内场,一甲还是大有机会的。” 姜二爷抱拳行礼,“多谢将军美言,姜枫定全力以赴。” 宋春平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低声道,“在下宋春平,万分期待与谪仙一同在校场练枪、在皇宫值守。” 这两样都不想要的姜二爷也低声道,“姜枫也万分期待能有机会在宋将军麾下效力。” 想着姜枫万一能进了自己小队的情形,宋春平的嘴角咧到后脑勺,走路都是用飘的。 姜二爷回府,迎接他的都是笑脸。热了一身汗的姜二爷回西院梳洗更衣,出门就见儿女们坐在桃树下等他。此时桃花已落尽,桃叶郁郁葱葱,洒下一片阴凉。 三小只站起来行礼,“恭喜父亲。” 姜二爷翘起嘴角,自花草树木上褪下的春色,全挂在了他的眼角眉梢,“恭喜为父什么?” “恭喜父亲如愿以偿。”姜凌道。 “恭喜父亲金榜题名。”姜慕燕道。 “恭喜爹爹可以痛痛快快地歇着了。”姜留道。 “好。待过两日内场考完,为父带你们痛痛快快地玩它仨月!咱们去柳家庄避暑,去同穴山找天降,去藏云寺看落日……”姜二爷巴拉巴拉不停,带着孩子们往北院去见母亲。 姜老夫人见到小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快来快来,让为娘好好看你。” “今日日光暴烈,娘也喝些解暑的汤饮,莫上了火。”姜二爷坐到母亲身边,又道,“大哥也喝点。” 姜松笑得比母亲还高兴,“这样的暑气,再受十次我也不会上火!” 姜二爷咧嘴,“一次就够了。” “我儿受苦了。”姜老夫人握着儿子磨出茧子的手掌,掉起了眼泪,“这一年多来,我儿吃的苦,比前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姜二爷纠正道,“娘,是比前二十七年加起来都多。” 正感慨爹爹不容易的姜留,瞬间有种想揍爹的冲动。赖在祖母另一边的姜三郎问,“二叔,你能入一甲吗?” 屋里说说笑笑的众人都停了,望着姜二爷。理论上,郭静平和谭锦华会是前两名,第三名会在程运波和姜二爷之间产生。 姜二爷摇头,“程运波是会试第五名,他的功夫比我好,内场答卷也比我厉害,他的可能性更大些。我能入前四,实属运气。” 再说,姜二爷也不想入一甲进千牛卫,今天只穿了半天的盔甲,他就穿得够够的,以后再也不想穿了。 “不只是运气。”姜松不准二弟妄自菲薄,“你的枪法一点也不比旁人差。” “就是!”姜老夫人拍拍儿子的手,万分欣慰,“我儿不比任何人差!”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1章 谁是探花郎 谁是本科武举的一甲,也是康安城百姓热议的话题。 有人认为谭锦华先后与程运波、郭静平两场恶战,一胜一平,所以他的武功最厉害,该是状元,郭静平是第二榜眼。 也有人认为状元该是郭静平,因为他最后那一招实在是太出乎众人的意料了。姜二爷的撒手枪够惊人了,但看他使了这一招后,郭静平竟青出于蓝,连人带枪都撒了出去,若是他手里还有匕首,谭锦华的脑袋就被他收了。就凭他这份悟性和胆量,状元非他莫属,谭锦华只能是第二。 至于谁是探花,康安城百姓意见非常一致——探花非姜二爷莫属!他在场上没打几个回合,就使出了力劈华山、撒手枪来两个绝招,若他的马鞍子不坏,郭静平和谭锦华,谁都不是他的对手!程运波是谭锦华的手下败将,更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程运波没资格跟姜二爷争探花!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康安城过半数的人,都想看大周第一美男子跨马游街。 街上百姓的议论传到姜府,西院内三小只坐在树下的石头上,讨论父亲中探花的可能性。 姜凌道,“父亲的枪法只有七招,如果马鞍子不坏,他也赢不了郭叔。程运波的功夫很好,父亲打不过他。” 姜慕燕点头,“二甲第一名已经很好了。” “我觉得父亲能中探花。”姜留持不同意见,“因为除了咱们,没有人知道爹爹只会七招。” 爹爹中啥姜留都觉得不稀奇,因为别人靠本事,她爹靠刷脸加本事,本事不够,刷脸来凑。 姜慕燕提醒妹妹,“如果父亲中了一甲,就得去千牛卫当差了。千牛卫不是在皇宫保护圣上,就是去校场操练,很辛苦的。” 姐姐关注的重点,由父亲高中给她们带了的好处,转为了父亲辛苦不辛苦,这样姜留很高兴,“姐姐说得对,千牛卫太辛苦,爹爹还是不去为好。” 姜凌分析道,“父亲为了不去千牛卫,可能会在内场胡乱答卷。” “不能吧?”姜慕燕不信,“若是胡乱答卷,父亲可能连二甲都保不住。” “有可能。”姜留觉得哥哥说得很有道理,对“胡乱”两个字的定义,爹爹与旁人不同。他认为只是稍稍放纵,在旁人眼里已是万分过分了,得给他提个醒才行。 于是乎,在前院书房以书掩面大睡的姜二爷醒来,就见他的小闺女坐在桌边,双手托腮望着他,小模样可爱极了。姜二爷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笑道,“想出去玩?” 姜留摇头,“想跟爹爹在一起。” 姜二爷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上来。” 姜留跑过来,学着爹爹的样子躺在竹床上,翘起二郎腿晃悠着,父女俩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姿势。 “姑娘家,别这样翘腿,观之不雅。” “可是,女儿想这样,舒坦。” 姜二爷想了想,“那只能在爹、你哥面前翘。” “为什么姐姐不可以?”姜留好奇,转看窗外了,转头看着她爹。 姜二爷哼了一声,“想让你姐念叨你,你就翘。” …… 也对。姜留哦了一声,继续晃悠小胖腿,“明天就内场考试了,爹爹紧张吗?” “你爹我轻车熟路!”姜二爷美滋滋。 “那爹爹一定能中进士,不是三甲同进士,对吧?”姜留追问。 “那是自然。”姜二爷晃悠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你听谁说了什么?” 姜留故作惆怅,“爹,留儿昨晚梦到我娘了。” 姜二爷腾地坐了起来,怒冲冲问道,“你娘说我中不了?” “嗯。”姜留也不晃悠了,坐在她爹对面,一脸愁容啊,“我娘说爹爹能走到现在都是凭运气,说明天你就现原形了。” 姜二爷眼睛瞪得溜圆,“你娘还说了什么?” 姜留小声道,“说胸无点墨,只会乱写一气,万岁看了爹爹字迹潦草的胡言乱语,连同进士都不想给爹爹……” 好你个王清荷,都埋入姜家祖坟了还不消停!姜二爷气得起来转圈圈,想到留儿几次梦到她娘,睡醒后都捣鼓出来了吃食,这回……姜二爷心里惴惴的,因为他真打算自己潦草点,写上一两个错字的。 万岁真的会因此生气吗?姜二爷继续转圈圈,大哥如果知道自己胡乱答卷会生气,万岁的脾气看着跟大哥差不多,应该也会生气吧?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百万都能伏,不让自己中进士为何就不能?姜二爷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姜留见爹爹面色越来越凝重,忍不住偷偷笑了。 当天晚上,本想敲打二弟一顿的姜松见二弟在灯下捧着书苦读,欣慰地笑了。 第二日一大早,皇宫的门大开,三十武进士、两百文进士进入皇宫参加殿试。这些人都是第一次入皇宫,一个比一个激动。相比之下,已是三进宫的姜二爷就淡定多了,坐到宣德殿内的考桌旁提起笔时,姜二爷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让王氏小瞧了自己! 不同于前乡试和会试,殿试由天子命题,文武举都只考策问,虽然题目有差别,题数一样,都是三道。 姜二爷这次答卷比乡试和会试还认真,他认认真真念题,认认真真答题,认认真真检查错字,最后觉得自己写得不整齐,还认认真真抄了一遍。 他这份认真被屏风后的景和帝看在眼里,分为感动。一年前自己招他进宫时,他被人称为康安浪荡子,除了美貌外一无是处。一年来,他苦读诗书苦练武艺,却在校场意外坠马,就算如此他也不气馁,内场时仍奋力一搏。 从他身上,景和帝看到了自己。他虽是九五之尊,表面看来是天子威仪凛然不可冒犯,但实际上呢?护国公和秦天野阳奉阴违、把持朝政,他的圣旨还不及他们的一句话管事! 浪荡二十八载的姜枫都能奋起,拼尽全力,自己身为大周之主,岂能辜负柴氏列祖列宗的殷殷期望! 宣德殿内,认认真真抄完答卷的姜二爷放下笔,满意地翘起嘴角。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2章 刮目相看 内场答卷完毕后本届科举就考完了,十日后也就是五月初八将张金榜公布三甲名单。 为何是十五日?因为这些考卷先由考官们阅过,分出三等后送到万岁面前,待万岁御笔亲自圈出一甲。圣上日理万机,不可能像考官那样每日阅卷,所以需要的时间是最长的。 考完之后,成绩未出来这段时间是最让人期待也是最放松的时候,姜二爷彻底放飞了自我,清平江的画舫、东西二市的书楼茶楼酒楼,无不留下他的身影。姜留想见她爹,还得赶运气。 一连五日未见到爹爹后,姜留生气了,揪着桃叶碎碎念,“还说带我们出去玩呢,大骗子!大骗子!” “姑娘,姜家庄的樱桃红了,咱们不如叫上鸦叔和卢师傅,一起去摘樱桃?”书秋说完,还忍不住吸溜了吸溜口水。 “武婢和护院还没到呢,祖母不让我出门。”姜留继续揪着桃树叶,“爹爹这个大骗子!” 在清平江上荡舟吃酒的姜二爷,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吹着带水汽的清风,长长舒了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他对面长榻上躺着柴易安笑问,“昨日,考官已经把贡生的答卷送到宣德殿,现在就等着万岁御笔朱批了,二哥紧张不紧张?” 姜二爷头枕双头,“不紧张,我答得还不错,中个二甲还是能的。” 因早就知道姜二哥不想入一甲,柴易安也就直说了,“我跟父王说了,待二哥差事定下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咱哥俩在一块,不管是边塞放牧养马,还是海边摇橹网鱼,都是个乐呵。” 边塞和海边他都不想去,姜二爷打了个哈欠,“翰之,我想做那种吃空饷不用做事的差事,最好不要离开康安,我在这里舒坦。” 这样的好差事有,但都被一些老东西霸占着,轮不到他们头上。柴易安叹了口气,“咱们先出去熬几年,混出点名头再回来养老。二哥,其实出去带着也没那么难受,咱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没人在耳边唠叨。” 姜二爷摇头,“出去之后什么都要靠自己,哪有在家舒坦?我实在舍不下留儿,带她出京又怕她受苦。” 留儿是被二哥捧着长大的,难得的是这孩子居然没被宠坏,柴易安也很喜欢她,“要不,咱们在兵部衙门或羽林卫里挑个差事做?这样不用出京。 姜二爷忽然笑了起来,且越笑越开心,柴易安也不问他笑什么,只是跟着他一起傻乐。笑完了之后,姜二爷道,“翰之,我想到了去年五月,白晅去姜家跟我说武举要加试马枪的是时候,劝我不要去费功夫考武举,让我跟着他去羽林卫混几年熬个校尉的事。” 柴易安感慨道,“白三前两日也跟我提起这事儿,他说想到去年那话,现在就觉得脸红。” 此一时彼一时,姜二爷如今已是正经八百的武进士,还是在万岁面前挂了号的红人。他去哪都得被人高看一眼,若去羽林卫,进去便不只是校尉。若当初姜二爷听了白晅的话,放弃武举跟他进羽林卫,哪有现在的风光。 姜二爷想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白三那时是真心实意地帮我出主意,这份情我到什么时候都领。我是感慨这一年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柴易安点头,“去年的现在,谁能想到今日呢。不是小弟吹捧,二哥实在是让兄弟们刮目相看,兄弟们如今在你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不配跟你混了。” 受姜二哥的影响,他们这一帮二十出头三十不足不思上进的兄弟们,都想着要干点什么了。这是好事,却也意味着他们兄弟的一块吃喝玩乐的日子要结束了,柴易安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姜二爷美滋滋地道,“莫说你们觉得刮目相看,我自己都很佩服自己。” 柴易安…… 不愧是你! 正阳殿内玉案上放着厚厚的贡生答卷,景和帝先翻了翻武科举放在最上边的三份,是谭锦华、程运波、郭静平的。 景和帝接着往下翻,一直翻到第六份,才看到姜枫的答卷。他沉下脸,将姜枫的答卷抽出来,展开细阅一番,又将被本科主考曹文元摆在最上边的三份答卷看了一遍,吩咐道,“宣左相、曹文元、黄隶。” 这三人在宫门外打齐,一看就知道万岁找他们,为的是科举之事。宣会试两位主考之外,还宣了左相,就说明万岁对他们选出来的一甲不满,想请左相参议。 究竟是对哪个不满呢? 曹文元垂眸,莫不是……姜枫吧? 待他们三人进殿后,景和帝给左相赐座,左相辞,尊君臣之礼与曹文元等人站在一处。尹骞曾在景和帝少时曾入宫教他读书,天地君亲师,乃人之伦常,景和帝为君也重师道,登基后封自己的授业恩师为太傅,请他入宫说话时多会赐座,尹骞十次里有九次是推辞的。 景和帝开门见山,“曹爱卿与贡院众卿不辞日夜,已将文武贡生的答卷审阅完毕,分出三等。科举择才,关乎天下,朕想请太傅与黄将军参详参详,再做定夺。” 说罢,景和帝让人将文贡生的前三份答卷送到尹骞手中,又将武贡生的前三份答卷送到黄隶手中,让他们看一看,然后又问曹文元,“曹卿觉得,此科贡生如何?” 曹文元躬身行礼,“万岁治国有方,大周四海升平,万民安居乐业思报国,此次贡生策论答卷条理清楚,常有新意,让人耳目为之一亮;行文流畅,旁征博引,文采卓然。只是……” “只是什么?”景和帝问道,尹骞和黄隶的目光也停在纸上,倾耳细听。 曹文元再拜,“只是有些武贡生,应是平日里将精力放在习武上,字迹不够工整,行文不够流畅,文采也实在称不上好。” 立在景和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杨奉抬眸看了一眼曹文元,他说的“有些贡生”,里边肯定包括了姜枫吧? 黄通转头瞄了一眼左相手中的答卷,字确实写得比自己手中这份赏心悦目,但文官与武将的要求本就不同。武将上马安天下,文官执笔定乾坤,你让武贡生跟文贡生比字迹、行文、文采算怎么回事儿? 有种咱把文贡生拉到校场上跟武贡生比试比试,看他们能活下来几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3章 君有错吗? 曹文元说完,景和帝心中也不舒坦,“所以卿将武贡生中文采斐然、书写工整者排在了前边?” 曹文元连忙解释道,“回万岁,微臣等是先选文意,若文意相差无几,再辅之以行文、字迹。” 见万岁的脸色不好看,尹骞便解释道,“万岁,依我朝祖制,文科举确如曹大人所言之法列先后顺序。但武科举历来先武后文,以外场成绩为主。” “万岁,太傅大人言之有理。”黄隶接着尹骞的话,但语气可比尹骞重多了,“武将上场杀敌,拼的是功夫、谋略和胆识,武科举选的是武将,不是军中文吏。臣认为,若择武状元与文状元同规,那么想考武状元的举子们须得话大量功夫去练字,这样不是舍本逐末么?” 这话景和帝爱听,“卿所言甚是,朝中一举一动,关乎天下举子所思所想,丝毫马虎不得。依卿看,这三人的策略答得如何?” 听万岁这么说,黄隶心里舒坦多了躬身再拜,道,“万岁制策三问,前两问三人所答大同小异,第三问上所见不同。臣对曹大人这样排,并无异议。” 曹文元嘴角刚刚翘起,便听尹骞道,“老臣也对曹大人所择文贡生中这三人无异议。只是听了曹大人方才之言,老臣想知道武贡生中,可有质胜而文不及前三人者?” 这话直白的意思就是,武贡生的答卷中是不是有内容比曹文元选出来的一甲好,但是文笔却不如他们的。 这个老家伙,真是万岁想听什么他就说什么!曹文元的嘴角又拉直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微臣等觉得好的并不一定好,微臣请万岁将文武贡生前十的答卷赐下,请太傅与黄将军一观,择其优者再呈万岁御览。” “准。”这话正合景和帝心意,他让杨奉将桌上四至十名的答卷,递给尹骞和黄隶。 黄隶逐一翻阅,待看到姜枫的答卷时,胡子忍不住抖了抖。曹文元说的“有些人”就是指的姜枫吧。 这厮的字还真是随了他的本性。姜枫张扬,他的字写得比旁人的大一倍还不止,字与字之间的举例也大,所以别人写五页纸能写完的对策,他写了八页。若单论字数看,他写得一定没旁人多。除了字大,姜二爷的字一看便是没有下过苦工的,运笔不够沉稳,笔画轻柔,笔压得很轻。他这样的字,能入得了曹万元等老学究的眼才怪。 但是这字,却让黄隶觉得很舒服,他一口气读完,又换了第七名的答卷读,待他读完第十名抬起头时,发现万岁和太傅、曹文元都看着自己,便惭愧道,“臣愚钝,在揣摩词意上费了许多功夫。” “卿觉得如何?”景和帝面色如常地问。 “臣觉得有两人答得不错”说罢,黄隶将第六名和第四名的答卷双生递上。 杨奉接过来见到有姜枫的答卷,眼里便有了笑意。景和帝认真看了一遍,又递给尹骞。尹骞看过后,便道,“请万岁赐武贡生前三名的答卷于老臣一观。” 待看过前三名和第四名、第六名的答卷后,尹骞便知道景和帝为何叫自己来了——万岁相中了姜枫,想点他为进士及第。不过既然前三名是贡院各考官推举的,万岁想点姜枫,就得有理由。 这个理由不能由万岁说出口,那就由他来讲吧。 尹骞问黄隶,“黄将军为何觉得第四名与第六名答得不错?” 黄隶道,“还是第三问的差距,这两人都提到漠北戍边当以攻为守,此法与朝中诸位大人之见不同,但却甚得隶心。尤其是第六名还提到用唐府兵制来解我朝养兵之困,与隶不谋而合。” 第六名,正是姜枫的答卷,景和帝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内心是喜悦的。 尹骞点头,再问曹文元,“第六名的答卷虽文采不及前三,但确实有独到之处,不知曹大人和贡院诸位大人为何但他排在此位?” 这狡猾的老东西,真是明知故问!曹文元道,“太傅您看,此人文中之意与郭静平与郭静平异曲同工,有郭静平珠玉在前,他的对策难夺其美。另外,此生字迹潦草,用笔虚浮,文中还有错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竟有错字?黄隶皱皱眉,他怎没看到。 尹骞将第六名的答卷展开,呈到万岁面前,“万岁,两位大人,当听过字如其人之说吧?” 景和帝点头,尹骞接着道,“此人字体较大,笔画轻柔,运笔流畅,说明此人热情豪放。” “不错!”黄通暗挑大拇指,潦草被就是流畅,虚浮就是轻柔,不愧是太傅,境界果然在曹文元之上。 景和帝也点头,心中万分认同太傅之言,姜枫的字是练得不好,但字如其人,他的字跟他的人一样真诚,让人观之可亲。 尹骞又问,“曹大人说此生对策中的错字,不知在哪一处?” 曹文元也不傻,他当然知道万岁喜欢姜枫,他也想顺坡下驴,遂了万岁的意。但秦相早就吩咐过姜枫决不可进前五,曹文元怎敢违背。于是,他上前点着答卷的一处道,“此处该用曝,他用的暴。” 黄隶也凑过去一看,暗道真是老学究,少个日怎了?少个日你就看不明白了?看明白不久得了! 景和帝也皱起眉。 尹骞笑道,“《说文解字》云‘暴,晞也。从日,从出,从収,从米’。合四字会意,乃为日出而竦手举米晒之意;《周礼·天宫·染人》中又云‘凡染,春暴练’。暴本就有曝之古字,何来用错之说?” 居然还能这样?黄隶恍然大悟,“太傅高才,隶钦佩之至!” 景和帝的眉毛刚刚舒展,便听曹文元道,“暴确实是曝之古字,但如今早已不混用。若将太傅之言告知天下书生,恐难令人信服,今后科举再有错字,举子以太傅之法辨之,我等当如何?”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曹文元还固执己见,尹骞的脸也沉了下来,“曹大人,暴与曝通用,今也有之。” “请太傅明言。”我倒要听听是谁还会犯如此下等的错误! “合政六年河北东路大旱,终年未雨。十二月,先帝亲笔手书圣旨,令沧冀博三州开仓赈灾,其中便有‘河低鱼暴’四字。” 尹骞这一明言,曹文元便哑口无言了。 一国之君会用错字吗?当然不会!先帝都这么用了,你能说现在这俩字不混用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4章 金殿传胪 曹文元从皇宫出来回到翰林院,越想越不服气,便派人给秦相送信儿,好让秦相明白不是他曹文元不尽心办差,而是万岁偏向姜枫,尹相又无理搅三分,他也别无他法。 得到消息后,秦天野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个插科打诨逗乐子的弄臣罢了,也值得万岁如此费心。” 秦府的谋士陶徐低声道,“相爷不知,因姜枫之事,百姓已在私传万岁有龙阳之好。若姜枫入千牛卫陪王伴驾,实在有损天威。” 另一位谋士赖方平的鼠眼转了转,捋着统共没几根的胡子道,“谣言起,传入万岁耳中后,万岁必然大怒,或许会临幸后宫嫔妃已破除谣言。以此看来,姜枫入千牛卫或许并非坏事。” 秦天野的女儿,景和帝后宫四妃之容妃秦雪娟,如今只诞下一位公主,如何能让容妃得宠诞下龙子,是秦天野最在意的事。听赖方平这么一说,他的眸子便抬了起来,“武科举向来以武论长短,万岁愿点谁为进士及第便点,左右不过是个武夫罢了。” 赖方平捋着稀疏的胡子道,“相爷所言极是。太傅善察言观色,他帮姜枫是为了取悦万岁,黄隶却也帮着姜枫说话,这便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陶徐分析道,“三月十九日,黄隶与仁阳公主进成时曾救下姜枫的女儿,黄隶又是本科的外场的主考。姜枫虽不才但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黄隶见他得圣上欢心,想让他留在千牛卫,对黄家和仁阳公主并无坏处。” “姜枫有眼无珠不识抬举,在千牛卫也混不出什么名堂。”赖方平哼道。若姜枫肯尚乐阳公主,现在早已是秦相的人,何至于为了一个小小的千牛卫副将之位如此奔波! 皇宫宣德殿内,尹骞被景和帝留下陪他一起看本科贡生的答卷,待看了几十本,挑出一下水平不错的后,景和帝才让杨奉上茶。 尹骞喝了几口,才轻声问道,“万岁有意点姜枫为探花?” 景和帝点头,“朕觉得他比程运波更好。正如太傅所言,字如其人,程运波的字小、间架结构不稳,笔画扭曲,一看便非良才。” 天子点状元,的确是以才学武功为主,但第一印象也很重要。若贡生的笔体不备万岁喜欢,也很难入一甲。是以每科状元的字都会成为天下书生争相效仿的笔体,为的就是自己参加殿试时,能入万岁的眼。 “万岁慧眼如炬,程运波确实非探花人选。”尹骞继续道,“请恕老臣斗胆一问,万岁点姜枫为探花,乃为何意?” 宣德殿内陷入沉默。 在众人的期盼中,殿试张榜传胪之日,终于到了。这日一大早,姜二爷天不亮便起来沐浴换上公服,准备随大哥进宫上朝,面圣。 贡生面圣的公服是礼部和鸿胪寺准备的,按大周服制,官员公服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科举三甲进士,被授官职为六品或七品,所以姜二爷的公服是绿色的。 这些日子,陈氏专门请了人教姜慕容男子服裳穿戴,因为女子嫁人后要服侍丈夫,这是必须学的事项。姜留闲来无事也跟着听了几嗓子,所以她现在对大周的男子服裳有了些了解,晓得他爹身上这公服是曲领大袖的款式,下裾加了横襕,腰间束的是革带,头上是黑色幞头,脚上穿的是乌履。 姜二爷见小闺女不错眼珠的盯着自己,便抬袖转了一圈,“如何?” 她爹是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姜留点头,“好看,不过爹不热么?” 姜二爷却美滋滋地道,“这是凉衫,不热。” 待到了北院,看到绿色爹爹与穿五品红色朝服的大伯站在一起,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 时候已经不早了,姜老夫人连忙命人摆膳,膳后又亲自送两个儿子出门。看着小儿子挺拔的背影远去,姜老夫人又红了眼圈,枫儿要出事仕了。 “二伯中探花,二伯中探花……”姜留听着五姐姐在耳边不住地念叨,也跟着紧张起来,爹爹会是殿试第几名呢? 今日早朝,人比往日多了两百多,熙熙攘攘,甚是热闹。到了礼部衙门口,听大哥唠叨了一路的姜二爷从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向前边的一片绿色,很快混入其中。 姜松进了礼部,不大一会儿便跟着又跟着礼部尚书陶思正和鸿胪寺卿顾应贤走了出来。今日金殿传胪的仪式,由礼部协同鸿胪寺完成,容不得一丝差错。 众贡生见到两位身着紫服的大官出来,立刻安静下来,躬身行礼。 姜松从数百穿同色公服的贡生中,一下就找到了自己的二弟。自小便是如此,二弟就算掉进人山人海里,还是能被人一眼看到,姜松翘起嘴角。 时间紧急,陶思正和顾应贤讲了几句后,便领着众贡生浩浩荡荡地赶往传胪大殿——崇和殿。 与姜二爷并排走的郭静平小声道,“二哥,要见分晓了。” “不错。” “二哥,你紧张不?” “不紧张。”郭静平稳入一,自己的二甲也十拿九稳,姜二爷一点也不紧张,他热。扇子不在手中,他不习惯。 崇和殿檐下和门的左右两边,携各种乐器的乐部的乐师们好奇地打量着诸贡生,小声交谈着。 崇和殿内,文武百官已分左右站立,众贡生按礼部官员的指引,文贡生按会试成绩站在文官之后,武贡生站在武功之后。因文贡生远多过武贡生,所以末尾的一些人只得站在殿外。排第十二位姜二爷站在崇和殿中,松了一口气,总算不那么热了。 礼部鸿胪寺官员设黄案于崇和殿内东侧,内阁学士杜海安双手捧黄榜置于黄案之上,自黄榜一出,众贡生的心便落在了上边,恨不得冲过去看看自己的名字在低级等第几名。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礼部侍郎和鸿胪寺卿到正阳殿奏请圣上出宫到崇和殿升座,众臣和贡生行三跪九叩之礼。 跟姜松一样,在众多绿衫中,景和帝一眼便看到了姜枫。不过他的目光在姜枫身上一扫而过,抬手道,“顾卿,宣。” “臣遵旨。”顾应贤出列,起身到黄案前拿起黄榜,展开。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金殿传胪,是按照明清的传胪方式写的,实在惭愧,我没找到宋朝的资料。感觉这仪式蛮有趣的。 待会儿11点多还有一章,大家觉得姜二爷是第几名呢?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5章 出乎意料的结局 鸿胪寺卿顾应贤展开黄榜,高声开始宣道:“景隆五年五月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宣到此处,众贡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揭榜的时刻终于到了。 顾应贤顿了顿,高声道,“文举第一甲第一名贺福林、武举第一甲第一名郭静平。” 鸿胪寺官员立刻引着贺福林和郭静平出班,跪地。 “文举第一甲第二名何长柏、武举第一甲第二名谭锦华;文举第一甲第三名黄庭俊、武举第一甲第三名郎超。” 听到武举第三名的名字,众人都愣了,尤其是曹文元和黄隶。武举第三名居然不是姜枫?! 怎么可能? 曹文元忍不住抬头,见景和帝目视前方面容威严,连忙又低下头。 莫说旁人,连郎超自己都愣了。直到鸿胪寺官员过来催促,他才匆忙出班,跪倒在御道上。 姜松听到郎超是探花,立刻看向对面的二弟,却见他虽规规矩矩地站着,脸上的笑却藏也藏不住。这笑容跟他去赌坊赢了大钱时一模一样,姜松皱皱眉,忽然向冲上去给他几巴掌。 姜枫望着跪在地上的第一甲六人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与他身边失魂落魄的程运波形成鲜明对比,高高在上的景和帝将他们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文举第二甲梁立元、马秋平……”顾应贤念了六十多位文进士,才念叨,“武举第二甲姜枫、罗德胜、程运波……” 听到自己居然是二甲第一名,姜二爷笑得更开心了,他旁边的程运波更失落了。 待顾应贤念完,第二甲的进士跪地,随后便是人数最多的第三甲。顾应贤念了许久才念完,第三甲的同进士们跪地,在乐部众乐师奏响的《庆平之章》中,众进士行三跪九叩之礼。 礼毕,景和帝回宫,礼部堂官用云盘捧榜在前,一甲进士在后,自景风门处皇城。又有礼部堂官引第二甲第三甲的文进士自安上门、第二甲第三甲的武进士自含光门处皇城,置榜龙亭,再行三叩之礼。 皇城外龙亭旁的街道上、房顶上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看到众进士以什么顺序从哪个门走出来,他们便知道一甲都有谁了。除了文武状元最引人注目外,便是子含光门内第一个走出来的姜二爷最扎眼了。看到他从这里走出来,众多赌徒听到了心碎和银子飞走的声音。 姜二爷没入一甲这件事,实在让康安城百姓失望不已。很多人磨刀霍霍,准备去姜家吃马肉。 众进士礼毕后,乐师在前鼓乐,京兆府备伞盖、仪从,送状元归第。贺福林和郭静平,是今日康安城中万众瞩目的焦点,是最具荣耀的两人。 状元归第,非状元就地解散。姜二爷跟大哥说了几句话,便被众人簇拥着回了姜府,向母亲报喜。 得知爹爹居然没入第一甲,姜留感到很是诧异,“怎么可能呢?” “第二甲第一名已经非常不错了。”姜慕燕满脸欢喜地在妹妹耳边小声道,“比大伯还要好。妹妹,咱们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娘亲去!” 姜慕燕拉着妹妹给父亲道贺后,便跑回北院,带着妹妹跑到佛堂焚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 她们刚磕完头出佛堂,姜二爷便到了。他问小闺女,“为父中二甲第一名的消息,可告诉你娘了?” 姜留…… “告诉了,留儿恭喜爹爹。” 姜二爷含笑点头,“今日府中摆宴,你俩就在西院带着,不必跟着出去招呼女眷,怪热的。” 这不合规矩,姜慕燕道,“女儿不热,今日父亲大喜,女儿该帮着祖母和伯母多做些事。” 巴不得去西院赚凉快的姜留也只得道,“女儿也不热,爹爹去忙吧,我们会照看好自己的。” 待父亲走后,姜慕燕激动地抓着妹妹的手道,“父亲是真的挂念娘亲,他中了进士,还不忘过来跟娘亲说一声。方才父亲走时,还特意望了一眼香炉,见香还燃着才走的。妹妹……” “姐姐……”姜留也握着姐姐的手。不是这样的,他爹是来让她娘瞧瞧他能中进士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姜慕燕欣喜中带着一丝哽咽。 “嗯。”是挺好的,这误会很是美好。 姜二爷中了二甲第一名后,错失了跨马游街的机会。文武第一甲跨马游街,“一日看尽康安花”这日,街边依旧占满了人。众人因为第一甲中没有姜二爷而感到失落,看着骑马而来的黑脸武探花,众人忍不住想这若是姜二爷得了探花,今日必定盛况空前。 可惜这样的场面,此生是见不到了。 状元跨马游街三日后,两位状元领诸进士上表谢恩。景和帝接到谢恩折子后,亲批红字,着礼部和兵部举办盛大的庆祝宴会,以示恩典,这便是大名鼎鼎的琼林宴和会武宴了。 朝廷设宴和跨马游街,都是为了显示朝廷对科举制度的重视,鼓励天下年轻人读书习武,报效国家。 不同于文举琼林宴只有前两甲能参加,三十名武进士都被邀请参加兵部尚书主持的会武宴。万岁还派了杨奉来传旨赐御酒,宴会上十分热闹。 一甲前三名是会武宴的焦点,姜二爷亦是。他乐呵呵地端着酒杯,轮番敬过兵部各位大人后,又与自己同期的进士们畅饮,好不快活。 武将做事素来比文官利索,会武宴结束得比琼林宴要早。宴会结束后,喝得不够进行的姜二爷,拉着众进士去西市的酒楼喝第二场。 谁知刚出了兵部衙门,姜宝便凑过来在姜二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姜二爷便以家中有事为由,与众进士告辞,偷偷赶往皇宫。因为万岁传下密旨,要他会武宴会后入宫见驾。 姜二爷钻进一辆低调的马车,居然在里边见到了太监总管,杨奉。 杨奉笑眯眯地与姜二爷道,“请谪仙在车内洗漱一番。” 带着一身酒气进宫,确实不妥。姜二爷用车里的浓茶漱口、清水净面,又换上了姜宝给他送过来的新衫后,便乘着马车进了皇宫。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6章 他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因奉的是密诏,所以姜二爷这次的待遇又提升了——进皇宫时的都不用下车受监门卫检查,杨奉直接撩开车帘亮了快牌子,监门卫便放行了。 待到了宣德宫门前下车时,姜二爷的腿都是软的。不是因为兴奋发飘,而是吓得发软。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万岁找他必定不是商量君国大事。不是军国大事却要下密诏,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了。总之,准没好事。 他刚中了进士,正想带着家人过好日子呢,不想遇到坏事啊…… 进入宣德殿后,杨奉递上一个小药瓶,“谪仙吃两粒醒酒药吧。” 进门先吃药,更没好事了!姜二爷的脸色刷白,望着杨奉万分真诚地道,“杨大人,在下方才没吃多少酒,不会在万岁面前说胡话的。” 杨奉也不逼他,又拿出一个香囊,“谪仙将此香囊带在身上,遮一遮身上的酒气。” 因要见万岁,姜二爷身上的配饰、防身的东西都放在了马车上,便道谢接过杨奉的香囊,挂在腰间,才随着杨奉去了景和帝的寝殿正阳殿,行礼。 景和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温和道,“平身吧。” 听着万岁的声音不像坏事,姜二爷的心才放下一半。 “方才去了会武宴?”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书友大本营】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姜二爷恭敬回话,“是。” 景和帝又问,“这次殿试,卿未入一甲,你可知为何?” 姜二爷非常有自知之明,“臣知道。臣武艺不精做事不牢,对阵时落马输给郭状元;臣读书不精,不会遣词用典只会写大白话;臣字写得不好,污了万岁的眼睛,臣惶恐。” 你还写错了字……杨奉默默道。 景和帝听完笑了,“瑕不掩瑜,但卿的答卷很有新意,所以朕点了你为二甲第一名。” “臣谢万岁夸奖。”姜二爷再拜,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景和帝见姜枫如此紧张,语气又温和了些,“平身吧,朕叫卿来是与你随便聊聊,你不必如此拘谨。” “是。”姜二爷起身,万岁让他不必拘谨他就不拘谨,那他这些年在康安惩就是白混了。臣在君面前不拘谨守礼,那是找死! 景和帝问了几个殿试制策的问题,姜二爷一一答了后,自信心便渐渐跑了回来,脸上忍不住美滋滋的。看到没,我姜枫现在已经能跟万岁商讨国家大事了。景和帝却对他的水平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他所知的都写在了答卷上,再问深一些他便不知了。 倒也实诚,景和帝笑意加深,“姜卿可有想做的事?” 杨奉抬头看着姜枫。这才是万岁叫他来的目的,在太傅的谏言后,万岁没点姜枫为探花,总觉得有些亏待他,便想为他安排个好差事。 姜二爷躬身行礼,“臣日后要忠君报国,绝不辜负万岁的期望、给万岁谈麻烦;还要孝敬老母,教养好子女。” 简单来说,咱要做个对国对家都有用的人。姜二爷对自己的应对很满意。 杨奉……这真是个棒槌,万岁说得这么明白了,他居然听不出来。 景和帝笑出了声,“三月二十那日,校场之上为卿送水的黑脸少年,便是卿的儿子?” 姜二爷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道,“禀万岁,那孩子是臣的故友之子,因他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所以臣将他收在身边教养。因怕旁人知道他的什时候会欺负他,臣便对外称他是臣的亲生儿子。” 杨奉愣了,景和帝扫了一眼杨奉,看姜枫的眼神越发柔和了。待姜枫走后,景和帝道,“此子乃世间少有的纯善之人。” 杨奉躬身,“您封他为送瑞谪仙,真是再合适不过。”杨奉躬身称赞。自己没儿子不着急,却拿别人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还养得那么起劲,他不傻谁傻! 姜枫这样的性子,放在朝堂上定会吃亏。若让他外出带兵,他便没办法养母教子,该给他安排个什么差事呢?景和帝沉吟片刻,吩咐道,“宣张文江。” 在赶往皇宫的路上,张文江在脑子里想了无数个万岁叫他进宫的原因,也准备好了如何应对才能让万岁知道他很有尽职尽责很有本事。但是,他准备的问题万岁一个没问,而是问他,“张爱卿,京兆府的官吏可能尽职尽责,为卿分忧否?” 张文江的脑袋瞬间转了好几圈。是谁在万岁面前告了京兆府的状,他告的是谁没尽心办差?若没有人告状,便是哪里又缺了官吏,万岁想从京兆府挑人去赴任? 很快,张文江便得体应对道,“臣禀万岁,京兆府官吏都尽心办差,只是力有所不及,还需微臣多点拨督导。”您想选才可以从新晋的进士中选,我手下的人很尽力但是很笨,没一个成器的。 “去年,万岁将五城兵马司归入京兆府,令臣掌五城民事。臣丝毫不敢松懈,大半兵马司官员也尽职尽责,但五城杂事繁多,难免有一二疏漏,请万岁恕罪。”若有人告状说京兆府的人没办好差,那就是因为五城兵马司部分人不服管教,是他们的错,不是我张文江的错。 大半兵马司官员尽职尽责,也就是有人不尽职尽责了。景和帝点头,“兵马司五位指挥使,可还当用?” 果然是兵马司衙门的事儿!张文江一边表明自己忠君尽职,一边痛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拿着空饷不干事。 大周建都时,五城兵马司归属兵部,任务是与确保都城内的安全,所以五城兵马司衙门的主事是兵马司指挥使,由武将担任。国事安定后,都城外有羽林卫把守,五城兵马司便闲了下来,渐渐被赋予处理一些民事。兵马司指挥使们都是大老粗,没耐心也没能力处理琐碎民事,于是,兵马司增设副指挥使,专司民事。 五城兵马司的民事都由副指挥使做了,城中又无贼子行风作乱,五位指挥使变成了闲职,整日游手好闲。所以,五城兵马司归入京兆府治下后,恨不得再生出两只手的张文江看这些闲着遛鸟的指挥使极不顺眼。 尤其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余昌进,在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沈戎被革职后,余昌进仍当撒手掌柜,什么事都不干,更让张文江火冒三丈。今日得知机会,便在景和帝面前给这些人狠狠上了一回眼药。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7章 谋个好差事 景和帝听了后,深以为然,让张文江写份详细的奏折上来,下次早朝时便商议如何解决五城兵马司的问题。张文江没想到这次进宫会有如此大的收获,回衙门后立刻召集招来几个衙吏,令他们搜集五城兵马司这两年做下的丑事,打算俱表以奏。三日后早朝,在商议完今科一甲的安置后,见无人奏事,张文江便捧着厚厚的折子出班,诉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尸位素餐,致使兵马司衙事混乱,状况频出。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是正六品官职,不在朝班之列,无法为自己辩解。张文江一顿痛陈之后,立刻有御史出班,痛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们平日里正事不干、闲事一堆的现状。 大伙都是当差,凭啥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这么闲?众人越想越不是滋味,一个比一个激动,恨不得立刻把这五个家伙拉上朝轮番鞭挞。 内阁大臣杜海安也站出来,详陈五城兵马司之顽疾之根源,最后总结道,“五位指挥使若带兵打仗,当为良将。”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去带兵打仗。”景和帝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位,寻能者任之。” 万岁一句话,五位指挥使便丢了差事,归入兵部重新安置,空出来的五个位置由谁来担任,立刻成为众人热议的话题。张文江建议提拔副指挥师使上位,有朝臣建议自六部挑选能臣担任,也有朝臣建议自本科进士中择能者居之,一直到退朝,也没商定。 为何? 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虽然只是正六品官,但却握有康安城民政实权,是油水很足的官职。五块香饽饽,谁不想抢? 早朝上没订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人选,却定下了今科一甲的差事文举一甲入翰林院,武举一甲入千牛卫。至于二甲和三甲进士的安置,则由吏部和兵部依律安排。 姜松回到家中将朝事详细讲给两个弟弟听后,姜槐感叹道,“郭静平入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姜松点头,“官职安置定下来后,郭静平不日将回祖籍祭祖夸官,然后返回康安入千牛卫,这一来一回至少是三个月。若他有造化,郭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说罢,姜松看着二弟,“我先去打听吏部和兵部那边的情况,为你……” “大哥,我想当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姜二爷抬起清亮的眸子,“这个差事太合我的心意了!” 姜槐立刻点头,“这个差事,太适合二哥了!” 一来,兵马司衙门就在西市,二哥溜达着就去了;二来,二哥极为熟悉康安城的人和事,处理起来得心应手;三来,二哥在康安城面子大,别人办不了的事儿,到他这儿就不叫事,露个脸就能办好。越想越合适! 姜松苦笑,“朝中盯着这个位子的大有人在,你不过是新科二甲进士,谈何容易。” “再不容易小弟也要!”姜二爷站起来,“大哥,此事宜早下手。大哥今晚就给杜大人下帖子前去拜访;小弟明日去找白晅和柴易安他们帮忙走动,京兆府也由我去走动;三弟,你尽快准备礼品,我要去黄将军府上道谢!” “二哥放心,黄将军府上的礼品早就准备好了,嘉顺王府和相翼候府的礼品小弟这就去准备。”姜槐立刻应下。 姜二爷想了想,又道,“平西侯府的也备一份,我记得平西侯喜欢弓箭,将前几日得的那根铁木添进去。” 二弟这么上心,姜松便是拼出老脸去,也要为二弟争一争,“吏部尚书做事圆滑,定不会轻易帮谁。他与大理寺卿关系莫逆,我跟萧大人还能说上几句话,拜访杜大人之前,我先去萧大人那里探探口风。” 杜海安如今是阁老,威高权重,托他办事很难。姜枫点头,“有劳大哥。” 三兄弟商量到深夜,才各回各屋睡觉。姜二爷回到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又跑去前院书房找儿子。 已经睡下的姜凌听他念叨个没完,万分希望西院已经结满果的桃树赶快显灵,让父亲娶个继室,给他生个儿子抱。 第二日一大早,姜留便从跑完圈的哥哥口中,得知了爹爹想拿下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差事。她换了条腿继续拉筋,小声道,“哥你说,如果爹爹当上西城兵马司衙门的老大,狱中的犯人见到爹爹会是什么表情?” “孔能一定很吃惊。”姜凌翘起嘴角。 姜留想到那场面,忍不住嘿嘿笑。 跟着妹妹一起练体的姜慕燕也低声道,“雅正夫人曾去吏部尚书丁海全府上教琴,与丁夫人常有往来。丁大人与丁夫人感情甚笃,若是其他门道走不通,是否可以请夫人帮忙走一走丁夫人的门路?” 姜留连连点头,“待会儿姐姐可以去跟爹爹说。” 姜慕燕迟疑片刻,“父亲或许不会同意。” “不管同意不同意,总是一条门路。”姜留鼓励姐姐与爹爹多交流,多交流才能增进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三小只晨练完,回到西院梳洗后便去等着父亲起床。谁知昨晚迟迟才睡下的姜二爷起来时,已经是巳正时分,姜凌已经出府读书了,姜家小姐妹们也到滴翠堂学琴了。 姜二爷梳洗罢匆匆扒了几口饭,就为了官职的事,出府四处走动,忙到很晚才回来。回府后,姜家哥仨扎进书房商量到很晚,才又各自回房歇息。 姜二爷回到西院梳洗时,见正房西侧的小书房还亮着灯,进去发现儿子和大女儿在读书,小女儿躺在床边的榻上呼呼大睡。 “父亲。”见到父亲回来了,姜慕燕连忙站起身行礼。 姜二爷点头,“晚上读书费眼睛,明日再看,为父送你们回房。” 说罢,姜二爷弯腰抱起小闺女。没睡踏实的姜留被父亲一抱就醒了,张开迷茫的眸子看清抱着她的人,便道,“爹爹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困了怎不回房?”姜二爷给她擦了擦额头热出的薄汗,吩咐书秋倒水。 姜留就着爹爹的手喝了几口水,便道,“爹爹,姐姐有事跟你说。” 姜二爷转头看向姜慕燕,“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8章 人情 待姜慕燕将雅正夫人与吏部尚书夫人交好的事情告诉父亲后,鼓起勇气低声道,“女儿觉得,咱们可以请雅正夫人帮忙……” 大哥没走通大理寺卿的门路,正苦于无法搭上吏部尚书的姜二爷点头,“不错,燕儿说得有道理。” 很少被父亲赞扬的姜慕燕小脸立刻就红了,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话。姜二爷也觉得有点不习惯,姜留很满意现在的局面,没有主动打破沉默,姜凌则更没这个兴趣。 父女俩沉默了一会儿,姜慕燕又主动道,“父亲,女儿明日就去跟夫人说这件事?” 姜二爷摇头,“你去不合适,此事虽急,但也不急在这一两日。为父去给你祖母说一说,待夫人下次来时探一探她的口风,看她能否帮咱们跟丁夫人搭个线。若她肯帮忙,咱们记她这个人情,若她不肯帮忙,也在情理当中。你们不可因此对夫人产生埋怨。这世上,除了至亲,没有谁必须帮咱们的道理。” “是。”姜慕燕和姜留齐声应下。姜留忽然觉得爹爹能在康安城混得如鱼得水,也是有原因的。 爹爹不自恃美貌和身份假清高,他三教九流的人都交,该用关系的时候就用关系。但是,爹爹不会死皮赖脸地强扒着谁,觉得人家必须帮忙,人家帮,他记人家这份情,人家不帮,他也不会生气怨怼。但是别人若找他帮忙,爹爹能帮的都帮,所以当他遇到事情需要帮忙时,他找上谁,一般对方也不会不忙。因为他们帮了爹爹这一次,以后他们遇到难处,爹爹也会帮忙,这便是人情往来。 别人都说人情最是欠不得,但是爹爹却不这么觉得。他把谁欠他人情他欠谁人情记得很清楚,相对应的谁得罪过他,他也记得很清楚,该还的人情他不忘还,该报的仇他更不会不报。 这些,便是爹爹的人脉,无论在哪个时空,人脉都很重要。爹爹以前不混官场,姜家官场的关系都是祖父和大伯交下的,现在爹爹要出仕了,他一旦进了官场,又会交下一大串的人脉关系。 对此,姜留很期待,也很惭愧。她觉得自己也该走出去,拓展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而不是天天在家当咸鱼。 姜老夫人听了儿子的话,笑道,“雅正那边,娘同她说,若是能帮,她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姜二爷挑挑眉,母亲向来挑剔,怎会对雅正夫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不过话说回来,苏家白落后,雅正父母双亡又被退婚,人生走入绝境后,她却绝地逢生,在康安城立足,凭得不仅是琴技,还有她的胆识、毅力、手腕,姜二爷对她也是敬佩的。 刚出府的姜二爷正想着她,便遇上了,雅正夫人的马车停在了府门前,正准备下车。姜二爷上前虚扶,雅正夫人道谢。姜二爷没问她来做什么,雅正夫人也没对姜二爷说,待送她入府门后,姜二爷便快步离去。 他今天要去的地方,是京兆府。他还未到府门前,便见道余昌进气呼呼地从京兆府走出来,迈步下台阶时,他的大肚子跟着一颤一颤的。余昌进这些年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的肉,想到他要去带兵打仗,姜二爷就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 待余昌进上轿走远了,姜二爷才到了京兆府门前,报名想见京兆府尹张大人。 “谪仙,我家大人不在府中,要不您改日再来?”守门的衙差嘴里这么说,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二爷一看就明白了,张文江这几日被人烦着了,所以家中和衙门都谢客。他来求着人家办事,自然不能触这个霉头,于是姜二爷笑道,“周其文周师爷,可在衙中,因上次的案子,姜某有些事要跟他说一说。” “在的。谪仙稍等。这日头毒,谪仙到门房稍作片刻。”衙差把姜二爷请入门房后,转身进去通传,不大一会儿便出来,将姜二爷送到周师爷办差的屋子里。 周其文当然知道姜二爷来找他不是为了上次的案子——孟三都被判斩刑了,孟回舟还在府里关着,他还能有什么不满的?他来,必定是为了五城兵马司空出来的官位。这两日,有不少人为了这事儿找他。 姜二爷与周其文闲聊几句,便说起正题,“周大哥跟兄弟我透个实底,关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个位子的安排,府尹大人是怎么想的?” 周其文探身,往桌子上压了压,姜二爷也跟着往前探了探,便听周其文低声道,“府尹大人想选几个能办实事的人。” 他肯开口说这事儿,就是有门。姜二爷点头,“府尹大人觉得谁能办实事?” 哪有这么直接问的,怎么也得绕几个弯子才对吧?周其文沉默片刻,才道,“府尹大人想用熟人,像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高永虎、中城兵马司的左元亮,府尹大人觉得他们很不错。” 得,这才一天的功夫,五个官位已经少了俩。姜二爷心中升起紧迫感,“周大哥,小弟我也很能办实事,西城的人和事,没有我不熟的。” 这次更直接了……周其文与姜二爷对视片刻,终究败在他的桃花瞳下,“谪仙能力,自非常人能及。” “那您觉得,府尹大人认为在小弟能办实事么?”姜二爷笑着问。 周其文望着姜二爷,默默无语。府尹大人觉得您很烦,就盼着您能早点出京当差,别再给京兆府添事儿。 张文江没相中自己,也在意料当中,姜二爷继续道,“周大哥帮小弟带个话若小弟能入西城兵马司,以后西城绝不给府尹大人添一点麻烦,便是到了万岁面前,小弟也绝不会给京兆府丢脸。” 您这话我心,府尹大人信不信还不好说。周其文点头,“谪仙放心,便是拼着被府尹大人责备,其文也必将此话给您带到。” 姜二爷非常上道,起身行行礼,保证道,“周大哥这份情,小弟记下了。日后大哥有用到小弟的时候,尽管吩咐。” 周其文肯帮姜二爷这个忙,还是真有事儿找他办。不过现在话还没带到,姜二爷的官位也没拿下来,还不是谈事的时候,周其文低声道,“谪仙可去黄阁老府上了?” “已经递了帖子,明日便去拜会。”姜二爷也明白黄家非常重要。不过,他对黄家那边,却有些顾虑。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39章 黄家 黄通乃阁老,主掌兵部,其子黄隶尚仁阳公主后,不同于其他几位驸马般游手好闲,而是出京带兵,乐阳公主夫唱妇随,跟着黄隶去右骁卫军营,一去便是十几年,传为一段佳话。 但是这段佳话背后却有一些不能摆到明面上说的事情仁阳公主当初肯下嫁黄隶、随他去军营,是为了右骁卫的兵权。兵权握在手中,她才能帮兄长安王柴岳谋皇位。 柴岳素有贤名,先帝在世时,他与当今圣上景和帝柴岱都是下任储君的热门人选。柴岱虽为正宫皇后所出,但柴岳的母妃贤妃受宠,先帝也偏向于柴岳。柴岱有岳父康忠和舅舅秦天野一文一武两位护法,相比之下柴岳便得孤立无援了。 仁阳公主虽是女子,但胆识谋略都不输男人,胸中颇有韬略,她与母妃贤太妃为处处为柴岳谋划,下嫁黄隶便是其中一环。 奈何天不佑柴岳,先帝忽然病逝,未留下传位圣旨,正宫皇子柴岱理所当然地登基为帝,远在康安城外的仁阳公主得到消息时,大周已换了天,其兄柴岳被封为安王,被景和帝半幽禁在府中,其母被封贤太妃,被景和帝安置在后宫“安养晚年”。 是个明白人就知道,景和帝不放贤太妃出宫,就是为了挟制安王和仁阳公主!这次黄隶被景和帝钦点为武科举外场主考,他们夫妻必定要回京,回京之后能不能回去,还两说呢。姜二爷是个明白人,他很明白黄家沾不得碰不得,所以这次求差事的事情,姜二爷虽打算到黄家走一圈,但并未打算真得走黄家的门路。 走这一圈,一来是感谢黄隶夫妇救了留儿,二来是让人知道他能入得了黄家的门,明白人就不要跟他抢差事。 听父亲说要带她和妹妹去黄阁老府上做客,姜慕燕立刻给妹妹科普黄家的情况,“黄阁老有三子一女,长子黄通将军与仁阳公主育有两子一女,但只有小儿子黄雍在康安城供职。黄通将军的次子和女儿一直在京中,现在黄将军带着长子归来,黄家现在应该有……三个嫡子,两个嫡女,两个庶女!” 谁家有多少孩子,是姐姐最关心的事情。想到黄隶的儿子黄剑云那双圆而明亮眼睛,姜留与姐姐道,“黄剑云很不错,姐姐去了可以见见。” 姜慕燕坚决摇头,“黄家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黄剑云怎么样也与咱们无关,妹妹不可以多想。” 我没多想……姜留笑着点头,很好奇现在姐姐门当户对的名单中都有哪些人家。 第二日,姜二爷带着两个女儿,携厚礼到黄家登门道谢。黄阁老不在府中,姜留和姐姐给仁阳公主见礼,又庄重谢过他们父亲的救命之恩后,仁阳公主笑道,“谪仙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真是羡煞本宫了。” 姜二爷客气道,“小女顽劣,及不上小郡主半分。” 仁阳公主的女儿黄丽妍被姜二爷夸奖了后,小脸更红了,上前拉住姜家姐妹,将桌上的点心端给姜留吃。站在旁边听大人说话其实蛮无聊的,姜留便专心吃点心、与黄丽妍小姐姐说话。 黄剑云走到姜二爷面前,“姜二叔,剑云可以摸一摸你的胳膊么?” 姜留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黄剑云要干啥? 姜二爷大方地抬起胳膊,黄剑云上前捏了捏,疑惑道,“二叔的胳膊也不粗啊,怎么会有扛鼎的力气呢?” “平常我也举不起来的,在校场上时憋着劲儿要赢,头脑一热就扛起来了。现在若再让我扛,肯定会被鼎压住。”姜二爷说笑道。 仁阳公主见到他脸上的笑容,不由地暗赞了声“真不愧是大周第一美男子,难怪乐阳会紧盯他不放。” 见儿子围着姜枫问这问那,仁阳公主便道,“你们俩带着燕儿和留儿去院中转转。” 黄丽妍立刻开心应了,拉着姜家姐妹去了花园。黄家花园的规模和气派自非姜家可比。姜留却无心赏风景,她在担忧被仁阳公主夫妻留在花厅的爹爹。 黄剑云瞄了姜留一眼又一眼,这小丫头今日衣着整洁,头上也束着漂亮的珠花,跟那日跳上他们马车的疯丫头完全不同。 姜留再心不在焉,也架不住他这么盯着看,转头看着他。看到他,姜留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因为黄剑云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自己家的猫儿。 黄剑云见姜留看过来,眼睛更亮了,“留儿妹妹学过轻功吧?” 姜留摇头,“没学过。” 黄剑云不信,“那你那日怎么可能从箩筐里蹿出来,踩着人头跳到我家的马车上?” 姜留解释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当时情况紧急,我若不跑,就要被他们抓出城,再也见不到父亲和姐姐了。” 黄剑云鼓了鼓腮帮子,这绝对是亲生的父女俩,答话都这么相似! 有客登门,按规矩是男宾由男主人接待,女眷由女主人接待。但黄通不说带姜二爷去前院书房,仁阳公主也不说走,姜二爷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不过他们不说姜二爷也不问,磨蹭了快一个时辰,仁阳公主才提起正题,“不知谪仙的两个女儿,可说下亲事了?” 姜二爷一激灵,答道,“孩子们还小,不急。”、 “留儿这孩子,本宫真的很喜欢。”仁阳公主含笑,见姜枫变了脸色,仁阳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坊间传闻不假,姜枫果然是未慈父。仁阳公主接着道,“会武宴后,谪仙匆匆离开兵部,是去了皇宫见万岁吧?” 她问这些作甚,杨奉是奉密旨选自己进宫的,仁阳公主是怎么知道的?姜二爷不知道该怎么答,便眼巴巴地望着黄隶。 黄隶也觉得妻子管得多了些,便替姜二爷解围道,“你如今中了进士,是打算留在京城,还是去收边关?” 姜二爷连忙道,“卑职听朝廷派遣,去哪都成。” 黄隶笑了,“这里又没外人,你不必如此谨慎。”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0章 沾福气 抛开他们的身份,这两人救了留儿,姜二爷对他们充满感激。黄隶这样问了,他便拱手说了实话,“将军,枫年少时虚度光阴一事无成,这两年才翻然悔悟,发奋读书习武侥幸中了进士,但才学禁不得考教。枫不怕辛苦,怕的是做不好,上对不起万岁,下对不起百姓,所以枫也在四处奔走,想寻个自己能干得好的差事。这事刚有了些眉目但还未定下来,所以不好讲,请公主、将军见谅。” 人家都说有了眉目但不好讲,那意思就是已经找到门路正在办的意思。黄隶夫妇知趣,不再追问。 两年前,黄隶还因姜枫不学无术而看不起他,但自他拒尚乐阳公主后,黄隶便对他改观了。乐阳虽不堪,但她是景和帝的胞妹,尚她的好处姜枫不可能想不明白,但他还是拒绝了。 这份勇气和果断,不是一般放荡子有的。 想到在皇宫内,景和帝为了点姜枫为探花,几番追问曹文元之事,黄隶笑了笑,有万岁惦记着,姜枫的差事准差不了,无需旁人为他操心。 这家伙,是怎么入的景和帝的眼呢?说不羡慕那是假的。黄隶问起白虎之事,“我前两日得闲去了一趟同穴山,却无机缘见到天降。你何时得空,咱们一块去转转?” 黄隶开口相邀,姜二爷自然奉陪,“将军何时得空,派人知会枫一声便是,枫也许久未见过天降了,还真有点想它。” 这话说的好像他跟瑞兽是故友一般,仁阳公主笑出了声,“那便下次孩子们旬休之日吧?” 仁阳公主的次子黄拓云在国子监读书,每旬休一日。 姜二爷有点不想带女儿们去,但仁阳公主都开口了,那边要带着,“也好,孩子们在也热闹些。” 商定了去同穴山的日子,孩子们也从花园回来了,姜二爷便带着两个女儿告辞,不过相处了这短短一会儿的功夫,黄丽妍便与姜留依依不舍了,若不是过几日便能跟姜留一起去同穴山,她很快就会下帖子去姜家找姜留玩。 姜二爷带着孩子们回家后,姜老夫人听说儿子要去同穴山,便道,“这几日天气正好,不如把孩子们都带上吧?” 姜二爷点头应了。 回到西院后,姜留拉着爹爹道,“丽妍妹妹说她二哥很喜欢打架,爹爹,咱们别带三郎去了吧?” 姜留穿越过来之前,小姜留被姜二爷宠得无法无天,姜三郎被姜老夫人和陈氏宠着,亦是无法无天,一家两个小魔王,难免打打闹闹。虽然在姜家人看来,推小姜留落水害得她病了一年,三郎被罚跪祠堂、跑圈磨炼性子,这事儿便过去了。 也只有姜留心里明白,小姜留是因三郎丧命的。若没有她穿越过来,爹爹便会失去小女儿,小姐姐也将没有了妹妹。所以对于姜三郎,姜留一直看不顺眼。这次去同穴山,她也不想带三郎一起去。 姜二爷知道小闺女不喜欢三郎,三郎也确实不是个讨喜的性子,姜二爷也不喜欢,但是他毕竟是大哥的弟子,姜家的孩子,姜二爷还是希望他能有出息,“带他去,他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就得多吃吃亏才能长记性。” 姜留撅起小嘴儿,“要事三郎把黄二哥打了呢?”自去年一个人揍了孟家俩后,姜三郎尝到了练武的好处,今年都不用人催,练得比谁都起劲儿。现在家里除了哥哥和爹爹,就要数三郎厉害了。 当然,一直练着的姜留也比三郎厉害,只是她不稀罕跟他比罢了。 姜二爷按按女儿撅得都能栓上一头驴的小嘴儿,“黄家乃武将世家,三郎再练十年,也打不过黄拓云。” “那哥哥呢?” “你哥一个,打黄拓云俩!”孩子当然是自己的好,姜二爷自豪道。 晚上散学归来的姜凌听妹妹说了这件事,便道,“要教训三郎的机会有的是,没必要让他坏了咱们的好兴致。” 还是哥哥好,姜留咧开小嘴儿,笑得很开心,“哥哥,爹爹说你一个能打黄拓云俩。” 若父亲说能打俩,姜凌觉得自己应该能打仨,不过,“黄拓云一直在康安,学的不过是花拳绣腿,跟他比没意思,要比也要跟黄剑云比。” 姜留连忙摇头,“咱们去同穴山是去玩的,哥哥不要跟他比。”因爹爹说哥哥与小姐姐是双胞胎,所以他现在跟着小姐姐的岁数,说是十一岁,其实他才十岁,比黄剑云小四岁呢。 姜凌刚点头,便听妹妹道,“黄大哥的眼睛像猫一样好看,哥哥见了也会喜欢他的。” 长着黄色竖瞳的男人,怎么可能好看,说不得他是个妖精呢。姜凌立刻决定要揍黄剑云几顿,让他离妹妹远点。 第二日,姜二爷去了趟平西侯府,回来时带了两个消息一个是孟家的竹九没死,而是在大年三十夜里偷偷逃了,至今下落不明;第二个是平西侯打算带着他孙子跟黄隶和姜二爷一块游同穴山。 姜二爷跟大哥道,“平西侯府的管家说了,他一定帮咱寻到竹九的下落。” 竹九乃是李姨娘巫蛊一案的关键人物,只要将他捉回来审问,再找到相关人证物证,就能告倒孟家。刑部大火案裘叔查了快两年也没什么进展,孟三出事后孟家人行事越发小心了,再想抓住他们的把柄可不容易。所以,一定要把竹九抓回来。 姜松点头,“也不能全指望平西侯府,咱们自己也得派人查。” 姜槐立刻道,“护院和武婢都送到康安了,明日咱们去挑几个回来,若他们得用,咱们以后人手就宽松了。” 姜松点头,“你们俩去。” 姜二爷和姜槐点头。 姜松不放心,又叮嘱二弟,“挑人时别只挑长相,功夫好人品不差长得丑的也要留下,别让他在你面前晃悠便是。” 姜二爷哦了一声,姜槐一看二哥的样子就知他没听进去,笑着低头不说话。 “平西侯的孙子是过继的吗?”姜留记得平西侯就邓元杰一个儿子,驸马不能纳妾,乐阳公主又没给邓家生下一儿半女,现在平西侯有了孙子,想必是过继的。 赵奶娘点头,“是从邓家旁支抱过来养的,奴婢听说这孩子才两岁。” “这么小啊。”平西侯为啥要带他出来,还要跟爹爹和黄通一起去同穴山呢? 书秋眼睛一亮,“平西侯一定是想带着孙子去同穴山,沾二爷和天降的福气!” 姜留点头,书秋说得很有道理。现在康安城中,爹爹的风头压过了两位新科状元郎,谁都想沾他的福气。若是福气真能沾,自己天天挨在爹爹身边,应该沾了很多呢。 姜留心里美滋滋。 就在姜家孩子们美滋滋地准备去同穴山时,同行的人又增加了景和帝听说此事,也要携子同游!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1章 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把这个消息炸得半天没说出话的姜老夫人,缓了缓才道,“孩子们还能跟去吗?” 万岁携皇子,黄通和仁阳公主携子,平西侯携孙,枫儿也得带着孩子,其他孩子跟去妥不妥呢? 陈氏抢在二弟说话之前道,“让大郎去吧,凌儿他们还小,总得有个人带着才能放心。” “祖母,孙儿也要去。”姜三郎还没见过圣上,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晃着祖母的袖子央求道,陈氏也眼巴巴地望着婆婆。 “三郎不能去,大郎……”姜老夫人转头看儿子。 大郎是嫡长孙,是姜家的希望。姜二爷对这个侄子也很看重,“大嫂说得在理,让大郎去吧。大郎做事稳重,有他带着弟弟妹妹,儿也能放心些。” 三郎还想吭叽,却被他娘一把按了下去。陈氏欢喜道,“二弟放心,我会好生叮嘱大郎,让他带好弟弟妹妹们,这样二弟就能安心伴驾了。” 待丈夫回来后,闫氏将这件事讲给他听,随后小声道,“咱们四郎乖巧听话又讨喜,你跟二哥说说,也把四郎带去吧?” 姜槐摇头,“伴君如伴虎,容不得一点差错,二哥连三郎都不带,更不能带四郎了。” 丈夫是庶出,在府里低人一等,孩子们也跟着受委屈,闫氏不是滋味,眼泪刷刷地落了下来。 姜槐被妻子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就哭了?” 被庶子的身份压得最重的是丈夫,他已经很努力了,闫氏舍不得拿话刺他,只道,“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儿,这几日沾不着碰不着地就想哭。” 姜槐疑惑了一会儿,眼睛忽然瞪大,落在妻子的肚子上,“莫不是又有了吧?” 她初怀四郎时便是这样,恨不得日日以泪洗面。闫氏的眼神也有些发直,因她小日子向来不准,但上次来葵水已是两个多月前了。 姜槐立刻命人备车,扶着妻子赶往医馆,请郎中一把脉,闫氏已有身孕近两月了!姜槐喜得无可无不可,将闫氏扶到马车上后,夫妻俩一个哭一个笑。姜槐一边帮妻子擦眼泪一边道,“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什么。不是家里不让我读书,是我自己不是那块料,只要四郎争气,将来定不比三郎差,大哥二哥不会不管他的。我再努力挣些家业,就算将来分家,咱们的日子也差不到哪去。” “不用将来,现在四郎就比三郎争气。”闫氏擦着眼泪,她心里也知道姜家已是很好了。嫡母不苛待,两位嫡兄宽和,大嫂虽小心眼却也不会用什么下作的手段。丈夫吃了出身的亏,不准自己的孩子还是庶子,夫妻两个关系和睦,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做人得知足,闫氏擦着眼泪笑。 得知三儿媳怀孕,姜老夫人首先感到的是失落,老三又要添孩子了,二儿子却还是没有着落。三媳妇怀孕之后要养胎,大媳妇忙着为大孙女办嫁妆,打理内院琐事的担子又落到了姜老夫人身上,忙得不可开交。 这日,跟着雅正夫人拜访礼部尚书丁夫人回来后,看着桌上匣子内厚厚的一摞帖子,姜老夫人终于爆发了,将二儿子拉过来一顿臭骂,“别人到了娘这个岁数,都是含饴弄孙打叶子牌,娘却还是要干着该你媳妇干的事!你看看这些帖子,全是冲着你来的!你以后做了官,帖子只会更多,你不娶妻不纳妾,是要累死娘么……” 得知三弟妹有孕后,姜二爷就知道早晚得挨这一顿,他老老实实地坐在母亲身边任她发泄,待母亲骂够了,他才给母亲递上一杯茶,“娘,儿已经跟燕儿说了,让她给您打下手……” “她才多大?能干什么?再说她早晚要嫁人的,你能知网她几年!” “燕儿嫁人了不是还有留儿么?等留儿也嫁了人,凌儿媳妇就该能管事了。”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姜二爷,正笑得得意时,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 姜老夫人生气,手劲儿也大,一下就把儿子的脑门打红了,“你还不到三十岁,就想指望着儿子儿媳了?!再说凌儿早晚……你……你这是要气死娘啊……” 姜老夫人骂着骂着,又哭了,“娘也不求你什么,只想着你房里能有个人,能照顾好你的衣食住行,跟你说几句贴心话,这样娘死时也能瞑目,也有脸去见你爹了。” 姜二爷听得心疼,连忙哄道,“娘您会长命百岁,再骂儿一甲子的。儿八十岁满头白发时,还要吃您包的饺子过年,别人包的饺子,都没有年味儿。” 儿子这话,硬生生把姜老夫人气笑了,“你个混账,八十了还要累着娘!” “您累了,儿给您锤肩敲腿,您走不动了,儿背您遛达。儿身边没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娘。”姜二爷轻轻给母亲敲着腿。 “你啊……”姜老夫人无力地靠在枕上,骂不出来了。 “娘,儿都跟万岁说过不会再娶了,您总不能让儿欺君是不是?”姜二爷见母亲平静了,才开始摆道理。 “就算不能娶妻,纳几房妾室也好。”姜老夫人道,“勒县刘家那姑娘娘见了,模样端正性子也不差,一看就是能生养的……” “娘,儿不喜欢那样的。”姜二爷打断母亲的话。 你喜欢什么样的?姜老夫人眼前又闪过柳如烟的狐媚模样,她闭了闭眼睛,“娘照着你喜欢的,给你挑俩回来……” 姜二爷连忙道,“娘,儿如今正在为差事奔走,不宜纳妾,否则怕是要功亏一篑。万岁之所以赏识儿,就是因为儿对王氏生死不渝,让万岁觉得儿是少有的有情有义的好男儿呢。” 姜老夫人听了这话,一肚子牢骚也只能闷在肚子里。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岁坐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却要别人生死不渝,这像话吗! “那你说得等到什么时候?” 姜二爷道,“等乐阳公主的疯魔劲儿过去,儿的差事定下来,跨院也盖好后,您再帮儿选人,可好?” 这得拖到什么时候!姜老夫人靠在榻上,恨恨地道,“要说这事儿,都怪乐阳!” “不错。”姜二爷偷偷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过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2章 打脸 终于哄好母亲出来时,姜二爷回到西院躺在院内的竹床上不想动了,机灵的姜猴儿立刻跑过来,给二爷打扇。 姜二爷哼了一声,姜猴儿立刻放下扇子,给二爷捶腿,“二爷,南市石场新来了一批石头,您再挑张石床不?” 想到那张被呼延图劈成两半的石床,姜二爷便在心里给呼延图画了个小人像贴在箭靶上,然后一箭射过去正中他的深眼窝,才觉得舒坦了,“你去挑,爷忙着呢,哪有这闲工夫。” “是。”姜猴儿最是清楚二爷的喜欢,立刻美滋滋地应了,刚要说几件趣事逗二爷笑一笑,却见姜宝快不走了进来。 “二爷,郭爷来了。” “请他去书房。”姜二爷站起来整了整衣衫,向外走去,待见到郭静平时,姜二爷叹了口气。郭静平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凉衫,知道的说他是状元,不知道的当他是抽农闲进城做工的农夫呢。 “二哥,小弟这几日忙着赴宴,一直没机会向二哥道谢。”郭静平抱拳深躬,“若没二哥提携,小弟绝没有今日,日后二哥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 姜二爷点头,“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要准备回乡了?” “后天就走,小弟过来一为跟二哥辞行,二来是想托二哥帮着照料雄子。”郭静平中了状元,要跟着福建路来的差官一路回乡夸官,处理好家里的事,四个月后再回康安赴任。四个月说起来不短,但是自康安至清溪行路遥遥,来回路上就要用去三个月,此时正值酷暑,郭静平虽不想跟儿子分开,却更舍不得他跟着自己再受这个苦,“小弟送了雄子去青衿书院读书,就让他住在书院里,银钱给他交足了,吃喝都不愁,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小弟让他托姜凌找二哥,成不?” 在康安城,郭静平最信任的人就是姜二哥,也只有把儿子托付给二哥,郭静平才能安心上路。 姜二爷点头,“他人生地不熟的,住在书院算怎么回事儿,让他过来跟凌儿一块吃住就是。” 郭静平摇头,“小弟不是怕麻烦二哥,是怕给伯母添麻烦。雄子来了,吃穿出行都得伯母操心,小弟心里过意不去。” “这点事不必我娘操持,燕儿和留儿就能办妥,你放心就是。”郭南雄懂事,只是添双筷子罢了,能费什么事儿。 二哥都这么说了,郭静平便不再客气,谢过二哥后,他感慨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成,小弟是得再娶个女人回家照料雄子,照管家事了。” 中了状元后,家里日日有客,他们父子俩忙得团团转,郭静平觉得儿子这么小就要操持家务,实在太辛苦了。 提到女人,姜二爷就脑壳疼,“对再娶之事,你已有打算了?” 郭静平应了一声,“清溪县城里有位教书的老秀才,她女儿去年六月时死了丈夫。小弟回去看看她再嫁没有,如果没有,小弟就请人去说亲。” “那女子有何不同?”他是新科状元,大把的好姑娘等着他挑,他却偏偏挑中了个寡妇,这里边有事儿啊!姜二爷的桃花瞳闪亮,扇子也摇得极为勤快。 郭静平憨憨地挠了挠头,“小弟在镖局时,曾护送他们一家出过远门,那时那姑娘还没嫁人。他们一家都脾气好,不会因为高低贵贱瞧不起人。后来那姑娘嫁人后,小弟和雄子去城里办事碰到过她。当时有个小孩儿跌倒了,她去扶,还给孩子买了个炸糕,雄子说他娘如果活着,肯定也是这个样子。” “你不嫌弃她是寡妇?”姜二爷追问。 “小弟是鳏夫,凭啥嫌弃人家。再说娶媳妇是为了过日子,小弟都奔三的忍了,娶个没过亲、比雄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回来,算怎么回事儿?再说小弟已经有儿子了,娶她回来不为传宗接代,年纪大点才好,懂事,会持家。”郭静平老老实实地说着心里话。 啪!自己也是鳏夫,还嫌弃寡妇。 啪,啪!自己比郭静平大两岁,比他更快奔三。 啪,啪,啪!自己没亲生儿子,再娶是为了传宗接代。 郭静平一段话,姜二爷觉得自己脸上挨了好几巴掌,糟心得很,直接将他赶了出去,独自坐在房内发呆。 姜松回府后,见二弟一脸委屈地坐在夕阳里,便问道,“遇着难事了?” “没有。”姜二爷站了起来,将郭静平来的事说了一遍。 “你做得对,让那孩子跟凌儿一块,比住在书院里更合适。”姜松说完,又道,“郭静平送过来两车东西,还在前院放着,厚叔不知如何处置,他可说是什么?” 郭静平方才提都没提送了东西过来,姜二爷道,“应是他这些日子收的礼又不好带回去的,交给三弟就是。” 第二日,郭南雄就被郭静平送过来了。小家伙从头到脚的新帽、新衣、新鞋,一脸平静地跟在他爹身边,给姜老夫人行礼。 姜留看到郭南雄身上的新衣裳,便碰了碰她哥的肩膀,悄咪咪地问,“雄子哥的衣裳,是你帮着挑的?”他的衣裳,一看就是她哥的品位。 姜凌歪头,低声道,“他自己挑的。” 那就是近朱者赤,雄子哥总跟哥哥在一块,学着他的样子呢,姜留笑弯了眼睛。这会儿功夫,姜老夫人已跟郭家父子说完话,叫孙子孙女们上前跟郭南雄相互认识。 郭南雄与姜二伯家的孩子很熟悉,但跟姜大伯、三伯家的孩子还是初见。叙年轮排大小后,一帮小家伙很快便熟了,姜凌带着他去前院书房,看他要住的房间。 姜凌本想跟郭南雄住一间的,免得父亲三五不时过来打扰他睡觉,可父亲说没有让客人跟他挤在一起的,让人收拾了姜凌旁边的房间给郭南雄住,用品摆置,都跟他们几个一样。 这里只有他跟姜凌,郭南雄也不撑着了,失落地坐在凳子上不说话。姜凌知道他舍不得他爹,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日我跟你去送你爹,然后咱们一块去书院。” 正这时,一个戴着粉嫩珠花的小脑袋从门边露出来,闪着黑扑扑的眼睛往屋里瞧,郭南雄的笑直达心底,两步就到了门边,“留儿妹妹!” 姜留也笑得甜甜的,“雄子哥,我有点事儿想拜托你。” 郭南雄立刻挺起小胸脯,“你说,我办!” 姜留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郭南雄,“你能帮我把银子交给郭叔,劳烦他回到清溪凤山时,帮我去东岳寺添香火钱么?” 姜留本想亲自交给郭叔的,可郭叔一直在跟长辈们说话,姜留摸不到机会讲,便跑来找郭南雄了。 “你的银子留着买糖,我让我爹给给你添。”郭南雄爽快应了。 “这是我赚的银子,用这个更显诚心。”至于怎么赚的,姜留便不明说了。 郭南雄刚要伸手接银子,姜凌却把荷包接了过去。他将银子倒出来递给郭南雄,“拿着吧。” 待郭南雄走了后,姜凌才把荷包交给妹妹,叮嘱道,“以后不许把荷包、帕子、你写的字等给别人。” 闺阁女子用的东西流到外边,会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当定情物败坏名声。姜留解释道,“哥,这个荷包是府里的绣娘绣的。” “不管是谁绣的,现在都是你的荷包。”姜凌坚持。 “……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3章 出发 家里多了郭南雄,姜留觉得多了很多乐趣,因为比起自己的哥哥来,郭南雄更好说话,她想干什么都可以。 “雄子哥,等过几天我爹给我找的武婢到了,咱们可以去田庄抓鱼么?”姜留想去抓住很久了,哥哥姐姐说不安全,不准她去。 这有点难办,因为姜凌说不准他带留儿妹妹出府,可留儿妹妹这么看着他,郭南雄觉得自己不能叫她失望。于是第二天,他扛回来一筐半尺多长的鲫鱼,放进了姜家花园的水塘里,然后拿着鱼叉,带着姜留去抓鱼,然后郭南雄拎去厨房,用他带来的调料给姜留做鱼吃。 大热天最适合玩水了,姜留玩得很开心,晚膳的鱼也吃得很开心。虽然隔了前年时空,但郭南雄跟她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郭南雄做的菜能让她吃出家乡的味道,这味道分外珍贵。 花园角落里的一株大桑树上长了好些桑葚,姜留不喜欢吃,但她喜欢爬到树上去摘。哥哥和姐姐觉得这很危险,拦着她不让她去。姜留便拉着郭南雄去,俩人挎着小篓子爬到树上,比谁摘的桑葚个大。 俩人养了几只蚕,每天挑最好的桑叶,洗干净给它们吃。 俩小家伙还摘了祖母养的茶花的嫩芽,用铁锅炒茶。 …… 看着闺女恢复了落水之前的捣蛋活泼劲儿,姜二爷很开心,有空时也跟着他俩一起折腾。 姜凌发现妹妹更喜欢跟郭南雄玩后,并没有像从山上下来时,姜慕燕从他身边抢走妹妹那样紧紧抓着妹妹不撒手,他在旁边观察了几天之后,终于看明白了。 妹妹之前生病,行走坐卧都慢吞吞的,所以家里人都喜欢了帮她决定事情,帮她料理好一切。但是现在妹妹好了,他们还是习惯帮妹妹做好没见识。但是姜凌发现,比起别人替她做好每一件事,妹妹更喜欢自己做。还有,妹妹不喜欢受拘束,不喜欢有人在她耳边唠叨说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郭南雄陪着她一起耍,也不说这说那,所以妹妹喜欢跟她一起玩。 想明白了这些后,姜凌很认真地分析了面前的情况:妹妹还小,总得有个人教。父亲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以前是他和姜慕燕担着,现在他不想担了,全交给姜慕燕,他以后就带着妹妹玩。 很快,姜留就发现了哥哥的不同。以前她下马车,哥哥都要抬着头抱她下来,现在哥哥改为在旁边等着她自己跳下来。 姜留开心地跳下来,跳到哥哥身边。 以前她玩秋千,哥哥总在旁边紧张地守着,她荡高一些哥哥就提醒她要小心。现在哥哥不说了,在旁边看着她笑。 于是姜留越荡越高,越笑越开心,最后姐姐跑过来让她停住。 有爹爹和哥哥宠着,郭南雄陪着,姜留觉得日子更快乐了。过了没几日,爹爹将四个武婢、一个仆妇带到她和姐姐面前,告诉她这些丫鬟以后就是她的人了时,姜留开心得跳了起来。因为武婢和护院到位,她终于可以出府了! 这四个小丫鬟大的十三,小的九岁,功夫不能说多好,但两三个寻常仆妇、丫鬟还是奈何不了她们的,这便足够了。 姜留给自己新的两个武婢起名为芹青和芹白,姜慕燕给她的两个起名为听琴和琦雪。除了武婢外,姜慕燕还多一个仆妇,这是姜二爷给她挑的管事媳妇,被唤做齐嫂。 齐嫂的丈夫齐猛和四岁的儿子齐平都被姜二爷买了回来。姜二爷最先相中的是齐猛,因为他长得端正功夫也最好,挑下他后,齐猛跪求姜二爷买下他的妻子和儿子,姜二爷让人把带过来看过后,便一起带了回来。 齐猛一家本是应天府一个官员府中的奴仆,齐猛是护院,齐嫂是管事媳妇。那官员犯事被抄家后他们一家被发卖,姜二爷不嫌弃齐平年纪小不能做事,将他也买了下来,齐猛两口子感激腓腹,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托到姜二爷面前表忠心。 齐嫂和四个丫鬟来了后,忙得脚不沾地的赵奶娘终于有了些空闲,可以坐下来一边给姑娘做衣裳,一边念叨书秋了,“你看看芹青多有眼力,你再不上进,姑娘身边都没站脚的地儿了!” 书秋紧张了几天,见姑娘没有因为有了新人冷落她,便又踏实了,跟在姑娘身边学管账。因为姑娘说她以后会有很多铺子和田庄,书秋身为她的大丫鬟,就是给她管账管钥匙的心腹,看不懂账册怎么能行! 身边人配齐了,姜留便迫不及待地要出去看她的铺子,却又被拦住了。因为马上她和姐姐就要随着爹爹去同穴山“玩”,祖母请了位嬷嬷回来教她们走路和行礼的规矩。 姜老夫人对孙女们能去万岁跟前露脸这件事,极为在意。这机会可遇而不可求,若孙女们能得万岁一两句夸奖,以后说亲就不愁了。 姜二爷回来后,见小闺女坐下起来都龇牙咧嘴的,待问明是学磕头学的后,姜二爷去了趟北院,“燕儿已经是够规矩了,没必要学;留儿跟着她姐,知道磕几个头就够了,再多的没必要学。若她俩处处遵宫里的规矩行事,旁人还以为咱们想把孩子送进宫呢,儿是不会让孩子进宫的。” 于是第二日,教规矩的嬷嬷便“转岗”了:由教西院两个姑娘规矩,改为教东院待嫁的姜慕容规矩。解放了的姜留又开始撒欢,姜慕燕却还是会去东院,跟着大姐一块学规矩。 因为她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规矩学不好是件丢人的事,她决不能在这方面出一点差错。 得知大闺女跑去东院继续学规矩,姜二爷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二十四,司天监算出的宜出行的好日子。姜家人一大早便起来用膳,然后姜二爷和姜凌骑马,姜慕燕和姜留坐车,一家人赶到朱雀门,等着景和帝出宫,一同赶往同穴山。 马车里,姜慕燕向妹妹解释迎驾的规矩,“官职低的要早到,靠边候着,官职最高的最晚到,站在最前边。父亲还未出仕,所以咱们得第一个到。” “姐姐,如果官职低的迟到怎么办?” “迎驾这么大的事都敢耽搁,其他事更做不好了。”姜慕燕严肃着小脸道。 说得也对。姜留点头,待马车赶到朱雀门前时她挑开车帘往外看,果然没见到平西侯府和黄家的车马。 他们到了不大一会儿,平西侯府和黄家的马车便先后到了。他们聚齐半个时辰后,景和帝庞大的出行队伍,踩着吉时出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4章 伴驾 这次不同于上次去千牛卫校场看武贡生比试,去同穴山看白虎,需要出城。所以景和帝的护卫比上次多了一倍,其他排场则减了一半。待景和帝乘坐的马车出朱雀门后,姜二爷带着孩子们起身,该上车的上车,该上马的上马,随在平西侯家的马车后边,进入出城的队伍。 姜留将车窗的帘子撩开一道缝,见马车左右有盔明甲亮的千牛卫相随,路边站满羽林卫,过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被羽林卫隔在路两旁,这场景着实有些震撼。骑马跟在队伍中的姜二爷抬手扶住了旁边马背上的脸色煞白的侄子,“大郎,可是不舒坦?” 许是日头太毒了让他中暑,许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看着让他紧张,姜大郎现在眼冒金星,耳中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二叔,侄儿有些撑不住了。” 姜二爷明白侄子此时的感受,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大郎,“这是解暑的药水,你喝下去缓一缓就好了。我和凌儿在左右护着你,不会有事儿的。” 姜凌立刻拉缰绳到了大郎另一侧,与父亲将他护在中间,低声道,“大哥默诵两遍《春江花月夜》,就能缓过来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姜大郎立刻开始低头默诵,“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还能这样?姜二爷疑惑地看了一眼儿子,姜凌则看了一眼大堂哥握在手里装着醒酒药的药瓶,又看向父亲。 姜二爷摸摸鼻子,翘起嘴角。 前边马车内的平西侯盯着姜家父子看了一会儿,默默放下后车帘,低头为旁边的孙儿擦了擦口水,“春儿,热不热?” “爷爷,孙儿不热。”两岁的邓长春规规矩矩地坐着,努力把小腰杆挺直。 平西侯叮嘱道,“只咱们家里人在时,你可以给我叫爷爷,有别人在时要叫祖父,可记住了?” “记住了。”邓长春乖巧回答。 平西侯赞许地摸了摸孙儿的小脸,见他脸上有一层薄汗,便接过奶娘手里的扇子,亲自为孙儿打扇。 看着孙儿,平西侯就想到了儿子小时候的模样,心里一阵绞痛。听着车外路边有人在夸奖姜枫,平西侯心里更痛。 若他当年有姜家的勇气,为儿子拒了乐阳公主,他的儿子就不会郁郁而终,邓家也不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境地,他现在恨不得杀了乐阳那个贱妇! 再前边的马车上,黄丽妍低声跟母亲讲,“好奇怪,乐阳姑姑居然没来,她最喜欢热闹了。” 不是她不想来,而是景和帝不让她来,平西侯也不想见到她。堂堂大周的公主,混到人人耻笑的地步而不自知,真是丢尽了皇家的脸面。仁阳公主眼底尽是讽刺,低声道,“许是因为天热,她不想动吧。” 说罢,仁阳公主吩咐身边的嬷嬷,“天太热了,让拓云到马车上来歇一歇。” 过去传信的侍卫又独自回来了,“二公子说他不热。” 比他大两岁的大皇子都坐车出城,他却要在外边受热,这是跟又谁较上劲儿了?这是跟他哥哥较劲儿,还是跟姜枫的儿子较劲呢?仁阳公主摇摇头,由着他去。 出康安城正南门明德门到了郊外,有风带着草木气息吹来,扫走了场中的闷热,姜大郎刚觉得舒坦了些,便见黄剑云骑马跑了过来。、 黄剑云扬着马鞭,喊姜大郎与姜凌,“咱们赛一场,看谁先到同穴山!” 这哪是长了双“讨喜”的猫眼,分明就是长了双惹人厌的狐狸眼!若不是大郎不舒服,姜凌还真想跟他比一比,不过这会儿却不行了,“凌有些不适,不能赛马,要扫大公子的兴了。” 姜大郎听到姜凌以他自己不舒服为由拒绝了赛马,心中正感激着,就听他二叔低声问,“大郎可撑得住?” “撑得住。” 姜二爷点头,扬声道,“天热跑快点才凉快,大郎你是兄长,看好弟弟们。” 他们是打着游玩的名义出来的,黄隶既然让儿子过来,就是想让场面热闹些,热闹了,万岁才会开心。 姜大郎…… “对啊,走把!”黄剑云双腿夹马肚子,扬马鞭向前冲去,十岁的黄拓云催着他的小矮马追哥哥。 姜大郎和姜凌跟在黄拓云身后,催马前行。 这群小家伙欢笑着经过自己的马车边后,景和帝赞道,“剑云小小年纪,已颇有大将之风了。” 康皇后笑着回道,“虎父无犬子。黄隶在剑云这么大时,已与黄老将军征战沙场,上马杀敌了。” 黄隶的确是一员猛将,景和帝点头,又问道,“姜家那白脸少年,看年纪应不识姜枫之子。” “那是姜松之子,姜枫只有姜凌一个儿子。妾身看姜凌骑马的架势,也颇为娴熟。”康皇后伴驾出宫,同行之人都有谁,她早已知晓。 “亦是虎父无犬子。”景和帝称赞完,想起姜枫说过姜凌并非他的亲生子,便问道,“姜枫之妻去世已有三年了吧?” 这个……她还真不知道,你乃一国之君,问臣子之妻死了几年作甚!康皇扫了眼旁边低着头的杨奉,见他轻轻点头,便道,“是。” 景和帝点头,再明白再说什么。 因姜凌要顾着大堂哥的速度,所以让黄剑云拔了头筹,第一个跑到了同穴山下。此处发现白虎后,羽林卫奉命封了山,不准人打扰白虎歇息。是以此处的山林草木长得格外茂盛。还没骑过瘾的黄剑云骑马沿着山麓继续狂奔,黄拓云跑去问守山的羽林卫今日可曾见到白虎。 姜大郎下马坐在石上喘息,歉意地对身边的姜凌道,“都是大哥无用,害得你不能纵马驰骋。” 青龙是匹好马,速度远不止于此。姜大郎觉得若姜凌真与黄剑云赛马,也不会输。 姜凌摇头,“大哥诗书读得好,以后要走文科举入仕,骑射本就不适你专长的。” 凌弟真是太会说话了,姜大郎喘匀了气,问道,“凌弟文武皆通,以后是要走文举还是武举?” 姜凌以前是打算拿下文武双状元的,但大周文武乡试、会试和殿试的内场比试同时举行,所以姜凌只能二者择其一。“我考文状元。” 姜凌…… 凌弟这个自信劲儿,跟二叔真是如出一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5章 白虎的日子 以前吧,姜留最羡慕她爹,觉得她爹是大周生活得最恣意最舒坦的。今日在同穴山边站了一会儿,姜留的最羡慕名单又多了一个,那便是白虎天降。白虎天降生活得比她爹一点也不差。 景和帝携皇后、大皇子到了同穴山下,一通行礼后问话后,便站在围栏外等着观白虎了。羽林卫的副将抬出鸡兔同笼的大笼子,在山下一摆,开始往山上放“口粮”。 待放了半笼子之后,一只毛色格外显眼的半大白虎慢悠悠从树林里走了出来,扫了一眼外边围着的一群人,便趴在地上盯着飕飕逃窜的鸡兔,半天才相中一只,嗖地一下蹿上来按住,看也不看外边这群人,甩甩尾巴叼走猎物。 那步伐,那身姿,着实有百兽之王、山林之主的架势,人间君王完全不被它看在眼里。 “半年不见,天降竟长这么大了。”景和帝非常欢喜,“它每日便吃这些么?” 护山将领连忙道,“回万岁,天降大多时间会捕食山中的野猪、狍子等野兽,只偶尔才来山下吃鸡兔。” 姜二爷立刻道,“天降通人性,定是听说万岁您要来,才在守在这里的。” 姜留…… 众人…… 景和帝也这么觉得,龙目含笑道,“野猪和狍子肉不够鲜嫩,去捉群鹿来养在同穴山,让天降换换口味。” 是您自己爱吃鹿肉吧……姜凌心中默默吐槽。 其实山中有鹿,只不过刚才被他放在“等野兽”中了,护山将领行礼,“臣遵旨。” 十二岁的大皇子望了望鸟声唧唧的山林,献策道,“父皇,天降独自居于此处孤单,不如再抓些猴子过来陪它?” “也好。”景和帝点头。于是,护山羽林卫将士们的差事又多了一个:捉猴。 老虎好像是吃猴子的吧?姜留琢磨了一下,不过好像吃猴子也无妨,这对天家父子知道老虎吃猴子,没准会让人多抓几只。也就是现在没点餐系统,否则说不定景和帝会给白虎弄个电子屏摆在老虎洞里,百兽图片都放在里边,老虎饿了就拨拉屏幕,选中哪个山下将士送哪个上山摆在洞口。最好再给它抓个母老虎过来…… 姜凌心中还没吐槽完,便听黄隶问,“这山上只有天降一只老虎么?” 将领这回聪明了,“回将军,同穴山中只天降一只,但附近山里,还住着两只斑斓猛虎。末将等偶尔能听到天降咆哮后,有虎啸相和。” “一山不容二虎,天降跟别的老虎遇到,会发生打斗吗?”黄拓云好奇追问。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本来笑着的仁阳公主听到这话,下意识地望向景和帝。景和帝登基之前,康安城中常用这个说法形容他与安王,说他们二虎早晚有一战。谁知这一战还未开始,景和帝便仗着正宫皇子的身份登基,安王被囚于王府之中,成了困兽。想到自己的皇兄,仁阳公主压在心底的不甘翻腾着,恨不得将景和帝一脚踢上同穴山。 康皇后用余光看了仁阳公主一眼,含笑道,“天降乃天降瑞兽,寻常老虎皆臣服于它,怎敢打斗。” 姜凌敏锐地察觉到现场的气氛不对,老老实实站在姐姐身边,盯着扛粮食的小蚂蚁从她的绣花鞋前绕过,赶往同穴山中的巢穴。 黄拓云受教,连连点头。 观过瑞兽,接下来便是游山了。大皇子带着黄家和姜家兄弟去玩水,康皇后叫走了仁阳公主母女和姜家姐妹,黄隶、平西侯和姜二爷留下陪驾。 姜留看着哥哥跟着大皇子骑马跑远了,又转回头看向被平西侯带在身边的邓长春。 邓长春见到白虎也好听到旁人去玩也罢,都没什么反应,安静得像个木偶娃娃,身上没有一点两岁孩子的活泼和朝气。他与平西侯一老一小站在一起,让姜留感受到的不是祖孙的天伦之乐,而是暮气沉沉。 小小的邓长春跟在一群大人身边,很是显眼。景和帝和蔼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招手道,“长春,到朕这里来。” 平西侯松开孙儿的手,邓长春跪在地上磕头后,被景和帝拉到面前,仔细端详。 平西侯为国征战多年,立下赫赫战功。乐阳下嫁邓家多年却未给邓元杰生下儿女,导致邓家绝后,不得不从旁支抱养孩子延续香火。身为乐阳的胞兄,景和帝心中有愧,温和问道,“长春的生辰是大年初一?” 小长春站得笔直,羞涩胆怯地点头。 景和帝含笑摸了摸邓长春的小脑袋,“去年大年初一与立春同日,此等双喜,百年才得一二,长春生来便带着福气,此生必福寿绵延。朕赐你双全二字,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是大周虎将,你要好生听祖父的教导,长大后为平西侯府争光,不坠你祖父和父亲的声名。” 万岁赐字,认可了邓长春的身份,平西侯上前拉着孙儿跪倒,“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二爷摸摸下巴,平西侯这一趟真是来值了,他回去后会怎么谢自己呢? 景和帝又道,“邓爱卿这两年身体可好些了?” 平西侯再拜,“承蒙万岁赐药赐医,臣身体已无大碍。若外敌敢来犯,臣还能披挂上阵,为国杀敌。” 平西侯虽因丧子悲伤过度病倒至头发花白,但他才五十三,还不到致仕之年。景和帝道,“卿有此心,朕心甚慰。如今四海升平八方来贺,边关无虞,卿可愿入宫教导朕的皇儿?” 平西侯欢喜至极,推辞道,“老臣愚钝,只怕耽误了大皇子。” 景和帝抚须笑道,“爱卿雄韬武略,何来愚钝一说。” 黄隶也跟着道,“万岁所言极是,若侯爷愚钝,那微臣便是痴傻了。” 景和帝哈哈大笑。 果然书到用时方恨少,比痴傻更差的是什么?姜二爷脑袋转了几圈,也想不出何时的词,便陪着傻笑。平西侯这趟不光扶正了过继孙儿的身份,自己也得了个好差事。 回去后,平西侯给自己的谢礼,怎么也得翻三倍。想到这里,姜二爷笑容格外灿烂。 平西侯府与姜家毫无瓜葛,平西侯得了差事,姜枫居然笑得如此开心,让景和帝尤为动容。 姜卿,诚乃大雅君子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6章 最大的赏赐 姜二在傻笑,景和帝柔情似水地望着他,这场面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莫非坊间的传闻是真的,这位大周天子有龙阳之好,他心仪姜枫甚至因此厌弃了胞妹。他不准姜枫尚乐阳公主,还将乐阳关在公主府,不准她出门…… 黄隶打了个机灵。姜枫容貌出色被乐阳相中,两年来吃尽苦楚才得中进士,换得一片新天地。谁知他摆脱了乐阳公主的阴霾,却落入了万岁的掌控之中,这位是国君啊,姜二这次…… 这般想着,再看笑得没心没肺的姜二,黄隶的目光便有几分怜悯的意味了。身为男儿,生得如此容貌,本就是一件祸事。 不远处,康皇后也瞧见了万岁盯着姜枫瞧。她不动声色地捏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任口中酸甜泛滥。她目光放在姜枫的两个女儿身上,尤其是跟姜枫长得很像的小女儿身上,含笑问道,“你们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读什么书?” 康皇后的目光是看向自己的,姜留便起身答道,“回皇后娘娘,在家时臣女等读《孝经》,学琴。” 《孝经》是大周女子必读的,康皇后点头,“除了读书学琴呢?” 姜留回道,“帮祖母和伯母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她们的娘病故,家中其他长辈待她们再亲厚,也不及生母。没娘的孩子,总是惹人怜惜的,仁阳公主温和道,“姜夫人病故后,这两个孩子还能教养得这么好,是极为难得的。可见姜谪仙在这两个孩子身上,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康皇后点头,“谪仙曾言他要孝顺老母,教养幼子,此生不再娶。本宫听闻,他连家中妾氏也遣散了。你们虽失去母亲的疼爱,但有这样一位慈父,亦是福分。” “是。”姜慕燕和姜留齐声应了。 姜枫居然连家中妾室都遣散了,也就是说这位大周第一美男子,送瑞谪仙姜枫,身边无妻又无妾?乐阳公主转眸望向姜枫,颇觉不可思议。 姜二爷细数了一番平西侯欠他的人情有多大后,忽然发现众人的关注点由平西侯爷孙,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被别人关注倒没什么,万岁对着他笑,他就不能没点表示。 姜二爷拱手,万分真诚地道,“大皇子天资聪颖,再得平西侯点拨,必定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待大皇子长大后就能更好地为万岁分忧解劳,当真可喜可贺。” 姜二爷说完,黄隶也跟着称赞,景和帝开怀大笑,“文泽今年才十二岁,若要他为朕分忧解劳,还得等几年。如今四海升平,外敌不足为虑,天下以民事为重,黄将军可愿留在朝中,为朕分忧解劳?” 早有准备的黄隶立刻道,“臣愿意,臣虽愚钝,但也想为君为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好,好!”景和帝连道了两声好。 姜二爷忽然明白了,景和帝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看天降是假,有事找黄隶和平西侯是真。因为今日景和帝要跟这两位说的话,不适宜将他们召入皇宫讲,所以当景和帝得知他们要出京来看白虎,便抓住这个机会出来,一块把事办了。 重新启用平西侯,又将黄隶留在了京中,免得仁阳公主在左骁卫捣乱,解决了心腹大患后,景和帝现在觉得天更蓝了水更绿了,鸟叫声也更好听了。于是,他起了骑射的心思,“两位将军与姜爱卿都是百步穿杨的高手,再次空座未免可惜,不如随朕去山边狩猎。” 说罢,景和帝命人前来御马,骑马向山边慢行,黄通三人骑马在后边跟着。景和帝回眸,目光落在姜枫矮矬的马上,“姜爱卿。” 姜二爷立刻催马上前两步,便听万岁问道,“爱卿在校场比试时,骑得便是这匹马吧?” “万岁您记性真好,就是这匹。这匹马名为得胜,是臣南下赶考途径杭州时,从那边的马场选的。”姜二爷爱惜地摸着得胜的鬃毛,向景和帝介绍得胜的好,“臣这匹马论马形虽差了一些,但它是真正的宝马,它能听懂臣说话,耐力好爆发力也不差,还很好养活。” 这样一匹劣马,竟也被他当了宝贝,本想借机送他一匹好马的景和帝打消了念头。 黄隶催马上前道,“谪仙去的杭州的马场,可是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罗大人告老还乡所建?” 现任的太仆寺少卿黄锦乃是黄通的同族侄子,黄通的三儿子黄雍也在太府寺担了个闲差,所以黄隶知道罗旭书在杭州开马场的事,姜二爷一点也不感到意外,“正是。万岁,臣这匹马和方才臣的儿子姜凌所骑的那匹马,都是从黄大人的马场选的。” “哦?” 景和帝颇为感兴趣追问了一声,姜二爷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他和儿子在马场选马的经过。 听到姜枫被他相中的马嫌弃,然后才选了主动靠过来的马,景和帝笑出了声,黄隶和平西侯都跟着笑了一阵儿。 便在这时,大皇子一马当先,带着姜家兄弟和黄家兄弟跑回来了。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凌所骑的马上,见那匹青灰色的马,确实比姜枫这匹出色很多,又是一番感慨。 大皇子到近前下马,将篮子里的樱桃送到父皇马前。景和帝看樱桃又大又红,便点头赞了几句,待听说这些樱桃是姜家兄弟和黄家兄弟帮着摘的,景和帝一挥龙袍,“赏。” 万岁赏了黄家和姜家的儿郎,康皇后便要赏姜家两姊妹和黄丽妍。她夸了几句后,便接着万岁的话头,给了赏赐。 姜大郎和姜凌得的是金叶子,姜家姊妹得的是头饰。待回到府中后,他们仔细向家里人讲了伴驾的经过,又将金叶子和头饰取出来,送到祖母面前。 姜老夫人仔细看过,笑道,“既是万岁和皇后娘娘赏的,你们自己收着便是。” 御赐的都是好东西,姜大郎将自己的四枚金叶子,一枚孝敬了祖母,一枚孝敬了母亲,一枚送给了怀孕的三婶,自己只剩下一枚。姜凌不跟大郎抢风头,将金叶分给了二郎、三郎和小四郎。姜慕燕与姜留也将自己所得的头饰分给了姐妹们,正在准备嫁妆的大姐分得最多。 两个儿子一人得了一枚金叶,女儿得了两只宫里的珠花,自己还得了一枚金叶,陈氏高兴坏了,回到东院摆弄了半晌的好东西,才丈夫感叹道,“万岁赏了孩子们,怎么就漏了二弟呢。” 姜松含笑摇头,万岁让二弟随驾出行,已是最大的赏赐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7章 新衣 伴驾同游同穴山归来后第三日,姜二爷非常高调地将兵部、吏部、京兆府转了个遍,表明他想做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决心和诚心。这一圈走下来,想争这个位子的二十几个人都歇了心思。 为啥要歇心?这不是废话么!万岁都带着姜二出城转悠了,他们再争也争不过姜二。 对于姜枫出任兵马司指挥使一职,兵部尚书李增奎没有任何意见。李增奎是黄通的旧部、黄隶的好友,所以不用黄家打招呼,他也不会拦着。吏部尚书丁海全被夫人吹耳旁风、平西侯亲自请他吃酒后,顺坡下驴地同意举荐姜枫出任此职位。因为这只老狐狸已经看出了圣意。 不想收姜枫为下属的京兆府尹张文江,挣扎了两日后,也不得不妥协了。现在他万分后悔向万岁提议裁撤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这真是赶走豺狼又来虎豹,姜枫可比余昌进更不好管。 周其文却道,“大人,凡事看两面。姜枫归入京兆府衙门,也有益处。 “什么益处?吃瓜果不用花银子了?”张文江哼道。姜二走到哪,鲜花香果便抛到哪! 周其文笑道,“非也。大人试想,以后若咱们再遇到棘手解决不了的案子、难处置的事情,便让姜枫顶在前头,岂不美哉?” 反正姜枫得圣心,他把差事办砸了万岁也不会怪罪他,自己确实可以少挨些骂,张文江的眼睛转了转,心动了。 京兆府少尹廖纲马上把自家大人往回拽,“大人不可,若姜枫事事顶在前头,岂不是让他抢了您的风头么?!” “廖大人此话差矣,姜枫不过是西城指挥使,岂能与府尹大人相提并论?府尹大人知人善任,将京兆府的差事办得周全,才能得圣心,才能……”周其文抬手往上指了指,意思是才能往上升。 京兆府尹与六部并驾齐驱,在往上便是阁老和丞相了,左右二相。身居左相的太傅尹骞已经五十五岁,张文江若能这几年表现出色,说不得就能升入内阁,将来还有可能接替左相的位子,位列文臣之首。 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待了六年的张文江岂能不动心! 于是,裁撤五城兵马司一月之后,吏部会同兵部、京兆府,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人选报到了内阁。杜海安含笑看过之后,将名单呈送御览,景和帝看过之后,又招两部尚书和张文江入宫商议一番,才在名单上写下“准奏”二字。 五城兵马司的人员尘埃落定,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高永虎、中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左元亮、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杜茂申三人升任指挥使,本科二甲第一名武进士姜枫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则由本科二甲第六名文进士乔增梓出任。 乔增梓乃是告老还乡的阁老乔龙奎之孙,景和帝完全是看在乔阁老为君为民操劳一生的份上,才同意让他出任此位。 有名次比姜二爷还差的乔增梓比着,姜二爷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便显得顺理成章了。姜二爷得了消息后,立刻跑去吏部领了任命状,然后又奔去礼部领了六品官服。 姜留学完琴送走雅正夫人后,书秋立刻跑过来,压抑不住欢喜地低声道,“姑娘,二爷的官服领回来了。” 这么快?不是说要先量尺寸,过半个月才能做好么?姜留的眼睛立刻亮了,“爹爹现在在哪?” “在北院。” 姜留立刻拉着姐妹们跑去北院,看爹爹的官服。待见到桌面上放着的一堆黑黑绿绿的衣服,姜留惊叹道,“这么多啊……” 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容儿说一说,官员的官服都有哪些?” “我朝官员官服共有祭服、朝服、公服、时服、丧服五种,武将还多一套戎服。不过,丧服得是国丧时才会下发。”这段日子一直在学男子冠服的姜慕容背得滚瓜烂熟。 姜老夫人满意点头,“很好。” 这时,姜二爷已更衣完毕,穿着一身绿色公服从里屋走了出来,美滋滋地踱着四平八稳的官步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问道,“如何?” 曲领大袖的六品绿色公服穿在他身上,让人觉得清爽洒脱,腰间的革带束出他的腰身,头上黑色的幞头罩住了一头的乌发,越发衬得他齿白唇红,面如冠玉。 姜老夫人点头,“好看,好看!” 姜慕锦小脸红扑扑,“二叔穿这个,比白衫还好看。” 姜留两眼放光,“爹爹穿上这身,一看就是位年轻有为的指挥使大人。” 姜慕燕和姜慕筝跟着点头,姜慕容则想象着自己的未婚夫婿穿上官袍之后的模样,脸比姜慕锦还红。 万分开心的姜二爷转了两圈,又道,“我再试试祭服。” 身着玄色繁琐的祭服、头戴平金七梁冠出来转着被众人夸了一圈后,姜二爷又颠颠进去换时服出来嘚瑟一圈。 大热天连换几身繁琐的衣裳,姜二爷折腾出一身汗,跑回西院沐浴更衣出来时,姜二爷见两个女儿正在给他整理官服,又美滋滋地坐在旁边看着。 夏季官服用的都是上好的丝绸,若是折叠放在衣柜中会有折痕,穿着不雅。于是小姐妹两个专门腾出一个衣柜挂父亲的官服。每样官服分里衣和外衫各两套,再加上大带、革袋、蔽膝、袍肚等配饰,七梁冠、獬豸冠、进贤冠、璞头等帽冠,竟满满当当装了一柜子。 姜留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官服,掰着手指头道,“除了夏服,还有春秋服和冬服,咱们还需要两个这么大的柜子。” 姜二爷笑了,“傻留儿,春秋时便将冬夏的官服放起来,这里只要这一个衣柜就够了。” 姜留歪着小脑袋道,“爹爹不觉得咱们在这里摆三个挂满官服的柜子很有气派么?” “不觉得。”颇有品位的姜二爷嫌弃地摇头。 姜留…… 姜慕燕安慰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才与父亲道,“夏日多汗,父亲每天回来换下的官服,便跟大伯的官服一样送去浣衣房清洗晾晒吧?” “这些你做主便是。”大闺女已学着管家,姜二爷便将西院的琐事都交由她做主。 姜慕燕点头,停了片刻才鼓起勇气,“父亲,燕儿想明日带着妹妹去探望外婆,请父亲准许。” “好。为父正巧去东市办点事,我送你们过去,办完事再接你们回来。”现在大闺女跟家里人越走越近,姜二爷对她去王家已不像之前那么抵触了。 而且他现在中了进士当了官,姜二爷也想去王家走一圈,气气王老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8章 送上门的衙吏 父亲要送她们去外婆家再接她们回来,这让姜慕燕欣喜不已。非常罕见地,姜慕燕小声央求道,“父亲明日可以穿官服么?” 自小,姜慕燕听外婆、母亲和外边的人提起父亲,都是说他一无所成、闲散放荡、凡事都要依靠父兄等,这让姜慕燕难堪又难受,曾无数次暗中埋怨父亲。母亲去世后,她对父亲的不达到顶点。 现在父亲靠着自己的努力中了进士,出任正六品官职,让姜慕燕觉得扬眉吐气,她迫不及待地想让人知道她的父亲不是一无是处的浪荡子,想听到别人夸她的父亲能干。 姜二爷摇头,“这次不成,为父还未去京兆府赴任,以后会有机会的。” 姜留不忍看姐姐失望的小脸,便与父亲商量道,“爹爹现在去赴任,明日就可以穿了。” 此次得了派书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共有五位,姜二爷不想当第一个上任的,让人说他迫不及待地想当官。再者,上任后就要去衙门当差,官身不自由,姜二爷想痛痛快快地玩几日再去。于是,姜二爷与两个闺女商量道,“要不,你们俩过几日再回王家?为父还有事要办,这几日不想去衙门当差。” 姜留看着父亲一本正经的模样,就知道他想的并不是什么正经事。姜慕燕伏身行礼,“不如等凌弟旬休时,父亲再带我们去?” 姜二爷点头应下,姜猴儿便跑了进来,“二爷,京兆府的周师爷来了。” “请他去前院书房,命厨房备午膳。”姜二爷站起来,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还不能穿的官服,才去前院见周其文。 见面之后,周其文向姜二爷道喜,姜二爷向他道谢,理所当然地他用膳。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后,周其文才道明来意,“西城兵马司人、事混杂,二爷若要理顺兵马司衙门的事务,怕是要费许多心思。” 姜二爷年近三十才得了这份正经差事,很想做好,便虚心像周其文请教,“周大哥在京兆府帮张大人处理衙门事务多年,最懂其中的门道,还请周大哥教教小弟,给怎么才能省时省力将事情理顺。” 周其文欠身,抬双手扶住姜二爷为他斟酒的酒杯,献策道,“有人才好办事,二爷应找几个得力的差吏,补齐兵马司衙门的人手。” 姜二爷深表赞同,“小弟跟周大哥想到一块去了,不过这一时之间,小弟手边也无人可用,不知您可有合适的人选?” 周其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瞒二爷,小人想为我家二弟在您手下讨份差事。我二弟周其武乃进士出身,曾出任长宁县丞,后因事罢黜,现在赋闲家中,正为生计发愁。” 姜二爷问道,“不知周二哥因何事被罢黜?” 周其文叹了口气,“说来也是他倒霉,肃州官场从上到下混成一锅粥,我二弟惜命,不想苟从,所以被人排挤丢了官……” 肃州官场的龌龊事姜二爷早就听裘叔说过,听了周其文讲他二弟的遭遇后,便道,“周二哥既是进士出身,咱们再四处使使劲儿,寻个外放州县的差事并非难事,让他在小弟的衙门内做事,委实屈才了。” 他二弟被扣的是克扣仓粮的罪责,有此罪在身,他日后升迁极为困难,跟着姜二爷这样宽容的上官做事,才能有好日子过。 周其文真诚道,“二爷您是大有前途的君子,他跟在您身边做事,比去人生地不熟的州县做事好上千万倍。若二爷不嫌弃,小人明日便带他来给您瞧瞧。您帮小人拿个主意,看他适合在衙门做事,还是适合去书院教书。” 周其文前些日子帮了他,姜二爷很是爽快地应下,“明日晌午,小弟在百味楼摆酒,咱们不见不散。” 不管事情成与不成,姜二爷肯见其武,就是给了他足够的面子,周其文站起身,一躬扫地。 姜二爷送了周其文出府,还未转身进去,便见一青衫书生快步向自己走来,“姜大人请留步。” 还未走远的周其文一回头,见到这快步走来的书生五官端正,行动儒雅,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么快就有人来跟二弟抢饭碗了,他得回去把二弟收拾得利利索索,尽快送到姜二爷面前才成。 这人虽不认识,但看着还挺顺眼,姜二爷停住脚步,看他找自己作甚。 这书生走近,拱手行书生礼,“小生化敦坊瞿伦学,拜见姜大人。” “姜大人”这个称呼,实在太合姜二爷的心意了,他嘴角含笑,让瞿伦学免礼后,问道,“你找爷作甚?” “大人,小生家住化敦坊三条巷,去年家母被刘家恶媳潘氏所害,幸得大人请陆雪明状师出手,才查得真相,为母报仇。请大人受小生一拜。”说罢,瞿伦学跪地行礼。 走到巷口的周其文转身,发现那白脸小子已经跪在姜二爷面前,以为姜二爷已经收了他,心里更急了,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等不到明日晌午了,他这就回家把二弟打扮整齐,送到姜家来! 姜二爷想起了这瞿伦学是谁,抬手让姜宝将他扶起,“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潘氏为恶自有国法收拾,你要谢便去谢审案的大人和陆雪明吧。” “大人有所不知,小生拜在陆状师门下,跟恩师学了一年多,深谙我朝律法,熟知状师做事的门道。小生此来,一为谢大人为母报仇之恩,二是毛遂自荐。小生想投入大人门下,此生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若有二心,天地不容。”说罢,瞿伦学又跪倒在地,抬手发誓。 姜二爷展扇笑了,方才他与周其文说自己无人可用,其实是客套话。在康安城混了这么久,姜二爷心里还真有几个不错的人可用。谁知他还没去寻人,想入他门下做事的人,就一个个蹦过来了。 能被陆雪明收入门下的,并不是废物。姜二爷问道,“你既入陆雪明门下,为何不做状师?” 瞿伦学道,“小生自母亲去世后,最恨的就是为非作歹的恶人,只有在衙门,小生才能除恶务尽。” 姜二爷点头,“你且先回去,爷考虑几日再说。” 这小子能不能用,姜二爷打算去听听陆雪明的意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49章 退货来得及吗 陆雪明身为状师,是京兆府官员们最不想搭理的人物之一。究其原因就是陆雪明将大周律法熟记于心,帮人打官司时又极为较真。试问,哪个审案官员想面对一个比自己还精通律法的状师? 姜二爷以前挺喜欢围观陆雪明帮人上堂打官司,现在他当了审案人,希望的就是陆雪明不要来给自己捣乱。 除了升堂辩护时,陆雪明不大喜欢说话,其实他也不用说话。他生得一双鹰眸、两颊瘦削,被他盯住时会让人有种自己要玩完的感觉,不用他说,对方就败退了。 不过姜二爷可不在这些人之列,在陆雪明的鹰眸之下,坦坦荡荡地姜二爷依旧乐呵。 陆雪明没应他的话,只问道,“二爷还有何事?”有事儿快说,没事儿赶紧走。 姜二爷乐呵呵地道,“瞿伦学说要去我的衙门做事,先生觉得他怎么样?” 陆雪明想了想,“瞿伦学知恩图报,他不会害二爷。不过若让他留在衙门会成为酷吏,于二爷的名声有碍。” 酷吏?姜二爷摸摸下巴,“明白了,先生当了这么多年状师也腻了吧,想不想去兵马司衙门做副指挥使?” 陆雪明无语,“不去。” 姜二爷本也没报多大希望,他不同意,姜二爷便跑去找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叔,让他给自己找个人当副指挥使。 裘叔好心提醒,“副指挥使须得朝廷指派,二爷不能自己找吧?” “爷是指挥使,手下用什么人当然是爷说了算。”姜二爷理所当然地道,“若府尹大人不同意要安插他的人,爷把他的人排挤走,再用自己的人就是。” 裘叔无语了片刻,便道,“二爷,兵马司衙事繁琐,用熟不用生,您不妨去衙门转转,挑个做实事的提拔来用。” “爷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西城兵马司没合用的,这人也得从其他衙门选。”姜二爷站起来,“给爷拿五百两银票,爷这几日应酬多,手头有些紧。” 因替两位姑娘打理栖霞晚和求本药材铺,还有他入股的逢春药材铺,裘叔请示二爷后,搭起了一条从外地收购草药进京贩卖的路子。姜二爷从不问他赚了多少,只缺钱用时便来找他要。 裘叔将银票交给二爷时,还不放心地叮嘱着,“想必有不少人要投到二爷名下,入衙门做事,二爷万不可因为抹不开面子就收些没用的闲人。这样长此以往,不只不能全了情分,还会损了交情。” 姜二爷哼了一声,“这些道理,爷比你懂。既然药铺的坐堂郎中医术不差,裘叔就用点药把脸上的伤疤去掉吧,爷的衙门忙不过来时,少不得要让你过去做事。” 姜二爷出了药行正要去中城兵马司找左元亮要个人去自己的衙门做事,却被一群满脸激动的商家围住了。 “谪仙,奴家听说您要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了,可是真的?” 姜二爷挺直了腰杆,轻轻颔首,“经兵部、吏部和京兆府三位大人举荐,万岁亲批,姜某确实要出任此位了,日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此起彼伏地欢呼声响彻西市长街,竟有人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二爷当指挥使,咱就有盼头了。” “二爷以后能管管街上那些赖子么?他们来回在小人的店门口转悠,吓得客人都不敢登门了。” “长条巷里刘万生的婆娘天天晚上哭爹骂娘,小人的娃儿被她吵得睡不着觉,二爷管管她吧。” “奴家铺子里的一个长工偷了进货的逃回老家,奴家派人追去,他硬说奴家看上了他,银子是奴家给他的。奴家才看不上他呢!二爷要给奴家做主啊!” “……” 姜二爷一本正经地听大伙七嘴八舌地说了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道,“好,爷都记下了,等爷上任后,该处置的都为大伙处置了。” 商户们欢天喜地地散了后,姜二爷将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消息很快传遍各条街巷。心眼活动的商贩立刻跑去兵马司衙门,要租西市中闲置未用的铺子,只半日的功夫,西市店铺再无空铺。 收了满满两大箱租金的兵马司衙吏乐得合不拢嘴,“讲这些点数清楚,记好账目,等二爷一上任,咱们便将账册交上去。” 得知高永虎和杜茂申已去京兆府叩拜府尹走马上任后,姜二爷也收拾停当,去了京兆府。 看到姜枫走进堂内,心中烦躁的张文江只觉眼前便是一亮。一样的六品绿色官服和乌纱帽,却被他穿出雨后青松的幽凉感。特别是当他给自己行礼后,抬头真诚而恭敬地望着自己时,张文江竟无端生出一股“他这样尊敬自己,自己再难为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的感觉。 张文江咳嗽几声,将这股莫名其妙的念头压下去,“姜大人可知,兵马司的职责?” 姜二爷详叙道,“抓捕盗贼、巡视风火、清理街渠、管理西市、编审店铺、赈恤灾贫……” 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比余昌进强多了。张文江满意点头,“不错。以后西城诸事,本府就交在姜大人手上了。西城若生出事端,本府唯你是问。” “是。”姜二爷弯腰应下。 “沈戎和余昌进先后被罢黜,西城兵马司衙门差吏人手不足,姜大人先辛苦些时日,待本府寻到合适人选再一一为你配齐。” “大人,下官趁着这几日空闲,寻了些人手,想充入衙门办差,请大人示下。”说罢,姜二爷将名单双手递上。 “坐吧。”张文江没想到姜枫办差如此上心,接过名单打开一看,见上边竟有十余人,“这么多?” “论制,兵马司应设指挥使一人、副指挥使四人、吏目一人,巡街副使八人。如今西城兵马司尚缺指挥使四人、吏目一人、巡街副使三人,衙差若干……” 张文江放下名单,“姜大人。” “下官在。”姜二爷起身行礼。 “虽说论制副指挥应有四人,但各衙门都是只设一人。”张文江解释道,弄一堆副指挥使,就要给他们发俸禄,京兆府可没这么多银子! “是,每个衙门都该补副指挥使和衙吏。” 看姜枫用一脸“还差这么多人,咱们该怎么办”的表情望着自己,张文江真想拉着他去皇宫面见景和帝。 他要退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0章 跟死人较什么劲儿 货物出手,钱货两讫,概不退换。 张文江默默吞下苦果,解释道,“如今国库空虚,各衙门皆捉襟见肘。咱们衙门只能给一位副指挥使、五位巡街副使发俸禄。”再多找了人,也没银子发! 姜二爷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张文江刚松了口气,却听这货道,“大人您也知道下官愚笨,只一位副使帮下官打理衙务,下官怕耽搁了正事。下官多找一位副指挥使,两位巡街副使,他们的俸禄俸禄由西城兵马司衙门出,您看这样……行吗?” 喀吧!张文江听到了自己青筋蹦出的声音。 周其文在一旁替姜二爷说话,“大人,论规矩各衙门确实可以多配些差官,由衙门为其量情发放俸禄。” “西城衙门哪来的银子!”张文江瞪眼。 衙门里银子多着呢,姜二爷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惭愧道,“是下官无能,才需多配人手,届时衙门无银发放,下官愿从自己的俸禄里拿出银子付他们的薪俸。” 张文江气道,“既然如此,你招他们入姜府为你做事?” 姜二爷笑得一脸灿烂,“下官是觉得他们若顶着正经头衔,能更好办差。” 张文江恨不得把名单摔到他的脸上,“由你!” “多谢大人!”姜二爷目的达成,美滋滋地出了京兆府,吩咐姜猴儿按名单知会这些人明日去衙门报到。 今日,他要带着两个闺女去王家。姜二爷整了整身上的官服,问道,“可准备好了?” “好了。”姜慕燕道,“女儿给外婆带了一件燕窝、两匹布。” 少了些,姜二爷道,“再添四项礼盒,两盒茶叶。” 奶娘去准备礼品时,姜留好奇地跑到爹爹身边看他的名单,“这些人都是爹爹要用的吗?” “大半是。”姜二爷之所以写这么多,是为了迷惑张文江,好跟他讨价还价。 姜留又问,“爹爹,他们都很厉害?” 姜二爷正无处炫耀,便抱着小闺女逐一给她讲,“都还不错。贺道斌和李长存是爹从其他衙门要来的能手,他俩以后就是爹的副指挥使,负责衙内诸事;周师爷的二弟本事也不错,任掌文书的吏目;瞿伦学先留下看看,史良勇是你白三婶家的人……” 听爹爹滔滔不绝地讲完,姜留忍不住问道,“那爹爹要做什么?”她怎么感觉差事都让手下干完了。 姜二爷非常认真地道,“爹体察民情。” …… 所以,你当了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每日还是四处闲逛?当官也可以这么轻松吗? 因早就得了姜家姐妹要来王家探望外婆的请帖,王访渔特意将这一日空出来,等姜二爷上门。 待看到姜二爷穿着一身官服从马车上下来,光彩照人地往那一站,王访渔就觉得他心里一定在骂自己。 孔氏异常热情地上来拉扯姜慕燕和姜留,请他们父女入内院。姜二爷本不想再迈进王家的大门,但王老夫人怎么说也是两个孩子的外婆,若自己不去,折的也是两个孩子的面子。 于是,姜二爷迈步径直到了内院,给岳母问安。看着女婿身着官袍,神采奕奕地站在自己面前,王老夫人忍不住想如果她的清荷还活着该多好,女婿中进士,她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姜二爷给岳母行完礼,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留下两个女儿,他先行离去。王访渔没想到妹夫连坐也不肯坐,只得边送他边说自己留在府中等他的目的。 “愚兄听闻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一职尚空缺,想为你保举一人,此人才高八斗……” “副指挥使的一职没有空缺。”不只没有,别的衙门只有一个,他有俩。姜二爷而心里美滋滋。 因他应了帮人在妹夫手下讨份差事,王访渔接着道,“副指挥使乃是你的左膀右臂,须得慎重。” “府尹大人已过目首肯。”姜二爷看着王访渔一脸受憋不得发泄的模样,心里爽透了。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自己吃了十几年的憋之后,终于轮到这道貌岸然的家伙了! 姜二爷从王家出来后,迎面便碰上了孔能的父亲孔全武,姜二爷这才想起来,孔能还在兵马司衙门大牢内关着呢。 还不等孔全武冲上来,便被姜猴儿拦住了。姜二爷上了马车后,直接命车夫出城,赶往姜家祖坟。到了祖坟上,姜二爷先给祖父和父亲磕头行礼,报上自己出人头地、可以帮大哥支撑门户的好消息后,便来到了王氏坟前。 他倒背双手看着墓碑上写着的“亡妻”二字,张了几回嘴,又闭上了,觉得有些无趣。 王氏都死了,他还跟她计较个什么劲儿!便是王氏活着,也不会因为自己中了进士、当了指挥使开心的。 王家内院,王老夫人正在跟外孙女们说了会儿闲话,便道,“雅正夫人还是每隔两日去教你们弹琴?” “是,夫人说燕儿和妹妹学得也很好。”姜慕燕靠在外婆身边轻声道。 如此算来,雅正教姜家闺女弹琴,已一年有余了,她甚少会教谁家的姑娘这么长时间。王老夫人皱起眉头,“燕儿,雅正夫人待你们如何?” 嗯?旁边啃水果的姜留,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抬头看过来。 姜慕燕滔滔不绝地讲着,“夫人除了细心教琴,还给妹妹送伤药,妹妹手腕上的伤口就是涂了夫人送的伤药,才没有留下疤痕。夫人还教燕儿画竹子,外婆您没想到吧,夫人不只琴弹得好,书画也极好……” 外孙女越说,王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紧,“你祖母与夫人相处的如何?” 姜慕燕笑得更甜了,“祖母也很喜欢夫人,她们经常坐在一起吃茶、聊花草。夫人送了祖母两株” 外孙女越说,王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紧,“你祖母与夫人相处的如何?” 姜慕燕笑得更甜了,“祖母也很喜欢夫人,她们经常坐在一起吃茶、聊花草。夫人送了祖母两株” 外孙女越说,王老夫人的眉头皱得越紧,“你祖母与夫人相处的如何?” 姜慕燕笑得更甜了,“祖母也很喜欢夫人,她们经常坐在一起吃茶、聊花草。夫人送了祖母两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1章 绿柳扶风 姜二爷离开祖坟上了马车,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姜猴儿一边给二爷打扇,一边问,“二爷这是怎么了?” “爷无事。”姜二爷懒洋洋地抬起一条腿靠坐着,一身在正经不过的官服,应是被他穿出闲散的气息。 姜猴儿眼睛一转,伸手去摸车壁抽屉里的冰着的酸梅汤,“二爷热不热,小的给您倒一杯冰镇的酸梅汤吧?” “爷不要冰镇,爷想长命百岁。”想到死后就要跟王氏躺在一个坟坑里,姜二爷心情很差。 长命百岁?姜猴儿眼睛转了一圈,就明白二爷是想到二夫人了。倒了一杯酸梅汤递上后,姜猴儿再献策,“二爷饮食有度、起居有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时辰已经不早了该用膳了,二爷今儿想吃什么?” 姜二爷望了望车窗外快转到正转到中天的日头,想着闺女们肯定要被王老夫人留膳,便懒洋洋地道,“爷想在溪边垂钓,你进城去买子料浇虾燥子面,五味灸鸡,再来一壶梨花春。” 姜猴儿跟了二爷多年,一听就知道他点的是城南留春阁的饭菜,立刻道,“二爷稍歇,马上就好。” 说罢,姜猴儿钻出马车,吆喝跟在车边的姜宝和呼延图,“呼延大哥,宝儿,你们俩一个去城南春茸巷留春阁买饭,一个去旁边的村子里弄条小船,二爷要在溪边垂钓,用膳。” 姜宝皱起眉头,“你怎不去?” 姜猴儿理所当然道,“我不会武功跑得慢。” 姜宝哼了一声,“留你与二爷在此,若有贼人来犯,是二爷保护你还是你保护二爷?老呼去找船,你去买饭,某留下保护二爷。” 呼延图也道,“猴儿,春茸巷在哪儿咱都不知道,你路熟,骑马来回跟腿脚也没啥关系。” 姜猴儿没词了,下车骑马奔回城取膳。 溪水边垂柳下,难得一片阴凉,姜二爷下车后转了一圈,便躺在柳条下微温的大石上闭目养神。 呼延图呼哧呼哧地弄了条小船赶回来时,姜二爷已经躺在石头上睡着了。他盯着姜二爷看了几眼,恨不得将他一脚踹进溪水里!姜宝拉住他,轻声道,“二爷睡着了一会儿半会儿醒不了,你找个背人又水暖的地方泡一泡,死猴儿买饭回来我再叫你。” 呼延图转身走了后,姜宝抱剑坐靠在柳树下。不得不说二爷很会挑地方,这儿风轻水潺潺,让人坐下就不想动,姜宝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 也不过睡了一小会儿,姜宝听到远处大路上有声响,立刻睁开眼睛,见一辆马车自路上经过。 这马车和车夫姜宝经常见,是雅正夫人的。她怎也出城来了?姜宝转头看了看以袖遮面睡得正香的二爷,又闭上了眼睛。 雅正夫人的马车内,夕霞也瞧见了远处溪水边的马车,跟姜宝一样,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师父您看,那是姜家的马车。” 还红着眼圈的雅正夫人转头,一眼便看到了躺在柳树下身着绿色官服的姜二爷。他今日不是带着女儿回王家么?怎睡在这儿了?穿着官服跑到城外溪水便偷闲这等事,全康安城恐怕也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纵使还沉浸在悲伤中的雅正,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夫人,咱们要不要过去?” 雅正夫人沉下脸,“过去做什么?” 夕霞喏喏道,“遇到了不过去打声招呼么?” “孤男寡女,避险还来不及,打什么招呼?你若再如此不知分寸,便去跟着于观主诵经,不必跟着为师出来了。”雅正夫人放下车帘,闭目休息。 夕霞刚出生不久便被人扔在紫竹庵门前,是紫竹庵的女冠于玄将她抱回庵中养大。雅正十五岁时家中遭逢巨变,欲到紫竹庵出家为女冠,并在观中住了数月。那时夕霞刚刚四岁,正是天真活泼的年纪。因夕霞陪着她熬过了最难的日子,雅正重新振作出庵以琴为生渐渐闯出名头后,应于玄之托收夕霞为徒,将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夕霞聪慧懂事,渐渐成为了雅正夫人的膀臂。谁知近来,她频频因姜二爷失了分寸,让雅正十分不悦。 “夫人,夕霞可以说两句心里话吗?”夕霞望着雅正夫人,眼里尽是慕儒之情。 “有些话既然不合时宜,便不要说。说出来于你于我,都无益处。”雅正依旧闭着眼。若让姜留见了她现在的模样,定要赞叹不已。雅正夫人未施脂粉的五官虽有些寡淡,但她出尘的气质,若独自芬芳无需人怜的空谷幽兰,别有一番风味。 夕霞忍了又忍,还是低声道,“夫人若错过,此生就真的……” 雅正夫人依旧平静如画,她心里如何想的,旁人无从知晓。 姜二爷在溪边睡足吃饱后,回城去王家接两个闺女回府。习惯使然,姜二爷一进王家便觉得通身不舒坦,看谁都不顺眼。他敏锐地发现,王老夫人看他的眼神不如上午时欢喜了。王家人向来翻脸比翻书还快,姜二爷早已习惯了,他的应对方法就是你让我不舒坦,我就让你更不舒坦。你向我甩脸子,我就给你甩回去! 于是,王老夫人也发现女婿的脸色比方才走时难看很多,便想着是不是儿子或儿媳跟他说了什么。这般想着,她的脸色更难看了。 姜慕燕很怕父亲与外婆起冲突,小脸变得刷白。姜留拉住姐姐给父亲行礼,然后扬起灿烂的笑脸问,“爹爹忙完了么?” 闺女一笑,姜二爷便顾不得跟人比臭脸了,低头笑道,“忙完了,过来接你们回去。” “算着时辰,哥哥该要散学了,咱们去接哥哥一块回府,好不好?”姜留甜甜地问。 “也好。”姜二爷点头,跟岳母辞行后,带着两个女儿出了王家,赶往状元街青衿书院。 散学后,姜凌与郭南雄一起从书院走出来,一眼便见到了父亲的马车。还不等他与郭南雄走过去,柴林桑便向箭一样飞了过去,“二伯!” “是八哥。”姜留笑眯眯的,不论什么时候,柴林桑总是这么活力十足。 柴林桑的嗓门足够大,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他们看到马车的车帘挑起,露出一大一小两张夺目的脸。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2章 合适不合适 夏日炎炎,日落之后才是最好的游玩之时。姜二爷接了儿子、郭南雄、二郎、三郎和刚刚进书院读书的小四郎,顺带上柴林桑,带他们去东市玩耍。 马车随着人流往前走时,姜慕燕轻轻挑起车窗帘往外瞧,一眼便瞧见了孟庭晚。 孟庭晚孤零零地站在书院台阶之上,瘦削的身影映在身后的墙壁上,有着说不出的落寞。姜慕燕像是被烫到了,手一缩放下纱,低头看着自己绣着兰花的衣裙。 旁边,姜留正在叽叽喳喳地跟爹爹说着方才王家发生的事,“外婆让留儿回去问问祖母,能不能让二舅家的两个表姐到咱们家一起学琴。” “你怎么回的?” “夫人说我们几个学了一年多的琴,正到了拔高的关键时候,她没精力再交更多的人,留儿把这话告诉了外婆,外婆就不说话了。”二舅母是孟家女,姜留可不敢把二舅家的两位表姐往家领,真不知外婆是怎么想的。 “答得好。”姜二爷捏起一粒樱桃,送入闺女的口中。 吃完酸甜的果肉吐出果核,姜留继续道,“外婆还问了好些关于夫人的事。她问夫人喜欢不喜欢我和姐姐,问祖母喜不喜欢夫人呢,还问爹爹觉得夫人怎么样。” 姜二爷被樱桃核卡住了,弯腰用力捶打胸口,两个闺女连忙上前上前帮他拍打后背。折腾了好一阵儿,姜二爷才将樱桃核吐出来,长长出了一口气。 姜二爷的脸被卡得通红,眼里挂着泪花,见两个闺女都担忧地望着他,姜二爷摆摆手,“爹没事。” 姜慕燕默默将樱桃收进了抽屉里放好,姜留坏心眼地追问,“爹爹是被外婆问的话吓到了吗?” “有点儿。”姜二爷靠在椅背上,叮嘱她们道,“这些话不准对旁人提起,尤其是你们的祖母,可记住了?” “是。”姜慕燕低头应下。 “为什么不能提?”小姜留继续坏坏地追问。 姜二爷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爹与她井水不犯河水,若被传出什么不雅的话,爹倒没什么,雅正夫人是女子,女子视名节重于生死。夫人好心教你们弹琴,咱们不能恩将仇报。” 嗯?爹爹觉得跟雅正夫人传出点儿什么来,对他并没什么,也就是说他并不反感这么传,所以…… 见妹妹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姜慕燕握住她的小手,一本正经地道,“父亲放心,女儿回去后会好好跟妹妹讲的。” 姜二爷点头,掏出一个钱袋递给大闺女,“待会儿想买什么便买什么,跟紧了为父,莫被人冲散了。” 姜慕燕不肯接,“父亲,女儿有银……” “多谢爹爹。”姜留怕姐姐再说下去,爹爹又要生气了,便一把抢过爹爹的钱袋,塞进姐姐手里,“姐姐,咱们买展新的转鹭灯吧,家里那盏被我玩坏了。” 转鹭灯又名走马灯,将灯内的蜡烛点然后,热气就会催动外边的灯笼转动。灯笼上贴着的剪纸影投射在周边的墙上,像是好些小人儿或小动物你追我赶,甚是有趣。 姜留过年时买了一盏,将它摆在房屋正中的桌子上点燃,然后追着影子跑,联系速度。前几日郭南雄觉得有趣,也跟着她一起转,结果他转晕了撞翻桌子,转鹭灯也摔坏了。 跟着爹爹出门的好处就是,干啥都不用花银子。他们一伙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饿一顿不花钱的大餐,出来时已华灯初上,白日里被烈日烤蔫了的康安城变得五颜六色,格外鲜活。 姜慕燕和姜凌拉住妹妹的手,姜二爷拉住小四郎,姜二郎等一帮小家伙在前边欢快地蹿来蹿去,叫嚷欢笑着,一直玩到戌正时分,才兴犹未尽地上了马车。 姜二爷将孩子们送到府门口,又跟着人出去吃酒玩乐。姜慕燕带着妹妹去北院拜见祖母时,按着爹爹的吩咐并未多提外婆的话。 待回到西院后,姐妹俩又玩了一会儿新买的转鹭灯和珠花,才沐浴歇息。躺在床上后,姜留发现姐姐翻来翻去地折腾,便问道,“姐姐怎么了?” 姜慕燕转过来面向妹妹,以非常非常小的声音问,“妹妹,你说父亲会娶雅正夫人么?” 原来是为了这个,姜留往前凑了凑,低声问,“爹爹如果娶雅正夫人,姐姐觉得合适吗?” “不合适。夫人性情高洁,她不会同意的。” 姜留…… “如果夫人同意呢,姐姐觉得雅正夫人嫁给爹爹好不好?” “父亲早晚会续弦,若夫人同意嫁,父亲也愿意娶,当然是好的。”姜慕燕的声音里没有一分不满,“夫人性情好,善持家,她若嫁进来,祖母就能歇一歇了。” 伯母陈氏拎不起来,三婶闫氏又怀了身孕,这段日子祖母是够累的。姜留觉得若雅正夫人嫁给爹爹,一进府就能管家。姜留觉得以雅正夫人的手腕,管家跟玩似的。 姜慕燕又接着道,“还有一点就是,夫人开琴行授琴艺多年,家底丰厚,若她嫁人,必定是十里红妆,嫁妆能堆满整整一座院子。她的嫁妆比娘亲还多,就不会惦记娘亲留给咱们的嫁妆了。” 姜留顿了顿,接着这个话茬道,“她不只不会惦记,没准还会在咱们出嫁时,再给咱们添几箱嫁妆。” “嗯,夫人她……很喜欢我……咱们,她若来了,咱们西院就有了女主人,有人教咱们该怎么为人处世了。”姜慕燕说完,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尖尖的小脸儿。 姐姐很喜欢雅正夫人呢,姜留翘起二郎腿晃啊晃。虽然爹爹和雅正夫人看着就不是一路人,但缘分这事儿还真说不好,万一月老愣把他俩往一块凑呢? “妹妹不能这样翘腿,让人看到了会说咱们没有教养的。”姜慕燕坐起来,帮妹妹摆好腿,躺下后又小声问道,“你说,咱们该跟祖母提这件事吗?” 姜留转小脑袋,“姐姐不是答应父亲不说了吗?” 姜慕燕拉着发丝,用小手指绕啊绕,低着头不好意思道,“我是答应父亲不说外婆问话的事,可没说不跟祖母说雅正夫人的事。” 姐姐的小脑瓜,越来越活了,姜留笑道,“外婆能想到的事,祖母一定也想得到,咱们且等着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3章 走路上任 姜二爷要娶继室,最大的问题已不是乐阳公主,而是景和帝和姜二爷自己。 因为姜二爷现在是进士出身的朝廷命官,掌管西城十九坊一市的民政事务,乐阳公主虽贵为皇亲国戚,也不敢再任意妄为,强迫姜二爷。 扫除了这个原本最大的障碍后,姜二爷再娶的路上还戳着一座大山——景和帝,这座山让姜老夫人无可奈何。当初姜二爷为了不尚乐阳,进宫面圣时在万岁面前讲过他与王氏感情甚笃,此生不会再娶。这件事康安城尽人皆知,若姜二爷再娶,便是欺君了。 其实这也不是没法子,姜老夫人最是清楚儿子哄人的本事,若他肯花心思,一定能哄得万岁同意他再娶的。可偏生,儿子没有一点这个心思!姜老夫人摸着花白的头发,心中一阵难受。 莫说再娶,便是纳妾枫儿都不同意,他宁愿去清平江!莫非自己闭上眼之前,看不到儿子有后了? 姜老夫人闭上眼,郁闷地长长吐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却见小儿子带笑站在自己面前。他这笑容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怎么眨眼就二十八了呢? “娘,儿去衙门了。”身着官服头戴官帽的姜二爷用完早膳更衣完毕,特地跑来跟母亲说一声,他要出门做事了。 姜老夫人将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驱蚊虫的香囊呢?” “在这里。”姜二爷抬了抬衣袖。 姜老夫人点头,“天气炎热,记得要多喝少,少上火。衙门的事情千头万绪,不是一日能理清的。” “儿明白。” “晌午回来用膳吧,娘给你做面条吃。”长子当差的地方在皇城,晌午回不来,小儿子回来就是几步路的事儿,姜老夫人怕他又跟人去吃酒,酒吃多了会伤身的。 “好,儿午时就回来。”本想约同僚一块用午膳的姜二爷应下,带着姜猴儿、姜宝出门。 见雅正夫人的马车停在门外的柿子树下,姜宝上前一步靠近二爷,低声道,“二爷,上次您在城南外溪边歇息时,雅正夫人的马车打路上过,车辙和马腿上都是泥,像是走了远路。” 姜猴儿立刻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雅正夫人父母的忌日就是这个时候,她肯定是跑去祭拜父母了。当年真是惨啊……” “猴儿。” “二爷您说。”姜猴儿立刻住嘴。 姜二爷一边摇扇一边道,“热。” “是。”姜猴儿立刻打开伞,为二爷撑起一片阴凉。从会嘉坊向北穿过长寿坊和怀远坊就是西市。西市分九区,居于正中的便是西城兵马司衙门所在。乘车前往太折腾,骑马前往最是合适。但天气炎热,姜二爷不想得胜遭罪,要步行前往。 坊有民居,市有商户,姜二爷一路上打着招呼,遛达着往前走。一刻钟的路,硬是让他走了一个时辰,让衙门的差官一顿好等。不过他们越等越开心,因为衙门大老爷如此拖沓,他们就可以跟着拖沓,日子会像之前一样好混。何乐而不为? 姜二爷没让他们白等,他到衙门时,姜宝和姜猴儿手里拎满了瓜果,立刻让众人口舌生津。 大伙拜见新任指挥使后,姜二爷见自己找的两个指挥使、都来齐了,便先为众人引荐了两位副指挥使、一位吏目、一位典使、三位巡街副使,然后向衙内众人言明众人的分工,“以后,民讼审案由副使贺道斌贺大人负责,西市诸事由副使李长存李大人负责,衙中琐事由吏目周其武负责,刑狱由典史瞿伦学负责,七位巡街副使分坊市负责各处风火、沟渠、治安。何处出了差错,本使就追究负责人的责任,轻者扣银,重者赶出衙门。可听明白了?” “明白!”众人响亮应了后,心里开始犯嘀咕事儿当让别人做了,大人您干啥呢? 姜二爷自信无比地道,“本使的差事,就是你们哪个的差事办不了办不成,便报到爷这里来,爷去办。不过你们也别什么事儿多推到爷面前,好好办差的,年底腊赐就足;不好好办差的,年底就拎根棒槌回去!爷不管你们是怎么进的衙门背后有谁,在爷这儿,都一样。” 若是旁人,哪怕是京兆尹大人说这话,他们都不信,但姜二爷说这话,他们信。他一介布衣时就能在西市混得风生水起,如今成了西市的老大,摆平西市更是不在话下。 与姜二爷混得很熟的捕快范铁生见姜二爷说腊赐时手划拉了一大圈,便试探着问道,“大人,小人们也有腊赐?” 腊赐,乃是腊月时赏赐官员的钱财、布匹、牲畜等。兵马司衙门内,有资格拿腊赐的只有正副指挥使和巡街副使,剩下的胥吏不只俸禄微薄,腊奉等也轮不到他们头上。 “有。年底时本使会将自己的腊奉拿出一半来,奖励你们。谁能拿多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还有,京兆府发下来的各种款项和奖赏,本使绝不揣到自己的钱袋里,余下的钱财咱们也是这个分法。”姜二爷见众人眼中放光,便翘起嘴角问范铁生,“范捕头,你儿子要娶媳妇,房屋彩礼置办好了没?” 众人哄笑,范铁生挠了挠日渐稀少快戴撑不起捕快帽的头发,“没。大人放心,小人一定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头做事,小人不求别的,就求年底时大人赐下的腊奉,够小人给我家傻小子赁间像样的屋子生娃就成。” 众人听了这话,想起各自家里的难处,心酸中又升起了期待,眼巴巴地望着他们的指挥使大人。 做衙差、捕快、文书等差事的胥吏,家中大多贫困,微薄的俸禄或补贴不足以让他们养家糊口。眼看着有品阶的官员们拿着丰厚的俸禄,做着体面清闲的差事,胥吏们心中自然不平,便托公询私,从告状之人、牢中犯人或街市商人身上搜刮钱财。虽然官员们也知情,但他们也知胥吏俸禄少,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考入衙门做事的胥吏,初时也大都是有些抱负的,若能正经体面地养家糊口,哪个愿意走歪门邪道。 姜二爷收了笑,认真点头,“若你认真办差,够。” 众人闻言,精神气都不一样了。姜二爷很是满意地点头,“日头毒着,大伙把瓜果分分,吃完了好生办差。诸位副使、典史留下,爷有话说。” 冯子瑞笑嘻嘻地问,“大人这瓜果是从哪个摊子上拿的,品相真好。”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如今爷已走马上任,不会再拿摊贩商家一个杏子一块糖,你们的手脚也给爷洗干净了,洗不干净的,爷亲自拿刀给你们剁了!” “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4章 谁才是君子 姜二爷上任一个多月后,姜家小姐妹们陪着大姐姐去西市首饰楼,相看最新的首饰式样。出门走了没多久,她们就发现了不同。 姜慕锦指着马车外的露面,“你们觉不觉得这路变平整了?” 姜留点头,“嗯。”以前这棵树下缺两块砖,走到这儿马车都得咯噔几下,现在砖被补齐了。 又走了一段,姜留发现盘踞在大槐树上多年的几个喜鹊窝没了。少了往树下拉屎的大喜鹊,这里变成了乘凉的好去处。五个老妇聚集在树下,一边做鞋一边唠嗑。 待到了西市,虽然具体说不出哪不一样,但姜留就是觉得处处不一样了。这都是爹爹的功劳,爹爹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办差,成效很是明显嘛。等爹爹回去了,她一定好狠狠表扬爹爹一顿,再替他捶捶肩捏捏腿。她没想到爹爹当了官后,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姜留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嘻嘻,谁知在首饰楼前跟着姐妹们下了车,姜留便听到了爹爹的声音,“留儿。” 她一转头,竟见爹爹就在边上。穿着一身熟悉的月牙白衫,摇着姐姐新给他画的扇子,跟以前一模一样。姜留跟着姐妹们给爹爹行礼后,问道,“爹爹怎没穿官服?” “热。”姜二爷几天就过了穿官服的瘾,换回了舒适透气的直缀。 ……好吧。 姜慕锦问道,“二伯是要去衙门么?” “旁边茶楼里新来了位说书先生,二伯去听听看他说得怎么样。”姜二爷让递给大侄女一个钱袋,“这里边是三十两银子,五两银子以下的首饰,你们可以一人挑一件,荣丫头可以挑一双。” 小丫头们立刻两眼闪亮亮,“多谢二叔/父亲/二伯!” 姜二爷颔首,又道,“去玩吧,乐天食府边上新开了卖凉粉的小肆,东西干净味道也好,你们可以去尝尝,彩衣巷不要去了,那边人太多。” “二叔不愧是西城指挥使,对西市的情况了若指掌,太厉害了。”进了首饰楼,姜慕容忍不住感叹着,心里又升起浓浓的不舍。再过三个月,她就要离开康安了,“咱们进去吧,挑好东西就去吃凉粉。” 指挥使大人家的姑娘们到了,首饰楼的掌柜亲自迎出来将她们请入楼中最好的雅间,亲自在旁边伺候着。 小姐们叽叽喳喳挑了好一会儿,每人都挑了合心意的首饰,心满意足地去吃姜二爷说的那家凉粉。刚进了食肆坐下,书秋就跑了过来,在姜留耳边低声道,“孟家大姑娘和大少爷进了乐天食府。” 这个时辰,孟庭晚该在书院里才对,他怎么跑到西市来了?姜留有些纳闷。姜慕容低声道,“我听说,孟家正在给孟雅娇议亲,男方是大理寺少卿刘守成的四儿子。” 姜慕燕诧异道,“刘俊才?” “好像是叫这个名儿,三妹知道他?” 姐姐妹妹都盯着,姜慕燕轻轻摇头,“我只知道刘大人家有两嫡两庶四个儿子,刘俊才是嫡子,在国子监读书。” “能在国子监读书,学问应该还可以。”姜慕锦道,“等大哥回来,咱们问问他认得不认得刘俊才。” 姜慕容喝了口添了蜂蜜的菊花茶,哼道,“一定不好。叫俊的都长得不均,叫才的都没才,他两样占齐了,能好到哪去?” 孟雅娇模样漂亮书也读得好,自小便受姜孟两家长辈的夸奖。长得没她好看书读得也没她好的姜慕容,天天听娘在她耳边念叨“你看看人家孟雅娇,再看看你”之类的话,所以她打小就不待见孟雅娇。 姜慕容说完看了一眼给六妹擦小手的三妹,姐妹中三妹与孟雅娇玩得最好,自己这么说,她不会觉得自己小家子气吧? 姜留见大姐姐看着她,抬头道,“大姐说得非常有道理,留儿也是这么想的。” “是吧!”姜慕容声音太高了些,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茶。 姜慕锦转转眼珠,嘿嘿笑着,“既然这样,大姐以后生了小外甥,干脆小名就叫阿丑和阿笨吧?” “噗——”毫无防备的姜慕筝喷了口茶,姜留和姜慕燕也笑倒了。姜慕容气得抬手拍姜慕锦,“我叫你乱说!” 不远处,乐天食府雅间内,孟雅娇摘下围帽,低声道,“你可看到姜家的马车了?跟在车边的奴仆就有八个,大半都是新人。” 姜家出事后发卖了奴仆,现在刚缓过来,就迫不及待地将人补齐了。孟雅娇抿抿唇,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庭晚,你最近可见到姜慕燕了?她可有跟你说话?” 孟庭晚想到书院门口那个猛然被甩下的帘子,皱着眉头道,“姜家人与此行无关,姐姐还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孟雅娇咬咬唇,望向窗外被太阳晒得发蔫的梧桐叶。她最讨厌梧桐树了,开花不香不雅,枝叶茂密毫无松竹梅的美感,凤凰居然会喜欢在如此庸俗的梧桐上筑巢栖息。就因为这一点,家家种梧桐。 越是优雅高贵的女子,越是会落在庸俗不堪的男人手里。孟雅娇咬唇,她才不要嫁给才貌平平的刘俊才,今日,或许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黄公子在何处?” 孟庭晚低声道,“他与人在楼内吃酒。姐姐,庭晚送你来,是念着姐弟的情分,你切不可失了分寸,丢了孟家人的脸。” 孟家,再也禁不得折腾了。 “丢孟家脸面的不是我,是三叔!”孟雅娇压不住心中的怒火。就因为三叔做下的恶事,导致祖父被连降三级,康安城人人避着孟家。受波及最深的就是孟雅娇,但是她在外边要装得淑雅高贵,不能与人吐槽。现在弟弟也这么说,她一一下就爆发了。 孟庭晚又何尝不埋怨三叔呢,因为三叔做下的恶事,他在书院里造人排挤奚落。不过孟庭晚向来推崇喜怒不形于色的君子之风,他没在接姐姐的话,只是转头打量窗外的景致。 门外的小厮跑进来,笛声在孟庭晚的耳边道,“少爷,黄剑云出来了!” 孟雅娇立刻立了起来,紧张地吸了几口气,才转身向外走。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5章 女子的小伎俩 大理寺少卿是五品官职,孟回舟降职为刑部郎中后,孟家女嫁大理寺少卿之子,算是有些高攀了。但是,孟雅娇不甘心。 因为她的祖父本是刑部尚书,因为她貌美明高,因为刘俊才平庸无能! 儿女婚事应由父母做主,孟雅娇的父母皆在博州,祖父给父亲去了封信说为她寻了门不错的亲事,父亲回信说她的亲事由祖父母做主。孟雅娇伤心于母亲不回来帮她,只得求了胞弟带她出来,为婚事做最后一搏。 早在三月前黄剑云入京时,孟雅娇便相中了他。一方面是因为黄剑云是黄阁老的长孙、任阳公主的儿子,另一方面是因为她看到黄剑云便喜欢。黄剑云的眸子不同于孟雅娇见过的任何男子,他的眸子明亮而温柔。当时宴会上那么多人,他独独对着她笑了,他一定也是心怡于自己的。想到他的笑容,孟雅娇的脸又变得发热。 她勇敢地站起来,松了松头上的点翠玉簪,迈着坚定又激动的步子,走出房门。 晌午时分,用饭的人很多。乐天食府大堂和各雅间都坐满了人。孟雅娇一出来便听到了嗡嗡的人声,她握紧了衣袖令自己表现出姑姑那样的从容淡雅,向左慢慢走去。 随着父母留在康安的黄剑云,因不能恣意骑马练剑而心中烦躁,常常从国子监翻墙出来玩耍。今日他在国子监读了半日的书,便拉着护国公的孙子康月良一起翻墙跑出来,在乐天食府填饱肚子避过最炎热的时辰,准备去西城衙门找姜二叔。因为昨日姜二叔说今天要带着人去捅怀德坊的一个大马蜂窝,捅马蜂窝他见过,但是姜二叔的法子很新奇,他一定要去围观。 康月良听着黄剑云讲他在左骁卫时熏马蜂窝的壮举,见有人迎面走来,便拉着黄剑云往旁边让了让。 “结果你猜怎么着?马蜂是熏跑了,但树也着了!因为这事儿,我爹抽了我五鞭子!”黄剑云嘴上不停,伸手比划着他爹怎么抽他鞭子的。 “啪!”黄剑云的手停住,循声低头看,发现地上有一支碎成三截的玉簪。 “姑娘!”孟雅娇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您的簪子掉了。” 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挥掉了人家的簪子,连忙抱拳道歉,又道,“在下碰掉了姑娘的簪子,照价赔给姑娘。” 孟雅娇盈盈屈膝俯身,捡起碎成三截的玉簪捧在手中,低声道,“不是公子碰掉的,公子无需破费……” “这簪子是我家姑娘生辰时,夫人送给姑娘的,多少银子都买不来!”小丫鬟怒冲冲地道。 “柳燕!公子莫听她胡说,小女子告退。”孟雅娇娇喝住丫鬟,俯身给黄剑云行礼,自始至终她的头都未提起 黄剑云见一粒泪珠落在这姑娘手捧的簪子上,心中过意不去,抬手拦住她,道,“这样吧,在下找人看看这簪子能不能修好,若能修好再还给姑娘。” 低着头的孟雅娇露出窃喜的表情,娇滴滴地道,“怎敢劳烦公子,小女子自己找人修补就好。” “不……” 黄剑云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康月良拉住了,“这位姑娘说得对,修补玉簪这等事,你懂吗?你痛快地补给人家银钱,让人家找工匠修补就是。” 孟雅娇身子一颤,握紧玉簪。 “也好。川子,取五十两。”黄剑云觉得康月良说得有道理,回头吩咐小厮秦川给钱。 秦川取了银票,递给柳燕。柳燕看着自家姑娘,不知该不该接。孟雅娇握紧了玉簪,低声道,“这玉簪值不得几个钱,不敢劳公子破费,小女子告辞。” 说罢,孟雅娇以她练了无数次的优雅身姿起身,款款向前走去,柳燕连忙跟上。 待她们走了,黄剑云才道,“你拦着作甚,你看现在弄得……” “她的簪子本就不是你碰掉的,你为何要赔?”康月良问道。 黄剑云愣了,“不是我?” 秦川小声道,“人家姑娘的簪子虽然不是公子碰掉的,但那位姑娘是公子抬手吓得往旁边一躲,簪子才掉的。所以……” 所以也算他弄掉的,黄剑云点头。 康月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对主仆,“你们当女人头上的簪子这么容易就能掉下来?你说那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这里?” 他怎么知道,黄剑云抓了抓热得冒汗的脑袋,“吃多了跑茅厕?” 康月良被这家伙恶心得差点把午膳吐出来,忍了忍才道,“你回头看那姑娘望着你没有?” 黄剑云回头,见那对主仆还没走多远,小丫鬟正在安慰她家姑娘,那姑娘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向自己这边望过来,那眼神说不上来地让黄剑云不舒坦。 他一激灵,连忙转回身跟康月良道,“望着呢,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用猜?康月良摇了摇头,一边拉着好兄弟往楼下走一边道,“你爹没有侍妾,你又在边关军营整日打打杀杀,才不晓得闺中女子的这些小伎俩。那姑娘你不认识?” 黄剑云摇头,“不认得,没见过。” “你仔细想想,上次赏花宴上见没见过?”康月良追问。 黄剑云皱起剑眉,“宴会上那么多人,我哪记得住。你认得她?” “她是刚被你舅舅贬职的刑部孟回舟的孙女,孟庭晚的姐姐。孟庭晚你知道吧?整日跟在秦成碧边上的小白脸。”康月良与秦成碧从小打到大,看跟在秦成碧身边的孟庭晚极不顺眼,“孟家人擅长装腔作势,你以后见着他们都避着点,免得着了人家的道。” 是那个派人劫走姜留的孟家人啊,黄剑云厌恶地皱了皱眉,快步往楼下走去。 “姑娘,他们走了。”柳燕小声跟姑娘道。 孟雅娇继续往前走,到前边的石缸边,呆愣愣地望着里边碗口大的莲花看了片刻,伸手揪下一片花瓣撕成碎片扔在水中,水里的小红鱼游上来,围着花瓣转了转,又沉入水中。 康月良! 走出乐天食府后往前走了一小段,黄剑云眼前一亮,奔到一个食肆门前,仰头问门前戳着黑脸门神,“鸦隐!你家姑娘在里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6章 马蜂窝 “六姑娘,黄将军家的大公子来了,想跟您说几句话。”齐嫂进来报事。 正在与姐姐们吃凉粉说八卦的姜留抬起头,姜慕燕先问道,“他说没说什么事?” “没有。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公子,书秋说是护国公家的康月良公子。”齐嫂回道。 姜留站起来,“姐姐们,我去看看吧?” 姜慕容点头,“六妹还小,三妹跟她一起去,快去快回。” 姜慕燕正有此意,跟着妹妹到了食肆外。黄剑云见她们出来了,跳过来笑道,“两位妹妹,你们怎跑到这来了?”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姜留指了指头上的招牌,“吃凉粉。” “这家凉粉好吃吗?”康月良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家的姑娘,见姜留儿的模样像极了她爹姜二爷,让人一看就觉得喜气,他便忍不住问道。 姜留点头,“好吃。” 店家热情招呼道,“天热,两位公子也进来吃一碗吧,咱们家的凉粉,连姜谪仙吃了都说好呢。” 姜留…… 姜慕燕…… 黄剑云的眼睛一亮,“来两碗尝尝!” 刚刚吃饱的康月良…… 见到黄剑云随着姜留进了路边不起眼的小铺子,乐天食府二楼的临街雅间打开的窗户内,孟雅娇狠狠咬住了唇。 看着姜慕燕进了食肆,孟庭晚才道,“黄剑云与姜家走得这么近,姐姐还是死心吧。” 又是姜家!孟雅娇恨恨地道,“自小到大,咱们就处处让着姜家,凭什么!” 凭什么?孟庭晚面无表情地道,“就凭祖父是姜家门生。” “祖父欠他们的情,早就还清了!”孟雅娇一脸倔强,“我绝不把他让给姜慕燕。” 孟庭晚有些不耐烦,语气也重了些,“你都试探过了,人家根本不认得你,你还要怎样?” 孟雅娇身体一僵,用力摇头。不会的,他方才回头看自己了,在宴会上,他也冲着自己笑了,他与她分明就是郎情妾意,两情相悦! 凉粉店内都坐满了,黄剑云只得要了两碗让小厮捧着,继续与姜留说话,“怎么样,去不去看捅马蜂窝?” “马蜂会蜇人的。”姜留摇头。 “你们躲在马车里,蜇不到的。”黄剑云很想带姜留一起去,“我捅过马蜂窝,可好玩了。” 姜留刚要摇头,姜慕容却道,“六妹,你们都去吧,我与二妹去买取东西就好。” 姜慕容紧给姜留使眼色,“看完捅马蜂窝,你们再跟二叔一起回府。” 黄剑云立刻道,“就是啊,咱走吧!” 姜留看明白了大姐姐的眼色,这是要她们仗着年纪还小,多与康黄两家的二郎接触呢。大周的风俗承自大唐,未定亲的少年少女同游也不会惹人非议。黄剑云人不错,姜留觉得让姐姐跟他多处处也好,“也好,三姐,五姐,咱们走。” 姜慕锦立刻站了起来,拉着三姐和六妹,跟着黄剑云他们往外走。目送妹妹们出去后,姜慕筝随着大姐坐下,便听她羡慕道,“真好。” “嗯。”姜慕筝轻声应了。她们以前哪有机会与国公、阁老家的子女相处,现在这样确实很好。只是可惜,这个“好好”都与她无关,因为她是庶女。 见到姜家三姐妹上了马车,跟着骑马的黄剑云一起离去,孟雅娇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在衙门吃瓜的姜二爷见自家闺女和侄女跟着黄家小子一块来了,挑挑眉道,“捅马蜂窝还早着呢,你们先吃瓜玩会儿,日头往下落时咱们再出发。” 晚上捅马蜂窝?姜留的兴趣也被勾起来了,接过爹爹递过来的甜瓜,问道,“爹爹要怎么捅?” “不是捅,你们等着就是。”姜二爷卖了个官司。 听到晚上才去,黄剑云便兴冲冲地道,“二叔,咱们去比箭怎么样?” 姜二爷摇头,“我得办差,你们去玩。” 黄剑云哦了一声,拉了鸦隐要去比箭。康月良对比箭没兴趣,坐在姜二爷身边向他请教,“短短两月,二叔便令西城旧貌换新颜,康安城有口皆碑。二叔是如何办到的?” 姜二爷示意康月良吃瓜,“是我运气好,衙内兄弟们起早贪黑,办事尽心尽力,办了不少实事。” 旁边伺候的衙役听自家大人这么说,笑得合不拢嘴,上前殷勤给大人递瓜。 康月良才不信,西城本是五城中最乱的,姜二爷走马上任后,除了他带来的几个人,差官还是原本那些,他们为何开始用心办差了? 姜留见爹爹不想多说,康月良却还想追问,便打断道,“这个瓜真好吃,爹爹在哪买的,留儿也去买几个给祖母带回去。” 姜二爷抬头看身边的衙役,衙役立刻道,“回姑娘的话,这瓜不是买的,是昨日小人等去常安坊通渠,常安坊的百姓感激大人恩德,今日送了一车瓜来,小人等推脱不过,只得收下了。瓜还有一大筐,小人这就给给老夫人送过去。” 主动要来的瓜就是没有百姓送的瓜香,衙里兄弟们吃着这瓜,心里都舒坦极了。 姜二爷摆手,“不必送,我走时带两个就好。” “是。”衙役立刻应了,“小人这就挑两个最好的出来。” 因要晚上才捅蜂窝,吃完瓜后,康月良随着姜二爷办差,姜家姐妹又跑出去逛西市。 待到天色将晚时,众人在衙门前集齐,赶往西市西侧的怀德坊。待到了怀德坊一处无人居住小院。这处院子应被荒废了不少时日,院中长满了杂草,难怪马蜂会在这里筑巢。 姜留抬头,在夕阳余晖中见到院内西厢房屋檐下,有个脸盆大的椭圆形蜂窝,上边密密麻麻地爬着一层马蜂,让她觉得头皮发麻。 “不能再往前走了。”姜慕燕握紧了两个妹妹的手,小声说着,生怕惊动了马蜂。 “这个算什么,我见过更大的,有这么大!”黄剑云比划着,“我用棍子一捅就下来了。妹妹们躲到车上去,看我给咱捅下来!” “莫急。这窝马蜂扰得左邻右舍不得安宁,今天得除干净了。”姜二爷拉住黄剑云,吩咐人开始准备。 姜留看着差官们端进来一个洗衣的大木盆,放在屋檐下,开始往盘里倒水。不对,姜留提鼻子闻了闻,不是水,是酒!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7章 好奇宝宝 是要用这一大盆酒烧蜂窝么?姜留看看四下的杂草,再抬头看看木质结构的老房子,表示很担忧。 几个武婢将三位姑娘护在中间,随时准备带她们撤出去院子。姜二爷回头看自家丫头都瞪大眼睛看着,便笑着吩咐,“鸦隐去把马车弄进来让她们躲在车里看。” 鸦隐提醒道,“这门太窄,马车进不来。” 姜二爷满不在乎地道,“将门框卸了,再进不来就拆墙。” 鸦隐…… 黄剑云立刻跳起来,“我去拆门框!” 康月良好奇地问,“姜二爷把这院子买下来了?” 姜二爷解释道,“有人托我在西城帮他找一处院子落脚,这个院子虽小,与东边的院子两院合一院正合适。” 姜留眼睛一亮,托爹爹找院子的一定是郭叔。既然要拆掉重建,那么拆门拆墙也就正常了,她好奇着西院是什么模样,便拉着姐姐出了杂草院,去看东边的院子。 东边的院子门开着,还有人住。姜慕燕左右打量了墙的宽度,低声道,“这应该是四间正房,或三间正房加左右耳房的宽度,加上方才三间正房的西院,住人是够的。 康安城寸土寸金,这两处院子,没有三五百两是拿不下来的。郭家家底薄,能拿出这些钱来已是不易。姜家当年能在康安买下现在的大宅子,是因为姜家在泉州本就属于富户,姜老太爷将泉州的田地变卖后,再加上他为官多年的积蓄,又向有人周转了些,才凑够银子。 九岁的武婢芹白见姑娘盯着面前的墙发呆,便自告奋勇道,“姑娘,奴婢爬上那棵大树看看里边有几间屋子吧?” 姜留摇头,“不必,我去问爹爹,便知道了。” 也对,芹白挠挠头,憨憨地笑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西院的院门已经被鸦隐卸了下来,但宽度还是不够,鸦隐和黄剑云开始扒墙。姜留正要跟两个姐姐过去看能不能帮什么忙,便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她回头一看,惊喜地挥舞小手,“哥!” 待到了近前,姜留才发现哥哥身后还有郭南雄。郭南雄下马与众人打过招呼后蹿进院子,跑到姜二爷身边,“二伯,就是这个院子么?” 姜二爷点头,“东院小了些,加上这里正合适。” 郭南雄小声道,“其实东边那院子够我和爹两个人住了。” 你爹回来后,你们就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了。姜二爷拍了拍郭南雄的肩膀,“宽敞些总是好的。” 郭南雄点头,为康月良介绍道,“月良,这是新科武状元之子郭南雄,这处宅子便是为他们父子寻的。南雄,这是你康大哥。” 两人相互见了礼,康月良笑道,“既是郭将军的府邸,月良也该出份力才是。南雄,你父亲殿试时的策论另辟蹊径精彩绝伦,让我等佩服之至。走吧,咱们去那边帮忙。” 郭静平殿试被点为状元,封五品宁远将军,所以康月良以“将军”称之。郭南雄见姜二伯没说什么,便跟着康月良往外走。 夏天蚊虫多,此院内杂草茂盛,蚊虫更甚别处。姜凌怕妹妹被文字叮咬,正带着人清理杂草,康月良和郭南雄也过来一起收拾。 让国丈护国公之孙帮着拔草,若是旁人肯定要感激几句或婉言谢绝,姜凌却只冲着他笑了笑,继续收拾杂草。 康月良虽长在护国公府,但也是武将之子,力气还是有的,待地方便清出一片地方,墙也扒得能容马车进入后,天已经黑透了。今夜云遮月,比往日要黑很多。 姜二爷吩咐小家伙们躲避好,便命人搬梯子上去捅蜂窝,姜家小姐妹们躲在马车里将车帘拉开一道缝,瞪大眼睛看着。 待捅蜂窝的人准备好,姜二爷便令人将多余的火把熄灭,只余下两个长长的火把,放在酒盆边上。 蜂窝被捅下来后,扑通一声掉进下边的酒盆里后,火把移到酒盆上放。蜂巢外的马蜂在夜间的视力不及白天,蜂窝落地后,马蜂都朝着被亮光飞去。随后,姜留便闻到了火燎马蜂的奇怪气味,听到马蜂落水的声音。 约莫过了两刻钟,藏得严严实实的姜二爷才问,“可有人被蜂蜇到了?” 黄剑云喊道,“二叔,如果有人被马蜂蜇到早就嗷嗷起来了,马蜂蜇人可疼了。” 姜二爷点头,带着众人上前查看大木盆里的情况。姜留看了一眼,见酒盆内飘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马蜂,让人头皮发麻。 姜凌拉住妹妹,“别怕,没被火烧死的马蜂,也被酒烧死了。” 姜留点头,跟姐姐一起躲到了爹爹身后。姜二爷吩咐人用盖子将木盆盖住,抬回衙门,然后便带着一群小家伙往回走。 康月良又追着问,“二叔为何用酒泡马蜂?” 姜二爷回道,“马蜂又称虎头蜂,它虽有毒,但用来泡酒却可以治病。” “能治什么病呢?”好奇宝宝康月良又问。 “用处可大了。”姜二爷摇着扇子道,“虎头蜂酒可活血止痛、祛风活络。风湿关节疼痛之人,每日饮些虎头蜂酒,可缓解疼痛。” 黄剑云问,“我祖父遇到寒冷潮湿天气,就会膝盖疼。二叔泡好酒后,可以给侄儿一壶么?” 姜二爷点头,“好,我给你留一壶,月良也带一壶回去。” “多谢二叔。”康月良紧跟在姜二爷身边,追问道,“二叔是从何处得知此方和捅马蜂窝之法的?” 后边马车上的姜慕锦低声道,“他这半天问了多少个问题了?” “很多。”姜慕燕也觉得康月良聒噪,心里默默给护国公府加了一行备注护国公之长孙康月良,话多。 接下来,康月良总是追着爹爹问东问西,也难为爹爹还有耐心给他解释,姜留听得想写个“闭嘴”贴在他脑门上。 待回府用膳后,姜凌和郭南雄去前院歇息,姜二爷把两个闺女留在了房中。看爹爹这架势就是有话要说,姜慕燕坐得笔直,头轻轻低着。姜留含着哥哥走前给她的糖,睁着明亮的桃花瞳,美滋滋地等爹爹说事儿。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8章 仇人 姜二爷看着风格迥异的两个闺女,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说重了吧,怕吓着大闺女;说轻了吧,怕小闺女听不进去。 教女这种事,实在不是姜二爷擅长的,他烦躁地挥了几下扇子,想着干脆不说了,改日让母亲跟她们讲。 “爹,姐姐,吃糖。”姜留看出爹爹的不自在,伸出已经不太胖的小手,手心里有哥哥给她的两块糖。 姜二爷盯着糖看了一会儿,才拿起一块扔进嘴里。姜慕燕见父亲给自己剩了块稍大的,也抬手捻起来,轻轻放入口中。一家三口坐在桌边,默默将糖吃完,又抱着茶杯喝去火的荞麦茶,气氛变得暖融融的。 姜二爷喝了两碗,才问,“你们怎么会跟黄剑云他们碰上的,又为何跟他们同行?” 姜慕燕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才道,“父亲,可有何不妥?” 姜二爷点头,“有些事本不该跟你们说的,但你们还是知道为好。万岁与仁阳公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和睦,所以黄剑云并非良配。” 姜慕燕的腾就红了,站起来急急解释道,“父亲,女儿没有……” 姜二爷点头,“为父知道你看不上他。” 姜留…… 父亲这是什么话!姜慕燕急得泛起了泪花,“咱们与黄家门不当户不对,女儿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姜二爷也觉得自己话说得不合适,抓过小闺女的手揉捏着,“黄隶与仁阳公主救过留儿,这份恩情爹一定会报,但绝不会把你或者留儿嫁到黄家去。以后你们要避着些黄家兄弟,莫让人觉得咱们有意与黄家结亲。” “是。”姜慕燕低头应了。 为了拯救一下被爹爹揉巴得生疼的小手,姜留也回道,“说。留儿和姐姐都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是为了我们好,我们都明白的。” 她这话说完,爹爹的手劲儿果然松了不少。 “以后,你们出门会友的机会少不了……”姜二爷想到将相侯门内院种种腌臜事,忍不住皱起眉头。王氏死了,女儿们还小,这些事情还得有劳母亲亲自教导她们,他说并不合适,但他可以给女儿们立跟主心骨,“你们出去玩时,若有人欺负你们,只要你们站住理,不管他家的门槛有多高,你们都给为父打回去。便是闹到万岁面前,为父也能护你们周全。” “是!”爹爹这话姜留觉得太中听了,回答得极为响亮。 姜二爷见小闺女跃跃欲试的模样,又补充道,“不是让你亲自出手,那些武婢和护院,就是留着这时候用的。” 哦!姜留乖乖点头。 姜慕燕鼓起勇气讲出自己的不赞同,“君子量大,小人量小。若女儿们与人斤斤计较,怕会落下泼辣的名声。” 若落个这样的名声,她们以后还怎么找到好婆家? 姜二爷哼道,“当君子有什么好,泼辣又有什么不好?为父巴不得你们泼辣些,让人不敢小瞧了你们,欺负你们。” 姜慕燕抿抿唇,头更低了。姜留感觉到爹爹揉巴她小手的力气更大了,委婉提醒道,“爹爹,女儿八岁了。” “八岁怎么了?你就是活到八十岁,也是爹的女儿!”姜二爷睁大桃花瞳,瞪着小女儿。 如果自己活到八十岁时爹爹还健在,还能捏着她的手说话,那该是多幸福的事。姜留笑弯了眼睛,“爹爹说得对,女儿不管多大,都是您的女儿。” 姜二爷的眉目重新舒展了,咳嗽一声道,“你们的亲事,为父是放在心上的。为父会为你们挑家风纯正的和善人家,让你们都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你们都不必大富大贵,人这一生,舒坦顺心最重要。” “是。”小姐妹俩应下后,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说现在姜慕燕身边已有一个仆妇三个丫鬟照顾,但她还是喜欢跟妹妹挤在一间屋子里,在一张床上睡觉说悄悄话。这日躺下后,姜慕燕却久久不语。 因天热只穿着小肚兜的姜留趴在姐姐身边,小声问,“姐姐在想什么?” 姜慕燕叹了口气,“父亲也是为了咱们好,只是……我不想在外落下泼辣不知谦让的名声,这总归是不好的。” 好人家是不会娶一个泼辣不知礼的媳妇回去呢?这会被人耻笑的,嫁妆再多也不行。 姜留轻声道,“姐姐知书达理,不会有人觉得你泼辣不知谦让的。爹爹的意思是让咱们不要被人欺负了还不敢还手。”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正确的相处之道,一味谦让只会纵容,让对方得寸进尺。 见姐姐还是不吭声,姜留又道,“明理的人,才不会因为咱们讨回公道就说三道四。不讲理的混人,他们怎么想的咱们才不管。就像爹爹说的,咱们顺坦顺心就成。” 姜慕燕还是担忧着,“可是混人会四处乱说,败坏咱们的名声。” 姜留顺着姐姐的思路想了想,才道,“姐姐,听信混人的浑话后,就跟着编排的人,会是明理的聪明人吗?” 姜慕燕摇头。 “所以,嫁入这样的人家的姑娘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说不定她们连自己的嫁妆也保不住。”姜留道。 姜慕燕立刻点头,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可以打回去,但一定得有理有据。” “好。”姜留应下。 姜慕燕又道,“其实咱们也可以不打回去,咱们回来告诉父亲或姜凌,让他们帮咱们打回去更为稳妥。” “嗯。”姜留点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说起报仇来,姜慕燕忽然想到一件事,“留儿,你知道雅正夫人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吧?” 姜留点头,“出城时马受惊摔死的。” 姜慕燕凑到妹妹耳边,低声道,“我告诉你的事,你不要与旁人讲。” 姜留点点小脑袋。 “我在外婆家时,曾听大舅母说过,夫人的父母可能是被人害死的。夫人的父亲名为苏汉青,任御史台的监察御史一职。大舅母说苏大人当时在收集官员贪墨的罪证,打算呈送御前,他就是被那些贪墨的官员灭口的。” “大舅母说的话,做不得准。”姜留道。 姜慕燕又道,“你没发现夫人最近教琴时会走神,咱们弹错音,她们察觉不到吗?” 姜留…… 她还真没发现,因为她也走神来着。 姜慕燕又小声道,“听说万岁要招一些外放官员回京,夫人最近频频走神,或许是这些回来的官员中,就有苏家的仇人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59章 一坛换十斛 身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身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谪仙大人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康安城百姓的关注。 得知姜谪仙天天在西市转悠后,京城大半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老妇,买布买首饰甚至买菜的地点,由东市和南市转到了西市。 西市各家店铺的东家、掌柜都笑得合不拢嘴,见到他家指挥使大人,恨不得将心窝子都掏给他。可是他家指挥使大人官风清廉,不肯收百姓一个李子,不肯拿百姓一根菠菜,这些人想掏心窝子,只能拼了命地夸他家谪仙大人好。 是以,姜二爷上任三月,官风好到万岁都知道了。什么叫浪子回头金不换,这就是!景和帝颇为欣慰地在早朝上狠狠夸奖了姜枫一顿,赏下一块“廉洁奉公”的匾额,并特意跟传旨太监提了一句,“听说姜枫泡了蜂酒。” 能混到万岁身边当太监的人,都是人精。于是第二日,姜二爷身着官服进宫叩谢万岁赐匾时,抱了一小坛子自制的虎头蜂酒。 不是姜二爷不想抱大坛子,实在是一盆酒这府要那府讨,早就分光了。现泡是来不及了,因他上次捅蜂窝泡酒后,康安城及城外周边的马蜂窝都捅了泡。现在康安城各家酒肆、药铺里,若没几罐虎头蜂酒,都跟不上形势。 姜二爷而今日抱的这一小坛还是他拿回府孝敬母亲的,现在改为拿来孝敬万岁了。 姜二爷走到宣德殿外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殿外值守的千牛卫副将宋春平。这家伙穿着盔甲站在太阳下,晒得满脸通红,姜二爷觉得他甚是可怜,路过他身边时低声道,“宋将军不放向左移三步,那处有阴凉。” 宋春平激动不已,低声道,“谪仙这身官服真好看。” 姜二爷愣了愣,觉得这家伙被晒傻了。自己身上这件是再寻常不过的五品官服,有甚好看的。或许是宣德殿出入的都是三品以上大员,宋春平见惯了紫色官服,才觉得他这一身绿很新鲜? 他这表情,也不像是嘲讽自己官职低。于是,姜二爷明白了。宋春平是在向自己暗示,自己身为五品小官,进去面见万岁时要注意身份和分寸。姜二爷领了这份好意,诚恳道,“多谢将军。” 姜二爷迈步进入宣德殿,立刻感受到了不同于殿外的凉爽,顿觉浑身轻松,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行礼谢恩。 景和帝放下御笔,见到姜枫身上的绿色官服顿觉眼前一亮,笑道,“平身。卿恪尽职守,朕心甚慰,才亲书匾额,以资鼓励。” 眼见着,姜二爷的眼睛便亮了,“臣就说那匾额看起来非同寻常,让人一看便觉得正气扑面,心绪为之平静,原来是万岁您亲手所书!” 景和帝闻言,哈哈大笑。 杨奉…… 虚伪! 左千牛卫大将军孔风阁认真端详姜枫的脸色,竟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阿谀奉承的表情,深表佩服。 景和帝笑够了,才问道,“卿所持何物?” 姜二爷连忙双手奉上,“回万岁,怀德坊一处破旧闲置小院檐下住了一窝马蜂,月前几度蜇伤人,成为大患。这是臣将马蜂窝捅下泡的酒,万岁赐匾,臣除了一片忠心无以为报,只得惶恐万分地将这酒带了一罐来孝敬万岁。” 瞧瞧人家多会说话!孔风阁觉得自己学到了眞髓,牢牢记在心里。 “呈上来。”景和帝连马蜂都没见过,更逞论蜂酒,还真有些好奇。 姜二爷将酒递上去时,低声与杨奉道,“这酒坛子里黑乎乎的看不清楚。” 杨奉会意,立刻命人取来琉璃盏,开坛倒出一盏蜂酒,呈到景和帝面前。 景和帝见晶莹剔透的琉璃盏中漂浮着几只马蜂,心中暗道,原来马蜂竟长这样,随后问道,“此酒有何功效。” 姜二爷啪啪啪地将马蜂酒的功效讲了一遍,随后道,“虽民间这样讲,但此蜂酒的功效绝比不上御医开的对症良药,臣请万岁不可多饮,您的龙体关乎天下苍生,若此浊酒伤了龙体,臣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恕罪。” 大周上下官员何止千万,真正关系他的,也只姜枫尔。景和帝颇为感动地点头,又问道,“这蜂为何都没有翅膀?” 姜二爷惭愧解释道,“臣捉蜂时用了火,蜂翅都被烧掉了。不过万岁您看,没了翅膀的蜂泡在酒里,是不是更顺眼了?装蜂酒果然得用琉璃盏,放在寻常酒盏里,都衬不出这样的风韵。” “卿言之有理。”景和帝颇为认同。 杨奉无语,孔风阁深以为然地点头。 景和帝又问道,“只一蜂窝尔,姜卿却兴师动众亲自前往灭之,此举妥否?” 姜二爷再拜,“臣禀万岁。被怀德坊内马蜂蜇伤的人,一个三岁稚子险些因此丧命,逃过一劫后归家便啼哭不止。他的父母怜惜孩子,只得移居别处。衙差前去查看后,回来报臣说马蜂窝大过人头,蜂不下千数,臣觉得祸不除必成大患,又怕衙差行动间出现差错被蜂蜇伤,这才亲自前往,将马蜂尽除之。” “臣入兵马司做事后,张大人曾数次教导臣说‘民生无事小’,说臣乃西城父母官,当以民生为重,自身为轻,身先士卒,不辞劳苦。至于您说的妥不妥,臣并没想过。臣回去后就去向张大人请教,若臣行为有偏差,臣立刻改之。” 景和帝听完颇为触动,“卿言之有理,官员当以民生为重,自身为轻。” 姜二爷再拜,提醒景和帝道,“臣禀万岁,此话是京兆府尹张大人教导臣的,不是臣说的。” 景和帝又笑了,姜卿为而不有,居功不自傲,果然是上品纯臣之德,“朕记下了。你好生办差,若有为难不懂之处,便多向京兆府尹请教。” “臣遵旨。”姜二爷领命。 景和帝又道,“蜂酒须配琉璃盏,这套琉璃盏便赐与卿吧。” 琉璃盏乃皇家专用,姜二爷真心道,“万岁,君赐臣不可辞。但是臣官不过五品,哪配用琉璃盏,臣惶恐。” 景和帝看他目光里闪着的真是害怕,再次感慨一番,才道,“那便赐卿美酒十斛,官窑酒器一套吧。” 姜二爷大喜,连忙谢恩,“臣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用一小坛蜂酒换去宫中美酒十斛,姜二爷这笔真是赚大了,他出宣德殿时,嘴都合不拢了。 待见到已经移动到阴凉处的宋春平还是满脸通红,姜二爷再次庆幸,自己没入千牛卫,真是太对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0章 奏事院 姜二爷将虎头蜂酒进献万岁后,康安城方圆十几里的马蜂都遭了殃,马蜂被人捅了个干干净净。更有胆大的,还妄图偷偷跑进天降的同穴山寻蜂窝,扬言要泡制天降虎头蜂酒。 这些人还没进入同穴山,便被羽林卫的将士拿下,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正在与柴易安、白晅等人饮御赐美酒的姜二爷得知此事,摇了摇头,“赚钱不要命。万岁早就下旨,私闯同穴山者要掉脑袋的。” 曹玉宝啃着五香卤鸡爪道,“总有人觉得自己运气好,偷入同穴山能全身而退。” 白晅推测道,“他们或许根本就没想进同穴山,只是打着这个幌子去同穴山附近转悠一圈,出来后好给自家的酒涨价,否则他们也不知只被打五十大板了。” “若是如此,他们的运气就更差了。”柴易安笑道。 “运道这等玄之又玄的东西,实令人难以琢磨啊——”姜二爷抬手,侍立在身后的姜猴儿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为二爷斟酒。这壶里装的可是御酒,洒一滴都让人心疼。 姜二爷说完,发现身边的兄弟们都盯着他看,便挑了挑眉。 曹玉宝吐槽道,“放眼康安城,还有哪个比二哥运道更好?” 姜二爷苦笑,“若我的运道真好,姜家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二哥这是否极泰来,来,吃酒吃酒。”白晅举杯与众人一碰,然后一饮而尽,“诸位,咱要走了。” “你去哪?”众人异口同声问道。 白晅看似满不在乎地道,“我爹为我请了恩旨,兄弟要去衢州任通判,过几天就走。” 曹玉宝愣了,“怎要去那么远的地界?来回多不方便。” 白晅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哼道,“老头子选的,我能有什么法子。” 州通判掌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诸事,品级虽只是从八品,却可对知州或州刺史行监察之责,乃实权官职。白晅为侯府庶子,以州通判入仕,虽说不上好,但也算过得去了。柴易安宽慰他道,“两浙路乃富庶之地,侯爷让白三哥去衢州,可谓用心良苦。” 白晅的姨娘便来离衢州不远的杭州,白晅去了衢州,也算是回到了母族祝家的地盘,只要他不捅破天,就能顺生顺水混过三年。 白晅与柴易安碰了碰杯,“你有什么打算?” 柴易安笑道,“眼看着姜二哥在西城衙门做的有声有色,我家老头子看我越发不顺眼了,让我去羽林卫历练几年。” 曹玉宝啊地惨叫一声,“你们都出仕了,以后小弟怎么办!” “二哥十二八岁中进士出仕,你今年才二十四,急什么。”白晅白了他一眼。 曹玉宝了无生趣地靠躺在铺着软垫的长凳上,“你们都去忙了,我跟谁一块耍?我自打十岁起,便跟着二哥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们要各奔前程,日后再聚便难了。四人沉默了片刻,姜二爷道,“玉宝,你不如跟我一样考武举吧。你书读得比我好,准备三年肯定能中进士。” 曹玉宝的父亲官工部侍郎,不能以恩荫入仕,若要为官只能走科举之路。曹玉宝很有自知之明,“小弟没二哥的力气,也付不出二哥那样的辛苦。” 姜二爷叹了口气,“若不是逼上绝路,我也到不到这一步。你且走且看,不急。” 白晅道,“二哥,小弟走后,白斐就托付给你了。交给别人,小弟都不放心。” 白斐乃白晅的儿子,今年五岁。相翼候府在西城延寿坊,算是姜二爷的地盘。姜二爷点头,但还是道,“你一走便是两三年,不如带上弟妹和孩子同去。” “我也想带啊——”白晅说着,声音便有了些苦涩,但他姨娘觉得若白晅和两个孩子都走了,等三年后他们再回来,相翼候府早就没了他们的立脚之地。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姜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斐儿有事,便让他来姜家或西城衙门寻我。” “多谢二哥。”白晅敬了姜二哥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姜二爷也跟着饮了。 柴易安笑道,“我家那臭小子天天往西城衙门跑,没给二哥添什么乱吧?” 姜二爷摇头,“他才几岁,能添什么乱。” “那颗不尽然,咱们像林桑他们那么大时,已经觉得自己是大人,四处惹是生非了。”白晅颇为怀念少时跟着兄弟们在外疯玩的时光。 柴易安哼道,“林桑可没咱们的本事,他只会追着留儿到处跑。” 曹玉宝嚷嚷道,“姜二哥,白四哥,要不你们俩亲上加亲得了。” 柴易安笑眯眯的,“我是想,不过二哥却舍不得。” 姜二爷笑道,“孩子们的亲事可不是咱们说成便成的,得他们同意才成,免得又凑出几对怨偶,伤了咱们兄弟的情分。待过几年孩子们长大了,看他们的意思再说罢。” 一群人喝道月上中天,才醉醺醺地散了。姜二爷靠在车壁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想到要各奔前程的兄弟们,目光有些发直,随口吩咐道,“在西市街道转转再回。” 转街道是姜二爷上任之后常做的事,转了几圈后,姜二爷缓过劲儿来,准备回府睡觉,谁知经过延福坊时,却看到了雅正夫人的马车。 她的马车没有停在听戏的大戏楼前,而是停在了进奏院不远处的角落里。若不是姜二爷眼尖,还真可能认不出来。姜二爷皱眉,吩咐道,“宝儿,你去看看雅正夫人可需人帮忙。” 进奏院乃是地方衙门在康安城中设立的“进京办事处”,康安城有四处进奏院,西城延福坊的进奏院中是大周西南的夔州路、梓州路和成都府路等六路衙门的进奏院。 西城进奏院中有几个差官非常好色,姜二爷担心雅正夫人是被他们困住,脱不得身。 姜宝过去跟雅正夫人的车夫说了几句话,便回来禀告道,“雅正夫人就在车中,并不需要人帮忙。” 姜猴儿立刻道,“夜深了,雅正夫人她一女子……” “回府。”姜二爷淡淡地吩咐道,雅正夫人虽是女子,但人家说了不需要旁人帮忙,姜二爷才没心思去理她的闲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1章 肃州马队 回府后,姜二爷习惯性地先去前院看自己的臭儿子。 见姜凌与二郎、郭南雄在书房内认认真真地读书,姜二爷欣慰的同时又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自在,便劝道,“书是读不完的,先睡饱了再读。” 三人起身应了是,姜二爷便盯着儿子看。 姜凌见父亲如此,便知他憋了一些话不说出来睡不着,天太晚了又不好去打扰大伯,便道,“父亲,儿昨夜又做噩梦,没睡好。” 看吧,没老子你就不行吧!姜二爷立刻得意洋洋道,“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睡不好怎行?为父回西院看看,待会儿回来守着你睡。” 待姜二叔走后,郭南雄羡慕地望着姜凌,“我有三个月没跟我爹一起睡了。” 奶奶去世后,郭南雄就跟着他爹相依为命,父子俩习惯了躺在床上聊聊这一天发生的事才入睡。 十三岁的姜二郎安慰郭南雄,“再过几天郭叔就回来了。” “嗯!”虎头虎脑的郭南雄笑得极为开心,“等我爹回来后,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早就等着呢。”姜二郎面上笑着,心里却有些苦涩,因他从未跟父亲一起睡过。 不过这股苦涩没能持续多久,身为庶子,他深知父亲待他并不薄。姜二郎揉揉脸,继续用功读书。 姜凌等了片刻,便起身去梳洗。梳洗罢回到房中,姜凌见父亲果然已经沐浴更衣,仰躺在床上晃二郎腿了。 姜凌走到床边,便听他爹一脸失落地道,“万岁赐的御酒喝完了。” “不是十斛么,这么快就喝完了?”姜凌随口应了一声,熄灯躺在床边,离父亲远远的。 “架不住衙门人多啊……”姜二爷叹了口气,又道,“你柴四叔和白三叔也要去当差了。” 这倒是个新消息,姜凌转头问道,“他们要去哪?” “你白三叔去两浙路的衢州,离着杭州不远。你柴四书去羽林卫,去哪一营还不清楚。”姜二爷语气里有着不舍。 衢州?姜凌凑近一点,“父亲,白三叔肯定会顺路去杭州吧?” “你要作甚?”姜二爷懒洋洋地问。 姜凌解释道,“肃州近日要送一批好马进京,所以太仆寺要腾地方放马。儿前日跟着黄华雨去挑了匹大宛马跟乌孙马配种所生的小马驹,想送给罗爷爷。” 黄华雨的父亲黄锦任太仆寺少卿,黄华雨自父亲那里得知消息后,立刻告诉了好友姜凌。 姜凌的坐骑青龙便是从罗旭书的马场选来的,姜凌一直想着从康安寻匹好马送回去,还上这个人情。 送马?姜二爷哼了一声,“爹的呢?” 姜凌知道他必定会这么问,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法,“爹不是有得胜了么,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得胜好的马了。” 那是自然!姜二爷美滋滋地道,“比得胜差点的爹也要,你妹妹还没合适的坐骑呢。” 姜凌回道,“儿给妹妹选了一匹,连……三姐的也选了,过几日便送回来。” 合着全家都有,就是他没有呗,姜二爷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明白儿子能从太仆寺挑出三匹马已是很了不起了,不过他不想夸他,随口道,“黄花鱼这名字实在好笑,你没少因此笑话人家吧?” “儿没有笑过。”姜凌应道。 “你嘴里没说,心里肯定笑过!想笑就笑呗,憋着多难受。爹当年跟你柴四叔他们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听着父亲不断追忆往事,姜凌知道他舍不得柴四叔他们走,便道,“过几天郭叔就回来了,爹可以跟郭叔一块吃酒闲话。” “他无趣的很,只会说些让人扫兴的话。”姜二爷抱怨了一句,心里又道人家要带着娇妻回来赴任,新婚燕尔新官上任,哪有功夫跟自己一块吃酒闲话。“睡吧。” 将心里话倒出来的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很快便睡着了。姜凌听着父亲绵长的呼吸声,也闭上了眼睛。 门口的姜财听到屋里没了动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厢房,今晚他不必守夜了。少爷自己或许没意识到,但挨着姜二爷时,少爷确实能睡踏实,与姜二爷在一起时,他的话也越来越多。 第二日一早,姜凌早早起身去花园跑圈炼体,姜二爷被他吵醒,嘟囔一句翻身继续睡。姜凌唤道,“大伯每日早上都去花园走几圈,父亲今日又不去了么?” 姜二爷含含糊糊地道,“你大伯办差一坐就是一天,爹要四处跑,跟他不一样。” “父亲现在不起,待会儿就不能准时去衙门做事了。” “爹晌午再去。” 姜凌提醒道,“您这样懒惰,对得起万岁手书的匾额么?” “……万岁要爷廉洁奉公,可没要爷勤勉……” 一日不练,功夫便会倒退。父亲自殿试后便没勤勉过,他的枪法估计都要忘光了。姜凌懒得再理他,轻轻合上房门,快步赶往花园,妹妹还等着他呢。 姜二爷没能睡到晌午,便被姜猴儿叫起了,“二爷,张大人传您去京兆府议事。” “议事议事!天天议事!议事又不办,议它作甚!”姜二爷被吵醒,甚是不悦。 “不是人人都有您的本事,说把事办了就能把事办了。”姜猴儿最知道他家爷想听什么,连声劝道,“二爷且忍忍吧,去了吃几杯茶就该用午膳了,小人在京兆府旁边那家包子铺给您点好汤饭,等您出来。” 想到包子,姜二爷终于爬了起来。待他乘车赶到京兆府时,其余四城的指挥使已经到了。 姜二爷进门便向京兆府尹张文江请罪,“因下官去察看西市各处汲水器具是否齐全,得大人召唤匆匆赶来,还是迟了一步,请大人责罚。” 假话,你肯定是偷懒去了!京兆府少尹廖纲幸灾乐祸地等着,听府尹大人训姜二。 谁知张文江却和颜悦色地道,“西城各处潜火军可有懈怠?” 嗯?众人皆诧异地望着他家府尹大人,怎大人今天这么好说话? “下官走访过的都无此情形,只是有些汲水木桶破损需更换。”姜二爷也察觉到府尹大人心情不错,趁机讨要东西。 “你着人将破损详情列出报上便是,坐吧。”刚在早朝上被万岁点名赞扬过的张文江,现在看着姜枫格外顺眼。 “是。”姜二爷直起身,坐在末位。 跟往常议事一样,张文江先将早朝的情形通告给众下属,中间穿插他任京兆府尹这些年的功绩和辛劳,又畅想大伙如他一般勤勉将来会入之何后,才说到正事。 “朝中和地方官员考课升用在即,尊圣上旨意,吏部已陆续招各路官员进京。你等尽快派人清查辖区内奏事院及周边情况,排除险情。” “是。”神游四方的官员们魂归正位,齐声应道。 “肃州护送马匹的队伍将在三日后到达,由金光门入城,至太仆寺受万岁亲自检阅……” 听府尹大人说到兵马由金光门入城,北城兵马司指挥使乔增梓立刻转头望向姜二爷。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2章 探监 康安城共有九门,东西南各三门。西南的延平门属西城姜二爷管辖,西北门开远门属北城乔增梓管辖,西正门金光门和东正门春阳门相贯通的东西长街,是北城与西城的分界线。 肃州的军马自金光门入城,该由谁去维护治安、疏通街道呢?这次办差,可以直接将军马送到太仆寺,说不定还能见到万岁。这可是露脸的体面差事。 姜二爷看出了乔增梓的渴望,便在桌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让他讨下这个差事。乔增梓感激不已,在桌下抱了抱拳,待府尹大人说完,他便主动道,“大人放心,下官定会带人疏通街道,管限行人,确保军马平安送进太仆寺。” 张文江见姜枫并无争夺之意,心下十分满意,又说了几句后,才道,“姜大人治理西城有方,声名传入金殿,得圣上赐匾称赞。尔等当以姜枫为楷模,克己勤勉,令康安城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有口皆碑。” “是。”其余四城的指挥使齐声应了。 姜二爷连忙站起身,“下官不敢居功,是大人您不厌其烦地教导,才令下官茅塞顿开。圣上夸奖下官时,下官也是这样跟万岁讲的。” 廖纲…… “也是姜大人聪慧,本府稍加点拨几句,便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张文江笑得颇为欣慰,他没想到姜枫上任才三个月,就给让他在万岁和群臣面前露了这么大一个脸,这样的下属,谁不喜欢? 站在张文江身后的师爷周其文也不断点头,不错,非常不错,姜二爷这差事办得比他想的还要好,他二弟这次真是跟对了人。 被西城抢了南市不少生意的南城指挥使高永虎操着他的大嗓门问道,“张大人,下官有几件事想向姜大人请教,成么?” 张文江点头,“同僚交互,学人之长避己之短,乃是好事。” 高永虎就不客气了,“姜大人,高某听说你许了自己一半的腊奉给西城衙门的差官们,可有此事?” 这世上就没不透风的墙,姜二爷也不隐瞒,一脸肉疼地道,“不错。在下才不及诸位,只能仰仗衙门的差官多多出力,所以才出此下策咬牙割肉。” 听了他的话看了他肉疼的表情,其他人心里总算平衡了些。官员年底最大的一笔进项便是腊奉。依惯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年底的腊奉是三百两,姜枫许出一百五十两,也确实是割肉了。 东城的杜茂申则问道,“姜大人此举确实别出心裁,杜某想向姜大人请教的是,你是如何约束西市那些地痞无赖的?” 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大伙都盯着姜二爷,等他说话。姜二爷一脸真诚道,“地痞最是无赖,不听管束,诸位大人试想,他们整日在坊市间闲混为恶,为的是什么?” “好吃懒做!” “坑蒙拐骗!” “打架斗狠!” “……” 众人七嘴八舌地列了十数挑地痞们的可恶之处,对其深恶痛绝,却也无可奈何。因他们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抓了打几板子罚些银钱,他们出去后还是老样子。 姜二爷耐心听大伙说完,才道,“归根到底,他们要的就是脸面和银钱。姜某跟衙内官员们商量后,便在西城布控,将他们都抓进衙门吓唬一番……” “他们哪会吃这一套,大伙诚信请教,姜大人这样糊弄,不合适吧?”廖纲立刻道。 姜二爷笑道,“廖大人莫急,窃听在下慢慢讲来。在下将这些人抓来吓坏一番后,也给了他们赚钱两条赚钱的门路:一是西市有商贩敢缺斤短两坑蒙拐骗,只要他们人赃并获送至衙门,便将商贩罚银的一半交给他们做赏钱;二是,但凡有贼人入西城行盗窃、拐骗等事,他们抓住之后,按照贼人的罪责轻重,给予奖赏。” 中城兵马司的左元亮道,“如此这般,衙门岂不是要拿出大笔的银两养着他们?” “左大人所虑很有道理。不过地痞无赖们对坊市的熟悉程度远胜你我,有了他们帮忙清市擒贼,坊市安宁,百姓才会安居乐业,商贩生意兴隆,所缴税钱便会增多,若细细算来,入还是能敷出的。”姜二爷解释道。 众人若有所思,廖纲继续鸡蛋里挑骨头,“姜大人此举,不就等于让地痞抢了巡城官兵和捕头的差事么?” 姜二爷正气凛然地道,“廖大人,地痞无赖也是我大周子民。为官者当爱民如子,给他们指条明路让他们回归正途,有何不可?若经过几个月的历练,他们能担起巡城官兵和捕头的差事,咱们便将其招安纳入衙门。多出来的人手可派上其他大用处,岂不是两全其美?” 廖纲被姜二爷说得哑口无言,京兆府另一位少府尹赵敏德站起身拱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姜大人心怀善念和大义,敏德敬佩之至。” 姜二爷连忙拱手,“赵大人近三年审理的大案卷宗,下官都有认真品读,大人您每次都能通过被旁人忽略的蛛丝马迹追出凶手,下官对您才是敬佩之至。若下官能有您的一半办事,也不至于将腊奉让给贺道斌了。”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张文江对今日议事的成果颇为满意,又说了两句便让众人散了。 这时已到了吃午膳的时辰,乔增梓对姜二爷治理西市的法子非常感兴趣,想借着请姜二爷用午膳的机会,再向他请教一番。谁知姜二爷却留在房中与张大人说话,乔增梓只得先行一步。 议事厅内,姜二爷嬉皮笑脸地站在张文江面前,“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应允。” 正熏熏然地张文江立刻警醒,“你先说什么事。” 姜二爷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下官想去趟死囚牢,问一问孟二,为何这么恨下官。” 今日机会难得,姜二爷想趁着张文江高兴,试一试他的态度。这次不成,还有下次,下次还不成,他就不经过张文江这一关,直接买通牢头进去!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问也罢。”死囚牢哪是说进就能进的,张文江不应。 姜二爷望着张文江,悲痛道,“大人也知,下官的妻子死后,只给下官留下两女一子,他们是下官的命根子。孟二恨下官恨到想要了留儿的命,这让下官费解又惊恐。下官想问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是否孟家其他人也这么恨姜家。若不问明白,下官寝食难安。大人您也知道,下官的祖母、父亲、妻子都已离世,下官再也承受不了亲人亡故的悲痛了。” 张文江与姜枫对视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妥协道,“一个时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3章 孟三的恨 京兆府的大牢,比西城兵马司的深,也比西城兵马司的大,关押在这里的都是重刑犯。 由周其文亲自在前边引路,姜二爷走下一阶阶的台阶,走到大牢的最深处——死囚牢。 按照大周律法,京兆府掌都城康安及京畿十余县的民事,小错小罪关押在县衙或兵马司衙门,大错才会被押解至京兆府审理判刑,被关在这里的犯人,大多不可能活着出去。 这里的犯人,比起刑部和大理寺的还要惨,可称为最惨。 因为,相当于现在最高人民法院的审刑部和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大理寺中关押的犯人,要么是穷凶极恶的大盗,要么是翻了大错的官员,万岁、内阁大臣可能会招审,所以这两处的大牢不会太苛待犯人,免得万岁或阁老们召见囚犯时,斥责两处官员暴戾。 京兆府大牢中的犯人,犯的罪还够不上去刑部大牢,提不起万岁和三司官员的兴趣,所以这里全由京兆府尹说了算,牢头就是这些犯人的天。若家中有银钱贿赂牢头的,还能过得舒坦些,否则生不如死。 孟家有钱,所以孟三还是死囚牢中过得最好的一个。但这种好,也只是相对的。 京兆府已将今秋要斩的犯人所犯之罪以及罪证上报刑部和大理寺,两处衙门核准后,入冬之前死囚牢就会被清空。日子倒数的死囚犯们,整日处在恐怖和绝望中,所以精神极差。狱卒提着明亮的火把进来,也引不起他们的一点兴趣。 火把被插在孟三牢门外,身着官服的姜二爷站在牢门前,看着坐在木床锦被上头发凌乱但还不算脱形的孟三,吩咐道,“将牢门打开。” 周其文躬身恭敬道,“请大人三思,死囚犯穷凶极恶,若您进入牢中被犯人伤及贵体,万岁和府尹大人都会因此震怒,将囚犯千刀万剐的。” 这厮能混到京兆府吏目的位置上,能力和眼神真不是吹的。这一句话便将姜二爷捧到了天上,又顺带警告了牢里的孟三。 苏牢头也立刻道,“师爷,姜大人百步穿杨、神枪盖世、力大无边,岂会被小小毛贼伤到!” 这家伙虽然直白,但话也很中听。姜二爷翘起嘴角,“本使与孟三乃是发小,他要掉脑袋了,本使来送送他,在牢外有些不像话。劳烦苏大哥开锁。” 苏老头立刻命人开锁,又搬了把椅子放入牢中,请姜二爷落座,才退到牢外。 姜二爷将手里的包子放在还看得出漆色的桌上,“京兆府门前老冯家的肉包子,吃不吃?” 这家包子是孟三之前最喜欢吃的,但现在他却装世外高人,眼皮都不抬一下。 姜二爷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抬手将包子交给周其文,“这些包子分给牢里的兄弟们当午膳,师爷也去用膳吧,本使与孟三说几句话。” 孟三的眼珠子转了转,依旧不看该死的姜二。 姜二爷坐没坐相,抬起一条腿踩着椅子,身体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道,“你二哥做媒,你爹做主,将你大哥的长女孟雅娇,许给了大理寺少卿刘守成之子刘俊才。刘家的家风和刘俊才的品行,你我都清楚。你猜,你爹为什么将孙女送入火坑?” 孟三的眼珠转悠得更快了。 他这一紧张,姜二爷便知他想到了,“你出银买凶的案子,是万岁下旨,京兆府尹亲办的,刑部和大理寺都不敢驳回你的死刑。你爹这么干,是想着等你行刑时来个偷龙转凤李代桃僵呢,还是想让你诈死脱身呢?” 孟三满是黑泥的指甲猛地抓紧了身下的潮湿的被子。 姜二爷放下腿,身体微微前倾,嗓音浸着比四九北风还透骨寒意,“爷现在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万岁面前的红人,京兆府尹寄予厚望的部下。爷会盯着你,直到你人头落地血溅菜市口。死里求生?你想都别想!” 在如此下贱肮脏的地方,支撑他撑下去的便是这念想。姜二却要将这点念想掐断,孟三猛地抬起头。姜二疯子身上与死囚牢格格不入的光鲜官服和面孔,灼伤了孟三的眼,让他嫉妒欲狂,嘶哑着吼道,“姜二你个没爹教的畜生!杀人不过头点地,老子与你有没有血海深仇……” 姜二爷忽然抄起桌上的冒着热气的茶杯,狠狠掷向孟三。茶杯砸在孟三脑袋上裂成两半,热水浇得他一激灵,连忙抬袖去擦。 还不等他的袖子碰到脸,姜二爷已经到了,一脚将他扫到床下,再一脚,孟三便如一块烂泥摊在了牢内石壁上,又缓缓滑到地面,被姜二爷踩在脚下。姜二爷想揍他很久了,今日才得着机会,岂会手下留情。 孟三上次挨打,还是他爹得知他买凶绑架姜留时。入狱后,他未受一点皮肉之苦。姜二这几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孟三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被他打断了,肠胃也绞在一起,他嗓子发痒吐出一口血后,再抬头看到姜二凶狠的模样,真得怕了。 姜二要现在就杀了他! 孟三声嘶力竭地大喊,“来人啊快来人啊,姜二疯了,要在狱中行凶——救命啊——” 牢房门口的牢头和狱卒置若罔闻,依旧背对牢房,安静地啃包子。 早就想揍他的姜二爷,右腿踩在孟三身上,俯身以手肘撑住膝盖,冷森森地道,“没有血海深仇,你为何要让人要了留儿的命?敢动爷的女儿,你就得死。” “她不是还活着么!”孟三挣扎道。 “那是因为她运道好,你的罪,不会因为留儿侥幸逃生减轻一点半点。”姜二爷放开他,探了探衣袍上的土,转身坐回椅子上。 还不待孟三爬起来,姜二爷又道,“孟寻真,你我从小在一处打打闹闹着长大,虽不投脾气,但也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临死之前你给爷句痛快话,你为何这么恨爷,恨到竟要弄死爷的闺女?” 听到这个,牢房外的牢头和狱卒齐刷刷转回身望着孟三,一人摸了一个包子,继续啃。 提起这个,孟三心底的恨意翻腾上来,忘记了疼痛和惧怕,他站起来,平生第一次面对姜家人时,毫不掩饰心里的恨意,“从小一块长大?发小的情谊?呸!爷恨不得把姜家每一个人碎尸万段!!!”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4章 孟三的理由 这话是从孟三心底钻出来的,带着浓浓的怨气和狠毒,犹如诅咒般直扑姜二爷。 终于激出他的实话了,姜二爷最知道孟三看到自己怎样会更疯狂。他掸了掸身上不存在地尘土,玉树临风般地挥了挥衣袖,懒洋洋地问道,“爷一没杀你老子,二没抢你女人,你这么恨老子作甚?” 孟三最见不得他这副德行,恨不得冲过去撕碎他的嘴脸,“哼!你才是最孬的,你的女人被刘承抢了,刘承最会欺负女人,他日日夜夜欺负了你的女人十几年,你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敢在老子这儿耍横!” 姜二爷不为所动,“爷的女人只有一个,如今已埋在姜家祖坟里。” “你敢说你没对柳如烟动过心?”孟三跳脚。 “当年男未婚女未嫁,爷确实觉得她不差。但她与刘承定亲后,爷从未与她有任何往来。”姜二爷答得坦然。当年他确实喜欢柳如烟,可祖母和母亲不肯去柳家提亲,被刘承钻了空子。 得知刘家去提亲,姜二爷曾不顾礼法约柳如烟出来,将刘承的卑劣品性全盘告知,甚至告诉她,若她不愿嫁刘承,姜二爷可以帮她摆脱这门亲事。但柳家和柳如烟还是相中了刘承邑江候世子的身份,柳如烟心甘情愿地嫁入刘府,成为世子夫人。 因此事,姜二爷颇为沮丧,祖母说他选女人的眼光极差,他觉得很有道理。所以祖母给他订下王家这门亲事时,姜二爷才没有反对。自己眼光差,听祖母的便是,祖母总不会害他。 谁知,祖母选孙媳妇的眼光也很差!他与王氏成亲后就没痛快过几天。姜二爷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君子,但他从不恃强凌弱,更不会欺负女人。既然他与王氏处不来,那便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倒也算相安无事。 至于柳如烟过得如何,姜二爷从不过问也不关心,路是她自己选的,跟旁人无关。 孟三见姜二疯子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更怒了,“虚伪!你们一家子从上到下从老到小,个顶个的虚伪!老子恨不得扒了你的皮,好让康安城喜欢你的那些瞎子聋子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是个什么玩意,我自己清楚得很,不劳你扒皮。”姜二爷继续激他。 已濒临绝境的孟三完全豁出去了,压了几十年的话,不吐不快,“你们姜家就没一个好玩意儿!你们仗着你爷爷曾点拨我爹读过几天书,就以我孟家的恩人自居,骑在孟家头上作威作福几十年!” 姜二爷也跳了起来,“我家怎么作威作福了,你莫血口喷人!” “你们就是有!”孟三大吼。 “我们没有!”姜二爷照样吼回去。 孟三气死了,“你们处处欺负我们,过年时,我家的鞭炮声不能比你们大,大年初一,我们要在你家门前站半个时辰进去给你们拜年,凭什么!” “是你老子自己想博个好名声,跟我家有什么关系?”姜二爷真怒了,这都能算到姜家头上,真是服了! “我们不这样行吗?康安城人人都知道我孟家是受了你姜家的恩德,如果我们不这样就会被人说忘恩负义!”孟寻真吼道,“你们对我们家有鬼的恩德!你爷爷是指导我爹读了几天书,但这份情我爹早就还清了!如果不是我爹处处帮衬着,凭你爹那点本事,能干到刑部侍郎?” “我爹处处被你爹压着,脏活累活都是我爹干,你爹只管享清闲!你爷爷为了让我爹帮衬你爹,押着我爹不让他升官。我爹脑袋好使,却得处处装着不如你爹,你想过我家人的感受吗!” 孟三“你爹我爹”地吼了一通,将牢门外看热闹的仨人都吼成了蚊香眼,这什么跟什么啊!姜二爷却听明白了,冷笑道,“你爹脑袋那么好使,他怎没考状元入翰林院?这也是我爷爷压的?” “那是因为你爷爷不肯好好教我爹读书,只肯教你爹那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孟三吼道。 “笑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爹读书不好也能赖到我爷爷头上?”姜二爷点着孟三骂道,“你说这些话,亏不亏心?我爷爷天资聪颖,以殿试一甲探花郎的身份入翰林院得万岁赏识。是你爷爷带着你爹千里迢迢从泉州赶过来,苦苦哀求我爷爷收你爹为徒,指导他读书,又不是我爷爷巴巴跑到你家领的人。你爷爷如果觉得我爷爷不好好教你爹,怎么不把他领回去?我爷爷可没拿链子栓着你爹!” 这次不只你爹我爹,连你爷爷我爷爷都出来了,牢外的几人听得云里雾里,隔壁几个牢房的犯人也伸长脖子听着。 姜二爷又骂道,“说我爷爷押着你爹不让他升官?笑话!衙门是我爷爷开的?他升不升官我爷爷说了算?我爹是因为在衙门做事用心勤勉才得重用的,可不是因为你爹帮持!你如果不信,爷这就请杜海安大人和你爹过来,咱们当面掰扯清楚!” “哼!你们姜家现在得势,杜海安当然帮着你们说话!”孟三冷哼道,“公道自在人心,怎么回事儿谁都知道!” “既然公道自在人心,那你就赌咒发誓,说你孟寻真说言绝无虚假,否则你就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姜二爷冷声道。 孟三呸了一声,继续道,“我家处处敬着你们,你们是怎么对我们家的?我爹跟你爹都是刑部侍郎,凭什么我们家在你们面前还要低一等?” “你们哪低一等了?” 孟三怒道,“逢年过节,我娘都会挑最好的礼品送过去。你们家却不当回事,有一回爷去你家,你们拿出来招待爷的点心就是我娘送过去的,都放的生虫了,你们还拿出来给爷吃!这就是拿我家当回事儿么?” 这事儿姜二爷还真不知道,不过他也觉得孟三不可理喻,“就因为这,你就低人一等了?” “那我姐呢?我姐哪一点不比王清荷强,我娘豁出脸面过去提亲,你们家宁可要病歪歪的王清荷,也不要我姐!你们家就是看不起我们家,我们家人在你们家眼里,连下人都不如!” 姜二爷气得都骂粗口了,“你这他娘的都能扯出来当事儿说?我一直把你姐当亲姐看,怎么可能娶她!” “你这都是借口,你们家就是瞧不起我们家!”孟三吼完,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委屈得不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5章 后悔吗? 升米恩斗米仇。 孟家对姜家的怨恨,是在一点一滴的小事中积压起来的。 孟回舟敏感又好面子,他拜入姜老太爷门下,寄居姜家篱下多年,最后以三甲同进士的身份入仕却能寻到还算不错的差事,也是托了姜老太爷的门路,这就让他在姜家人面前更抬不起头来。 在孟回舟看来,读书完全不及他的姜冕却能入二甲,全是因为姜老太爷暗中为姜冕疏通关系,将他硬提了上去。姜老太爷提姜冕却不提他,这让孟回舟心生恨意。他没有仕途失意,都会怪罪到自己是同进士出身上,而害他成为同进士的,就是姜老太爷。 孟回舟带着恨意去去去看待姜家人的所作所为时,处处都不对劲儿。在姜家人眼里这些小事不值一提,但孟回舟眼里,都是对他、对孟家的侮辱。所以每次去姜家,之前和回来之后,脸色和脾气都极差,孟家的孩子们在父亲的熏陶下,也形成了这样的心理。 孟三对姜二的怨恨,尤其得大。孟三是孟家的小儿子,处处受宠,姜二是姜家的心头肉,人人让着。两人对上,自然谁也不服谁,从小打到大。又蠢又笨还不肯努力姜二,却靠着一张脸一张嘴混得样样比孟三好,这让孟三极为嫉妒。 他书读得不好,父亲便给他铺路,找人冒名顶替他回泉州应武举,谋个武举人的出身后,孟三就能寻到出路。正当他为此洋洋得意时,姜二也南下了,搅乱了孟家的安排,让孟三错失武举身份,他恨。 姜二中了武举人回京,京城人人夸他,孟三更恨。 姜二偷懒入山却得了白虎,被万岁封为谪仙。他开始发奋读书练武,人人都觉得他能中武进士!姜二那张脸入了万岁的眼,万岁想让他中进士,谁能拦着?被刘承几句话一激,孟三嫉妒成狂,绝不能让姜二中进士,决不能让他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得阻止他,一定要阻止他。 所以,孟三瞒着家人,雇凶绑走姜留。因为他知道,姜留是姜二最喜欢的孩子。姜留跟姜二一样,仗着一张脸就无恶不作,打哭过孟三的宝贝女儿好几回,孟三对姜留甚是厌恶。 可惜姜留命大没死成,自己的计划落空,姜二爷中了进士当了官,自己身陷囹圄,命在旦夕…… 后悔吗?当然后悔。 发泄一通之后的孟三靠在墙上,无神的双目直勾勾地望着门边的铁栏杆。 姜二爷看他这样,也没了吵下去的兴致,坐在椅子上冷声道,“你决定买凶劫留儿之前,在酒楼里遇到了刘承一伙,人家没少拿话激你吧?你个没脑袋蠢货,让人家激你两句你就给人家当枪使。” 孟三木木地问,“你既然知道爷是被拿人激的,为什么还步步紧逼,非要了爷的命?” 说罢,孟三转眸子望向姜二,小声哀求道,“你不是个狠人,干了这样的狠事你自己都睡不着吧?姜二,这回是我错了,你饶我这一回,行吗?” “你嫉妒爷能当官,嫉妒爷比你容貌好,嫉妒爷比你受人喜欢。以后爷的官会越做越大,会越来越受人称赞,到时候你还会这么干。蠢货,你跟你爹一样,遇到事不想自己哪做错了,全赖在别人身上。”姜二爷站起身,“爷有儿有女,冒不起这个险。” 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求他了,他还是不依不饶的,孟三怒火又窜起来,“你个孬种,有本事你找刘承去,拿爷出气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有个屁的儿子,自己生不出儿子,就随便找一个回来凑数,你是彻头彻尾的孬种,蠢货!” 姜二爷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没心思再搭理他,转身往外走。 孟三声嘶力竭地喊道,“你是蠢货,你大哥、你爹都是蠢货!你大哥就会和稀泥,什么本事都没有!你爹是个死板老顽固,他不被烧死谁被烧死!” “我爹被人烧死后,你们很开心吧?”姜二爷头也不回地问了一句。 孟三嘶哑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这笑声在地牢里盘旋飘荡,都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苏牢头送姜二爷上台阶时,小声问着,“二爷怎不接着问了?没准能从他这里拿到证据,帮令尊洗刷冤情呢。” 姜二爷一步步走入阳光里,才回道,“他是猜的,康安这么猜的人不少,问了也白问。” 苏牢头点头,为姜家愤愤不平道,“孟家这是恩将仇报啊,一窝白眼狼!” 姜二爷苦笑一声,“苏大哥,今天这事儿你听听就算了,别出去乱说。” “大人放心,小人明白。”乱说那是不可能的,不说也是不可能的,听到这么大的事儿,搁谁身上,谁能忍住不说?那他只能是哑巴。 姜二爷去向张文江道谢时,张文江端详他片刻,道,“本府就是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还非要自己去听一听。” 姜二爷苦笑,“不亲耳听一听,下官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见他这小模样挺可怜,张文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你在衙门干几年就能明白,人生在世最要不得便是‘以己度人’。人有千万种,有人好得像救苦救难的菩萨,什么人都帮什么人都救,甚至不惜为此散尽家财;有人坏得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跟他无冤无仇的人他也杀,他的骨肉至亲他也害。所以,咱们这些处理民事的官员,凡事要讲究认证物证,否则一旦酿成大错,便是身败名裂前途尽失。” 这是张文江第一次教导他如何为官如何做事,姜二爷抬手躬身行礼,“大人金玉良言,下官铭记在心,以后不管是为官还是做人,都当以这话当镜子。” 什么当镜子,这叫“以此为鉴”!你是怎么考中殿试二甲第一名的?张文江摇了摇头,“肃州送马的官员到了后,将在西市奏事院落脚,你去奏事院看看,尽量安置妥当。” 姜二爷立刻道,“大人,西市奏事院里是咱们大周西南六路的官员,肃州官员应该安置在南市奏事院吧?” 恁多废话!若是旁人,张文江一瞪眼就将他吓退了,但对姜枫,张文江还有耐心多说两句,“南市奏事院已人满为患,住不下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6章 潮起 见二爷终于从衙门出来了,姜宝和姜猴儿立刻从门房里跑出来迎上去。姜猴儿抢在姜宝之前道,“二爷饿了吧?小人给你买了……” “爷不想吃,回府。”姜二爷刚从牢里出来,身上全是味儿,脑里全是事儿,肚子里全是气,哪有心思吃东西。 姜宝闻言,立刻将得胜带过来,请二爷上马。姜二爷翻身上马接过缰绳后,吩咐姜宝道,“去找裘叔,让他立刻回府。” “是。” 见二爷面色不好,姜宝就猜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飞速赶往裘叔所在的南城门。今日早间裘叔说有一批药材会从肃州运来,他会在南城外的码头等着接货。姜宝心里明白,裘叔亲自去迎,就说明这批从肃州送来的东西中,绝不仅是药材。 不过不管里边是什么东西,也不及二爷的事儿重要。 姜二爷的马刚进院子,坐在影壁墙边大石榴树下打呼噜的老管家厚叔听到动静,擦擦口水抬起了脑袋,与姜二爷打招呼,“二爷回来了。” 姜二爷把马缰绳扔给门人,与厚叔道,“树上的石榴那么大个,您也不怕掉一个下来砸着头。” “二爷别看老奴年纪大了,可脑袋还结实着呢。刚掉了一个,砸着一点也不疼,就是石榴籽儿太多,吃着费劲儿。”厚叔列着缺牙的嘴笑呵呵的,抬起枯干的手摘了个裂开露籽儿的大石榴,双手递给姜二爷,“二爷尝尝吧,今年雨水多石榴熟得晚,外皮也不好看,可滋味儿好着呢。” 姜二爷从来不吃长得难看的东西,不过他还是接过老管家手里的石榴,又吩咐旁边的小厮,“厚叔再想吃石榴,挑大个的摘下来榨出汁儿送上来。” 厚叔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姜二爷哼了一声,“用!您老剩下的那几颗牙,可架不住石榴籽搁。” 多了姜二爷的俸禄后,府里的日子好过了些,又进了一批奴仆。姜老夫人特意指了一个手脚勤快的小厮到前院,专门照料老管家的饮食起居。已经七十岁的厚叔自小便跟着姜老太爷,在姜家长大、娶妻生子。祖父和父亲去世后,姜家三兄弟将老管家当半个长辈看待。 让厚叔这一打岔,回到西院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再看到院里啃石榴的小闺女,姜二爷肚子里的气便散了。他上前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牙掉了几颗了?” “八颗,门牙都掉了。”两颗大门牙已经长齐的姜留捧着石榴,担心地问她爹,“爹爹看留儿的门牙,是不是个太大了?” 姜二爷俯身看了看,仰躺在旁边的躺椅上,“门牙大点能看家。” 看家?姜留气得呲牙,恨不得将大半个石榴全挤在他爹的月白襕衫上。 姜二爷才不管闺女生不生气,懒洋洋地吩咐道,“爹想吃石榴。” 吃!姜留抓了一把石榴,全扣在他爹嘴上。 姜二爷吃完甜滋滋的石榴将石榴籽吐出来,抓过闺女的小爪子,“这么大点儿,还想塞满爹的嘴?” 姜留鼓着腮帮子,用单手剥下一小把石榴,塞进爹爹嘴里,“爹爹今天不开心?” 否则怎么这功夫不去轧街道,跑回来躺着呢。 姜二爷望着秋日高空上的鱼鳞云,叹了口气,“留儿,你现在跑得更快了吧?” 爹爹的思路向来跳脱,所答非所问是常有的事儿。姜留顺着他的话答道,“嗯,不只留儿,姐姐现在跑得也很快了。” 姜留觉得,自己穿过来后除了受苦,勉强能算上金手指的就是跑得快了,所以她每日苦练不辍。姜慕燕起居都跟妹妹在一处,妹妹练她也练,虽说速度追不上妹妹,但比她之前瘦弱得走几步就得歇歇的速度快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姜二爷捏着闺女的小手,叮嘱道,“以后你们俩出门,要至少带三个护院,四个武婢。除了呼延图和鸦隐,将齐猛也带上。” 齐猛是除了鸦隐、呼延图、姜宝和姜财外,府里功夫最好的护院。爹爹让她们带这么多人,就是说他预计到外边比之前还危险。但爹爹不愿说为什么,姜留也不问,乖乖点头应下,“是。爹爹放心,我和姐姐都会好好的,绝不会出事。” “咕噜噜……”姜二爷的肚子传出一阵响亮的声音,代替了他的回答。 姜留诧异,“爹爹没吃饱?” 姜二爷可怜巴巴道,“爹爹今日除了几口石榴,还没吃过旁的东西。” “那您还在这儿躺着?” “还不是你在这儿,爹才过来的。” 姜留…… 姜宝快步走进来,“二爷,裘叔回来了。” 姜二爷松开闺女的小手,赶往前院的书房。姜留也站了起来,“爹爹,女儿让人送些饭菜过去吧?” “爹要吃面。” “成。”姜留立刻吩咐书秋,“去吩咐刘嫂,让她快做一盆面,送到前院书房去。” 书秋问道,“姑娘,二爷饭量大,又从早上饿到后半晌,一盆面不够吧?要不做两盆?” 姜留……当她爹是猪么? 姜二爷到了书房,见裘叔正拿着汗巾擦汗,便问道,“跑哪儿去了,怎这么久才回来?” 裘叔弯腰行礼,回道,“外地送来一批药材,老奴去南城门外等候。” 药材进京会被严查,若无人打点着回被守城兵克扣。姜二爷吩咐道,“爷交待下去,以后咱们的药材都金光门入城。” 西正门金光门到西市更近,姜二爷任西市指挥使,与守西城门的官兵交情更好。裘叔立刻应下,“还是二爷想得周到。” 姜二爷哼了一声,“有自己的城门不走,偏去南城看人脸色,傻!” “二爷教训的是。”裘叔再应。“爷急着叫你回来,是因为肃州有一批军马要在三日内从开远门进城,到太仆寺献马后,会到延福坊的奏事院落脚,估计一月内不会走。”姜二爷说起正事儿,“包括凌儿在内,你们几个这一个月少在府外走到,免得惹来麻烦。” 进京献马,乃是极为体面的差事,能来送马的将士必定在肃州是有头有脸的。上上次进京献马的武将是姜凌的生父任牧远,也是在那时候,好四处闲逛的姜二爷看他挺顺眼,曾与他一块吃过酒。 任牧远被人杀害,姜凌逃难进康安避入姜家,肃州来的人,让姜二爷很是戒备。 裘叔上前一步,低声道,“二爷,此次进京献马的是左武卫游击将军宋颗,他乃是左武卫统领将军蒋锦宗的得力部下。据老奴暗查,当年暗杀任将军、灭掉任家的杀手,很可能是蒋锦宗派去的。” 没想到裘叔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了,姜二爷追问,“这陈颗可认得你和凌儿?” 曾任左武卫军师的裘叔不好意思地点头,“他认得老奴,凌少爷他也见过。” 姜二爷立刻炸毛了,“你不是说你是边城小吏,凌儿自有在山上习武,认得你们的人没几个么!怎跑过来一个就认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7章 一人吓退契丹五千精兵 裘叔抬头向着姜二爷真诚地笑,只是他眼底的真诚,完全盖不过脸上的狰狞的伤疤带来的凶悍。 姜二爷向来喜欢漂亮的,不吃裘叔这一套,而且看着裘叔这张脸,姜二爷觉得厨房刚送过来的面条都不香了,“说,你丫究竟是什么人?” 奉命守门的姜宝叹了口气。他们到姜府三年了,二爷才想起来追问他们真实的身份,心怎就这么大呢?亏得他们不是坏人,否则姜家早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裘叔老老实实地道,“二爷,老奴没骗您。任将军出事时,老奴确实是边城军营的文书小吏。” “你若只是个小吏,能从边城跑到藏云寺,还认得澄空大师?任牧远出事儿前,你是干嘛的?” 当年姜二爷收下他们五人,主要是因为澄空的要挟。澄空与姜二爷的父亲有些交情,所以姜二爷是相信澄空不会害他;其次是因为姜二爷与姜凌的生父任牧远在康安城吃过酒,觉得那人甚是顺眼。姜二爷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所以才爱屋及乌地怜悯姜凌,保护姜凌的人在姜二爷看来自然也不可能是坏人。 裘叔这才向姜二爷坦诚身份,“老奴本名裘净,原在左武卫统领任安寒老将军帐下任军师一职。” “噗——”姜二爷一口面喷在桌上,瞪大眼睛道,“你是裘净?” 裘叔转身拿了块干净的抹布,清理桌面上的汤汤水水面面,“老奴不才,正是裘净。二爷别听说书人乱编排,左武卫能退敌,都是任老将军胸怀韬略,将士们以命相拚,老奴不过是跟着沾光罢了。” 姜宝探头望着姜二爷,生怕他跳脚,气他们这么大的事竟瞒着他。 姜二爷盯着给自己擦桌子的裘叔,有些反应不过来。 裘净在康安也算个名人,是大周禁军十卫中名气最大的军师,他曾几度出谋划策,助左武卫击退契丹军,乃是守护西边安宁的有功之臣。各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常将裘净挂在嘴边,说他貌赛周公瑾,才比诸葛亮,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姜二爷摸摸下巴,开始重新打量裘叔。 若是裘叔脸上没这几道疤再年轻几十岁,确实可能及得上自己一半的容貌,周公瑾估计也差不多。 才这方面,姜二爷也深表赞同。裘叔精通《武经七书》,能将大周及前朝的出名战例融入七经之中,讲得尤为透彻。 这样一个人,居然在自己家当了三年奴仆…… 姜二爷接过他手里的抹布放在一边,拱手道,“某有眼不识金镶玉,请先生勿怪。” 裘叔躬身,“好汉不提当年勇么,老奴受二爷恩德,愿奉二爷为主,至死不改。” 这真是太好了!姜二爷的嘴角翘起,眸子锃亮地问,“先生,姜某得您指点兵书兵法,现在比西北那些大将军们如何?” 裘叔一本正经道,“二爷善审时度势,聪慧远胜旁人。若在西北,绝对能威震一方。” 姜二爷笑容更灿烂了,“先生没诓我吧?” “老奴句句属实。” “是吧?爷也这么觉得。”姜二爷笑得极为满足,亲手给裘叔盛了一碗面,“先生吃面。” 你在京城这等藏龙卧虎之地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在西北威震一方那不是小菜一碟么?姜宝默默缩回脑袋,靠在门框上望着天上的浮云,暗道二爷还是太嫩,真好骗啊…… 还好有他们守着,他要是被坏人盯上,怕是被人卖了还得替人家数钱吧。自己得保护好姜二爷才行。 屋内,裘叔坐在下垂手,客气道,“二爷以后还是唤老奴裘叔吧。” 姜二爷严肃摇头,“先生就是先生,不是裘叔。裘叔只能管几家小铺子,先生能排上大用场。” 裘叔笑了,“那老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优雅而快速地吃了三碗面后,姜二爷才满足地放下筷子,用茶漱口后问道,“先生,任牧远与蒋锦宗之间,有何冤仇?” 裘叔将碗筷收拾了,才回道,“任老将军任左武卫主帅时,蒋锦宗乃营中先锋将军,其子蒋振沅也在左武卫效力。十一年前,契丹军与勾结周边三部族,全线压上,烧杀抢掠,欲夺我大周边境十三城。左武卫精锐尽出,与契丹诸部苦战半月,直到右金吾卫援军赶到后,才将契丹赶出周境。” 裘叔短短几句话,姜二爷便听得热血沸腾,“这一战爷知道,左武卫精锐尽出,契丹攻打大营时,裘叔城头吹箫唱空城计,以一人之力吓退契丹五千精兵!” 裘叔…… “二爷,那是说书人编的,老夫没这本事。” “哦……”姜二爷拉长了声调,半信不信。 裘叔接着道,“那一战,左武卫精兵折损两万三千六百余人,战将折损八十三名,少将军任承远、蒋锦宗之子蒋振沅皆在其中。蒋锦宗将蒋振沅之死怪罪到老将军头上,指责老将军故意针对蒋家,才将蒋振沅派入险境。” “老将军怜他丧子之痛,未与他计较。筹谋三载后,老将军终于谋得战机,率兵攻入契丹境内,生擒契丹王和契丹主帅,杀契丹军过万数。契丹后退八十里,递上降书顺表求和。进京献捷后,老将军旧伤难愈,只得挂印告老,蒋锦宗出任左武卫主帅。少将军任牧远亦随着老将军回到边城任守将,奉养老将军晚年。后边的事,二爷便知道了。” 姜二爷听完惋惜道,“老将军就不该把统帅的位置让与蒋锦宗。” “蒋锦宗出任主帅并非老将军的举荐,而是先皇的旨意。”裘叔解释道,“因料到蒋锦宗会为难任家,老将军才带着少将军避到边城,谁知他如此狠毒,竟要灭任家满门!” 姜二爷评价道,“老将军是武将,善征战不善权谋,他不该带着任牧远归乡。任牧远正直盛年,左武卫没容身之地,他可以挪窝去其他地方,只要他官居要职,蒋锦宗也不敢放肆。” “二爷言之有理。只是任将军勇猛才智不及父兄,大周禁军中人才济济,便是去了别处,他也难熬出头。所以任家才将希望寄托在凌少爷这一代上,望他有朝一日,重振任家。” 听到这里,姜二爷长长叹了口气,“任家和姜家很像。我祖父虽名不及老将军,但也是惊才绝艳的能臣。他们老去后,儿子们难承父业,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孙辈上……不对,姜家是将希望寄托在曾孙辈上,我们哥仨这一辈也不争气。”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8章 康安是谁的地盘 “姜家的希望在二爷身上,二爷不可妄自菲薄。”裘叔纠正道。 姜二爷摆手,“爷只不过是比旁人善察言观色,能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罢了。大郎才是姜家的希望所在,他颇有我爷爷当年的风采。” 门外的姜宝吐槽,您方才可不是这么说,您刚才还要藐视西北诸多将呢。 裘叔继续道,“大少爷确实很好,但二爷三兄弟这一代,也是极为难得的。大爷为人正直,持家不偏不倚,令姜家上下和睦。家和,乃兴旺之兆。二爷知人善任,又胸怀坦荡不计较个人得失,这才是能成大事者该有的才干和襟怀。” 初入姜府,裘叔觉得姜二爷比其他纨绔强的一点,就是他有底线,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跟在二爷身边越久,裘叔越看好姜二爷。 姜二爷虽有天真纯善的一面,但也有狡黠的一面。他书读得少,所以不会被四书五经中的“君子”行径束缚,在诸多掣肘之中巧做安排,出人意料。 当然,姜二爷也是懒散而任性的。他小毛病颇多,遇事首先想的不是往前冲而是心烦逃避。所以他不肯读书上进,与夫人、长女的关系也颇为僵硬。且他虽生在富贵之中,却不过分的挑剔,能得过且过。只要姜家不败落到吃不起饭的程度,姜二爷此生仍然安心做个闲散度日的纨绔。 所以,若要姜二爷上进就得逼他,可姜家老夫人和大爷舍不得。 何其幸哉,康安城乐阳这么个让姜二爷厌恶到骨子里的、位高权重的公主。 被裘叔一表扬,姜二爷又飘了,“我大周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所以没大事儿让爷干,否则爷定会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名臣!” 会有的,而且很快就有了。裘叔深信,“不急,二爷初入仕,得一步步走。您上任三月便能令西城百姓有口皆碑,得万岁赐匾,已远超旁人了。” 爷是也这么觉得。姜二爷又美了一会儿,才问道,“先生,宋颗入京可有什么猫腻?” 裘叔回道,“宋颗乃蒋锦宗的心腹,让他来送马也在情理当中。不过,蒋锦宗这三年来一直在暗中派人查找凌少爷的下落,也不排除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派人入京探查实情的可能性。待宋颗入城后,看他的举动便见分晓。” 姜二爷皱紧眉头,“不管来意如何,一旦他认出先生和凌儿,定会赶尽杀绝吧?” 裘叔点头。 姜二爷立刻道,“自他入城那日起,你们几个都不要出门了。爷会想办法尽快送客,将他撵出京城。” 裘叔道,“二爷,若他是为探听消息而来,我等躲着也无济于事。” 姜二爷摆手,“先躲着,走一步看一步。” “是。”裘叔应下。 “这件事不要告诉凌儿。”姜二爷叮嘱道。 裘叔摇头,“肃州军马入京的事已经传遍,瞒不住的。不过老夫会好看少爷,请二爷放心。” 姜二爷点头。 裘叔又道,“姜宝与之前变化甚大,无人能认出他,让他依旧在您身边当差吧。” 姜宝…… 得知父亲让自己在府中避祸,姜凌抿紧薄唇不吭声。姜二爷怕他一时冲动跑出去找人报仇,便道,“赶巧这几日雅正夫人也告了假,你可以跟留儿一块玩。” 姜凌这才点头应下。 安置好儿子的事儿,姜二爷才将大哥、三弟请到书房,关起房门先讲了孟三的话。 姜槐先骂道,“孟回舟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姜松半晌才道,“祖母生姑姑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祖父收下孟回舟,确实有让他与父亲相互扶持之意。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成想孟家竟早对咱们起了恨意。” 姜二爷分析道,“如今看来,咱爹肯定是被他害死的!” 姜槐点头。 姜松却道,“二弟,你现在已是一衙之首,当牢记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没有证据不可轻易断是非。父亲的确可能是被他害死的,也有可能是他知道有人要害父亲,却袖手旁观,任父亲被人杀害。” “反正不管怎么样,咱们都不能饶了这老匹夫。”姜槐握紧了拳头。 姜二爷点头,“那是自然。那老匹夫现在已不能掌控刑部,待万岁选出刑部尚书后,咱们就想办法与他交好,重启旧案,为父伸冤。” 姜松却没这么乐观,“父亲之死牵扯着肃州贪腐大案,重启旧案谈何容易。咱们不可操之过急,要步步为营,不可再令姜家陷入危难之中。既知了孟家人的心思,咱们日后更要提防孟家,不可再中了他们的圈套。” “是。”姜二爷和姜槐齐声应了。 “如今看来,非骨血血亲不可托付。只有多儿多孙,兄弟们相互扶持,姜家才能壮大。”姜松先看向三弟,“弟妹身子重了,你多担待些,切不可惹她生气。” 提起怀孕的妻子,姜槐的心情好转,“小弟明白。” 姜松又将目光放在二弟身上,“你也要尽快想办法娶妻生子,延续香火。” 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到这件事上了。姜二爷对现在的日子万分满意,不想娶妻,便打岔道,“今日还有件比孟家更大的事,大哥三弟,你们可知道裘叔是什么人?” “裘叔就是裘叔,还能是什么人?”姜松不满弟弟转移话题。 “二哥的意思是,他以前还有些名头?”姜槐端起茶杯。 姜二爷压低声音,“他乃是左武卫军师,裘净!” “噗——”姜槐喷茶,姜松惊掉了下巴,呆呆望着姜二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兄弟们的表情,姜二爷满足了,这才将事情讲了一遍,“所以,我让凌儿他们这几天不要出门,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姜松点头,“这样稳妥些。” 姜槐则道,“蒋锦宗是左武卫大将军、在肃州能一手遮天又如何,这里是康安,是大周的都城,比他厉害的官,康安一抓一大把!大哥二哥,康安是谁的底盘?” “万岁的。”姜松答道。 “我的!”姜二爷答道,被大哥瞪了一眼,姜二爷才开口道,“万岁的。” 姜凌告假的理由是出疹子遇不得风,姜二爷将他带回西院细心调养。姜二爷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69章 报仇 哥仨合计了半夜,在后天也就是肃州军马入城那天早上,姜凌便起了高热,浑身红色斑疹。姜二爷立刻将儿子接回西院,派人请来回春医馆的李郎中。 李郎中一番望闻问切后,言道,“这是风疹,少爷需用药退下高热,再在房中静养数日。二爷可还记得你得风疹的时候?” 姜二爷点头,“记得。”若不是记得,他也不会让儿子装这个病。 李郎中之前一直觉得姜凌这孩子跟姜二爷不像亲生父子,没想到这父子俩生起病来还真是挺像的。李郎中开药,并叮嘱如何进行饮食调养后,便放心离开了姜家。 姜二爷送他出房门,回来再看时,儿子已经掀开被子起来了,便过去将他按住,“躺着。” “热。”姜凌不乐意,他的高热和皮疹都是裘叔用药催出来的,感觉分外难受。 姜二爷端了杯水给儿子,“今日事儿多,爹先走了。你莫出西院,免得让人瞧了去。” 想到是什么人要入城,姜凌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父亲多加小心。” 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得知姜凌生病不能去读书,姜三郎眼睛一转,捂住肚子哎呦道,“父亲,儿也吃坏东西了,肚子好疼。” 陈氏立刻紧张了,“叫你不要在外边乱吃东西,你偏不听!” “儿也不能去书院了。” 小四郎望着三哥皱在一起的脸,立刻明白了他的打算。今日郭叔回城,雄子哥告了假去城外接人,凌哥想跟着去,三哥也想跟着去,他也要去!接完郭叔,还能顺道去看甘肃军马,一箭俩鸟!于是乎,小四郎也抱住肚子,“哎呦……” 还不等他说完,便听大伯开口了,“腹痛乃肠道淤积所至,派人去请马郎中来给他们一人扎几针。” 善针灸推拿的马郎中是康安小儿们心中噩梦般的存在,小四郎立刻直起身,“大伯,侄儿不用扎就能拉出来,侄儿去茅厕了!” 看四弟他一溜风地跑了,三郎也不敢装了,直起身愤愤不平地向祖母告发姜凌,“凭什么凌哥能不去学院孙儿就得去?孙儿跟他吃的一样的东西……” 这傻孩子!姜老夫人拍了拍孙儿的手,“凌儿是出风疹,所以需要在家静养,不是要出去玩。” 风疹?姜三郎转头见胖六一脸要哭不哭的丑样儿,才相信姜凌真的病了,心不甘情不愿地用膳后,爬上了去往书院的马车。 今日雅正夫人告了假,姜留和姐姐在北院用完饭,一同回到西院。姜慕燕约了二姐姐去滴翠堂弹琴,姜留则留在院内跟哥哥玩。 妹妹回来了,姜凌把桌上的豆腐脑推到她面前,“没放香菜。” 早上姜二爷走之前,问儿子想吃什么。姜凌便点了豆腐脑。柿丰巷口那对老夫妻做的豆腐脑非常好吃,不只姜二爷喜欢,姜凌和姜留都喜欢。 “好。”姜留拿起小勺子一边吃豆腐脑一边看哥哥脖子上的红斑,“哥还痒吗?” “不痒。”其实是痒的,一提就更痒了。姜凌晃了晃脑袋不再想脖子上的小疙瘩,专注地盯着妹妹吃豆腐脑。等妹妹吃完了,他又拿出两个黄橙橙的橘子,妹妹一个他一个。 姜留觉得自己瘦不下来,就是被爹爹和哥哥天天投喂投投的。吃完橘子后,俩小家伙到院中桃树下,捡拾被寒风吹落的桃叶。红色、黄色或黄绿色的桃叶洗净,剪裁成各种形状黏在纸上,可以做成叶子画。这是姜家小姐妹们近来最喜欢的游戏。 今日跟着哥哥一起贴叶子画,姜留看着他贴出的是一个骑马的将军。 贴好马背上的将军后,姜凌又用细长的桃叶剪出一大两小三个小人儿贴在角落里,再将他们脚下的空白用毛笔染做土黄色。用土黄色勾勒出的大地上,三个小人儿目送将军骑马离去,颇有天地苍辽之感。 “马背上是父亲,这是娘亲、我和妹妹。”姜凌道。 肃州军马入京,勾起了哥哥对他的亲生父母的思念。姜留见他将自己也贴了进去,心里有所触动,盯着哪个最小的小人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便得这么苗条呢?分明自己现在运动量也挺大的,怎么还是微胖呢? 姜凌又指着比自己高了一截的哥哥小桃叶人儿,问,“肃州来人了,哥哥怕不怕?” 姜凌点头又摇头。 姜留安慰哥哥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哥哥小声道,“虽然我现在还打不过他们,但是将军打仗从不靠蛮力。若他们敢来,我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姜留连忙问,“哥,你要怎么做?” “如果他们不是冲着我来的,那我就避开;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躲着也没用。我想去柳家庄‘养病’,如果他们要杀我灭口,必定会夜入柳家庄。我要设陷阱将他们一网打尽,为爹娘报仇。”姜凌从不瞒着妹妹什么事,讲出了自己的计划。 姜留连忙问,“哥能确认爹娘是被这些人害的吗?” “裘叔查了这几年,已能肯定是蒋锦宗私联契丹人屠我任家满门。”姜凌眼中涌起水光,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如果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再勤学苦练,我要帅兵杀回肃州,报仇雪恨!” 七年后的事儿七年后再说,更要紧的是现在,“哥不去柳家庄,柳家庄在城外,很危险的。” 姜凌塞给妹妹一块糖,“莫怕,我知道双拳难敌四手,不会蛮干的。柳家庄紧邻同穴山,山下有羽林卫把守,我会借羽林卫之手,除掉这帮人。” “爹爹不会让你这么干的。”姜留敢肯定这是哥哥自己的主意,无论是爹爹还是裘叔,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父亲会同意的。”姜凌很肯定。 哥哥人不大,鬼点子比不少。他若铁了心要去,没准真能说动爹爹,姜留急了,拽住他的衣袖认真道,“既然哥哥说没危险,那留儿跟哥哥一块去。这一个月,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休想甩掉我!” 姜凌含泪笑了,“如果你非要去,那咱们就一起去给爹娘报仇。” 姜留只觉脑袋嗡地一声蹿出一片乱码。 不对啊,哥哥这套路不对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0章 郭家梅氏 肃州乃在大周西北,其处不同于千年后的黄沙漫天,此时乃是一片水草肥美之地。西北有马场八个,骏马近万,源源不断地向大周禁军输送军马。进京献马,不只是送入太仆寺的这百匹名马,还有送往千牛卫、监门卫和羽林卫三处禁军的近千匹军马。 因万岁要亲临验看骏马,为了显得更有气势,自开远门鱼贯而入的马匹不只是送往太仆寺的百匹,还有送往三卫的几百匹。数百匹马一起进城,场面甚是壮观。 这些宝马良驹头上以五色丝绸缠绕,脖子上挂着铜铃,身上配着崭新锃亮的马鞍,马背上乘坐的将士盔明甲亮,手里还举着五色彩旗,口中含着颇有地域特色的号子。这号声悠长,一下就将人拉到了辽阔草原之上。 这号子旁人或许陌生,但姜二爷很熟悉,因为他儿子兴奋时,也会这么呼喊。天地间彩旗飘扬,再加上这特有的马蹄声、铜铃声和号子声,立刻燃爆现场,康安百姓鼓掌叫好,议论着马匹都是什么品种,哪匹更神俊。 领头的是一匹青白色相杂的大宛马,马上之人银盔银甲银面。不知谁喊了一句“骢马连铁钱,长安侠少年”,引得众人连番叫好。 茶楼之上,西城吏目周其武凑到他家大人耳边,低声道,“大人,头马上的银甲小将乃左武卫游击将军宋颗,您别看此子生得人模狗样,他在肃州常作威作福欺压百姓,二爷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了。” 姜二爷也猜到了他的身份,“他的马有爷的得胜好看吗?” 有……姜猴儿与姜宝齐声道,“没有。” “就他这模样,能及得上爷的一半吗?” “不能!”俩人齐声道,“一分都不及。” “他人差马矬,莫说迷惑爷,就是康安城的百姓他都迷惑不住。”对这一点,姜二爷极为自信。 姜猴儿立刻道,“那是自然!二爷您看,康安百姓都是盯着马看,谁也没在意马上的人。” 周其武也非常赞同他家大人的说法,“肃州知府付开文与左武卫的蒋锦宗,一定通过奏事院打听清楚了万岁的喜好,才派宋颗送马入京的。他们真是打得好算盘,可惜他们精挑细选出的宋颗比起大人您,真乃云泥之别。” 周其武曾在肃州酒泉任县城,对肃州官场和作威作福的左武卫深恶痛绝,所以提起付开文和蒋锦宗,他全无半点尊敬之意,“肃州奏事院在南城,宋颗偏要住进延福坊,他一定是知道大人您得万岁器重,想住得近些好与您套近乎。大人当多加小心。” 姜二爷点头,“师爷放心,爷心里跟明镜一样。” 这时,西城巡街副使冯子瑞进来报事,“二爷,郭爷快到金光门了。” “走吧。”姜二爷起身下茶楼,赶往金光门。 他一下楼,楼下的大姑娘小媳妇立刻不看骏马了,纷纷向姜二爷身边聚拢,“谪仙大人!谪仙大人!” 姜二爷含笑点头,顺着西城兄弟们开出的通路,向南走去。刚刚过去的宋颗听到响动回头,只看到了姜枫的背影。 姜二爷赶到金光门外与郭南雄说了几句话,便见郭静平骑着马飞奔而来。郭南雄认出他爹后,欢呼着飞奔而去。 姜二爷见郭静平身后跟着一辆能坐人的带棚马车,便挑了挑眉。想到郭静平前几日送来的书信,字里行间都往外冒糖水,姜二爷忽然有种将他一箭射回清溪的冲动。 郭静平抱着儿子转了几圈,便到了姜二爷面前,抱拳道,“二哥,小弟回来了。” 本来想损郭静平几句的姜二爷,看在刚进门的弟妹的面子上,给足了他面子。他上前几步托扶起郭静平的胳膊,又按照武将打招呼的方式,用拳头锤了捶他的肩膀,“这一路上可还顺当?” 郭静平的肩膀被他捶得酸疼,憨憨傻笑着道,“顺当。不过因为带着家眷,所以走得慢了些。” 他们这里说着话,郭静平新娶的媳妇梅氏已从马车上下来了。梅氏二十出头,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月,动作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风韵。 郭静平先将她引到姜二爷面前,让她给姜二爷见礼。姜二爷侧身让开,抬手虚浮,“弟妹快快免礼。” 梅氏起身后,郭静平才将躲在身后的儿子拉到身前,“夫人,这是雄子。” 往常行事都跟个小大人似的郭南雄,这会儿却扭捏起来了,站在梅氏面前,半天硬是没开口喊人。他生下来娘亲就过时了,所以“娘”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委实太陌生了,他在心里鼓了半天劲儿,也喊不出口。 梅氏的脸也有些红,她温柔地笑着与继子道,“你写在纸上的东西,我都带来了,每日都有开箱验看,都还好好的。” 梅氏操着家乡口音,让郭南雄放松了些,吭哧道,“等回家后,儿做饭给您和爹吃。” “好。” “对,咱们先回家。”郭静平看着媳妇和儿子相处融洽,笑得像个傻子。 姜二爷觉得自己站在这里特别多余,便道,“静平,弟妹,进金光门向南,穿过群贤坊便是怀德坊,雄子认得路,愚兄还有公务在身,改日再去叨扰。” 郭静平连忙抱拳,“等小弟安顿下来,再请二哥过去吃酒。” 梅氏跟着行了福礼,待姜二爷远去后,她才带着郭南雄上了马车。 跟在二爷身后的姜猴儿小声对姜宝道,“郭爷好福气啊——” 姜宝点头。郭静平新娶的媳妇不只模样长得漂亮,脾气看着还挺好,关键是她在二爷面前能守礼一直低着头不失分寸,就着一点,康安城大半的女子都做不到。 郭家的马车到怀德坊,进入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两进宅院后,梅氏对这里美意极了,指挥着丫鬟婆子往屋里搬行礼。 郭南雄跟着儿子四处转了一圈,也开心得不得了,进正房东里间找媳妇分享喜悦。 屋里没有旁人,正在收拾细软的梅氏与丈夫道,“夫君说姜大人力大抗鼎,枪挑夜叉寨,是位千杯不醉的大英雄,还说他被封为谪仙是因为容貌异于旁人。妾身还以为他顶天立地、声若洪钟,没想到竟是如此模样。” “夫人……”郭南雄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他那么说,还不是怕媳妇跟康安的小媳妇们一样迷恋上姜二哥么。刚才见了姜二哥,媳妇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差劲? 梅氏抬头见丈夫紧张的模样,含笑低声骂道,“傻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1章 姜枫对宋颗 趁着上任之前这几日的空隙,郭静平安顿好家里后,便准备带着家人去姜府道谢。 一是谢姜家帮他照看儿子数月,二是谢姜二哥帮他寻到那么好的住处,三是谢姜二哥肯带他一起学文习武,四是谢姜二哥在殿试外场上拱手相让……总之,郭静平发现自己该谢姜二哥的事情,多得数不过来。 梅氏笑道,“这些情分,怕是你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完。” 可不是么,郭静平傻笑着抬手,习惯性地抓头发,却被媳妇抬手止住。媳妇的劲儿很小,但郭静平还是乖乖把手放下,冲着媳妇傻笑道。 他是个粗人,这些细节总是注意不到。梅氏也不恼,只低声道,“你头发硬,梳整齐真不容易的。” 郭静平心神一荡,反手抓住媳妇的小手,在手心里揉捏着,“下辈子我不只要给二哥当牛做马,还要给你当。” 梅氏羞得满脸通红,甩开他的手嗔道,“哪个要你当牛做马,这辈子能嫁于你,便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待郭静平到了带着媳妇到了姜家,姜老夫人和陈氏、大着肚子的闫氏三婆媳,闻着她便是一顿狠夸,夸得梅氏脸上都要冒烟了。 姜留看着她得体大方的做派和温和的眉眼,觉得郭叔运气真好。 饭后午睡时,姜慕燕也道,“郭家婶子模样出挑,举止也不小家子气,一看便是通诗书礼仪的,不知她再嫁的嫁妆有多少。姜猴儿说郭叔从清溪回来时带了五车的行李,想必里边很多是郭婶的嫁妆吧?” 这个问题姜留实在没法回答,只得道,“要不咱们改日去郭家转转?” 姜慕燕立刻点头,“若郭婶给咱们下请帖,咱们就跟伯母一块去。” 祖母比郭婶高一辈,三婶的身子越发重了,所以梅氏若给姜家下请帖,只能请伯母陈氏,谁让她爹没媳妇呢。想到这里,姜留捂住小嘴儿笑,“爹爹回来,又要挨骂了。” 姜慕燕也想到了这一点,她轻声道,“如果娘亲在世,一定会跟郭家婶子处得来。” 姜留摇着圆滚滚的小脑袋,非常认真地给姐姐讲,“不会的。娘亲会因为郭婶身份低还是寡妇再嫁,不跟她来往。若是不信,下次姐姐去见外婆时,听她会怎么说郭婶。” 王家人乃康安的书香门第,讲究颇多。姜留不用都知道外婆会有什么表情和语气跟她们讲为什么该离郭婶远一些。 姜慕燕睁大凤眸愣愣看着妹妹,半晌才道,“的确会这样。郭婶非官宦人家之女,还是再嫁。” 说完这些话,姜慕燕忽然就慌了,闪着泪光问妹妹,“妹妹,娘亲看到我忘记了她的教导,会不会很失望?我没约束好自己更没教好你,娘亲一定很失望。” 姐姐一着急便会慌,一慌就会手脚发凉。姜留递给她一杯温水让她暖手,才轻声问,“姐姐,你觉得外婆那样说郭婶,是对还是错?” 姜慕燕咬了咬唇,轻声道,“不对。” “哪里不对?”姜留追问。 “……裘叔说过,英雄不问出处只论德行,德重行高者,便值得让人尊敬。英雄不分男女,女子德重行高,便是巾帼英雄。”姜慕燕说完,漂亮的丹凤眸里有光闪动。 她们姐妹五个跟着爹爹听裘叔讲了数月的书,潜移默化间都有所改变。姜留为此高兴,“娘亲是跟着外婆学的道理,外婆教错了,所以娘亲才学错了。但娘亲不知道这是错的,又交给了姐姐。娘亲在天有灵,一定也知道了这一点,她不会伤心,只会高兴。” 是这样吗?姜慕燕想了一会儿,眼底的迷惑慌乱渐渐褪去,将茶杯里的温水一饮而尽,“一定是这样的,对吧?” “嗯。”姜留非常肯定地讲,“娘亲教了千般道理,归根结底就是希望咱们便得原来越好。现在娘亲去了,咱俩要自己便好便强,这样才能让娘亲放心。” “对!”姜慕燕用力点头。 至于什么样才算变好变强,姜留会继续一点点地开导姐姐,她自认在改造姐姐这件事上,她这两年多来,做得很有成效。 姜留咧开小嘴儿,笑得极为自豪。 “妹妹,时日不可荒废,咱们快睡,睡醒该去练琴了。” 姜留…… 傍晚时分,姜二爷踩着晚霞回府去北院给母亲请安时,听了一脑袋梅氏如何好,然后母亲用语重心长地跟他讲,“儿啊,你看郭静平娶了媳妇后,脚步轻快人也显得年轻了好几岁。” “娘说得太对了,郭静平以前不修边幅,现在娶妻后有妻子照料,确实看起来顺眼多了。” 还不等姜老夫人激动于儿子的想法有所改变,便听他又道,“儿就不同了,儿向来整洁。郭静平就算是有媳妇帮他倒腾,他在这方面依旧比不上儿子,娘说是吧?” 那是自然,郭静平一个粗汉子,怎能跟自己的谪仙儿子比,姜老夫人翘起嘴角。 姜二爷趁热打铁,委屈巴巴道,“娘,儿忙了一天,又脏又饿。” 姜老夫人连忙道,“快去更衣用膳吧。” “是。” 待儿子跑了,姜老夫人琢磨一会儿才琢磨过劲儿来,苦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儿子样样都好,怎在姻缘上,就这么艰难呢。 第二日,姜二爷早早出了家门,赶往衙门。途径怀德坊灵雨巷时,姜猴儿指着郭家的方向道,“二爷您看,房顶上盖瓦的那人是不是郭爷?今天是九月初一,郭爷不是该去千牛卫么,怎么还在家干活呢?” “他有什么好看的!”姜二爷气鼓鼓的,娶个媳妇跟被门夹了脑袋一样,天天跟跟着傻小子似的,让人看着就心烦!早知道这样,自己就该给他在康安西南角寻个院子,免得他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 姜二爷正不高兴着,没注意对面有人从铺子里走出来,抱拳行礼,“末将左武卫宋颗拜见姜指挥使。” 见宋颗忽然出现,姜宝浑身肌肉紧绷,握紧了拳头。 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姜二爷停住脚步,笑容满面地抱拳还礼,腰比宋颗折得还低,“宋将军折煞姜某了。论品阶,该是下官给您行礼才对。” 论品阶,宋颗是五品游骑将军,姜枫只是六品指挥使。见姜枫对自己如此客气而有礼,宋颗笑容真诚了不少,“使不得,姜大人乃万岁亲封的送瑞谪仙,办公的衙门里挂着万岁御笔亲书的匾额,哪是宋某这等在西北整日吃土的小将能比的。” 姜二爷心里骂,脸上却比宋颗笑得更真诚,“宋将军为国守土卫疆,守一方百姓平安,乃是下官最最敬佩的大英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2章 爷要他掉进粪坑里 一个男人能长得这么惊心动魄,若非亲眼所见,宋颗真不会相信。此时,这个貌若好女的男人对他笑得如此灿烂,瞬时让宋颗有种想将他一掌砍晕,横在马背上带回肃州的冲动。 可惜这位是万岁亲口封的谪仙,只有万岁能动他。宋颗心中暗骂景和帝,伸手相搀姜枫,行动和语气都带着让姜二爷不爽的亲热,“姜大人可用了早膳?” 姜二爷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惋惜道,“下官在府里用了饭才出来的,将军清早到西市来用膳,可是奏事院厨房的饭菜不合将军的口味?” 身为西市指挥使的姜二爷面带惭愧,心里却偷着乐。延福坊奏事院的厨子善做麻辣川食,来自西北的宋颗吃着合口味才有鬼!吃不惯就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宋颗出身行伍,在西北又作威作福惯了,姜二爷又这般敬着他,便让他放松了警惕,坦然道,“不是姜大人安排的厨子准备的早膳不丰盛,实在宋某吃不惯。” 说罢,宋颗亲热地往前凑了一步,低声抱怨道,“奏事院今早的汤饼加了茱萸,宋某吃了一口,便像被烙铁烙了舌头……” 说着,他还吐出舌头扇了扇。 宋颗的动作委实不雅不合时宜,让西市的百姓、店家看得火往上蹿,恨不得上前将他用脚踢出康安城。敢在西市欺辱姜大人,他这是找死! 一股极为难闻的气息冲入姜二爷的鼻孔,令他作呕。姜二爷抬扇挡在两人之间,面色难看地道,“看来将军不喜茱萸的辛味儿,下官这就派人去奏事院让厨子日后单独给大人备膳。猴儿,你在前引路,请宋将军去乐天食府用膳,将军想吃什么尽管点。” 乐天食府是西市最好的酒楼,宋颗颇为满意地吸了几口被惹恼的美人香,才随着姜猴儿走了。 身为康安浪荡子,姜二爷见过不少有龙阳之好或荤素不忌之人。都是出来玩,各有喜好互不干扰,这是基本的规矩。所以宋颗有龙阳之好姜二爷不觉得有什么,但他竟敢当街调戏自己,这让姜二爷极为恼火。 康安谁人不知他只喜欢女人,可没旁的爱好! 到了衙门后脱下被他碰过的官服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又洗了几次手,还是怒不可遏。 康安城中觊觎二爷的男子不是没有,但没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骚扰二爷。姜宝也气坏了,“二爷犯不必因这等货色上火,小人今晚就去教训他!” “爷等不到今晚,你现在就去,爷要他一个时辰内掉进粪坑里!”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出了这口恶气,姜二爷觉得自己以后不必在康安混了! “是。”姜宝转身出衙门,去乐天食府找宋颗算账。 不到半个时辰,送宋颗去乐天食府的姜猴儿先回来了,捂着嘴在将二爷面前直乐,“二爷您猜怎么着?”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姜猴儿边乐边道,“宋颗用过饭后,非要小人带他四处转转,还向小人探听咱们府里的事儿。谁知他今天点儿背,脚滑撞倒了路边推车上装夜香的大桶,被淋了一身的屎尿!嘿嘿…… “那倒夜香的老翁不干,非要宋颗赔桶,大伙都帮着老翁说话。宋颗今日的人算是丢大发了,嘿嘿……” 姜二爷想到那场面也乐了,“他赔了多少?” “宋颗还挺横,脱了外袍扔在地上,让老翁赔他衣裳钱,还要让随从打人。冯子瑞巡街路过,才将他劝走了。不过他的袍子被那倒夜香的老翁捡了去,洗干净后,怎么也比木桶值钱。” 在房内整理文书的瞿伦学道,“宋将军吃了亏,肯定会找那老翁晦气。” 姜猴儿点头,“所以大伙都让那老翁在家里避几日,待宋颗走了再出来做事。” 瞿伦学点头,又低头整理今日要报送京兆府的文书。 姜宝带着一件新的官服走进来,众人都以为他是回家给大人取衣裳,未做他想。 姜二爷在衙门忙碌了一天,傍晚回家时又被宋颗堵住了。见到他,姜二爷就感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开,“下官听闻早上将军不小心淋了水,您没着凉吧?” 姜二爷身后的姜猴儿满脸惶恐道,“都是小人没用,请将军责罚。” 提起这件事,宋颗忍不住干呕一下,忍了几忍才道,“无事。宋某来此,是想请姜大人去喝两杯,不知姜大人可否赏脸?” 赏你个巴掌还差不多!姜二爷满脸歉意道,“将军相邀,下官本不该推辞,只是犬子卧病在床,下官得回去照料。” 听到姜枫提起儿子,宋颗立刻追问道,“不知贵公子得了什么病?” “那孩子随下官,自小就体弱。前些日子着风受凉起了高热风疹,正在府中安养。”姜二爷忧心忡忡。 宋颗立刻道,“倒也赶巧,此次随宋某入京的军医最善治小儿体虚,不如让他入府为公子号号脉,开几副对症的调养方子?” 他对自己的儿子,兴趣还真是不小呢。姜二爷谢过,“待犬子风疹褪去后,下官就带他过去给大人磕头,请军医为他诊断开方。” 见姜枫这么说,宋颗便点头应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姜二爷的背影,半晌没动。 待回到姜府,姜二爷把事情跟裘叔讲了。裘叔也道,“呼延图暗中跟踪宋颗的部下,发现他经常围着状元街转悠,向人打听少爷的容貌、刀剑弓马等事。” “如此看来,他真是冲着凌儿来的!”姜二爷皱起眉头,心中烦乱。 与裘叔议事到深夜,姜二爷回房中见到认真读书的儿子,想到任家被屠,他一路逃到康安才过了三年安生日子,现在又被宋颗那么恶心的人盯住了,就感觉很心疼,又很烦躁。 姜凌见父亲回来了,起身接过他脱下的官袍挂在屏风上,问道,“姜宝回来为您取了一次官服,原本那件是被谁弄脏了么?” 姜二爷心里那点火已经出了,不想让儿子跟着着急,便道,“爹已请你大伯明日给爹带件新的回来,无事了。” 姜凌抿了抿,“儿已问过姜宝,是宋颗弄脏的。” 他父亲十分在意衣着,不可能是他自己弄脏了官服。回府后他又在前院与裘叔而非大伯议事到现在,所以姜凌推测,今日弄脏父亲官服的人,应该来自肃州。姜凌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所以他方才已将姜宝叫来问了一遍。 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没得添堵。姜二爷白了儿子一眼,弯腰一抓被子发现厚了不少,“怎这么早就换上了冬被,你觉得冷了?” “是祖母怕您冷。” 姜二爷哦了一声,转身打开柜门。姜凌知道他在找什么,“薄被已经被祖母拿走了,父亲,儿有事想跟您商量。” “说。”姜二爷懒洋洋地躺在冬被上,显然已经进入了睡前发呆状态。 姜凌站在床前,“儿想去柳家庄养病。” 姜二爷一下就清醒了,坐起来严肃道,“你哪也不能去,在府里老实呆着!”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3章 姜二爷病倒 姜凌既然开了口,就没打算退缩。他知道自己这样跟父亲谈,父亲是不会同意的,便转身熄灯跟父亲并排躺在了床上,低声道,“宋颗已经找上了父亲,很快就会找到府里来。祖母年岁大了,三婶怀着身孕,大姐婚期临近,府里不能出一点事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这不必你来操心,爹还不至于没用到让他闯进府里来。” 姜凌轻声道,“父亲,蒋锦宗杀了儿的爹娘,一把火烧了任家。儿昨天晚上又梦到我娘了,她浑身是血,声嘶力竭地让裘叔带儿逃命。” 姜凌闭上眼睛,娘亲临终时望着他的眼神,让他心如刀绞。 姜二爷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果然是湿的,他一下就心疼了,“你娘临死想的都是让你活下来,你得好好听你娘的话。你要出了事儿,任家就真的完了。” 姜凌更咽道,“蒋锦宗的爪牙近在眼前,儿却龟缩在府中,寝食难安。若放他这么走了,儿不配为人子,更无颜面对任家列祖列宗。” 姜二爷连忙道,“莫哭啊。爹明日就让裘叔设计拿下他严刑拷打,尽快拿到罪证为你父母报仇。” 姜凌摇头,“蒋锦宗知道当年带儿走的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他敢派宋颗进京,就说明宋颗与任家灭门血案并无直接关联。否则以裘叔之智,一定能撬开宋颗的嘴,探知真相,将蒋锦宗拉下马。” 是这样吗?姜二爷想了一会儿,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既然如此,你抓他作甚?” “因为他是蒋锦宗的走狗爪牙,蒋锦宗敢将爪子探到姜府,儿就不能退缩,必须将其斩断!”姜凌睁开眼,声音里尽是寒意,“儿没想抓他,儿想要他的命。” 姜二爷吓得坐了起来,“蒋锦宗身为左武卫统帅,手下走狗成百上千,难道你要把他们都杀了么?你要报仇杀蒋锦宗和那些屠杀任家满门的刽子手,爹不拦着你,但你不能滥杀。” 姜二爷见儿子不吭声,便压住想揍他的冲动,苦口婆心地劝,“你祖父在世时,经常给爹讲人是怎么走上不归路的。人不能作恶,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再想堵就堵不住了。爹不是吓唬你,明日爹就把京兆府的凶杀大案卷宗都抱回来,你一本挨一本地看。” 姜凌握紧拳头,“儿明白您的苦心,儿不是滥杀无辜。您不知道这些人在肃州都干了什么……” 这熊孩子!姜二爷忍不住了,一巴掌招呼在儿子身上,喝道,“不管他们在肃州干了什么,你一不是朝廷命官,二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士,宋颗的狗头轮不到你来摘!” 既然这样……姜凌道,“好,那就让别人摘。” 姜二爷刚松了一口气,便听熊孩子又道,“父亲,儿去柳家庄后,宋颗必定会夜探柳家庄,届时咱们便以私闯民宅为由,将他拿下送交京兆府,让府尹大人审他。” 说来说去,他还是要去柳家庄,这孩子怎就这么倔呢!姜二爷皱着眉头,“谁告诉你宋颗会亲自夜探?” “他不亲自去,如何探知儿的身份?”姜凌反问。 姜二爷…… 姜凌继续说服父亲,“再过半月,大姐的第一批嫁妆就该送往太康了,大伯母想让儿跟着大郎哥一块去。总不能因为一个宋颗,儿就要在府中避上一个月吧?再说一个月后,他肯不肯走还不一定呢。” “无论您与裘叔商量了什么计策,都没儿引他去柳家庄,让他被关进京兆府大牢里省时省力,对吧?” “宋颗那等小人,父亲也不想被他整日纠缠吧?” 想到被满身大粪的家伙纠缠一个月,姜二爷恶心得想吐,“明日爹跟裘叔商量商量再说。” “是。”父亲已经被他说服了,裘叔那边姜凌自有办法应对。 待父亲睡着后,姜凌扯开冬被为他盖好,才闭上了眼睛。 姜二爷怕热,盖不住这么厚的被子,半夜踢了被子晾着睡了一晚,第二天起床打了两个喷嚏,去北院给母亲请安时,又打了两个喷嚏。 姜二爷一打喷嚏,姜家就炸了窝。姜老夫人立刻派人请郎中,姜松连衙门也不去了,生怕二弟又变回小时候病恹恹的模样。 被请来的李郎中再三保证姜二爷只是着了凉,喝一副药休息两日就能好后,姜老夫人的心才落回原位,自责道,“这几日天忽然就冷了,娘怎么就没想到早几天给你换冬被呢……” 知道真相的姜留想,那我爹只会早喷嚏几天。 姜松劝道,“你听郎中的话,在府中休息几日,衙门里的事交给两位副使去办。” “二哥每日早出晚归地办差,确实太辛苦了。”姜槐也觉得二哥会生病,都是累的。 “是啊二弟,你快歇歇吧,你看你这几月都累瘦了。”陈氏也跟着劝。再过一个月容儿就要成亲了,二弟可千万不能病倒,到时候就指望他去撑门面呢。 “是瘦了。”姜老夫人心疼得不行,“这几天哪也别去了,娘给你好好补补。” 被众人七嘴八舌地一劝,姜二爷也觉得自己是累的,该好好歇歇了,“好。那儿就向府尹大人告五天假,好生歇一歇。” “好。” “就该这样。” “二弟不必去京兆府,我替你走一趟。” “……” 见家人都围着二叔转,姜三郎嘟囔道,“郎中只让二叔休养两日的,他却要休五天。我上回流鼻涕想在家躺半日,爹都不同意!” 待姜二爷被扶回西院躺在床上歇息后,三小只围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母亲不在了,姜慕燕很怕父亲一病不起,眼里转着泪花。 姜留探小手摸了摸爹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没有发烧,估计一副汤药就好了。 姜凌觉得是自己昨晚让父亲着急上火了,自责地低着头。 姜二爷见儿女如此,心里暖呼呼的,“爹没事儿,吃一副药发发汗便好了。” “爹爹想吃什么,留儿去给您做?”姜留想表表孝心。 “留儿。” “爹爹说。” “让爹的肚子安生两天吧。” 姜留…… 姜慕燕立刻道,“父亲想不想吃面?女儿学会做面了。”待嫁闺中的姜慕容近来正学着做饭,姜慕燕也跟着学了。 姜二爷对大闺女的手艺还是比较放心的,“清淡些。” 姜留…… 信不过她是吧?是吧! “马上好。”姜慕燕立刻应了,拉着妹妹去做面。早上父亲吃得少,现在肯定饿着呢。 姜二爷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儿子,吩咐道,“收拾收拾,吃完面咱俩去柳家庄养病。” 姜凌惊喜抬起头,便听父亲又道,“赶在宋颗进府探病之前走。” “妹妹可以去……” “想都别想!”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4章 诱 姜松去刑部衙门之前,先跑了趟京兆府给二弟告假,并讲明二弟已在病中安顿了好了西城的衙事,请张文江放心。 张文江听闻姜枫病了,立刻预感到自己很快会被万岁召见,详细向姜松询问了姜枫的病情,待听说只是受凉咳嗽时,心才算放了下来。 姜枫是京兆府除了赵敏德之外最能干的部下,将西城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张文江非常满意。他生病了,张文江便派少尹派廖纲代表自己前去探望。 廖纲心不甘情不愿地到了姜家,才知道姜枫已经出城养病去了。廖纲眼睛转了几转,回到京兆府这般向府尹大人讲,“大人,姜枫出城或许是为了避祸。” 张文江眉头一跳,“他又惹祸了?” 廖纲掩不住的幸灾乐祸,“大人竟没听说么?康安都传遍了!昨日,肃州进京送马的宋颗在西市,当街调戏姜枫,惹得他脸都青了,拂袖而去。不久之后,宋颗被人淋了一身屎尿,这事儿一定姜枫干的,他贯会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 张文江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宋颗竟敢当街调戏朝廷命官,当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见府尹大人脸色变了,还以为他也跟自己想法一样,便接着道,“男人被男人调戏一下两下,又不会真吃什么亏,对吧大人?姜枫却用粪泼边关为朝廷舍命守城的将军,实是小题大做。方才卑职在姜家门前见到了宋颗带着不少人堵在姜家门前,想必是找姜枫算账去了。姜枫惹不起他才躲出了城,竟还敢诓骗大人说病了,实是……” “廖大人。” “卑职在。” “姜枫出城养病,西城衙事繁忙,恐无暇顾及奏事院内为大周舍命守城的将军,本府将宋颗交给你了。若他在康安城内惹是生非欺男霸女,本府唯你是问。” “大人……” “嗯?” 张文江眼皮一撩,廖纲立刻怂了,“卑职……遵命。” 廖纲出了京兆府,心里不断咒骂姜枫。骂着骂着,他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大人说不让宋颗在康安城内惹是生非,那将他赶出城不就好了?姜枫去了城外,只要他顺水推舟…… 廖纲嘿嘿奸笑,快步奔向延福坊,在戏楼内找到了正在吃酒听戏的宋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廖纲走到宋颗身边,还能隐约闻到一股大粪味儿。他抬袖闻了闻袖内的解乏醒神的香囊,才走到宋颗身侧,拱手笑道,“宋将军,好巧。” 可不是好巧么,方才在姜家门前才见过,专眼又在这里见了。宋颗起身抱拳行礼,“廖大人怎会来此?” 廖纲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姜大人告假,府尹大人命本官代他主持西市事务。本官听闻今日有几个戏班子进驻大戏楼,便带人过来查看。不想宋将军竟有此雅兴,前来听戏。” 宋颗请廖纲落座、斟茶后,才道,“末将在肃州多年,只听过肃州地方戏,听闻这里来了几个江南的戏班子,便来开开眼界。” 这气味儿是真的不对,廖纲待不下去了,便直入正题,“本官听闻昨日宋将军在西市淋了水,您的身体无碍吧?” 怎么会无碍,他昨日到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恶心。 见宋颗脸色变得难看,廖纲身体微微前倾,低声道,“昨日的事儿,本官都听说了。姜枫素有康安第一美男子之称,爱慕者甚重。他走到哪里都有人抛花掷果,但像大人这般直白的,本官从未听闻。” 宋颗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末将怎敢对姜大人无力,只是觉得与他投脾气,才多说了两句话。” 你哪是多说几句,你都伸舌头舔人家的脸了!廖纲一脸“你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的表情,低声道,“将军来自肃州,不晓得咱们康安之事。姜枫在其妻死后发誓不娶,这三年一直独守空房,康安百姓都说他对女人没了兴致,现在……” 宋颗心头一阵狂跳,“当真?” “本官也只是听说而已。”廖纲很是严谨,又低声道,“姜枫上任后勤勉克己,连清平江都很少去了,听说是心如止水,绝了这方面的心思。他昨日竟那般动怒,今早又赶在将军前去探望前出了城……” 廖纲咳嗽两声,“姜家人应告知将军他的去处了吧?” “说是去了城南的田庄。” “将军试想,他让奴仆告诉您他的去处,乃是何意?”廖纲虽不及赵敏德勤勉,但能在京兆府出任少尹,他在查案方面还是有些本事的。此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宋颗的瞳孔变大,呼吸亦变得粗重。 这是,精虫上脑了呢。 廖纲心中不屑,眼神颇为暧昧地轻轻向宋颗点了点头。对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姜枫看上你了! 宋颗咳嗽一声,低声问道,“大人与姜大人同衙为官,可曾见他身边有位年约六旬的幕僚?此人鹤发童颜,颇有才智。” 到了康安后,宋颗对姜凌便是任凌生已有六分把握,剩余的四成怀疑,是因为他在姜家未发现裘净的行踪。 廖纲以为他怕姜枫身边有能人保护,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便道,“据本官所知,姜大人并无幕僚,只有两个年约二十上下的小厮。若说姜府内有鹤发童颜的老者,那应就是姜府那位牙都掉没了的老管家了,将军今早该见着他了才对。” 宋颗点头,目中闪过疑惑,“大人可曾见过姜大人之子姜凌?” 哎呦?连人家儿子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这是要老少通吃么?廖纲笑得更加暧昧了,“见过见过,那孩子颇为懂事乖巧,书也读得极好,眉眼间与姜大人一般无二,长大之后必定也会貌动康安。” 宋颗更疑惑了。任家那小子他见过,又黑又瘦长得像他老子,与姜枫可差远了。莫非姜凌真是姜枫的儿子,不是任家的余孽? 想到一大一小两个姜美人,宋颗的心跳腾得越发不像话了,盯着台上戏子的目光也变得越发不堪。 廖纲走出戏楼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暗骂宋颗不愧是大粪堆里滚过的,从里臭到外!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5章 速宣张文江 今日风微寒,盖着薄被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姜二爷,盯着天上的云朵慢悠悠地由一堆蘑菇变成了一个被厚叔啃掉几口的大石榴,才打了个哈欠,“猴儿,爷多久没这么悠闲了?” 正在摆放挡风屏风的姜猴儿立刻道,“二爷自当了指挥使后,就没闲心看云听曲儿了。” 闲心?还真是…… 姜二爷又打了个哈欠,“想听曲儿。” “是。”姜猴儿立刻应了,“二爷先睡,等您睡醒就能听了。” 姜二爷看了看身边捧着书读的儿子,安心地闭上眼睛。 待二爷睡着后,姜猴儿命呼延图和姜宝将二爷移入房内,轻轻关上房门后吩咐道,“宝儿,二爷想听曲儿,你去清平江临月楼把接临江仙子过来。” 凭什么要爷跑腿儿!姜宝刚要顶回去,却见裘叔给他使眼色,便瞪了姜猴儿一眼,跟着裘叔到了院外。 裘叔低声道,“用元东君的马车接临江仙子,让人以为来的是元东君。” 元东君是临月楼最出名的男妓,姜宝不解,“裘叔,咱们这么做对二爷的名声有碍吧?” 裘叔笑道,“你只管接来便是,老夫自有安排,绝不会让二爷的声名受损。” 待姜宝走了后,裘叔将姜凌请到书房,低声问道,“二爷说,要来柳家庄是少爷的主意?” 姜凌径直道,“裘叔,我想让蒋锦宗知道京城不是他能任意妄为之地,放走宋颗,后患无穷。” 裘叔劝道,“刑部大火案老夫已查出了些眉目,但现在还不是与蒋锦宗撕破脸的时机。少爷再忍忍,迟则三载快则两年,待二爷在京中位置稳固后,咱们就能一举拿下蒋锦宗了。” 姜凌皱起眉头,“裘叔不要将父亲算在其中。” 裘叔解释道,“姜老爷含冤而死,二爷要为父报仇,无法置身事外。老夫跟少爷保证,二爷不想做的事,老夫绝不会为难他。” “您也不要诱他去做危险的事。”父亲自认聪明,其实很好忽悠的。姜凌很是认真地道,“父亲的仇人是孟回舟,蒋锦宗是任家的仇人,对付蒋锦宗是我的事,不要牵扯父亲。他能做的事,我一样能做。” 以十岁的年纪,少爷确实出类拔萃,但在他成年之前,很多事要由姜二爷来扛。姜二爷在惠安尖峰山用箭射死姚岱山、在同穴山抱起白虎、在千牛卫校场举起巨鼎,这一桩桩一件件,让裘叔对姜二爷有无比的信心。 正这时,田庄的管事媳妇王香芝抱着她的八个多月的胖闺女走进院子,伏了伏身问道,“少爷,二爷呢?有位叫宋颗的将军,想进庄探望二爷。” 这么快就追了来?姜凌本以为要在此住上两三日,宋颗才会出手。白天不能拿他,得逼得他夜探柳家庄才成,姜留吩咐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与父亲都在养病,不宜见客。” 王香芝嘟囔道,“少爷和二爷不是都没什么事儿么,人家大老远地跑来了,这样不合礼数吧……” 姜凌脸一沉,裘叔笑着与王香芝道,“二爷出城养病就是不想让人打扰,少爷也是读书读得累了,过来只为散心,无意见客。” 宋颗在府门前停了片刻,便见一个抱着孩子的粗鄙仆妇走出来,厌恶地皱了皱眉。 不想这妇人虽看着粗鄙,礼数倒还周全。她行礼后先谢过自己远路前来探望,然后道,“我家二爷和少爷都服药睡下了,奴婢不敢打扰,将军请回吧。” 美人都矫情,宋颗也没打着一来就能进庄,问道,“姜大人贵体为何?” “奴婢在外院伺候,实在不知。”王香芝的嘴还是很严实的。 宋颗转身离去,给随从使了个眼神。随从会意,留在庄口跟王香芝唠了几句闲话,偷偷塞给她两块碎银子,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大嫂,在下听说凌少爷不是姜二爷的亲生儿子,这事儿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但现在康安人人都知凌少爷是夫人生的,若凌少爷不是姜二爷的亲生儿子,不就是说她家夫人不守妇道么!王香芝将银子扔在这人脸上,呸了一声骂道,“凌少爷的脾性样貌都随了二爷,当然是二爷的亲生儿子!你一个大男人不学好,竟跟长舌妇学嚼舌头根子!” 随从寻到自家将军,低声道,“姜大人走到哪都带着姜凌,好东西都紧着他。姜凌骑乘的马匹都比姜大人的好上数倍,若非是亲生儿子,姜大人怎会对他这么好?” 宋颗微微点头。 “将军,咱回城吧?”随从劝道。 宋颗摇头,美人近在眼前,他哪舍得回去,“在此处寻家客栈住下。” 柳家庄紧邻香火旺盛的同穴山,附近有多家客栈,有的是地方落脚。宋颗不急着去客栈,他在同穴山周围转了一圈,未见白虎,只见到了烧香的百姓,万分扫兴。 待寻了家最好的客栈住下后,盯着柳家庄的随从前来报事,“将军,姜家下人从城中接回一个人。” “何人?” “属下听烧香的百姓说,那人是康安临月楼的头牌,元东君。” 宋颗一下就跳了起来,“男人?” 随从点头,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 宋颗气得捏碎了酒盏。自己已表明心意,姜枫欲行乐,竟舍自己招男妓,这分明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万岁知不知道,他亲封的送瑞谪仙竟是这等货色? 且慢……若是自己撞破姜二的丑事,他为了保住名声,会不会……宋颗眼睛探出猩红的舌头,缓缓舔过嘴唇。 皇宫明德殿内,景和帝将厚厚一沓报灾的折子扫到地上,“都是废物!” 龙颜大怒,千牛卫、太监、宫女皆大气不敢出地跪在地上请罪,低头默念“万岁看不到我,万岁看不到我……” 无法隐身的太监总管杨奉正想着怎样劝说万岁时,便听他道,“若天下群臣能有姜卿一半勤勉,百姓也不至于流离失所,衣食无着!” 有了! 杨奉小心翼翼地接了万岁的话,“万岁说得极是。姜大人一心为万岁分忧,累得病倒后,还惦记着衙中事……” 还不等杨奉说完,景和帝便追问道,“姜卿病倒了?速宣张文江!”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6章 怒 张文江接到景和帝传召时,意外的不是万岁会召他,而是万岁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这让他感到不安。姜枫不过是伤风受凉罢了,宫里的人如此小题大做,只有一种可能万岁因旁事发怒,这些人拖姜枫出来顶缸。 不对,顶缸的人不是姜枫而是自己……张文江觉得他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因为手下官员生病而被万岁传召的京兆府尹!回答稍有不甚,他便会成为万岁的出气筒。 张文江跪在宣德殿中,小心应答着万岁对京兆府衙事的垂问。待问了些康安城民事后,景和帝随口提起正题,“朕听闻姜枫告假了,西城诸事是如何安排的?” 终于来了!张文江回道,“回万岁,姜枫的胞兄姜松今早到京兆府为姜枫告假,说他偶感风寒,身体不适需在家静养。微臣曾听闻姜枫自有体弱多病,甚是担忧,便派人前去探看时,姜枫已出城养病。姜枫已将西城衙事和坊市巡查交待衙属,臣又派少尹廖纲暂主西城,三五日不会捉襟见肘。” 张文江觉得,姜枫这次生病必与宋颗有关。但这样的事不该由他提及。想知道您就问姜松,姜枫是他亲弟弟,有火您冲着他撒,别冲着微臣撒。 景和帝微微皱眉,姜松说姜枫在家静养,转眼他却又出城养病,这里边似有蹊跷。景和帝目光微沉,让张文江退下后却并未传召姜松,而是唤殿前将军孔风阁上前,“去探探究竟出了何事。” 姜二爷的消息是最好探听的,因为满城的人都知道。派出去的人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然后道,,“依属下看,姜枫应不是养病,而是出城避难了。” 宋颗哪来的胆子,竟敢当街调戏万岁跟前的红人!同为武将,虽未去过肃州,但孔风阁也知道驻守西北的禁军向来大胆彪悍,但他没想到宋颗竟胆大包天,当街调戏万岁跟前的红人! 万岁听了肯定会生气的,莫说万岁,他听了都上火。孔风阁让小太监请了杨奉出来,将事情跟他讲了,“杨大人,某该如何回话?万岁知道后定会大怒的。” 万岁大怒拿宋颗出气,总比明日朝堂之上为了报灾折子跟秦相怒对的好。杨奉便道,“万岁派将军去查就是为了得知真相,将军照实说便是。” 也对,他是万岁的近卫,若他也欺瞒万岁,万岁就更可怜了。耿直的孔风阁走进宣德殿,待万岁又批阅完几本奏折,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边城送马的小将,竟敢当街调戏朝廷命官,姜枫受惊生病避出城,他竟还敢追去!这等荒唐无耻行径,分明是没将他这个天子、将朝廷律法放在眼里!在康安他都敢如此,在西北时是变本加厉! 朝官沆瀣一气期瞒他,中兴三州受灾三个月后,折子才递到他面前;百姓岁岁足额纳赋,国库却年年亏空,他几番催促内阁同户部拟出方案删减不必要的开支,这些人却拿些虚理诓他,不肯做事…… 不顺心的事一桩桩一件件涌上心头,景和帝气得发抖,啪地一拍玉案站起身。满屋子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天黑后,城南十里的柳家庄内灯火通明。白日睡足了的姜二爷一边品茶,一边听临江仙子抚琴。听了几曲后,他忽想起了雅正夫人,临江仙子的琴艺在临月楼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比起雅正夫人来,还是差了些火候。自孩子们拜入雅正夫人门下,姜二爷为了避讳,再未听雅正夫人谈过琴。此时忽有几分怀念,在紫竹庵听琴的日子。 雅正夫人似乎又跟母亲告假了,她还在盯着奏事院里?姜二爷想着想着,便皱起了眉。 临江仙子见他玉颜含怒,心中一慌,琴声乱了。姜二爷的思绪被扰,回神看过去。临江仙子立刻摆出最美的姿态,白嫩的小脸渐渐覆上红霞,一曲哀婉柔美的《凤求凰》流淌而出,姜二爷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继续听曲儿。 深夜静谧,柳家庄的琴声传到庄外,伏在暗处的宋颗听得心头火起。大老远的把妓子招来,就为听这些破曲儿?矫情,虚伪! 既然如此,他先进去探探姜凌的真实面目?今夜是九月初三,挂在西天的娥眉月早已不见影子,夜显得格外黑暗。宋颗带着两个手下,翻身上墙,落入柳家庄内。 他一进庄,消息立刻送到了裘叔面前。裘叔早就料到宋颗沉不住气,低声吩咐道,“先按兵不动,待他捅破二爷的窗户纸再下手。羽林卫那边该出手了。” “是。”卢定云领命,去引驻守在同穴山下的羽林卫前来。 谁知他刚出屋,便被呼延图拉住了。呼延图进屋低声道,“裘叔,有五个高手进庄了,看衣着似乎是千牛卫。” 卢定云大惊,“千牛卫来柳家庄干什么?” 裘叔吩咐道,“应是万岁得了消息,派来保护二爷的。定云不要再去惊动羽林卫,立刻吩咐下去,各处按兵不动,让千牛卫动手擒宋颗。” 不能吧?万岁竟派千牛卫来保护二爷?卢定云呆了。呼延图极为激动,咧嘴直笑,“咱们二爷有万岁护着,这下稳了。” 宋颗先寻到内院,望了一眼琴声起处,便奔着亮灯的侧院而去。他捅破窗户纸向里看,只见房内有一瘦高的少年正背对窗户提笔练字,虽看不到正脸,不过他的衣着身形,确实跟姜枫挺相。宋颗正欲弄点动静引他转头,正院的琴声正巧停了。 少年转头向外望,整张脸露在宋颗面前。只见他面白如玉,修长剑眉下一双微微上挑的含情目,与姜枫有六分相似。 这绝不是任家那黑小子! 正房内,待临江仙子下去歇息后,问给自己捶腿的姜猴儿,“雅正夫人近来可有何动向?” 姜猴儿立刻道,“雅正夫人向老夫人高了假,已有十日未到府里教琴了。小人前两日曾在延福坊见过夫人的马车停在戏楼外,想必是去听戏了。二爷,近日进城的戏班子唱得都不错,小人明日将他们的角儿叫俩来,给您解闷儿?”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7章 擒 姜二爷没兴致听戏,他吩咐道,“派个衙里的机灵兄弟盯着雅正,一旦她与奏事院的哪位官员接触,立刻告诉爷。” 雅正最近有些反常,姜二爷得提防她跟奏事院的官员起冲突。 “是!”姜猴儿两眼冒光地盯着他家二爷,“爷放心,不管雅正夫人跟哪个男人接触,小的都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 姜二爷踹了他一脚,“滚!” “哎呦……”姜猴儿夸张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哄他家爷开心,“爷的腿劲儿越来越大了!”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滚回来!” “来了!” 刚从西院潜入正院的宋颗听到这动静,想象着屋内的情景,顿时血脉喷张,迫不及待地走向窗前。他舔破窗纸,将眼睛凑到破洞处往里瞧,便听身后一阵恶风不善,本能地往旁边一滚,冷森森明晃晃的刀刃砍在窗台的青砖上,将青砖砍为两半! 这是想要他的命啊!这人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让宋颗惊出一身冷汗,再定睛一看他的衣着,更是吓得魂不附体。 这里不是柳家庄么,怎会有千牛卫?!来及不多想,宋颗只想尽快脱身,他起身往墙头上蹿去。还不等他爬上蹿上墙头,千牛卫的宝刀已挂着风声砍向他的面门! 宋颗只得抽剑与这人战在一处。刀剑相碰,“当”地发出一声脆响,宋颗被震得虎口发麻,立刻明白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这样下去会没命的。他一边败退一边打唿哨召唤自己的手下,却不见有前来助阵,额头便冒了汗。 屋里听到动静的姜二爷踹开门,提着一根棍子站在门口大声喝道,“尔等何人?竟敢私闯爷的庄子!” 现在脱身已是来不及了,宋颗立刻转便策略,收刀跳到一旁,高声道,“姜大人,是我……” 还不等他喊完,千牛卫已跟上,一脚将他撂倒,随后又是一脚,狠狠踢向他的肚子。宋颗“嗷”地一声蜷缩成一团,“别打了!姜大人是我,是我啊!” 姜二爷自然听出了宋颗的声音,看着他被千牛卫踢打,姜二爷爽透了,直到千牛卫一脚踢在宋颗脑袋上将其踢晕后,姜二爷才上前抱拳,“多谢将军。” “末将来迟,让谪仙受惊了。”方才手狠脚黑的千牛卫向姜二爷抱拳。 姜二爷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宋将军?” 千牛卫副将宋春平没想到姜二爷一下就能听出来是他,上前两步到了亮处,“正是末将。末将奉孔将军之命,前来保护谪仙。城外不必城中安全,谪仙该多带几个护卫在身边才是。” 孔风阁让宋春平来保护自己?姜二爷一下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多谢将军提醒。不知闯入田庄的是何人?” 宋春平怒火又蹿了起来,“末将奉命前来还未进庄,便见这厮带着人鬼头鬼脑地翻墙进院,趴在谪仙窗前往里偷看!” 娘的,这恶心东西!宋春平忍不住又踢了宋颗几脚。 姜二爷也厌恶地皱起眉头,上前狠狠给了宋颗几脚。他本以为宋颗会潜入儿子房中探查他的真面目,谁知他竟冲着自己来了! “将军,这贼人咱们如何处置?”姜二爷怒冲冲地问。 宋春平道,“末将奉命前来,所以要留他一口气,带他回去复命。” 留一口气?姜二爷明白了,“此时天色已晚,将军和诸位兄弟辛苦了,先在庄中歇下,明日姜某随你们一同进城。” 安顿好千牛卫将士,姜二爷去西院看儿子。一进门他就吓了一跳,“凌儿,你这是掉粉缸里了?” 姜凌关上门低声问,“父亲,人抓住了?” “抓住了,揍了个半死。”姜二爷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脸儿,“谁给你抹的?还挺好看。” 姜凌回道,“是妹妹身边的芹白。” 芹白和芹青是姜留身边的两个武婢,姜留发现芹白的功夫虽不及芹青,但她心灵手巧学东西极快,便以玩乐的方式教了她一些现代的化妆技术,今日派排上了用场。 正说着话,裘叔低头走了进来,关上房门低声道,“二爷,咱们……呃……” 裘叔也看到了少爷的脸,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少爷,这是六姑娘的主意吧?” 姜凌点头。 裘叔低声道,“少爷这般模样,与二爷看起来真像是亲生父子。” “爷向凌儿这般大时,可比他俊俏多了。”姜二爷不同意。 姜凌平静反驳,“男人比的是勇猛。” “爷力大无比,能扛起前进巨鼎!”姜二爷得意洋洋道。 “那鼎才没有千斤。” “没有千斤你也扛不起来。” “父亲像儿这般年纪时也扛不起来。” “……” 裘叔还是第一次见少爷与二爷斗嘴,觉得新奇又有趣,直到他俩吵完了,才低声道,“二爷,少爷,局势生变,咱们得商量下一步的对策……” 第二日一早,宋春平与姜二爷同桌用罢早膳,命人将宋颗提出来扔进,扔进马车里。姜二爷假装才认出鼻青脸肿的宋颗,吃惊地瞪大眸子,“宋颗将军?!” 宋颗被堵住了嘴,呜呜挣扎着要说话。 姜二爷与宋春平道,“将军,此人姜某认得,他是肃州进京献马的宋颗将军,他……” 还不待姜二爷说完,宋春平便虎着脸打断他的话,“末将奉命擒拿私闯柳家庄的贼人,不管他是何人,末将都要拿他回千牛卫复命,请姜大人莫为难末将。” 姜二爷只得停住,爱莫能助地看了一眼宋颗,钻入自己的马车后,姜二爷抱着肚子无声大笑。身着暗红战袍的千牛卫骑马护送姜二爷出庄进城的消息,瞬间吹遍康安城,引得众人在马后跟着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姜二爷的马车径直进了皇城,阻断了众人的视线。皇城内五监六部衙门门前,亦有不少人探着脖子看热闹。 看到过来的果然是二弟的马车,礼部衙门门前的姜松忧心忡忡,又不敢上前询问。马车里的姜二爷挑开车帘,给大哥比了个让他安心的手势。 马车穿过六部衙门停在皇宫门前,姜二爷下车,宋春平等人下马,宋颗也被提了下来。千牛卫殿前大将军孔风阁和叶清峰看到宋颗的模样,不约而同地抽了抽嘴角。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8章 任凌生 宋颗几日前护送战马进京时,孔风阁和叶清峰都看到了他的模样。俩人当时还议论说,肃州能挑出个白面俊俏小将着实不易。谁知再照面,这厮已被打得鼻青脸肿,五官都快分辨不出了。 真是……活该! 孔风阁尊圣旨,将宋颗押入大理寺,请大理寺和兵部会审。兵部尚书李增奎见到宋颗青紫交加的脸,只想再给他补上几脚,让他紫成茄子! 丢人现眼的东西,一颗老鼠屎坏掉一锅粥!你调戏姜枫,老子也得跟着承受万岁的怒火。 大理寺卿萧峻平先看了一眼宋颗,又扫了一眼身边的李增奎,然后抬头望着头上高高悬挂的“执法持平”匾额。 这案子要怎么判才能让万岁满意,赐他一块御笔亲书的匾额呢? 按大周律,夜中无故入人家者,笞四十。只笞四十板,必不能令万岁满意,还得深挖,在宋颗身上挖出几个死罪才行。 这些罪过还不能牵扯上左武卫,否则秦相怪罪下来,他可吃罪不起。 萧峻平严厉地目光落在宋颗身上,调戏良家妇至其自尽者,斩。但姜枫是男子,也未因此羞愤自尽,所以这条用不上。那就是调戏朝廷命官?大周律里也没这一条;民以下犯上冒犯官员?不行,论官职宋颗比姜枫还高…… 边审边找吧。 萧峻平的目光在玉树临风的姜谪仙和殿前大将军孔风阁身上略停顿,向他们微微点头,才转到李增奎身上,客气道,“大人乃兵部主事,此案由您来主审吧?” 如果李增奎将萧峻平的话当真,那他就是个棒槌,“萧大人乃大理寺卿,此案当有您来主审。” 萧峻平不再客气,令人给孔风阁和姜枫搬来椅子,请二人落座。孔风阁理索当然地坐下,姜二爷官职低,辞座。 萧峻平道,“听闻姜大人尚在病中,不宜劳累,座吧。” 孔风阁和李增奎也跟着让姜二爷坐,姜二爷才在孔风阁下垂手坐下。 待众人坐定,萧峻平“啪”地一拍惊堂木吓得众人一哆嗦,喝道,“下跪何人,所犯何罪,还不从实招来!” 宋春平先抱拳开口,“回大人,末将千牛卫宋春平,昨日奉孔将军之命出城至柳家庄保护姜枫大人。亥时,在姜大人窗外擒获欲入室贼人一名,天亮之后才辨认得知此贼乃左武卫副将宋颗;在姜大人院外擒获帮凶两名,为宋颗部下,现押在堂外。” 该宋颗了,衙役上前拔下他嘴里的破布。 宋颗咳嗽几声,活动了几下裂开的嘴角和僵硬的舌头,才哑声道,“回大人,末将左武卫宋颗。昨夜末将并未无故入柳家庄,而是情有可原,请二位大人容禀。” 谁管你为啥进去!萧峻平冷着脸问道,“你夜入姜家田庄,可得了主家准许?” “……未曾。”宋颗连忙解释道,“大人……” “啪!”萧峻平一拍惊堂木,两班衙役用刑杖一同触地,口中“威武”声起,宋颗识相闭嘴。姜二爷觉得这样做很有气势,回去后要让自己衙门的衙役们也学起来。 “罪犯宋颗,无故夜入柳家庄。”萧峻平先坐实宋颗一项罪行后,才问道,“你夜入姜大人卧房,意欲何为?” 姜二爷连忙起身,纠正道,“大人,宋颗未入下官房中,是在院中被擒的。” 萧峻平点头,“罪犯宋颗,你亥时到柳家庄姜大人房前,意欲何为?” 宋颗辩解道,“末将是为寻人才夜入柳家庄,没想闯入姜大人的卧房。” 还想狡辩? “大人,宋颗见到姜大人房中的灯亮着,就凑到窗下舔破窗纸往里看。窗纸末将带来了,请大人验看。”说罢,宋春平双手将揭下来的两张窗纸送上,衙差上前接过,送到萧峻平面前。 舔破和捅破的窗纸是不同的,萧峻平碰也不碰窗纸,转头看李增奎。李增奎面色难看地点头。 恶心玩意,姜枫的窗纸你都舔! 萧峻平问道,“你舔破姜大人卧房的窗纸,意欲何为?” 宋颗辩解道,“末将听到房内有动静,怕姜大人有危险,才上前查看姜大人是否需要帮忙。” 强词夺理!堂内众人的眉毛同时拧起,想揍他。 萧峻平转头问姜二爷,“姜大人,当时你在房中呼救了?” 姜二爷立刻道,“没有。下官当时身体稍好,正在询问身边人西市政务。听到外边有兵器相交的声响打开门,才知有人闯入田庄。” 萧峻平再问宋春平,宋春平也作证当时姜二爷房中并未发出呼救或打斗之声。 很好! 萧峻平道,“姜大人在房中未与人发生打斗,亦未呼救,而是在商量西市政务。宋颗上前舔破窗纸窥探偷听,意欲窃取西市机密。” 西市有个鬼的机密!宋颗急了,爆豆子般讲道,“大人,末将向姜大人房中验看,一是想查看姜大人的安危,二是寻人。左武卫任老将军一生忠君报国,但其家人惨遭契丹人屠杀,只有其孙任凌生逃过一劫。左武卫将士悲痛欲绝,四处找寻任凌生的下落。末将听闻姜大人之子姜凌九岁时归京,其形容样貌与任凌生很是相似,这才心急入柳家庄一探究竟。” 萧峻平等人闻言,都转头看向姜枫,李增奎目光里含着几分迫切。 真让裘叔猜到了,宋颗想用凌儿脱罪。姜二爷万分诧异地问宋颗,“宋将军若有此猜疑,为何不直接询问姜某,或白日里登门?” “某曾两度想入府拜会,都未被准许入内。这才让某更加怀疑,迫不得已才趁夜入庄,还请姜大人见谅。”宋颗说得万分坦诚。 这丑东西还敢狡辩,你分明就是觊觎姜谪仙的美色! 宋春平抱拳道,“回大人。末将跟踪宋颗,他入柳家庄后先去西院捅破了姜大人之子姜凌的窗户纸,向内偷窥许久,才转到姜大人院中舔破窗纸。末将捉拿他时,他不解释反而动手欲逃。大人试想,如果宋颗真的问心无愧,他怎么不说清楚,反而急于逃走?” 萧峻平沉下脸,“宋颗,你既已见过姜凌,为何又偷窥姜大人?” “我……”宋颗一时词穷,“因西院少年不是任凌生,末将想看看这孩子会不会在姜大人房中……” 萧峻平怒拍惊堂木,先坐实罪证,“宋颗不请夜闯民宅,两度偷窥房中情形,偷听姜大人与人商议西城要务,罪责难逃!李大人,您可有什么要问的?” 李增奎没想到萧峻平将最难启齿的一部分留给了自己,咳嗽一声问道,“本官听闻,你前日曾当街调戏姜大人,可有此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79章 认罪 萧峻平微微翘起嘴角,对李增奎的识趣很是满意。他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问宋颗,“竟有此事?还不从实招来!” “威——武——”两班衙役的威吓声大了很多,显然对这个问题,衙役们也很感兴趣。 宋颗连忙道,“二位大人,末将冤枉啊!末将对姜大人敬重有加,绝不会做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 萧峻平转头看李增奎。看吧,你们这群武将整天里嗷嗷叫着,实则是群敢做不敢当的怂货! 李增奎心里暗骂萧峻平和宋颗,厚着老脸质问道,“西城百姓说你当街伸舌舔人,如果不是姜大人躲得快,他的脸就要被你舔到了!” “还不从实招来!”萧峻平继续喝问。 宋颗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末将与姜大人在街上相遇,姜大人询问末将奏事院的饭菜合不合胃口。末将说奏事院饭菜辛麻,吃得末将舌胎都上火了,才将舌头伸出来给姜大人看。我与姜大人都是男人,没想到这也能让人误解!” 萧峻平径直为姜二爷,“姜大人可认为宋颗当时的行径冒犯了你?” 姜二爷起身,“回大人,宋将军忽然靠近下官,离下官只有寸许时吐舌。他若是给下官看舌头,会离得这么近?下官避开时他还笑得极为轻浮。事发时街上行人甚多,下官可寻店家、摊贩和路过的百姓作证。” 想到那样的场面,萧峻平也浑身不舒坦,言道,“准!” 宋颗依旧是一脸被冤枉的委屈样,他心中丝毫不慌。因为他只是举止亲昵罢了,他又没把姜枫怎样,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也不认。 大理寺的差官到西市宋颗调戏姜二爷的店铺前,敲锣公告,寻目击者去大理寺做证。以姜二爷在西市的人气,赶来作证的百姓差点挤爆大理寺正堂。但如同宋颗所料,这些百姓只能证明宋颗举止亲昵,但宋颗并未碰触姜枫,难以以此定罪。 宋颗心里得意,萧峻平脸色难看,姜二爷的眼睛看向堂外愤怒的百姓,猜测哪个是裘叔寻来的关键证人。 一名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进堂跪地行礼,“草民贺成,家住西城外贺家村,以打猎和砍柴为生。五日前草民去奏事院送柴时……” 听到此处,宋颗猛地转头看向旁边的男子,脸色就变了。姜二爷看在眼里,心中冷哼。 贺成继续道,“……宋将军叫草民为他院里送些柴火。草民送过去后,宋将军给草民十两银子,让草民……伺候他。草民不愿,他就用强的,还咬伤伤了草民的肩膀。如果不是有人来请宋将军出去议事,草民准得死在奏事院里。 “刚才草民到西市酒楼送柴,听见官老爷招人过来指正宋将军,草民就跟了来,请大人为草民做主!”贺成说完拉开衣领,露出肩膀上的明显的三处牙印和淤青。 堂里堂外的百姓一片哗然,跪请萧峻平为民做主。 萧峻平像吃了一粒定心丸,连呼吸都沉稳了。他啪地一拍惊堂木,“宋颗,你可认罪?” 宋颗此时后悔当时没弄死者这小子,现在辩无可辩,只能认罪。有强迫男子行苟且之事的行为在前,宋颗再说他在西市故意与姜二爷亲近不是挑逗,便沾不着脚了,堂外的百姓恨不得冲进来打死宋颗。 将宋颗押下去后,姜二爷被宋春平萧峻平与李增奎商议了一番案情,写下详细的陈案文书,进宫面生。景和帝看过堂审经过,阴沉着脸问,“两位卿家,依我朝律法,宋颗当如何定罪?” 萧峻平回到,“回万岁,宋颗夜中无故入柳家庄,笞四十;宋颗为官欺压百姓,依罪责轻重发落,轻则罚银,重则革职、斩。臣认为,数罪并罚,宋颗当斩。” 李增奎拱手,“臣附议。” 宋颗死有余辜,不过景和帝觉得他的罪责肯定不只这点儿,“宋颗在京城内都敢如此放肆,在肃州时必定变本加厉。两位卿家继续审,审问清楚后再斩不迟。” 萧峻平和李增奎怕的就是这个,杀个宋颗是小事,若彻查他的罪行,必定牵扯甚重。肃州官场和左武卫的浑水,谁蹚谁死,他俩就算身为经常六部和大理寺主事也没这个胆量。 萧峻平回道,“万岁圣明。不过依我朝律例,若要定罪,须得人证物证俱在。宋颗在肃州所做所为,微臣等在京城恐难查清。臣奏请万岁将宋颗押回肃州,由肃州知府付开文与左武卫统帅蒋锦宗审理。” 李增奎又道,“臣附议。” 这一推二六五的本事,当真了得。杨奉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位,又缓缓低下头。 景和帝皱起眉头,挥袖道,“暂将宋颗押入大理寺大牢。” “臣遵旨——” 退出宣德殿后,萧峻平与李增奎心照不宣地望了对方一眼,各回衙门。 景和帝又看了一遍陈案文书,想到此逆子在肃州会如何嚣张,怒火高涨,拍案道,“宣左相。” 尹骞未到之前,右相秦天野先到了,在宫门外求见。 景和帝皱皱眉,不情不愿地道,“宣。” 秦天野进殿还未行礼,景和帝便让他免礼,站着说话。秦天野躬身,“老臣听闻万岁因西平三州灾情大发雷霆,特进宫请罪。六月接到西平报灾的折子后,老臣即刻派户部员外郎冯逎贞去中兴查看灾情。冯逎贞回来报说西平主河道中水位随降了一半,但田中青苗尚存,只要地方官员调度得当,引河水灌溉良田,定能撑到秋收。老臣信以为真,着西平官员赈灾。八月底,西平报灾折子又送了上来,臣这才知道灾情加剧需朝廷拨银放粮赈灾,这才报到万岁面前。” “老臣无能,请万岁责罚。” 说罢,秦天野跪地俯身,以头触地。 景和帝起身相扶,安慰道,“既是户部官员失查,按律处置便是。朕知国公为国事操劳,岂能事事周全?西平饿殍遍野,已刻不容缓,国公可有良策?” 秦天野起身道,“臣请万岁准西平三州开仓赈灾,并着户部划拨赈灾银五十万两,用以购置赈灾草药、衣物,即刻运往西平三州。若再迟了,三州百姓恶冻而死者将不计其数。” “准。” “万岁心怀百姓,臣替三州百姓,谢万岁。”秦天野躬身行礼后,问起宋颗之事,“万岁打算如何处置宋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0章 姜二爷对万岁的好 景和帝让他的亲舅舅、当朝右相、申国公秦天野看过萧峻平递上来的陈案文书,才怒道,“此等逆臣贼子,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秦天野看过之后却不以为然,甚至觉得景和帝小题大做。姜枫仗着脸皮四处招摇,宋颗会调戏他,定是他先挑起的。否则为何宋颗不调戏刘承?论皮相,刘承可不比姜枫差多少。 为这点小事外甥就喊打喊杀的,实在有损天子威仪。秦天野暗中摇头,问道,“宋颗犯罪的确该罚,不过,万岁可知宋颗立过多少战功?” 景和帝皱起眉头,“朕不知。” “此乃萧俊平和李增奎之过,他们既然查案,竟不列明案犯的功过!”秦天野劝导糊涂的天子外甥,“万岁,我朝地广民丰,引得周边蛮夷若贪婪的群狼,时刻窥视我朝,伺机掠夺。是边关将士严防死守、流血牺牲,才换得国泰民安。” “老臣虽不知宋颗身上有多少战功,但左武卫统帅派他护送军马进京,就知他是有些真本事的。若万岁便不念及他的军功,只因他在康安当街向着姜枫吐了吐舌头、半夜入姜家田庄找寻任老将军之孙这两项罪责便将他斩杀,会寒了边关将士的心。这实是得不偿失,请万岁三思。” 还不等景和帝说话,秦天野又道,“万岁请恕老臣无理,您欲怒杀宋颗,大半是因为姜枫吧?” 景和帝反驳道,“不只是因为姜枫,还有差点被宋颗奸辱的百姓。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宋颗犯了国法,朕就该依法处置他,否则要国法何用?” 秦天野继续道,“论理的确如此,但您可曾想过,若您为姜枫怒斩边关战将,百姓会如何评说?您的百姓不只康安这些人,还有全国六十一府、二百四十州、一千零五十六县的百姓。他们得知此事后会如何评说?姜枫竟能得万岁如此青睐?” 景和帝的脸更沉了,秦天野却丝毫不惧,跪下行礼再劝,“老臣深知忠言逆耳,若非老臣受先帝所托,也不敢在万岁面前如此放肆,请万岁三思。” 他是先帝托孤的重臣,有劝谏之责。景和帝起身亲自搀扶,“那依国公之意,宋颗当如何处置?” “他是战将,应战死沙场而不是横尸菜市口。”秦天野道。 秦天野走后,景和帝坐在宣德殿内,盯着桌上的奏折出神。站在一旁的孔风阁张了几次嘴,却都被杨奉制止,最终没有出声。 直到殿前小太监进来说左相尹骞到了,景和帝才回神道,“请。” 尹骞进殿见礼后,景和帝还是有些不能回神,直直问道,“太傅,功过可以相抵么?” 尹骞在进宫的路上遇到了满面春风的秦天野,再听到万岁这般问,便知发生了何事,便回道,“老臣认为,功与过应分先后,再论可否相抵。若功在前过在后,则功不可抵过。因其立功时已赏,有过时自然当罚。若功已赏过却不罚,有功者便会恃功而骄无视法度。” “太傅所言甚是!”景和帝的眼睛亮了,“诸葛孔明也曾曰不可因一人而废法度!” 太傅含笑,继续道,“《晋书·上疏言王导》中有言‘以导之才;何能无失!当令任不过分;役其所长;以功补过;要之将来’。万岁,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无完人,若犯过者罪不当诛,又有悔改之心,便可用其所长,令其以功补过。” 景和帝凝神细思,半晌才又道,“若其罪不容诛呢?” “当诛。”太傅言之凿凿,“无心非才可名为过,有心非应名为恶。为恶之人难生悔改之心,其纵有悔改之行,也多因畏死尔。” “太傅所言极是!”景和帝站起身,心中块垒顿消。宋颗不是过而是恶,其罪当诛! 太傅又言道,“臣来面圣的路上,姜枫立于路旁,告老臣两三语,请老臣语于万岁。” 景和帝立刻问道,“姜卿说了什么?” 太傅转叙姜枫之言,“姜枫与老臣道,他知万岁爱民如子,但他似以为宋颗不可杀。” 景和帝愣了,听太傅继续言道,“姜枫说宋颗死有余辜,但有些人不一定能明白万岁您的苦心,甚至在别有用心之人的蛊惑下,可能对万岁心怀不满。若是如此,实在得不偿失。” 景和帝忽觉一阵心酸,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感动。宋颗不仅当街调戏姜枫,还夜入姜宅欲逞兽欲,姜枫必定恨极了他。即便如此,姜枫想的却不是诛杀宋颗挽回颜面,而是自己作为一国之君的难处,这着实让景和帝感动。 见万岁已然动容,太傅继续劝道,“姜枫还跟臣小声讲,说千牛卫在柳家庄时已断了宋颗的恶根,若万岁觉得不出气,便再打宋颗几十棍再将他贬职或革职贬回肃州,令其将功补过。姜枫说这样撵他回去,其实比直接杀了他还解气。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听到宋颗的恶根已断,景和帝心底的气确实消了不少,“宋颗仗责八十,贬回肃州,将功补过。” “万岁英名。”太傅躬身行礼。 景和帝气顺了,事情也想得更深了,“鞭长莫及,以宋颗之行径可推知,边关州县、军营之混乱。依太傅之见,此困何解?” 这对君臣师徒探讨了不少朝政大事后,尹骞告退,景和帝再看着桌上的陈案文书,心情已与方才大不相同。他感叹道,“姜卿拳拳之心若皎月素雪,得此良臣,朕之幸也。杨奉,你说姜卿为何不直接进宫劝谏,而是让太傅转与朕知?”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杨奉躬身回道,“姜大人是怕他频繁入宫,为万岁惹来非议。” 不错。景和帝低声道,“以姜卿之心性和才干,现在的差事实是牛刀小用。” 杨奉……那您觉得姜枫这把牛刀,摆在哪才合适,京兆府尹还是六部尚书? 待万岁歇息后,孔风阁与杨奉一起退出万岁的寝殿,孔风阁求杨奉帮他解疑,“杨大人,姜枫与右相的话也没多大差别吧?” 为啥万岁听了右相的话就生闷气,听了姜枫的话就想给他升官呢? 这真是个傻子,这么明摆的事都看不出来。姜枫劝谏是为了万岁好,右相劝谏是要万岁明白他做错了,这两者岂可相提并论?不过这些,杨奉可不想跟傻子多掰扯,便笑道,“孔大人说得对,是差不多。” 孔风阁转了转剑柄,疑惑地问,“那万岁为何前后态度变化如此之大?” “您觉得呢?”杨奉范围。 杨奉说出自己的推测,“莫非……是因为姜枫会说话,还长得比较帅?” 杨奉…… “矿大人说是便是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1章 杀不得 宋颗被打八十大板后贬回肃州时,姜二爷站在城门楼上看着他被抬出城,塞进返回肃州的马车后,怒气冲冲地回府质问裘叔,“爷不是让你找人在杖刑时打断宋颗的孽根吗?!爷看宋颗是趴着被抬上马车的!” 如果打断了孽根又受了杖刑,宋颗得侧躺着才对,姜二爷在城门楼上等着看这一幕呢,结果人趴着出去了! 裘叔解释道,“大理寺动作太快,老夫没机会下手。” 大理寺似乎急于将宋颗送走,圣旨一下立刻行刑撵人,连夜不让他过。 姜二爷拧紧剑眉,“爷看你您不是没机会,是不想吧!” 二爷真是越来越不好糊弄了,裘叔叹了口气,“一是没机会,二也确实是不想。二爷,咱还指着他回去给蒋锦宗送信呢,如果断了他的根,便是跟他结了死仇,万一他回去乱讲该如何是好?” 宋颗是亲眼见过过姜凌,且确认他不是任凌生的。若因为断了他的男根,让他因此记恨姜二爷,也想让姜二爷断子绝孙,故意跟蒋锦宗说姜凌就是任凌生,实在是得不偿失。 姜二爷嘟囔道,“爷让太傅转告万岁,说咱们已经断了宋颗的男根了,您这样不是让爷背上欺君之罪了么。” 裘叔诧异,“二爷为何连这都要告诉万岁?” “爷不是怕万岁真杀了宋颗么。”姜二爷低声道,“这么说,万岁的火气能小一些。” 裘叔摇头,“万岁若是真想斩了宋颗,就不会招太傅进宫了。” 刑部大火后,先帝病情恶化,离世之前将江山交给正宫嫡子,并让太傅尹骞、申国公秦天野、护国公康忠三人辅佐儿子。护国公是景和帝的老丈人,申国公是他的亲舅舅,太傅尹骞乃帝师,选这三人,先帝也是用心良苦。 护国公和申国公一武一文,坐镇朝堂;太傅尹骞身为帝师,最清楚景和帝的心思。他秉性中正,忠君报国,是三位阁老中最得景和帝信任的,景和帝遇到为难事时,多会召他商议,听从他的建议。 裘叔说完,又道,“二爷最近还是少入宫、多做事吧。” “爷明白。”没断了宋颗的孽根,姜二爷心里不痛快,气呼呼地往外走,谁知他刚出柿丰巷,便遇到了黄隶。 作为本科殿试主考被景和帝召回康安后,黄隶便留在康安羽林卫军营中供职,且做的还不是紧要差事,甚是清闲。 在这个时辰遇上了,姜二爷便请黄隶共用午膳,两人在酒楼吃了几杯酒后,黄隶劝说姜二爷,“二弟与宋颗那等小人置气,只会自坠身份。万岁命人打他板子并撵出康安,城中人人皆知是为了你……” 姜二爷立刻纠正道,“大哥,万岁罚宋颗是因为他犯了国法……” 黄隶持酒看着姜二爷笑,笑得姜二爷说不下去了,抬手与黄隶碰杯,饮酒。 黄隶又道,“十余年前,左武卫与契丹血战数月,兵将折损严重。虽说几年后任安寒帅军大败契丹报了仇,但他也受了重伤,只得归家养老。当时左武卫缺少良将,二弟可知是谁向万岁举荐的蒋锦宗?” “秦相。”姜二爷十分肯定。若不是秦天野,他为何在萧峻平和李增奎入宫之后,急吼吼地跑去面圣。 姜二看似懒散,实则心细得很,这件事他已看出。黄隶赞许点头,低声道,“既知是秦相,二弟更该放下此事。” 姜二爷点头谢过,“多谢大哥提醒。” 秦天野把持朝政多年,行事最为霸道,姜枫初入仕,与他对上可讨不到一点好果子吃。姜二爷只想安生过日子,从未想去招惹这位,跺一脚朝中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 “这几日秋光正好,咱们兄弟带着孩子们去西城狩猎散心,如何?”黄隶忽然开口相邀。 宋颗的同党还不知藏在何处呢,事关儿子,姜二爷很是谨慎,“凌儿这几日出风疹,郎中说不能出门。待过些时日他的疹子落下去烧退了,小弟再带他配黄大哥打猎。” 黄隶关心姜凌几句后,便道,“那就等凌儿好了再聚吧,不带着孩子只咱们几个,未免太冷清了。” 带着孩子才不能玩得尽兴吧?姜二爷心里嘀咕,晚上回家跟裘叔提起此事,问道,“黄阁老与任老将军关系如何?” 大周禁军十卫,任安寒任左武卫统帅,黄通曾任左骁卫统帅,两人肯定相识。敏锐的姜二爷意识到,黄隶邀他出城不是为了打猎,而是因为姜凌。 黄隶是见过姜凌的,他此时邀姜凌同行,或许是其父黄通想见姜凌。堂审宋颗的兵部尚书李增奎,乃是黄通的心腹,应是他将宋颗怀疑姜凌是任家之后的事告知了黄通。 裘叔回道,“老将军与黄阁老分守两地,往来不多,不曾交恶。” 那就可能不是恶意了,姜二爷点头,“我带凌儿去见见他?” 宋颗此行后,姜凌的身世瞒不了多久了。既然如此,他们便要争取主动,不能坐等蒋锦宗杀上门来。 裘叔含笑,“有劳二爷。” “爷的儿子,什么劳不劳的。康安还有哪些官员对任家感兴趣,裘叔不防都讲一讲,爷也好心里有数。”姜二爷捏了捏眉心,认真问道。 裘叔回道,“任家远在边城,与朝中官员瓜葛不深。若说对任家感兴趣的,除了蒋锦宗同党,怕也只有平西侯了。平西侯曾率右威卫驻守漠北多年,十一年前契丹三部围攻左武卫时,平西侯曾带两万精兵前来解围。” 平西侯啊…… 姜二爷回到西院,坐在书房内的椅子上,望着儿子不说话。姜凌不知父亲在想什么,与他对视一眼,继续教妹妹写字。 姜二爷抬身望过去,见到小闺女写的字,与儿子的越来越像了,便倒,“你俩练一样的字,是为了以后被长辈或夫子罚写字时,相互捉刀吗?” 姜留故意瞪大眼睛,“爹爹好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傻丫头!姜二爷揉了揉她的脑袋。 姜凌一本正经道,“父亲,妹妹都八岁了,你不能再这样揉乱她的头发。” 不能?姜二爷挑挑眉,顺手将儿子的头发也揉乱了,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的大闺女。 姜慕燕立刻将书捂在脑袋上,姜二爷敲了敲书,饶了她。 顶着书的姜慕燕庆幸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失落。 姜留顶着乱蓬蓬的头发问,“爹爹,明天留儿可以跟哥哥姐姐一块出去玩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2章 添妆 自肃州送马队入京后,三小只便没出过门了。现在姜留这么一问,姜凌和姜慕燕也跟着抬起头。 姜二爷道,“燕儿和留儿可以去玩,凌儿还得在家养几天病。” 肃州军马来了他就病了,人家一走他就好了,确实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姜凌点头,“是。” 姜留虽然遗憾,但也知道这样安排最为妥当。她急着出门,是想去雪霞晚转转。前几日,她“研发”出来一款新的粉底,比现在市面上用面粉做的粉底服帖自然,比珍珠磨成的粉底便宜,推向市场后反响不错,姜留想亲自去看看。 姜留和姐姐现在出门,已经非常有阵仗了。赵奶娘和齐嫂、两个丫鬟、四个武婢、鸦隐和四个护院,呼拉拉地带着一大帮子人,不带这么多人,爹爹不准她们出门。 待到了雪霞晚,见到扩大了一倍的店面内,按照现代的布置方法,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小饰品,姜留就有种恍然穿越回现代的感觉,却又被店内众人的衣着、口音拉回康安。 “两位姑娘来了,快里边请。”雪霞晚的女管事姜春秀上前给两位姑娘行礼,请她们入内堂歇息。 雪霞晚现在有男女两位管事,女管事姜春秀负责在店内招呼客人、管理账目;男管事姜波负责作坊、进货等事宜。这两位管事都是姜留亲自去伢行挑来的,模样顺眼,做事勤快。店铺有姜留在背后出主意、创新品,表面有他们俩打理,生意越发好了。 姜春秀很能干,不只按照姜留的要求将店面犄角旮旯打扫得一尘不染,连后堂雅座内也干净整洁,室内飘着让人舒服的桂花香。她给两位姑娘上茶后,便将店铺的账册送上来。 姜慕燕翻看账册,嘴角微微翘起,冲着妹妹笑得尤为开心。姜留凑过去,见八月的流水竟到了四百多两,刨除成本后有两百两左右的利润,笑得两只大门牙闪闪发光。 只这一个铺子的收益,就足够她和姐姐吃穿花用了。 姜春秀低声道,“王家大夫人前几日派人来取胭脂,奴婢按姑娘的吩咐,说姑娘已备好了胭脂,过几日亲自送去王家。” 王幽影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十,比姜慕容早了十日,姜家姐妹也该去给她添妆了。姜慕燕便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咱们便去一趟吧。将新款的胭脂捡几样装好,再配上两盒帐中香,妹妹觉得如何?” 这些东西并不算多。自大表姐王幽影烧毁了母亲的嫁衣,姜慕燕便没跟她讲过话,若不是不想被人说不懂规矩,姜慕燕连这些东西也不想送。 姜留点头,“不少了,姐姐,大姐姐那边的,要不要今日也带回去?” 姜慕燕点头,又吩咐姜春秀,“店内新款的胭脂水粉择八盒、帐中香两盒、宝林香两盒、胜梅香两盒、柏子香两盒。脂粉香共十六盒,挑最好的匣子装上。” 姜春秀下去准备后,姜慕燕低声与妹妹道,“待二姐姐成亲时装十二盒,五妹妹还小,到时再论。” “嗯。”姐姐在规矩礼数这方面没得挑,姜留一点意见也没有。 待姜春秀装好一大一小两盒香料后,赵奶娘提着送去王家的,齐嫂将送给姜慕燕的装进马车送回府,并将三姑娘早就给准备下的一对簪子取来,众人才向王家赶去。 王老夫人见两个外孙女来给孙女添妆,立刻让人将王幽影叫了来。身材圆胖的王幽影这几个月没少吃苦,现在穿衣终于显出了腰身,小了一圈的脸上带着将要出嫁的娇羞和欣喜,倒也比往日顺眼不少。 姜慕燕送上添妆礼盒,姜留递上姐姐帮她准备的配玉石珍珠流苏紫檀木簪,说了几句吉祥话。 王幽影极为喜欢这对流苏玉簪,欢欢喜喜地收了。大舅母孔氏则对她们拿过来小小一盒脂粉极为不满,她未给女儿准备胭脂、香料,想从雪霞晚拿全套的,谁知她派去的丫鬟竟被管事撵了出来。 还不等大舅母发难,姜慕燕便解释道,“这八样胭脂水粉,都是雪霞晚里最新的样式。前几日大舅母派人去取,因燕儿想亲自送过来,所以才未让管事交于喜竹。外婆,燕儿记得我娘亲出嫁时,胭脂香也是带了八样吧?” 王老夫人轻轻点头,“不错。” 能这么比照么?孔氏握了握拳头,你娘出嫁时带的少,是因为娘家给她陪嫁了一整个脂粉铺子!王清荷出嫁时,王家给她陪嫁了五家铺子,现在王家嫁女儿,这俩死丫头就送来就这点玩意,这是打发叫花子打发么! 姜留瞧见大舅母的模样,便萌萌地问,“大舅母给表姐准备了几家陪嫁铺子?外婆,留儿记得您给我娘亲陪嫁了五个铺子,对吧?” 王老夫人又轻轻点头,“留儿的记性也很好。” 王幽影微微咬唇,母亲只给她在南市准备了一家小小的干果铺子。 姜二把孔能关在牢里不放,孔氏的钱全被她爹抠去打点牢头狱卒了,她哪来的钱给女儿办嫁妆!孔氏实在忍不了了,讽刺道,“王家给你娘陪嫁了五家铺子,现在只剩两家,怕你们俩成亲时,姜家也只能一人给你俩陪嫁一家铺子吧?” 王幽影也挺起腰杆,面上带了得意。 姜慕燕握了握拳头,咬唇不语。姜留骄傲地抬起小脑袋,“我爹说,我和姐姐要多少,他就给我们陪嫁多少。” 哼!孔氏用鼻孔出气,不信! 姜慕燕挺直腰杆,咬字清晰地跟外婆讲道,“外婆,我父亲已为我和留儿相看了两个田庄,年底时便能买下来。父亲还说,若是我俩相中了哪家铺子,便回去告诉他,若是何时的,他便买下来。” 这下莫说孔氏母女,便是王老夫人也愣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姜家就已缓了过来,有钱置产了? 姜慕燕挺直了腰杆,心里骄傲极了。 送他们姐妹出府时,孔氏和颜悦色地叮嘱姜慕燕,“十月初十那天,你们一家子早点过来帮忙,特别是你爹,一定要让他早点来。” 虽然孔氏不待见姜枫,但他现在是万岁眼里的大红人,他来了跟着忙前忙后,王家才有面子。 姜慕燕轻轻摇头,“我父亲和凌弟要去太康给大姐送嫁妆,我和留儿会早些过来帮忙的。” 孔氏鼻子都要气歪了,“姜慕容有多少嫁妆,竟要劳烦你爹亲自去护送!” 姜留伸出小拳头,然后将胖胖的小手指头一个个张开,慢悠悠有地道,“五-十-车。” 孔氏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姜家哪来的银子给她办这么多嫁妆?” 赌赢的,姜留咧嘴,笑得极为开心。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3章 雅正求见 要去太康给姜慕容送嫁妆的是姜凌,姜二爷只送到城门口。但姜二爷早就放话了,除了过年给王老夫人拜年,他平日不会在登王家的门。当孔氏“记性”不好,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姜留来的路上就跟姐姐提过这件事,所以姜慕燕才会这样自然地解释。 除了王家后,姜慕燕坐在马车上回头看着王家的大门,喃喃道,“这里竟越来越陌生了。” 姐姐自小跟外婆近亲,在王家的时间比在姜家的时间还长。但王家除了外婆和二舅,其他人并未将她当亲人对待,现在因为二舅母的缘故,她们也很少见到二舅。姜留觉得,一旦外婆去世,她们姐妹与王家,也就算是断了。 姜留不想姐姐因为王家的事难受,便与姐姐商量道,“姐姐,咱们去西市给哥哥挑件合身的锦袍吧?” 姜凌长得很快,这几日冷了,姜留命人将他春天穿的衣裳,发现都已不合身了,便从库房里挑了块布,给哥哥量身让针线房给他做两件秋冬之间穿的锦袍,但府里做的,总不及外边买的精致,过几日大姐成亲,姜凌和大郎他们一样要去迎客、送亲,该给他准备几件好衣裳了。 姜慕燕点头,“不只要买锦袍,腰带、帽子都得换,咱俩的衣裳也要去转转,走吧,去彩衣巷!” 姜二爷任西城指挥使后,姜留和姜慕燕在西市的购物体验直接上升了一大截,这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是西城指挥使的女儿,各商家皆把她们奉为上宾,比招待王侯家的姑娘还殷勤周到;二是西市在父亲的治理下,不只街道干净整洁,泼皮都改行当了“辅警”,治安情况大为改善,逛街的百姓不必再担心钱袋被偷、商家缺斤短两,脸上都带着笑容,让身处其中的姜留颇为舒适。 一开心,小姐妹俩不知不觉就逛了许久,买的东西足足装了半车。 有钱的感觉,实在太爽了!姜留美滋滋地抱着她从自家铺子里拿的一堆布头,翻腾,这个可以用来绣帕子,那个可以给哥哥做香囊。 “留儿,你看那是不是雅正夫人?”姜慕燕拉住妹妹,让她往车窗外看。 姜留立刻看过去,见路边有一上身着浅青金色撒花缎面交领马甲,下配湖蓝色八幅裙的女子,这女子背对马车,与其他几个妇人围拢在一个中年虬髯汉子身边,听他说话。 因为雅正夫人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出尘气质,纵使她换上转身中年寻常妇人的衣裳,姜留还是一眼认出了她。雅正夫人多日不去姜家教琴,却乔装改扮出现在这里,她要做什么?姜留皱起小眉头。 姜慕燕拉着妹妹,担忧道,“夫人应是遇到了为难事,咱们过去问问?” 姜留摇头,“夫人打扮成这样就是不想人认出她,咱们不能过去。” “那该怎么办才好?”姜慕燕眼看着夫人的身影渐渐落在车后,焦急问道。 “先打听打听再说。”姜留低声吩咐书秋几句,书秋探身与跟在车边的芹青说了芹青说了几句话,芹青点头,转身进了路旁的糖果铺。 姜家姐妹到家半个多时辰后,芹青才回来了,“那满脸胡子的大汉叫赵洪树,是奏事院的小管事,奏事院内正在招厨娘,方才与雅正夫人在一起的几个人,都是去应征厨娘的。” 雅正夫人去应征奏事院的厨娘?姜慕燕满眼疑惑。姜留托着小下巴想了想,问道,“奶娘派人去打听打听,看前些日子或者近日,奏事院是不是要来哪里的官员。还有这些官员中是不是有哪些是从康安外派出去的。” 西城奏事院就在紧邻会嘉坊的延福坊,打听奏事院的消息极为容易。赵奶娘出去两盏茶的功夫便回来了,“姑娘,咱们西市奏事院共驻扎西南六路的驻京官,前些日子成都府路到了三个官员,昨日肃州左武卫的将士们走了,三日后夔州路的官员到京。至于哪些是外派的,这个不好打听出来。” 姜慕燕追问道,“妹妹想到了什么?” “姐姐不是说你听大舅母说过,夫人的父母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么?”姜留提醒姐姐。 姜慕燕睁大凤眸,“妹妹你是说,害死夫人父母的人在延福坊的奏事院?夫人要去报仇吗?” 十年前,雅正夫人的父亲检查御史苏汗青陪妻子回娘家时,拉车的马受惊,马车落入山涧而亡。孔氏曾说苏汗青当时在搜查官员贪墨的罪证,他就是被贪墨的官员灭口的。 姜慕燕越想越害怕,“夫人孤身入虎穴,便是拔下虎牙怕也难全身而退,咱们该如何是好?” 姜留安抚小姐姐,“夫人不是莽撞冒失的性子,她这么做应该就是有一定的把握。” 姜慕燕还是很着急,她在屋里转了几圈,直直地道,“我要去找父亲!” 姜二爷晚膳时喝了不少酒,正倚在马车的靠枕上闭目养神。马车忽在半路停下了,姜宝在车帘外低声道,“二爷,雅正夫人想请您去集雅院内吃杯茶。” “说爷累了,无心吃茶。”因白晅的儿子白斐被人欺负了,姜二爷为这事儿忙活一下午,晚饭时又听郭静平叨咕了一顿他媳妇有多好,这会儿正心烦着,不想去理雅正夫人的事。 “是。”姜宝应了,打发走了雅正夫人的随从,马车继续前行。谁知走了不大一会儿,姜宝又低声道,“二爷,雅正夫人的马车在后边跟着呢。” 姜二爷皱紧眉头,又渐渐松开,叹了口气,“去集雅院吧。” “是。”姜宝不理会挤眉弄眼的姜猴儿,吩咐车夫拉马调头,奔向长寿坊。 不同于西市的听书茶楼,集雅院处于坊巷内,是一处适合安静饮茶、清谈的去处。姜二爷入了雅间,命人上醒酒汤、燃醒神香。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雅正夫人便进伏礼道,“妾身拜见姜大人。” 见到她这身俗不可耐的装扮,姜二爷心里更烦了,“平身,夫人请坐。” 雅正夫人未坐,摘去围帽后,径直问道,“姜大人为何几次三番拦阻,不让妾身入奏事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4章 请二爷高抬贵手 在姜二爷抬扇一指桌对面的椅子,“坐下说。” “妾身不敢。”雅正夫人素来温和的嗓音,此时却带了一股倔强。 姜二爷手指一拨,收回折扇,“爷喝多了头晕,不想抬头讲话。” 雅正夫人只得坐下。 姜二爷想着早点回府睡觉,没工夫跟她兜圈子,径直道,“你进奏事院是为了杀胡建庄?” “正是。”雅正夫人坦荡道,“妾身查出十年前是他买通车夫,将我父母推下山涧的。不过车夫已被灭口,妾身无法到衙门告他,只能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 “你打算怎么杀他?”姜二爷又问。 “妾身想了四五个法子,都被大人搅了局。”雅正夫人狭长的丹凤眼少了平素的和气,添了些火气。 “西市现在归爷管,若胡建庄死在奏事院内,爷如何向京兆府尹交待?夫人要报仇,爷不拦着,不过请你移步别处,别再西城杀人。”姜二爷给她倒了杯茶,用扇柄推过去。雅正夫人是他两个女儿的教琴师傅,前些日子也曾帮着姜家牵线搭桥,姜二爷承这份情,才跟她多说几句。若是旁人这般折腾,早被姜二爷派人捆结实扔牢里了。 雅正夫人盯着冒热气的茶,缓缓道,“二爷可记得胡建庄?他十年前便心狠手辣,多疑谨慎。此次入康安后必定万分小心,除了奏事院,在别处妾身更没有接近他的机会。妾身不会在奏事院动手,让二爷为难。妾身只想在奏事院内接近他,然后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姜二爷诧异,“你要跟他走?” 雅正夫人轻轻点头。 “雅观琴行不要了?” “要。先由弟子们照看,妾身杀了他再回来。” 他可是朝廷命官,杀了他你还能回得来?姜二爷无语了。 雅正夫人低声道,“雅正只要闭上眼,眼前尽是被父母之血染红的山涧。二爷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妾身入奏事院吧……” 姜二爷不为所动,“你若有心报仇,为何要等到现在?” “十年来,妾身数次雇杀手去夔州杀他,只是杀手屡屡失手,所以妾身不得不亲自动手。”雅正夫人坦言道。 听到她曾雇凶杀人,姜二爷追问道,“你雇凶出的多少银两,何人为你牵线?” 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隐瞒的,雅正夫人如实道,“花费数百到几千不等,妾身十年来赚的银两,大半花在此事上。曾寻南市的刘大憨、应天府跑南北货的耿顺牵线。” 刘大憨?姜二爷手中的折扇转了几圈,“留儿被劫后,南市的牵线人被捉了大半,刘大憨也在其中。爷看了他的口供,他并未提到你。” “妾身也觉得庆幸不已。” 还庆幸?!若雅正是个男人,姜二爷定要骂她蠢了,“他不提你不是为了你好,是为了自保!牵线暗杀朝廷命官可是掉脑袋的重罪,刘大憨没这个胆子,他应是只收了你的银子,根本就没帮你寻过凶。” 雅正夫人没有太大的反应,“妾身也猜到了,但除此之外,妾身别无他法。只想着重赏之下或有勇夫,亦或有侠士痛恨那贼人的恶行,替天行道,为雅正报仇。” 侠士?雅正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姜二爷吩咐道,“猴儿,把呼延图叫进来。” 呼延图进来后,姜二爷问,“你在江湖道上可还有身手好又靠得住的朋友?有人花四千两银子,买夔州知府胡建庄的首级。” 雅正夫人凤眸陡地睁大,转头看向胡人仆从装扮的汉子。 四千两?呼延图习惯性地搓搓手,见二爷身后的姜宝紧给他使眼色,才想起姜二爷觉得他这个动作猥琐,连忙垂手站直,一本正经的回道,“回二爷,四前两是不少,但小人无能,寻不到这样的能人。” “为何?”姜二爷问道。 呼延图解释道,“一个是风险太大,杀朝廷命官不同于杀毛贼或寻常百姓,衙门必定会派出大批人手追查,早晚会查到真相,这是要掉脑袋的;二来,能取知府首级的人必定是高手,这样的高手缺银子了,抓毛贼山匪比杀知府容易得多,他们何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赚这四千两?而且,高手多会去大户人家或官家做护卫或武师,很少有缺银子的。您看小人,这不就跟在您身边吃香的喝辣的么?嘿嘿……” 他一笑,更为锁了。姜二爷摆手让他退下,再看向低头不语的雅正夫人。女子中有她这等魄力和手腕的并不多,若是雅正就这么死了,着实令人惋惜。姜二爷觉得自己的两个闺女,特别是大闺女,必定要为此哭哭啼啼许久。 于是,姜二爷耐着性子好言相劝,“买凶的事,夫人便不要想了。至于夫人亲自动手,也风险极大。夫人想杀他,他更想杀你,夫人觉得你们二人谁胜算更大?你父母在天有灵,想必也应希望你好好活着,而不是为了给他们报仇而丧命。” 雅正夫人心一酸,眼泪差点忍不住了,“雅正父母双亡后,被退婚,舅舅和舅母抢夺母亲的嫁妆……十年来,雅正历尽世间炎凉,若不是靠给父母报仇的念头撑着,雅正早就随父母去了。现在仇人即将送上门,雅正若不去试试,又怎能甘心?请二爷高抬贵手,放雅正去吧。若不能报仇,雅正活着又有何用?” 说完,雅正夫人抬头看向姜二爷。 她虽没哭,但脸上的神情更让姜二爷动容。父亲被大火烧死后,姜二爷初见父亲尸首时肝肠寸断,却一声也哭不出来。雅正夫人见到她父母的尸首时,定比自己还要痛苦。她一个弱女子苦苦支撑十年走到这一步,确实不易。 雅正夫人也知姜二爷心软,她咬咬唇,起身跪在姜二爷面前,以头触地,哀求道,“这十年来无论遇到多大难处,雅正从未开口求人。今日,苏卿雅恳请二公子高抬贵手。若能活着回来,卿雅必报此恩;若死在仇家手里,卿雅来世再报二公子大恩。” 苏卿雅,乃是雅正夫人的闺名。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5章 十世就修了个猴儿样 雅正夫人声音平静,字字声声都能让人听出她拼死也要报父母之仇的决心。同样身负父仇的姜二爷见她如此,心中怎能不为之动容。 动容的不只姜二爷一个,站在他身后的姜猴儿红了眼圈,抽起鼻涕。 姜二爷回头瞪了这不争气的家伙一眼,站起身道,“民女苏卿雅。十年前,你父母出康安城不足二十里,马车坠入山涧而亡。你怀疑是当年工部员外郎、现任夔州知府黄建庄害你父母,是也不是?” 自己的闺名已多年未听到了,雅正夫人微愣,才回道,“是。” “你回去写张状子,将案情讲清楚,明日递到西城兵马司来,这案子爷替京兆府尹张大人接了。”姜二爷给她指了条明路。 雅正摇头,“民女多谢大人的好意,但这案子如今无凭无证,府尹大人不会接的。”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京外十余县皆是京兆府所辖,发生命案自然归京兆府管,不接也得接。” 见雅正夫人还呆愣愣地望着自己,姜二爷不自在地转开眼睛,展开扇子扇了几下,才道,“出了命案,本就该衙门查清审明,让你一个小女子自己去查案报仇,让爷这等食君之禄的官员脸往哪儿放?” 他都这么说了,却听不到雅正回应。姜二爷转眸,却见雅正还呆呆地望着自己。姜二爷要炸毛了,沉下俊脸喝道,“爷向你保证,这案子如果京兆府尹不接,爷就接下来。不管用多久,爷必定还你一个真相,行了吧?!” 望着姜二爷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十年的伤痛、委屈、羞辱尽在这一刻迸发,眼泪一滴接一滴地往外涌,雅正夫人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她这一哭,姜二爷立刻炸毛了,“你别哭啊,你这一哭外边人还以为爷把你怎么样了呢!” 雅正听不见,依旧哭。 屋里一个女人也没有,姜二爷寻不到人拉她起来堵住她的嘴,急得直转圈“你再哭,再哭……这案子爷不接了啊!” 雅正夫人哭着哭着就笑了,她用帕子擦了擦脸,声音含糊不清地问,“二爷,接下这个案子,对您一点好处也没有的。” 谢天谢地,总算不哭了!姜二爷本想说几句场面话,但看她那模样,却觉得不合时宜,只得道,“你或黄建庄,不管哪个死在奏事院,对爷才真是没有一点好处!爷接下这个案子查清楚了,万岁会夸爷勤勉,京兆府尹会夸爷得力,百姓会说爷断案如神,好处多着呢。总之你别私下动手,坏了爷的好事就成。” 姜二爷抬手请她起来,“此案若要追查当年事确实不容易,不过可以诱蛇出洞。这几日爷派人暗中跟着你,待黄建庄进城后,你多出来走动,让黄建庄以为你想办法报仇。只要他动手要杀你,爷就能将他擒获。” 方才还说让京兆府接这个案子,现在就是他直接设计部署了。雅正心里的酸意泛滥,感动不已。 她今日来时想过,姜二爷可能会一时心软放手不管,让她进奏事院,也可能恼她不知进退,将她赶出去。但她没有想到,姜二爷竟以官家的身份接下查案之责。姜二爷跟以前,大不相同了。 不过,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姜二爷都不会拿假话诓人。雅正夫人相信他说接了这个案子,那他就一定会查下去。 便是查完无所获,雅正夫人也愿等他查。他查不出来,自己再去寻黄建庄报仇就是。雅正夫人眼睛和鼻子头虽还是红的,但她却冷静下来了,福身道,“民女回去就写状纸,明日一早就送到衙门。大人,民女还能做些什么?” 姜二爷道,“按爷方才说的,诱蛇出洞。” “是。”雅正夫人应下。 折腾了这一大顿,姜二爷的酒都醒了,让雅正夫人退下后,他招手唤姜宝,“去给爷叫些易消化的茶点,爷饿了。” 姜宝出去后,姜二爷听到姜宝儿还在后边抽鼻子,气得转身踹了他一脚,“你有完没完!” 姜宝抱着他家二爷的腿,哭了,“二爷,小的觉得这辈子能跟在您身边,实在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姜猴儿觉得二爷现在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若是以前,姜二爷看到雅正夫人这般不听劝,必定甩袖子就走,不管了;但现在二爷却能耐着性子劝她,还主动承担下调查旧案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这件事他回去后,一定要告诉大爷,大爷一定比他哭得还厉害。 “十世就修了个猴儿样,你以前都多丑?”姜二爷晃腿甩掉这只皮猴儿,转身瘫在椅子上,揉了揉让雅正夫人的哭声折腾得难受的脑袋。 从集雅院回到府中,呼延图见姜二爷还在揉太阳穴,便凑上去低声道,“二爷,若是这案子实在麻烦,某今晚就出城踩点,寻机会在那厮进城之前把他……” 看呼延图恶狠狠地往下比划手刀,姜二爷一巴掌拍开他,“爷没钱给你!再说了,爷现在是正经的朝廷命官,不走这些歪门邪道。” 切!您歪门邪道走得还少了?呼延图甩甩手,去前院找卢定云唠嗑,姜二爷则径直回西院睡觉。 昨日父亲回来得太迟,姜慕燕不好再为了雅正夫人的事扰他歇息。不过第二日一早,姜慕燕便早早在父亲房门候着了。 姜二爷一出门见到大闺女眼巴巴地望着他,便问道,“可是王家有什么事?” 姜慕燕摇头,“父亲,雅正夫人那边似乎遇到了什么为难事……” 姜慕燕将昨日遇到雅正夫人的事跟父亲讲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若是不为难,可以帮一帮夫人么?” 姜二爷没想到大闺女会为了雅正夫人的事情求自己,他咳嗽一声,道,“为父知道了,此事你不必插手,为父会酌情办的。” 没想到父亲这么容易就赢下了,姜慕燕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妹妹,然后欢欢喜喜地道,“父亲现在很厉害,有父亲帮忙,雅正夫人很快就能回来教咱们弹琴了。” 姜留摇摇头,“夫人如果是想报仇,爹爹也帮不了她什么,学琴估计还有得等呢。” 谁知用完早膳,大伯和父亲还未出府去衙门,雅正夫人便来了,跟祖母说她的事情已处理完,可以继续教姑娘们弹琴了。 没想到夫人这么快就将事情处理好了,姜慕燕低头不敢看父亲的表情,父亲一定会以为她不知分寸,小题大做了吧? 姜留却觉得脸有点疼。她早上还说学琴还“有得等”呢,结果一顿饭的功夫,雅正夫人便来了。 她的仇,不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7章 全福之人 雅正夫人来了,滴翠堂内响起了时断时继的铮铮琴声。姜慕筝和姜慕燕极为开心,姜留在努力跟上,姜慕锦已然放弃,开始公然摸鱼。将要成亲的大姐姐姜慕容,已经不能来学琴了。 一个半时辰对姜慕筝和姜慕燕来说一晃而过,待雅正夫人说“今日便到这里”时,俩人还觉得意犹未尽。姜慕锦一下就跳了起来,“夫人渴了,锦儿去给夫人倒水!” “谢五姑娘,三夫人近来可好?”雅正夫人接过茶盏,笑问道。 “母亲很好,多谢夫人。”娘亲怀孕五个多月,肚子已经很大了,郎中和外祖母都说这一胎是男孩,姜慕锦天天期盼着弟弟降生,这样她娘亲就跟大伯母生的孩子一样多了,过几年母亲再生一个儿子,就超过大伯母了。 见姜留托着小脑袋冲着自己笑,雅正夫人的目光变得尤为柔和。姜留的五官和笑容与姜二爷越发像了,让雅正夫人看到便心生欢喜和感激,便夸奖道,“六姑娘这些时日进步很快,若勤加练习,年底时必能弹好一整首曲子。” 学了快两年才能将要弹好一首曲子的姜留,美滋滋地点头,“多谢夫人夸奖,夫人两日后再来,会发现留儿比今天还好。” 见雅正夫人恬淡而温和地点头,姜留便知道两日后她还会来,这是真的不报仇了,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姜留还未琢磨明白,便见小书秋在窗外冲自己招手。姜留跑到窗边,便听书秋道,“白九姑娘来了。” 白九姑娘名为白华,是白四叔的女儿,比姜留小一岁。白四叔去了衢州后,白华便隔三差五地来找她玩。姜留明白她为何来,也得了爹爹的叮嘱,要好好跟玩。 姜留跟雅正夫人讲明有客到,颠颠跑出去迎接白华,见了才知白华今日不是独自来的,还带着她弟弟白斐。五岁的白斐左额头青了一块,看着可怜巴巴的。姜留连忙问,“七弟这是怎么了?” 白华含糊道,“他自己不小心摔倒磕的。” 相翼候白家在白四叔这一辈,共有两嫡两庶兄弟四人,因他们兄弟间并不和睦,到了白华和白斐这一辈,嫌隙便更大了,整日里上演各种狗血剧情。 姜留听白华这么一说,便知道白斐又被欺负了,她也不好说什么,拉住白斐的小手安慰他几句,便兴奋地问,“咱们今天玩什么?” 白家兄妹的眼睛也亮了,“去找小松鼠!” 姜家花园里住了一只油光水滑的松鼠,满园子找松鼠是白家兄妹最喜欢的游戏。姜留带着她们拜见过祖母,便奔向了花园。临近重阳节,姜家花园里的菊花已经盛开,满目的金黄趁着秋色,格外亮眼。 看着白家兄妹在小径上欢快地奔跑,姜留觉得他们在家一定过得很憋屈,也暗自庆幸自己落在了姜家。 看书看累了的姜凌找到花园,问妹妹,“他们今天又要留下用饭?” 他们这个时辰过来,晌午肯定不会走的。姜留顺手给哥哥捏着右手的手腕,问道,“哥哥晌午想吃什么,晻生软羊面好不好?” 爱吃面食的姜凌点头,“我已让厨房做了酒蒸鱼。” 爱吃鱼的姜留口水泛滥,“那咱们再让厨房备几样菜,咱们就在西院吃,不去叨扰祖母了。” “祖母留了雅正夫人用饭,并让伯母和大姐过去作陪,让咱们照顾好白家姐弟。”姜慕燕走过来,看了几眼那俩满花园的跑的,愁人的孩子,便对姜凌道,“等过两天你身体好了,咱们一块去西市,给你挑一条新的革带,去给大姐送亲时要用。” 大周男子在正式场合穿衣裳,腰带有大带和革带两条。革带用寸余宽的皮子制成,上边带有挂钩,用来悬挂玉佩、刀剑、香囊等各种物件;用来束腰的大带多丝绸制成,并在身前自然下垂两条绅带,走动时腰间的绅带和玉佩随步而动,甚是优雅好看。 “是啊哥哥,咱们一块去吧,你都好久没出过门了。现在市面上出了新款的玉质带钩,咱们一起去挑,也给爹爹挑几个。”姜留兴致勃勃地道。 本不想去的姜凌见妹妹想去,便点了头,“买完革带,还可以去看赏菊。” 赏菊,是重阳节的重头戏,东西南三市和各处花园会摆出新品菊花,争奇斗艳。康安城百姓涌上街头,尽情游赏今岁最后的盛色。菊花开罢若要再赏花,便得等到明年早春盛放的梅花了。 待陪着白家兄妹用完午膳,将他们安顿好,姜家姐妹回到房中午歇时,姜慕燕小声道,“大伯母想让雅正夫人去给大姐送亲。” “祖母会同意吗?”姜留惊讶地睁大桃花瞳,大周女子成亲,送亲有男有女。男子多为新娘的叔伯兄弟,分别走在花轿四角,意味守护;女子多为女方家已婚且儿女双全的全福女眷,意味送福。雅正夫人十五岁父母双亡遭未婚夫家退亲后,便自梳妇人髻走出闺阁谋生计,她虽受人敬重,但却不是全福之人。 姜慕燕低声道,“三婶有孕,大伯母已寻了卢夫人为大姐送亲,剩下的一个她选了很久也没挑中合适的。我也觉得让夫人去不合适,且看祖母怎么定吧。” 北院内,雅正夫人婉拒了陈氏的请求,含笑道,“大姑娘成亲是大喜事,雅正非全福之人,实不该出现在送亲队伍中。不过若二位夫人不嫌弃,雅正可早上过来,送大姑娘出府。” “夫人是容儿的师傅,你能来便是容儿的福气。”姜老夫人笑得真诚。 让大孙女送雅正夫人走后,老夫人教训儿媳,“全福之人在康安城中有的是,你为什么非要选雅正?” 陈氏低头,“儿媳不是觉得她跟着去,容儿更有面子么?” “以咱们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再加上陪送的嫁妆,已足够她在李家挺直腰杆了。想要更多的面子,得靠她自己一言一行去挣。”姜老夫人训完儿媳,又道,“你给嘉顺王府四夫人下帖子,请她过来赏菊。” 待陈氏欢欢喜喜走后,姜老夫人闭目养神,缓缓道,“雅正今日似乎,很好说话。” 刘婆子笑道,“二爷越发出息了,现在谁敢不给咱们面子?” 那倒是,姜老夫人翘起嘴角,由心往外地高兴。 而此时京兆府内,张文江正冲着姜枫吹胡子瞪眼。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7章 白晅的子女 张文江啪啪拍着桌子,“此案早就已查清了,是有猛受从山中蹿出致使马匹受惊坠下山涧的!你时隔十年又将它翻出来,是嫌本府事少,还是嫌本府头发多?” 姜二爷很是耐心地听府尹大人骂完,才道,“大人,苏汗青的车夫亲口说,马车坠入山涧后,他下山涧救人时,曾在林中见到了胡建庄家的管事胡裘。” “车夫人呢?” “死了。” “胡裘呢?” “也死了。” “姜大人!”张文江喝道。 “下官在。”姜二爷拱手俯身。 “此等死无对证之事,怎可轻信!”张文江问道,“西市的店铺的商税你都交齐了?正事你不干,却管这些闲事!” “回大人,三日前就收齐了,下官前日已派人将账册送交京兆府。”姜二爷道。 今日是九月初六,三日前他竟已收齐八月份数百家店铺的商税?日以继夜收的?张文江不知该说继续骂,还是改口夸他,只得叹了口气道,“这个案子状告的是夔州知府,如今外放文官三年磨勘升迁之期临近,若不出差错,胡建庄很快就升迁。不管当年真相如何,苏汗青现在都已化作一堆枯骨,咱们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姜二爷坚持,“下官明白大人的意思,请大人准许下官重启此案,调查苏汗青夫妇之死因。” 张文江盯了一会儿姜二爷头上的乌纱,才道,“准。” “多谢大人。”姜二爷抬起头,笑得格外灿烂,“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尽心尽力查的。” 姜二这张脸实在让张文江气不起来,叮嘱几句让他退下后,张文江感叹道,“当年本府初入仕途,也曾踌躇满志,誓扫天下不平事。只不过当时本府年轻不知事,姜枫已年近三十,怎还如此天真?他莫不是……中了雅正夫人的美人计吧?!” 周其文笑道,“大人,姜二爷怕是很难中美人计吧?” 也对,美人计只能是姜枫对旁人用,旁人的脸摆在他面前,还不够格用美人计。张文江摇摇头,“且由他去吧,不管他折腾出什么事,万岁都不会怪罪他……” 说到这里,张文江忽然停住了,怎感觉万岁像是中了姜枫的美人计呢? 姜二爷接了案子,便回西城衙门布置人手。这个案子他没交给处置民讼的副指挥使贺道斌,而是直接叫来典史瞿伦学,将状纸交给了他,吩咐道,“此案牵扯着衢州进京官员,不宜明察只能暗访。爷已吩咐雅正这几日多在四处走动,诱胡建庄出洞,你带着几个人暗中保护她,务必防人耳目,能不能做到?” “能!”瞿伦学绷着一张小白脸,挺直腰杆应下。 姜二爷点头,“爷前两日见到你老丈人,他说你媳妇怀孕了?” 姜二爷升任西城兵马司后,命瞿伦学将西城大牢里的犯人清点了一遍,将被前任兵马司两位指挥使公报私仇或无故关押的罪犯,都放了出去。瞿伦学的老丈人刘曲是因为无钱给沈戎交人头费才被关押的,当然也在被放之列。 刘曲重获自由后操起老本行,走街串巷磨菜刀,姜二爷几乎每天都能碰上他。姜家的菜刀、剪刀甚至切马蹄子的大铲刀,都是刘曲主动上门给磨的。所以自刘曲出狱后,姜家但凡带刃的东西,都锃明瓦亮的。 听他家大人提起自己的媳妇,瞿伦学的小白脸立刻变成了小红脸,“内子怀孕刚三个月,现在家静养着。等孩子生下来,小人再待他过来给您磕头。” 姜二爷拍了拍瞿伦学的肩膀,“好好干,年底爷给你包个大红封。” 安排好衙事,姜二爷回家睡午觉。睡醒了后,便见自己的小闺女趴在床边,忽闪着大眼睛望着自己。 姜二爷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怎不去读书?” “白华和白斐来了,在厢房睡觉,女儿等他们睡醒了一块去玩。”姜留给爹爹端来一杯水。 姜二爷起身喝水,便听小闺女又道,“爹爹,白斐额头青了一块,看着好疼啊。” 想到那小子,姜二爷也觉得心疼,“白家孩子多,小的难免被大的欺负,等他大几岁就好了。” 三岁看老,白斐是个乖巧懂事的性子,这样的性格在白家再过十年还是被欺负。姜留又问道,“可是长大要好几年呢,白三叔怎么不带着他们去任上呢?” 你白三叔不是不想,是不能,姜二爷没将这些烦心事告诉闺女。 相翼候与侯夫人不合,偏宠白晅的娘亲祝氏。侯夫人与祝氏斗了半辈子,现在祝氏把持着不让白晅带妻小去衢州,就是怕儿子回来后,侯府已无他的立脚之地,所以将白晅的妻小留在府中,让相翼候莫忘了他们一家。 在姜二爷看来,祝氏就是拎不清。相翼候素跟康安大多数王侯家一样,儿女成群,孙辈多到他们都认不清。白斐老实胆小不会来事儿,他留在白府,对白晅一定帮助也没有,只是让孩子平白些人磋磨。 相翼候家的事儿,爹爹不说姜留也清楚,她献策道,“爹爹您看马上就是重阳节了,不能让白三婶带着他们回应天府探亲么?等到白三婶带着孩子去应天府探亲时,再让白三叔来封信接她们去衢州,不就成了?” 姜二爷乐了,“那就你说得那么简单了?” 姜留歪着小脑袋道,“本来就是很简单的事儿啊。侯夫人不是早就希望白三婶她们走么,直接把信送到侯夫人面前不就好了?” 姜二爷抓过闺女小爪子揉了揉,“谁告诉你这些的?” “不用别人告诉,留儿听白华说了白家那么多事,一下就想明白了。”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这样做会让你白三叔的生母不瞒,你白三叔也会为难的。”姜二爷追问闺女。 姜留皱起小眉头,“白三叔的姨娘把白华和白斐留在府里,却又护不住她们,难道为了让她满意,就要让白斐一直挨揍吗?要事女儿不在爹爹身边一直被人欺负,爹爹会不心疼吗?” “别瞎说!”姜二爷弹了一下闺女的脑门,“这事儿,爹琢磨琢磨。” 白晅走时,将儿女托付给了姜二爷,但是姜二爷是外人,管不到相翼候府里的事。白晅走了没一个月白斐便被人揍了三回,姜二爷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回衙门后就将史良勇叫了来。 史良勇是白晅的小舅子,原本在应天府做事,因再应天得罪了人,被白晅从应天府带过来,塞入西城兵马司。因他性情耿直,脾气暴躁,姜二爷用其长避其短,让他负责西城潜火军,专司放火诸事。就这几个月来看,他的表现还是很让姜二爷满意的。 史良勇过来后,姜二爷问了几句公务,便道,“你明日抽空去趟相翼候府找管事白周,他会带你去见侯夫人。你就说你娘病了,想见你姐和孩子。” “是!”史良勇高兴地应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8章 竟走了十年了 胡建庄的马车到康安城这一日正是重阳节,城中百姓纷纷出城,登高望远。望着欢声笑语、锦衣出行的京城百姓,胡建庄激动得握紧手中书。偏安夔州十载,他终于回来了,这才是人待的地方! 胡建庄命人撩开车帘,指着远处的城门,给女儿讲解康安风物。十五岁的胡春桃瞪大眼睛望向不远处的人潮,紧张又激动。忽然,她发现人群中一白衫男子骑马而来,此人面如冠玉目若郎星,身姿挺拔卓尔不群。胡春桃激动地抓住母亲的衣袖,“娘亲快看那人,这世间怎会有这般俊俏的郎君!” 胡夫人用力拍了一下小女儿的手背,斥责道,“娘怎么教你的?康安不是夔州,不可在人前大呼小叫,这让人嘲笑咱们胡家不懂规矩!” 胡春桃不错眼珠地望着骑马而来的男子,胡乱应着,“女儿记住了,娘快看,那位公子……啊!” 胡夫人转头,一眼便瞧见了女儿说的那人。 他啊……胡夫人感慨万分,“他就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枫姜仲青。” 方才还觉得康安已物是人非的胡夫人,看到姜二爷后,立刻被拉回了十年前。十年了,姜枫竟还是那个姜枫。有他在,康安城一定还是那个康安城。 见妻女都痴迷地望着姜枫,胡建庄黑脸抬手放下车帘,他本还想跟姜枫打声招呼的,看来可以免了! 姜枫就算做了官,行事还跟当年一样讨厌! 还没看够的胡春桃立刻转到车窗边,往外探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姜二爷,痴迷道,“原来世间真有谪仙般的人物……” “住口!”胡建庄皱紧眉头。 从未被父亲骂过的胡春桃吓了一跳,缩回车内委屈又惊恐地望着父亲。 这个未出嫁的小女儿是被他们夫妻宠大的,胡建庄见她如此,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便压着不悦解释道,“此子狂荡,为君子所不耻。日后遇到他,我儿当目不斜视,方能显出大家闺秀的端庄。” “是。”胡春桃嘴里这样说,手却舍不得放开窗帘。 胡建庄往外瞟了一眼,却见一年轻妇人向他们这边望过来,那目光里的恨意让他直觉后背一阵发冷。 这是何人?胡建庄皱起眉头,低声吩咐车外的管事,“去打听打听,刚刚过去的青灰色马拉的车是谁家的,车里是什么人。” “老爷还没进城,就遇到熟人了?”胡夫人也侧身望向车窗外,但除了越走越近的姜二公子,她未发现一个眼熟人。 胡建庄放下车窗帘,冷声吩咐道,“进城!” 与胡家马车擦身而过时,姜二爷的目光都没往这边瞟一下。今日他是出来陪着家人登高望远的,不是办案办差的,胡建庄自有人盯着。 九为阳数之极,九月初九为双阳即重阳,据《易》理,阴阳平衡,中和为贵,孤阳不生,独阴不长。所以重阳是个大凶的节日民间流传下来的登高望远、插茱萸、饮菊花酒的习俗皆是为辟邪躲祸。 辟邪躲祸远比祈福更让人重视,姜家今天连身怀六甲的闫氏都跟着出来了,马车缓缓向前,载着众人奔向城南不远处一座矮峰而去。 待马车停在山坡下,姜留挑开车帘,见到如蚂蚁般密密麻麻往山上爬的行人,很想建议大家换座山。可回头看到年过五旬的祖母、挺着大肚子的三婶,姜留便闭了嘴。 这座山人多,是因为山路平整海拔也不高上边还有庙,适合老人家和孕妇慢慢走上去。 众人下车后,姜二爷搀着母亲,回头见三个小家伙手拉手跟在后头,便道,“三弟扶好弟妹,大郎看着四郎,容儿带着锦儿,咱们不急,慢慢往上走。” “是。”众人齐声应了,跟在老夫人和姜二爷身后,随人潮一起登高。 白草、绿叶和黄花勾勒出满山的秋色,众人欢声笑语驱散了寒风,姜留觉得爬了还没多大一会儿功夫,走在前边的爹爹便带着大家脱离登山大部队,转到一处避风向阳的平阔处。 “咱们在此歇会儿,吃点东西再接着走。”姜老夫人道。 姜三郎不想歇息,“祖母,孙儿先去山顶的寺庙定两间寮房吧?这样等您,母亲和三婶上去就能歇息了。” 寮房几日前便订好了,不过孙儿们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姜老夫人也不拘着他们,“大郎带着弟弟们去吧,注意脚下,莫摔着。” “是。”稳重的姜大郎应下,见姜凌跟六妹挤在一块没有上山的意思,便带着余下的三个弟弟先行登山。 看着孙子们的背影,姜老夫人感慨道,“岁月催人老啊,一晃孙儿都这么大了。” “娘要活百岁的,如今刚过了一半,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您还没长皱纹,头发还没白几根呢,谁敢说您老,儿跟他急!”姜二爷接过景秀手里的茶,递给母亲。 花白头发的姜老夫人笑出一脸褶子,“你这张嘴啊……” 真会说啊——姜留啃了一口重阳糕,眼睛望着帮祖母挡风的爹爹。爹爹能被祖母从小宠到现在,不是没原因的。孝顺嘴甜的儿子,哪个当娘的不喜欢? 待姜老夫人和闫氏歇好了,众人继续登山,晌午之前便到了山顶。姜老夫人带着家人进殿烧罢香,便赶往后院的寮房。 安顿好母亲后,姜二爷出去会几个方才登山时遇到的朋友,姜大郎带着弟弟们出去转,本想跟妹妹在一块的姜凌也被三郎和四郎拖走了。 姜慕容带着妹妹们在山寺后院赏菊时,见对面走来一群少年郎。 姜慕容立刻拉住二妹的胳膊,小声道,“快看,卢二郎!” 卢正昌有意为自己庶子卢二郎求娶好友家的庶女姜慕筝,却被卢夫人从中破坏,婚事没谈成。姜慕容成亲时,母亲请了卢夫人做送嫁的全福太太,卢夫人这几次到姜家,对二妹很是热情,所以姜慕容猜测,卢家或许又有意与姜家结亲了。 虽说卢夫人心性小了些,但卢二郎却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姜慕容跟二妹提了几次,希望她抓住机会。这次重阳登高遇到卢二郎,可不正是好机会么? 姜慕容很兴奋,姜慕筝却低头避嫌,往后退。姜慕燕也拉住两个妹妹,退到月亮门内。 卢大郎瞧见了姜家姐妹,便领着兄弟们上前说话,“容姐,二妹,三妹,五妹,六妹,你们也来登山么?” 姜慕容端出大姐的派头,带着妹妹们福身还礼,“正是。” 姜家五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是姜留,不过她年纪还小,不及十五岁亭亭玉立的姜慕筝惹眼。卢大郎见表弟的目光落在姜慕筝身上,便笑道为他引荐道,“容姐姐,这是我的表弟肖庆华。” 肖庆华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小生肖庆华,见过诸位姜姑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89章 不想嫁人 诸位姜姑娘? 躲在三姐身后的姜慕锦探头看了一眼,见肖庆华一身书生气,耳朵都是红了,又缩回去捂嘴偷笑。姜留机灵的目光扫过卢家众兄弟,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原来卢夫人近来对二姐姐热情,不是想娶她做儿媳妇,而是侄媳妇! 姜慕容带头还礼后,带着妹妹们往回走。一转过身,她微黑的脸上就挂起了明显的怒色。姜慕燕拉了一下低着头的姜慕筝,“二姐,咱们去那边看菊花。” 姐姐说话时,姜留一回头,恰好发现肖庆华和卢二郎都往这边看。姜留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才跟着姐姐们往前走。 跟在大哥身边的卢三郎看着小姜留跟自己打招呼,连忙用力招手,脸变得红扑扑的。在他看来,康安城最好看的男子是姜二叔,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姜留妹妹。可惜,她还有个世上最坏最厉害的亲哥。 姜凌早就放过话了,谁想娶他妹妹,得先打败他。卢三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打不过姜凌。卢三郎想了一圈,康安城内能打过的姜凌的,或许只有黄剑云了。 黄剑云会娶姜留吗?卢三郎很期待看他揍倒姜凌。 待姜家姐妹走远了,卢大郎凑到表弟耳边低声问,“怎么样,表哥没骗你吧?” 肖庆华的脸更红了,用脚踢着地上的石子说不出话。见肖庆华如此,卢二郎握紧了袖里的拳头,低声道,“大哥,我去方便一下。” “快去快回,我们就在这附近转悠。”卢大郎头也不回,继续与表弟耳语。 卢二郎绕过花眼墙到了一株青松下,望着地上黄绿色的枯苔发呆。姜伯父会同意把姜二姐姐会嫁给肖庆华么? 另一侧,姜慕容气鼓鼓地抱怨,“肖庆华他爹只是都水监的八品小官,卢伯母也真是的,她……” 姜慕筝低着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姜慕燕制止道,“大姐,人家并没说什么,咱们不要瞎猜,免得让双方难看。” 这不是明摆着事么!姜慕容扯了扯二妹的胳膊,“咱爹不会同意的,你放心吧。” 姜慕筝不想听下去,站起来就走,“我去那边看看。” “去吧。”姜慕容示意丫鬟青翠和武婢跟去,然后叹了口气道,“我真希望你们几个都能嫁个如意郎君。” 姜慕锦又笑出了小梨涡,“大姐回去把这话告诉大伯母,二姐就能嫁到如意郎君了。” 等着伯母做主,二姐姐的亲事绝对顺当不了。姜留觉得二姐姐的亲事还得祖母或大伯拿主意。 姜慕筝心里难受,在园子里兜兜转转,竟遇到了雅正夫人。姜慕筝上去行礼,雅正夫人笑道,“怎就二姑娘一人?” 姜慕筝低低回道,“姐妹们在园内说话,难得出城,筝儿想四处看看。夫人,筝儿可以在您身边坐么?” 雅正夫人抬袖掸了掸身边长椅上的空位,“坐吧,可要吃茶?” 夕霞立刻倒了一杯茶送上前,雅正夫人亲自接了送入姜慕筝手中,却发现她的手指冰凉,担忧道,“手怎么这么凉?” 是嫡母点明要她穿这身衣裳的,姜慕筝低头,“没想到今日会这么冷,所以穿得少了。” 雅正夫人吩咐夕霞去取自己的披风,姜慕筝谢过雅正夫人,回头看了青翠一眼。 青翠会意,带着两个武婢退后几步候着。 姜慕筝抬起秀气的小脸,低声与雅正夫人道,“筝儿斗胆,夫人觉得以筝儿的琴技,可以做您的入室弟子么?” 姜家五位姑娘中,学琴最有悟性最认真的就是姜慕筝,雅正夫人对她自然是欣赏的,“若二姑娘愿意,雅正求之不得。不过雅正可否问一句,二姑娘为何要拜入雅正门下?” 姜慕筝眼里有了亮光,“筝儿想像夫人一样以琴为生,终身不嫁。” 雅正夫人愣了,轻声道,“你怎会有如此想法?” 姜慕筝鼓起勇气说出心里话,“我不想后半生还看人脸色过日子,我想像夫人一样靠自己的本事活着。” 这孩子是觉得被嫡母压制得太狠了吧?但在雅正看来,姜大夫人在各府嫡母里,已算是没什么手腕的。很多王府、侯府的庶女,日子过得还不及姜慕筝。 雅正夫人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劝道,“嫁人后你只看一两个人的脸色。而如我这般,你却要看几十、上百人的脸色,还要对闲言碎语充耳不闻。做琴师,并没有你想得那般容易。” 姜慕筝握紧小手,“那筝儿便去道馆,呆在里边整日诵经。” 雅正夫人叹息一声,“二姑娘可曾想过,你若不嫁或做女冠,你的妹妹们该怎么办?” 她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举,姜家姑娘必定会被人非议,姐妹们的亲事会被她连累。姜慕筝咬唇,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雅正夫人接过夕霞递过来的披风,为姜慕筝披好,轻声劝道,“姑娘的祖母和父亲都是明白人,有他们把关,你的亲事不会差的。万一他们看中的人入不了你的眼,姑娘站出来跟他们讲便是。” 姜慕筝抬头,泪眼汪汪地望着雅正夫人,便听她道,“若姑娘的祖母和父亲执意要你嫁,你再拜入雅正门下或出家做女冠也不迟。” “姑娘都想走这一步了,难道还不敢在祖母和父亲面前表明你的心迹么?” 姜慕筝握紧雅正夫人的手,用力点头,“我敢。” “这不就好了么。”雅正含笑为她擦泪。 姜慕筝看着雅正夫人,一时激动,轻声问道,“夫人想过嫁人吗?” 雅正摇头。 姜慕筝靠近她的耳边,低低地道,“夫人,我二叔就很好,真的。” 雅正夫人笑出了声,转头在姜慕筝耳边低声道,“雅正知道姜二爷是全康安最好的男人,是雅正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姑娘千万不要再跟人提起这样的话,否则雅正就无法再去贵府教琴了。” “夫人放心,这话筝儿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姜慕筝出来的功夫不短了,她站起身裹紧披风,谢过雅正夫人,转身往回走。 谁知走了几步,却被从墙角转出来的卢二郎拦住了路。卢二郎直直望着她,恳请道,“二姐姐,二郎可以跟你说几句话么?” 姜慕筝摇头。 “就几句。”卢二郎跟了许久,见到她在雅正夫人面前哭时,他的心都揪到一处去了,他鼓了很大勇气才敢站到姜慕筝面前。因为他怕自己再不站出来,就真得与她错过了。 姜慕筝轻轻摇头,带着丫鬟绕过他向前走去。 与她擦身而过时,卢二郎下意识地抬了抬手,却被姜慕筝身后的武婢抬胳膊挡住,“公子请自重。” 卢二郎颓然放下手,低下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0章 孟雅娇逃走 过来寻二姐姐的姜留看到了这一幕。回府后,她寻了个机会偷偷问二姐姐,“二姐姐当时为什么不听卢二哥要说什么呢?” 姜慕筝很是坦率地回答道,“因为我与他无半分可能,多说无益。” 看二姐姐的表情,姜留觉得她并非觉得卢二郎不好,便道,“只要二姐姐愿意,还是有可能的。” 姜慕筝摇头,“我不愿意。” “为什么?” 虽然不想跟八岁的六妹妹说这些,但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眸子,姜慕筝还是如实讲了,“因为卢夫人。” “嗯。”姜留点头,二姐却是个明白人,卢夫人不想她嫁给卢二郎,若二姐姐执意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姜留把这件事告诉了姐姐,姜慕燕长长的柳叶眉皱了起来,“肖庆华根本就配不上二姐,卢夫人还要让卢大哥带着肖庆华去山寺见在二姐,这就是她不知分寸。以后咱们要离卢家人远远的。” “好。”姜留点头。 “不过,卢夫人来给大姐送嫁时,咱们要表现得大方得体,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姜慕燕叮嘱妹妹。 “留儿明白。”姜留应下,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这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刚与姐姐说完话,哥哥便回来了。姜凌把妹妹拉到一边,低声问,“妹妹遇见卢三郎了?” “遇到了卢家三位哥哥,还有几位不认得的哥哥。我没与他们说话,都是大姐说的。”姜留回道。 “妹妹做得很好。”姜凌给妹妹剥了一块糖,放进她的小嘴里,“以后也要离卢三郎远点,他脑袋不好使,跟他走得近了妹妹也会变笨的。” …… 姜留一边吃糖一边问,“哥哥,那谁不笨呢?” “目前还没遇到不笨的。”姜凌一脸认真道,“以后遇到了我再告诉你。” “哦。”吃着糖的姜留琢磨着,有爹爹、姐姐和哥哥仨人把关,她可能很难嫁出去了。 姜凌正要叮嘱妹妹以后也要离柴林桑远点,就见书秋像箭一样冲了过来。书秋停在姑娘和少爷面前,一脸八卦地道,“姑娘猜怎么着?” “怎么着?”姜留配合地问。 “孟雅娇跑了!今日早上她跟着孟家人一起出门登高,然后孟家人就找不到她了!” 姜留的桃花瞳立刻瞪大了,“你听谁说的?” 家里的姑娘不见了,孟家人必定想瞒住,暗中尽快把人找回来。 书秋嘿嘿道,“姜真闹肚子蹲茅房时,听到墙那边蹲茅房的孟家下人说的。” 姜真是老管家厚叔的亲孙子,在姜大郎身边当书童,随着姜大郎在国子监内,每旬才能回府一次。这孩子每次回来后就像是国子监没饭吃一样,一定要把肚子塞得满满的,所以他每次回府都会闹肚子。 姜家和孟家紧邻,姜家外院的茅房在西南角,孟家的在东南角,就隔了一堵墙。姜真顿茅厕听到墙那边的孟家下人议论后,立刻提裤子跑出来将这消息告诉了爷爷。厚叔命他把消息送到北院,书秋恰好在前院玩,得了消息。 姜留知道孟雅娇不想嫁给大理寺少卿刘守成的儿子刘俊才,现在亲事都定下来了,她要跑哪去,又是跟谁跑的?姜留道,“你出去问问厚叔给爹爹送信没?” 登高归来后,爹爹便去了衙门,他现在是西城指挥使,提前知道消息也好有个防备。 书秋走后,姜留急着去跟姐姐分享这个大消息,却被哥哥拉住了胳膊。 姜凌一脸严肃地跟妹妹讲,“妹妹以后如果跟府里人闹别扭要跑,不要自己走,咱俩一块走。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哥哥也是,不要一个人跑出去。”姜留觉得他瞎跑的可能性比自己大多了,拉着他一起去找姐姐,跟她说了这件大事。 姜慕燕听完,第一件事也是教育妹妹,“妹妹可不能学孟雅娇,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定要告诉姐姐,姑娘家私自外逃,很容易被人拐走卖了。” 为啥哥哥姐姐听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都是教育她呢?姜留很是无语地点头。 姜慕燕教育完妹妹,分析道,“孟雅娇必定是抱了鱼死网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念头。她能跑到哪去呢,去找她爹娘?” 姜留摇头,“如果她往博县跑,早就被抓回来了。我觉得她可能自己奔前程去了。” 前程?姜慕燕忽然想到一个人,“她不会去找黄建云了吧?!” “有可能。”姜留跟姐姐想到一块去了,姜留听康月良说,这俩月来孟雅娇“偶遇”过黄剑云好几回,显然她是相中黄剑云了。虽说可能性很小,但若真让她赖上黄剑云,那么孟家就有可能要咸鱼翻身了。姜留转头道,“哥……” “我去。”不等妹妹说完,姜凌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去西城衙门找父亲,他一定知道黄家去何处登高。” 虽然不知道父亲为何会知道这些闲事,但姜留也相信爹爹一定知道,姜留点头。 姜慕燕叮嘱姜凌,“你也小心些,莫让孟雅娇赖上你。” 姜凌点头,大步往外走去。 姜留看着姐姐紧皱的柳叶眉,便塞给她一块糖,“该做的咱们都做了,剩下的事儿就不要想了,姐姐吃糖。” 姜慕燕含着糖块低声道,“孟家怎就到了这一步呢……” 姐姐是与孟庭晚和孟雅娇从小玩到大的,她的难过姜留能明白,“留儿觉得,人最要不得的就是自以为是,他们家的人都太自以为是了。” “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太自以为是。”姜慕燕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 姜留借此机会开导姐姐,“孟雅娇不满意这门亲事,孟家人非要给她定下来,她肯定不高兴。逃走不是上策,姐姐觉得她该怎么摆脱婚事呢?” “儿女婚事本就该听从父母之命,她不嫁便是不孝。”姜慕很是认真地讲,“妹妹要记住,咱们年纪小阅历浅,咱们觉得不好的不一定不好,父亲是不会害咱们的。” 姜留…… 好吧。姐姐由唯外婆和舅舅家论,改为唯父亲论了,这也算是进步,因为爹爹是不会害他们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1章 一脑袋撞鸣冤鼓上 正在西城内衙听瞿伦学报事的姜二爷,听衙差报说他儿子来了,立刻站起身往外迎。见到姜凌后,姜二爷连忙问,“出了何事?” “父亲,儿有要事禀告。”姜凌低声道。 姜二爷点头,“随为父来。” 见这一白一棕父子俩前后进了内衙里间,门外的衙差们低声议论,“凌少爷连走路的姿势都跟咱家大人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 “凌少爷虽说黑了点,但眉眼还是很像咱家大人的。” “就是!这要不是亲儿子,我一脑袋撞鸣冤鼓上!” 守门的姜财和姜宝对了对眼神儿,转头望天。 姜二爷听了儿子的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仁阳公主可不是吃干饭的,孟雅娇敢去设计黄剑云,仁阳公主会让她死得明明白白的。” 姜凌应道,“儿知道,但咱们给黄家送消息也没坏处。儿现在出城去找黄剑云,如果孟雅娇去找他,儿可以提醒他注意防备;如果孟雅娇不去,儿就当找他一块爬山。” 黄家对妹妹有救命之恩,姜凌想尽快还上这份恩情,免得哪天黄家忽然跑到姜家来提亲。黄剑云傻得很,姜凌觉得他配不上妹妹。 姜二爷抬手弹了一下儿子的小麦色脑门,“傻小子!你可知黄家去何处登高?距此三百里的嵩山!” 宋颗离开康安还不满半月,姜二爷不敢让儿子去山高林密的嵩山。姜凌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而道,“那儿将这件事告诉康月良?” 这小子一向挺沉稳的,怎因为这点小事儿就沉不住气了?姜二爷心里纳闷,“康家随圣驾去了圣寿山,像这种拿不准的事,不必惊动太多人,免得落人口实。” 圣寿山乃是先帝在位时命人在北城外打造的皇家园林,山虽不高但景色极好,是景和帝出宫散心常去的园林。姜凌点头,转身带着姜财向北城景曜门赶去。 姜二爷叫过姜宝,“你和呼延图跟去保护好凌儿,只要他不跟去嵩山,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难得儿子也有犯傻的时候,姜二爷由着他去折腾。孩子就该有个孩子样,省得他天天比他大伯还沉稳,让姜二爷看着别扭。 姜凌奔到景曜门时,恰好赶上圣驾回城。在前开路的杨奉一眼就看到了姜凌,他低声与小太监说了两句话,小太监立刻转身向后,与一个小宫女讲了几句话。 片刻后,得到消息的康皇后望了一眼车窗外,与景和帝讲道,“万岁您瞧梧桐树下那个穿深青衣裳头包书生巾的孩子,那便是姜枫的儿子姜凌。” 景和帝往外望了一眼,恰巧看到姜凌抬起头向后张望。景和帝记得姜枫说姜凌是他的故友之子,他真是任安寒之孙么?姜枫一直在京城,怎会跟任安寒的日子相交? 景和帝压下疑惑,随口道,“看他的模样,似乎在找谁。” 康皇后笑道,“臣妾听说姜凌与剑云、月良常在一处玩耍,他想必是来找月良的吧。” 景和帝点头,收回目光。 圣驾过去后,姜凌看到了骑马跟在后边的康月良,向他招了招手。万岁的车马慢得很,康月良早就不耐烦了,见姜凌冲他招手,立刻催马到了祖父护国公康忠身边,“姜凌过来找孙儿,祖父,孙儿可以先走么?” 姜凌?护国公转头看向路边瘦高的孩子,见他五官和脸型都与任安寒相似,八成真是任家子孙。姜枫哪来的这么大胆子,竟敢在姜家最危难时将任家子孙纳入檐下? “去吧。不可胡闹。”护国公不掺和肃州的事,但也不拦着孙儿与姜凌来往。 康月良立刻跳下马,奔到姜凌身边,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姜凌你怎么跑北城来了?你爹呢?你们去哪登高了?有什么新鲜事没有……” 妹妹给康月良起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绰号,实在是太恰当了,不熟时还好,一旦与他熟识了,他的问题便越多。听他一口气问了十几个问题后,姜凌已经没心思跟他讲话了,“我来这边买糖,恰好遇到你,所以打个招呼。” “又给你妹妹买糖吗?她为什么这么爱吃糖?”康月良将胳膊搭在姜凌的肩膀上,“我知道哪家糖好吃,走。” 北城居住的多是权贵,无市只有坊,巷口的店铺虽少,但卖的都是好货,吃食也讲究精致。康月良带着姜凌转悠一圈,买了不少糖果点心,又随着他去了西市赏菊赏到天黑,才意犹未尽地走了。 姜凌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府中,让赵奶娘将他带回的东西给各院分了,他只提了一包硬糖交给妹妹。 姜二爷捡了一块糖扔进嘴里,问道,“怎这么久,康月良怎么说?” 姜凌把糖往妹妹跟前挪了挪,“儿没跟他讲。” “为何?”姜二爷问,姜留和姜慕燕也看着姜凌。 姜凌如实道,“儿忽觉得这件事不值一提。” 姜二爷笑了起来,“你现在倒是想明白了。” 姜慕燕蹙起柳叶眉,在她看来这是大事,怎就不值一提了呢?姜留挑了一块糖放进姐姐嘴里,让她跟自己一起吃糖。 正这时,姜猴儿快步走了进来,“二爷,孟二偷偷出府,奔北去了。” “为父今晚不回来了。姜二爷说完,探身将小闺女面前的糖块抓了大半,大步流星而去。 姜留…… 姜凌早就料到父亲会抢糖,待父亲走后,他才对姜留道,“还有两大包,妹妹放心吃。”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低声问,“孟家这是不打算找孟雅娇了么?” 姜慕燕也道,“你们说,孟雅娇失踪会不会只是孟家摆出的迷魂阵?” “有可能,他们再不下手就没机会了。”姜凌想到这种可能,再想到自己今天后晌的毛躁,有些脸红。 还有三天,孟三等一批等着秋后处决的囚犯,就要被拖到南城外菜市口了。孟家如果想救孟三,也只能在这三日动手。 姜留握着糖块分析道,“我猜,孟家一定是想让刘守成想办法,把孟三从京兆府大牢,提到大理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2章 梅花雪水白团茶 今日是重阳,家家户户登高望远,归来后身体疲乏早早安歇,所以入夜后街上静无行人。为了不引人注意,孟二孟寻礼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以一件披风罩头,快步赶往西市梦春坊,从后门直接进入雅间。 孟二进入雅间解下披风,笑着与桌对面人道,“寻礼来迟,劳大人久等了。” 大理寺少卿刘守成面上没有一点笑模样,当面质问道,“我怎听人说雅娇出城后失踪了,她现在何处?” 孟二惊讶,“大人听何人说的?雅娇就在府中,寻礼出府时还听到她在书房抚琴呢。” 刘守成面露疑惑,“当真?” “千真万确。大人若不信,明日可派人入府查看。今日下官登高归程时,府中管事清点人数,发现挑吃食的粗实丫鬟少了一个,便派人四下找寻。怕是有人看到管事寻人,便胡乱猜疑,传到大人耳中时已不成样子了吧?”孟寻礼苦笑。 见孟寻礼不似说谎,刘守成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儿子在府里哭闹说孟雅娇跟野男人跑了,刘守成派人去孟家打听发现孟家确实在四处寻人,这才信以为真,怒不可遏地叫来孟寻礼质问。虽说是误会一场,但却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确实有些不成样子,雅娇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孟寻礼给刘守成斟茶,“是下官约束下人不严,才出了这样的闲话,还劳大人您辛苦这一趟。” 他这么说,让刘守成的脸皮有些发热,惭愧道,“刘某身为大理寺少卿,却如此偏听偏信,着实惭愧。” “大人哪里话来,您是关心则乱。”孟寻礼面带感激,接着道,“若非如此,此等闲话岂能蒙蔽了您的慧眼。在咱们大理寺中,谁人人不知您刑讼复审的公允,先帝都对您赞誉有加呢。” 刘守成的嘴角忍不住翘起,被先帝称赞,是他十数年的仕途中最高光的时刻。 孟寻礼见哄好了刘守成,便挂起了一脸担忧,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头转动茶杯。 谁知刘守成还沉浸在先帝赞赏他的回忆里,没有注意孟寻礼的动作。 孟寻礼不得不重新叹气,再叹气。 刘守成回神见孟寻礼难掩悲伤的模样,马上知道他又要提被判了斩刑的孟寻真,心中生出厌烦,不过此番是他主动找孟寻礼来的,总不好抬脚就走,便扯起其他的,“磨勘之期临近,昨日萧大人提到大理寺中官员近三年的功绩,还称赞了你。” 刘守成的意思很明白:你要识趣,你升迁重要,还是你那个快死的兄弟重要? 孟寻礼果然犹豫了一下,道,“下官初入大理寺时百事不通,全赖大人您提携,才有今日。” 刘守成满意了,“本官不过是稍加点拨,是你聪慧又知上进,大理寺八评事,属你最为出色。大理寺四司直中,胡跃坤最为出色。” 大理寺评事升一级,便是大理寺司直。胡跃坤若被提拔,空出来的大理寺司直的位子,看你的表现,你表现好就是你的。 孟寻礼听到这里,哪还顾得上废物孟三,立刻殷勤给刘守成斟茶,上梦春坊里最好的茶点,并招来坊里最漂亮的歌姬抚琴。 听呼延图报说孟春坊雅间内响起了靡靡之声,姜二爷靠在椅背上,啪地一声展开扇子,轻轻摇着。 姜猴儿见状,立刻将桌子拉到一边,将二爷的大长腿抬起放在软凳上,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真丝锦缎软头美人锤,为二爷锤腿。 姜宝最见不得姜猴儿这副狗腿样儿,上前问道,“二爷,他们开始听曲儿,是事情谈拢了吧?” “非也。”姜二爷合扇指了指自己的大腿,姜猴儿立刻将美人锤移上来,力道适中地锤着。姜二爷又舒服地躺好,懒洋洋地道,“他们若谈的是孟三,必定没有听曲儿的心思。既然开始听曲儿,那就是……” 姜宝听不到二爷接着说,忍不住好奇追问,“就是什么,请二爷明示。” 姜猴儿白了这白痴一眼,接着道,“那就是,孟二不管孟三了。” 不管了?姜宝疑惑不解,“他们把孟家女嫁入刘家,不就是为了救孟三么?怎事到临头又不救了,那孟家女还嫁不嫁?” “非也非也。”姜猴儿将美人锤从二爷的左腿移到右腿,“孟二力主把孟嫁女嫁入刘家,表面看是为了孟三,实则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二爷是看着孟二长大的,孟二有多薄情,没人比二爷更清楚,对吧二爷?” 姜二爷点头,“如果是孟老大在康安,或许真会为孟三着急上火。但孟二不会,在孟二眼里孟三就是个累赘。” 呼延图也忍不住道,“那他怎么跟家里人交待?”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爷睡会儿,待刘守成出来时再叫醒爷。”姜二爷伸了个懒腰,打哈欠闭上了眼睛。 刘守成在梦春坊一直快活到子夜,才被孟寻礼送上了马车,启程回府。途径光德坊时,刘守成听到有说笑声,挑开车帘见姜枫站在京兆府门前,与更夫说话。 刘守成命人撩起车帘,笑道,“夜已深了,姜大人竟还在街上巡逻,如此勤勉奉公,着实令我等羞愧。” “廉洁奉公”是景和帝赐给姜二爷的匾额。姜二爷拱手行礼,“刘大人一心为民,才是下官效仿的榜样。” “一心为民”是先帝给刘守成的赞语。刘守成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他与姜二爷四目相对,笑得格外真诚,“本官刚得了一饼好茶。” 姜二爷立刻接话,“那下官下次去大理寺时,定要讨一杯来尝尝,大人可别舍不得。” “旁人若来,本官还真舍不得,不过谪仙来了,本官定要好茶好水招待着。”刘守成笑出了声。 “下官还有一坛放了五年的梅花雪水,不知配不配得上大人的好茶?”姜二爷笑道。 “梅花雪水白团茶,当属绝配。”跟姜枫说话实在是太省劲儿太舒坦了,刘守成放下车帘后,嘴角的笑也收不住。难怪万岁喜欢他,这样会来事儿又长得顺眼的人,谁能不喜欢? 跟在车边的刘府管事感慨道,“以前子夜时,想见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只能去清平江的花楼或画舫上找寻。谁成想转过年,他竟身着官袍彻夜值守西城,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刘守成哼笑一声,“蠢材。姜枫若值守,该在西城兵马司衙门才是,他深更半夜出现在京兆府门口,跟值守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请大人明示。” “他这是专程等着本官呢,让本官知道孟家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刘守成感慨道,“姜冕死后,姜松没能耐撑起姜家,任谁都想踩姜家几脚。谁成想到转眼之间,名声烂透了的姜枫竟然站出来了。” 孟回舟对上姜冕,平;孟回舟对上姜松,孟回舟胜;孟回舟对上姜枫,伪君子对真小人,孟回舟必败无疑。 孟回舟不行了,孟家谁能与姜枫一争雌雄? 孟寻礼?刘守成不屑地哼了一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3章 秋斩 寒露,是二十四节气中秋季的第五个节气。时至寒露,天气由从凉爽向寒冷过渡,地面的露水将要凝结成霜。寒露又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二候雀入大水为蛤;三候菊有黄花。所以,寒露对于大周百姓来说,除了可赏枫叶、吃螃蟹、饮秋茶外,还可以齐聚菜市口围观一年一度的盛事:砍人头。 秋,刑官也,天地之义气,常以肃杀而为心,秋后处斩犯人,合天道、顺节气。康安城南城门外当阳菜市口,一大早便有人来打扫清理干净,架起刑台。羁押在康安城各处衙门大牢中当斩的囚犯,将在巳时押出牢房,游街之后送至当阳菜市口行刑。 京兆府死囚牢内,狱卒送来的早饭为四菜一壶酒,香气弥漫。但囚犯们却无一点喜悦,因为这是他们的断头饭,吃完这一顿,他们将人头落地,奔赴黄泉地狱。这叫人怎高兴得起来? 面对断头饭,有人沉默,有人痛哭,有人暴跳如雷。 孟三抬手就掀翻了桌子,大声骂道,“爷不吃!你们这帮龟孙给爷等着,等我爹来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爷等着你!”狱卒手里的刑棍狠狠敲在铁护栏上,清脆地响声震得人耳膜生疼,“不过,爹你是见不着了,见你爷爷还容易点儿。” 到了这一刻,孟三真得慌了,他探手去抓狱卒的衣袖,声嘶力竭地吼着“我爹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狱卒白了他一眼,“不想做饿死鬼就把地上的饭捡起来吃,再过半个时辰,也爷们就该给你们更衣,送你们上路了。” 孟三瘫坐在稻草上,口里喃喃地含着,“爷不会死的,不会死的……” 被孟三的嚎叫折磨了数月的狱卒忽然弯腰,“孟三公子知道为啥要给你们更衣不?” 孟三依旧喃喃念叨着,“爷不会死的,该死的是姜二、是姜家,爷不会死的……” 狱卒阴森森地道,“不更衣扎紧裤腿,等你们上断头台吓得屙屎撒尿弄脏刑台,还得劳爷爷们费劲儿收拾!孟三公子要是条汉子,刽子手举起大砍刀时,你就别怂!” 杀人他看过很多次,每次都拍手叫好,与兄弟们评论哪个的血喷得远,哪个脑袋落地后眼睛嘴巴还会动。但这个被砍头的人现在要换做他自己了,孟三吓得魂都要飞了,“爷不会死的,爷不会死的……是姜二陷害爷,不让爷出牢房的,该死的是姜二……” 听到孟三开始说胡话,牢头苏江吩咐道,“把他下巴卸了。” “是。” 孟三的下巴被卸掉后,牢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吃饭吧唧嘴的声音。 秋斩是大事,京兆府尹张文江早早就给京兆府和五城衙门开会分派了差事。西城兵马司的差事是协助南城兵马司和羽林卫把守当阳菜市口。 羽林卫要布重兵,以防有人在路上或刑台上劫走犯人;南城兵马司的差官负责竖起人墙,维持秩序;姜二爷的任务是安抚现场百姓,以防百姓被人煽动闹事。 至于怎么安抚,张文江没有名言,只让姜二爷便宜行事。当阳菜市口每年寒露都会砍人头,姜二爷不好这一口,一次也没看过。这次有差事在身,也为了监督孟三不会被孟家人半路用替死鬼代替,姜二爷一大早便到了当阳菜市口,与各衙门的差官和羽林卫官兵打过招呼后,姜二爷便到了刑台正东方,稳稳站定。 站东方,一是因为紫气东来,可破煞气;二是刽子手也站在东边,有刽子手挡着,姜二爷就不用直面杀头的场面。 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觉得这事儿没劲儿!姜二爷握紧手里的桃骨扇,摸了摸扇尾挂的辟邪坠,心里才觉得踏实些。 金乌负日缓缓爬升,刑台渐渐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拢起来,彭伏九命南城兵马司的差官们以一臂举例拉开人墙,站在半人高的护栏内,以防百姓冲入刑场。 这些百姓中,有胆大来看热闹的,有苦主来看仇人掉脑袋的,还有来收尸的囚犯家眷。三种人三种面向三种心态,观之引人深思。 若严格算起来,姜二算是第二种,但他此时却一点也不兴奋。姜二爷很明白孟三犯的是死罪,他必须死,以震慑那些对姜家怀有恶意的小人。可他此时的心境,跟他射死姚岱山之前的心境很不一样。当时是害怕,现在是复杂。 彭伏九将姜二爷脸色不好,连忙递上一个香囊,低声道,“二爷嗅一嗅,兴许能好受点儿。” 姜二爷接过来放在鼻下,嗅到了带有松木清凉香气的瑞脑香,果然觉得舒适了些,轻声问道,“你媳妇和孩子可还好?” 彭伏九的媳妇海棠原是姜二爷身边的一等丫鬟,去年七月时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提起妻儿,彭伏九凶悍的脸上尽是傻笑,“好着呢,不过成儿他娘说让小人这两天不要回家,免得带什么不好的东西回去吓着孩子。” “成儿还小,确实该注意这些。”姜二爷自袖中掏出一个辟邪避煞符,“这个你带着。” 彭伏九连忙道,“二爷,小人带着呢。” “拿着吧,这是玄都观的归渺亲手画的。”姜二爷道。 玄都观观主归渺道长乃是康安法力最高深的道士,他的符可不是轻易能得的。彭伏九不客气了,连忙伸双手接过,“多谢二爷。” 姜二爷点头,便将姜宝从人群走了过来。彭伏九将有人来报事,立刻知趣地避到一旁。 姜宝到了近前,低声道,“京兆府的死囚犯们已经押出大牢进入天门街,孟家的马车也出柿丰巷了,付长春也出了刑部。” 刑部侍郎付长春乃本次秋斩的监斩官。姜二爷面容严肃地站起身,唤来今日随他前来的两个巡街副使冯子瑞和韩宏奎,“干活了!” 见到姜二爷站起身,围观的百姓们立刻骚动起来,目光皆随着姜二爷的脚步而动。 姜二爷目光扫视一圈,停在一个抱着坛子的,十岁上下的孩子身上。这孩子面容庄重地坐在木栏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刑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4章 好汉不提当年糗 这孩子年纪不大,小脸黄瘦,神情呆滞。他的衣裳虽补丁挨着补丁,但还算干净,头发也梳得整齐,应不是乞儿,看样子也不是来看热闹的。姜二爷招手唤过韩宏奎,用眼神示意他注意着这个孩子。 韩宏奎领命,派人专门盯着他。 巳时过半,各衙门的囚车游街过后,陆陆续续赶到当阳菜市口刑场。一身烂菜叶子臭鸡蛋的犯人被押上刑台跪好。随着犯人赶来的还有不少百姓,菜市口热闹起来,地上、墙上、房顶上甚至树上到处都是人。哭声、骂声、笑声和喧哗声不绝于耳。 京兆府的五辆囚车是最后到的,姜二爷一眼看到换了新衣梳了头的孟三。孟三也看到了一身官服的姜二,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沉静,一个麻木。 “儿啊……”被丫鬟扶着赶过来的孟母一声哽咽双泪流。 崔氏也嘤嘤哭泣,“夫君……” “爹爹……”孟雅媚和孟庭春齐声痛哭。 孟三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满是哀求地望着他娘。孟母见此,掩面无声痛哭。 孟三五人被押送上刑台后,此次秋斩的二十八名犯人全部到齐。姜二爷注意到那个抱坛子的孩子望着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囚犯掉眼泪。 监斩官刑部侍郎付常春赶到后,命人宣读这些人的罪行和判罚,以警示世人不可为恶。 之后,便是刑台上生死离别的时刻——犯人家眷上台,与犯人生离死别。 台上台下,尽是哭声。 孟母上台后,含泪唤了声,“儿啊。” 下巴被合上的孟三跪在地上大哭,“娘,儿不想死,儿害怕,儿不要死。” 孟母俯身抱住双手被绑的儿子,哽咽无言。崔氏跪在一边,为丈夫摆上酒菜。孟三一看这场面更加慌了,他挣脱开母亲的手,用身体撞翻酒菜,颤抖道,“不要,不要——父亲呢,儿要叫父亲!” “儿啊,是为娘没教好你,让你犯了国法。别怕,我儿先去一步,娘随后就来。”孟母哽咽着。 孟三不想死也怕死,他用头撞开母亲,跪着向姜二爬,却被持刀的刽子手押在地上。孟三什么都顾不得了,大声喊道,“姜二哥,枫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小时候我什么都听你的,什么都让着你,你看在咱们一块长大的情分上,救救我吧——” 便在这时,孟雅媚和孟庭春也痛哭着跑向姜二爷,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二伯,二伯您就饶了我爹吧。侄儿(侄女)给二伯磕头了。二伯,二伯……” 谁也没想到孟三和孟家儿女会向姜二爷求饶,都转头看着这边,连付常春等人也望过来,想看姜枫会怎么做。 姜二爷料到孟家会使这一出,他抬袖颜面,正要把藏在袖子里的大蒜汁抹在眼周围掉几滴眼泪,却忽然听到有人含着哭腔喊道,“爹爹……” 留儿?姜二爷立刻拉下袖子,果然见他的小闺女被儿子牵着走了过来!姜二爷怒了,“你怎跑来了?” 见到姜留居然出现了,孟母的脸便是一沉。 姜留走向爹爹时,刻意从孟雅媚身边走过,孟雅媚果然果然抬手抓她的衣裳,“留儿妹妹,你放过我爹爹好不好……” 姜留停住,抬头问姜二爷,“爹爹,女儿想问孟三叔一句话,可以吗?” 姜二爷最不想闺女见到这等场面,皱紧眉头吓唬道,“莫闹,快回去!” 孟三借机喊道,“留儿,留儿,三叔在这儿,是三叔对不起你,你替三叔求求你爹,放过三叔好不好?” “孟三你是个男人就给老子闭嘴,你犯的是国法,国法岂能儿戏!”姜二爷怒道。 姜留转头,眼泪汪汪地望着孟三,“孟三叔为什么要让人抓留儿,还吩咐他们绝不能让留儿活着回到我爹身边?那些人有的说要把留儿的脑袋揪下来喂狼,还有说要把留儿卖进黑窑子。孟三叔,留儿一直想问您,留儿做了什么,让您这么恨留儿?” 场边台上的人都安静了,静静盯着姜留。将这小小的人儿抿着小嘴儿,一双大眼睛含满了泪珠,这小模样让人心疼得肝颤。 这么可爱的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做错了什么?孟三怎就下得去手要她的命?想到她被卖进黑窑子里会遭受的折磨,现场的人恨不得撕吧了孟三。 “孟寻真你个畜生!” “你该死!” “你去死!” 群情激奋中,孟雅媚立刻怒了她一把推开姜留,“能给我闭嘴!” 姜留被她推得一趔趄,若不是爹爹和哥哥扶着,她就要摔倒了。姜留顺势把头扎在爹爹怀里,抬小胳膊抱住他的腰。姜二爷心疼坏了,抱起她转身就往外走。 孟母绝望地闭上眼睛,她知道儿子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也断了。 姜二爷抱着闺女到了人群外才将她放下,沉着俊脸斥责道,“胡闹!谁让你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么!” 姜留可怜巴巴地抬手握住父亲的衣袖,小声道,“女儿听说孟雅媚和孟庭春来了,怕您吃亏……” 老子准备的足足的,能吃什么亏!姜二爷气得不行。姜凌低声道,“是祖母怕您吃亏,让儿带着妹妹来的。父亲放心,儿这就带着妹妹回去。” 姜二爷将护身符掏出来几个塞进儿子和闺女手里,“快回去,抓几副去火压惊的药给留儿,莫吓坏了她。” “女儿用不到的,爹爹快去吧。”姜留立刻将护身符塞回父亲腰间,拉着哥哥往回走。 姜二爷看着孩子们上了马车,才回到刑台边。谁知他刚回来,便见那衣衫褴褛的囚犯转身给他磕头,高声道,“小人有一事想求二爷。” 这声音压过了孟家人的哭喊,姜二爷看着他身边的亲人只有一个满身补丁的孩子,便上前问,“你有何事?” 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犯人磕了个头,才道,“小人黎炎光,家住杞县鹿鸣山下鹿头村,世代以打猎为生。您贵人多忘事,许不记得了。五年前二爷到鹿鸣山打猎时,失手射伤了小人的爹黎武。二爷带人将我爹送回村,还在小人家吃了顿午饭,喝了我娘酿的高粱酒。” 众人…… 好汉不提当年糗,二爷现在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好不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5章 刀下留人 姜二爷还真记得这回事儿,“本官不是贵人,记性好得很。本官记得你爹为人豪爽,你娘酒酿得很好。” 众人…… 黎炎光哽咽道,“二爷,今年开春杞县富商刘金成的儿子刘灿带着人进山打猎,见小人的媳妇一个人在田里干活,就生了邪心上去调戏。我爹得了信过去阻拦伤了他的腿,他让人打死了我爹,我媳妇也……死了。小人从山里出来后到衙门告状,衙门老爷却说我媳妇勾引刘灿在先,我爹伤人在后,判要我家赔刘灿五十两银子治腿。小人家没银子,刘灿就带人去拆小人的家,小人气不过,用箭把他射死了。” 百姓听到这里一片哗然,义愤填膺,纷纷喊着黎炎光不该死。黎炎光身边跪着的孩子依旧抱着坛子,表情呆呆的。 刑部侍郎付常春怒喝道,“罪民黎炎光,你在刑部大堂之上可不是这么招供的。你以为刑场翻供就能脱罪么!” 眼看着群情激奋,姜二爷抬手止住众人的呼喊,转身向付常春拱手行礼,“伏大人,可否准许下官问他几句话? 此等情境之下,姜枫都问出口了,付常春只能点头。 “多谢大人。”姜二爷直起身,转身道,“黎炎光,你现在跟本官讲这些,是想干什么?” “小人被抓后,我娘和我儿子黎青相依为命。可我娘……我娘她老人家前几天也死了,小人再去后,我家就只剩这孩子了。小人不是想翻供,小人就是想让二爷知道小人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请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赏这孩子一口饭吃。”黎炎光说完,一声响过一声地磕着头。 他旁边的孩子抱着罐子,呆呆地望着姜二爷。此情此景,着实令人心酸。 姜二爷问黎青,“你抱的坛子里是什么?” 黎青开口了,声音木然道,“我奶奶临死之前吩咐,让我过来给我爹洗洗脸,让他干干净净地上路。” 有人喊道,“二爷,您答应他吧。” “二爷,小人愿意养着这个孩子。” “二爷,黎炎光是为父报仇,他罪不该死啊。” “……” 喊着喊着,群情再次激愤,姜二爷再次抬手止住众人的呼喊,与黎炎光道,“本官应下了。” “多谢二爷。”黎炎光连忙叫儿子跟他一起磕头。 付常春立刻道,“准备行刑。” 这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刽子手身上,姜二爷则继续看着黎家父子,只见黎青打开罐子,捧着水给他爹洗脸。 “行刑!” 将刽子手举起刀,姜猴儿立刻将二爷拉下刑台,挡在身后。姜二爷闭上眼,眼前尽是黎青用他的小手捧水,给他爹洗脸的情景。、 听到刀落下人头滚动的声音,姜二爷一下就受不了了。他冲上台挡在黎炎光面前,他眼前是滴血的大刀,脚边是孟三的人头,身后是紧闭双眼等着被砍脑袋的黎炎光。 百姓见到姜二爷挡住了黎炎光,围观的百姓嗷嗷地叫了起来。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高永虎无奈叹气,彭伏九吓得大气不敢出。姜宝和姜猴儿跟着冲过去,挡在姜二爷之前,直面鬼头刀。 姜猴儿的腿都是哆嗦的,若仔细看就会发现,姜二爷也在发抖。 付常春拍案喝道,“大胆姜枫,你这是作甚?” 黎炎光睁开眼,发现姜二爷竟挡在自己面前,眼中瞪得溜圆,求生的念头一下就冲了上来。 一冲动就跑上来的姜二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抖,拱手行礼道,“黎炎光罪不至死,下官斗胆,请大人刀下留人。” “姜枫,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付常春气得翻白眼,死刑是由地方衙门报上案情文书后,由刑部判定、大理寺核准的,他姜枫不过是小小的六品五官,竟敢阻止行刑! 姜二爷哭的心都有了,弯腰行礼道,“下官知道。下官请大人刀下留人。大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万岁以仁义治国,黎炎光一案有隐情,请大人……” “本官无此权!”付常春冷着脸道。 姜二爷躬身行礼,“下官知道。下官请大人容下官一个时辰,下官这就去大理寺,请萧大人请旨,重审此案。” 黎炎光连忙喊道,“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在杞县时,如果不按知县大人说的招供画押,知县大人就要抓草民的老娘和儿子。大人,草民冤枉啊——” “请大人开恩。”百姓们也跟着喊。 “请大人开恩。”百姓们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以为姜枫会直接进宫面圣讨旨的付常春脸色终于好看了那么一点点,“也罢,本官身为刑部堂官,身负惩奸除恶之责。本官就给你一个时辰!” “多谢大人!”姜二爷躬身行礼后,就快步往外走,围观百姓纷纷为其让路。 姜二爷骑上得胜,往城门口飞奔而去,进城之后直奔大理寺。还没到大理寺,姜二爷就被京兆府尹张文江给拦住了。 张文江将姜二爷在场中纵马狂奔,吓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出了何事,你跑回来干什么?” 虽说时间紧急,姜二爷还是下马简洁将事情讲了一遍,“所以,下官这就去大理寺,请萧大人请旨重审黎炎光杀人案。” “你……你……”张文江气得手指头都抖了,“本府派你去什么?!” 姜二爷委屈地擦着汗,“大人,下官也是一时冲动……” 你冲动个头啊!你想过黎炎光说的是真是假没有?你就敢站出来阻止行刑!张文江跺了跺脚,“萧大人去了庆文殿,你……你给本府滚!” “多谢大人。”姜二爷抱拳,翻身上马,直奔皇城而去。 庆文殿内,阁老黄通、杜海安正在与萧峻平议事,听差官报说姜枫来了,都感到有些诧异。 萧峻平问道,“他真的是要见本官?”不是将万岁? “是。”差官拱手。 杜海安笑道,“姜枫急急赶来,应有要事。萧大人不妨将他叫进来问问。” 萧峻平拱手称是。 待满头大汗的姜二爷走进来道明原委,萧峻平比张文江还想骂人。不过还不等他说话,黄通便发话了,“姜枫,你来。” 黄通将姜二爷叫到内室,低声问道,“你跟老夫说句实话,老夫便帮你这一次。” 姜二爷已经料到他要问什么了,“阁老想问什么?” 黄通问道,“姜凌是不是任安寒的孙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6章 发脾气没有 黄隶几次邀他携子同游时,姜二爷就明白黄家想探查儿子的真实身世。他也跟裘叔商量过对策,任家的对头是肃州的蒋锦宗,京中可能会有蒋锦宗同党,但绝不会是黄家。 告诉黄家,亦无不可。所以姜二爷直接点头,“是。” 没想到他应得这么干脆,黄通接着问,“你为何庇护任家后代?” 姜二爷如实道,“是有人托下官照顾他到成年,下官无法推脱才接手的。” “何人?” 姜二爷直接将“罪魁祸首”提溜出来,“程济。下官带着女儿去找他看病时,姜凌也在他那治毒,赶巧遇上了。” “治毒?”黄头皱起眉头。 黄通纵横沙场数十年,如今又久居告慰,眉头皱起来时甚是唬人,不过姜二爷却丝毫不惧。他擦着汗道,“凌儿的事儿回头下官再向阁老详细讲,付常春大人只给了下官一个时辰的功夫,请阁老帮下官说个情。” 黄通点头,迈步出去吩咐萧峻平,“人命关天,不可儿戏。既然此案另有隐情,定当驳回重审,杜大人以为如何?” 杜海安点头,“黄大人所言极是。” 黄通道,“萧大人,你即刻令人持大理寺令牌赶往法场,令付常春将案犯押回刑部,刑部与大理寺同审此案。” “卑职尊命。”萧峻平自腰间摘下大理寺令牌,正要出去交给衙差,却见姜枫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萧峻平…… 杜海安笑道,“时间紧急,姜大人可否带人再走一遭,前去传令?” “是!”姜二爷喜笑颜开,上前双手接过萧峻平的令牌,“请三位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要让康安百姓知道诸位大人的恩德和慈悲。” 看着姜枫快步走出去,萧峻平气笑了,“这人……真是……” 杜海安赞道,“万岁慧眼识珠,姜枫做事虽有失稳妥,但确实心怀百姓,有赤子之心。为官者若都能如此,百姓幸甚,大周幸甚。” 别人幸甚不幸甚萧峻平不知道,但他知道张文江一定不幸甚。萧峻平抬起衣袖,“二位大人,卑职先行告退。” 待萧峻平走后,杜海安问道,“黄老,依您看,萧大人此行何往?” 黄通呵呵,“以他的性子,定是去找张文江吵架了。” 大理寺和刑部已经核准死刑的案子,却被京兆府的姜枫在刑场拦下,纵马狂奔至皇城求令刀下留人,这是当着全城百姓和文武官员的面打了大理寺和刑部的脸,万岁也会很快得到消息,下次早朝之上,大理寺和刑部失察之罪是担定了。萧峻平官职比姜枫高太多,不好跟姜枫吵吵。但他肯定不会放过张文江。 杜海安也笑了,“萧大人也是个妙人。黄老您看,是您去宣德殿一趟,还是下官去?” 文庆殿在紧急时刻,有权便宜行事,但过后还是要进宫禀告一声的。黄通站起身,“老夫待得乏了,去宫里走一圈。” “有劳黄老。”杜海安点头。 黄通踱步走向皇宫时,得胜已载着姜二爷出了皇城,顺着天街赶往南城门。 张文江没想到姜枫这么快就出来了,立刻让捕头上前拦住他,查问情况。 姜枫下马亮出令牌,笑道,“萧大人正在文庆殿与黄阁老、杜阁老议事,听闻此事后,两位阁老和萧大人都觉得应该将此案驳回重审,特命下官即刻前去传令。” 张文江疑惑,“萧峻平没发脾气?” “没有。”姜二爷回复。 “既然如此,你快去传令,莫耽搁了时辰。”张文江看着姜枫走远后,立刻对捕头任大力道,“最近天气寒冷,也不知京畿各县百姓御寒衣物准备得如何。你即刻随本府出城视察。” “是!”任大力虽不晓得他家大人为何出城,但却感受到了大人语气里的紧迫性,立刻请大人上车,赶往最近的城门。 姜二爷奔到当阳刑场,将大理寺的令牌交到付常春手中时,苦候多时的百姓们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喊声和掌声。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黎炎光跪在血泊中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知道他爹不会被砍头的黎青把罐子放在地上,抱着他爹的脖子大哭。 在百姓们的呼喊声中,付常春压低声音问姜枫,“两位阁老怎么说的,萧大人发没发脾气?” 姜二爷恭敬地将两位阁老的话转告,然后道,“萧大人没有发脾气,还笑了。” 萧峻平居然笑了?付常春忽觉背后一阵发凉。但看着姜枫脸上滴滴答答往下落的汗珠子,付常春又觉得暖了过来。 回想往事,付常春感慨道,“你小时候体弱多病,读书和做事都被耽搁了,着实令人惋惜。你近两年发奋图强,中进士,入西城衙门,心怀百姓,做事方法不拘一格。如今看来,姜家最得文定公真传的,不是你父也不是你兄,乃是你姜枫。” 姜二爷的祖父被先帝赞勤政为民,安定一方,死后被追封文定公。 姜二爷躬身行礼,真诚道,“若不是付叔深明大义,冒着风险将斩刑延后一个时辰,侄儿做什么都是枉然。若说此案驳回重审,功劳最大的是您,是心怀百姓的两位阁老、查案求真的萧大人,侄儿不敢抢下这份功劳,到了万岁面前,侄儿也会表明您的功绩。” 付常春笑了,别的且不论,就姜枫这张嘴,绝对是青出于蓝了,“老夫回去复命,你带人善后,打扫刑场。” “是。” 送走付常春后,姜猴儿立刻用汗巾给二爷擦汗,姜宝递上水壶。姜二爷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壶水,长长出了一口气。 又被押上囚车的黎炎光不住给姜二爷磕头,谢他的救命之恩。姜二爷摆摆手,“这案子已经上达天听,你去了刑部照实讲,该罚的一个也跑不了。不过你若糊涂听人吓唬讲假话,爷就弄死你儿子!” “二爷放心,小人就是被打碎满口牙,也会说实话。”黎炎光鼻涕眼泪直流。 待他走后,姜二爷又劝散了激动的百姓,与南城和羽林卫的兄弟们告辞准备回城时,发现黎炎光的儿子黎青居然抱着罐子跟在自己身后。 姜二爷挑挑眉,“你跟着爷作甚?” 黎青抱紧罐子,认真道,“我爹说,跟紧二爷才能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7章 传家的酒坛子 儿子奉命出门去当阳菜市口监斩时,姜老夫人很担心,怕他被吓着,怕他被煞气冲撞了;得知孟回舟的婆娘携儿媳和孙辈赶过去时,姜老夫人担心儿子吃亏,立刻让最机灵的孙子带着六丫头赶过去为儿子解围;孙女刚回来,姜老夫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听说儿子竟站在站在血泊里救人,她的担忧胜过骄傲。好不容易平安救下死囚犯平安归来时,姜老夫人却又生气了。 她沉着脸骂道,“别人家的儿子,你左拉一个又扯一个,你自己的儿子在哪儿,啊?!” “凌儿在西院呢。”笑得格外灿烂的姜二爷,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衣领,“娘看,儿的衣裳都湿透了,儿从明德门到文庆殿跑了一个来回,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厉害不?” 姜老夫人心疼了,立刻让儿子去沐浴更衣,“多放些艾叶去晦气。” 待儿子走后,姜老夫人越想越激动,干脆到佛堂焚香,将儿子刑场救人的事告诉丈夫。她儿子,真是出息了。 姜二爷沐浴更衣,立刻寻找儿女们炫耀今日的英雄壮举,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便皱眉问道,“少爷和姑娘们呢?” 姜猴儿递过手巾,“三姑娘在给您准备午膳,少爷和六姑娘去前院看黎青了。” 黎青能比你们的老子好看?!姜二爷哼了一声,去前院抓人。姜猴儿拿着手巾在后边追,“天凉了,二爷擦干头发出去,着了风会头疼的。不想擦就戴顶帽子也好,您受凉老夫人会担心的。” “啰嗦!”姜二爷随手把如墨长发向后一拢,抓了顶儒巾扣上,大步向外走去。 待他赶到前院东厢耳房,便见自己的一双儿女坐在桌边看黎青吃东西。黎青也梳洗过后,换了件小厮的衣裳,瘦得快要脱形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见到姜二爷,黎青立刻站起来给他行礼。姜二爷让他不必客气,叮嘱道,“饭吃七成饱,吃多了伤伤肠胃,吃完歇会儿该吃晚膳了。” “是。”黎青也不知道七成饱是多少,不过他在家时一天只吃早晚两顿饭,这一顿吃完后,晚上肯定是吃不下了。 将爹爹盯着自己,姜留立刻笑道,“爹爹饿不饿?姐姐给您做饭呢,咱们回去吃吧?” 难为你还记得为父的肚子!姜二爷白了闺女一眼,转身往外走。黎青也跟了出来,姜二爷回头吩咐道,“你在这屋里睡,门外有人保护,只要你不出府,就不会有事。” “是。”黎青站在门内,看着姜二爷拉着他的闺女走了。他听奶奶说过姜二爷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但是 待到了二进院,姜留抬头看着她爹笑。姜二爷哼了一声,“看路!” “姐姐在给爹爹做面,女儿和哥哥帮爹爹照顾黎青,爹爹只管休息就好。”姜留软糯糯地道,爹爹今日的所作所为,让姜留由衷骄傲。 姜二爷嘴角弯起了嘴角,说出的话却是满气人的,“黎青有的是人照看,用不到你。” 说罢姜二爷又扫了儿子一眼,“你明天滚去书院读书。” 父亲还在气他带着妹妹去刑场的事呢,姜凌老老实实地应了,“是。” 哥哥挨骂了,姜留拉住他的手与父亲一起往回走,“爹爹你知道吗?” “你还什么都没说,爹当然不知道。” 姜留…… “爹爹,黎青抱的那个坛子,是您当年去黎家蹭饭……用饭饮酒时装酒的那个酒坛,黎青的奶奶把这个酒坛当宝贝收着。爹爹被封为谪仙,又中了进士后,黎奶奶便把这个坛子当传家宝了。刘家人去打砸黎家时,其他酒坛子都被打碎了,只有这个被藏着的坛子保存了下来。黎奶奶去世前叮嘱黎青,让他霜降时用这个坛子装水给他爹净面,好保佑他爹洗脱苦难。黎青抱着这个坛子走了好几天,才从杞县走到康安城……” 姜留说着说着便哽咽了。 姜凌握紧了妹妹的手,劝道,“妹妹不哭,父亲救下了黎炎光,黎青还有父亲,等案子结了他们就能好好过活了。” 姜留轻声问爹爹,“爹爹,黎炎光能活着出来吧?” 听不到爹爹说话,姜留扬起小脸,见到她爹一脸严肃地望着前方,她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姜二爷停住,放开闺女的手,“你们俩先回去,为父出去一趟。” 姜留连忙道,“爹爹还没用午膳呢。” 姜二爷摆摆手,“留着晚上回来再用。” 姜猴儿在后边追赶,“二爷,您的头发还没束好呢。” 望着爹爹的月白长袍与墨色长发随风翻动的背影,姜留有些担忧,“哥,你说黎炎光会出事么?” 姜凌回道,“寻常百姓进了衙门,少不得要脱一层皮。父亲这么急着赶去,应是想让黎炎光少吃些苦头吧,妹妹放心,他会活着出来的。” 一阵秋风吹过,姜留感到了入骨的寒意。这是一个皇权至上不讲人权的年代,若不想被人鱼肉,就得变强,变强,再变强。 见妹妹被吓到了,姜凌连忙把她抱在怀里,“妹妹别怕,有父亲在,不会有事儿的。就是父亲不去,黎炎光还年轻,受些皮肉之苦出来养养,也能养过来的。” 姜留应了一声,心里的寒意褪去郁闷劲儿却蹿了起来,“哥,你又长个了。” 姜凌刚翘起嘴角,就听妹妹又道,“还是雄子哥好,他长得跟我一样慢。” 姜凌皱起眉头,将妹妹送回西院后,转身就往外走。姜留以为哥哥去读书,便自己去找姐姐。 姜凌出了姜府,直奔千牛卫大营。郭静平入千牛卫后还未正式当差,一直在营中操练。姜凌在千牛卫大营外掏出书读到金乌西坠,才等到郭静平从千牛卫大营里走了出来。 郭静平见到姜凌,甚是开心,“凌儿怎跑这来了?” 姜凌一脸认真道,“侄儿在家养病多日,近日身体好了,便出来跑跑,疏松筋骨。” 郭静平赞许点头,“多跑跑不得病,这方面你比雄子做得好多了。” 姜凌随着郭叔的话道,“郭叔也该让雄子多跑跑,拉伸筋骨,这样才能长得快。雄子九岁,该长个了。” 姜财…… 郭静平乐呵呵的,“你说的有道理,回去我就让他跟着操练。我刚听营里的兄弟们说,你爹今天又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姜凌替父亲客气道,“郭叔谬赞了,我父亲只是做了他的份内之事。” 郭静平搂着比儿子高了半头的姜凌笑道,“走,叔送你回去,顺便听你爹讲讲今天的事儿,省得他没地儿说,憋坏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8章 傻不傻 郭静平到姜槐松下了两盘象棋,姜二爷才赶了回来,进屋跟郭静平打了声招呼,便开始嚷累。 姜槐上前给他哥捏了捏肩膀,“二哥用饭了没?” “前后用了两顿。”姜二爷苦哈哈地道。 姜槐立刻吩咐人给二哥准备山楂茶消食,“千亭特意过来等着二哥一起用饭,不如二哥吃茶,小弟陪着千亭用饭?” 千亭是郭静平的表字。郭静平本只有名并无字,他娶了新妇回京时,他媳妇给他娶了一个,意为郭静平自清溪至康安,一路历经上千亭台。 姜二爷点头,“大哥也快回来了,咱们一块吃。” 郭静平笑问,“二哥出去不足两个时辰,怎就用了两顿饭?” 姜二爷长叹一声,“我今日干了件大事。你也知我做事素来有头有尾,头开得惊天动地,尾不能草草了之,我方才是去收尾了。” 郭静平非常配合地问,“二哥给小弟讲讲呗,小弟天天被关在千牛卫大营了,快成瞎子聋子了。” 姜二爷美滋滋接过三弟递过来的山楂茶,开始讲他今日尸山血海中救人的壮举。直到饭菜上桌,才被大哥姜松叫停,“换大麦茶,先讲别的,这个待饭后再讲。” 姜二爷听话地掀到下一篇,讲他为何去刑部,“黎炎光说他杀的杞县刘姓富商之子,而杞县知县还明目张胆地包庇这姓刘的。我就想着这户姓刘的,必定不只是一般的商户!你们猜他是谁家的亲戚?” “谁家的?”郭静平和姜槐齐声追问。 姜二爷卖官司,“你们想想,咱们康安哪位刘姓官员祖籍京畿杞县?” 刘是大姓,康安姓刘的不少。看二哥的表情带着幸灾乐祸,郭静平便问道,“邑江候刘家?” 姜二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郭静平,“你去千牛卫多久了?” “半个月。”郭静平老老实实道。 姜二爷想揍他,“什么半个月!你去千牛卫的文书六月初就下来了,至今已经三个半月!刘继是从千牛卫发的家,你在千牛卫待了三个半月,竟连刘继老家是哪的都没摸清?!” 郭静平傻笑,姜松瞪眼,“你尽说些胡话!千亭得了调令就回乡了,回来才几日?再说他去千牛卫是当差,又不是被户部派去查户籍,怎会知道这些闲事。” 姜二爷被大哥一骂,立刻老实了。 姜槐立刻打圆场,“既然不是邑江候,那就是大理寺少卿刘守成?” “对了!”姜二爷美滋滋饮了一口新换的大麦茶,“我在刑场是就想过,杞县就在京畿,天子眼皮底下!黎炎光一案居然顺利过了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关,以黎炎光死刑结案,杞县黎家的靠山必定在这三个衙门之中,且手握实权。今天后晌到了刑部一打听,果然!刘守成祖籍杞县!” 姜松皱起眉头,“你既想到了这一点,怎还上刑台救黎炎光?”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 大周虽在立法上以重刑威慑百姓,涉及到死刑的罪名有五百余个,但周天子以“仁”治国,尊崇儒家仁政,将重视人命、慎重刑罚当作一种美德,是以在量刑时“立法之制严,用法之情恕“,叛死刑是极为慎重的一件事。 按大周律法,判处死刑的案件需经奏谳、复核,只有十恶不赦的大罪才会被处以斩刑。是以景隆四年京兆区即康安城及周边十二县被判处死刑并被秋斩的,也才二十八人。 黎炎光之父、妻皆死于刘灿之手,之后刘灿咄咄逼人打砸黎家,黎炎光忍无可忍杀之,这本就不在十恶不赦之列,不应判处斩刑,但经几番奏谳、复核,最后却被推上了刑台。 若黎炎光翻供成功,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三衙门都得担上失察失职之罪,其中罪责最重的是大理寺,莫说天子之怒,就是御史的口水都得把他们淹死! 姜二爷身为京兆府下衙官,被派去监斩却登台救人,这就等于自己拆自己的台,虽会被百姓歌功颂德几声,但在百官看来都是极不识时务的。 所以姜二爷登刑台救人的消息传到六部衙门后,礼部官员个个口头上向姜松称赞姜二爷心怀百姓,但姜松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他看来,极为精明的二弟不该办这样的傻事。 大哥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姜二爷岂会不知?他苦笑几声,说了实话,“大哥,三弟,千亭,当时我也不想管的。可听到人头落地的声音,想到黎青一滴眼泪也不落地跪在刑台上给他爹洗脸的场景,我的腿就不听自己的使唤,自己跳上去了。” 三人沉默,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你就是心太软了。”当官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 “二哥是菩萨心肠,真真正正的大善人。”郭静平真心实意道。 姜槐给二哥续茶,脸上带着担忧。 姜二爷叹了口气,“好人不长命啊,我从来就不想当好人。” “胡说什么!”姜松瞪眼。 姜二爷立刻改口,“我与人为善得天佑,必定跟大哥、三弟一起长命百岁!” 郭静平…… “千亭也长命百岁!” 郭静平憨笑,“小弟比二哥差远了,能活八十就知足了。” 众人…… 这一打岔,屋内的气氛又缓和过来。姜二爷接着道,“刑部必不想黎炎光翻供,他翻供对任何人都没好处,所以他的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我本想着,让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出出气,黎炎光虽吃些苦头但能留下一条命也不亏。但听留儿说黎青今日抱来的坛子,是五年前我去黎家吃酒时用的那个,我想着我与黎家也算缘分不浅,想帮黎炎光这一把,让他囫囵着从刑部大牢走出来。” “二哥去找了刑部哪位大人?”郭静平好奇问道。 姜二爷摇头,“县官不如现管,这种事不能找当官的,得找行刑的。你二哥我放下身价,请刑部的捕快、掌固、衙差、牢头、狱卒们吃了酒送了银子。这些人才是关键,因为一棍子下去是皮开肉绽还是骨断筋折,全掌握在这些人手里。” 郭静平再问,“如果大理寺和刑部的大人们非要用重刑废了黎炎光,这些人也不得不从命吧?” 姜二爷乐了,“现在这案子备受瞩目,他们哪个敢明目张胆地下这个命令?如果真有人自己作死下令,刑部差官也会给爷送信,让爷想办法应对。爷在康安这三十年,可不是白混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299章 顶缸 接下来,姜二爷便眉飞色舞地讲他如何骑着他心爱的得胜,从南城到北城,如何拿到萧峻平的令牌,如何救下黎炎光,姜槐和郭静平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配合地夸奖几句。 待郭静平走后,姜松才问二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打算这么办。”姜二爷往前一倾,姜松和姜槐也向前倾身,兄弟仨几乎要头碰头了,姜二爷才接着道,“借此一事,断了刘守成、孟回舟和孟二的前途!” 姜槐的眼睛一亮,“说实话,二哥你是不是听到黎炎光说起杞县刘家时,就有这个打算了?” 这……还真不是。不过姜二爷才不肯承认呢,他得意洋洋地点头,“知我者,三弟也。” 姜松低声道,“此时怕是不易。” “是不易,但事在人为。这次成与不成,咱们都没有损失。”姜二爷压低声音,“孟回舟在刑部多年,党羽甚多,孟二在大理寺也搭上了不少人脉,这一句就算断不了他们的人脉,咱们也要给他们划上几刀。” 孟三的人头已经落地,隔壁孟家哭嚎不止,两家彻底决裂绝,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断了孟家的活路,姜二爷才能安心。 姜松面色凝重,“杞县刘氏涉案,刘守成定摘不干净,孟回舟老奸巨猾,逮住他不容易。” 姜槐也点头,“大哥说得在理。” 姜二爷笑了,“刘守成老奸巨猾,这案子他定不会亲自插手,甚至他都不会开口,大哥三弟,你们说,谁会有这眼力,帮他抹平此事?” “二哥是说孟二?”姜槐试问。 “不错。”姜二爷点头,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晃悠着二郎腿道,“孟二自诩聪明过人,善钻营,这些年在大理寺混得如鱼得水。他巴结不上萧峻平,便一直抱着刘守成的大腿。这几年,他可没少帮刘守成做事。” “因为孟三的案子,孟家定没少求刘守成,连孟雅娇他们都舍出去了!”姜槐道。 “若不是撞上我,黎炎光一案就不算大事儿,孟二得知此案后,主动帮刘氏族人压下案子的可能性不小。大理寺他压得住,刑部靠谁压?”姜二爷再问。 姜槐立刻道,“孟回舟!” “不错。”姜二爷翘起嘴角。 “啪!”姜松一巴掌扇在二弟翘起的腿上,“腿放下坐好,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亏你还是一衙主事呢。” 一时得意忘形的姜二爷乖乖放下腿坐好后,姜松才接着道,“二弟说得很有道理,孟回舟在刑部十几年,又当了几个月的刑部尚书,压下这个案子对他来说也是小事一桩。若是我猜得不差,压下这个案子的应该是安云昌。” 说到这里,姜松叹了口气,“若是如此,安云昌可能会很快找上咱们。” 安云昌是父亲的好友,多年的同僚。姜家出事后,安云昌站在了孟回舟一边,与姜家断了往来,但是他也未对姜家做过落井下石的事情。若他找来,当如何是好? 姜松有些为难。 姜二爷却满不在乎,“他若找来,大哥尽管一推二六五,这件事咱们管不了。他身为朝廷命官,敢做下这样的事就该料到事情败露之后该承担的恶果。” 姜松点头,他明白二弟的意思,只是,“这一桩,二弟把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府的官员都得罪了,遭人记恨。” 姜槐想到这一点,也觉得心情沉重。 姜二爷则道,“我本也没想出这个头。既然出了,那就把事情往孟家身上引。我就是要让他们看明白,站在孟家一边就是跟姜家为敌,不管你是大理寺少卿还是刑部侍郎,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遭人嫉是庸才,从小到大嫉恨我的人得数不过来,再多他们几个又何妨?” 姜二爷说到这里,又飘了,“只要咱够本事,他们能奈我何?心里再嫉恨,当着面他们也是得冲爷笑!”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韬光养晦,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姜二爷坐好,敛容,不过却偷偷冲三弟眨了眨右眼,姜槐低头闷笑。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姜松思索片刻道,“接下来不管谁找咱们,都要以礼应对,不可狂妄。黎炎光一案会不会牵扯到孟家还不好说,但是咱们可以把事情往他们身上引一引。御史台那边,得找人放点风声。” 姜槐道,“这个小弟去办,御史台的御史们耳朵长着呢,只要风声在坊巷中传开,他们就会咬住不放。” 御史上死谏帝王,下监查百僚,以血溅朝堂名流青史为荣。御史间攀比的是一年递上去多少状子,告倒多少个贪官污吏,这帮人不怕死,是连帝王都头疼的一群人。但历代帝王都明白御史乃是帝王之耳,所以他们再烦再头疼,也不会砍掉自己的双耳。 姜松点头,“小心些,莫让人追到咱们头上。至于大理寺和刑部内,便不用咱们插手了,大理寺少卿和刑部侍郎的位子有的是人盯着。二弟,你决不可四处张扬,一定要收敛,低调!” “是。”姜二爷知道大哥怕他树大招风,点头应下。 姜槐追问,“二哥,大理寺是刘守成和孟二,刑部是安云昌,那京兆府呢,京兆府是谁经的手?” 姜二爷翘起嘴角,“廖纲。” 姜槐闻言,也不厚道地笑了。 “廖纲是死不了,但这回他得脱层皮。”姜二爷想到廖纲挨揍,心中甚是舒畅。 庆安侯府内,庆安侯廖雪丰拿着家法,怒骂廖纲,“逆子!为父豁出老脸求丁海全和张文江,才将你塞入京兆府,你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 廖纲跪在地上解释着,“父亲息怒,此案儿真的不知情啊……” 啪!庆安侯手里的竹板狠狠落在儿子的背上肉最厚的地方,“不知情?不知情你就敢在陈案文书上签章?你不签章,这案子能送到刑部去么?!” 廖纲哭丧着脸,“每日送上来的结案文书都有一大摞,儿哪能一本本地看……” 啪!庆安侯又是一板子,“旁的案子也就罢了,叛斩刑的命案你竟都不看!” 啪!第三板子,庆安侯怒吼道,“你若赶得上你大哥一半,为父也能多活几年!当时是怎么回事儿,你一五一十地给为父讲来!” “是。”廖纲挂着鼻涕眼泪,一点点回忆当时的情形,“杞县知县郑仲礼亲自将结案文书送过来,跟儿说黎炎光罪大恶极逞凶杀害刘守成的亲侄儿……” 庆安侯立刻抓住重点,“是郑仲礼亲口跟你说的?” “是!”廖纲用力点头。 庆安侯的主板又抬了起来,吓得廖纲一哆嗦,却发现父亲将竹板轻轻落在掌中,一脸思量。廖纲偷偷出了一口气,小声问道,“父亲,这事怪郑仲礼,对吧?” 啪!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正事儿指望不上你,这会儿你倒有主意了!莫说你大哥,但凡你有姜枫一半的本事,为父也不至于年过六十还要豁出老脸去求人为你脱罪!” 这下打得真疼,廖纲的眼泪都被打下来了。姜二,你给爷等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0章 你随便 姜家兄弟们安睡后,一墙之隔的孟家父子还在书房议事。 一贯沉稳的孟二有些气急败坏,“杀人不过头点地,姜留安然无恙,姜家杀了三弟还不罢手,非要把咱们赶尽杀绝。姜枫一定早就盯上黎炎光,就等着演刑场救人的把戏呢!父亲,这次是儿疏忽了,早知姜枫有此盘算,儿就该早早把黎炎光杀了!” 孟回舟的脸比儿子的还难看,“姜枫是何时注意到黎炎光的?” 这也是让孟二疑惑的一点,看押黎炎光的人都是他的亲信,姜二的手是什么时候伸进来的,又是谁背叛了自己?孟二现在看谁都可疑! 孟回舟掐了掐眉心,“下次早朝之上,万岁必定会问起此事。张文江避到了城外,廖纲有安庆侯为他开脱,付常春必定会将罪责推到安云昌身上,大理寺那边,刘守成八成会让你顶罪,你得尽快想个脱身之策。磨勘在即,决不能因小失大。” 这件事他陷得太深,脱罪谈何容易。孟二眸子里尽是疯狂,“最好的方法,就是让黎炎光永远闭嘴,咱们不如……” 孟回舟严厉打断儿子,“不可。” “为何不可?当年肃州案不就是……” “此案才牵扯几人,岂能跟肃州大案相提并论?”孟回舟紧锁眉头,“还不到那一步。再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古语有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如今却是三月河东,三月河西。 自姜冕之死开始,孟姜两家几番博弈,天地轮转,如今站在高处的不是五品的刑部郎中孟回舟,亦不是五品的礼部郎中姜松,而是六品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 无论孟家想走谁的门道,都能看到姜枫骑马溜达,美其名曰:巡查街道。 在西城也就罢了,孟二从东城安邑坊邑江候府出来后走了没几步,竟也遇到了姜二! 他气急,“此处是东城!” 正给他心爱的得胜编辫子的姜二爷头也不抬,懒洋洋地道,“告诉你也无妨,京兆尹大人出城之前,命本使代他巡视五城。” 爷信你个鬼!孟二气得脸色铁青,“姜枫,你一定要做这么绝么?” “是呢。每一条街道,爷都要巡视。”姜二爷一不小心揪下了得胜一根鬃毛,便顺势用马鬃挖了挖耳朵。如此不羁无赖的动作,却让偷偷跟在身后的姑娘看得面红耳赤。 孟二不敢跟他硬碰硬,只得怒甩袍袖,转身离去。 邑江候世子刘承冷冰冰地看着人无赖马更矬的姜枫,质问道,“黎炎光只是你的棋子吧?” 得胜的鬃毛掺着红绸,被姜二爷分左右编成了两条辫6子,模样俊俏极了。姜二爷满意抬头,懒洋洋地道,“你说是便是吧。” 本世子就是知道你救黎炎光是假,对付孟家是真!刘承阴沉着小白脸,“你就不怕本世子将你的话带到圣前么!” 告到万岁跟前?你想怎么说?姜二爷邪魅一笑,“你随便啊。” 看着被他迷倒的一群蠢妇,刘承火气往上涌,甩袖回府。 姜二爷满城招摇了一日,京中很多人便开始传,说姜二爷刑场救下黎炎光是为了对付孟家。因为黎炎光杀了大理寺少卿的侄子后,孟家为了讨好刘守成,罔顾国法叛了他斩刑。 街上的传言传得有模有样,廖纲、安云昌和刘守成都要把孟家恨透了。 六部衙门议论纷纷,再遇到姜松时,提起的便不是他二弟很傻很天真,而是他二弟青出于蓝。对于这样的转变,姜松依旧是谦虚应着,“他就是小孩子心性,胡闹而已。” 众人呵呵,能把玩死孟家父子的小孩儿,他们惹不起。 姜二爷顶着京兆尹的名义在康安城四处闲逛时。邀请姜家姑娘们赏花听琴的帖子如雪片般飞到姜老夫人手中。 大孙女出嫁在即,大儿媳准备送亲的事,三儿媳挺着大肚子帮忙操持,嫁出去的女儿姜平蓝也回来帮忙了,姜老夫人这才有空带着四个孙女出去赴了几场推脱不得的宴会,便以要准备大孙女的婚事为由,将请帖都婉拒了。 陪着祖母去嘉顺王府、护国公府、黄阁老府等府邸转悠了几天后,姜留真心不想出门了,这几天她陪笑陪得脸都酸了,听别人夸奖她长得漂亮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她是长得漂亮,但也才八岁啊,她们一个个地用挑儿媳妇、孙媳妇的目光打量她,着实令她招架不住。 莫说八岁,就是十八岁,她也不想嫁!姜留躺在大姐的床上踢了踢腿,翻了个身。 她这猫儿般的动作把姜慕容看笑了,“留儿有什么烦心事?” “留儿舍不得大姐姐。”姜留托着小脑袋,眼巴巴地望着大姐。 姜慕容鼻子一酸,“我也舍不得你们,你们以后出去玩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可要记得给姐姐写信讲一讲。” 李家虽在祖籍太康老宅内操办婚礼,但姜慕容嫁过去后,很快就要跟着丈夫赶往绍兴了。这一去,再见便不知何年何月。 姜慕锦立刻点头,“大姐想吃什么就给我们来信,我们买了给你送过去。” “好。”姜慕容抽抽鼻子,满心舍不得。 正这时,景秀进来传话,“新昌坊安老夫人带着三位姑娘过来了,老夫人请姑娘们去北院。” 安老夫人?姜留面带疑惑。姜慕燕拉着妹妹往外走,小声道,“安家祖父在刑部任侍郎。” 这一句话,姜留便明白了,新昌坊安家就是刑部市场安云昌家。安云昌与她的祖父姜冕、孟家的孟回舟同衙为官多年,祖父死前,姜安两家常有往来。祖父去世后不久,安云昌升任刑部侍郎,两家渐渐断了往来。 安家女眷忽然登门,定是为了康安人人热议的黎炎光一案,姜留好奇她们要怎么张这个嘴。 到了北院,姜家五姐妹见祖母神色疏离,便立刻心领神会地拉着安家老夫人和三位姑娘东拉西扯,不让她们往正题上引。 带着丈夫的嘱托,厚着脸皮重登安老夫人给孙女使眼色,安三姑娘站起来笑着问姜老夫人,“祖母,琼儿可以去看看花园池子里的锦鲤么,琼儿多日不来,鲤鱼都长大了吧?” 姜老夫人正欲点头,却见刘婆子满面喜气地快步走进来,“老夫人,万岁下旨要召见二爷,二爷派人回来取官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1章 原有又三 听到万岁下旨召见姜枫,安老夫人紧张地站了起来,却发现姜家人从上到下都很平静,好似这不是什么大事。她讪讪地整理袍袖衣裙,又重新坐回位子上。 姜老夫人似是未瞧见她的失态,只吩咐三孙女,“你回去将官服包好,该带的都带上。” “是。”姜慕燕沉稳地应了,挺直腰杆走了出去。 “这样的大事,竟只让燕儿去?”安老夫人感叹道,“枫儿媳妇去了有三年了吧?嫂子怎还不给他……” 不等安老夫人说完,姜老夫人便道,“让燕儿去是因为你来了,我不好亲自过去。当着孩子们的面,咱们不说这些。” “嫂子说得是。”安老夫人有些尴尬,转头见姜枫的小闺女姜留正看着自己。几年不见,这孩子长开了,真跟换了个人一样,清灵的眸子,无可挑剔的五官,怎么看怎么招人稀罕。以她模样和她爹现如今的声名,这孩子便是王侯将相家都嫁得。若姜家舍得,皇宫她都进得去,如果能入了万岁的眼…… 安老夫人的心又是一颤,冲着姜留笑得越发和气了。 见她对自己笑,姜留也笑,她粉嫩的小脸若桃花绽放,任是深秋也让人觉得暖意融融,安老夫人看得揪心,笑容撑不住了。 见安老夫人难受,姜留心里就舒坦了。祖父去世,安云昌出任刑部侍郎后,与孟家沆瀣一气,“大义凛然”地与姜家割席,两家断了往来。现在安云昌出事了,她腆着脸带孙女们登姜家的门,道歉的话都没得一句,上来就跟这几年两家啥事也没发生一样与祖母套近乎。 真当姜家人好脾气、好欺负么? 姜留又坐了一会儿看时辰差不多了,便站起来道,“祖母,雅正夫人快要来了,孙女想先去滴翠堂准备着。” 姜老夫人与安老夫人解释道,“雅正夫人要过来教孩子们弹琴,咱们带芝儿去花园转转?” 说罢,姜老夫人与安云芝道,“三年前的锦鲤都没了,池子里的鱼都是新养的,不及当年的个大。” “个小的更好看。”面容姣好身材火爆的安云芝笑得一脸天真,“祖母,池子里的锦鲤是被大郎哥他们钓出来烤着吃了么?” 大郎小时候确实天天嚷着要烤鱼吃,姜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深了些,“却也不是。” 池子里的锦鲤,是爹爹为了挖癞蛤蟆给祸祸没的。想到那些干蛤蟆皮,姜留一阵头皮发紧,忍不住晃了晃脑袋,引得头上插的两串白玉珠花乱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被大姐姐拉出北院后,姜留便听她呸道,“安云芝还好意思提大郎,我都替她脸红!” 姜慕锦也低声道,“大姐可得跟大伯母说清楚,绝不能让安云芝进咱们家的门。”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大郎是嫡长孙,祖母和我娘都盯着呢,她进不来。”姜慕容哼道,“大郎回来你们谁也别提她,晦气。” “好。”姜留跟着姐姐们应了,但她其实挺怀疑祖母和伯母的眼光的,还有大伯的。大伯母这样的性子,不也被娶回来了么?过几日大姐出嫁大郎哥从国子监回来时,如果安云芝还来,她们姐妹几个还真得盯着点,免得大郎哥被她算计了。 还有她爹,她也得盯紧了。近来上门给她爹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了,得防着哪个小狐狸精使手段,逼着她爹非娶不可。姜留握了握小拳头,她爹娶后娘可以,但绝不能娶个让她爹吃亏受气的。 惦记姜二爷的可不只狐狸精。 身着官服的姜二爷到宣德殿外候旨听宣时,殿外几个小宫女的脸都红扑扑的,忍不住一眼又一眼地偷看他,千牛卫副将宋春平知盯着姜二爷笑,嘴咧得比姜家影壁墙边老石榴树上的石榴还大。 姜二爷主动与宋春平低声打招呼,“宋将军,好巧。” “是啊。”得知万岁召见姜二爷,换班赶过来的宋春平笑得格外开心,甚是羡慕地道,“在下现在经常与郭兄弟一块练武,他常与在下提起姜大人。” “千亭刚到千牛卫,什么都不懂,有劳宋将军多教教他。”姜二爷笑着与他寒暄。 “都是自家兄弟,好说,好说。”宋春平笑得更欢了。 待得到万岁宣召入殿,姜二爷行礼起身后,景和帝问了几句衙事,便直入主题,“卿在寒露刑场登台阻刑,凭的仅是案犯的几句话么?” 这是什么人在早朝上说自己坏话了?姜二爷躬身回道,“回万岁,臣凭的是三点。” “哪三点?”景和帝颇感兴趣地追问。 姜二爷道,“第一,臣入西城衙门后,得京兆府尹张大人教导,审案时不要只听案犯讲什么,要注意观察他们的神色和语气,若仔细甄别揣摩,就能发现案犯是否有所隐瞒。臣在刑场上观黎炎光的神情和语气,觉得他说的是真话。” 景和帝点头。 姜二爷继续道,“第二点,案犯黎炎光提起五年前旧事,臣曾到他家用过一次饭。臣记得其父忠厚大度,其母慈祥勤奋,他家里也收拾得干净利索,所以臣印象深刻。臣觉得父母如此,黎炎光当也不是穷凶极恶之辈。” 这么个……景和帝抚须,持保留意见。 “第三点也是最触动臣的一点。当阳刑场二十八名待斩案犯,其余皆有数名家眷赶来送别。赶来给黎炎光送别的只有一个九岁孩童,其衣衫褴褛,面容饥瘦,双目无神。待付大人准许家眷上台与案犯话别时,这孩子上来,跪在黎炎光面前,用他抱来的一坛清水给黎炎光净面。” 姜二爷说到这里顿了顿,动情道,“万岁,这孩子的祖父母、母亲皆已去世,世上只剩下马上要被砍头的父亲。黎炎光跪在臣面前,苦苦哀求臣赏这孩子一口饭吃,净面时他望着孩子,孩子也望着他,那眼神儿臣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心里像被堵了一块肥肉,异常难受。所以臣听到‘斩’字后,便忍不住跳了上去。” 已为人父的景和帝颇有同感,追问道,“卿可曾想过,若黎炎光死有余辜,卿将如何收场?” “跳上去之前臣没想这些,跳上去之后臣想了。”姜二爷坦然道,“如果黎炎光说的是谎话,查清之后再砍他的头就成。至于微臣,则会被骂被贬职,微臣觉得,这是微臣鲁莽行事该得的。否则以后人人都登台阻刑,就乱套了。” ------题外话------ 惭愧,标题出错了。大家先凑合看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2章 万岁啊,您误会了 听完姜枫的话,景和帝心中感慨,又问道,“卿可曾想过,黎炎光为何在刑台向你求救?” 姜二爷纠正道,“臣禀万岁,黎炎光没求臣救他的命,他是想让臣帮他养儿子。” 杨奉…… 叶清峰…… 景和帝,“哈哈哈——” 这有啥好笑的?姜二爷琢磨不明白,不过万岁笑了那就一定很好笑,姜二爷跟着傻笑。 他这一笑,景和帝笑得声音更大了,“姜卿。” “臣在。” “有很多人让你帮他照顾儿子吧?” 姜二爷想了想,“万岁,其实只有三个。除了黎炎光,剩下的两个都是臣的好友。” 景和帝又问道,“任安寒之子任牧远,也与你是好友?” 听万岁提到任家,姜二爷的神经立刻绷紧了,“臣禀万岁,臣与任牧远一块吃过酒,只能算一般朋友。臣子姜凌也不是任牧远托付给儿臣照料的,而是程济。” 姜二爷将程济怎么胁迫自己收下姜凌,并抚养他长大成人的事讲了一遍。任家一门忠烈,为国戍边几十年,最后竟落得被契丹屠族灭门的下场。景和帝心中不忍,“姜凌的脸那般黑是余毒未清么,可要传御医为他诊脉?” 姜二爷也为此糟心了无数回,“回万岁,犬子的毒已经清了,他是晒的,万岁您不知道,臣刚见到他时,比现在黑多了。” 景和帝好奇道,“那卿说姜凌是你的亲生子,旁人也信?” 姜二爷非常真诚地回道,“他们信,好些人说犬子长得像微臣。” 景和帝…… 众人……哪个人眼瞎至此? 君臣沉默片刻,景和帝又道,“卿舍己为公,不顾自身安危也要为民请命,朕当好好赏你才是。” 万岁的意思是,不管此案真相如何,姜枫都要赏。这心偏得真是没边儿了,杨奉翘起嘴角,叶清峰羡慕嫉妒恨。 姜二爷谢恩,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启禀万岁,为君分忧为民谋福是臣职责所在,臣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不敢领赏。” 几月不见,姜枫岁油嘴滑舌了些,但一片真心未改。景和帝颇为欣慰,“卿当领。” 君命不可违,万岁说他该领赏,那他就该领。姜二爷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万岁用大哥般慈爱的目光望着他,便壮着胆子道,“臣多谢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若想赏臣,臣有一事想求您恩准,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清峰咬了咬牙,姜枫太过分了,这不是等着鼻子上脸么! 景和帝却依旧笑着,“卿说说看。” 万岁没骂他,姜二爷就觉得这事儿有门,便毕恭毕敬地道,“臣禀万岁,臣自己什么都不缺,衙门里事情也都顺顺当当,就是犬子姜凌,让臣很是忧心。万岁您也知道,姜凌出人家独苗,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要平平安安将他养大才成。臣在藏云寺初见姜凌时,他中毒很深,只剩下一口气。程济用了几个月才将他的命救回来,臣把他接到身边后,他天天晚上做噩梦,非得要臣陪着才能睡得安稳……” 姜二爷絮絮叨叨地讲着姜凌有多不容易,景和帝也不打断他,耐心听着。 “……这孩子拼了命地读书习武,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学有所成,杀契丹悍匪报家仇,保边城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姜卿。”景和帝打断他,“肃州送来的奏折里有提到此事,杀害任家满门的契丹逆贼已伏诛了。朕记得是左武卫统领将军蒋锦宗带人剿杀的,卿若想知详情,可去问问护国公。” “真的?”姜二爷一脸欣喜,“万岁您天天看那么多奏折,还能记住上边的事情,您的记性真好。臣回去后,就告诉姜凌,让他焚香告慰任家亡灵。” 他的记性确实很好,但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夸奖过他了,景和帝翘起嘴角,“卿所求之事,与姜凌有关?” 姜二爷躬身,担忧道,“正是。万岁,前些日宋颗被擒时,曾说他们在四处找姜凌,臣也不知道他们找姜凌想干什么,万岁您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把姜凌领回去,由他们抚养?” 景和帝……“或许有此可能。” 姜二爷一脸担忧,“万岁,臣答应了程济,要把他养到十八岁的。再说臣养了这孩子三年,已经把他当亲生儿子了。臣就这一个儿子,臣舍不得把他交给任何人养。如果有人来康安想抢走姜凌,怎么办?” “姜卿。”景和帝颇为同情地看着姜枫。姜枫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是他亲口封的送瑞谪仙,他容貌胆识过人,他一片丹心……这样一个人却妻亡无子,将别人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着,生怕被人夺走。 “臣在。”姜二爷心中欢喜,连忙应道。 景和帝真心劝道,“卿虽与亡妻鹣鲽情深,但她已故,不能与卿共挽鹿车到白头,又未给卿留下子嗣,若卿不再娶,待姜凌长大归宗,卿便无子奉养终老,晚景岂不凄凉?卿还是再娶一妻吧。” 啊?姜二爷傻了,抬头呆呆望着景和帝。 景和帝看他这般模样,便好商好量地道,“若卿怕被世人指摘,朕为卿赐一门婚事如何?” 万岁啊,您想岔了,臣不是这个意思啊!姜二爷吓得双膝跪地,“万岁,是臣嘴拙,臣不是……” “朕知。朕依卿所愿,任家遗孤由卿抚养长大成人。但卿也不能如此孤老,无后人延续香火。”想到这么完美的一个人竟没有儿子,景和帝觉得万分遗憾,拍板道,“卿去选一选,选到中意的女子便进宫告诉朕,朕为卿赐婚。” 见姜枫呆呆地望着万岁,杨奉便咳嗽一声,提醒道,“姜大人,万岁准你所求,还要给你赐婚,此乃双喜临门的大好事。” “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二爷回神,行礼谢恩出殿后,还有些回不了神。 景和帝看着姜枫虚浮的脚步,感叹道,“世间竟真有如此专情的男子。” 杨奉含笑躬身,“万岁所言极是。” 他专情?他专情能跑去清平江夜夜笙歌?!叶清峰真想翻个大大的白眼。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3章 拭目以待 三纲五常,君为臣纲。君主赐不可辞,不喜欢也得喜欢。姜二爷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装成欢欢喜喜的模样往外走。但他明显区别于之间几次出宫时的神态和步伐,让一众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都看在了眼里。 姜大人现在的神态和步子他们太熟悉了。因为每天可以看到很多次,但在姜大人身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姜大人这是被被万岁……责骂了? 万岁不是这中意姜大人么,怎舍得骂他了? 所以,姜大人做错了什么? 这三个问题在每个人脑袋里转悠出不同的答案,并迅速刮起一场头脑风暴,形成无数种可能,四散开来。 可以预见,康安城很快会有无数关于姜二爷的消息在坊巷间传播,以姜二爷为赌注的赌局,又要有新花样了。 姜二爷“快快乐乐了”地出宫后,上马车便扑倒在了位子上。 跟进来的姜猴儿连忙问,“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爷好着呢,爷高兴着呢……”姜二爷闷头趴在马车上嘟囔着。 二爷这神态让姜猴儿甚是怀念,二爷以前经常这样,只是这两年才渐渐少了。姜猴儿立刻道,“二爷,小的听说临月仙子刚习得了一曲霓裳羽衣舞,舞起来甚有九天仙女下凡尘……” “滚!”姜二爷暴躁地踢了踢腿。 这个不成?姜猴儿立刻道,“二爷今早出来时走得急没去看得胜,小人回府给您取官服时,瞧见得胜眼巴巴地望着小人,显然是想让您带它出城遛遛了……” “滚!” 这个也不成?姜猴儿祭出杀手锏,“二爷,六姑娘说她琢磨出了一道美食,让您晌午回府吃饭。” 姜二爷哼哼,“又是她娘教的?爷早就知道,王氏死了都不会让爷消停,还变着法地折腾爷的留儿!” “是呢,爷得想个法子才是。”姜猴儿连忙跟上。 姜二爷翻身坐起来,“让鸦隐和齐猛带着留儿和燕儿出府,西市新开了一家蜀味楼,爷要让留儿开开眼,知道什么样的东西才能叫美食!” “是!二爷,小人要不要去青衿书院,把少爷也接过来?” “滚!”要不是因为他,爷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是。是小人想岔了,少爷读书要紧。” “你的脑子呢?这么明摆着的事儿都会想岔,啊?”姜二爷抓着姜猴儿胸前的衣襟一阵猛摇,“脑袋进水了是不是,要不要爷给你晃出来?” 姜猴儿非常夸张地抖成了春天狂风中的柳条,“二爷教训得是,小人脑袋进水了。” 皇宫里,脑袋进水的景和帝见过姜枫之后,觉得心情甚好,慢悠悠地踱步走出宣德殿,向御花园走去。 万岁到了御花园的消息立刻飞向各处,不大一会儿功夫,后宫的莺莺燕燕们抢占了御花园中的每个秋景最美的亭台,等候万岁驾临。抢占万菊园的,当然是容妃秦雪娟,她今日穿了一件窠金绣百花锦衣,与菊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待她的皇帝表哥靠近时,秦雪娟站起身,飘飘福礼,没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的美。谁知景和帝只唤了声平身,便继续向前走去。秦雪娟眼睁睁地看着万岁一步步远去,登上远处的御花园最高台,气得眼圈都红了。 御花园最高台上,皇后已备好菊花茶,恭候圣驾。景和帝赶到台上,不看满山的红叶黄花,而是先问康皇后,“可还好?” “臣妾安好。”她这个月的葵水还没来,很可能又有身孕了。这让年已三十四的康皇后紧张又期待。康皇后嫁于景和帝后,共生育了一子一女。这一胎若是真的,便是景和帝登基之后,正宫再诞龙嗣,景和帝对此甚为重视。 他坐到妻子身边,一种侍从将帝后要说悄悄话,便退到远处守护。能站在近前也只剩下太监总管杨奉和康皇后身边的老嬷嬷。景和帝握住妻子的手道,“若这一胎是男,便是朕的四皇儿了。皇后再给朕生儿儿子吧。” “臣妾也希望再为万岁诞下皇子。”康皇后轻声道。 后宫妃嫔能为他诞下血脉,但都不及正宫发妻所生的儿子重要。只有正宫才是嫡出,将来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景和帝想着想着,忽然感慨道,“没儿子实在是太惨了。” 康皇后……? 想到姜枫帮很多人照顾儿子,还将别人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甚至求到自己面前,就怕儿子被人抢走的可怜样。景和帝越发觉得姜枫可怜了,“朕想为姜枫赐婚,让他再娶一房妻室,延续血脉。” 康皇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姜枫确实该继娶。万岁中意哪家?” 景和帝笑道,“朕吩咐他,让他自己选。” 康皇后…… 如果不是姜枫年纪太大,她真怀疑那小子是万岁的亲生儿子!康皇后笑道,“让他自己选,怕得选几年。” 景和帝笑了,“他不敢娶妻,一是对亡妻一往情深,二是因为乐阳。如今朕为他做主,他便可安心了。乐阳近来可还安生?” 你妹妹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既然提起赐婚,你想得到姜枫,难道就想不到你亲妹妹?康皇后笑问,“乐阳有些日子未入宫了,邓驸马去世已有三载,近年来乐阳郁郁寡欢,您看……” 提起唯一的胞妹,景和帝无奈胜过关爱,邓元杰那般的宽和的性情,都能被乐阳折腾死。平西侯丧子归养刚刚出山,景和帝可不想再给乐阳指婚,平生事端,“皇后安心养着,她的事朕自有主张。” “臣妾遵旨。”康皇后颔首应了,心安理得地将乐阳公主放到一边,谈起能让万岁开怀一笑的姜枫,“若康安城待字闺中的姑娘们得知万岁要为姜枫指婚,媒人怕是要将姜家的门槛踏平了。” 景和帝神色果然舒缓,又挂起了笑容,“也不知他中意何人。” 他中意的人已嫁作他人妇,现在他中意的家中无人管,逍遥清平江。康皇后捂嘴笑道,“臣妾也拭目以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4章 赘婿 被帝后拭目以待的姜二爷,正无神地坐在蜀味楼最好的雅间内,望着墙上挂着秋江寒钓图出神。 门外的姜宝低声问姜猴儿,“爷这是怎么了?” 姜猴儿翻白眼,“你问哥,哥问谁去?接下来你把嘴巴闭紧了,莫让二爷逮着你的错处,否则今天有你受的。” 姜宝想了想,低声道,“要不,把老呼找来,让二爷出出气儿?” 姜猴儿又翻了姜宝一眼,“蠢,老呼只能是二爷闲着没事儿是骂着玩的,现在能解二爷火气的,只有六姑娘。” 姜宝闷头,忽觉六姑娘也挺可怜的。 姜留被人从府里接到蜀味楼时,心里很是不安。爹爹去了趟皇宫,出来后不去衙门办差也不回府睡觉,却叫她出来吃饭,这是为啥? 莫非是景和帝说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事儿?自己才八岁,平日里低调得不能再低调了,不应该啊…… 姜留进入房中时,见到爹爹垂头丧气的模样,越发觉得今天宴无好宴。她提起精神,笑眯眯地行礼,“爹爹,留儿来了!” 姜二爷抬眼皮看了一眼,“你姐呢?” “姐姐正帮着姑姑核对过几日要送出去的器皿,实在脱不开身,留儿今天空着肚子来的,可以把姐姐那一份也吃了。”姜留拍了拍小肚子。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姐吃得还没猫儿多,你就是不空着肚子,也能吃下去你姐的两倍饭量去。” 姜留…… 揍爹犯法吗?她想揍爹! 姜二爷招了招手,“过来给爹捶捶腿。” 姜留气鼓鼓地爬上美人榻,握紧小拳头用力给他爹捶腿。看闺女气鼓鼓的小模样,姜二爷心里舒坦点了,“这馆子里的鱼做得不错,待会儿给你敞开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好。”姜留进馆子就闻到了鱼香,就差流口水了,“如果好吃,咱们就给祖母打包一条带回去,哥哥也喜欢吃鱼,也给他……” “他不吃。” “哦。”姜留黑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怎感觉父亲的火气是冲着哥哥来的呢?她的小拳头从爹爹腿上一直捶到爹爹的肩头,笑嘻嘻地问,“爹爹有什么不痛快的,跟女儿说说,女儿或许能帮爹爹出主意呢?” 怎么出,让你娘死而复生么?姜二爷郁闷地抓过闺女的小拳头揉巴着,“爹无事,好着呢。” 爹爹不肯说,姜留也不问,乖乖在旁边陪着。待到店掌柜亲自将上好的饭菜摆上桌,姜二爷看着她吃得满足的小模样,心里烦闷也渐渐散了,也拿起筷子开吃。 待吃饱了后,姜二爷忽然问小闺女,“留儿喜不喜欢爹爹?” “喜欢。”姜留点头,虽然爹爹有时候很气人,但绝对是个好爹爹。 姜二爷又道,“留儿不嫁人了,以后给爹爹养老送终好不好?” “好!”姜留响亮地应了,这个她喜欢。大周虽说对女子的约束不及明清那边严格,但嫁到婆家后要守的规矩一大堆,伺候公婆什么的姜留还能忍忍,亲自张罗给丈夫纳妾塞小三这种事儿,她打死也办不到。办不到就是妒妇,是为不守妇德,可能被丈夫扫地出门。既然如此,如果将来遇不到能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还不如不嫁。 姜二爷满意点头,“爹想给你招个上门女婿。” 啊?姜留有点转不过来了,“爹爹相中哪个了?” “还没。”姜二爷将康安有可能入赘的臭小子们想了一圈,没一个能配得上他闺女的,“不急,爹慢慢给你挑。” “好。”姜留乖乖点头,如果非得成亲,招个上门女婿比嫁人好。上门女婿在她爹和她哥眼皮子底下,纳妾的事就不用想了,如果他敢欺负自己一下,爹爹和哥哥分分钟教导他重新做人。! 姜留越想越美,咧着小嘴儿不知羞地央求爹爹,“爹爹一定给女儿挑个脾气好模样也好的。” 姜二爷被闺女逗乐了。当初他把小闺女从王氏身边抢过来,就是想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免得自己回西院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给闺女挑个上门女婿,让闺女给自己养老送终,姜二爷就觉得这样十分圆满。 女儿没意见,接下来便是怎么跟万岁讲了。姜二爷并不着急,因为万岁很好说话。眼前最紧要的是黎炎光和胡建庄的案子,这两个案子不管结了哪个,他都有可能被万岁召见,待万岁要赏他时,他卖卖残再卖卖乖,就妥了。 姜二爷解决了这件大事后,立刻觉得一身轻松。吃饱喝足将闺女送回府后,姜二爷干劲十足地唤过姜猴儿,“去问问曹四在忙什么,让他过来陪爷吃酒。” “是!”姜猴儿麻溜地跑去找人。 姜二爷摇着折扇,一步步往衙门走。黎炎光和胡建庄这个案子哪一件都容不得一丝马虎。黎炎光的案子由刑部审理,他只要盯着别黎炎光被人打零落了就成。胡建庄的案子,得他亲手去办。 胡建庄出康安之前在工部供职,曹玉宝的父亲任工部侍郎,左右曹玉宝闲着也无事,不如让他去工部衙门帮自己翻翻胡建庄的旧档。 姜留回到府中后,立刻被祖母叫到了北院。姜老夫人仔细问了儿子跟孙女说了什么后,将孙女打发走,便沉着脸道,“留儿生下后,他就瞧着顺眼,硬生生将她从她娘身边夺到自己身边,给留儿改了名字,当个稀罕养着。现在倒好,他竟想为留儿招赘婿养老!” “老夫人莫急,二爷也就是这样随口一说罢了。”刘婆子连忙劝着,“二爷最听您的话,只要您拿定了主意,二爷是不会违背的。” 姜老夫人怒冲冲地道,“莫以为他祖父和父亲去世后,我就拿他没办法。他若真敢胡闹,我就让他大哥请家法!” 家法请出来,您舍得用么?刘婆子闷头不吭声。 大丫鬟景秀迈步进来,“老夫人,嘉顺王府的四夫人到了。” 姜家请嘉顺王府的四夫人为孙女送嫁,嘉顺王妃已点头,四夫人过来是商量送嫁的事。姜老夫人站起身,“快请。”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5章 姜凌的想法 西院内,好不容易闲下来的姜慕燕听了妹妹的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父亲真是这么说的?” “嗯呐。”姜留点着小脑袋,打了个哈欠,“爹爹说要给我挑个模样好又脾气好的。” 女子长大了就要嫁人,招赘是无子又无法过继子嗣的人家才行的下下策,姜慕燕没想到爹爹竟动了这样的念头。男大当婚,成家立业光耀门楣,高门大户有本事的男子,都不会入赘的。姜慕燕把认识的,有可能让儿子入赘的人家想了一个遍,越想,眉头皱得越紧。 “不行!” 姜留连忙道,“姐姐,如果我招赘夫婿,就不用嫁人了,这样就能剩下嫁妆了。” 姜慕燕听了,柳叶眉快拧成麻花,“不用嫁妆,却要出彩礼。男方入赘后,可能一辈子都要靠你的嫁妆过活。” 姜留…… “不会这么惨的,爹爹会挑个有本事的。” “有本事的男人,哪个肯入赘?”姜慕燕严肃地站起来,“娘亲不在了,长姊如母,妹妹放心,你的婚姻大事,姐姐绝不准父亲随着他的性子乱来。我这就去找祖母去!” 姜留连忙拉住姐姐细细的小胳膊,“爹爹也就是那么一说,我才多大,这事儿早着呢。大姐出嫁在即,咱们还是不要给祖母添乱了。” 姜慕燕不听,拖着妹妹往外走。姜留使出千斤坠抱紧姐姐,“祖母已经知道了,姐姐都不同意的事儿,祖母也不会同意的。姐姐不要急,先看祖母怎么做再说,成不?” 姜慕燕这才停住脚步,认真道,“如果祖母也同意你招赘夫婿,那我就带着你去外祖家,让外婆给咱们做主!” 姜留万分后悔把事情告诉了姐姐,“……姐,其实招赘夫婿挺好的……” “你还小,这件事听姐姐的!”姜慕燕异常坚决。 “……好。” 姜留现在知道,这次是自己大意了。在她看来招赘夫婿并不算什么了不得大事,没想到姐姐姐会这么反对。姐姐反对的话,祖母怕也不会赞成,这该怎么办呢? 她想了半天也没有破解之法,便颠颠跑到前院等着哥哥散学回来帮自己出主意。 将姜六姑娘到了前院,穿着一身新衣裳的黎青一步步地蹭过来,“六姑娘。” 双手托着小脑袋的姜留点头,“黎青,这两日怎么样,能睡得着吗?” “睡得着。”黎青又蹭近了一点点。 姜留见他紧张,便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凳子,“坐吧。” “是。”黎青在远处坐下,小腰杆挺得笔直。 姜留安慰他道,“我听我爹说,你爹的案子打回重审,得经好几个衙门好多道手续,刑部得派人去杞县取证,快得话也得一个多月,你别急,你爹回没事儿的。” “嗯。多谢姑娘。”黎青小声道,“六姑娘,现在天冷了,我想给我爹送几件冬衣,能成吗?” 姜留转脑袋问老管家,“厚叔,这成吗?” 晒太阳的厚叔没听见,眯缝着眼继续打盹。姜留转回头,“等晚上我问问我爹,你准备好冬衣了?” 黎青不好意思地低头,穿着新鞋的脚来回蹭着,“我奶奶临死前,把家里的银子都给了我,让我用这些钱买口棺材,把我爹运回去埋进祖坟里。二爷救下我爹,我想着先用这些钱给我爹买冬衣,报答二爷那份,得我爹出来,我们父子俩一起赚。” 怕姜留不信,黎青急急道,“我爹打猎很厉害的,我也会下套抓鸡,我们俩天天进山打猎,然后把猎物收拾好拿到市上去卖,能赚到钱的。” 姜留有些心疼这孩子,笑眯眯地赞道,“我知道,一看你就很厉害。” 黎青低下头,蜡黄的小脸变得红红的。 姜留继续道,“黎青,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奶奶有没有说,葬了你爹之后,你该怎么办?” 黎青继续用鞋子摩擦地上的石板,“我奶奶说刘家势大,鹿角村不能待了,让我进山里住。鹿鸣山深处的山洞里已经藏好了粮食和家当,本来我和我奶奶就想搬到山里去的。” 如果没遇到爹爹,黎炎光被砍头后,黎青就会花银子买棺材葬父,然后躲入深山过度日。姜留想着那样的场景,心里不是个滋味,“现在不用住到山里去了。” “嗯!”黎青小脸上漾起幸福,等着他爹出来,刘家被二爷抓起来,他们父子就能回家了。 姜留转回头,继续在心里分析目前的形式。 姜凌放学归来,转过隐壁墙,便见妹妹坐在墙边托着小脑袋发愁。黎青坐在妹妹右边傻笑,老管家微张着嘴呼噜。 看到哥哥回来了,姜留立刻奔过去,“哥!” 姜凌绷了一天的小脸,立刻柔和了,“怎在这儿坐着?” “留儿在等哥哥散学。”姜留殷勤地接过哥哥的书袋,“哥咱们去西院读书吧?” “现在天气凉爽了,我们上下学堂改为步行,所以比之前慢了。”姜凌拉着妹妹往里走。 姜留跟黎青摆摆手,继续与哥哥闲聊,“二哥、三哥和四郎呢?” “他们腿脚慢,都在后头。” “哦。” 看着六姑娘进去了,黎青又坐回小凳子上,听着老管家有节奏地打鼾。 待到了西院书房,姜凌一边净手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妹妹不在花园玩,却跑到前院去等自己,显然是有事情。姜凌带她回西院,是为了问清楚,问清楚后,他才能帮妹妹把事情摆平。姜凌翘起嘴角,妹妹有事情就会找他商量,这让姜凌很开心。 姜留叹了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跟哥哥讲了,“我就不该跟祖母和姐姐说。” 姜凌摇头,“父亲没说要你不要讲,祖母问起了,你当然要如实答复。” 姜留用力点头,“哥你觉得呢,招赘夫婿真的不好吗?” “很好。”姜凌觉得这主意棒极了,招个妹夫上门,他就不用跟妹妹分开,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了,“三姐的担忧虽有道理,但也有办法。天下好儿郎多的是,父亲找不到合适的,哥哥给你挑个好的回来,如果他敢欺负你,哥天天揍他。” “好。”姜留露出两个洁白的大门牙,笑得极为开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6章 请家法 姜凌凑近盯着妹妹的嘴看了一会儿,“妹妹又长牙了。” 真的吗?姜留抬手指摸了摸牙槽,她上门牙左边硬硬的,果然冒出来一颗小牙,姜留心情大好,“等右边这颗牙再长出来,我的门牙就长齐了。哥哥你左边的下槽牙掉了没?” “没有。”姜凌张开嘴给妹妹看,“裘叔说,十二三岁再换槽牙也不晚。” 兄妹俩正研究牙齿时,书秋快步跑了进来,“姑娘,二爷回来后被老夫人叫去了北院,听说老夫人把家法都请出来了!” 姜留一下就站了起来,“大伯回来没有?” “还没。不过二爷已经派人去请大爷尽快回府了。”书秋急得团团转。 都怪她多嘴,姜留提起裙子就想往北院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了,“妹妹安生在这儿练字,我去。我回来之前妹妹写不好两张大字,下次旬休时,我就不带你去骑马了。” 姜凌从太仆寺给姜慕燕和妹妹弄回来两匹性情温顺的矮马。姜留的小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府里人除了姜二爷,都觉得姜留的小马是府里最漂亮的一匹马,姜留喜欢极了。 姜凌到北院外往里一汪,见父亲跪在堂中,祖母骂得正欢。既然没有挨打,他也就不必进去了,姜凌靠在北院外墙边,想着待会儿怎么帮父亲说服祖母。 招赘这件事,帮姜凌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如果祖母实在不同意妹妹招赘夫婿,等他张大能开府了,他可以带着妹妹住出去,然后给妹妹招个夫婿住在他的府中。这样其实更好,姜凌嘴角翘起,妹妹不会反对的,只要说服父亲就好。父亲这边,其实很好办…… 得到消息跑过来看二叔挨揍的姜三郎,也往院里探了探脑袋,然后失望地靠在姜凌身边,“没打啊……” 不大一会儿,腿儿短的小四郎跟着姐姐姜慕锦一起来了。 姜平蓝很快也赶来了,快步走进院中。她一进去,姜老夫人的骂声更大了,“你不把为娘气死就不罢休是不是?” “要打了吗?”姜三郎幸灾乐祸地转身扒着墙往里看。 二叔还没挨揍,他的脑袋上却狠狠挨了一巴掌。姜三郎哎呦一声,捂着脑袋转头,就见他爹黑着一张脸站在一边。 一看大事不妙,姜三郎抱住脑袋撒丫子跑了,跟在大哥身后的姜槐也瞪了儿女一眼,姜慕锦也带着弟弟跑了,墙边只剩了姜凌独自面对大伯的黑脸。 姜凌躬身行礼,“侄儿怕祖母气坏了,特在此等候伯父和三叔归来。” 姜松点头,“没事了,你回去读书吧。” 姜凌诚恳道,“侄儿听妹妹说了,知道祖母为何会生气。侄儿觉得此事是侄儿连累了父亲,请伯父准许侄儿入内,若祖母还不出气,侄儿愿替父亲受家法。” 姜松黑着脸摇头,显然他也气得不轻。 姜槐笑道,“你祖母是在气头上所以说话声音大了些,没事儿的,你去玩吧。” 姜凌见此,只得告退。 姜松入内院后,直接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关上院门,谁也不准进来!” “是。”院内的仆从丫鬟都退到院外,关上大门。姜松入房门后,姜老夫人眼泪汪汪地向大儿子告小儿子的状,“儿啊,你二弟要给留儿招赘夫婿上门给他养老。你爹不在了,他这是要翻天了啊……” “母亲莫急。”姜松与妹妹一起扶着母亲让她坐下,转身坐在母亲身旁的凳子上,吩咐道,“三弟,关房门!” 姜槐不敢不听话,将房门关好。院外扒着墙头的姜三郎见到屋门也关上了,遗憾地跳下去,低声道,“这下好了,什么也看不到了。” 颇为遗憾的陈氏假惺惺地骂了儿子几句,将他带回了东院。姜凌则依旧靠在院墙上,静静等候父亲出来。 屋内,姜二爷可怜巴巴地望望母亲,又望望大哥,然后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膝盖。姜槐偷偷把椅子上的软垫放在地上,用脚尖踢到二哥身边,姜二爷立刻将膝盖挪到软垫上,又抬头可怜怜巴巴地望着母亲。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转头不看他。 姜松拿起桌上的长竹板,在手心一拍,姜二爷听到这响动,吓得一缩脖子。 姜松问道,“姜枫,你可知错?” “姜枫知错,不该惹母亲和大哥生气,姜枫愿受家法,请母亲和大哥息怒。”姜二爷老老实实地认错。 姜老夫人气得流泪,扭头不看他,姜平蓝焦急地看着大哥,低声劝道,“大哥,二弟已经知错了,这家法就免了吧?二弟也快三十了,又有官职在身,你若打了他……” “他都要三十了还不知事,更该打!”姜松喝住妹妹,沉着脸问跪在地上的二弟,“今日万岁召你入宫说了什么,你为何回来后就要给留儿招赘夫婿,还不从实讲来!若有半点隐瞒,家法伺候!” 姜二爷不安地往后挪了挪身子,“万岁问了黎炎光的案子,也没说什么别的……” “啪!”姜松将家法往桌上一敲,怒喝道,“伸出手来!” 姜二爷立刻道,“万岁还问了凌儿的事。” 因姜平蓝不知姜凌的身世,姜松不便细问,接着问道,“万岁还说了什么?” 姜二爷又往后挪了挪,想跑。 “啪!”姜松又拍了一下竹板,“万岁可是说了留儿的婚事?” “没有。”姜二爷立刻摇头。 “万岁既没有提留儿的婚事,你为何说要说要给留儿招赘?你莫跟我说你随口提的!”姜松哼了一声,“你那点鬼点子,我还不知道么?万岁是不是提起要让你继娶,你不愿意,所以想出让留儿招赘夫婿延续子嗣的损主意?” 姜二爷愣了,傻乎乎地问,“大哥听谁讲的?” 不应该啊,当时殿里只有杨奉和叶清峰,这俩人都是万岁的心腹,他们应该不会跟别人嚼舌头啊,姜二爷一脸纳闷。 “这么说是真的了?”姜老夫人一下就站了起来,“万岁他老人家说让你继娶?”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7章 选妻 姜二爷低着头不吭声,姜松阴沉着脸道,“若不是如此,他怎会忽然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太好了,太好了!”姜老夫人喜得团团转,万岁都说了,儿子成亲路上最大的障碍就没了,她一定要给儿子挑一个能生养的媳妇进门,“待容儿出嫁后,娘便给你操办起来,年底之前就把媳妇娶进门……” “娘……儿不要。”姜二爷可怜巴巴地反对。 “你不要也得要!”姜老夫人瞪眼,“你若再敢提一句给留儿招赘的事,明日为娘就给她定门亲事把她嫁出去!” “把手伸出来!”姜松站起身,走到二弟面前。 姜二爷立刻把手缩在衣袖藏在身后,姜槐上前劝道,“大哥,二哥每天要去衙门当差,要拿笔写字呢,打手就免了吧。” “把左手伸出来,不打你不长记性!” 姜槐…… 见大哥铁了心地要打自己,姜二爷觉得委屈极了,趴在地上嚷道“小弟长这么大,祖父和父亲都没打过我一下。大哥若觉得我该打,那就遵照规矩打,反正祖父和父亲都不在了,你想打多少下就打多少下。” 见他趴在地上,姜老夫人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住,姜平蓝和姜槐连忙上前,“快起来,地上凉。” “你真当我舍不得打你么?”姜松握紧了手中的竹板,气得直喘粗气。 姜二爷抬起脑袋,眼泪汪汪地道,“我小时候体弱,是大哥背着我去看病;药苦小弟喝不下,是大哥专门去学了熬药,把药汁熬成药丸,伴着蜂蜜喂我吃;晚上我咳得睡不着,是大哥一整夜一整夜地陪着我。小弟知道大哥心疼我,打我也是为了我好。大哥别气坏了身子,你想打就打吧,我现在壮实了,打不坏的。” 姜松眼里转起了泪花,“娶妻是多个人照顾你,是为了让你有子延续香火,大哥是为了谁?” “我明白大哥的苦心,可我真的不想娶妻。我与王清荷过的什么日子,大哥没见到么?小弟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了。”姜二爷吐出真实想法,他受够了。 姜老夫人连忙道,“娘给你娶个让你称心如意的。” “儿没有称心如意的。”姜二爷撇着嘴道,“儿已经年近三十,不想娶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回来哄着,更不想跟郭静平一样娶个寡妇。女人都是不知足的,没娶进门时样样好,娶进门后要这要那,若不顺她的意,不是甩脸子就是哭哭啼啼,儿嫌烦。” 姜平蓝连忙道,“上次你去勒县见到的刘家姑娘,到年就十九了,人家姑娘还等着你呢。二弟若觉得合适……“ “不合适!”姜二爷一口回绝,“李俏的事,我不想再历一次。” 想到李俏在西院内秘行巫蛊之术的事,屋内一阵安静。姜老夫人上前把儿子扶了起来,“我儿样样好,怎姻缘就这么艰难呢……”将母亲把二哥扶起来了,姜槐仗着胆子上前,取下了大哥手里的家法,扶着大哥坐下,塞给他一杯热茶。 姜松捧着茶,阴沉着脸不说话。 姜二爷见家法给三弟藏好了,便冲他眨眨眼,姜槐紧给二哥使眼色,让他别再作妖。 姜老夫人一下一下拍着小儿子的背,轻声道,“少年夫妻老来伴,到了老才知道身边有个人的好处。不喜欢十五六的,也不想要良妾,娘都依着你,娘去给你找,康安城没有咱们就去外边找,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姜二爷乖顺地伏在老娘身边,“儿也不要寡妇,不要小门小户不懂规矩不识字的姑娘,不要长得丑的,不要睡觉会打鼾的……” 姜槐暗挑大拇指,二哥这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依着他的要求去找,满大周都没一个合适的。 姜松又怒了,“这不要那不要,你想要什么,天上的仙女儿吗?” “小弟是万岁封的谪仙,仙女也娶得。”姜二爷委屈巴巴,“我花两年时间吃了无数的苦,中了进士当了官,好不容易才过上舒坦日子,凭什么要因为女人受委屈?” 姜松…… 姜二爷适时打了个喷嚏,一家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姜老夫人连忙道,“这是着凉了?” “他在寒凉的地上趴了那半天,肯定是进凉气了。”姜平蓝也着急,“得快些吃点驱寒的汤饭才成。” “母亲,大哥,我去传饭吧?”姜槐见大哥不吭声,便打开门出去叫人将晚饭端上来。 北院传饭而不是请郎中,众人便知这场危机算是过去了。陈氏失望又欢喜,“你二叔没受罪,过几天就能给你送嫁了。” 姜慕容扯着帕子,“祖母不是说了么,二叔只送到城外,不去太康。您可别总把这话挂在嘴边,让人听到了以为女儿非要为难二叔呢!” “送到城外也是送!”陈氏瞪眼,“娘忙前忙后是为了谁?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跟娘嚷嚷!到了婆家,你要敢这么跟你婆婆嚷,看人家撕不撕你的嘴!” 西外院内,闫氏教育儿女,“照着今天的架势,若换做别人,肯定得挨几下子。但你们二伯惹了你们祖母和大伯生气,不用挨打也不用跪祠堂挨饿,还能在北院用饭。这就是他的本事,你要要好好学着,这本是学到手,娘也就不用为你们操心了。” 北院传膳后,姜凌才回到西院,与姜慕燕和妹妹道,“景秀说父亲没挨打,已经开始用饭了。” “太好了!”姜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来了。姜慕燕绷着小脸吩咐道,“摆饭吧。” 在北院用完饭后,姜二爷和三弟送大哥先回东院。 九月十五的圆月洒下一地寒辉,似是凝了霜。三人踩着月色穿过花园时,姜松停停在了小亭内,摆手示意提灯笼的丫鬟先走,然后道,“二弟,三弟,坐吧。” “是。”两人坐在小亭内的木椅上,等着大哥训话。 姜松倒背双手望着秋月下越发显得萧瑟的枯荷叶,言道,“你们大嫂心眼小,嘴上也没把门的,说话做事不着调,没少让你们受委屈。” “没有!”兄弟俩齐声否认,“大嫂挺好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8章 有一点点动心 姜松面含微笑,回头看着俩弟弟,“这里就咱们兄弟,不必说些客气话。你们大嫂的小毛病还有谁能比我更明白?她虽小心眼嘴也快,但并没多少坏心思,当然也没多大本事。当年,是愚兄哀求祖母和母亲同意,才让她进门的。” 姜二爷立刻跳了起来,“这不公平!” “你先坐。”姜松压了压二弟的肩膀。 “是。”姜二爷坐回去,气鼓鼓地听大哥继续讲。 “愚兄去绍兴陈家做客,见你们大嫂与陈家的几个姑娘一块在园子里扑蝴蝶。她笨,扑了几次都没扑到,旁人笑话她,她也只会生气嚷回去,说出口的话惹人发笑。后来愚兄遇到她几次,发觉每次遇到她,愚兄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心情总是会便好。当时我便想,如果把她娶回来常伴身边,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姜二爷听得腮帮子鼓成了蛤蟆,姜槐颇为赞同地点头。 “若是父亲不含冤而亡,咱们顺风顺水的过日子,你大嫂那些小毛病也不足为虑。但姜家糟危难之际,她身为长嫂却不能帮母亲分忧为家族出力,愚兄深感愧疚,只得连她那一份担了起来。三弟,愚兄说的这些,你当能体会。”姜松看着三弟。 姜槐立刻明白了大哥的意思,站起来道,“小弟懂的。四郎他娘也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但人无完人,她本性不坏。家里大事有大哥顶着,外边的难事有二哥去办,小弟这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这些小事最磨人性子,是四郎他娘不嫌烦,跟着小弟出出入入地忙活。现在回头看,如果没有她,小弟都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姜松满意点头,又与二弟道,“说起你的亲事,也怪愚兄。你们大嫂进门后,处处表现得不如祖母和母亲的意,所以到了你这里,她们便憋着劲地要为你选门好亲事。” 姜二爷不满的嘟囔,“哪里好了……” 姜松瞟了弟弟一眼,“你敢说见到二弟妹时,你一点也没动心?你不就喜欢她那样瘦瘦弱弱,不食人间烟火气的姑娘么?” 姜槐憋笑,姜二爷哑口无言。 姜松继续道,“二弟妹是王家宠着长大的,人品才学样样出挑。都是我们把你宠坏了,什么事都顺着你的性子,让你觉得娶妻回来后也当处处顺着你。一旦她有了怨怼,你不思如何化解,只会避得远远的。这几年你也长进了不少,再回头看你与二弟妹之间起争执时,是不是有比逃到外边花天酒地更好的化解方法?” 姜二爷低头不吭声,由着大哥讲。 姜松继续道,“二弟妹走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大哥跟你说这些,是想你再娶妻后,要吃一堑长一智,好好琢磨怎么跟妻子相处。你跟母亲说的那些条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选一个你看到她后,就能望到将来看到老的好姑娘……” 姜二爷嘟囔道,“小弟选不到。” “那你别挑三拣四,让母亲帮你选!”姜松瞪眼,“愚兄也不逼你,年底之前这几个月你慢慢选,若是到了正月还没选到,母亲给你挑哪个便是哪个!” 听大哥叨叨了将近一个时辰后,姜二爷和三弟才把他送回了东院,俩人相识,同时长长出了口气,转身返回他们的院子。 姜槐也劝道,“大哥虽然啰嗦了些,但他说得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也都是为了二哥好,二哥多想想,大哥说得其实都在理。” “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姜二爷把胳膊搭在三弟肩上,他真的累坏了。 姜槐撑着二哥的身子,慢慢往回走,“现在这样是挺好,只要选对了,屋里再多个人也挺好的。二哥在外边忙了一天回到府中,很不想回空荡荡的屋子吧?你小时候不是抱着大哥睡就是抱着我睡,现在你难受了还能跑到前院抱着凌儿睡,再过几年呢?” 姜二爷沉默不语。 姜槐温和道,“如果二哥选来选去,真选不到合适的人,也不必委屈自己随便娶一个回来。郎中说四郎她娘这一胎怀的是男婴,若二哥不嫌弃,等孩子生下来就抱过去,放在你那院里养着吧。” 姜二爷抬手拍了一下三弟的脑袋,“谁的儿子谁养!” “二哥,小弟是真心的。” “我知道。”姜二爷用头碰了碰三弟的脑袋,“你的儿子自己养着,二哥是真舍不得留儿嫁出去,想把她留在身边。” 姜槐道,“我也舍不得锦儿,但女大不中留,当她长大了有了心上人,咱们想留也留不住。” 姜二爷瞪眼,“有了心上人就招赘进来,跟爷抢女儿,他休想!” 姜槐笑了一会儿,又低声道,“二哥,其实苏卿雅挺好的。” 姜二爷听了三弟的话,差点被自己绊倒,埋怨道,“大半夜的,你别吓人。” “小弟是觉得真得合适。苏卿雅当年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年纪也与二哥合适,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更懂得珍惜,也会说话办事。二哥娶了她,绝对亏不了本。”说到这里,姜槐憋着笑道,“再说她那股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不也挺合二哥的胃口么?” 姜二爷胳膊一收勒住三弟的脖子,“打不了大哥,我还收拾不了你了?” 兄弟俩打打闹闹地回到西院门口,姜槐又笑道,“二哥今晚睡得着么?要不要去前院找凌儿?” 姜二爷瞪眼,“要不你留下?” 姜槐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四郎他娘身子重了,晚上睡觉腿会抽筋儿,小弟得回去照看着。” 讨打!姜二爷一脚踹在三弟袍子上,“滚!” 三弟跑了后,姜二爷站在西院门口,望着院内被寒风扫光了叶子的桃树,缓缓撅起了嘴。王氏怀孕后,就把自己赶出了正房,她怀着留儿时腿抽不抽筋姜二爷都不知道。 “爹爹!”姜留看到父亲站在院门前不动,快速奔了过去。 她跑得太快了,姜二爷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体。抱着闺女,他觉得很满足,嘴里却道,“跑这么快作甚,墙角上把门牙磕掉变丑了,爹可就不要你这个闺女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09章 柿子 闹了这一场后,姜二爷很是乖巧了几天。每日早出晚归地去衙门办差,办完差便回府守着母亲,哄她开心。姜老夫人很快就被儿子哄住了,答应年前暂不替他张罗婚事。 至于年后?年后他早已办妥了黎炎光和胡建庄的案子,求得万岁答应他给留儿招赘夫婿了,哪还用为娶什么人进门烦心! 姜二爷正心里美滋滋地往外走,正巧碰上了前来教琴的雅正夫人。因为三弟开了那样的玩笑,姜二爷现在看到雅正夫人就觉得别扭,刻意与她把举例拉得更远了。 雅正夫人混迹人群十年,最是会看人颜色的。她将姜二爷停住脚步,便知趣地停在原地行福礼,“姜大人。” 姜二爷颔首,“孩子们顽皮,有劳夫人费心了。” “受琴乃妾身分内之事。”雅正夫人回话,头也不抬。 她这不同于平日的生分,又让姜二爷觉得自己行为不妥。这种心情让姜二爷觉得烦躁,他正要大步出府门,却听姜宝在他身后低声道,“二爷,巷内探头探脑的那人,是胡家派来的。” 胡建庄已经派人跟着雅正了?姜二爷挑挑眉,上前几步抬手,“夫人请起。” 雅正夫人不知道他这是唱得哪一出,便听姜二爷低声道,“隔墙有耳。” 这一句话,雅正夫人便立刻明白姜二爷是在做戏给胡建庄派来的探子看。她连日来频繁出入康安各府,为的就是让胡建庄以为她与各府走动,是为了搭线求门路,为父母报仇。 还有哪条线,比姜二爷这条更好用呢?姜二爷现在是万岁眼前的红人,是刚刚在刑场不顾自身安危为民请命的清官。想明白了这一点,雅正夫人起身抬头,向着姜二爷展露笑颜,“多谢二爷。” 雅正夫人气质出尘,长得虽不算漂亮,但一双的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似是蕴含了一汪秋水,平日里含着秋日的清冷。这样一笑,若秋日正逢小阳春,让人觉得异常温暖珍贵。姜二爷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笑,他愣了神。 分明是姜二爷搭台唱戏,雅正夫人接了招唱回去,他却没了反应。雅正夫人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姜二爷惊心摄魄的容颜,着实招架不住,只得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他远处还有人看着呢。 姜二爷回神,异常狼狈地转开目光,侧身抬手,“夫人请。” “多谢二爷。” 看着姜二爷微微泛红的俊颜,莫说旁人,雅正夫人自己看了都觉得心神一荡。姜二爷的演技炉火纯青,雅正夫人自愧不如。 姜二爷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狼狈过,他扯了扯衣裳,抱怨道,“不是要入冬了么,天气怎还这么热?” 热吗?姜宝颇为纳闷。 姜猴儿却立刻上前给二爷扇风,“今年的天气邪性得很。该热的时候不热,该冷的时候又不冷!” “就是。”姜二爷望着柿丰巷内一株株挂满柿子的大树,吩咐道,“你去衙门里叫些兄弟来,今日便将巷子内的柿子都摘了,免得看着碍眼。” 红澄澄的柿子多好看,怎就碍眼了?姜宝儿劝道,“二爷,大姑娘成亲在即,挂满柿子多喜气啊。” 不用姜二爷说话,姜猴儿就顶了回去,“你懂什么!柿子挂着是喜气,可万一姑爷过来接亲时脑袋上或者马上落个柿子,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也对。”姜宝儿点头,成亲时必定人挤人,柿子树被晃来晃去,肯定得掉柿子,糊谁脑袋上都不好。 姜猴儿又道,“若觉得树上光秃秃的不好看,那就让府里的针线房做些红花,你挂到柿子树上去啊。对吧二爷?” 姜二爷点头,“这个主意好,宝儿轻功厉害,这活儿就交给你了。” 将死猴子姜幸灾乐祸地笑,姜宝建议道,“二爷,其实呼延图轻功也挺好的。” “他丑。” ……也对,模样白净的姜宝只得应下了挂花的差事。 学完琴的姜留儿听到西城兵马司的巡街官兵过来摘柿子,立刻跟着五姐姐跑出去看。 巡街官兵们搬来梯子上树,但他们摘了柿子并不带走,而是一篓篓地摆在树下。每送下来一个篓子,提篮子等候的老妇人们就一哄而上,眨眼的功夫就将一篓柿子抢光了。手速之快,让姜留佩服不已。 爬在墙头上的书秋看得馋了,“姑娘,奴婢也去抢几个吧?” 赵奶娘瞪了女儿一眼,“待会儿自有人送过来,哪就用你去抢了。” “可是,送进来的没有抢回来的好吃。姑娘你看,那棵树上的柿子最甜了。”书秋嘟囔道。 姜留笑眯眯的,“你去吧,多抢几个。” “是!”书秋立刻爬下墙头,跑去抢柿子。府内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和小厮将书秋出府了,也提着篮子跟着跑了出去。 姜留将黎青停在自己身边,便道,“一会儿柿子拿回来后,你也尝尝。” 不能出府的黎青点头,抬着小脑袋跟姜留讲,“我们鹿鸣山里有条山谷,里边长满了柿子。等明年,我和我爹给姑娘们摘一大车送过来,保管好吃。” 姜慕锦没见过长满柿子的山谷,顿时来了兴致,“从这里到你们那边有多远?” “五十多里路,走路要走三四天。”黎青想了想,道,“我们村里有个老篾匠,我可以请他编装柿子的架子,再远的路也不怕。” 这么远啊,姜慕锦有些失望。姜留将黎青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笑道,“那我们明年就等着吃你和你爹摘的柿子了。” “好!”黎青欢快地应了。 姜慕锦拉着六妹妹的手,“留儿,你想摘柿子不?姜家庄山坡上就有,咱们跟祖母说一声,去摘柿子好不好?” 还有一个月大姐就要成亲了,府里到处乱糟糟的,姜留也想出去转转,便点了头,“好,咱们跟祖母说去。” 姜慕锦的眼睛立刻亮了,“让二伯带咱们去吧,只要二伯开口,祖母一定会同意的。” 爹爹最近忙得很,可没功夫带他们去摘柿子。姜留笑眯眯地道,“后日大郎哥旬休,让他带咱们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0章 攀高枝 姜大郎旬休,从国子监回到家里,两个最小的妹妹手挽手站在他面前,央求他带她们去姜家庄玩,姜大郎立刻就答应了。 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姜大郎在老夫人眼里的分量,只比小儿子差了那么一点点,他说要去姜家庄玩,老夫人立刻点头应允,“现在天黑得早,你们明日早些出发,早去早回。” “是。孙儿把庄子里新鲜的瓜果带回来,请祖母尝尝鲜。”十六岁的姜大郎,也只是个孩子罢了,是孩子都贪玩。 姜三郎立刻嚷道,“祖母,孙儿也去!” 小四郎跟着道,“祖母,孙儿也跟着去。” 姜老夫人被一群孩子围着,笑得合不拢嘴,”都去,都去。” 虽说是都去,但最后跟去的也只有姜凌、姜留、姜慕锦、姜三郎和姜四郎。姜二爷留在府中,盯着下人们修整前院的院子,姜慕燕和将慕筝陪着大姐去街上转悠着,采买合心意的针头线脑。 好不容易出城,姜留把她心爱的小白马霜芷带了出来。霜芷这个名字是姐姐给取的,其实姜留想给自己的小白马叫霜糖的,但姐姐嫌听起来不雅…… 霜芷是身白如雪,性情温顺,还有哥哥帮她拉着缰绳,短胳膊短腿的姜留骑在马上一点也不害怕,笑得异常开心,“哥哥,再快点。” “好。”姜凌催着青龙稍稍提速,带着妹妹往前慢跑。 很快,骑马的两人就超过了姜家兄妹们乘坐的马车。姜三郎十分眼馋,探身子出来跟姜留商量,“胖……六妹妹,让三哥骑会儿成不。你把马给三哥骑,等到了姜家庄,三哥帮你抓大蚱蜢。” “不用你抓,大郎哥和哥哥会帮我抓。”姜留还没骑过瘾呢,怎舍得下来。 小四郎也眼馋得很,“六姐,我帮你抓蛐蛐,你让我骑会儿成不?” 姜留随口道,“等会儿就给你骑。” “六姐最好了。”小四郎笑开了花,扭回头冲着三哥做鬼脸。 “哼!谁稀罕!”姜三郎缩回去,用力扯着车布撒气。 姜大郎笑道,“你想骑马,还给六妹妹叫胖六,她给你骑才怪。” “我那不是叫习惯了么……”三郎继续扯,“大哥,我也想要一匹马。” 姜大郎道,“想要马就得凭你的真本事。凌弟的青龙是主动认主的,三妹妹和六妹妹的马是姜凌跟黄华雨要来的,你也动动脑子,看从哪里可以弄一匹马回来。” 姜三郎不服气,“如果去年二叔肯带我去杭州马场,我也一定能弄一匹马回来!” 姜慕锦吐槽,“你跟罗爷爷马场里的马无缘。” “就是,青龙都不让摸,得胜也不让你骑。”小四郎接话,“得胜让我骑。” 姜三郎怒了,扑过去压住小四郎,“我教你找事儿,我教你找事儿!” 小四郎哇哇大叫,“大哥,三哥欺负我——” 姜大郎把三弟扒拉开,斥责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再这样,下次出来玩我可不带着你。” “就是。”小四郎爬起来,冲着三哥吐舌头。 姜大郎拍了拍四弟的脑袋,“你这张嘴若管不好,下次大哥也不带你出来了。” “是。”小四郎乖巧点头,萌萌哒冲着大哥笑。 姜大郎也跟着笑了。 待姜留过了瘾回到马车上,便将霜芷让给小四郎骑,姜凌也跟着进了马车,把青龙让给大哥,不久,姜慕锦和姜三郎也都捞着了骑马的机会。 姜家庄离着康安只有五里路,说说笑笑间便到了。众人在庄口下了马车,便直奔着山坡和坡下的农田而去。姜大郎带着三弟、四弟抓蚂蚱和蛐蛐,姜凌带着姜留和姜慕锦去山坡上摘果子。 山坡上不只有柿子树,还有山楂树。姜留和姜慕锦正摘得过瘾时,书秋忽然道,“姑娘快看,有人来了。” 姜留停住往边上看,只见一辆不大的马车停在姜家庄边上,车帘挑开,婆子扶着一位披着粉红斗篷的高挑姑娘下了马车。 姜慕锦一眼就认出来了,怒道,“那不是安灵芝吗,她怎么来了!” “安家在附近有庄子吗?”姜留问。 赵奶娘回到,“有一个,在此往西三里。姑娘在此摘果子,奴婢过去看看。” “嬷嬷把她赶走!”姜慕锦气鼓鼓道。 “奴婢明白。”赵奶娘拿出斗鸡的架势,快速重下山坡,向着安灵芝的马车边上赶去。待到了近前,她便听到安灵芝正拿着腔调与大少爷说早些年的趣事,赵奶娘暗呸了一声,上前行礼道,“大少爷,两位姑娘请您过去帮忙,山坡有棵山楂树太高,两位姑娘和凌少爷都够不到。” 还不等安灵芝说要跟去,赵奶娘便道,“奴婢记得安姑娘最怕树上带毛的爬虫,那边林子里有不少,姑娘还是别去了,免得姑娘受到惊吓。” 安灵芝身边的婆子笑道,“这时候哪还有虫,川嫂子看错了吧。” 赵奶娘的丈夫名为姜大川,与她熟悉的人,才会称呼她为川嫂子。安家这婆子之前常到姜家走动,与赵奶娘也算熟识。 还不等赵奶娘回话,姜大郎便道,“能熬到现在还不死的虫子,都是极厉害的。灵芝妹妹最怕这些,你还是快些赶路吧,免得让家里人等急了。” 姜大郎走后,安云芝含笑与赵奶娘道,“嬷嬷是随着留儿妹妹来的?留儿妹妹这两年越发活泼了。” 赵奶娘稍稍福了福身,回道,“安姑娘几年登过姜家的门所以不晓得,我家六姑娘落水受惊病了近两年,去年才渐渐痊愈。” 安灵芝沉下脸,“嬷嬷若对灵芝不满,径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夹枪带棒。” 赵奶娘稍稍福了福身,平静地道,“奴婢方才说的都是大实话,怎就让安谷娘误会了?是奴婢不会说话惹了姑娘,请姑娘责罚。” 安灵芝咬牙,转身上了马车后,听到赵奶娘在车下喊,“山楂果又红又好吃,可高枝儿不是那么好攀的,你们过去帮忙,免得姑娘少爷们踩滑了摔着。”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1章 共乘一车 听了赵奶娘的话,马车内的安灵芝气得脸都扭曲了。待马车走出一段后,她低声骂道,“这个贱妇!我定不能饶她!” 安家婆子连忙劝道,“三姑娘别跟她一般见识。赵青菱本是姜家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姜六姑娘两岁时,被太夫人派到西院做伺候六姑娘。姜二夫人去世后,姜二爷院内一直由她主,姜二爷性子好,才纵得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安灵芝哼道,“姜家没规矩不是一两天了,本姑娘只是没想到他们这几年吃了这么多苦头,竟一点也没长进!” 安家婆子笑道,“姜家落难时,把府里能发买的仆从全发卖了,剩下的老人自恃劳苦功高,新入府的更不懂规矩,这才越发乱了。若想改变这种局面,非得有本事的当家主母才可。” 安灵芝听了,小脸立刻羞得通红。 安家婆子满脸笑着低声道,“姜家虽不懂规矩,但姜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和气,姜大少爷的性子更是随了姜大爷,聪明又懂礼数,过几年必定大放异彩。姜家有姜二爷和姜大少爷在,光耀门楣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安灵芝咬唇,羞涩道,“嬷嬷您看大郎哥他……” “老奴是过来人,看得明明白白的。姜大少爷方才看您的眼神,可带着热乎气儿呢。”婆子说罢,捂着嘴嗤嗤地笑。 姜家山坡上,姜慕锦看到安家的马车走远了,碰了碰姜留的肩膀。姜留往路上看了看,心领神会地点头,又抬头看树上的大哥。 姜凌看看妹妹,再看看远去的马车,实现也落在姜大郎身上,立刻便想明白了。待回到姜家庄后,他将姜大郎拉到一边,低声问,“大哥可知安家姑娘过来做什么?” 姜大郎回道,“安姑娘去安家田庄,打此路过。” 姜凌点头,“大哥你说,咱们回去的时候,安家马车会不会跟咱们同路?” “应该……不会吧?”姜大郎不确定地问。 姜凌推测道,“如果安家有心,不只会跟咱们同路,安姑娘的马车还会坏在半路上,想方设法跟大郎哥同乘一辆马车,或让大郎哥骑马护送她回城。” 姜大郎的脸红了红,“凌弟莫要胡乱猜测,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姜凌研究一转,“大哥,咱们要不要试一试?” “你不要乱来。”姜大郎知道姜凌心眼多,生怕他胡闹。 姜凌却道,“我只是略施小计罢了,大哥等着看便是。” 待到晌午,姜家兄妹在庄子内用罢午膳回房歇息时,姜凌唤过大哥的书童姜真,“这才采摘的果子多了,你与呼延图先往回送一趟,快去快回。” 呼延图立刻道,“少爷,某骑着青龙回去吧?” 姜凌摇头,“呼延师傅坐马车,姜真骑马,青龙需要歇息。” 呼延图颇为遗憾地应了,搬了几箱瓜果钻进车内睡觉。谁知马车没多远,竟遇到了安家姑娘的马车停在路边。 安家婆子将姜家马车来了,连忙上前拦住,行礼道,“府里送信回来,让我家姑娘尽快回府,可偏偏不巧,马车坏了,一时半刻修不好。奴婢斗胆,大少爷可否让我家姑娘乘您家的马车回城?” 路边马车内的安灵芝挑开车帘,娇滴滴地道,“大郎哥哥,芝儿……” 还不等她说完,便见对面的车帘挑起,露出一张胡子邋遢的大脸,安灵芝顿时被噎住了。 “姑娘坐吧。”呼延图大咧咧地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 机灵鬼姜真看到安灵芝的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笑嘻嘻地道,“安姑娘,我家少爷不在车内。这车里拉的是瓜果,若是姑娘不嫌弃,就上车挤挤吧。” 她当然嫌弃!安灵芝给婆子使眼色,安家婆子连忙道,“既然车内满载瓜果,便不劳烦了。我家仆从已经进城叫车,想必很快就到了。” “既然如此,小人等便先行一步了。”姜真把马让给呼延图,自己钻进车里笑得打滚。 马车将瓜果送回府又返回姜家庄后,姜真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大少爷,“少爷是没瞧见呼延大哥从马车上跳下去时,安姑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姜大郎想到姜凌的话,脸皮有些发烫,低声吩咐道,“此事不可乱讲,免得被人有心人听了去胡乱编排。” “少爷放心,小的明白。”姜真应下。 他这里不会说什么,但呼延图就不同了。待见到自家少爷后,呼延图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然后感慨道,“某年轻时也挺招姑娘喜欢的,可惜康安城的姑娘眼光都不好。” 跑来凑热闹的书秋听了后,长长哦了一声,“呼叔这话,书秋回去后会讲给二爷听的。” “别啊!”二爷已经很不待见他了,再让这小丫头回去嚼嚼舌头,他以后可能只能呆在马厩里扫粪了。 书秋笑嘻嘻,“南山坡上有棵黑枣树,树上的枣子长得可好了。” “某去摘。”呼延图任命地跟着书秋走了。 姜凌静静地看了一眼院中发呆的姜大郎,捧起书继续默诵。 姜留和姜慕锦睡醒后,立刻从书秋那里得到了消息。姜慕锦呸了一声,“她真是好算计!” 赵奶娘则道,“安姑娘这么着急,看来安家的情况真是不妙了。” 安家的情况的确很不妙。 大理寺卿萧峻平跑到刑部,然后将黎炎光杀人案的卷宗甩在了安云昌的桌上,“安大人擦亮眼睛仔细看,若是实在认不出上边的字,便寻个年轻的衙吏给你念念。念了还听不懂就问问付大人,黎炎光的案子,按照《大周刑统》该怎么判!” 萧峻平嘴皮子号称大理寺头把刀,无人敢惹。安云昌哪敢还嘴,喏喏赔罪,重启卷宗。 萧峻平又转头问付常春,“黄阁老给的两月之期已经过了半月,劳烦付大人尽快查明案情,依律定罪后派人给大理寺送个信儿,本官亲自来取。” 付常春连忙道,“怎敢劳烦大人,一月之内,下官定将详细卷宗报送到大人案前。” “那便有劳了。”萧峻平出了刑部,直奔京兆府而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2章 金钟罩和泥鳅 杞县的案子归京兆府管,京兆府审案不严,致使该案未查清便报送了刑部,刑部签章定罪后送到大理寺,大理寺审核整理卷宗报到内阁,最终由内阁文吏整理成公文,报送御前。 若认真追究起来,哪个环节都有问题。偏生刑部没有尚书,张文江次次找借口不去早朝,无法推脱不去的萧峻平,硬生生被御史们指着鼻子斥责了五个早朝。他在大理寺骂过刘守成和孟二后,又跑到刑部发了一通脾气还不解气,直奔着京兆府而来,果不其然,他又扑了个空! “张大人今日又去了何处?!”萧峻平火气大的,能烧掉整个京兆府。 周其文小心翼翼地回话,“张大人去巡查五城民生,小人实在不知在何处。” 有好事儿的时候,你比谁都跑得快,出事儿之后你也比谁都溜得快!好你个张文江,从初一一口气躲到了十五,今日就算你躲在耗子洞里,本官也要把你揪出来!张文江怒冲冲地往京兆府内衙一坐,“上茶!” “是。”周其文立刻上好茶伺候着,悄悄派人去西城衙门送信。 京兆府衙在西城光德枫,与西市紧邻,离着位于西市的西城兵马司衙门很近。此时,张文江正坐在西城衙门内,听姜二爷报事。 听到萧峻平赖在京兆府内不走了,张文江的目光便落在了姜枫身上,“此事因你而起,你走一趟吧。” “是。大人继续巡视五城民生,下官去去就来。”姜二爷回道。 看着姜枫走出去,张文江不禁心生感慨。若论本事,姜枫比廖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可惜他晚了几年,京兆府少尹的差事已经被廖纲那小子给站下了。京兆府两个少尹,赵敏德是踏实办差的,廖纲是靠着庆安侯的面子在各府各处之间周旋的。 庆安侯的面子是不小,但若真论起来,在康安城内,姜枫的面子更好使……要不,找机会把他扒拉下去?张文江摸摸下巴,满眼算计。 姜二爷妆模作样地抱着一摞文书到了京兆府,出现在萧峻平面前。 萧峻平一见到姜枫,火气蹿得能直接烧掉康安城,“姜枫!” “下官在。”姜二爷怀抱文书,老老实实站在萧峻平面前,听他噼里啪啦不带一个脏字地骂了一通。姜二爷听完受益匪浅,深觉萧峻平很有学问。 姜二爷上前给萧峻平斟茶,然后诚诚恳恳地道,“都是因为下官不懂事,害得大人无辜受牵连,下官实在过意不去,大人饿不饿,京兆府门口有家不错的包子铺,下官去给您买几个包子吧,大人您是爱吃羊肉萝卜馅的吧?” 但凡早朝日,百官都得早起入宫。下早朝后萧峻平连跑了几个地方,还真觉得饿了,他沉着脸道,“哪个爱吃羊肉!羊肉膻得很!” 姜二爷回道,“那家包子铺的羊肉包子一点也不膻。” “不膻还能叫羊肉吗?羊肉吃得就是膻味!那家店定是挂着羊头卖狗肉吧!” 姜二爷眼睛一亮,“大人言之有理,下官怎么就没想到呢!下官听闻大人细查入微断案如神,要不请大人移步,下官陪您去包子铺揭掉他们的羊皮,揪出狗头?” 萧峻平瞪着姜枫,便听这比路边的狗尾巴草还不顺眼的家伙讲道,“大人,您喜欢吃狗肉吗?” 萧峻平…… “头前带路!” “是。”姜二爷将卷宗放在桌上,引着萧峻平去了包子铺。 周其文在后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声。躲在后衙的赵敏德也探出头来,蔓延佩服地望着姜枫。 包子铺的雅间内,萧峻平吃了一大碟羊肉萝卜包子,又喝了两大碗汤,才觉得肚子里舒坦了,对面的家伙也比方才顺眼了。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骂道,“姜枫,你知不知道刑部和大理寺衙门内的人都是怎么骂你的?” 姜二爷笑容满面,“下官猜得到。不瞒大人说,下官这辈子挨的骂,比喝过的盐还多。” 萧峻平哼了一声,“是比喝过的水还多吧?” “下官怎么没想到呢,水比盐多多了!”姜二爷感叹道。 萧峻平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姜枫,你想不想去大理寺当差?” 姜二爷挠了挠头,“下官多谢大人赏识。不过不敢瞒大人,下官的父亲在世时就曾说过,以下官这样的性子,入不得刑部和大理寺。” “为何?” 姜二爷如实道,“家父说,下官愚钝,心也不够冷,容易感情用事。大理寺和刑部是凭律法办事的地方,最是容不得下官这样的脾性。” “你爹是个明白人,其实有时候为官,还是糊涂一点得好。”萧峻平感叹道。 姜二爷笑了,“大人若肯装糊涂,今日便不会被气成这样了。” 萧峻平点头,“有些事便是心里明白,也得看人想不想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是常有的事。你爹如此,你如此,本官亦如此。你打算怎么处置孟家?” 姜二爷回道,“那要看孟家犯了哪些罪,能处置他们的是国法,不是下官。” “西市逢春药铺里,有你的人吧?刑部大火案不是黎炎光案,黎炎光案翻供,下台的官员最高也不过四品,若是刑部大火案掀开,里边站着的都是你惹不起也动不得的人物。本官奉劝你一句,若想安安生生过日子,你就不要再碰此案。否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弄不明白。”萧峻平言道。 姜二爷站起身,向着萧峻平深深一躬,“多谢大人好意。下官的父亲因此案蒙冤,含恨九泉,下官若不为父伸冤,枉为人子。” 蠢!萧峻平哼道,“想查此案,你就多给自己套几个金钟罩。” 姜二爷连忙追问,“大人,不知哪家的金钟罩最好用呢?” 萧峻平站起身,“护国公府,黄阁老府的都不错,杜阁老府上没有金钟罩,只有泥鳅。” 刑部大火案发时,杜海安身为刑部尚书却能全身而退,两年之后还进了内阁,他不是泥鳅谁是泥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3章 杀不了老子就杀儿子 送了萧峻平回府后,姜二爷立刻让姜宝找回裘叔,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大理寺卿萧峻平觉得爷能干,想让爷去大理寺当差。” 从北城外跑回来的裘叔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二爷为国为民,胸怀坦荡,做事不拘一格,是当今少有的治国安民良才,萧大人想让您去大理寺乃在情理当中,六部九寺五监衙门,没一个不想要您的。” 姜二爷熏熏然,“裘叔你说,爷这样一路走下去,四十多岁时就能入庆文殿,被人尊一声阁老了吧?” 裘叔笑容一僵,顿了顿道,“只要二爷想,肯定能。” 沉醉在自己着紫袍束玉带出入庆文殿的美梦中片刻,姜二爷忽听裘叔道,“二爷,当阁老要上早朝,还得去庆文殿当班。” 上早朝要早起,去庆文殿当班不能四处闲逛,姜二爷立刻清醒了,“爷不去!” 就知道会这样,裘叔笑出了声。 姜二爷摸摸鼻子,招手上裘叔上前,压低声音道,“萧峻平已经知道逢春药铺的事了,您最好尽快收手,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裘叔也压低声音,“二爷放心,消息是老夫放出去的。”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你若想放消息出去打草惊蛇,干嘛不说你自己,要挂上爷?” “那不是老奴的名字没您的响亮好用么。”裘叔真诚道。 这话也对。姜二爷嘴角翘起,靠坐回椅子上,“你放这消息干甚?” 裘叔低声道,“这两年下来,逢春药铺该挖的消息已经挖得差不多了,老夫想诈一诈,看能不能诈出背后黑手。另外,二爷不是想通过黎炎光案拔掉孟家么,老夫放出这个消息,就是想让康安城的人都知道您没有放弃追查当年刑部大火的真相。” “当年大火案,除了您的父亲,牵扯最深的就是孟回舟,姜孟两家因此决裂。此时放出您通过逢春药铺查当年大火案的消息,就是让朝中官员知道您没有放弃追查真相。朝中都是明白人,知道此时帮孟家度过难关就是与您为敌,没有人会伸这个手。” 姜二爷沉思道,“也说不好。萧峻平方才警告爷,说再查下去爷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如今只有爷弄死孟家的份,所以依照萧峻平的话推测,此案背后,另有主谋,且此人威高权重。这人若跟爷置气,非要拉孟回舟一把呢?” 裘叔笑了,“朝中大员没这个气性。” “万一有呢?” 那得等您成为朝中大员之后,裘叔笑道,“若是真的,二爷就能知道当年刑部大火是由何人背后主使的,也好提早提防。” 姜二爷静了片刻,道,“爷查到,当年任老将军告老交出左武卫大印后,是秦相向先帝举荐的蒋锦宗。方才,萧峻平跟爷说,若要查大火案,得多穿几件金钟罩,他指的这金钟罩是护国公和黄阁老,还说杜阁老是泥鳅,所以朝中胆敢火烧刑部的,爷推测是秦天野。” “若真的是他,二爷当如何?”裘叔也早就猜到此案背后的主谋是秦天野,秦天野是当今万岁的亲舅舅,是权倾朝野的右相,裘叔想知道二爷会怎么做。 若二爷因此不再追查刑部大火案,裘叔便会收手撤出姜家。因为他还要追查任家灭门血案,此案牵扯蒋锦宗,蒋锦宗背后便是秦天野。蒋锦宗和肃州官员搜过民脂民膏、克扣军粮军饷,这大笔的钱财可能就是落入了秦天野囊中。二爷对少爷有救命、养育之恩,裘叔不能让姜家受到牵连。 不过,依裘叔对二爷的了解,就算对上秦天野,他也不会罢手。 姜二爷慢悠悠地道,“要想在康安城混得好,必须得懂规矩,这其中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便是不能招惹皇亲国戚。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这只是说说而已,皇亲国戚犯法,只会受到申斥,贬职或圈紧,一巴掌一棍子都不用挨。” 裘叔点头,“二爷真知灼见。” “除了主动凑过来的柴四,爷从不跟其他皇亲国戚打交道。前年乐阳招惹爷,爷再生气却也只是想办法避开。”姜二爷从来就没逞过英雄,他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所以他才能在康安城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姜二爷话锋一转,认真道,“我父亲死于刑部大火,还担上了无数罪名。如果不查清刑部大火案,爷就愧对祖先,不配顶着父姓。所以,如果此案的背后元凶是秦天野,爷就算现在弄不死他,以后也要找机会弄死他。如果还不等爷弄死他,他就老死了,那就父债子还,爷弄死秦克胤给我父亲报仇。不过这事儿咱得倍加小心,姜家不能正面对上秦天野。” “是。”裘叔肃容,躬身行礼,真诚道,“老夫识人无数,世人中勇猛者甚多,但真正有胆有谋的寥寥可数,二爷便是其中翘楚。”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莫给爷灌迷糊汤,爷是聪明过人,但胆子一点也不大。” 裘叔笑出了声。 “以后再有大事儿,裘叔别自作主张,刚爷商量后再做决定。免得有人杀到爷面前来了,爷还不知道发生何时。”姜二爷不满裘叔这么大事儿都瞒着他。 “是。” 裘叔应下退出去后,姜宝低声道,“二爷,三日前傍晚,裘叔在府里等了您半日,您说累了想睡觉,凡事让他自己拿主意。” 姜二爷哦了一声,又哼道,“最近郭静平来找爷,都给爷挡回去!” “是。”姜宝应下。郭静平的媳妇怀了孕,郭静平笑成了傻子,姜二爷看他更不顺眼了。 姜猴儿走了进来,“二爷,孟家把孟三拉到山里埋了,没葬入祖坟。” 姜二爷愣了愣,感叹道,“孟回舟够狠。” 孟三是被砍头丧命的,算是横死,横死之人若葬入祖坟,会对家族运势不利。不过话虽如此,一般人家会请道士作法化去煞气后,将非寿终正寝的横死之人葬入祖坟,让他能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 “孟三还有还有儿女,孟家把他葬在山沟里,不太像话吧?”姜宝问道。 姜二爷皱了皱眉,也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 ------题外话------ 感谢韵泽、lwn、落花红枫、润润奥莉奥、2882、筋斗云啊、悠悠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第一更送上。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4章 和至入京 姜老夫人听说之后,脸色阴沉。若深究起来,孟寻真之死是源于枫儿,也就是说他若死后化成厉鬼,第一个找的人就是枫儿。孟家不将他葬入祖坟而是葬入山中,会不会是想行什么对枫儿不利的邪术? “儿啊,归渺道长给你的护身符一定要带在身上,娘这两日就请位道长来,在府里布置挡煞消灾的风水阵。”姜老夫人叮嘱道。 姜二爷应了,“娘打算找哪个观里的道长?” “玄都观的道长不好请,咱们就请紫竹庵的于玄子道长吧?娘听雅正夫人说,于玄子道长的师门也修习术法。”姜老夫人与儿子商量道。紫竹庵是尼姑庵,掌管紫竹庵的却是位道姑,名为于玄子。若问这是为何,康安城每个人都能你滔滔不绝地讲出一段有趣的往事。 紫竹庵的老庵主静虚圆寂之前,将紫竹庵托交给了九华观的女冠于玄子。康安城有人说于玄子是由僧入道,静虚此举是想让于玄子回归正途;也有人说静虚失态原本是道门中人,后倾慕高深佛法,所以剃度出家为尼;更有甚者传说于玄子乃静虚的私生女等等,传得有鼻子有眼,足见谣言之不足为信。 “于玄道长确实有些本事,此事不宜声张。”姜二爷说完后,忍不住想起了千里之外五岳观的观主于渊子。他与于玄子的道号相似,莫不是同门吧? “娘明白。”姜老夫人点头应下,正要派人去给紫竹庵送信时,却见老管家来了。 厚叔慢慢走进来,行礼道,“老夫人,府外来了两个自称是五岳观的道士,想求见二爷。” “这真是禁不住念叨,刚儿才想到五岳观,他们就到了。娘不用去找,五岳观来人或许就能帮咱们破局。”姜二爷乐了。 姜凌跟姜家三兄弟散学归来,便将姜府大门前站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和一个水灵灵的小道士。姜三郎嚷嚷道,“他们这是要干啥,堵着门讨银子么?” 姜二郎低声道,“三弟,这位道长一看就不是凡人,你不可无礼。” “怎么就不是凡人了,你们不要被他们的衣着和皮相迷惑了,越看着是那么回事儿的,越可能是骗子……”姜三郎还没说完,就见方才还在后边走的姜凌绕过自己,快步走到两个道士身边,姜三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小四郎低声嘿嘿,“看样子凌儿认得他们,三哥你完了——” 姜三郎怕姜凌甚于怕他老子,他眼见着姜凌上去,非常客气地与两个道士说话,姜三郎心里没底,吓唬鹅道,“背后嚼舌头是女人才干的事儿,四郎你可要掂量清楚待会儿跟凌哥怎么。” 姜四郎不理他,快步跑到姜凌身边唤道,“凌哥,这位神仙道长爷爷是?” “二哥、三弟、四弟,这是五岳观的于渊观主和和至小师傅。”姜凌为双方介绍道。正说着话,姜二爷便走了出来。 小和至一见姜二爷,立刻放开师傅,快速奔了过去,“姜居士!” 姜二爷先向于渊子拱了拱手,才低头看挂在自己身上的小道士,“一年不见,和至长高了。” 小道士和至抬起脑袋,用他亮亮的眸子望着姜二爷,“姜居士,和至终于见到您了!” 姜二爷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爷也时常想起你们。” 二伯将于渊和和至迎进府中后,小四郎拉了拉姜凌的衣袖,“凌哥,走了。” 姜凌回神,跟着众人回到院中。父亲引着老小两位道长去了北院,姜凌直接回西院,问守门的婆子,“六姑娘在何处?” 婆子道,“景秀姑娘过来传话说有贵客登门,两位姑娘去了北院。” 姜凌立刻将书袋交到姜财手上,快步向北院走去。 宾主见礼落座后,姜二爷问于渊子怎么跑到康安来了。 于渊子含笑回道,“四月前,姜大人中进士二甲第一名的消息传到清晰,澄空师弟说要回藏云寺,邀贫道同行,贫道便与他结伴来了。今日到了康安,便来拜访姜大人。” 这就是刚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方才正商量着去哪寻位道法高深的道士,便有高人上门了。这位道长的一个桃木符便能让小丫头恢复如常,道法绝对在于玄子之上。姜老夫人笑容满面地问道,“不知道长此次回京,打算在何处落脚?” 于渊子回道,“贫道打算带着徒弟在城中的五通观落脚。” 这样啊,姜老夫人有些遗憾。姜留看得出祖母想留住他们师徒,便与于渊子道长道,“道长,五通观再北城,出入多有不便。您不如带着和至住在西城,我爹现在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你们不如住在西城吧,这样也能多一份保障。” 和至立刻道,“师傅,徒儿想挨着姜大人住。” 刚迈步进来的姜凌听到这句话,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和至一番,又给长辈行礼,退到妹妹身边。 姜留低声道,“哥哥刚回来吗?” “嗯。”姜凌站在妹妹身边,静静打量从清溪跑到康安来的小道士和至。 和至的目光一直追着姜二爷,待师傅与姜老夫人商量下住处后,他迫不及待地道,“师傅,您不是给姜居士带了礼物么?” “和至不说,贫道真就忘了,改日还得再跑一遭过来给姜大人送东西。”说罢,于渊子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来一小包桃木符,“姜大人出资,在清晰凤山山麓修建武岳观,功德无量。这些木符在五位身君像前供奉数月,可驱灾避邪。” 于渊子的桃木符很是灵验,她的床头上如今还挂着一个桃木符。每次看到这符,姜留就觉得心情异常安宁。 姜二爷接了符,想着与于渊子说一说孟三未葬入祖坟的事,便吩咐儿子道,“凌儿带着和至去园子里玩玩吧,燕儿和留儿也去玩吧。” “是。”姜凌起身,带着妹妹和和至走出北院。 待孩子们走后,姜老夫人才说起孟三的事。于渊子听闻,并未妄断,只是道,“得先看过孟家三郎葬骨之地,才好说是吉凶。”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5章 姜凌的小算盘 于渊子去看了孟三的埋骨地,回来与姜老夫人在房内说了许久的话。之后,于渊子花了三天的时间,在姜府内四处转悠挂铜八卦、挖水塘、栽树、竖景观石折腾了好几日,然后又去姜家祖坟上忙活了好几天。 姜留知道他是在改善姜家阴阳宅的风水,但她跟着转悠了几天,啥也没看明白,倒是跟和至混得越来越熟了。 于渊子忙活完带着徒儿走了后,姜老夫人在府内各处走了一圈,停在西内堂前新建的玉砚池旁问道,“六丫头有没有觉得此处瑞气升腾?” 马上就要入冬了,池内升腾的是寒气吧?姜留心里虽不认同,但嘴上还是非常配合的,“流儿感觉到了,玉砚池里的水很清亮,孙女看着就觉得心里舒坦,祖母觉得呢?” 她听和至说了风水池的讲究,知道塘清如明镜,生子贵又聪;宅前塘似砚,子孙登高第;宅前糖似带,聚财又升官。祖母请于渊子在西院修这么个风水池,意图再明显不过。 姜老夫人听了孙女的话,笑得尤为和蔼,“我也这么觉得,这池子修得极好。经于渊道长一番摆置,咱们府里的阴阳二气平衡充盈,形成了一股正气,待在府内便觉得舒坦,于渊道长道法高深,依祖母看,他的本事绝不在玄都观观主之下。” “就是。”姜留连连点头,她爹花大价钱给于渊子重修了道观,于渊子这番为姜家布置风水局,必定是尽了全力的。 玄都观乃是康安城名气最大的道观,观主归渺道长在康安人心中犹如神一般的人物,姜老夫人这么讲,已是对于渊子道长极高的评价了。姜凌借机道,“若是道长能留在康安就好了。” 姜老夫人点头,“凌儿说得对,若能留下道长,咱们就不用愁了。可惜道长明年开春就要回五岳观了。” 姜凌便道,“祖母听说了吗,于渊子道长是紫竹庵于玄子道长的师兄。” 姜母笑道,“此事还真是巧了。” 姜凌继续道,“于玄子道长答应紫竹庵老庵主,要替她照看紫竹庵十六年,如今已满十一年。孙儿听和至讲,五年之后,于玄子道长也将归清溪五岳观。到了明年便是四年了,四年,不过才四十八个月。” 姜留看着哥哥问道,“哥哥在想说什么?” 姜凌继续道,“祖母,孙儿曾听于渊子道长讲,道士修行不同于佛家,佛门讲究闭关参悟,道士讲究四处游历,与同门论道,相互增益。孙儿告诉道长说,康安大小道观不下百座,其中不乏名士,然后道长颇为心动,想去这些地方与人论道。可惜,他盘缠不足又带着徒儿,所以无法久留。” “若只是因为盘缠,这并不难。”姜老夫人道。 姜凌拱手,“孙儿也是想着孟家就在咱们边上虎视眈眈,不可不防。” “凌儿说得对。”姜老夫人称赞了姜凌一顿,带着人走了。 姜留拉着哥哥在玉砚池边坐下,神秘兮兮地问,“哥哥为什么要留下于渊子道长?” 什么为了提防孟家,姜留才不信,她觉得哥哥一定在打什么鬼主意。 姜凌笑得莫测高深,“我是觉得和至不错,想留他在康安待几年。” 啊?姜留疑惑,和至干了啥,怎就入了哥哥的眼了?姜凌却不想妹妹多想,转移话题道,“明日就要去太康为大姐送嫁妆了,也不晓得明日天气如何,冷不冷。” 姜留立刻回神,拉着哥哥站起来,“清早就要出发,哥哥还要骑马,肯定会冷的。你的衣裳我和姐姐早就备好了,咱们去试试吧。” 姜凌跟着妹妹进屋时,姜二爷却在北城的五通观内欺负于渊子,“爷不管你怎么办,反正爷就要弄个没有妻星的命数出来。” 于渊子苦笑,“二爷这是何苦呢?您的八字财运亨通,虽有妻难留,但也不是不能化解……” 姜二爷打断他,“爷不要化解,爷要弄没了妻运!你在爷院子里捣鼓出来的那池子尽快再去摆置摆置,将妻运转到凌儿身上去。如果你弄不好,爷就把和至扣在康安,不让他跟你回五岳观。” 于渊子很清楚,若姜二爷要留,他千挑万选、极具慧根的宝贝徒儿,真会留下。可是,“二爷不知,断人运道也损贫道的运道的。” 姜二爷十分坚持,“我命由我不由天,爷让你断你就给爷断。你损的运道,爷用银子给你补上。” “二爷,银子补不了运道的。” “爷出银子再给你修座道观。” “……那贫道试试吧。” “有劳道长。” 姜二爷回到府里时,心里美滋滋,看他的黑儿子也顺眼了不少。在儿子面前坐下,姜二爷抬起他正在看的书,发现《尚书正义》四个大字,便觉得脑袋嗡地一声,疑惑道,“凌儿,你怎开始看这玩意儿了,看着脑袋不疼么?” 《尚书正义》中有很多有趣的典故,论以天道治民之理,令人读之茅塞顿开,怎会让人脑袋疼?不过姜凌却一本正经地点头,“有点疼。” “是吧!这本书上的字都很生僻拗口,读都读不通,偏夫子和你大伯还要爷默诵!”姜二爷终于在读书这件事上与儿子有了共同语言,极为开心。 姜凌默默听父亲念叨完,才道,“父亲,儿又做噩梦了。” “嗯,跟为父回去睡。”姜二爷带着儿子往北院走时,便听他问道,“父亲觉得和至怎么样?” “挺好的,会炒茶,还会做饭,嘴也甜,长得也顺眼。”姜二爷随口应道。 姜凌…… 早知道这样,他就在书房歇下了。 姜二爷转头看儿子,“说吧,你觉得和至哪不好了?” “没,儿觉得他也挺好的,儿以后想多跟他一块玩,行么?”姜留嘴角翘起。 “难得还能有你看着顺眼的人。”这几年,康安城各家的二郎被儿子嫌弃了个遍,姜二爷一度以为是自己太优秀,才让儿子眼界变得太高,还曾为此自责过。现在儿子有看着顺眼的,姜二爷很开心,“去跟他玩吧,不过你悠着点,别欺负人家。” “父亲放心,儿不会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6章 王家嫁女 此时已是深秋,马上要入冬了。姜家却在院内大肆整修园林,一墙之隔的孟回舟看在眼里,心中几番思量。 因三儿子被杀,瞬间老了好几岁的孟老夫人不解道,“前几年运道不好时,也不见他们整饬园林,如今运道好转了却开始整修,这其中必有因由。我找人隔墙看过,姜家此番布置是为了增福避煞。二郎你说,他们避得什么煞?” 孟二避而不谈煞气,只道,“前两年他们连吃饭穿衣的钱都没有,那顾得上这些。现在姜枫霸着西市,钱财源源不断流入姜家,他本就好显摆,这才是刚刚开始,母亲且看着吧!” 孟老夫人立刻道,“儿啊,你要尽快拿住他截留西市税银的证据,告到京兆府,让他不得好死,给你三弟报仇。” “儿会的。”孟二应下,从母亲房内出来后回到自己院中,招来心腹管事,“道长怎么说?” 管事小声道,“道长说于渊子道术高深,他不想与其斗法。” 孟二握了握拳,“废物!” 管事低头,不敢吭声。 十月初十是黄道吉日,伴着早晨升起的太阳和鞭炮声,姜慕容第一批大件的嫁妆被装上马车,由姜槐、大郎和姜凌一起送往太康李家。 姜慕容是长房嫡女,姜大郎是长房嫡子,姜凌现在顶的是二房嫡子的身份,所以才让他一同前去,以示姜家对姜慕容亲事的重视。以姜凌的年纪是可以坐马车的,但他更愿意骑马。 一身宝石蓝新衣帽的姜凌骑在青龙上,姿势气度一点也不输大他几岁的姜大郎。姜二爷看着出色的儿子,心里觉得异常满足。 姜二爷本也想跟着去太康转悠一圈的,奈何这几日番邦使节入京,京兆府尹压给他很多差事,实在脱不开身。 这一日,也是王幽影出嫁之日。姜家与王家乃是姻亲,按说是应该早早过去帮忙的。但王氏已故,大夫人陈氏要忙着女儿婚事走不开,三夫人闫氏已满七月,不能出门走动。所以这日赶往王家的,只有姜慕燕和姜留两姐妹。 王家那帮人个顶个地心里黑,姜二爷很不放心两个闺女,让她们带足人手去,并叮嘱道,“早去早回。若有人敢说难听的,你们就骂回去;有人敢伸手,你们就让武婢和鸦隐他们打回去。” 姜慕燕回道,“父亲,今日大表姐成亲,没人会闹事的。” 那可不一定,孟家人肯定会去,孔家人也会去,他们可不管王家女成亲是不是要图个吉利。姜二爷越想越不放心,“你们还是别去了。” 姜慕燕咬咬唇,“不去会被人指摘不知礼数的。父亲放心,女儿会照顾好妹妹,快去快回的。” 姜留也挺起小胸脯,“爹爹放心,女儿不会吃亏的,也会照顾好姐姐的。” 说心里话,姜二爷还是对小闺女放心些,“让姜猴儿跟着你们去。” 大周婚俗为晨迎昏行,即男方早上到女方家接亲,然后傍晚时在男方家举行婚礼。因王幽影的夫家翰林院张家就在距王家不远的立政坊,所以两家定的结亲时辰在巳正,姜家姐妹现在赶去完全来得及。 姜老夫人也不放心两个孙女,叫去叮嘱了一番,又让伺候她多年的刘婆子跟去,遇事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姜留和姐姐去王家带了刘婆子、齐嫂、赵奶娘三个仆妇,书秋、书英两个丫鬟,芹青、芹白、听琴和琦雪四个武婢,鸦隐、姜猴儿两个仆从。姜留和姐姐到王家门口下车,被丫鬟婆子簇拥着往里走,正遇上出来迎客的孔氏。 一身新衣的孔氏看这俩姗姗来迟的死丫头竟摆出这么大阵仗,鼻子都气歪了,随手一点姜慕燕身后的丫鬟,吩咐道,“你们来的正好,快跟着去车上搬桌椅板凳,摆在院中用来宴客。” 刘婆子笑道,“奴婢等带着我家老夫人的吩咐来的,得先去给王老夫人磕头道喜,才能出来做事。” 孔氏沉下脸,“老夫人在招待贵客,哪有功夫容你们进去磕头。” 不待刘婆子回话,姜留便道,“规矩不能乱,大舅母先去,留儿先去见过外婆和大表姐,再出来帮大舅母磕头。姐姐走吧,莫让外婆等急了。” 说罢,姜留便拉着姐姐的手往里走。此时人来人往,孔氏也不好做得太过转身吩咐旁边的婆子去取桌椅。 待姜家姐妹到了祖母院中,发现屋里只有王家族内几位女眷,未见贵客。姜留与姐姐给外婆行礼后,堂中一位王家老妇问道,“燕儿,你爹没过来?” 姜慕燕回道,“番邦使节入京,下榻西市驿馆。我父亲奉京兆府尹大人之命,与礼部官员一同接待番邦使节,无法赶来。” 族中老妇点头,没再问什么。她旁边一位年纪三十出头的夫人笑道,“京兆府尹大人真是知人善任,让妹夫去接待别国来使,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姜二爷仪表非凡,他往番邦使节面前一站,便能将大周天朝大国的气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老夫人早就料到女婿不会来,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失望的。她含笑道,“好孩子,去陪着你们的大表姐吧。” 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赶往大表姐的住处。至于大舅母说的让姜家丫鬟仆妇帮忙做事的话,被姜慕燕故意忘记了,因为这不合规矩。 姜慕燕拉着妹妹,正认真观察府中为了大表姐出嫁都添了些什么、摆了些什么时,忽将二舅母孟氏款款而来。 这是自孟三在刑台上身首异处之后,姜慕燕第一次与二舅母碰面。她很尴尬,却还是得体地停住,拉着妹妹给孟氏行礼后,便退到路边,让孟氏先过。 孟氏停在她们面前,目光扫过姜慕燕头上的翠玉簪和姜留头上的粉珍珠珠花,淡淡地道,“幽影在等着你们,快去吧。” “是。”姜慕燕起身,带着妹妹继续往前走。孟氏似是无意地扫过她们身后跟着的一群人,目光在齐嫂身上落了片刻,才莲步轻摇,向前走去。 赵奶娘低声问齐嫂,“你之前可跟她打过交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7章 论理 “我跟着三姑娘来过几回,从未跟二夫人讲过话。”齐嫂低声道,“为求稳妥,我待会儿在门外候着吧?” 王大姑娘房中应有不少各府过来送嫁的姑娘和少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奶娘点头。 姜留跟着姐姐进入大表姐房中,将王家、孔家还有一些与王家交好人家的姑娘正在围着王幽影夸奖她的嫁衣、首饰和妆容。 王幽影也是个狠人,为了嫁人时穿衣好看,她硬生生地把水桶腰饿成了葫芦腰,脸也小了两号。上了妆后不能说明人,但也绝称不上丑了。姜留想着当年大舅母孔氏当年出嫁时,或许也是这个模样。 将姜家姐妹进来了,屋内的姑娘们都望过来,只见姜慕燕着白白底紫粉两色葡萄长身褙子和暗紫纹长裙,双耳垂红宝石坠子,头插藕紫色玉簪,这身暖色装扮淡化了她的疏冷气质,很是得体。再看胖乎乎的小姜留,她穿着藕粉色交领小袄和粉蓝色素面裙子,头上双平髻也只简简单单地系着小绒球,这般寻常的小姑娘打扮衬上她的无可挑剔的小脸,便让人觉得十分亮眼。 精心打扮过,身着荔枝红缠枝葡萄文饰褙子的,头戴牡丹玉簪的孔梅哼道,“你们再迟一步,我家就出门了。” 见大表姐不吭声,姜留小脑袋一歪,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六姑娘,现在还不到巳时。”刘婆子回道。 姜留哦了一声,慢悠悠地道,“我步子虽慢些,但半个时辰怎么也能走完这一步的。” 想到前两年姜留慢得急死人的模样,王幽影还觉得十分地心塞,不想听她再说下去,“燕儿留儿,你们来了。” 姜慕燕本想讲几句祝福话的,但看到王幽影身上的嫁衣,便想到了被她烧毁的娘亲的嫁衣,心中很是难受,话也不想说了。 姐姐不说,姜留便道,“留儿和姐姐祝大表姐与表姐夫举案齐眉、夫唱妇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听到她说“早生贵子”,屋内的姑娘们捂住嘴笑了起来,王幽影也含羞地低头,她脸上和脖子上抹的粉太厚看不出来,耳朵却全红了。 恭喜完表姐,接下来便可以坐着歇息了。姜留拉着姐姐坐在桌边,听着一屋子姑娘叽叽喳喳地议论首饰和衣裳。 谁知这些人话没说几句,便扯到了孟家身上。孟三夫人崔氏的侄女崔云湘道,“媚儿妹妹给幽影姐精心准备了添妆,可惜她送不过来了。” 孟三爷被杀,孟雅媚尚在孝中,不能出门。大喜的日子,王幽影不愿提到孟家人,随口道,“她回头跟她说,她的心意我收到了。” “本来,她是可以开开心心来给幽影姐添妆的,可有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崔云湘却不肯打住,非要替孟雅媚鸣不平,说完这话还怒视着姜慕燕和姜留,摆明了是冲着姜家姐妹。 “就是!”孔梅也跟着附和,其他姑娘都等着看热闹不吭声,王家姑娘们也不说话。 姜慕燕沉下瓜子脸刚要开口,却被妹妹抢了先。姜留一边剥桔子一边问,“我看见不得人好的是崔云湘你自己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里不清楚?” 长眼薄唇的崔云湘没想到姜留敢直接顶回来,立目道,“怎了,你们做了我还不能说了?你们敢做我就敢说!” 姜留还没说话,姜慕燕便开口了,“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们所做之事,桩桩件件可摆到台面上来,若你不信,现在咱们便去正堂,当着外祖母和诸位夫人、少夫人的论一论?” “论就论,我怕你不成!我姑姑年纪轻轻就守寡,整日以泪洗面,媚儿才九岁就没了父亲,你们还不准我说了!搁到哪,都是你们没理!”崔云湘跳了起来。 “孟三夫人守寡、孟雅媚失父,是因为孟三爷违了国法。这案子是圣上下旨,京兆府尹亲自办的,他被判斩刑,是经刑部和大理寺上报核准,万岁亲批的。”姜慕燕站起身,冷声道,“走吧。” 说完,姜慕燕拉着妹妹便往外走。 王幽影这才开口道,“燕儿妹妹要去哪?” “与崔云湘去外祖母面前论理。”姜慕燕沉着小脸,这么多人看着,她绝不准崔云湘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子姜家身上。 往常都守规矩当闷葫芦的姜慕燕,怎在自己大喜的日子较起真儿来了?王幽影不悦劝道,“祖母忙着呢,哪有功夫理这些。都是自家姐妹,拌几句嘴就闹到长辈面前像什么话?你们谁也别说了!” “就是!”孔梅挖了姜慕燕一眼。 “哼!”崔云湘抿薄唇重重哼了一声,被其他姑娘拉到了一边。 姜留歪着小脑袋道,“姐姐,既然外婆忙着没工夫理,咱们就跟崔家姐姐去大理寺论理吧?大理寺是最讲道理的地方,对吧?” 大理寺萧峻平可是吵遍朝堂无敌手的能人,想说理就得找这样的才过瘾。 “也好。”姜慕燕的目光径直看向角落里的崔云湘,“走吧。” 崔云湘的父亲不过是将作监的小官,见姜家姐妹咄咄逼人,她嘴一撇就哭了,“你们仗势欺人,我不就是说了几句闲话吗,你们至于这样吗?” 姜慕燕扫了她一眼,带着妹妹就向外走。王幽影立刻站起身喝道,“燕儿你去哪?你的规矩呢?!” 姜慕燕回眸,“崔云湘咄咄逼人时,大表姐不质问她规矩,现在却来问我?我和妹妹是来给表姐添妆送嫁的,我们哪一点没守规矩?” “你何必跟她……” “我亲妹妹,你的表妹,差一点就被人害死了。你却问我何必?”姜慕燕气得声音都抖了,红着眼圈质问王幽影,将她转头不敢看自己,拉着妹妹直奔外婆的院子而去。 姜留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强势,她感动又开心,将剥出的橘子瓣举到姐姐嘴边,“姐姐,吃桔子。” 姜慕燕含住桔子,一股酸甜散开,差点逼出她的眼泪。还不到表姐哭嫁的时候,她这时哭了便是失仪,姜慕燕借着吐桔子籽时,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姜留又往嘴里塞了个桔子瓣,笑眯眯地道,“姐姐,外婆桌上的摆的核桃酥看着很好吃,咱们去吃吧?” “好。”姜慕燕深吸一口气,挂上得体的笑容,带着妹妹去见外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8章 人无完人 姜慕燕拉着妹妹回到祖母院里稍站了片刻,便提出要回府。王老夫虽看着不对,但孙女出嫁在即宾客迎门,她着实无暇顾及,只得安抚两句,让二儿媳送她们出门。 孟氏送两个外甥女出府时,虽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但也不算失礼,待到府门前时,她又扫了人群中的齐嫂一眼。借着这个由口,赵奶娘问道,“二夫人,您多次看三姑娘身边的嬷嬷,是觉得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只是看她有些眼熟罢了。”孟氏随口道。 赵奶娘追问,“您之前在哪里见过她么?” “或许吧。”孟氏上前,交待两位外甥女路上不可逗留要尽快回府后,便上了马车。 虽说来时就预料到此行不会很顺当,但姜慕燕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她与妹妹道,“崔云湘与王家的关系,哪有咱们与王家亲近,表姐不帮着咱们也就罢了,还站在她那边乱说话。” 姜留喂了姐姐一块糖,才道,“姐姐你仔细想,若是依着你以前的脾气,崔云湘挑衅时,你是不是会抱着‘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念头,默不作声?” 姜慕燕点头。 “就算你心里很不舒服,也不会告到外婆面前?” 姜慕燕再点头。 “就是因为她们都习惯了这样,才会毫无顾忌地在人前压姐姐一头,树她们自己的威风。”姜留总结道,“姐姐不吭声自己生闷气,痛快的是她们损的是自己的身子。现在这样多好反驳有理有据反驳回去,丢面子的是她们,这样多来几次,她们就知道姐姐不好惹,以后就不敢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后不再见她们了。”姜慕燕嘴抿着,数年来的与表姐等人相处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觉得心里很委屈,为以前的自己委屈。 这就有点过了。姜留再劝,“姐没有错,错的是她们。没必要让这样的人影响咱们,咱以后该去哪、想去哪都犯不着避讳她,咱怎么痛快怎么来。咱们痛快了,心里不压着事儿,身体才会好,她们越气咱们越好,气死她们。等她们气死了,咱们照样好好的,姐说这话是不是很好?” 妹妹讲的这些,与母亲教她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很不一样。姜慕燕第一次深刻意识到人无完人,娘亲也有些做得不好的地方。娘亲的身子总是生病,或许就是气病、闷病的。姜慕燕嘴里含着糖,心里却很难受,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姐姐爱哭这点,姜留不觉得是坏习惯,哭可以把她埋在心底的消极情绪释放出来,有益于身体健康。所以姐姐哭,姜留并不劝她,只默默陪着。 刘婆子在车帘外坐着,将两位姑娘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回到府里后,将在王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报给了老夫人,连同两位姑娘在车内的对话。 姜老夫人听完后,感慨道,“六丫头这几年,越发出息了。” 可惜她是个女娃儿,若是男丁,以她的眼界和心性,一定能撑起二房。 刘婆子含笑,“三姑娘今日那神态那话语,奴婢瞧着真像二爷。” “那是枫儿的种,不像枫儿像谁?”姜老夫人感慨道,“燕儿已经有了她娘的才学,再学来她爹的和善圆融,这辈子就不用愁了。” 姜老夫人的三个儿媳中,最有才学的就是二儿媳王氏,可心气最高最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也是王氏。王氏的言行举止从不会出错,但她的恭敬都是表面上的,她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到周围的人和事。不经意间,她心里的不屑便会带出来,让身为婆婆的姜老夫人尤为别扭,所以姜老夫人打从心底就膈应这个儿媳妇。特别是发现她待自己的小儿子也是这般态度后,姜老夫人就更膈应了。 如果王氏圆融些,自己也再肯多些耐心,或许就是另一番景象……姜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再想这些,问刘婆子,“王家今日去了哪些宾客?” 西院内,姜留哄好了姐姐后,便蹦跳跳到院子里看奶娘晒的柿子饼,却见奶娘与齐嫂两人坐在放柿饼的竹架下,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 姜留倒背着小手跳过去,“奶娘,齐嫂,你们在说什么?” 赵奶娘抬手给姜留正了正歪了的系带,齐嫂回道,“方才奴婢随着两位姑娘去王家时,王家二夫人两次盯着奴婢看,说看着奴婢眼熟。可奴婢来康安之前从未出过应天府,实在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 姜留想了想,“我觉得二舅母的话可以反着听。她是以前没见过你,所以才一直盯着看。” “可奴婢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下人,她是主子,这实在有些奇怪。”齐嫂总觉得王二夫人那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不舒坦。基于女人的直觉,齐嫂觉得王二夫人很不喜欢她。 姜留却有点明白了,不过这话却不好说出口。爹爹身边只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伺候,齐嫂是除了奶娘外,西院内唯一的成年女子,且模样长得还不差。二舅母莫不是想岔了,以为齐嫂是伺候爹爹的吧? 姜留儿倒背双手摇了摇头,若是这样,孟氏还真是不了解自己的爹爹。因为与妻子常年不合,两个美妾一个暗搓搓地害他闺女一个冷眼旁观,爹爹被身边的女人扎透了心,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不肯再放女人进西院碍眼,只愿出去花天酒地。 所以,西院将来若有女主人,一定是爹爹明媒正娶回来的继室,而不是小妾,姜留也不必担心爹爹给她整几个庶弟庶妹出来搞宅斗。 正在她瞎琢磨时,书秋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赵奶娘一把薅住不让她省心的闺女喝道,“你跑什么,如果冲撞了姑娘看二爷打不打你!” 书秋吐吐舌头,满眼兴奋地道,“姑娘,西院里闹起来了,孟雅娇哭着喊着要退亲呢。” 姜留沉稳地点了点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不知园子里的菊花谢了没,你随本姑娘去瞧瞧。” “是。”书秋连忙跟上。 看着六姑娘出去了,赵奶娘忍了一会儿也没忍住,站起身掸了掸裙子,“我也出去转转,妹妹去不去?” 齐嫂笑着摇头,“嫂子去吧,我再这儿守着。”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19章 先斩后奏 今日送走一批嫁妆,东院里空出的地方需要收拾。惯爱使唤人的陈氏把府里能用的人都叫去了东院,所以姜留带着小书秋穿过花园时,园子里安静地很。 主仆俩快步赶到隔开姜孟两家的西院墙边,发现五姑娘姜慕锦已经到了。 姜慕锦见六妹妹来了,立刻摆小手招呼她,“快来,姐姐给你留了个最大的墙缝!” “多谢五姐姐。”姜留也不客气,趴在墙上,透过墙缝上往孟雅娇院子里望去。孟姜两家紧邻,对彼此的院子布局都非常熟悉,对谁住哪间房也门清。 大周住宅以北为尊,东次之,西再次之,南为最低。孟回舟夫妻住在正院,东院住的是大房。因孟老大外派当官,所以如今东院只住着大房姐弟俩,外院是孟庭晚,内院是孟雅娇。姜家小姐妹今天找地墙缝,正在孟雅娇所住东内院耳房边的墙上,离着孟雅娇的卧房不过两丈远,是最佳吃瓜点。 透过墙缝,姜留望见孟雅娇门前廊下站着孟老夫人的心腹婆子,便知孟老夫人来了孙女的房中。这确实有些反常,应是孟雅娇闹腾得非常凶,才把她祖母招了来。 “瞧见没?”姜慕锦低声问妹妹。 “嗯。”姜留冲着五姐姐呲牙一笑,将小元宝耳朵贴在墙上,认真听墙角。 墙那边的闺房内,绝食两日的孟雅娇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孟老夫人坐在床边,孟二夫人赵氏站在婆婆边上,装着亲热地劝着,“娇娇你看,祖母都来看你了,快起来吃些东吧。” 披头散发的孟雅娇跪在床上,含泪哀求道,“祖母,孙女不要嫁去刘家。” 刑部彻查黎炎光案,刘守成的胞兄刘金成已被刑部下令捉到了刑部,关押在刑部大牢中候审。杞县知县也被传到刑部,虽未关入大牢,但也被关在衙房中不准回杞县。大理寺少卿刘守成因家人涉案,责令在家思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家完了。孟雅娇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现在更不肯嫁了。 孟老夫人沉着脸责备道,“如今风声正紧,你祖父和二叔在外四处奔走,连吃饭睡觉都顾不得,你不思如何为长辈分忧也就罢了,却还要添乱。” 孟雅娇委屈极了,“若孙女不想为家中分忧,当初就不会同意这门亲事。若孙女嫁过去能帮到家里,孙女便是拼着受一辈子的委屈也会嫁的。可刘家已那般模样,孙女嫁过去又有何用?” 当初力主为侄女定下这门亲事人是丈夫,赵氏当然不能由着孟雅娇说的好像她是被卖到刘家一样,开口解释道,“娇娇莫听外人乱讲,给你订这门亲事是因为刘家是高门大户,前途明朗,刘四郎年少有为……” “若真如此,二婶怎不把二妹嫁去刘家,偏要我嫁?”孟雅娇用她红肿的眼睛直直盯着赵氏。二叔在府里最得祖父祖母器重,二婶赵氏掌家,她和弟弟没少受委屈。现在二叔眼看着就要丢差事了,孟雅娇才不会再把二婶当回事。 赵氏理直气壮道,“你是姐姐,你还没议亲,哪里轮得到你的妹妹们?” 孟雅娇握紧拳头,“反正娇娇不嫁,若祖母和二婶非要娇娇嫁,娇娇宁愿饿死。” 府里内忧外患,孟老夫人本就烦躁,见孙女如此不懂事,脸更难看了,“娇娇,你若再闹下去,祖母便要罚你去佛堂思过了。” “祖母息怒,娇娇这就去佛堂思过。”孟雅娇起了倔劲儿,起身下床就要去佛堂。可她饿了两日的双腿发软撑不住身子,瘫软在地,额头磕在了床柱上。 “娇娇!”赵氏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孟雅娇挥开。 孟老夫人地心也是一紧,抬手焦急唤道,“娇娇,抬头让祖母看看。” 见孙女抬起头头,额头虽撞红了但没有流血也不会留疤,孟老夫人的心才稍稍放下,轻声斥责道,“你太胡闹了。” 孟雅娇趁势抱住祖母的腿嘤嘤哭泣,“祖母,娇娇不要嫁,娇娇舍不得祖母。” 孟老夫人给孙女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耐着性子劝道,“你还小,很多事情想不明白也看不透。你与刘家四郎三媒六聘只差亲迎这一步,若咱们此时毁婚,家里背负什么名声暂且不论,你以后再想嫁也难了。” 孟雅娇立刻道,“咱们可以让刘家登门退婚,这样错就在他们那边了。刘家败了,一定需要银两打点,就跟姜家当年卖田卖铺卖仆一样,咱们给他们银子……” “姑娘快看,有人来了!”趴在姜留身边的书秋低声道。 本就听不见什么声音的姜留,立刻把耳朵换成眼睛,从墙缝望过去,见一脸生的婆子站在院中,便转头问,“五姐姐,这是谁啊?” 姜慕锦也摇头,“看着有点眼熟,想不起来。” 趴在旁边的赵奶娘低声解释道,“她叫阮秀儿,是孟大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嫁给孟家的管事,如今在孟大夫人身边当管事媳妇。” “博县派了人来,看来孟雅娇她爹娘终于要接她走了。”趴了好几天,事情终于有了进展,姜慕锦很是兴奋。 “应该是。”姜留刚点头,便听到对面传来孟雅娇的声音。姜家主仆顾不得说话了,齐齐将眼睛凑在墙缝上。 房内的孟雅娇听到母亲身边的阮婆子来了,再也顾不得别的,踉跄着跑出房门,“嬷嬷,是母亲让你来接娇娇么?” 阮婆子伸手接住大姑娘,见她这幅模样,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跪下给老夫人行礼,“奴婢请老夫人、二夫人安。大夫人收到府里送过去的信,得知大姑娘病了,担心大姑娘留在府中给您和二夫人添麻烦,便派奴婢来接大姑娘去博县养病。” 孟老夫人沉着脸问道,“何人送的信?” 孟庭晚从院门外进来,躬身行礼,“祖母,孙儿见姐姐又不思茶饭卧病在床,又不好打扰祖母,才给父母去了书信。” “如此大事,庭晚就不知先跟你祖父祖母商量么,娇娇病了,你若告诉二婶,二婶能不请郎中来给娇娇看病?”赵氏身为掌家媳妇,近来确实是忙着如何帮丈夫脱罪没照看到东院,但孟庭晚竟一声不吭地给把状告到他父母面前,让照顾他们兄妹几年的赵氏异常寒心。 孟庭晚双膝跪地,“庭晚三日未见祖父,祖母这两日也在病中,二婶忙里忙外,庭晚实不忍因姐姐的病再让长辈担忧,才出此下策,请祖母、二婶息怒。”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0章 墙缝 看到阮婆子不论赵氏怎么讲,怎么骂,都坚持着将孟雅娇接走后,姜家姐妹心满意足地离开墙边,回到花园内的小亭内,刚要议论方才看到的一幕,便被祖母叫到了北院。 姜老夫人听两个孙女叽叽喳喳地讲完了孟家发生的热闹后,拉下脸斥责道,“你俩都是大姑娘了,那还能扒着墙缝往别人家里看!” “孙女知错。”小姐妹俩连忙认错。 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的姜老夫人吩咐道,“去别出玩吧,不许再有下次。” “是。” 小姐妹俩出了北院,刚要找个地方议论一番,三夫人闫氏便派人来寻女儿回去了。姜慕锦只得道,“我先回去看看我娘找我啥事儿,待会儿再去西院找你玩。” “好。”姜留却觉得五姐姐来不了了,因为三婶也想听热闹,五姐姐讲完热闹就该用午膳了。 不能跟五姐姐一起议论八卦确实有点可惜,但她还有奶娘和书秋。回到西院后,姜留先给姐姐讲了一遍,然后推断道,“我觉得孟雅娇不会回来了成亲了。” “姑娘说得对,书秋也是这么觉得,娘你呢?“书秋跟上。 赵奶娘分析道,“当初要与刘家结亲的是孟二,现在刘家完了,孟二的差事也保不住了,这亲事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但孟家人死要面子,一定不同意退亲,或者不同意这么快退亲。” “孟雅娇和刘四郎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三月,若是要退亲也不急于这一时。等这阵过去,寻个理由再退亲更好。”姜慕燕分析道,“现在退亲,孟雅娇的名声受损,以后再想寻门好亲事就难了。” “这个道理孟雅娇也知道,所以她急着退亲,一定有原因。”姜留接了话,“莫非……刘家四郎急着娶亲?” 主仆四人对了对眼神,同时点头。 “六姑娘说得有道理,奴婢听说刘四郎十分中意这门亲事,他定是怕孟家悔婚,所以想着把婚期提前,把孟雅娇娶回去。”赵奶娘分析道,“谁的闺女谁心疼,孟大夫人得了信后必定不想女儿嫁过去,才派人过来接。一但孟雅娇到了博县,这门亲事也就做不下去了。” 书秋幸灾乐祸道,“看着吧,他们家还有的折腾呢。” 就在大家都抱着要继续趴墙缝吃大瓜的心思等待时,姜家老大姜松回府了。陈氏伺候丈夫更衣时,一时嘴快将孟家的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幸灾乐祸道,“老爷且等着看吧,后边指不定还有多少乐子呢。” 姜松低头看给自己系衣带的妻子,“夫人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是五丫头和六丫头扒墙缝听来的。”陈氏乐呵呵地道,“妾身忙着清点库房内的物品,没有过去看。” 于是,事情变得悲催了。 第二日一早在北院用饭时,姜松与母亲商量道,“府里的院墙墙面斑驳,观之着实不雅。不如趁着未上冻这几日,找工匠重新粉刷一遍吧?” 别啊!姜家五姐妹脸色同时变了,若把墙粉刷墙缝堵严实了,她们去哪看热闹?姜家小兄弟们对此无所谓,继续打哈欠。 姜老夫人斜了大儿媳一眼,才道,“娘看着还好,就不用粉刷了吧?” 就是!姜家五姐妹同时点头,姜平蓝见了,捂嘴偷笑。 “粉刷一遍看起来更齐整,荣儿成亲时才不会让人挑理。”姜松道。 就是啊!女儿成亲时万一有客人到墙边转悠,发现墙上都是洞算怎么回事儿?陈氏立刻改了主意,“娘,其实刷刷也好。” 大着肚子的闫氏做最后的挣扎,“离着荣儿成亲也只有十日了,府中事情这么多,恐腾不出人手刷墙。” 旁边的姜槐冲着二哥挤了挤眼睛,姜二爷便听大哥唤道,“二弟。” “大哥放心,小弟找人,三日便将院墙粉刷整齐。”姜二爷掌管西市,粉刷工匠招收即来。姜三郎自告奋勇道,“爹,二叔,如果人手不够用,三郎可以不去书院,在家刷墙!” 小四郎翻了个白眼,三哥真是找骂。 果然,姜三郎收到了母亲一巴掌。 姜家小姐妹们正绝望时,便听姜二爷又道,“你们想将院墙刷成什么颜色?” 嗯?大伙的眼睛都亮了。姜留道,“爹爹,留儿喜欢绿色。” “二伯,锦儿觉得粉色好看。” ”二叔,其实天蓝色也很不错。”姜慕筝鼓起勇气道。 姜慕燕也发表自己的看法,“女儿觉得还是白色最好,咱们可以在白墙上题诗作画。” 姜二爷一挥袍袖,“这些颜色,每个刷一段,至于哪里刷什么颜色,你们商量好后告诉厚叔。快点商量,待会儿工匠们就提着漆登门了。” “是!”姜家四姐妹齐声欢快应了,叽叽喳喳开始商量怎么刷墙。即将出嫁的姜慕容看着活泼的妹妹们,心里又是一阵不舍。家里的墙刷什么颜色,跟她也没关系了,她要出嫁走了。 便在这时,姜留唤道,“大姐姐,你和二姐姐那院的墙都刷成蓝色吗,这样是不是单调了点?” 姜慕容立刻道,“都刷成蓝色不好看,不如蓝色上刷几朵白云彩?” 这样挺好,几个小丫头的眼睛都亮了。 姜老夫人瞪了小儿子一眼,“刷墙就刷墙,你让她们折腾这些作甚。你见过谁家的墙是花里胡哨的?风吹日晒的,刷上去的漆能看几日?” 姜二爷笑嘻嘻,“没事儿,掉了再刷。将作监那边换下来一批水漆,正愁没地方放呢。” 陈氏闻言眼睛都亮了,“二弟,这漆不要钱?” “要。” 陈氏又蔫了。 京兆府尹派他招待番邦来使,姜二爷很喜欢这个差事,用完饭后便换上官袍赶往西市使节们的住处。这帮家伙带的银子不多,新鲜玩意却不少,姜二爷昨日跟这些人商量好了,今日他可以过去挑第一波,以物易物。 这机会着实难得,姜二爷美滋滋地出府,带着他淘换来的上好瓷器去换番邦使节们的好东西。刷墙这等小事,根本不用他亲自吩咐,让周其武走一趟便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1章 爹爹在手,天下我有 王幽影出嫁三日回门时,王家派人来请,姜二爷、姜慕燕和姜留都没去,姜凌拉着小脸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姜二爷问他看着王绪璞怎么样。 姜凌想了想,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二爷冲儿子挑了挑大拇指,“说得好。王家能交的也只有王问樵,其他人都不必理会。” 王问樵将青衿书院打理得不错,书院内学风清正,夫子专心教学,学生们不管好学不好学的,都过得不错。姜凌很赞同父亲的话,王家二舅确实不错,但是却娶错了媳妇。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姜凌现在发现男子娶妻不慎,也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譬如大伯,父亲和王家二舅,他要以此为鉴。 姜凌看着姜猴儿一瓣瓣地喂父亲吃了一个桔子,才接着道,“王访渔的岳丈又开始利用进国子监的名额捞钱了。” “他不捞钱,他儿子在牢里就过不舒坦。”姜二爷晃着二郎腿,孔全武为什么要捞银子,他心里很清楚。 孔能还押在西城兵马司的大牢里,他刚上任时穿着官府进去转悠,孔能看到他,眼珠子差点瞪下来,让姜二爷好生得意了几日。姜二爷接管西城衙门后,虽然做了一些改进,但有些默认的规矩他没动,譬如囚犯家眷塞银子,就能让自己的亲属在牢里住得舒坦吃得好。 姜二爷当上西城指挥使后,孔全武不只一次找过他,苦苦哀求或撒泼耍赖,想让姜二爷放了孔能,但孟三人头落地后,孔全武不敢找了,又开始老老实实想办法赚银子。任国子监司业的女婿,便成了他的摇钱树。姜二爷早就知道王访渔没少干这事儿,但他干得小心谨慎,没被人抓住把柄。现在孔全武开始跟着倒腾,王访渔早晚出事儿。 姜凌见父亲的表情越来越得意,便提醒道,“父亲,若王家出事,必定会牵连到三姐和妹妹,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 姜二爷白了儿子一眼,“蠢。王问樵跟王访渔早就分家了,王家大房出事后还有二房,燕儿和留儿能用到他们的地方,也就是成亲过礼的时候,有王问樵足矣。” 姜凌刚要点头。姜二爷又道,“你成亲的时候,应该用不到他们。你外祖家还有什么人?” 姜凌低声道,“外祖母已故,外祖父健在,还有一个舅舅一个姨母,他们都在左威卫,驻扎在河间府。” 任家出事时,裘叔带着姜凌逃出肃州,本想奔往河间府投奔姜凌的外祖,但因姜凌中毒颇深,才半路转道康安,寻程济解毒。在藏云寺巧遇带着姜留治病的姜二爷后,裘叔改变计划,带着姜凌避入姜家,以姜凌之名隐居康安至今。 姜二爷哦了一声,“河间府到康安也就一千余里,待你成亲时提前给你外祖家的人送信,让他们早过来几日。” 跟在父亲身边两年有余,父亲第一次问起他的外祖家,竟是为了这个。裘叔早就交代过他,父亲问起外祖家时,他该如何应对,但父亲问出的问题完全不是裘叔交待好的,这让姜凌很是无语,“儿成亲还早着呢。” “你今年十一,一晃就该成亲了。”想到自己马上要做祖父了,姜二爷不禁感叹道,“时光催人老啊——对了,你成亲后多生几个儿子,爹要挑俩顺眼的,跟爹姓。” 姜凌…… “父亲不是说给妹妹招赘么?” 姜二爷白了儿子一眼,“六月怀胎一朝分娩,都是很辛苦的事,留儿生一个就够了。” 确实是这样,姜凌点头应下,“好。” 被二爷和少爷的对话震到的姜猴儿,一不留神,把桔子皮的汁液溅进了眼睛里,顿时泪流满面。姜二爷扫了这厮一眼,骂道,“笨手笨脚的,爷要你何用,还不快去洗洗。” “是。”姜猴儿放下桔子皮,揉着眼睛跑出屋,差点撞倒跑过来的六姑娘。 姜留虽然是个小胖丫,但动作却是极为利索的,她脚一转就避开了哭鼻子的姜猴儿,奔进了爹爹屋里,“爹爹,哥哥你回来了?” 正拿着桔子打算剥的姜凌立刻把桔子放下,把旁边的椅子拉到自己身边想让妹妹坐,谁知妹妹被父亲拉了去,姜凌一阵失落,应声道,“回来了。” 姜留从爹爹掌中抽出自己的小胖手,把一个桔子塞入爹爹手中,“爹爹自己玩,我和哥哥有事商量。” “好。”姜凌立刻起身,伸手拉过妹妹。姜二爷懒洋洋地往上抛了抛桔子,“商量什么?” “大姐姐出嫁和回门那日,我们几个的分工。”姜留回道。 姜慕容出嫁时,会有不少宾客登门。外院男宾中大人交由姜二爷哥仨招待,少年要由姜家儿郎们接待;来内宅的女宾亦是要分出老少。看着小闺女拉着儿子跑了,姜二爷也伸伸懒腰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去前院找老管,问他侄女出嫁那日,给自己安排了什么差事。 老管家乐呵呵的,“老奴没给您安排具体的差事,到时哪忙不过来需要帮忙,老奴再让人去请您。到时您出来了往跟前一站,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这很合姜二爷的心意,“甚好。” 内院,姜家儿郎和姜家姑娘们凑在一处,也在商量这件事儿。姜大郎摊开一张大纸,与弟弟妹妹们道,“这是大姐成亲时要来的宾客,咱们今日把会跟来的各府姑娘、公子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不对付写清楚,然后分好谁负责招待哪一拨,省得到时闹出岔子。” 众人点头,姜三郎摩拳擦掌道,“大哥,咱们是不是该先商量堵门要喜钱的事?” 这个也很重要,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姜大郎。姜大郎抬手咳嗽一声,一本正经道,“先把小事商量好,再说大事。” “好——”众弟弟妹妹齐声应了。 随后众人围着名单叽叽喳喳了半天,由姜慕筝持笔写下数张纸条,每个人分了一张,上边记录着该由他们招待的人员姓名。 看着小四郎手里的名单,唯一没分到纸条的姜留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歧视,鼓着腮帮子问道,“大哥,留儿该干什么?” 姜大郎笑道,“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差事,只有六妹才能做。” “什么差事?”姜留挺起小胖腰,眼巴巴盯着大哥。 姜大郎一脸认真地道,“到时哪出我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会派人告诉六妹。六妹立刻去前院把二叔找来,请他即刻前来支援。只要二叔来了,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 姜留用力点了一下小脑袋,“二姐姐,你也把这个差事写在纸条上吧。” 姜慕筝抿嘴笑着给六妹写了张最大的纸条,双手递给她,“兹事体大,六妹请接条。” “好。”姜留跳下凳子,伸双手庄重接下纸条,心中升起“爹得在手,天下我有”的自豪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2章 女宾 在姜家人忙乱而紧张的准备中,十月二十日终于到了。这一日,姜家长房长女姜慕容出嫁,自姜槐成亲后十余年没办过喜事的姜家,处处洋溢着喜气。在府中避难的黎青被送去了西城兵马司衙门,派专门人保护着。府内能腾出住人或招待宾客的房子都腾了出来,布置一新,各处院落打扫得一根草屑也无,东西码放得整整齐齐,处处贴满了喜字。 平日只管靠在墙边晒太阳打瞌睡的老管家,穿上新衣戴上新帽,一夜之间似乎年轻了十几岁,他弯腰将墙边的几块青砖摆正,然后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一脸严肃地把二儿子姜明叫过来,“吉星高照。时辰差不多了,命各处厨房烧热水,起火做饭。” “是。”姜明应下又叮嘱他爹,“地上起霜了,爹走路时当心着脚下。” 老管家点头,又转头叫过负责洒扫的管事,“吉星高照。今儿寒气重,吩咐下去,打扫庭院时不能往道上泼水,一点也不行。待会儿开正门时,先用布把水吸干静。” “是。”管事立刻转身去传话。 在前院转了一圈见无事了,老管家整了整衣裳,向内走到三进院时,便遇到了二爷,老管家站住给二爷行礼,“吉星高照,二爷起了?” 老人家一句话,便将姜二爷拉回了自己成亲的那天早上。这是祖父当年留下的规矩,家有喜事逢人便要道喜,当年他成亲时,老管家在院前候着,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姜二爷抬手扶住老人家的胳膊,“吉星高照。厚叔几时起的?” 老管家咧开缺了牙的嘴呵呵笑着,“人老觉少,老奴寅正就起来了,二爷这身衣裳真好看。” “爷哪身衣裳不好看?” “都好看。”老管家乐呵呵,“姑爷这会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因姜慕容从康安城出嫁后,当日傍晚便要赶到三十里外的太康拜堂。李家天不亮时就会启程往康安赶,巳时便要赶到姜家门口迎亲,姜慕容午正便要出门,容不得一刻耽搁。所以天还没亮,姜家各院房中的灯便陆续亮了起来。 姜留被奶娘唤醒,穿上被烘得热腾腾的衣裳,用温水净面梳好头后,踏着鸡鸣声赶到北院,陪着大姐姐用她出嫁前最后一顿早膳。饭后姜家大开大门不过半刻钟,给姜慕容送嫁的柴四夫人和卢夫人便到了。 在前院探听消息的小丫鬟跑了回来,“吉星高照。柴大少爷、八少爷、九姑娘、卢家三位少爷、表少爷、两位卢姑娘都来了。” 其他人倒还好,姜慕容瞪眼问,“卢家表少爷是哪个?” “肖庆华肖少爷。” 姜家五姐妹同时皱起眉,姜慕容吩咐道,“盯紧了他。” “是。”小丫鬟跑了出去。姜慕锦带着脸上的小梨窝站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 负责招待卢家姑娘的是姜慕锦,招待柴家姑娘的是姜慕燕。姐妹们站起身,往外迎去。 姜家姐妹刚将柴、卢两家姑娘引走,小丫鬟又跑了来,“胡家姑娘到了。” 姜留皱眉,“夔州知府胡夫人和胡姑娘到了。” 姜留和姜慕筝面面相觑,这胡家可不在受邀之列,他们跑来凑什么热闹?姜慕筝站起身,“我去吧。” “二姐姐有差事在身,留儿去。”姜留跳起来,随着小丫鬟赶往北院。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北院堂屋内已是宾客满座,欢声笑语一片了。粉嫩嫩的小姜留一进来,引得各府夫人们争相夸赞。 姜留给众人一一行礼,站到了胡夫人面前。大伯母陈氏笑着道,“这是夔州知府家的胡夫人和春桃姐姐。” 姜留规规矩矩地行了福礼,胡夫人夸奖几句后,姜留便到了胡春桃面前,“胡姐姐好。” 胡春桃含蓄而有礼地笑着,“留儿妹妹。” 姜留拉住她的手,“姐姐要不要跟留儿去玩?方才来了好几位姐姐,她们都在东院花厅呢。” 胡夫人回眸警告的看了女儿一眼,才笑容温和地道,“去跟妹妹玩吧,莫乱跑。” 胡春桃跟着姜留出了屋门,顿时松了一口气,主动赞道,“留儿妹妹,你长得好漂亮。”跟你爹好像哦。 姜留抬头笑道,“姐姐长的也很美,看到姐姐,我就觉得像是看到了天上的仙女。” 仙女跟谪仙很般配呢,胡春桃想到入府时瞧见的姜二爷,脸又忍不住红了,满眼激动地道,“留儿妹妹,我觉得你家的院墙好漂亮,姐姐可以多看看么?” 她们是来给大姐送嫁的,自己邀她去东院花厅见大姐,她却要四处转悠看院墙?姜留含笑点头,“好呀。” 胡春桃说是看墙,眼睛却总往人多的地方瞟,半晌也不见姜二爷进来,她便心急了,想引着姜留往外院走,“留儿妹妹,那边的院墙颜色是如何调配的?好生别致。” 她是女眷,引她去外院便是自己这个主人的错了,姜留歪着小脑袋笑道,“那是砂陶棕色,花园墙上刷的也是这个颜色,留儿带姐姐去看。” 说罢,姜留转身便往内宅花园走去。 “不用去花园,这边多近啊!”胡春桃拉住姜留,谁知她扯得急了,一下扯开了姜留上身穿的滚毛边交领襦袄的系带,露出她里边穿的粉红里衣。胡春桃啊的一声,连忙蹲下帮姜留整理衣裳,“姐姐不是故意的,留儿可伤到了?” “是留儿的衣裳带子没系好,不敢劳烦姐姐。”姜留自己将左腋下的系带系禁,然后笑不答眼底地问,“那边是外院,端茶送水的仆从甚多,姐姐还要去么?” 姜留问完,却见胡春桃两眼直愣愣盯着前方,她也转头看过去,见爹爹引着雅正夫人进来了。也是赶巧,爹爹身上佛头青色素面杭绸鹤氅,与雅正夫人身上穿的雨过天青色亮缎对襟褙子,看起来异常和谐,气质出尘的两人面上都带着笑,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因在招呼女客,姜留并未上前,只在原地福了福身,雅正夫人微微颔首,笑着随姜二爷向后院走去。她们过去后,姜留便听胡春桃咬牙切齿地问道,“留儿妹妹,方才那位夫人是?” “那是我们的恩师,康安城雅观琴行之主雅正夫人。”姜留介绍道。 胡春桃握紧拳头,“她与你爹爹很熟么?” 这么大的醋味?姜留回眸抬头看了胡春桃一眼,在她脸上看到了明显的怒容。 假装不好意思地扑进祖母怀里,引来一片笑声。姜老夫人也笑得合不拢嘴,指着旁边穿着对襟半袖袄裙的胡春桃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3章 邵承允 看到胡春桃这模样,姜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姑娘是冲着她的爹爹来的。姜留暗暗将她列入拒绝交往的黑名单后,笑吟吟地道,“姐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今日登门的都是我家的贵客,我们怎么会不熟呢?” 她央求了父母很久,又打扮得这么漂亮来了姜家,姜二爷竟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瞪着身边的老女人看,让胡春桃委屈又生气。这若是在夔州,她早就冲上去拉住姜二爷质问他了,可这里是康安城,处处要讲规矩,她还没跟姜二爷订亲呢,什么也不能做。 但什么也不做真得好难受!胡春桃提起裙子,向前快步追了过去。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裙子跑是很不大家闺秀的动作,姜留看着前边奔跑的粉化绣花鞋摇摇头,倒背小手慢慢跟了回去。 待她走进北院,便听到了比她刚才来时大了一倍的笑声和称赞声,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声音是冲着谁的。 姜留从侧门进去绕到屏风后,透过屏风的缝隙查看堂屋内的情形。最引姜留注意的不是低着头时不时偷看她爹的胡春桃,而是胡夫人皮笑肉不笑的假脸。胡夫人这表情,是对雅正夫人有意见还是对她爹有意见? 姜留见胡春桃没有再出来的意思,便派了个小丫头盯着她,自己跑去找姐姐们。东院里,姐姐们已经忙地团团转了。 柴四夫人和卢夫人正与伯母陈氏商量着去太康时应注意事项,姑娘们围着大姐姐说笑祝福,姐姐们忙着招呼宾客。姜留还未找到能落脚的地方,芹青便快步走了过来,“六姑娘,外院有贵客到,大少爷让您去北院请二爷。” 活来了!姜留立刻跑去北院,进屋将被女人们团团缠住的爹爹脱出来,推回前院。还不等她回到东院,又有小厮过来传话,“六姑娘,升平坊青芽巷王家大夫人、二姑娘到了,三夫人请您或三姑娘去垂花门迎一迎。” 王家来客应该是姐姐招待,但姐姐在东院里招待嘉顺王府和杜阁老府等府内来的嫡女们,姜留便道,“书秋、芹白,跟本姑娘去迎客。” “是。”两个丫鬟立刻跟上。 “你们家真是的,竟让你一个小娃娃过来迎客,你伯母呢?”王大夫人孔氏为了掩盖肥胖的身躯,在袄裙外罩了一件披风,虽然遮住了肚子,却显得更没脖子了。 伯母在东院,三婶大着肚子还待在前院厢房内指挥,府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嬷嬷轮流着在府门前迎客,姑姑跑前跑后地不停脚,王家来了人是找奶娘和二管家送进来的。论礼数,已经比王幽影出嫁时王家做得好多了。姜留心中呵呵,笑眯眯地问,“舅母,留儿记性不好。大姐姐出嫁那日我和姐姐过去送亲,是谁迎的我们来着?” 孔氏哼了一声,“你姐呢?” “我姐奔交待了若舅母来时,立刻让人送信过来迎您的,不过留儿比姐姐更想迎舅母和二表姐,便将人截住了。舅母看到留儿惊喜不惊喜?”姜留笑得格外开心。 孔氏抽了抽嘴角,“你祖母那里都有谁?” “好些人呢,舅母和二表姐这边请,咱们边走边说。”今日大姐成亲,王家是娘亲的娘家人,姜留客客气气地招待着。将孔氏迎入北院后,姜留发现她很快与胡夫人凑成了一堆,看模样好似彼此之间非常熟悉。 她不用自己招呼,姜留便因着二表姐王幽菡去东院,交给三姐招呼着。刚吃了两片点心,又被芹青拉去找爹爹回前院。正忙得团团转时,姜真跑了来,“六姑娘,大姑爷到会嘉坊了!” 这么快就到时辰了?姜留立刻放下收边所有的事,飞奔回东院找五姐姐,“大姐夫要来了!” 姜慕锦也跳了起来,“快,咱们快去堵门!” 各府来送亲的十岁以下的小姑娘们闻言,放下手里的糖果点心,跟着姜家小姐妹往外跑。刚跑到二进门处把垂花门关上,便听门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前来迎亲的太康李家二少爷李正秋到了。 他面对的第一个难关,是三郎他们堵住的大门。姜留和五姐站在垂花门内,激动地等待着。 大门外,李正秋发了一圈喜钱,对上两个对子又吟诗两首后,终于进了岳丈家的大门,被众人簇拥着到了二门。 一个陪着李正秋前来迎亲的白面清秀书生抬手叩门,笑着高声喊道,“太康李家李正秋前来迎娶姜家大姑娘,请诸位姐姐大开方便之门。” 紧闭的垂花门内笑做一团,姜慕锦大声喊道,“你羞不羞,哪个是你姐姐!” “你们都是姐姐,赛天仙的姐姐。”少年笑嘻嘻地回话。 这声音喊着十足的喜气,姜留听了都跟着笑了起来,跟着姐姐喊道,“若要娶我家大姐姐,你们得对得上大姐姐出的对子!” “小姐姐请讲。”外边少年喊道。 “好——”姜留喊罢,旁边的拿着上联的姜家东邻的小姑娘郭语婉便高声读道,“江天暮雨蒙蒙,千山掩真容。” 这上联里含着姜慕容的名字,李正秋眉眼带笑地高声回道,“李桃正灼夭夭,三秋盈硕果。” 嗯……对的不算好,但也算对上了。咋办?姜留望向五姐姐。姜慕锦笑嘻嘻地喊道,“姐夫耍赖皮!” 门外的少年高声喊道,“那姐姐们指出来,我表哥何处对的不妥?” 这个…… 半文盲姜留和姜慕锦对对眼神,好吧,下一题,“姐夫,我大姐姐喜欢听曲儿,姐夫高声唱吧,唱到我大姐姐满意了,门就开了。” 此处离着姜慕容的闺房还有十万八千里,任他唱破嗓子,她也听不见。李正秋转头看表弟邵承允,“表弟,看你的了。” 邵承允点头,抬手从腰间取出一只竹箫,高声喊道,“门内的诸位妹妹,在下替表哥吹奏一曲,若能引来鸟儿衔花入院,诸位妹妹可否开门?” 这可是个稀罕。门内的小姑娘们一对眼神,齐声喊道,“好——”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4章 年轻时的梦啊 不只门内的姑娘们觉得稀罕,垂花门外的男宾也觉得新鲜。只见李正秋的表弟邵承允吹响竹箫后,跟着来迎亲的小厮将手中罩住鸟笼的黑布拉开,笼内竟是一双漂亮的绿鹦鹉。小厮打开鸟笼后,绿鹦鹉扑棱翅膀飞出来围着邵承允转了几圈,便落在他的肩膀上。 姜二爷立刻被这对鹦鹉吸引了,凑到最前边看着。 邵承允弹奏完一曲后,李正秋将两朵几可乱真的木芙蓉递过来。邵承允吹了声口哨,两只鹦鹉便叼起木芙蓉,随后,邵承允扔了一所花过墙,又吹起竹箫。两只鹦鹉竟衔着花儿,过墙而去。 “哇——”姜二爷惊叹一声,拍掌赞道,“妙啊!” 鹦鹉衔花过墙,墙那边的小姑娘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待墙那边又喊开门时,姜慕锦和姜留把门拉开,两只鹦鹉扑棱棱地飞过去,落在吹箫少年的肩膀上。少年引回鹦鹉后收了箫,笑着拱手,“各位妹妹,承让。” 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众人的目光落在身着宝石蓝团花束腰裰衣的少年身上,满是赞叹。人美、箫声美、鹦鹉更美,这是谁?姐夫从哪找来的? 垂花门开了后,李正秋被引去拜见姜家长辈,然后内外院开席饮宴。席间,吹箫的少年成了众人热议的对象。姜留知道了他名叫邵承允,是大姐夫的表弟,今年十二岁。 “他好有本事。”郭语婉感叹道。 姜留也道,“好想问他怎么训的鹦鹉,太厉害了。” “放心,三哥和四弟会问清楚的。”姜慕锦笑出了两个的梨涡,“也不晓得他的鹦鹉是公是母,若能孵出小鹦鹉来,咱们要一对儿就好了。” 姜慕燕见妹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便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注意言行举止。姜留立刻拉了拉五姐姐的衣袖,几个小家伙缩了缩脖子,咯咯笑了起来。 饭后,姜慕容便要出嫁了。姜家长辈齐聚北院,身着青色嫁衣,手持却礼扇的姜慕容被人扶进正堂后,姜老夫人还未开始说话,陈氏的眼泪便刷地落了下来。 新娘哭嫁环节,开始了。 姜慕容哭着舍不得家,陈氏哭着舍不得女儿,姜老夫人也垂泪,本以为自己会哭不出来的姜留想到与大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眼泪也掉了下来。 姜家女人们哭做一团,姜松也红了眼圈,宾客们上前劝了三次,众人才强忍住悲声。同样红着眼圈的姜大郎背起姐姐,送她出家门,众人也跟到大门前,看着姜慕容上了马车。 鞭炮声中,李正秋骑马在前,姜槐、姜大郎、姜凌和绍兴陈家赶过来的姜慕容的表哥骑马护在马车四角,新娘姜慕容乘马车出柿丰巷,走上了她人生的下一站。在她身后是长长的送车车队,每一车都是娘家对她的爱和不舍。 望着车队远去后,众宾客返回府中稍作,便先后告辞了。送走最后一波宾客后,姜家四姐妹摊在一块,都累惨了。 姜慕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累啊,我想睡觉。” 姜慕筝道,“咱们先去北院看祖母有何吩咐再睡。” “北院不必去了,你们的祖母说让你们回去歇息,有什么事情待睡醒了再说。”正说着,怀孕已有七月的闫氏被丫鬟婆子搀扶着走了出来,脸上是掩不住的倦色。 四姐妹立刻站起来迎过去,年纪最大的姜慕筝扶住三婶的胳膊,“三婶您先坐,筝儿去叫小厮抬您回去歇息。” 闫氏笑了,“我一直坐着,正好趁这个机会走几步。今日辛苦的是你们的姑姑和你们四个,你们跑前跑后的,都累坏了吧?” 四姐妹齐齐摇头,“不累——” “才怪!”闫氏点着姜留的小脑袋道,“留儿的眼神都发直了,快去睡吧。” “好。”姜留习惯了午睡,这会儿真困得厉害,她笑嘻嘻地跟在二姐姐身后,送了三婶和五姐姐回西外院。还不等二姐姐说话,姜留便道,“东院里正在收拾东西,二姐姐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在西院歪会儿吧?” 姜慕燕也道,“是啊二姐,你在这边睡吧。” 姜慕筝知道妹妹们是好心,但她若不回去,嫡母一定会挑理的,“大姐走了,我再不回去,母亲更伤心了。你们回去睡吧,我去看看母亲再睡。” 待她走后,姜慕燕带着妹妹回房稍事梳洗便躺在了床上,打着哈欠道,“妹妹看到没有,方才咱们送大姐出去时,肖庆华和卢二郎都盯着二姐看着。” “嗯。”姜留也打了个哈欠,姐姐一定没发现,在她盯着谁看二姐姐时,柴林桑的三哥柴林棐也盯着她看呢。 姜家人睡得正香时,延福坊奏事院内,胡夫人正向丈夫数完哪些人去了姜家送亲,感叹道,“姜家现在,比姜冕在世时风光多了。这些人看的不是奔着姜松去的,而是姜枫。” 正在练字的胡建庄不屑道,“姜枫虽没什么本事,但他如今是万岁跟前的红人,想巴结他的大有人在。” 这么多年了,胡夫人就没从丈夫嘴里听到过依据夸奖姜枫的话,康安城内这样的男人不少,但是喜欢姜枫的女子更多。胡夫人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说道,“妾身带着桃儿过去,本还想着……但妾身发现,姜二夫人的位子,快被人占下了。” “何人?” “是个教琴的琴师,名作雅正。妾身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她是苏汉青的女儿。苏汉青这人,老爷可还记得?就是咱们离京那年,出城探亲落入山涧的御史台监察御史……” 胡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丈夫的笔停在纸上,墨色浸染出一片黑色。她接着叹息道,“苏汉青夫妇死后,苏卿雅被退婚,走投无路之下自梳做了琴师,如今竟在康安闯出了名堂,她还曾进宫教公主弹琴呢。虽说模样长得……” “她要嫁给姜枫的事儿定下来了?”胡建庄沉声问道。 “还没定,不过我看两人眉来眼去的,众人都说快了,姜老夫人看意思也是赞同的。若苏卿雅能嫁给姜枫,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胡夫人的声音里,隐隐含着羡慕。嫁给姜枫,是多少康安城女子年轻时的梦啊。 胡建庄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纸上散开的墨点,右手用力,不小心折断了手中的徽笔。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5章 清理门户 姜家女人们酣睡时,姜松将二弟拉去书房,先是感慨了一番女儿出嫁的失落,然后欣慰地道,“了了容儿的终身大事,接下来便是你的了。你看咱们何时去向雅正夫人提亲?” “噗——”姜二爷没忍住,喷了大哥一脸茶。趁大哥发火前,姜二爷连忙用衣袖给大哥抹掉脸上的水珠和茶叶,陪着小心道,“这都是没影的事儿,大哥怎就说要提亲了?”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自己掏出帕子擦了擦脖子上的水,“我说有影就有影,雅正与吏部尚书丁夫人很是谈得来,要不让母亲先通过丁夫人探探雅正的口风?” 见大哥连人选都定了,姜二爷立时就急了,“别啊大哥,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弟今日送雅正去内院,是做给胡建庄的夫人看的。” 姜松点头,追问道,“胡夫人给你提的是哪家姑娘?” 姜二爷无语拍额头,“大哥,你现在越来越像母亲了。” 姜松瞪眼,“我这样是为了谁?你也不想想,像你这个岁数的还有几个没儿子的……” 见大哥又要开始唠叨,姜二爷连忙跑去关上房门,回来低声道,“大哥别生气,小弟知道你是我好,但这回大哥真的误会了。小弟与雅正夫人演这出戏给胡夫人看,是为了引蛇出洞抓住胡建庄。” 姜松停住,皱起眉头。姜二爷趁机将雅正告胡建庄谋杀父母的案子告知大哥,然后道,“府尹大人接下雅正的诉状,命小弟查清此案,还死者一个公道。但此案时隔多年,证物、证人都没了,若要查案须得从胡建庄下手,所以小弟才出此下策。” 姜松沉吟片刻,道,“胡建庄出京前,供职工部四司之水部,任水部员外郎。水部掌天下川渎、陂池之政令,以导达沟洫,堰决河渠。愚兄记得,十一年前平阳府汾河决堤,百姓伤亡过万数,工部尚书被斥,水部郎中告老,工部数位官员被裁撤,那时曹严华任屯田郎中……” “大哥,曹严华是虞部郎中,六年前因功提拔为工部侍郎,三年提提拔为工部尚书。”姜二爷纠正道,“苏汉青身为御史台检查御史,死之前正在查平阳汾河决堤一事中工部和地方官员的过失,他们夫妻死后苏家大火,起火的地方偏偏是书房。雅正查到那场火乃是人为。我让曹玉宝偷偷查了工部十年前的卷宗,发现当年胡建庄表面上与平阳汾河决堤一事无关,但当时的水部郎中年老不管事,水部的事情大都是胡建庄经手办的。” 姜松问道,“胡建庄此番回京,托的是哪个府的门路?” “左相,胡建庄是左相的门生。”姜二爷低声道,“大哥放心,小弟会注意分寸,此事绝不会牵扯到左相的。” 姜松沉吟片刻,异常慎重的与二弟道,“你也知朝中百官分为三派,康皇后的父亲护国公康忠一派,容妃之父申国公秦天野一派,这两派势均力敌,明争暗斗不止。第三派多为纯臣,对万岁忠心耿耿,这一派以左相为首。胡建庄为左相门生,他出事必定会牵扯到左相,御史台必定借机生事,纯臣最重声望,左相声望受损,最难受的就是万岁。你……诶……” 万岁对二弟极好,姜松有意让二弟放过胡建庄,以免因此引起朝堂动荡。可看着二弟明亮如初的眸子,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为官多年,姜松深知朝堂之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由善恶对错来评说的,他初入仕时的一腔热血早已凉透,个中滋味难以一两句道之。二弟入仕还不到半年,姜松不想亲手浇灭他的热血,更不想灭了他眼里的光。 他护二弟快三十年,也想一直守护下去,可今时今日的二弟,已不是他能护得住的。姜松忍不住又叹了一声,“你……” 看大哥为难成这样,姜二爷将重新烫洗好的茶盏放在大哥面前,为他斟上一杯满满的热茶,笑道,“小弟明白大哥的意思,但胡建庄不能放过,也不能由小弟去抓,小弟想让左相亲自出手,清理门户。” 想让左相清理门户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姜松倾身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为了亲自验证姜枫与苏卿雅的关系,姜家长女三朝回门之日,胡建庄带着妻女亲自登姜家的门蹭饭。 三朝回门之礼在大周又被称为拜门。两新人同至女家行拜门礼,女亲家设宴,款待新婿,引其认亲。所以,三朝回门时,席边就坐的都是女方亲戚,胡建庄与姜家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不能冒然登门。不过胡建庄采用了迂回之法,胡家在康安时与王家走动甚为频繁,胡夫人还与孔氏义结金兰,若硬攀扯,胡家也算与姜家沾亲的。 丈夫想去姜家做客,胡夫人自然是极为开心的,若能趁着机会多与姜家接触,把女儿与姜大郎的亲事定下来就更好了。 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安家,安老夫人带着孙女安灵芝也来了。给姜慕容送嫁的卢夫人,名正言顺地带着自己的女儿卢新芳和侄子肖庆华来了,不肯放弃的孔氏也把自己甚是彪悍的侄女孔梅带了来。 姜留掰着小手指头数了数,奔着大郎哥来的姑娘有五个,奔着二姐姐来的少年有三个,奔着她爹来的夫人或姑娘有九个,她爹爹比大郎哥和二姐姐的总和还高,最为抢收。 “不对!”姜慕锦把六妹妹最后一个小手指头拉直,“我大舅家的嘉如表姐是奔着二伯来的,所以二伯十个,大哥四个。” 呃……姜留看着自己胖得带窝地小手指头,异常糟心,“五姐姐,这不可能吧,你大舅母同意吗?”差着辈儿呢。 姜慕锦笑出了小梨涡,“大舅母相中的是大哥,但表姐喜欢的是二伯,她这叫做身在曹营心在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难怪闫嘉如打扮得格外稳重成熟,原来是奔着她爹来的。姜留正觉得不知该怎么吐槽时,便见爹爹踏入小园中,将别人快吹成流浪汉的初冬寒风,对爹爹却一反常态地温柔,将他吹得飘飘若仙。姜留正羡慕嫉妒恨时,被五姐姐捅了几下子。 “快看!” 姜留转头看向园子里齐刷刷盯着她爹的众家姑娘,和坐在主位脸色难看的大伯母,不该该做什么表情。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6章 新婚燕尔 其实想一想,这件事也很好理解。 爹爹虽是丧妻还有仨娃儿,但他是康安成最好看的男子,是新科进士二甲第一名,风头正盛。再加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虽然只是六品,但却是手握实权的肥差,这些条件凑在一起,很难不令人心动。 十六岁的大郎哥虽青春年少,但他还在国子监读书,未来有很多可能但也有很多不确定性,所以与爹爹比起来,他的优势并不明显。 姜留看着爹爹奔着自己来了,便站起来迎了过去。姜二爷将小闺女拉到一边,非常认真地跟她讲道,“留儿,爹爹这里有件事要你去办。” “爹爹尽管吩咐。”姜留也认真起来。 姜二爷低声道,“胡夫人和胡春桃可认得?” “认得。”姜留点头。 “若她们向你问起为父与雅正夫人的关系,你要说得含糊一些,让她们误以为爹爹要娶她,可知道该怎么说?” “知道。”姜留用力点了下小脑袋,又踮起小脚,凑到爹爹耳边问,“爹爹要娶夫人吗?” “不娶。”姜二爷答得斩钉截铁。 果然如此,姜留小声道,“其实夫人很不错。”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才几岁,少管大人的事。” 不让我管大人的事,却让我去替你糊弄人。姜留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见哥哥来了,便快步跑了过去。姜凌把手里包着油纸的点心送给妹妹,“这是刚送过来的栗云糕,还热乎呢。” “谢谢哥。”姜留接过来咬了一口,一脸陶醉。 看妹妹吃东西是件很享受的事,因为她吃什么都香香的,让人觉得很有食欲。姜凌看了一会儿,才道,“邵承允还记得么?” 姜留点头,“太记得了。” “他也会跟着大姐回来,如果他要跟你或三姐一起玩,你们避着些。”姜凌叮嘱道。 “为什么?” 姜凌小声道,“他父亲有六个小妾,家里有一堆庶弟庶妹,乱得很。” 姜留点头,“他家一定很有钱。” “他父亲是太康的富商,做船运和丝绸生意,所以邵承允手里有很多新鲜的小玩意儿。妹妹一定不会被他用稀罕玩意儿哄骗走的,对吧?”姜凌心里很担忧,但面上却装得对妹妹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姜留用力点头,“哥你放心,姐姐和五姐姐也不会被他哄骗的。” 兄妹俩正说着话,有丫鬟前来送信,“大姑娘和大姑爷回来了!” 姜凌立刻给妹妹擦去嘴边的糕点渣渣,拉着她向外走去。待他们赶到门口,正赶上梳了妇人髻的大姐被姐夫扶下车,两人虽没什么亲昵的动作,但姜留还是看出了他们之间的甜蜜。 “这大概就是新婚燕尔吧……”姜留感慨道。 站在她身边的姜慕燕身子一颤,问妹妹,“妹妹说什么?” “新婚燕尔,姐姐……” 还不等姜留说完,姜慕燕便捂住了她的嘴,严肃道,“不可乱讲,这话说谁告诉你的?” 嗯?她胡说啥了?姜留很是不解。姜凌拉住妹妹的手,对姜慕燕道,“妹妹还小,你莫吓着她。你先跟着大姐他们进去,我跟妹妹讲。” 姜慕燕有任务在身,只得将妹妹交给姜凌,快步跟上了大姐姐和姐夫。 姜凌拉着妹妹慢慢落到人群后,径直把她带去了外院书房,命姜财和书秋在外边守好门户,才问道,“妹妹,‘新昏宴尔’这个词,是谁告诉你的?” 通过哥哥姐姐一系列的举动,姜留已经感觉到“新婚燕尔”在大周不是个好词儿,既然不是好词,那就得甩锅,姜留装得老老实实地道,“留儿前些日子去王家给大表姐送嫁,听房里的姐姐们说的。哥哥,这样说有什么不对么?” 不应该啊,后世都是这么说啊。 原来是在王家听来的,本以为有人要害妹妹的姜凌心稍稍放下,不过他对王家的厌恶又深了一层。见妹妹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姜凌便转身将《诗经》从书架上取下来,翻到《诗经·邶风·谷风》一页,指给妹妹看,“这不怪你,你还小,没读过这些。” 虽说来了三年,她也认得了不少字,但对于竖排、繁体、没有标点符号的晦涩诗经,姜留看见还是觉得脑袋疼,干脆直接问道,“哥,这篇是什么意思?” 姜凌给妹妹解释道,“是一被丈夫休弃的女子斥责丈夫无情,诉说自己的怨恨悲苦。你看这三句:‘宴尔新昏,如兄如弟。宴尔新昏,不我屑以。宴尔新昏,以我御穷。’是说休弃她的丈夫又娶了新妇,用着她的钱,过得逍遥快活,对她不屑一顾。” oc……姜留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姜凌合上书问妹妹,“妹妹,大姐刚成婚,你能对她说新昏宴尔么?” 姜留用力摇头,当然不能。人家刚结婚,你就跟人家说,祝你被你老公休了,然后你老公再娶个老婆,花着你的嫁妆,过的逍遥快活…… 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为啥这么个词,后世会变成形容新婚快乐的意思呢?姜留很是后怕,还好她没在给大姐姐和大表姐成亲时,把这词当祝福语送出去。 见到妹妹这么快就了解了其中的猫腻,姜凌感到很是欣慰,接着道,“王幽影成亲时有人祝她新昏宴尔,是盼着她被丈夫休弃,其用心尤为歹毒。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王家那样,才会招来那样的亲朋。” 呃……姜留觉得自己被哥哥无意之间内涵了一把,偏还无法反驳。不行,她得多读几本书,大周常识还是得懂,否则以后肯定少不了闹笑话。 姜凌拉起她的手,“没事儿了,咱们去北院,等开席时妹妹可以离王家人远些,免得又污了耳朵。” 待两人赶到北院时,姜慕容和李正秋已拜过长辈,正在给同辈弟妹们发见面礼,他俩来得刚刚好。 姜凌领着妹妹上前,跟着众人叫了声“姐夫”。 李正秋含笑给他们每人一个荷包,姜留握在手里,感觉里边是个圆形玉佩。 待李正秋被请去外院,姜慕容被大伯母拉去说悄悄话时,姜留打开荷包,发现里边竟是一个十二生肖黄金镶玉佩,她属羊,所以玉佩内是一只脚踩福字的羊。 姜留转头看,发现他们兄妹几个都被这礼物震住了。 大姐夫出手,真是太……阔了! 你们新婚多快乐,不知怜惜我心痛。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7章 纳妾 “府里的弟弟妹妹,每人一块金镶玉的十二生肖玉佩,其他亲戚每人四个银质十二生肖挂坠,这见面礼把你妹妹们都吓到了。等她们成亲时若拿不出这样的见面礼,会被人笑话的。”陈氏眉飞色舞地念叨着,“你二妹和五妹是不成了,且看燕儿和留儿的吧。” 夫君替她在家人面前做脸,姜慕容很开心,却也不喜欢听母亲这么说,“娘别说这个,见面礼就是个心意而已,多多少少大家都不会挑理的。” 陈氏哼了一声,“那也是多了比少了好看!你和正秋圆房了吧?” 姜慕容的脸刷就红了,不依地转开身子,跺脚羞道,“娘!” 陈氏是过来人,一看女儿这模样就知道是成了,“这是最正经的事,娘问问怎么了?娘跟你说,你要抓住正秋的心,就得……” “娘!”姜慕容羞得脸都要冒烟了,“娘说过很多遍,女儿都记着呢,你别说了。” “娘不是要跟你说闺房的事,而是纳妾。” 陈氏一句话,姜慕容脸上的红色便退了不少,低头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娘,正秋他答应过女儿不纳妾的。” “男人都这么说,就算他不想纳妾,你婆婆也不会让他守着你一个人过日子。等你们到了绍兴,你婆婆肯定会往你们院里塞人,与其等着她塞,还不如你挑两个听话的。”陈氏握住女儿的手,叮嘱道,“青梅就不错,她伺候了你十年,稳重忠厚,模样也不算丑……” “娘……”想到丈夫会有妾室,会与别的女人生孩子,姜慕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撕开了,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女儿不想听这些。” 陈氏楼主女儿,就算心疼女儿也没法子,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娘是过来人,娘知道这是什滋味儿。不是让你现在就安排,可十一月底你就要启程去绍兴了,娘现在不说,什么时候跟你说?你现在最最重要的,是尽快怀孕生子,只要你生下儿子养大了,任正秋再纳多少妾,她们也休想踩到你头上去。” “当年娘就跟你一样傻傻地相信你爹不会纳妾,才没给他安排,可太夫人把张英娥送过来,你爹不还是得收么?”那会儿陈氏刚生下大郎,太夫人就往丈夫房里塞女人,陈氏气得天天哭,可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英娥生下二郎和姜慕筝,一点法子也没有。好不容易熬过了那几年,婆婆又给丈夫送过来一个年轻貌美的邱穗儿,小了陈氏十几岁! 不过现在陈氏看开了,她给丈夫生了两儿一女,她是丈夫的结发妻,将来丈夫房里不管添多少人,都得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她们生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庶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陈氏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就像她小时候那样,“容儿,你得早做安排……” 陈氏母女从房里出来时,眼睛都红红的。开席时,姜留看着大姐姐都有点儿强颜欢笑的样子,跟初进门时大不相同。待到用完饭,姜慕锦和姜留便想着法子逗大姐姐开心。 姜慕容被妹妹们逗笑了,拉着姜留一顿揉捏,然后感叹道,“咱们留儿命最好,有二叔疼着,还有姜凌护着,将来谁也不敢欺负你……” 怎扯到这个了?姜留笑眯眯地道,“留儿有的,姐姐们都有,如果谁敢欺负姐姐们,咱们家里人绝不会饶了他的!” 不大一会儿,景秀过来请姜慕容去北院,姜留想着爹爹交待她的任务,便找了个借口独自到花园里溜达。不大一会儿,她果然遇到了胡夫人和大舅母。 大舅母急吼吼地问,“留儿,你大郎哥呢?” 姜留摇头,“应该在前院陪着姐夫吧。” 孔氏挪着胖大的身躯走后,胡夫人亲热地拉起姜留的小手,“留儿真是玉雕的小人儿,舅母怎么看怎么喜欢,留儿陪舅母去那边坐坐?” “好。”姜留乖乖点头,被胡夫人拉到了几丛紫竹旁边的竹椅上。 胡夫人东拉西扯问了几句话,便道,“留儿,跟着雅正夫人学琴好不好?舅母也想让你春桃姐姐跟着夫人学呢。” 姜留点头,“好。” “怎么个好法?”胡夫人追问。 姜留装作想了想,答道,“夫人弹得非常好,连皇后都夸奖呢。夫人脾气也好,从不会生气、骂人、打手板。祖母说,我们姐妹能跟着夫人学琴是福气,要好好学。” “夫人竟这样好么?”胡夫人笑着问道,“那你父亲呢,他也觉得夫人很好么?” “嗯,父亲也这么说。”姜留美滋滋地伸出莲藕般得小胳膊,炫耀道,“留儿几个月前被贼人抓住伤了胳膊,夫人把皇后娘娘赏给她的药膏给留儿抹。舅母你看,是不是一点也没留疤?” “是呢。”胡夫人捏着她肉乎乎的小胳膊,笑道,“雅正夫人待留儿真好,留儿要好好学琴,莫辜负了夫人的一片苦心。” “好——”姜留拉着长长地调子应了,“不过夫人说,就算留儿学不好琴,她也喜欢留儿。” “哦?这是为何?” “因为夫人说留儿长得漂亮。” 胡夫人…… 前院里,胡建庄也旁敲侧击地与姜枫谈论风月。还不等他引入正题,一个尖嘴缩腮的下人便过来,在姜枫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姜枫听了后,明亮的眸子添了几分喜色,立刻站起来,“胡大哥,小弟有点事儿,去去便来。” “二弟请便。”胡建庄看着姜枫快步向内院,随着垂花门边上等候的道姑打扮女子走了。 胡家小厮在胡建庄二边低声道,“大人,那小道姑便是雅正的入室弟子。” 看来是苏卿雅让她来寻姜枫的,胡建庄渐渐握紧了茶杯。回康安在城外遇苏卿雅那次,她眼里藏不住的恨意,胡建庄看得清清楚楚。虽然胡建庄很肯定把苏汉青搜集到的物证都烧了,但也保不准苏汉青在世时跟苏卿雅说过什么,才让她对自己起了怀疑。 若是苏卿雅嫁给了姜枫,必定会让姜枫为她父母报仇。姜枫是万岁跟前的红人,胡建庄知道自己跟他对上,毫无胜算。 胡建庄手指关节泛白,被他紧握的茶杯中,荡起一圈圈破碎的细纹。没有胜算,那边抹掉这种可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8章 入瓮 姜慕容随着丈夫出城回太康后,姜家的宾客也散了,胡建庄领着夫人与女儿回奏事院。胡夫人抱怨道,“老爷,这两日咱们就买处院子住下吧,住在奏事院里总有诸多不便。” 胡建庄心事重重,随口道,“此事夫人做主便是。” 胡夫人兴冲冲地道,“咱们在西城转转吧,除了北城外,康安最好的地方就是西城了。西城街道干净,治安也好。姜枫实在是太有本事了!” 胡春桃鼓起腮帮子,“娘,女儿看到姜谪仙跟雅正夫人立在花园里,有说有笑地说了好久的话!” 胡夫人还没说话,胡建庄便斥责女儿道,“非礼勿视,你的规矩呢?爹娘怎么教你的?” 胡春桃鼓起腮帮子,赌气转头望着马车外不吭声。 待回到奏事院,胡夫人与丈夫道,“依妾身看,雅正与姜枫的亲事,应该是不离十了。老爷,妾身想去拜访雅正夫人,请她教春桃弹琴。等她嫁给姜枫后必定不会再出来教琴,春桃与她有师徒情分在,以后也好去姜家走动。盯着姜家大郎的,可不止咱们一家……” 胡建庄往常是没耐心听夫人念叨这些事的,不过今日他却听得格外认真,“此事宜早不宜迟,夫人尽快给雅正夫人下帖,带着春桃登门拜访。既然她在康安城有些名声,想必会拿着架子,夫人少不得要多去几回。” 胡夫人笑着,“有本事的人都架子大,这么多年了,老爷还不相信妾身的本事么,你瞪着瞧好吧。” 雅正收到胡夫人的帖子后,激动得双手缠斗,立刻让人给姜二爷送信。 姜二爷得到消息后,呵呵笑了两声,“胡建庄沉不住气了,加派人手保护雅正夫人,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大人的意思是,他会让他夫人动手?不能吧?”被派去暗中保护雅正夫人的冯子瑞一脸不信。 蠢!姜二爷摇头,“他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让他夫人去拜访雅正夫人,好为他自己洗刷嫌疑。” 冯子瑞恍然大悟,“大人,用道理啊!属下这就派人去盯着他!” 姜二爷怕冯子瑞的人不牢靠,决定增派人手,“爷让卢定云和呼延图跟你一起行动,一定要捉活的。” “是!”冯子瑞挺直腰杆,“大人等着瞧好吧!” 这个“好”来得很快。 十月二十九日,姜慕容出嫁九朝,姜家派人去太康家送酒饭煖女,并接姜慕容回来小住两日。姜慕容进家门不久,呼延图便跑回来了,笑得极为猥琐地道,“二爷,某把胡建庄家派去的人逮住了!” 姜二爷立刻站了起来,“是什么人?” 呼延图邀功道,“冯子瑞说是胡建庄的马夫,这小子工夫可不弱,如果不是某和老卢,就让他跑了。” “干得好!”筹谋月余终于有了进展,姜二爷眉飞色舞,“把你的脸收拾干净,爷过两日有空了,带你去吃酒!” “多谢二爷!”胡子邋遢的呼延图美滋滋地褪下。 人抓住了,自然是要审问的。姜二爷不善此道,但他手下有能人,“让贺道斌、周其武和瞿伦学一起上,就算是扒层皮,今晚也要给爷撬开马夫的嘴!” “是!” 姜宝刚出门,前院的管事便来传信,“二爷,夔州知府胡大人来访。” 该抓的人已经抓了,姜二爷可没心思再去看他的丑脸,便随口吩咐道,“爷没工夫见他,让厚叔待客,一定要招待好了。” 管事一听就乐了,“小人明白。” 派去杀苏卿雅的胡章没回来,去姜枫又被老得话都听不明白的老管家折腾得精疲力尽后,胡建庄敏锐的觉察到事情要不妙了。他回到奏事院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转了几圈,便停住了。遇事不能慌,越到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前思后想之后,如今也只能去求恩师了。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睡的胡建庄早早便起来了,收拾利索后出门去拜见恩师左相尹骞。谁知他刚出门,便被奏事院的厨娘泼了一身脏水!胡建庄斥骂厨娘一顿回房沐浴更衣再出门,上车还未走出延福坊,马车又坏了! 胡建庄意识到不妙,立刻弃车骑马赶往北城太傅府。这次他的运气还算好,恩师在家中还未出门。进入太傅府见到恩师,还没等他将酝酿了一晚的话讲出口,被被恩师扔了一脸的供状。 见恩师垂眸不语,胡建庄只得捡起几张供状看了一遍,随后一脸无辜地跪爬几步到恩师膝前,“恩师,学生冤枉啊。学生……” “前水部郎中潘叶明已亲口承认,十二年前修平阳府汾河河堤的差事是你经办的。只这一件案子,足矣断了你的仕途。”尹骞平静地问,“苏汉青是不是你杀的?” 胡建庄握紧供状,直视着恩师已然昏花的眼睛道,“不是。” 人老成精,尹骞为官数十载,当然能看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不急不缓地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因便有果。便是你不认此事,姜枫也可派人去夔州查你这几年的功过是非,你信不信他能查出让你抄家灭门的罪过来?” 胡建庄手一抖,握在手中的纸哗哗响了两声,俯身以头触地,哀求道,“请恩师救救学生。” 尹骞站起身,声音依旧平静,“你若认罪,诚心忏悔,本相便保住你家人的性命。否则,你胡家九族便与你一起,共赴黄泉。” 胡建庄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地盯着恩师看了一会儿,苦涩道,“恩师,学生虽做了些不敢做的事儿,但与那些贪官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若学生该杀,大周大半的官员都该杀。” “这话你去刑部讲,本相倒要看看尔口中的大半官员都是何人。”尹骞垂眸看着地上的胡建庄,吩咐道,“来人,摘了他的乌纱,将他连同他的犬牙,一起押去西城兵马司。” 被摘下乌纱后,胡建庄觉得头皮一阵发冷,“恩师,便是学生有罪也该去刑部或吏部,为何恩师要将学生押去西城衙门?” 尹骞指了指他手中的供状,解释道,“苏汉青之女苏卿雅告你谋杀其父母,京兆府尹接了她的状纸,命西城衙门查办此案。” 胡建庄感觉凉气由头顶蔓延到脖颈,真是终年打雁却被雁啄了眼,胡建庄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栽在姜枫手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29章 混口饭吃 散早朝时,张文江接受众人的恭贺,转头看到大理寺卿肖峻平正呵呵着向自己走过来。张文江的两条腿似是产生了自我意识,直奔着殿门去了。 “府尹大人请留步。”肖峻平高声道。 张文江不得不收住腿,拱手客气道,“肖大人寻在下何事?” “您这生‘在下’,肖某可担不起。您下边的一个六品衙官都能指使的肖某团团转。”肖峻平哼道。 又开始了!这还没出大殿呢,他就想吵架了!都做到当朝三品大员了,他还是跟六七品时一个脾气!张文江心里碎碎念,脸上笑嘻嘻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肖大人这话实在是令张某汗颜,大人饿了吧,大理寺门口有家包子店,咱们边走边说?” 萧峻平哼了一声,迈步出了大殿,“管好你的人,肖某才能多吃几顿饱饭!” 黎炎光案刚审清,姜枫就把夔州知府抓了,又是旧案重审,刑部和大理寺首当其冲。因胡建庄是外派官员,吏部也会牵扯其中,一个姜枫闹得三个衙门布的消停,怎不让缺了少卿干活的萧峻平火大。 见萧大人走了,多在百官身后的刑部侍郎付常春才松了一口气,面上含笑地跟着百官出了大殿。众官员也齐声向付常春道贺,黎炎光一案告破,刑部另一侍郎安云昌刚被御史们骂得狗血淋头,刑部尚书空缺数月后,主审黎炎光案的付常春被万岁和秦相夸奖了,当真可喜可贺。 黎炎光一案告破,大理寺少卿刘守成、评事孟寻礼被革职,杞县知县郑仲礼被革职查办,刑部侍郎安云昌、京兆府少尹廖纲被万岁早朝申饬,刘守成之兄刘金成不只纵子行凶,还被刑部查出其在杞县欺行霸市罪行累累,暂押入大牢,待查清罪行后再依法论罪。此案最大的苦主黎炎光,虽有杀人之罪,但刘灿辱其妻、弑其父、闯其宅在先,故从轻发落,徒刑三年。 徒刑,便是将犯罪之人送至苦寒之地服劳役。徒刑虽苦,但比起斩刑已是天上地下了。黎青得知他爹可以活着出来后,跑到姜二爷面前,当当地给姜二爷磕头,谢他活命之恩。 黎炎光案告破,胡建庄也被抓,姜二爷心情大好,亲自带着黎青去刑部大牢探望黎炎光。黎炎光除了给姜二爷磕头,都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谢意。 姜二爷道,“你这三年是去瀛海服役,劳役虽苦,但也是个出路。三年后是你留是走,那边的人都不会难为你。” 这意思就是瀛洲那边姜二爷已经派人打过招呼了,狱卒们不禁感叹姜二爷的面子真大,连瀛洲大营都能说上话。 黎炎光父子又开始磕头。 姜二爷又问,“黎青你打算怎么办?” 还不等黎炎光说话,黎青立刻道,“二爷,我跟着我爹去瀛洲,给我爹做饭洗衣。” 虽舍不得儿子跟着自己去受苦,但黎炎光也实在不放心把他托付给旁人,更没脸再让姜二爷帮他照顾儿子,便道,“二爷,小人带着他去瀛洲。若能闯出一条活路来,小人父子俩就留在那边,以后二爷有用得到小人的地方,只要您一句话,小人上刀山下油锅,绝不眨一下眼。” 姜二爷笑了,“那你也得有用才行,先顾好你自己和你儿子吧,以后做事过过脑袋,再头脑闯了祸,爷可不会冲到瀛洲救你第二回。” 带着黎青出了衙门后,姜二爷把他交给呼延图,自己溜溜达达地赶往西城兵马司。这一路上百姓实在是太热情了,姜二爷干脆转到茶楼,给大伙讲他是如何智擒胡建庄的。茶楼内人挤人,叫好声鼓掌声就没断过,姜二爷来了兴致,一讲便讲到了晌午。 晌午自然是要用饭的,各家酒楼的掌柜为了姜二爷晌午去谁家用饭的问题,吵得脸红脖子粗。姜二爷乐呵呵地道,“爷今日口渴了,想喝好汤,先去周大哥家,下次有机会再去张二爷家,咱日子还长着呢,不急。” 卖瓦罐汤的周掌柜立刻眉开眼笑,拉长调道,“对,对,不急。二爷这边请——” 姜二爷往外走时,在人群中挤了一个多时辰的一个小姑娘忍不住问,“二爷,小女子有一事不明,可否请二爷解惑。” “姑娘请讲。”姜二爷含笑停住,耐心等着她说。 小姑娘第一次离姜二爷这么近,紧张得满脸通红,“二,二爷,您设计擒拿胡匪,是,是因为雅正夫人么?” 这小姑娘太勇敢了,问出了他们想问的问题!众人两眼锃亮的望着姜二爷,等他回答。 姜二爷坦然笑道,“是因为雅正夫人向京兆府尹张大人递了状子,因胡建庄在延福坊奏事院落脚,张大人才将这个案子拨到西城衙门,案子到了西城衙门,自然是归爷审理了。” 原来是这样!围观的女子们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二爷,您真是大善人。”小姑娘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姜二爷,激动莫名。 姜二爷笑道,“爷不是善人,是万岁选派的西城指挥使。爷用心办差,一是为了上对得起万岁的器重和府尹大人栽培,二是为了混口饭吃。姑娘回去告诉你父母,要安善守己,莫惹是生非,让爷没饭吃,可好?” “二爷放心,我爹娘绝不会的!”小姑娘信誓旦旦道。 “我家也不会。” “二爷,我家也不会。” “二爷放心,谁敢惹是生非害您没饭吃,咱揍死他!” “……” 听着楼下百姓口口声声地表态,在楼上雅间吃茶的萧峻平哼道,“算他有两把刷子,难怪这小子能在康安混得如鱼得水。” 属下在百姓面前给他恨恨地刷了几波好感,张文江笑得合不拢嘴,“姜枫虽遂无大志,但为人纯善宽和,所以才深得百姓爱戴。” 吏部尚书丁海全感慨道,“平日里,以前,某觉得这小子能受人喜爱全凭一张脸,今日一看才发现,这小子的口才好生了得。同样的事,他讲出来顺耳中听,有些人却说得让人异常难受。让人觉得难受的,办事自然磕磕绊绊,姜枫这等让人觉得舒坦的,自然顺风顺水。所以,以后有话还得好好说。” 张文江深以为然,“丁大人说得太对了!” 萧峻平脸往下一沉,“二位大人想指摘在下不会说话不会办事,直说便是。” 丁海全…… 张文江…… 完了…… 晌午自然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0章 树后之人 胡建庄被押到西城兵马司衙门后,升堂问案的不是姜枫,而是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贺道斌。苦主雅正夫人到堂陈案后,贺道斌一拍惊堂木,扬声问道,“胡建庄,你可认罪?” 虽然朝廷还未下文书,但胡建庄的乌纱已被左相摘下,这就等于抹了他的官身,成为了罪民。但此案发生在十年前,苏汉青夫妇的尸首已化作白骨,涉案车夫也死了,查证困难重重,审案多年的贺道斌心里很清楚,仅凭苏卿雅的指正,胡建庄是不会认罪的。他这样的身份又用不得刑,此案着实有些棘手。 谁知,跪在堂下的胡建庄却面无表情地道,“苏汉青夫妇确实是草民设计害死的。” 贺道斌…… 没想到他会直接认罪,令做足了准备要打几场硬仗的雅正夫人愣住了,愤怒,悲伤,解脱等诸多情绪涌上来,她瞪大了眼睛深吸几口气,才没在堂上落泪。 贺道斌回过神,一拍惊堂木喝道,“你是如何设计杀害苏汉青夫妇的,还不从实招来!” 退堂后,雅正夫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大堂,在西市买了香火值钱,驱车至城外,跪在父母坟前泣不成声。夕霞也跪在后边抹泪,恩师这十年有多不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树后何人,出来!”派来保护雅正夫人的呼延图,手握金锏冲着树林高声喝道。 雅正夫人止住悲声,转头见树后绕出一人。她擦掉眼泪站起身,冷声行福礼,“民女拜见郝大人。” 面白身长的郝朝英上前两步,抬手温和道,“卿雅……” 雅正夫人声音更冷了,“民女与大人非亲非故,请大人自重。” 郝朝英的手顿了顿才放下,深情地望着雅正夫人,“你……” 他还没说完,便被持兵器的番邦粗鄙男子挡住了。呼延图硬邦邦地道,“大人请自重。” 郝朝英皱皱眉,“你是何人?退下!” 呼延图身后的雅正夫人道,“呼延壮士,夕霞,咱们回吧。” “是。”夕霞怒瞪了郝朝英一眼,上前扶住恩师的胳膊,转身便走。 被呼延图挡住的郝朝英看着苏卿雅头也不回地走了,沉痛扬声道,“卿雅,我在此等了你许久,只为与你说两句话。都十年了,你为何还是不肯听我解释?” 雅正夫人头也不回地道,“我与你早已陌路,无话可说。” “你当真要嫁给姜枫吗?他绝非良配,你……”郝朝英话还未说完,便对上了苏卿雅冰冷的眸子,他硬生生将要说的话吞了下去,转而柔情道,“你随我回应天,可好?” 夕霞气坏了,“如果想请我家夫人教贵府的姑娘弹琴,也该让郝夫人来请才对。再说了,我家夫人如今教着衡王府、杜阁老府、邑江侯侯和姜谪仙府上姑娘们弹琴,无暇去应天,请大人另请高明。” 待雅正夫人上马车后,呼延图才收锏上马,护送雅正夫人回程。将她送回东市的琴行,呼延图急吼吼地跑回姜府冲到姜二爷面前,“二爷……” 姜二爷用扇子将他推得远远的,才问道,“何事?” “二爷您猜,某今日护送雅正夫人去城外祭拜她的父母,见到了谁?”呼延图嘿嘿道。 姜二爷不甚感兴趣,“胡夫人?” “非也!是十年前与夫人订亲又退婚的郝朝英!”呼延图兴冲冲地道,“二爷,那厮……” “停!臭死了,你离爷远点儿。一个大男人学什么不好,偏学长舌妇。”姜二爷展扇挥了挥,转身便回了西院。 呼延图抬胳膊闻了闻衣袖,纳闷道,“咱前几天才洗的,不臭啊。” 待姜二爷走后,姜宝和姜猴儿立刻拉住呼延图,“老呼,怎么回事儿,你快讲讲?” 这才对嘛!呼延图立刻道,“原来当年郝家退亲后,郝朝英对雅正夫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夫人……” 姜猴儿瞪大眼睛,“十年了,他还没成亲?” “成亲了。” 姜宝皱眉,“都娶妻了他还纠缠雅正夫人,找打!” “就是!也不知爷怎么想的,咱们要不要……”呼延图抬手做了个用麻包套头的动作。 姜猴儿摇头,“爷不会的,雅正夫人没求到爷跟前,爷才不会管这个闲事。” “怎就成闲事了,爷和夫人不是……” “爷和夫人什么都没有,是为了破案引蛇出洞才在胡家人面前演了几出戏,你们可别乱讲,坏了雅正夫人和爷的名声。”姜猴儿警告道,“尤其是你,爷看你最不顺眼了,小心爷把你赶出去。” 呼延图老实闭嘴,心疼地摸着自己的大胡子道,为了在姜府待得舒坦些,他的胡子又要保不住了。 苏汉青是监察御史,御史上谏天子下察百官,乃出肃正朝纲的中流砥柱。若御史站住理,便是喷万岁一脸口水,万岁都得忍着,更何况是百官。胡建庄认罪后,立刻引起了御史台诸位御史的愤怒,众人纷纷上书,请万岁严惩胡建庄。 景和帝深知御史的重要性,令大理寺和刑部按律严惩胡建庄,并令京兆府抚恤苏家。大义灭亲地尹骞,也得到了景和帝的赞扬,本想借此生事逼尹骞退位的人,也寻不到由头,只得作罢。 胡建庄按律被判斩刑,其两子被夺官贬为草民,胡家三代不准参加科举。苏卿雅得朝廷抚恤银,并请京兆府为她做主,要夺回被同族霸占的昌明坊苏宅。 苏卿雅的族叔不肯搬出苏宅,族婶振振有词,“民女的小儿子已经过继到汉青大哥名下,是延续了苏大哥的香火,是这宅子的主人。苏卿雅是女子,不能传宗接代,宅子凭什么要给她?” 南城兵马司巡街副使彭伏九横眉立眼,“去,把你家族谱拿来,让爷瞧瞧你家儿子在谁名下!” 这位族叔吭吭唧唧不肯拿,“族谱在祖籍族长那里,俺们手头紧,没盘缠回去改族谱。” “那就是不在了。”彭伏九瞪眼骂道,“这是苏大人的宅子,自然由苏姑娘住着,你们算什么东西,爷给你们一天的功夫,明天这时候爷过来收宅子,若收拾不干净,剩下的东西都是爷的!爷把话撂这儿,院子里坏一块砖一片瓦一根柱子,爷都用你们铺子里的货抵回去!” 苏氏族叔知道彭伏九不好惹,只得任倒霉,拉着媳妇骂咧咧地回了院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1章 开铺子 讨回苏宅后,雅正夫人回去转了一圈,请人修缮房屋,准备明年开春搬回去。她到姜家来教琴时说起此事,姜老夫人道,“那宅子本就该是你的,你早就该讨回来。” “雅正之前顾及不上,现在才有了这个心思。”之前,雅正抱着鱼死网破的念头,一心直想为父母报仇,现在父母沉冤昭雪,她才开始想这些杂事。 姜老夫人面带疼惜,“了了这桩大事,你是该好好打算一下将来了。” 雅正笑道,“您说的极是。雅正近来正在四处找寻,打算收养一个孩子,延续苏家香火。” 姜老夫人愣了片刻才问道,“你打算收养多大的孩子?” “一周以下的同姓男娃儿最好不过,主要还是要合眼缘。若有机灵的女娃儿也可以一并养着,两个孩子在一处也好有个玩伴。”雅正显然已经考虑好了,说起来头头是道。 与雅正探讨了许久关于孩子的事,待她走后,姜老夫人喃喃道,“领俩几个月大的孩子回来,须得十几年才能养大,看来雅正真绝了嫁人的念头了。” 姜老夫人本以为雅正对自己的儿子有意呢,前几天她还觉得雅正年纪大了些,现在听说人家根本没这个意思后,姜老夫人又觉得不是滋味:她的枫儿哪里不好了,雅正居然瞧不上! 姜二爷回来听他娘又开始念叨,便装着可怜巴巴地道,“娘,今日一个走街串巷的相士说儿子此生姻缘浅薄,再娶会折寿的。” 姜老夫人的眼睛立时立了起来,“走街串巷的都是骗子,我儿莫听他胡言乱语。娘明日就请于渊子道长给你算一卦,看你的姻缘在何方。” 最近旁敲侧击想给儿子提亲的人一抓一大把,姜老夫人就不信没一个合适的。 “好,有劳母亲。”姜二爷乖乖应了,回到西院后却立刻叫过姜猴儿,“你去告诉于渊子,让他明日一早就做好准备。” “二爷,准备什么?”姜猴儿问道。 “你就跟他这么讲,他自会明白。”姜二爷懒洋洋地靠在窗边的美人靠上,得意地翘起嘴角。 趴在桌边写字的三小只同时抬起头,见他们的爹爹笑得格外狡猾。姜凌一看便明白了,父亲从北院回来,立刻吩咐姜猴儿去找于渊子,想必是祖母有事要找于渊子,父亲已提前与于渊子串好了口供。如此紧要关头,可不能让和至坏了大事。姜凌与父亲商量道,“父亲,和至前两日说想跟儿去书院看看,儿明日带他去转转吧?” 姜二爷纳闷儿,“他一个小道士,去书院作甚?” 和至不能一直当道士,他得还俗。姜凌现在还不想跟父亲提这些,“他没见过,所以感兴趣。” 姜二爷点头,“你要照看好他,莫让人欺负了他。” “是。” 姜留纳闷儿,转头与哥哥说悄悄话,“哥,和至什么时候说要去书院了?”昨日和至过来玩,可没提过这个。 姜凌面不改色地道,“前几日,我忘记跟你说了。” “哦。”姜留应了一声,转头与她爹商量道,“爹爹,女儿想去应天府转一圈。” 姜二爷一下就坐直了,“天寒地冻的,你去应天府作甚?” 姜慕燕也放下笔,一本正经道,“父亲,我与妹妹想在应天府开雪霞晚的分号,想趁着腊月里不学琴的时候亲自去看看。” 见父亲的眉头紧紧皱起,姜慕燕坐得笔直,握紧了小拳头,不知如何应对。姜留连忙道,“爹爹,我和姐姐来回也就十日的功夫,转转街道挑个合适的地方,我们就回来,还可以给爹爹带应天府的美食做礼物呢。” 姜二爷哪肯放女儿去三百里外的地方闲转,“若想开分号何必要去应天府,为父给你们在西市挑个上好的店铺就是。” 姜慕燕道,“多谢父亲,我和妹妹想在西市和南市各开一家分号,应天府再开一家。” 姜二爷不解,“雪霞晚的生意已经火到可以开分号了?” 姜凌道,“父亲,上个月雪霞晚赚了二百多两银子。” “父亲,大姐姐出嫁时给她做妆面的,便是咱们雪霞晚的人。你看大姐姐那日是不是比平日美了数倍?” “有吗?”姜二爷抬头压了压太阳穴,没什么印象。 姜慕燕认真点头,“有的。来咱们府上送亲的各府女眷皆这么讲,她们还打听大姐姐的妆容叫什么名字,在哪儿买的胭脂和眉笔。” 姜二爷“哦”了一声,“其实,为父相中了西市一家米粮铺,想买来给燕儿做嫁妆的。” 姜慕燕的眼睛一下就亮了,站起身行礼,“多谢父亲。” 姜二爷点头,“既然你们还想开胭脂铺,为父便在西市和南市寻好地段,再给你们置办两家铺子吧。” “多谢父亲。”姜慕燕异常欢愉。姜留跑到爹爹身边,伸手要晃爹爹的衣袖,却被他握住了小手。姜二爷嫌弃道,“莫摸脏了爹的新衣。” 姜留笑嘻嘻,“爹爹现在这么忙,铺子就由留儿和姐姐去选吧?选好了再告诉爹爹。” “也好。爹今年办差尽心,年底能拿到很多腊赐,给你们买铺子,买新衣,凌儿也有。”姜二爷笑得极为开心。 三小只一起谢过父亲,姜留又道,“爹爹,留儿可以和姐姐去应天府吗?” 姜凌道,“父亲,儿可以带人保护三姐和妹妹。” “不行!”姜二爷斩钉截铁地拒绝,“没有为父跟着,你们哪也不能去。想在应天府开铺子,派人去转转选个好地段便是,何必非要亲自走一趟。咱们府里养着这么多人,可不都是吃干饭的。” 开店选址是极为重要的事,应天府是她和姐姐生意扩张的第一站,不亲自去看看姜留实在不放心。她又软糯糯地央求道,“那爹爹什么时候有空带女儿们去应天府呢?” 姜二爷想了想,“明年春暖花开,运河两岸春光正好时,咱们租条大船,带上你们的祖母,咱们一块南下转转。” “太好了!”姜留一下就跳了起来。 姜慕燕觉得,此事恐怕不成,“父亲有官职在身,能离开康安么?” 姜二爷得意道,“当然能,为父又不是你大伯,要日日去衙门伏案写文书。为父在衙门养了那么多人,就算为夫不在康安,西城也不会出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2章 不会再养出一个孟回舟 第二日用罢早膳,姜老夫人便驱车赶往五通观。她来得实在是巧,五通观的观主归明道长正在观中与于渊子论道。姜老夫人在大殿烧香参拜,两位道长在内院静室内大眼瞪小眼。 五通观是康安仅次于玄都观的道观,观主归明道长道法高深,颇受康安百姓尊敬。此时他手捋长髯,皱眉看着桌面上的卦象,惋惜道,“姜二爷生性霍达,不该有此卦象,莫不是算错了?” 于渊子收拾起六枚铜钱,递给归明,“道友再起一卦?” 归明道长摇头,“道兄快去吧,姜家老夫人已等候多时。” 于渊子捋着雪白的胡须,为难道,“道友可否与贫道一同前往?” 归明道长虽不情愿,但还是站起了身,“也好。姜二爷曾帮过贫道不少忙,贫道便与道兄一起,为姜二爷破开这一局。” 别啊!这一局势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布好的。于渊子站起身,叹了口气,跟着归明观主走入正殿。 姜老夫人与两位道长见礼后,请两位道长算一算她小儿子的姻缘。归明转眸道,“于道兄,请你为姜二爷开卦吧?” 于渊子点头,郑重取出算卦用的铜钱和龟壳,念念有词晃动几下,又为姜二爷开了一卦。归明低头一看,忍不住长叹一声。 竟又是一样的卦象。 姜老夫人连忙问道,“两位道长,此卦何解?” 于渊子道,“此乃雷泽归妹卦。卦云求鱼须当向水中,树上求之不顺情。受尽爬揭难随意,劳而无功运平平。老夫人,此卦征凶,无攸利。” 姜老夫人瞪大双眸,“请道长明言。” “老夫人为次子求姻缘,此卦大凶,即姜二爷命中再无姻缘,若强求之,会损了姜二爷的运道。”归明道。 怎会如此?姜老夫人一时慌了心神,“我儿年幼时,曾请观主为他算过。观主您分明说我儿福运晚成,少时虽多灾多难,但长成后毕将运道亨通的……” 归明亦是不解,“贫道道法不精,难以参透姜二爷的命数为何生变。老夫人,二爷即已有子,再娶之事急不得。待贫道与于观主去贵府堪舆一番,再谋破解之法。” 她儿子哪来的儿子啊!姜老夫人有苦说不出,起身行礼道,“有劳二位道长。” 姜二爷听说于渊子和归明去了自己府上,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日回到府中后。母亲异常悲伤的对他道,“枫儿,娶妻之事咱们先缓一缓吧。” 姜二爷心中乐开花,“母亲,两位道长也说儿不能再娶么?” 姜老夫人心疼得搂住儿子安慰着,“会有法子的,一定会有法子的……” “母亲莫为此忧心,儿有母亲,有兄有弟,有儿有女,儿已经万分满足了。”姜二爷很心虚,不忍母亲为他忧心,转而欢快道,“娘,张大人说儿这几月办差尽心,年底要为儿请赏,多发腊赐呢。等儿拿到银钱,就去给您买一百零八颗的南红玛瑙佛珠,给大哥买他惦记了许久的杜工部真迹……” 姜老夫人连忙道,“买这些作甚,好容易赚了钱,留着置办田地铺子多好。再过几年燕儿该议亲了,你得给她多攒些嫁妆,才够体面。” 姜二爷笑道,“给娘和大哥买完东西,剩下的钱都由您收着,给燕儿办嫁妆。” 姜老夫人点头,“燕儿她娘嫁过来时带的嫁妆是她们妯娌三个中最多的,咱们府里最困难时,燕儿她娘拿出嫁妆贴补府上,这些咱们得给两个孩子补齐了,再添的嫁妆便照着容儿的钱数,你觉得如何?” “好。王氏的嫁妆儿快补齐了,娘莫为此忧心。再添的银两,儿明年便能凑齐。娘以后不必为银钱发愁,儿虽拿不回金山银山,但足矣让您和孩子们衣食无忧。”姜二爷保证道。 姜老夫人听了心一下就揪了起来,“你当差才几个月,哪来这么多银子?” 姜二爷嘿嘿,“娘您放心,儿的银子绝对不是偷的抢的。除了俸禄,西城衙门每月收上来的契税会留存一部分……” 西城兵马司管着西市,乃是个油水很足的衙门,姜二爷洋洋得意地跟母亲念叨了许久后,姜老夫人还是皱着眉头,“这笔银子是不少,但分到你头上也多不到几百两。你时不时又去赌了?” 呃……母亲居然猜到了……姜二爷眼睛一转还没想到街口,身上便挨了几巴掌。姜老夫人怒其不争地骂道,“上次你大哥怎么跟你们讲的?你竟还敢碰赌!你现在都是官身了,让人抓到你涉毒可还了得?你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服众?!” 姜二爷抱着脑袋道,“娘息怒啊,儿没出去乱赌。儿是跟康安城的官员们吃茶时,顺便玩了几把。” 姜老夫人皱眉,“哪些官员?娘怎没听过哪些官员好赌,你爹和你大哥从没提过。” “父亲和大哥不好这一口,没人会引他们入场。”姜二爷嘿嘿笑了几声,表情甚是逾越,“如果不是儿子当了官,也接触不到这个圈子。” 姜老夫人皱眉道,“都是哪些人?” “哪个衙门的都有。儿不能跟您讲都有哪些人,这是规矩,娘出去也不要跟人提起此事。”姜二爷叮嘱道。 姜老夫人更担心了,“你赢人家这么多钱,人家给你穿小鞋咋办?” “您放心,谁的钱能赢谁的钱不能赢,儿心里清楚着呢。”姜二爷跟母亲解释道,“其实,大伙凑在一块,玩牌、下赌、掷骰子都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互换各衙门的消息。您别小看各衙门内这些不起眼的小吏,关键时刻,他们都有大用处。” 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姜老夫人当然明白,只是,“儿啊,这些事非得你亲自去么?你不是在衙门里养了很多人么?” 姜二爷低声道,“娘,儿初入仕途,他们是儿招揽来的,但却不是儿的亲信。儿的耳目,不能让别人把持着。” 在公言公,衙门里的人做事领俸禄,他们与姜二爷是同路人,但也可能随时分开,姜二爷从不没想依赖他们哪一个,只想与他们好聚好散。前车之鉴,他绝不会像祖父和父亲那样,再养出孟回舟那样的人。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3章 谪仙骑白虎 这日在外边跑了一圈回来,姜留跑到北院祖母房里,守着炭火盆抱怨,“祖母您说,今年冬天是不是比前两年都冷啊,雪也大,地上都是冰。” 姜老夫人命奶娘给孙女脱鞋,把她塞到暖榻上抱着暖手炉,脚底还踩着汤婆子,才道,“不是今年冷,是往年你都没在这时候往外跑。” 抱着暖手炉的姜留愣了一会儿,才道,“对啊,祖母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屋里人都被她逗笑了,姜老夫人笑着歪在扶手上,“你这张嘴啊!今日去哪了?” “孙女去看南市的铺子,想在冬至那天开张呢。”姜留的手暖了过来,便望着桌上热腾腾的姜片茶。 赵奶娘立刻倒了一杯送到姑娘嘴边,喂完了还给她擦了擦小嘴儿。姜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摇头叹气,这孩子也不知怎的了,不在屋里暖暖和和地学绣花、读书,却要跑出去满城跑。她才几岁,账册上的字还没认全呢,却要跑去管铺子。 六丫头这性子不像她爹也不像她娘,像谁呢?姜老夫人还没想明白时,便见孙女从被子里伸出一只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手上还托着一个竹木原色雕花小盒子。 “马上要冬至了,祖母也要频繁出门,这个给祖母用,抹上之后脸上和手上都不怕被风吹裂了。” “又是你铺子里的新鲜玩意儿?”姜老夫人接过来打开,发现里边是白腻腻地乳膏,轻嗅还有梅花香,她用小拇指揩了一些抹在手背上,凉丝丝的还挺舒服,“这气味儿不错,怎不找好些的玉瓶装了卖?” 姜留解释道,“管事说这一款润肤脂用木盒可以定价低一些,靠它把铺子的名声打出去,后边就好做了。”其实主要的原因是玉瓶太贵,最近铺子里银钱周转困难,所以姜留才想着用竹盒装,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姜老夫人与刘婆子道,“等西市的铺子开张了,这样的润肤脂你去买五十盒回来。” 姜留连忙道,“天怪冷的,祖母别让嬷嬷跑了,留儿明日带回来就好。” “开张就得红火,那日再拿。你姑姑快来了,这些润肤脂让她带回去,年节时自己用或赏人都是极好的。”姜老夫人说完,脸上的笑容浅了些。 姜留知道祖母是想到了姑姑。大姐姐成亲时,府里忙不过来,姑姑回来帮了大半个月的忙,回去后也这一个多月也没信儿,祖母不放心,派人过去给姑姑送东西探望,才知姑父的两个小妾都有了身孕,掐着日子一算,发现都是姑姑不在府里那段日子怀上的。 小妾有了身孕能为丈夫开枝散叶,身为主母的得开心高兴,得派人照顾好小妾们,这一想确实够糟心的。姜留装作不知道祖母为何不开心,从随身带的零食袋子里摸出一块糖,递过去,“祖母,吃糖。” “好孩子。”姜老夫人将糖纸剥开,把糖放入了孙女口中。 大小雪后,便是冬至了,冬至是周人祭天的重要节气。景和帝要亲率领百官至圜丘,以祭太祖之力,祭祀昊天上帝。昊天上帝又称天帝、昊神,是众神之主,祭祀也是最为庄重的。为了这场祭祀,鸿胪寺、宗正寺、礼部和京兆府前前后后忙了十几日,姜二爷忙得团团转,姜留又过上了睡着爹爹还没回来,睡醒爹爹已经出门了的日子。她再见到爹爹时,是在冬至祭祀正日,这日她不只见到了爹爹,还见到了大象。 祭昊天上帝时,仪仗车队中有龙旗车、相风鸟、指南车、木辂、革辂、金辂、玉辂等车辆,最吸引姜留的还是象辂。象辂便是象车,亲眼看着七头文锦披身,驮金莲花座的大象缓缓在彩旗执斧、执戟的队伍中前行时,姜留完全惊呆了。 原谅她来了大周三年,亲眼目睹如此震撼的场景,还是只能词穷地在内心感叹一句 woc!!! 见妹妹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路中的大象,便挪近了些,哄道,“妹妹别怕,大象不会伤人的。” “我不怕。姐姐,这象好高。”姜留感慨道,纵使在千年后,她也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这种生物。 姜慕燕给妹妹讲道,“大象力大无比,性情还很温顺,乃是瑞兽。上古之时,人们是用象耕田的,最高的。据《帝王世纪》载:‘舜葬苍梧下,有群象常为之耕,禹葬会稽祠下,群象耕田。’” 姜留点头,“《礼记》里说过,最高级的祭祀,要用大象。” 姜慕燕立刻夸奖道,“妹妹很厉害,记住了夫子的话。《礼》曰‘巾车掌王五路玉路以祀,不赐诸侯;金路以宾,同姓以封;象路以朝,异姓以封。’这话的意思就是……” 听着姐姐滔滔不绝地讲解《周礼》中的内容,姜留刚被表扬的那点小满足,瞬间被碾成了渣。 被姐姐灌了一脑袋浆糊后,姜留又听右边的哥哥道,“今天百官会穿祭服,待会儿云彩、山河旗扇过后,有五丈高的青龙旗,然后万岁戴通天冠,执元圭出宫,百官皆着祭袍……” 姜留立刻道,“我知道,爹爹今天就是穿祭服出门的!”大周官员祭服以黑色为主,庄重大气,这是他爹武举外场之后第一次着黑色衣裳,姜留觉得比他穿月牙白帅多了。 姜凌点头,“嗯。待会儿就能看到父亲了。” 这个待会儿,姜留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象群过后是彩旗、鼓瑟吹笙的乐队,然后是各色祭器,然后是景和帝的六匹骏马拉的马车,再然后是百官,百官快走完了,才是她爹。姜留不禁感叹,康安官员多如那啥,她爹是还是排不上号啊。 虽然他爹的官阶不高,却是百姓议论最多的。祭天帝的队伍过后,百姓议论最多的便是大象和二爷。姜留甚至听到有人遗憾的说,“我本以为姜谪仙会骑着白虎呢,没想到却还是骑着他那匹矮马,那马真是太矮了,姜谪仙该换一匹高达英俊的马,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想象了一番爹爹骑白虎的场景,姜留摇摇头,觉得还是德胜更靠谱些。她与姐姐们议论了两日大象和各式各样的棋子后,时间便转入了腊月,年底各府之间的人情往来更加频繁了。姜老夫人和大儿媳忙得团团转时,姜平蓝带着女儿回来了。 见到憔悴疲惫却强撑着的女儿,姜老夫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4章 千年前和千年后 在北院陪着姑姑坐了一会儿,回到西院后,姜留感慨道,“姑姑看着没精神,表姐也没上次来时爱笑了。” 姜慕燕叹道,“姑父有三房妾室,一个庶子一个庶女,再添的这两个只要有一个是儿子,庶子就比嫡子多了,姑母如何能不心急。姑母心焦,春玲自然也高兴不起来了。” 姜留皱起眉头,“姑父太过分了。” “不能这么说。”姜慕燕把妹妹拉到桌边让她坐好,才道,“廖家到姑父这一代是三代单传姑姑生下春玲后这几年一直未有身孕,廖祖母才为姑父纳妾,为廖家开枝散叶。若姑姑能多生育几个孩子,便不会有如今的境况了,嫡子嫡女比庶出要重要的多。” 姜留的小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是谁告诉姐姐的?” 姜慕燕一脸本来就是这样的表情,道,“不用谁说,本就是这样的道理。你看康安城各家,哪家不是这样的?” 姜留觉得心里很沉重,因为她知道姐姐说的是事实。这里不同于千年之后,女子嫁人后生儿育女乃是理所当然,生得少了或者生不出儿子,就由小妾生。 这……的社会!姜留心里骂了一句,抬起头非常认真地告诉姐姐,“姐,别人家咱们管不着,如果以后姐夫该这样,你就跟他合离,回来跟留儿一起过,咱们不受这个气。” 姜慕燕瞪大眼睛看着妹妹,“你该不会还抱着以后要招赘夫婿的念头吧?你想都不要想!” 姜留…… “姐姐,留儿没这么想。留儿想的是咱们有很多钱,可以自己过。” 姜慕燕觉得妹妹长歪了,得好好教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咱们若无父亲或夫家支撑着,有再多的钱财,招来的只有灾祸而非富贵。父亲出仕,得万岁青睐、京兆府尹器重,咱们出去才无人敢欺辱;待嫁人后,夫君顶天立地,咱们才能挺直腰杆做人。嫁人后,只要咱们生儿育女、言行无过,便能在夫家立足,嫁妆是咱们的底气,但真正能给咱们撑起门户的,是丈夫,是儿子。男子养家糊口,女子相夫教子,这是千年不变的夫妻之道……” 姜留默然,很想告诉她姐说千年后已经变了,女子要养家糊口,还要教子,千年之后的男人就算想找小妾,也得偷偷摸摸的。 姜慕燕训完话,绷着小脸问妹妹,“留儿,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姜留立刻点头。 姜慕燕小大人一样地摸着妹妹的脑袋,“你放心,姐姐会给你挑门好亲事,不让你受委屈的。” “留儿也会给姐姐选一门好亲事,不让姐姐受委屈的。”姜留认真道,就姐姐这性子,如果挑不对人,怕是又会走上娘亲的老路。 姜平蓝回来后,姜老夫人立刻派人请来李郎中为女人把脉调养身体,好汤好药地灌下去,盼着她调养好身体后,可以再添两个儿子傍身。女儿手腕不够,镇不住府里的小妾和庶子、庶女,姜老夫人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做,还想着给她身边派几个得力的婆子。 于是乎,为了府里的事忙前忙后的姜老夫人,更忙了。 姜留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与五姐姐凑在一块感慨。姜慕锦道,“咱们府里遇到难处时,姑父躲得远远的,还不让姑姑回府。六妹还记得去年姑姑回府的时候,祖母的脸色有多难看不?” “记得。”姜留立刻点头,“祖母当时的脸比下大雨前还黑。” “对!”姜慕锦敲开一个核桃,剥出核桃仁,她和妹妹一人一半吃了,才感叹道,“这就是亲母女啊。祖母当时气成那样,现在姑姑被廖家人欺负了,她又心疼成这样。” “母女连心啊。”姜留满足地吃着核桃。大姐姐嫁了,二姐姐是个闷葫芦,她的小姐姐不放过没一个教育她的机会,所以要唠八卦,还是得找五姐姐才能过瘾。 “我要听我娘的话,不伤她的心,还要学会她的手段,去了夫家也不受气。二伯母虽然去了,但六妹你也别怕。”姜慕锦说完,又敲开一个核桃,喂给妹妹,“你长得漂亮,嫁过去后谁敢欺负你,你就哭给他看。如果不管用,你就回来哭给二伯和凌哥看,我保证二伯和凌哥会立刻过去打死他。” 姜留差点被核桃噎着,“五姐姐,我哭给你看行不?” 人间清醒姜慕锦摇摇头,“不行啊。我力气小,身份也不够,你还是哭给二伯看吧。” 姜留…… 便在这时,有小丫鬟跑了来,给两人行礼后道,“五姑娘,表姑娘来了,三夫人请您回去。” 姜慕锦跳起来,“表姐应该是来送腊八粥的,六妹去喝不?” 姜留摇头,“吃核桃吃饱了。” 今日腊八,亲戚之间要互送腊八粥。今年来给姜家送腊八粥的人很多,姜家熬的三大锅腊八粥也分了个干净。方才姜留和五姐姐一块敲的核桃,就是熬腊八粥剩下的。她拍拍身上的核桃壳,慢悠悠地往外挪,打算去前院等哥哥散学。 谁知哥哥没等到,却等到了爹爹。两日不见爹爹的姜留像核弹头一样冲过去,“爹爹!” 姜二爷接住冲过来的闺女,顺着她的劲儿转了一圈,才稳稳将她抱在怀里,笑道,“留儿又重了。” 姜留立刻纠正爹爹的说法,“留儿没胖,是衣裳穿得厚了。” 姜二爷哈哈大笑着把闺女放在地上,拉着她的小手往回走,“怎跑到前院来了?” “留儿想爹爹了,所以到前院来等等看。”姜留从零食袋里掏出一把核桃仁,“爹,吃核桃。” 姜二爷捡了半个完整的放在嘴里,“府里可有客在?” “有,来了很多人。”姜留给爹爹详细讲,“昭国坊的贺夫人和敬善坊的李夫人还在,姐姐在北院陪着。爹爹进门前不久,安德坊的闫姑娘来了,在三婶院中。” 贺道斌和李长存是爹爹的部下,他们的夫人过来送腊八粥也很正常。只是爹爹没老婆,只能由祖母陪着。 “好。”姜二爷应了一声,带着女儿往北院走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5章 康安城最懂事的姑娘 送走了贺道斌和李长存的夫人后,姜老夫人累得歪在榻上歇息,陈氏跟刘婆子商量腊月该走动人家和该带的节礼。姜平蓝让姜慕燕带着姜留回西院,与二弟道,“你来。” 姜二爷知道姐姐心情不好,也不敢说自己很累很饿,老老实实地跟着姐姐去了她住的厢房内。姜平蓝将正在房内绣花的女儿打发出去,让二弟坐下,吩咐人上了他爱吃的茶点。 都是自家人,姜二爷也不客气,优雅而快速的吃了五块滴酥鲍螺,才问道,“姐有什么事?你说,我去办。” 姐夫欠揍不是一天两天,姜二爷早想收拾他了。 姜平蓝道,“娘昨夜跟我说,她对不起咱们兄妹仨。” 听到姐姐起了这么个要长聊的话头,姜二爷的脑袋便嗡了一声,他最烦大哥和姐姐训话了。于是,姜二爷直接替姐姐收尾,免得她多费口舌,“母亲含辛茹苦将咱们养大,从未亏欠咱们半分,是小弟我做得还不够好。小弟会倍加努力办差、替大哥分忧,让母亲安享晚年。” 姜平蓝静静看着越发出色也越发欠揍的二弟,“除了努力办差、替大哥分忧,你最该做什么?” 姜二爷态度万分诚恳,“不跟狐朋狗友们鬼混,少去吃喝玩乐,不去赌钱,每日办完差就早点回来陪母亲说话,教导孩子们的功课。” 看二弟乖乖的模样,姜平蓝忍住要夸他的冲动,沉着脸道,“你最该的,是尽快娶妻。” 就知道姐姐会提这个,姜二爷立刻道,“可是相士说……” 姜平蓝瞪眼,“还不是你自己不愿意,才倒腾出来的这些事!” 姜二爷桃花瞳一耷拉,委屈巴巴道,“姐,你冤枉我……” 眼不见心不烦,姜平蓝垂眸,不管二弟什么表情,自顾自地道,“昨晚娘哭了。她说都是她的错,是她没眼光,才让咱们兄妹仨的婚事都不如意。我这里自不必说了,是我不争气,让娘为我操心;弟妹去得早,你至今连个儿子都没有……” “姐,我有一个……” “你真当姐是瞎子么,看不出姜凌不是你亲生的?”姜平蓝反问。 姜二爷低头。 姜平蓝继续道,“大嫂嫁过来快二十年了,还是不能挡事。有大事、贵客,都得母亲担着。本来还能帮把手的三弟妹现在也指望不上了,府里的事,全由娘担着,这才刚入腊月,你可知这一个月府里有多少事要处理,有多少年货要准备,有多少人家需要走动?方才你没看到,娘那么要强的人,都累得顾不好回房,就在软塌上睡了。姐要不要给你数数,我回来这两日,登门的宾客中有多少人是因你而来的?” 姜二爷头更低了。 “大嫂撑不起家,大哥忙完衙门的事,回来还得给她搭把手。三弟妹是难干,但三弟是庶出,三弟妹身份在这儿摆着,很多事很多人,她都不够身份去做去招待。”姜平蓝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就算不心疼咱娘、咱大哥,你也该心疼心疼燕儿。她才十一岁,就跟着跑前跑后地忙,她是个好静的性子,你回去问问她,看她几日没碰书没摸琴了?” 姜二爷无言以对。 “你不想娶妻,你想自己过快活日子,也好。那你就让娘给你和大哥分家,你自己出去住,别让娘这么大岁数了,还白天黑夜地为你忙活!”姜平蓝说着狠话,自己的声音却都发抖了。 姜二爷给姐姐倒了杯茶,双手递过去,“姐吃茶。” 姜平蓝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接过来慢慢喝着,“眼看着你的官越做越好,很多应酬须得你媳妇去做才名正言顺,否则便是失礼。这些事,娘、大嫂、燕儿甚至是留儿,她们都替不了。二弟,你该懂事了。” 姜二爷真心实意地道,“姐,不是我不想娶,就怕娶个不懂事的回来,不仅不能给娘帮忙,还要给府里添乱,让娘生气,让孩子们受委屈。” “那你就去娶个懂事的回来。”姜平蓝劝道,“姐帮你挑,保准懂事。别的姐不敢说,康安城想嫁你的又懂事的姑娘,姐一个挨一个地数,能从现在数到半夜。” 姜二爷委屈得抿起嘴,“祖母给我订亲时,就说王清荷是康安城最懂事的姑娘,娶回来准没错。当时你们都说她中意我,可娶回来又怎么样?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看重的是小弟的皮囊,嫁过来后看烦了,她们就会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小弟各种不顺眼。” “你敢说你与弟妹走到相看两相厌的地步,你没有一点错?”姜平蓝问道,这问题这腔调,与大哥姜松一样一样的。 姜二爷闷头,又不吭声了。 姜平蓝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道,“她们喜欢你的模样也没错,我弟弟是全大周最英俊的男子。挑个办事利索、性格爽利的姑娘娶进门,只要你不纳妾不乱来,她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不管多累、受多大委屈,心里都是踏实的,甜的。” 见姐姐满眼泪水,姜二爷心疼了,“姐……” “姐没事,只要你和大哥站得稳,廖家就不敢把姐怎么样。”姜平蓝擦擦眼泪,哽咽道,“二弟,你真以为娘和大哥不知道你使劲手段不想娶妻?他们是舍不得逼你。你到年二十九岁,男子三十而立,你也该让他们省省心了。” “姐,你让我好好想想。”姜二爷站起身,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西院,仰躺在床上不说话。在房里换衣裳的姜凌见父亲很不对劲儿,便走过来问道,“父亲可是觉得不适,儿去请郎中过来为您把把脉?” 姜二爷摇头,“你姑姑说,让我再娶。” 姜凌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父亲同意了?若您再娶,妹妹怎么办?您要把她嫁出去吃苦受罪么?” 见父亲不吭声,姜凌小棕脸一绷,爬到床上扯着父亲的衣袖道,“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亲可不能出尔反尔。您答应了让妹妹招夫上门的,如果您再娶生了儿子,用不到妹妹给您延续香火了。那就把妹妹让给孩儿,孩儿十八岁开府后,让她跟着孩儿走。” 姜二爷一抬腿将儿子压在床上,怒道,“嚷嚷什么,烦死了!” 姜平蓝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6章 寒夜 被爹爹赶出门后,姜凌心情很不爽,跑去西跨院找妹妹。正跟和至一起玩竹管小人儿的姜留见哥哥来了,欢快地道,“哥哥快来,这个可有趣了。” 姜凌走过来,站在旁边看着他买给妹妹的竹管小人儿,他抓回来的和至,心情很糟糕。 和至见姜凌乌云罩顶,便道,“凌哥若遇到为难事了,不妨说出来,咱们三人一起想办法。”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哥你说说呗。”姜留让哥哥挨着火炉坐在凳子上,顺便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糖,又递给和至一块。 说来也是缘分,他哥也不知怎的就看和至顺眼了。姜留给姐姐吃一块糖,他都会不高兴,但给和至吃就一点事儿也没有。前几天郭楠雄还跟姜留抱怨说,哥哥现在每日里教和至读书识理,都没空跟他玩了。 姜凌的这件烦心事,不能跟妹妹说,可憋着又很难受。他干脆转头问和至,“你的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小道士和至抓抓头上的道髻,苦恼道,“凌哥,小道不是侠士,只要会耍桃木剑就成,不必修习箭术。” “艺多不压身,走吧,去前院练箭,留儿去父亲房中看看,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好早做准备。”他就不信父亲见到妹妹这么可爱这么孝顺,还忍心把她嫁出去。姜凌站起身,拎着和至走了。 姜留跑到正院,见姜猴儿正站在门口抓耳挠腮,便过去问道,“我爹呢?” 姜猴儿见到姜留,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六姑娘您可来了,您快进去看看吧,二爷骂走了少爷,把小人也赶出来了。” 爹爹居然骂哥哥?爹爹回府时还好好的,定时姑姑跟他说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的。姑姑会跟她说什么?姜留倒背着小手抬脚跨过门槛,乱猜无用,还不如进去问问。姜留进屋,见她爹躺在床上,整个人散发着久违的、浓重的咸鱼气息。姜留仔细回想才想起来,上次见到她爹如此消沉,是白三叔跑来告诉爹爹说,武科举要加试马枪的时候;上上次她爹如此消沉,是被乐阳公主逼婚的时候。 姑姑说了点啥,竟把爹爹逼成这样?姜留趴到爹爹床边,主动把小胖手放在他爹手里。 姜二爷握住闺女的小胖手,缓缓转过头看着她明媚的小脸,忽然道,“留儿,如果你娘还活着就好了。” 反常啊,她爹太反常了,她爹和她娘关系僵硬到啥程度,她可是早有耳闻的。姜留明亮的眸子看着颓废的爹爹,心疼道,“姑姑说了什么?” 姜二爷转头望见床帐上绣满的石榴花和葡萄,心里更加烦躁了,忽然从床上跳起来,“爹走了!” “天都要黑了,爹要去哪儿?”姜留追上去问道。 “出去转转,你们仨吃,莫等为父,我今晚不回来了。”姜二爷大踏步往外走。 姜留连忙道,“爹爹便是要去,也换身衣裳吧。” 姜二爷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官服,高声嚷道,“死猴子儿,滚进来!” “来了!”姜猴儿立刻跑进来,给二爷更衣。 姜二爷伸开双臂,随口问小闺女,“你姐呢?” “姐姐忙了一整天,累得睡着了,说到吃饭时再让留儿叫她起来,吃饭后她还要练琴。”姜留回道。 姜二爷的眸子垂下,胳膊也落了下来。挂上官府拿出骚包白裘衣的姜猴儿见此,拿着衣袍看向六姑娘。 姜留劝道,“天冷,爹爹快穿上吧,若着了凉,祖母又该给您喝苦药了。” 姜猴儿这才上前,为二爷穿好外袍。姜二爷穿好后,低着头就往外走,姜猴儿连忙举着风帽追了出去。姜留跟到门外叮嘱姜宝,“你多带几个人保护爹爹,实在应付不来时,就派人去请裘叔。” 裘叔现在比爹爹还忙,姜留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他了。 姜猴儿给二爷戴好风帽后问道,“二爷骑马还是乘车,去往何处?” 姜二爷不吭声,低头往外走。老管家见二爷就这么出去了,一边叫车夫赶车在后边跟着,一边往内院送信。 姜老夫人正睡着,姜平蓝听到二弟出门了,皱了皱眉道,“由着他去。” 嘴里虽这么说,姜平蓝也难放下心,跑到东院去等大哥回府。 腊八腊八冻死一家,这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姜二爷不畏冷,慢慢在街上溜达着想心事,跟在他身后的姜猴儿却受不了地打起了喷嚏。姜二爷被这声音吵着了,回头瞪了他一眼,挂着鼻涕的姜猴儿冲着他家爷傻傻地笑。 姜二爷哼了一声,跳上了马车,姜猴儿连忙跟进去躲寒风,打着哆嗦问,“二爷,咱们去哪儿?” “随便走走。”姜二爷懒洋洋地吩咐道。 二爷还没用饭呢,此处离着南市最近,姜猴儿便吩咐车夫径直往南,奔着南市走。姜二爷让姜猴儿挑开车帘,漫不经心的往外敲着街景。 途径昌明坊时,听到巷子里有喧闹声,缩着脖子的姜猴儿往前挪了挪,向里望去,“二爷,好像是雅正夫人家被人围了,咱过去看看吧?” 姜二爷扫了一眼,“去南市。” “二爷,雅正夫人刚搬回苏宅,她一个女人家,咱们……” “聒噪!去南市。”姜二爷不高兴了。 “是。”姜猴儿缩回脑袋,躲在旁边抄着手不吭声了。 姜宝斜了多事的死猴儿一眼,“雅正夫人能在地痞横行的东市开琴行,岂会摆不平这点小事?此处不属西城管辖,咱们以什么身份过去,你莫添乱。” 姜猴儿狠狠瞪了姜宝一眼,他怎么就添乱了?如果不是雅正夫人,他才懒得管呢! 待到了南市最好的酒楼最好的雅间,姜二爷吃了几杯酒,去请曹玉宝的小厮却独自跑了回来,“二爷,曹四爷家的少爷病了,他实在脱不开身,说改日再过来给您请罪。” 没意思……白三走了,柴四走了,曹玉宝又过不来,他只能一个人吃闷酒,姜二爷垂眸,看着酒壶,兴致缺缺。 姜宝道,“小人去请郭爷?” 郭静平来了就回捣鼓他媳妇和他儿子,姜二爷才没心思见他,“去清平江。” 得,刚暖和过来,又要换地方了。姜猴儿任命地起身去开门。 赶巧,雅正夫人正从门前走过,见到姜猴儿后,雅正夫人便低声问道,“二爷可在房中?”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7章 世间还有表里如一的好男人 胡建庄被抓,父母血案昭雪后,雅正夫人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当面谢姜二爷。虽然姜二爷不在乎这个,但雅正夫人觉得若道谢还要拖到明年,委实不像话。今日终于与他在映水楼偶遇,雅正夫人便厚着脸皮进屋了。 进房门到里间,见到房里只有姜二爷一个,雅正夫人松了一口气,不待说话便提衣裙要跪地谢恩。 姜二爷虽心情不好,但他没有拿无辜人出气的毛病,抬手道,“夫人已在西城衙门谢过了,无需再谢。” 雅正夫人端身正容,“二爷是苏家的恩人,若您不受此礼,妾身年都过不安生的。” 人家都这么说了,姜二爷便不再推让,起身受了她三拜。 雅正夫人规规矩矩地行完礼,道,“二爷大恩,苏卿雅没齿难忘。二爷以后有用得着卿雅的地方,尽管吩咐。” 姜二爷请她起身,才道,“孩子们学琴的事,明年还要劳烦夫人费心了。” “能教四位姑娘弹琴,卿雅荣幸之至。不过明年事忙,可否请四位姑娘去琴行学琴?”雅正夫人与姜二爷商量道。 按着雅正夫人的规矩,她从未教哪个府里的姑娘弹琴超过一年,一来是教琴的费用不菲,二来她不想与任何一府牵扯过深。不过姜二爷有此要求,她自当从命。只是她这半年来已频繁出入姜家,若明年还是继续登门,恐惹来闲话。这些闲话,对姜二爷极为不利,对她也没一点好处。 姜二爷也知雅正夫人的难处,便道,“府里这四个丫头,也就二丫头和三丫头还想学。她们已经入门,无需夫人再手把手地教,若夫人不忙,让她俩每月去琴行一回便可。至于五丫头和六丫头,她们只是跟去玩的,夫人不必理会。” 听到姜二爷这么说他最为宠爱的小女儿,雅正夫人有些想笑,点头应下。至此,两人便无话可说了,雅正夫人正要告退,却听姜二爷问道,“方才途径昌明坊,看夫人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可是有什么麻烦?” 二爷身后的姜猴儿紧给雅正夫人使眼色,二爷很少会主动开口询问旁人是否需要帮忙,让雅正夫人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雅正夫人却道,“妾身想领养两个孩子养在父母名下,与族人产生了一些争执,妾身来此便是为解决此事。他们所图的无非钱财,一顿酒几两银,足矣打发了。” 姜二爷一听便明白了,“你想领养的非族中子弟?” “族中无合适的孩子。”雅正夫人道。 康安城寸土寸金,苏宅虽不大,但盯着的苏氏族人必定不少,想过继儿子到苏汉青名下的也大有人在。雅正夫人却要从族外找孩子,在苏氏族人看来此举就是从他们手里夺银子,必定会让他们肉疼。姜二爷想了想,问道,“你想另立支谱?” 雅正夫人不明白姜二爷为何对她家的事这么感兴趣,许是觉得等人的工夫太过无聊,想与自己说说话打发时间?想到这一层,雅正夫人便耐着性子道,“妾身的父母属于橫死,死后族人不准他们葬入祖坟。既然坟茔已分,另立支谱也在常理当中。” 支谱不是出族,它仍属于族谱范畴,是宗族之下的一个分支。不过另立支谱多是因分衍、择业、迁徙等原因,像苏汉青这种情况另立支谱的,姜二爷还没听说过。不过,雅正能想到为父母另立支谱,确实是个好主意。就算苏氏族人再阻挠,他们最终也只能妥协,因为不让苏汉青夫妇葬入祖坟的是他们。一定雅正立了支谱,那苏汉青这一支的事,苏氏族人再想掺和,就比现在远了一层,更难了。 姜猴儿道,“养育稚子需十几年,很辛苦的。” 雅正夫人笑道,“苦中有乐,有孩子的欢笑声,府才能变成家。” 她这是铁了心不嫁人了!姜猴儿内心里顿足捶胸,恨不得把他家二爷一脚踢到雅正夫人面前,逼着他开口把雅正夫人娶回来。 可是,他不敢。 姜二爷听了雅正的话,颇为触动。雅正说不嫁就能不嫁,他想不娶还得再娶。究其根源,乃是因为雅正孤身一人,而他有疼爱他的家人。雅正领养孩子是为了组成一个家,而他有家人却不知珍惜,让她们为自己操心受累…… 雅正夫人见姜二爷不再吭声,便道,“不敢再打扰二爷吃酒,妾身告退。” 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走了呢,姜猴儿急得抓耳挠腮。 姜二爷看着雅正夫人走到了屏风边,忽又开口道,“你……” 二爷终于开口了,姜猴儿激动得两眼冒泪花。 雅正夫人回身行礼,“二爷还有何吩咐?” 姜二爷问道,“你……为何不嫁人?” 雅正夫人被姜二爷问愣了,姜二爷问完也觉得自己唐突,下意识展开扇子扇一扇,扇了两下才发现手中无扇。生怕让雅正夫人看出他的不自在,姜二爷起身拱手,“在下无意唐突,请夫人海涵。” 雅正夫人摇头,她没有拿出与外人说的那些客套话,而是实话实说,“雅正之前被退婚,生计艰难,只想为父母报仇,无心考虑其他。今年得遇二爷帮忙,重启旧案为父母报了仇,雅正开始为日后筹谋,嫁人却不在其中。一来,雅正十年来抛头露面在外行走,早已名声扫地,嫁人后必会被夫家轻慢,雅正不想过那样的日子;二来,雅正十年来见识了太多男子表里不一的行径,已是失望至极,不想后半生耗在这样的人身边虚度。” 雅正夫人退出里间了,他家二爷还没动静。姜猴儿急了,追到外间低声劝道,“夫人,其实世间还是有表里如一的好男人的。” 雅正夫人笑了,用她特有地温和声音道,“这样的男子当然有,只是雅正已过花信之年,与他们早已无缘了。” 说罢,雅正夫人向姜猴儿福了福身,谢过他方才在里间的好意,迈步出房门,继续去跟苏氏族人周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8章 风雪 眼睁睁看着雅正夫人走了,姜猴儿才关上房门,垂头丧气地回到里间。姜二爷白了他一眼,“多嘴!” “是,小人该打。”姜猴儿虚虚打了自己两巴掌,站在二爷身边给他倒满酒,张了几回嘴,都不敢把话说出口,转而说起郭静平,“二爷,郭爷这两天在千牛卫大营里出不来,今早是南雄少爷给咱们府上送的腊八粥。他说,前日郭爷在府里摔着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活该。” 姜猴儿嬉皮笑脸,“二爷想不想知道郭爷是怎么摔着的?” “不想。”姜二爷将杯中酒饮尽,站起身就往外走,去清平江寻乐子。 姜猴儿连忙拉住二爷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道,“二爷,您可怜可怜小的们吧。今夜寒风刺骨,您身子骨好不惧,可小的们真受不住啊。” 姜二爷皱眉,“废物!” “是,小人无能,万分对不起二爷。”姜猴儿将二爷拖回座位上,嬉皮笑脸道,“映水楼里新来了几位乐师,二爷想什么什么?” “都叫过来。”姜二爷现在只想热闹。 “是!”姜猴儿立刻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映水楼的掌柜引着两个女乐师和一个中年说唱人来了,这三人衣着齐整,面白肤净,很符合姜二爷的品味。映水楼的掌柜点头哈腰地道,“二爷,这是咱们楼里的乐师们新学了两首鼓子词,请您给掌掌眼。” 听到是新词,姜二爷勉强提起些兴致,将人留下了。房内乐声响起,姜猴儿到外间叮嘱姜宝,“你派人去盯看雅正夫人,她快离开时,速速来报。” 姜宝皱眉,“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你听我的,爷的心思我可比你懂。” “我看爷可没那个意思。” “很快就有了。”姜猴儿闪身进了里间,靠在二爷身后的墙上听鼓子词。唱词人的嗓子很好,唱腔细腻与洒脱兼具,很有听头,不过这个故事却不是二爷喜欢的,姜猴儿用脚打着拍子,暗道这样也好。 姜二爷靠在软榻上耐着性子把鼓子词听完,随口说了一声好,便让唱词人出去了。姜猴儿给二爷盛了一碗映水楼大厨精心熬制的暖身汤,笑嘻嘻地问,“二爷觉得如何?”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回去跟厚叔说一声,这等无趣的曲儿,切不可传到咱们府中去。” 豪门千金与穷书生的故事,是专门糊弄小姑娘的,他可不能让自己的闺女听这种东西。 姜猴儿就知道二爷会这么说,又笑嘻嘻地道,“故事里姑娘身边那个小丫鬟,也忒可恨了些。依小人看,是她相中了书生,才撺掇着她家姑娘与书生私奔,待姑娘与书生成了好事后,她就成给书生做妾了。” 姜二爷眯起眼睛,“有道理,赏你一碗汤喝。” “多谢二爷!”姜猴儿立刻给自己盛了大大的一碗,几口便喝了下去。 姜二爷见他的馋样儿,不禁想起了家里的宝贝闺女,“这汤不错,再点三蛊带回府中。” “是。” 姜猴儿出去吩咐厨房做汤,待雅正夫人那边结账时,他才让人将汤送入马车中,跑回房与二爷道,“二爷,汤好了,咱们该回了。” 姜二爷懒洋洋地道,“哪个说爷要回了?” 姜猴儿笑嘻嘻道,“老夫人和三姑娘今日都累着了,这会儿该睡醒用过晚膳,又在忙碌呢。二爷若送汤回去,老夫人肯定会高兴,三姑娘怕是得感动得掉眼泪。” 姜二爷想了一会儿,也没了出去闲逛的兴致,“回府。” 待他走出映水楼,才发觉天在飘雪。想到前两年,他与柴四几人出城雪中寻梅的雅事,姜二爷托腮望着马车外漫天白雪,忽生惆怅。 马车向前走了一段,姜猴儿装作意外地点着窗外道,“二爷您看,那不是雅正夫人么!” 姜二爷抬眸看过去。腊八大小也算个节日,又逢降雪,是以街上行人很是稀少,雅正与她的小徒弟在雪中搀扶前行,连伞都未撑。她裹着厚厚的披风,却还是显得纤瘦,在风雪甚是可怜。 听到马蹄声,师徒二人在路边靠边停住,让马车先过。就在这时,雅正夫人却听车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夫人未乘马车来?” 雅正夫人抬头,只觉得雪夜中姜二爷美得让人精神恍惚,她定了定神才道,“车夫身体不适,由此至昌明坊没几步路,妾身便让他先回了。雪夜路滑,二爷归家路远,请先行一步。” 姜二爷却道,“我送你一程。” “不敢……” “上来吧。” 随着姜二爷的话音,姜猴儿已跳下马车摆好上车凳,“夫人,雪夜路滑,您快上车吧。” 雅正夫人晓得姜二爷的脾气,若自己再推辞下去他该生气,觉得自己不给他面子了,便道了声谢,带着夕霞上了马车。车内燃着炭火盆,暖融融的气息扑面而来,了雅正眉眼上的雪花化作水滴落,她取出帕子轻轻擦着。 姜二爷的目光自火盆移到雅正身上,火光之下,她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眉眼添了几丝暖色,竟有几分动人。 雅正抬眸时,姜二爷假装不经意地转开眼睛,认真研究被风雪不断敲打的门帘。本想再道谢的雅正夫人也不好打扰二爷的雅兴,便低下头,悄悄把脚伸向炭火盆边,温暖她快要冻僵的脚趾。车夫突然闹肚子,害得她措手不及,只得踩着软底鞋踏入冰天雪地中。还好遇到了姜二爷,否则这么走回去,她的脚必定会冻伤的。 雅正虽盯着门帘,却也注意到了雅正的一举一动,用余光看到她脚下穿的灰色布底罗汉鞋。身为女子,她不穿漂亮的绣花鞋,竟踩着出家人的鞋子,身上穿的也是女冠式样的衣衫,她本性如此,还是为了让人觉得她庄重,才不得不如此? 想到这里,姜二爷心头蓦地一紧。雅正的不容易,或许比旁人看到的还要多。便是如此,她还是挺直腰杆努力活着,如此坚韧的性情,须得经历多少风雪,才能磨砺出来? 以后,她还要经历多少风雪,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39章 旋炙猪皮肉和姜豉鸡 把雅正夫人送到府门前,看着她下马车走入府中后,姜府的马车继续向北,赶往会嘉坊。马车上,姜二爷看着钻进来的姜猴儿,沉下脸道,“死猴儿,给爷滚出去。” 姜猴儿立刻双膝跪在炭火盆边,可怜巴巴道,“外边风雪正紧,爷可怜可怜小的,让小的在这儿跪着吧?” 姜二爷将脚搭在他的肩膀上,骂道,“胆肥了,嗯?” 姜猴儿讨好地笑,“没肥,还跟十年前一样瘦,真的。” “雅正的车夫,是不是你折腾走的?好端端的,爷车里怎会添个炭火盆?嗯?” 姜二爷的腿一用力,姜猴儿立刻夸张地躺在地上,抱着姜二爷的腿哎呦哎呦直叫,“爷饶命,饶命啊——” 姜二爷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肚子,“爷一脚踩下去试试?” 姜猴儿立刻不叫了,爬起来给他家爷擦了擦鞋,嘿嘿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爷,您这么厉害,让小的们怎么活?” 姜二爷得意地翘起嘴角又拉下去,冷飕飕地道,“谁让你折腾的?好你个死猴儿,竟敢背主!明日就给爷守马厩去!” 姜猴儿敛了嬉笑,诚恳认错,“没人指使小的,是小的自作主张,请二爷责罚。” “还说你胆不肥?” 姜猴儿带着万分真诚道,“二爷,小的不是胆肥了,是对二爷的真心随着岁数长大了。姜明哥去外院后,小人便跟在您身边,这一跟就是十年。这十年中您从未亏待过小的,小的千方百计想的,就是让您过得舒坦。二爷您是当局者迷,才看不到您与……有多般配。小人知道您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您不妨想一想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这是在外边,姜猴儿不好直接提雅正夫人,只得略过。他很清楚二爷不喜欢听这些,点到即止,说起能让二爷心动的事,“小人知道二爷您最孝顺,不舍得老夫人受累。您若娶了……她一定能将姜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老夫人能够安享晚年。三姑娘和六姑娘,也能得到更多的教导,二爷能给两位姑娘关爱,但有些事,您是教不了也帮不了她们的。所以您看,一旦您娶……进门,您三天三夜不回府,也不会有一点事,这样多省心啊,明年春天您就可以恣意出城耍了。” 姜二爷哼道,“你这是让爷娶妻还是找管事婆子?” 姜猴儿眉开眼笑,“小的哪敢让您做什么,只要您一句话,让小的做什么小的就做什么!” “那就别在这儿碍眼,给爷滚出去!” “是。别让这火盆熏着爷,小的一并端出去。”姜猴儿将釉陶炭火盆挪到车外,美滋滋地守着炭火盆吹风迎雪。 马车内暗了下来,姜二爷靠在软枕上,听着车外呼呼的风声,又不由自主地想到雅正脚下的罗汉鞋。 苏家老宅内,雅正回到房中后,立刻命婆子准备热水烫脚。烫完脚抹上冻伤膏穿好袜子,钻入温暖的被子里,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可算暖和过来了。 一个人过了这些年,让她悟出一个道理:独自过活时,人必须自己心疼自己,伤了病了 都没人能搭把手,会耽搁很多事情。 比起今晚族人的胡搅蛮缠,更能牵动雅正思绪的,是姜二爷的反常。 他…… 雅正夫人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多想,不可自作多情,她是什么身份,哪值得姜二爷另眼相看。他不过是心善,才向伸手拉自己一把。 想到手,雅正眼前便浮现出姜二爷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十指,若他用这双手抚琴,便是无弦的琴,也能让他弹奏出动人的心曲。不过,不管这心曲有多动人,都不是她能奢望的,雅正夫人咬咬唇,默诵紫竹庵于玄子庵主教她的静心咒,渐渐平复心情,缓缓睡去。 第二日,清点大雪压垮的房屋,安排人清扫街道积雪等事,让姜二爷忙了一整天。好容易忙清了准备回府时,姜二爷却见郭静平拎着几个油包从衙门前经过。 郭静平见到守在远处的小姑娘们往衙门前涌,就知道姜二哥出来了。他停住转头,笑着拱手,“二哥,今日怎这么晚?” 姜二爷道,“四处查看雪情、清扫积雪,花了不少功夫。” 看着忙了一天的姜二哥依旧爽利整洁,两脚泥的郭静平佩佩服又心酸。媳妇让他跟姜二哥学,可这个本事他真学不来啊。 姜二爷看着浑身泥巴脏兮兮的郭静平,想到了姜猴儿的话,幸灾乐祸地问,“听雄子说,集日前你在府里摔着了?” 郭静平顿时一脸傻笑,“二哥,我媳妇有胎动了,我第一次摸着时,吓了一跳,从床上滚下去了。二哥你不知道那感觉……不对,二哥一定知道那感觉,实在是太,太……小弟也不会说话,不过二哥一定能懂,对吧?”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围着,姜二爷一定把郭静平踹到雪窝里,我让你懂! “你拿的是什么?”姜二爷受不了他傻笑,低头看着他手里的油包。 “这是旋炙猪皮肉和姜豉鸡,是……” “你怎么知道爷饿了想吃这些?”不等郭静平说完,姜二爷便将他手里的两个油包夺走了。 这是我媳妇点名想吃的……郭静平憨厚笑着,“只有肉没酒可不行,小弟再去打壶酒,陪二哥喝几杯。” 真是傻子,抢了他的肉还只会傻笑。姜二爷没兴致跟他玩了,“就你这一身泥,跟你一块吃酒也是土味儿的,赶紧回家陪你媳妇儿子去。” 姜二爷走了几步,将油包递给姜宝,吩咐道,“再去打两壶上好的椒柏酒,爷今晚要跟大哥和三弟喝酒吃肉。” 姜二爷回到府中更衣时,姜猴儿从外边蹿了进来,急吼吼地跑到他家爷身边,低声道,“爷,雅正夫人出城了!” 姜二爷正要抬脚踢开着闲着没事儿的家伙,却听他接着道,“雅正夫人出城是去相看孩子,若是真让她把孩子领回来,可就黄花菜都凉了啊!” “滚!”姜二爷抬脚将这猴儿踢出去,眉头也皱了起来。便是再急,也该等雪化路上好走后再出城才是,那么大人了,怎跟留儿一样莽撞。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0章 该不该再娶 过年对大人来说是劳累的,但对于孩子来说是幸福的。姜留出去打理店铺时是个大人,要查账、验看雪霞晚的新品、考评五家店铺内管事和伙计的工作业绩,还要考查市场,制定长远的发展规划。回到家中后,她就是个孩子,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用考虑。 但她十一岁的姐姐,已经被祖母当大人用了,姜留看着心疼。不过这样的忙碌对姐姐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打理内宅琐事、应付人情往来这些事,她学了并没坏处。姐姐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做得非常认真,不过她爱较真、认死理,常与祖母的处事方式相矛盾,每每这时她就会变得沉默安静。忙得团团转的祖母看到她这样,就总想起二儿媳在世时的做派,心中一阵阵地冒火。 但是孙女不是儿媳,特别是敏感的三孙女,姜老夫人不好把气出在她头上,便冲着大儿媳去了,整日把大儿媳指使得团团转。陈氏被婆婆指使得团团转,转头便把全府的人指使得脚不沾地,所以府里这几日鸡飞狗跳,不得消停。 姜留能做的,就是开解她的小姐姐,让她学着变通,条条大路通罗马,不是非得一条道走到黑。姜留还引到她学会分析局势,让她明白不是祖母和伯母对她有意见,而是大家对如何解决问题的观点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所以这是良性冲突、是好事。姐姐要尝试着与她们沟通,认真倾听她们的想法,也要让她们理解她的观点,这样冲突才不会扩大。 姜慕燕听妹妹讲得头头是道,心疼又惭愧的低着瓜子脸,“姐姐真没用,留儿都懂的道理,姐姐却不懂。外边的铺子要你来来回回地跑,府里的事还要你替姐姐操心。” 八岁的姜留很想抓住姐姐的小瘦手告诉她姐,你妹妹我在千年后读了十几年的书,沟通技巧是必修课,期末拿了80多分呢。如果给我搭跟网线,你妹妹我能飞起来你信不? 开解完姐姐,姜留跑去西外院看三婶。三婶怀胎已有九月,肚子大得吓人,天冷后连屋都不怎么出了,只由婆子扶着在屋内一圈一圈地围着炭火盆转悠。姜留和五姐姐挤在椅子上陪他说了会儿话,便跑去外院跟着老管家一起晒太阳,顺带等哥哥散学。 待哥哥回来后,姜留会顺便跟姜三郎斗几句嘴,看他气得跳脚却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模样,姜留就觉得很爽,心满意足的跟哥哥回书房,与他一起做功课。 冬日天晚,天一擦黑,姜留要做的事,便是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等爹爹回家用饭了。可惜今日爹爹又派了人回来送信,说他不会来用膳了,西院只有她和姐姐、哥哥一起吃。 不过姜留也习惯了,她前后跑着让厨房准备好吃的。今晚,她想吃热乎乎的火锅,小厨房的刘成媳妇笑道,“六姑娘,庄上的王管事送了几只野兔来,奴婢将兔肉收拾了,姑娘和少爷吃拨霞供吧?” “拨霞供”专指野兔火锅,取自本朝一位资深吃货官员咏野兔锅的两句诗“浪涌晴江雪,风翻照晚霞”。在大周待得工夫越长,姜留越觉得周人比现代人还会吃,大周的有钱人吃得比现在人精致多了,纯天然无污染的食材,精心烹调,色香味俱全后,还得雅致。 想到自己初到大周时还野心勃勃地想着“研发”新吃食赚银子,姜留就忍不住脸红。庄上的王管事指的便是姐姐的奶娘王香芝的丈夫王河,姜家庄是母亲的陪嫁庄子,庄上管事送东西来,自然是直接送到西院。 姜留问道,“一共送来了几只野兔?” “共有六只,都是活的。”刘成媳妇道。 姜留点头,“咱们留下两只,北院送两只,东院和西外院各送一只,让大伙尝尝鲜。” 刘成媳妇连忙道,“三夫人怀着身孕呢,咱们送兔子过去不合适。” 据说怀孕时吃兔肉,生下孩子来跟兔子一样是三瓣嘴,姜留对此感到很无力,便问道,“除了兔肉还有什么?” “还有鸡和鱼。” “那就送两条鱼。”喝鱼汤总是没错的,姜留说完,又道,“你去送肉时问问二姐姐和五姐姐,看她们过不过来吃拨霞供。” 刘成媳妇去了不大一会儿,不只三姐姐和五姐姐来了,小四郎、姜三郎和二郎哥也来了。大伙边吃火锅边商量这几日买什么东西、去哪玩,说说笑笑地好不热闹。 待众兄弟姐们吃饱散场后,哥哥和姐姐读书,姜留溜达两圈,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想事情。姜二爷吃饱喝足回来后,笑道,“留儿,你怎跟晒肚皮的蛤蟆一样。” 你才是蛤蟆!姜留鼓起腮帮子。小书秋拆自家姑娘的台,“二爷,姑娘晚上吃多了,只能仰躺着。” 姜留…… 姜二爷大声嘲笑了女儿好一会儿,才上前来给她揉肚子,“留儿莫不是饿死鬼托生的?怎什么时候都跟没吃过好东西一样。” 还不等姜留发火,姜慕燕便道,“父亲,留儿今晚张罗饭食,给各院送兔送肉,还请二姐、五妹和二郎哥他们几个过来用饭,她不是吃多了,是累了。” 姜凌也道,“妹妹上辈子定是做了很多善事,所以这辈子才能带着福运,托生为父亲的女儿。” “嗯。”姜留满意地咧开小嘴儿。 姜二爷盯着小闺女看了一会儿,笑道,“留儿辛苦了,爹抱你回去睡觉,别在这儿打扰你哥哥姐姐读书。” “爹爹当差辛苦了,留儿能自己走。”姜留爬起来,让奶娘给她穿好斗篷,拉着爹爹的手往外走。 姜慕燕起身要跟过去,却被姜凌拦住了,父亲带着妹妹走,显然是有话要跟妹妹说。 姜二爷将闺女送回闺房,坐在桌边不肯走。姜留便给爹爹泡茶,坐在他身边问,“爹爹今年忙了些什么?” “尽是些琐事,如果不是张大人啰嗦了半日耽误工夫,爹也不会这么晚才回来。”姜二爷抱怨了几句顶头上司,便小声地问闺女,“留儿,你觉得爹该不该再娶?” 嗯?姜留张大桃花瞳,抬头望着她爹犹豫不决的俊脸,爹爹能说出这话,就是动心了。不管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说动了她爹让他想着再娶,或者是哪个女人竟有本事让他爹动心,姜留都要帮这个场子。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1章 实不该跟她计较 “爹爹,昨日留儿梦到娘亲了,留儿跟娘亲讲您想她了,您猜我娘说什么?” 姜二爷立刻炸毛,“爹什么时候说过想她了!” “您昨晚跟留儿说,”姜留学着爹爹的语气,重复他的原话,“如果你娘还活着就好了。” “爹才没想她,那还不是……”姜二爷嘴里嘟囔几句,坐回椅子上,“她嘴里肯定没好话。” “娘亲说,”姜留没见过她娘,却知道她姐跟她娘极像,便学着姐姐的架势,神情淡淡,语气也淡淡地瞎编道,“‘你爹想让我活过来,是因为有人逼着他再娶,他嫌麻烦了。留儿,你爹这辈子再也娶不到媳妇了。因为除了为娘,世上没人受得了他。他就是拿着万两黄金、抬着八抬大轿去寻,也没有哪个正经好女人肯嫁给他。你若不信便等着瞧,你爹就算费劲千辛万苦娶回来一个,也是贪图他的脸或钱的、不懂规矩、难登大雅之堂的肤浅女子。’” “胡说八道!”姜二爷顿时火冒三丈,顿足捶胸。 姜留装得怕怕的,“爹爹别生气,梦里的事都是反的,娘不是这个意思。” “她就是这么想的!爷知道她看不起爷,活着的时候也就罢了,如今都埋进姜家祖坟了,她还看不起爷!爷都中进士、当官、被万岁赐匾、为民做主伸冤了,她还看不起爷!”姜二爷吼完,转身大步往外走。 姜留连忙抱住他的胳膊,“爹爹要去哪儿?” “我要去问问她,为何活着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死了却叨叨个没完没了!”姜二爷掰开闺女的小胖手。 姜留紧紧握住爹爹的大手,眼泪汪汪道,“爹爹别生气,留儿害怕。” 姜二爷这才停住,半晌才拍了拍小闺女的背,“莫怕,睡吧。” “爹爹不走。”姜留后悔自己下药下得狠了,竟把爹爹气得半夜跑坟地去找娘亲评理,只得尽力补救。 “好。”姜二爷将小闺女提起来,走到里间放在床上,压好被子,“睡吧,爹守着你。” 姜留…… 这让她怎么睡啊…… 鞋还穿着呢…… 姜二爷一边拍着被子哄小闺女睡觉,一边气鼓鼓地叮嘱道,“睡着了别总去找你娘,抽空去看看你曾祖母,把你娘说的话告诉你曾祖母,让你曾祖母教训她。” “……好。”姜留闭上眼睛,小手握住了于渊子道长给她的桃木符,默默向去世的母亲请罪,也请曾祖母千万别来找她。 她胆子小,真害怕。 哄着了闺女后,姜二爷回到正房躺在床上,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 姜凌回到房中,见父亲跟条被抛到岸上的大鱼般翻滚折腾,连忙去西跨院看妹妹。得知妹妹已经睡了,姜凌这才放下心,回到房中问,“您这是怎么了?” “气死爹了!”姜二爷捶床。 姜凌哦了一声,开始脱衣,“谁惹您生气了?” “你娘!” 姜凌反映了好大一会儿,才问道,“妹妹又梦到母亲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继续翻腾。 姜凌打了个哈欠,“父亲睡吧,睡着了去找母亲理论一番。请母亲别总入到妹妹梦中,有事直接找您讲才是正理。” 姜二爷不折腾了,憋屈道,“她最好谁的梦也别入。” 姜凌钻进被子里,随口道,“那父亲去跟母亲商量商量吧。” “爹睡不着。” “出去练箭、扎针还是喝安神汤,父亲选一个。”姜凌闭上眼睛。 姜二爷哪个也不想选,憋屈地抱着被子闭上眼睛数起蛤蟆。也不知数到多少,他总算睡着了,也真梦到了王氏。 王氏还是老样子,木头一样地坐在堂中,衣裳和发饰一丝不苟,垂眸望着地面。姜二爷在她面前转了三圈,她连头都不抬。 姜二爷跟她说爷饿了,她便吩咐人准备膳食;姜二爷说爷今晚不回来了,她便吩咐人给他带上换洗的衣裳;姜二爷跟她说爷要再娶,她总算抬起头看了姜二爷一眼。 这一眼,便把姜二爷看醒了!他腾地坐起来,抱着被子呼哧呼哧直喘气。 姜凌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问道,“父亲梦魇了?” “嗯。”姜二爷想到王氏那看不起他的眼神儿,又气又怒又委屈。 姜凌爬起来给父亲倒了一杯温水,安慰他道,“梦都是反的,父亲睡吧,明日还要早起晨练呢。” 不对,都是真的!王氏活着的时候百般看他不顺眼,死了后还是百般看他不顺眼!姜二爷把水把水灌进肚子里,就再也睡不着了,睁眼到天明后出了房门。 姜猴儿连忙跟上,“爷怎这么早?” “备水,爷要出城。” 一听二爷要出城,姜猴儿的眼睛就亮了,立刻命人提来热水供二爷洗漱,跑去张罗马车。姜二爷洗漱罢上车后,径直赶往城外的姜家祖坟。 大雪之后道路难行,足足花了两个时辰,姜二爷才站到了亡妻墓前。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坟头,想到她年纪轻轻就被埋在这冰冷的泥土里,心中有怨气也很正常,自己实不该因她犯几句口舌,就跟她计较。 雪后天更冷了,姜猴儿缩着脖子挂着鼻涕抄着手,不住往路两边瞧。 姜二爷站在坟前呆立半晌,又给祖父、父亲磕了头,才回到马车上,神情变得安然肃穆。 冻得手脚不听使唤的姜猴儿爬上马车后,哆嗦着问,“二爷饿了吧,咱们去南市的留春阁用午膳吧?这么冷的天,吃碗热乎乎的汤面,想着就舒坦呢。” 姜猴儿说完就吸溜了一下鼻涕,姜二爷嫌弃地转头,“爷要回衙门。” “……是。”姜猴儿偷偷擤了擤鼻涕,暗骂自己不争气的鼻子坏了大事。南市留春阁是雅正夫人回城必经之地,如果二爷在留春阁歇着,准能等到夫人回城。届时他再鼓鼓风,二爷没准就要让人登门提亲了。 “二爷,您看,那是不是雅正夫人的马车?”马车快到城门边时,姜宝在窗外小声道。 姜猴儿眼睛大亮,脑袋钻出车帘找了一圈,才发现雅正夫人的马车远远赶了过来。 什么是缘分,这就是!姜猴儿的嘴角咧到了后脑勺,转头对他家爷道,“爷,雅正夫人回来了,也不知她车里带着几个孩子。” 姜二爷抬眸向外望去,“猴儿。” “二爷!” “你替爷去邀雅正夫人到留春阁,爷有些话想问问她。” “是!”方才还冻得哆哆嗦嗦的姜猴儿立刻热血沸腾,蹿下马车向雅正夫人狂奔而去。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2章 你愿意么 在外奔波两日的雅正夫人很是疲累,但姜二爷要问话,她却毫不犹豫地来了。留春阁,阁如其名,其内屏风、摆置、壁画多花草,地龙加炭火盆,将这里烘得温暖如春。雅正夫人进入雅间,便见身着绿色官服的姜二爷身后盛开着满墙桃花。 此情此景,两句诗带着浓浓的墨色自雅正心底升起,浮现在她眼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姜二爷起身,“在下回城偶遇夫人,唐突相邀,还望夫人勿怪。” “二爷不必客气,您想问何事,妾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雅正夫人还礼。 姜二爷请她落座,命姜猴儿上茶后,沉吟片刻,才道,“我方才去了林茂川。” 林茂川是姜家祖坟所在之地,雅正夫人抬眸疑惑地望向姜二爷,实不知这话该如何接下去。 她生了一双黑白分明的丹凤眼,这么清凌凌地望过来,让姜二爷感到一股说不上来的,由心底升起的安宁。他停了停才接着道,“我昨夜梦到了亡妻,所以晨起奔去找她论道理。” 姜二爷与姜夫人不和的事情,康安城恐怕也知有万岁不知情。但雅正夫人没想到他们夫妻竟到了如此地步,一个死了一个活着还能接着闹。她更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好静静听着。 姜二爷接着道,“可到了坟前,我却想到了诸多往事。她十二年前嫁我时鲜活生动,年不满三十便魂赴黄泉身归泥土,这十二年中,我也有不少错处,才与她渐行渐远。” 莫非姜二爷想让自己替他去做说客,缓和与王家的关系?这并非难事,雅正夫人渐渐放松。 姜二爷望着雅正身后长案上摆放的两盆兰草,继续道,“夫人此番出城,可是为了领养孩子?” 没想到姜二爷一句话便扯到了自己身上,雅正夫人点头道,“正是。” “可带回来了?” 雅正夫人微微摇头,“不太合适。” “合适的并不好找。”姜二爷道。 雅正点头,领养过继的孩子非骨肉血亲,若要想不离心,还是得从小养着。她去看了两个孩子,却都觉不到亲近感,左右她也不急,慢慢寻便是。 “其实……”姜二爷转开头,看向窗前郁郁葱葱的水仙,“夫人成亲,将自己的孩子过继一个到苏家,是最合适的。” 雅正夫人惊讶地抬头,见姜二爷白玉般的耳朵缓缓变作红色,她的心却凉了一截,“二爷,您是要为雅正做媒么?” 姜猴儿知道自家二爷脸皮薄,连忙道,“茶凉了,小的再去要一壶。” 说罢,他便拖着雅正夫人身后的夕霞到了外间。夕霞异常配合,与姜猴儿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合上房门。 姜二爷听到关门声,脸更红了,他磨搓着腰间的玉佩,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才好。 雅正见姜二爷如此便知是真的了,她定了定神,站起身道,“雅正听从二爷吩咐。” 还未想到该怎么说出口的姜二爷愣了,转回眸子问道,“什么吩咐?” 雅正此时已然平静下来,垂眸恭敬道,“二爷想让妾身嫁谁,直接吩咐便是。” …… …… …… 她这样,更让姜二爷无法开口了。因为现在开口,便是挟恩图报,姜二爷自认不是君子,却也干不出这样的事。 雅正夫人猜到了姜二爷的想法,虽说姜二爷此举确实让她有些为难,但她更相信姜二爷是出于善意,“您此时唤雅正前来,是担心雅正将孩子领回来后再无退路吧?您的好意雅正明白,您的眼光雅正更信得过。康安城中,雅正最信的人,就是您。” “爷不是这个意思。爷只是随便问问,爷……衙门还有事,先行一步。”姜二爷实不知该如何讲下去,站起身几步便到了外间,拉了几下却没拉开房门。姜二爷气急,正要高声骂姜猴儿,却又觉得自己此番举动着实幼稚。 他深吸一口气转回里间,站在屏风边,语速很快地道,“夫人莫误会,姜枫此行不是来给你做媒,而是来求亲的。姜某……姜某……姜某……” 姜二爷实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便自暴自弃地道,“你该知道爷是什么人,爷没有挟恩图报的意思,爷就是觉得亲自问你,可免去媒人登门你又不愿的尴尬,你不愿也无妨,就当爷没说过。爷衙门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姜二爷又转身去拽门,这次他用了力气,门外的姜猴儿眼看要撑不住了,姜宝只得上前帮忙。 被惊呆的雅正夫人听到门声才回过神,走到外间唤道,“妾身知二爷衙事繁忙,二爷可否再给妾身一盏茶的工夫再走。” 姜二爷面对着房门应了一声,却不肯转回身,所以他看不到雅正夫人已然红透的脸。雅正夫人轻声道,“妾身只问一点二爷不是打定主意此生不娶了么,为何又……” 姜二爷用手抠着门框,“我不想娶妻是怕麻烦,可不娶又不行……我这几日便想,娶你应不会很麻烦。” 还不等雅正说话,姜二爷便一边抠门框一边道,“我确实不懂夫妻相处之道,但我不会欺负女人,我以前也没欺负过王氏,欺负女人的男人都没本事。你若肯嫁我,我不会欺负你,不会纳妾,也不会动你的嫁妆,我……就这样。” 听素来骄傲的姜二爷说出这种话,雅正夫人眼圈都红了,她很心疼,便接了他的话,问道,“雅正请丁夫人求亲,二爷觉得合适么?” 姜二爷抠门框的手立刻停住了,他转回身道,“你是真的愿意?” 雅正点头,含着的眼泪便落了下来,她没想到姜二爷竟会不嫌弃她,还想娶她。她着实不知该如何表达此时的心情,又怕姜二爷误会,便抬起头冲着他笑。笑了一下,她猛然想到姜二爷素来爱美,自己这样丑地举动,应会让他不喜,连忙又低下了头。 “你别哭。”姜二爷上次便领略了她哭起来的架势,一下就吓到了,“你不必请人来求亲,该我请媒人登门,你在家等着就好。” 雅正哽咽道,“二爷娶卿雅,不怕被人笑话么?雅正已经二十五了,还是个抛头露面教琴卖艺的伶人。” 姜二爷摇头,“不怕,也没人会笑话。” 说完这些,两人面对面站着,脸一个比一个红。姜二爷不放心,又问道,“你是真心愿意么?” 雅正用力点头,“雅正蒲柳之姿,孤身飘零,承蒙二爷垂爱,实属三生有幸。” “”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3章 请旨 腊月初九这日,天冷得出奇。皇城内六部九寺衙门的守门人都缩着脖子抄着手多在门洞里,却听外边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这种天气骑马入皇城,必定是有急事,有那不怕冷的家伙探身往外瞧,却见姜二爷骑马路过。 在他身上,看不到冬天的影子,尽是春光明媚。守门人也觉得身体暖和了些,扬声问道,“谪仙大人这是要去哪个衙门?” 姜二爷笑容满面,“哪个衙门也不去,某去求见万岁。” 六品京官中,能如此稀松平常地说出面前万岁的,只有姜枫尔。守门人乐呵呵地道,“冬日天黑得早,大人快去吧。” 姜二爷路过礼部时,跟守门人打招呼,“王大哥帮咱带句话给家兄,请他再此等我一起回府。” 姓王的守门人咧开跟门前雪同色的大白牙,“二爷放心,小人一定把话带到。” 姜二爷路过刑部时,恰好见到孟回舟抱着一沓文书走出来。孟回舟摆出长辈慈祥的笑容,正要与他寒暄几句,姜二爷却含笑与守门人说了句话,便骑马走的,孟回舟尴尬又愤怒地抱紧了文书,快步向大理寺走去。 姜二爷在宫门前下马,抱拳与监门卫的将领道明来意。副将问道,“姜大人因何事求见万岁。” 姜二爷笑道,“前来向万岁复命。” 万岁竟亲自给姜枫安排了差事?副将愣了。 莫说监门卫副将,景和帝听到姜枫前来复命也愣了一会儿,才笑道,“宣他进来。” 姜二爷到了宣德殿外,发现今天当差的千牛卫不是宋春平,还颇有几分遗憾。待到了温暖如春的大殿内,姜二爷行礼拜道,“万岁,臣姜枫前来复命。” 景和帝见到他,便觉得寒冬尽去,大地回春,心情也变好了,“那卿便说说,你的差事办得如何?” “回万岁,在京兆府尹张大人的指引下,微臣带着西城衙门的差官们尽心办差。这两日的大雪虽压塌了西城三户人家的房屋,所幸未造人员伤亡,房屋也已整修完毕。西城百姓安居乐业,正欢天喜准备过年。西市各商家遵章守法,按时课税,今年十一月缴的各项税款,比去年十一月多了六成。”姜二爷声音里透着轻快。 景和帝含笑点头,“好。” “谢万岁夸奖。”姜二爷说完,却等不到万岁接着问他另外一件差事办得如何,便忍不住偷偷抬头看了万岁一眼,却见万岁笑望着自己。万岁笑了,他当然要跟着笑,还笑得格外灿烂。 景和帝笑出了声,顺着他的意问道,“卿的人生大事办得如何了?” 姜二爷笑得更灿烂了,“回万岁,臣选中了苏汉青之女苏卿雅,特来向您复命。京兆尹大人接了苏氏女的诉状后,将此案交由微臣审理。微臣在审案过程中,得知苏氏女为父母冤情奔波十载,大为感动和敬佩,想求娶她为妻,请万岁恩准。” 景和帝有些诧异,“此女年方几何?” “回万岁,她比臣小三岁,今年二十五岁。”姜二爷回道。 竟已二十五岁了?是还未成亲还是寡居?景和帝虽好奇却不能直接问,只得问道,“卿觉得她是良配?” “回万岁,臣想了许久,娶她最合适。”姜二爷如实道。 “为何?” 姜二爷还是很老实,“一来臣觉得我们二人年纪合适,在一处能有话说;二来臣的两个女儿跟她学琴两年,与她很熟悉,也极为敬重;三来,她孤身一人生活不易,跟着臣能过得好一些。” 景和帝缓缓点头,“卿言之有理。” 待姜二爷走后,景和帝感叹道,“旁人成亲考虑的是容貌、家世,姜枫想的却是娶一个年纪相仿的孤女。原因有三,他竟只占其一。次子,纯善。” 您看他那点不好?叶青峰拉长驴脸。 杨奉顺着万岁的话道,“万岁,苏家孤女无娘家可依仗,姜大人特意入宫向您复命,是想为苏家孤女向您讨一张圣旨,让人不可看轻了她。” 景和帝点头,“朕多次召见姜卿,他从未自己讨什么,想的都是身边人。此子……” 纯善!叶青峰心底替万岁说了,又忍不住吐槽他上次为他儿子讨,这次为他媳妇讨,难道不是为了他自己?万岁您平日里挺精明的,怎遇到姜枫就看不透了? 景和帝感慨一番,便起驾赶往华春宫。康皇后听他感慨之后,言道,“苏氏女层入宫教琼儿和珍儿抚琴,万岁曾在御花园遇见过她。此女性情温和举止端庄,与姜枫确实般配。” 见过?景和帝仔细回忆一番却毫无印象,想必那苏氏女容貌很是寻常了。景和帝觉得有些遗憾,却不好讲出口,只道,“朕要下旨为他二人赐婚,你这两日将乐阳叫进来训诫一番,免得她跑去招惹苏氏女。” 康皇后笑着点头,相比起姜枫来,乐阳不像万岁的亲妹妹,而像是从宫外抱回来的。康皇后竟觉得她有些可怜了,“万岁,乐阳驸马离世已两载有余,您也该再给她指一门亲事了。” “待她入宫时你问一问,看她可以中意的。”景和帝说完,又叮嘱道,“莫轻易应她,咱们商量后再做定夺。” “是。”康皇后应下。 说完姜枫的事,景和帝的目光便落在了康皇后隆起的小腹上,“孩儿今日可还闹腾?” 康皇后怀孕,已有五月了。康皇后笑得温柔,“他方才动了几下,这孩子比琼儿和泽儿都好动,生下来定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活泼好动些才好。”景和帝对皇后这一胎,充满了期待。 正这时,华春宫的嬷嬷硬着头皮进来报事,“万岁,娘娘,丽景宫传了太医。” 丽景宫住的容妃,怀孕已有三月。她早不请太医晚不请太医,偏在万岁在华春宫时请,这让康皇后很是不悦。不过容妃怀着龙胎,康皇后身为正宫,轻视不得,与景和帝商量道,“让刘医正过去请脉,万岁您去瞧瞧她吧?”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4章 为色所迷 景和帝虽不想去看容妃,但念着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是勉为其难地起身,赶往丽景宫。 康皇后送走景和帝回到寝殿,脸便沉了下来,屋内伺候的宫女太监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被皇后当做出气筒。 容妃不足畏惧,令康皇后提起警惕的,是她肚子里的胎儿。若非怀了身孕,她秦雪娟休想从自己宫中将万岁叫走! 秦雪娟虽是万岁的表妹,但她比万岁小八岁,并无青梅竹马的情意。秦雪娟未嫁时很得她的姑母的喜爱,常入宫跟表姐乐阳一起玩耍。因两人性子相仿,都极为骄纵蛮不讲理,所以交情极好。 景和帝却不喜她的骄纵无理,是以秦雪娟十五岁入景和帝府中为侧妃,至今已有十三载,从未受宠,只得一女柴慧珍。景和帝登基后,虽封秦天野为相,却还是很少在秦雪娟宫中留宿。 康皇后怀孕之后,景和帝召嫔妃侍寝时,也只去过丽景宫两次,但秦雪娟却运气极好,有了身孕。若她诞下男婴,得秦天野扶持,此子将来必成她的皇儿登基路上的大患。康皇后摸着自己的肚子,太医把脉说她这一胎是男婴,容妃怀孕月份尚浅,还断不出男女。 若她也是男婴…… 康皇后心中沉重,面上却越平和,看起来端庄又贤惠。她吩咐华春宫的大太监贺方道,“待万岁赐婚后第二日,你传本宫懿旨,召苏氏女进宫。你即刻派人打听她的详情,尤其是她如何与姜枫定情的,要一五一十打清楚。” “是。”贺方立刻应了。 康皇后又道,“苏氏女进宫三日后,若乐阳还不进宫,再召她来见本宫。不管她何时入宫,都要让丽景宫知晓,若乐阳去那边,不必拦着。” “是。”听皇后这么说,贺方和旁边的管事嬷嬷张菊华都心领神会。 姜枫成亲,乐阳公主必定气恼,她不敢闹到御前,也不会找皇后娘娘,但是肯定会跟容妃抱怨,容妃本就是个没脑袋冲动的,她被乐阳公主撺掇几句,没准会站出来替乐阳鸣不平。 虽说乐阳是万岁的亲妹妹,但姜枫可是万岁的心头好,容妃敢替乐阳公主出头,就得做好被万岁责骂的准备。一旦万岁骂得狠了,她觉得委屈撒泼或找秦相为她做主,必定会令万岁不悦,最好她折腾得直接滑了胎,那真是万事大吉,一了百了。 姜二爷不晓得自己的婚事已成为宫斗的砝码,他一路与人打着招呼,从皇宫跑到了礼部衙门,见大哥正在衙门口搓着手来回转。 “大哥!”姜二爷跑上前,姜猴儿和姜宝在后边牵马跟着。 姜松看到二弟平安从皇宫里出来,心放下怒火就升了起来,“一大早饭也不吃就跑得没影儿,后晌又跑去求见万岁!万岁日理万机,哪有功夫跟你耗!再说这是什么天气,你穿这点衣裳,竟还敢骑马!冻病了我看你怎么办……” 从礼部大门口骂到皇城,姜松才觉得出了这口气,问道,“万岁又没召见你,你跑进宫做什么?” 姜二爷把车里的火盆往大哥面前推了推,笑道,“小弟打算迎娶雅正,去请万岁赐婚。” “你说什么?!”向来稳重的姜松一下跳起来,脑袋磕在车顶上,脚差点踢翻炭火盆,得亏姜二爷力气大,才将大哥的身子稳住。 姜松抓住二弟的胳膊,急切问道,“你再说一遍!” 姜二爷没想到大哥比母亲还激动,他扶着大哥坐稳,才重复道,“大哥,冷静,冷静。小弟已回了母亲,打算迎娶雅正,特进宫去请万岁赐婚。” “雅正同意了?” 姜二爷傲娇地抬起脑袋,“她怎会不同意?小弟我可是康安城最值得嫁的男人!” “对,对!”姜松握住二弟的胳膊,忍不住热泪盈眶,“二弟,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 还不等姜松激动完,姜猴儿便在马车外报道,“二爷,府尹大人请您去趟京兆府。” 姜松擦着眼泪道,“张大人找你,不可耽搁。你坐车去京兆府,愚兄骑马回去。” 姜二爷连忙道,“大哥乘车,我骑马过去,骑马快。” 也对,姜松将自己的披风给二弟系好,叮嘱道,“你披上,别冻着。大哥知道你高兴,可公是公私是私,在张大人面前你得收着点。没大事儿就早点回府,大哥备好酒宴,等你回来。” “好。”姜二爷下车,目送大哥远去后,解下大哥的黑色披风交到姜猴儿手中,翻身上马赶往京兆府。 年底忙得晕头胀脑的张文江,听说姜枫跑去求见圣上了,心一下就提了起来。生怕这小子又管了什么闲事,跑去万岁面前翻旧账打抱不平。年底哪个衙门都忙得不可开交,若再被姜枫惹出一档子事,张文江怕自己要被各位同僚撕吧了。 待见到姜枫春光满面地走进来,张文江心里更没底了,劈头盖脸地问道,“你跑去皇宫做什么?” 姜枫躬身行礼,回道,“回大人,下官去向万岁复命。两月前……” “停!”张文江制止姜枫讲下去,酸溜溜地道,“若万岁给你的是密令,就不必说了。” “不是密令。”姜二爷接着道,“万岁让下官再娶,还说下官挑好了人便进宫告诉万岁,万岁会给下官赐婚。” 张文江听完内心开始咆哮圣上是有多闲,竟连姜枫的亲事都要过问,还要给他赐婚!姜枫是什么身份,他不过是再娶罢了,万岁竟然给他赐婚! 咆哮完,张文江见姜枫满面春色地望着自己,便勉强挂起了笑容,“这是好事,不知哪家的姑娘有这福气,竟被你相中了?” “大人您也认得,就是苏汉青之女,雅正夫人。” 张文江的脸耷拉了下来,“本府就是好端端的,你为何要翻十年前的旧案,原来是为色所迷,好你个姜枫,你竟公报私仇,害得本府被萧峻平追着骂了半月!” “大人。”姜二爷非常诚恳地道,“若容貌,雅正夫人还不及下官,下官岂会被她的容貌所迷?您说对吧?” 看着姜枫容冠大周的脸,张文江竟无言反驳。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5章 圣旨 腊月初九的寒夜,姜家各院喜气洋洋。 姜老夫人将女儿和两个儿媳叫到房中,热火朝天地商量小儿子的亲事该如何操办。外院书房里,姜枫与大哥、三弟围桌而坐,欢声笑语,酒酣耳热。西院内,姜家四姐妹围在火炉边,一边吃烤栗子一边说着将要入姜家的新妇。 姜二爷娶雅正夫人,姜家四姐妹中最开心的不是姜留也不是姜慕燕,而是姜慕筝。她真心替雅正夫人和二叔感到高兴,今晚的话也比平日多了不少,“待二婶入门后,咱们学琴就方便了,也更有耳福了。二婶的琴技是康安,不对,是大周最好的。” “还省了好大一笔银子呢。”姜慕锦笑嘻嘻道。请雅正夫人教琴可不便宜,府里银钱紧张时,她听娘亲说过,祖母每次给她们凑银子交束脩时,都心疼得不行,“你们说,等二婶入门后,她还会出去教琴吗,应该不能了吧?” 姜慕锦说完看向三姐姐,等她回答。姜慕燕却看向妹妹,虽然她觉得夫人不应再出府教琴,但还是想听妹妹怎么说。 姜留把烤栗子咽下去,才道,“这要看夫人自己怎么打算,我爹是不会干涉的。” 二婶在世时,二叔从未约束她,二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待雅正夫人嫁进来,应该也是这样。姜慕筝翘起嘴角,秀气的五官尽是欢愉。 姜慕锦小大人地叹了口气,“二伯是不会管,可祖母会。内宅的事都归祖母管,如果祖母不让二伯母教琴,二伯母就不能去。” 姜留点头,觉得五姐姐的话非常有道理。婆媳关系最难搞了,祖母之前对雅正夫人各种夸,那是因为她把雅正夫人当康安最有名的琴师看待,一旦她以婆婆看儿媳妇的眼光来审视雅正夫人,雅正夫人在她眼里是圆是扁可不好说了。 因为在祖母眼里,她的小儿子可是浑身闪着金光,一点瑕疵也没有的。她可容不得小儿子受一点委屈,娶了儿媳妇进府,还指不定要怎么训话呢。 北院里,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雅正是不错,只是她的家世实在……” 姜平蓝笑道,“娘,二弟肯娶她,她就是最好的。” 陈氏对二弟选的这门亲事也是极为满意的,因为雅正夫人没有娘家可依靠。她嫁进来后,妯娌仨中,还是陈氏的娘家最好,“别的都不论,只要她进门后能给二弟多生几个儿子就好。” 闫氏靠坐在旁边啥也不说,但却将大嫂那点小心思看得透透的。她很期待雅正嫁进来,届时姜家就不是大嫂,而是二嫂主持中馈了,大嫂还指不定要怎么跳脚呢。怀孕胖了两圈的闫氏笑出双下巴,心情好得不得了。 姜老夫人点头,子嗣才是最紧要的。她吩咐道,“既然是奉旨完婚,过草帖这一礼便可以省了,待圣旨下来后,咱们直接请媒人到苏家下订礼……” 外院里,姜松也正盘算二弟成亲府里要做的准备,“幸亏府里刚办过喜事,很多东西不用置办。待圣旨到后,咱就请人给你们合八字,择个夏天的良辰吉日完婚……” 姜二爷连忙道,“大哥,不用这么赶吧?从订婚到成婚怎么也得有一年的工夫才显庄重,明年腊月完婚也不算迟。” 姜松笑道,“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哪还能拖到下个腊月,最迟明年夏天必须把弟妹娶进门。” 姜槐也劝,“如果将婚期定在明年冬,二嫂就要做一整年的准备。苏家无人可帮她,二嫂会很累的。” 这倒也是,姜二爷点头,“那就明年夏天,可不能再早了。”总得给人家留出时间,让人家把嫁衣绣好吧。 姜二爷想不出雅正穿嫁衣的样子,还……蛮期待的。 昌明坊鱼儿巷苏家老宅内,雅正夫人的房间门窗紧闭,房内却灯火通明。她站在桌前,皱眉看着上边摆放的嫁衣。这身嫁衣是她十三岁时开始绣的,但现在她的身量长开了,嫁衣已不合身。 不过,就算嫁衣合身她也不想穿。因为绣这件嫁衣时,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负心人郝朝英,现在她要嫁的是二爷姜……枫。 只是想到他的名字,雅正夫人便觉得心头一阵酥麻,脸上第无数次布满红晕。她越想越羞,干脆不管嫁衣,转身扑在床上,握紧纤细的十指,不断地捶打被子。怎么可能呢,她竟要嫁给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了…… 康安城的女子,哪个年轻时不曾幻想过自己嫁给姜二爷?只是众人都知那是梦罢了。没想到自己年少时的梦,竟要成真了。雅正夫人把脸埋在被子里,小拳头不住敲打着。 他让自己在府中等着,他会找谁来提亲呢?柴四公子的夫人么?雅正夫人一下便爬了起来。 她竟只顾高兴,忘记大事了。 二爷虽不急,但姜老夫人却很急,说不得后日媒人便要登门讨草帖了!她忘记准备茶果、点心和桌椅了! 现在吩咐人去买已来不及了,雅正夫人凝神静气,端坐桌前,提笔开始写要采买哪些物品。写着写着,她又忍不住傻笑了起来。 雅正夫人折腾到很晚才睡下,第二天一早便叫来管事和婆子,吩咐他们照单子去采买物品。待二人走后,雅正夫人又叫来弟子夕霞,也递给她一张单子,“你去琴行,把单子上的东西装车运回来。” “师父放心,徒儿这就一样不落地给您送回来。”夕霞笑嘻嘻地拿着单子跑了出去。 派了人出去后,雅正夫人将府里两进的宅子转了一圈,盘算着明年开春哪些地方该修葺,又要怎么修葺。正这时,门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 雅正微愣,快步向前走去,“快,烧水、备茶、准备十两碎银子,分两个荷包装好。” 待到了外院,见来的不是华春宫的小太监,而是两个面生的,雅正心中便有些慌。她冷静上前行礼,还不等她问话,小太监便尖尖地开口了,“你可是苏汉青之女苏卿雅?” “正是民女。” “圣旨半个时辰后就到,姑娘快准备接旨吧。” “圣旨?”雅正夫人呆住了。 另一个小太监笑道,“是大喜的事,姑娘快快准备吧。” 雅正夫人闻言,心中狂跳。小太监称呼她做“姑娘”,又说是大喜的圣旨,莫非是赐婚圣旨么? 这……怎么可能?!若圣上赐婚,姜二爷肯定会派人来跟她讲,让她提前做好准备的。 待将黄澄澄的圣旨捧在手中后,雅正夫人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莫说她不敢相信,景和帝赐婚姜枫的消息若一到晴天霹雳响彻康安城,全城的女子都不敢也不愿相信!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6章 祸水东引 接到圣旨的姜二爷也不敢置信地瞪大桃花瞳看着上边的数字,再抬头问兄长,“大哥,赐婚竟连日子也给订下来么?” 姜松也有点蒙圈。他在礼部供事多年,对婚俗规矩最熟悉不过。万岁登基后一共降下六道赐婚圣旨,写得皆是“则良辰吉日完婚”,只有二弟这个是“于景隆六年三月初八完婚”。姜松盯着圣旨上的数字,觉得万岁是希望二弟早点成亲,这倒跟他不谋而合。姜松笑道,“万岁赐婚,自然是万岁说了算。离着你成婚还有三月,咱们该及早操办起来了。” 本就想让儿子早点成婚的姜老夫人最是开心,“既然如此,咱们……” 还不待姜老夫人说完,管事便急吼吼地跑了进来,“老夫人,嘉顺王妃、相翼侯夫人和工部侍郎曹夫人到了。” 姜老夫人笑道,“枫儿自幼便与易安、白晅几个玩在一处,昨晚娘便想着请她们来做媒,不想帖子还没下,她们便到了。快请!” 姜二爷连忙道,“娘,儿衙门里还有事,得先行一步。” 姜老夫人瞪眼,“你急什么,见过长辈再走不迟!” 姜二爷…… 姜留捂嘴偷笑,爹爹这是害羞了呢。 随着祖母往外走去迎客时,姜慕燕走到父亲身边,低声道,“父亲,女儿想带妹妹去趟升平坊,向外祖母禀告此事。” “也好。”姜二爷点头,“让姜凌跟着你们去。” 父亲是怕她和妹妹在外婆家受气,才让姜凌跟着,姜慕燕应了是,又小声问道,“请万岁赐婚之事,父亲还未与雅正夫人提起吧?想必圣旨已经到了昌明坊,夫人那边也不知忙不忙得过来。” 姜二爷愣了一下,这也要跟雅正说么?雅正做事向来周全,应不会忙不过来,吧? 姜慕燕见父亲不吭声,便知道他没想到这一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将三位贵客接进门后,姜二爷稍站片刻,与大哥一同出府时低声问,“大哥,万岁赐婚的事,应该跟雅正说么?小弟现在派人跑一趟?” 姜松看着还不开窍的弟弟,心中叹了口气,“二弟,你若不知该怎么办时,便将弟妹当知己好友看待,你怎么对朋友的,便怎么对她。你想想,若是万岁将降下一道与柴四有关的圣旨,你要不要提前告诉他?” 当然要!姜二爷抬玉指摸了摸挺拔的鼻梁,“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但以后遇到与弟妹有关的事,或者是与你们夫妻有关的大事,你要记得与弟妹商量商量。”姜松叮嘱道,“你跟我同乘一辆车吧?” 姜二爷摇头,“大哥先行一步,我还有些事,待会儿直接溜达过去。” 待姜松走后,姜二爷叫了姜猴儿过来,“你派人去昌明坊看看那边需不需要帮忙。” 姜猴儿笑嘻嘻道,“二爷放心,小人已经派人过去了。”若等着二爷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姜二爷立刻觉得没事儿了,甩甩袖子道,“走,跟爷去衙门!” 姜猴儿连忙道,“二爷,府外围了不少人,您还是乘车从走后门出府吧。” 姜二爷的剑眉一挑,“这是爷的地方,爷想走哪个门就走哪个门!” 纵使已经习惯了受人瞩目,姜二爷今日踏出府门时,还是有些头皮发麻。因今日府门前聚集了太多人,且每个都伤心欲绝地望着他,就好似他办了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一般。 见姜二爷终于出来了,众人围拢上来,有心直口快地姑娘直接问道,“二爷不是说不会再娶么,为何又要成亲?” “二爷不是对二夫人一往情深么?” “是雅正勾引您,让您迫不得已,不得不去她么?” “二爷,雅正做了什么?” “她怎么做到的?” “……” 众人七嘴八舌地追问个没完没了,姜二爷听她们讲完,眉头便皱了起来,高声道,“雅正夫人并未有不端之举,是姜某在追查苏大人被害案中,得知她这十年为父母追凶所付出的辛苦,由钦佩到倾慕,才主动入宫回禀圣上。万岁也对雅正夫人赞誉有加,才为我二人赐婚的。” 这一句话,让众人都哑了声。是啊,雅正是被赐婚的,她若品行不端,万岁岂会将她指给姜二爷?可凭什么是雅正呢,她都那么老了,还是个琴师! 众人一阵阵心酸时,便听姜二爷又道,“诸位姑娘都与雅正夫人一样,是品行端方、性情坚韧的好姑娘。花香蝶自来,梧高凤必至,你们都会觅得良缘,嫁得如意郎君的。诸位已经成亲的弟妹、嫂夫人们,你们得知姜某成亲便前来道贺,皆是善良好心之人,能娶你们为妻的男子,当属三生有幸。” 二爷都要娶妻了,她们哪还有良缘,未成婚的姑娘们一个个失魂落魄;已经成婚的小媳妇们心中感慨,有人高声道,“二爷,小妇人所嫁非人,该怎么办?” 姜二爷眉眼一低,颇有官威地道,“若他不以夫妻之礼待你,你便将他告到衙门,本使让人将他收拾服帖再给嫂夫人送回去。若他不改,本使就留他在兵马司大牢内思过!” 多在后边看热闹的汉子们在心里把姜二爷骂了个遍,前边围住的小媳妇们却激动异常,围到姜二爷身边争先恐后地抱怨自家丈夫。 “我家那懒汉,回家就往炕上一躺,小妇人做好饭了叫他起来吃,他还发脾气!” “你这比我家的好多了,我家那口子,整日连家都不带回的!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是取银两便是换衣裳!” “我家那个被清平江的小把魂儿勾走了,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人家,天天骂我是黄脸婆!这日子没法过了!” “快要过年了,我家还牵着钱庄五两银子的赌债,那个该挨千刀的……” 姜二爷听得脑袋嗡嗡直响,高声道,“诸位嫂夫人,咱们到衙门说可好,姜某再不去衙门,该被张大人责骂了。” 见爹爹被万紫千红簇拥着走了,隔着门缝看热闹的姜慕锦忍不住感叹道,“二伯本事真大,几句话就把祸水东引了。” 姜留深以为然地点头,她爹爹不当明星实在是太可惜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7章 找茬儿 听燕儿说了万岁赐婚女婿的事,王老夫人看着整整齐齐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孩子,心里说不出地难受。 不知打哪钻出来的姜凌、自小便养不熟的姜留也就罢了,燕儿可是她和女儿手把手教导出来的好孩子啊,可如今孩子也与自己越来越疏远了。这也怪不得孩子,姜家人约束着不让她跟自己亲近,她能有什么办法。 再厚的亲情,也架不住时间的磋磨。 虽说早就料到女婿会续弦,但王老夫人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女婿的元配发妻,续弦入姜家二房的女子出身再好,也跃不过她的外孙女去。可谁能料到,女婿竟能求来赐婚圣旨,让雅正奉旨嫁入姜家!一旦她有了孩子,姜家哪还有燕儿的容身之地。女婿的心怎么就这么狠呢,为了一个女人就不顾两个亲生女儿了。 王老夫人轻声问道,“燕儿觉得雅正夫人如何?” 姜慕燕眸子里带着敬佩,“夫人博览群书、深明大义,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琴艺更是超凡绝伦,无人能出其右。” 听了外孙女的话,王老夫人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旁边站着的孔氏怒冲冲地质问外甥女,“雅正这么好,那比起你娘呢?你娘也不如她是不是?” 姜慕燕立刻摇头,“不是的,我娘也是极好的。” “那你跑到这里来,口口声声地说雅正好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说出的每一句都是在扎你外祖母的心?”孔氏咄咄逼人。 “燕儿不是,燕儿没有……”姜慕燕有些慌了,说着话便屈膝要下跪。 姜留一把扶住姐姐,抬头质问孔氏,“说我姐姐扎外婆的心,那大舅母的话就是拿刀子捅外婆和我姐姐的心。” 孔氏瞪眼还没说话,姜留便爆豆子般地道,“在女儿心里,娘亲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无人能比的。大舅母拿我娘亲与雅正夫人比,是什么意思?” 孔氏怒道,“怎么就不能比了?雅正要给你爹做填房了,她占的是你娘的位子!” 姜凌抬起小棕脸,平静地道,“雅正夫人是圣上赐婚与我父亲的,舅母这么大声,是怕外人听不到你对圣上指的这门亲事不满意么?既然如此何必关着门,咱们到大门外理论一番,岂不更好?” 孔氏的气势立刻矮了一截,“你可别诬赖人,我什么时候说了?” 姜留分寸不让,“你方才说的话留儿听到了,外婆也听到了。什么叫雅正夫人占了我娘的位子?我娘是我爹爹的原配夫人,她的位子谁也占不了!” 王老夫人瞪了大儿媳一眼,拿出帕子给姜慕燕擦眼泪,“莫哭,外婆知道燕儿是好孩子。雅正入姜家后可以更好的教导你们的琴艺,燕儿不是喜欢弹琴么?” 姜慕燕轻轻点头,不想再待下去了,“外婆,家中还有贵客在,我和弟弟、妹妹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王老夫人愣了,“你们有些日子没来了,用过饭再走吧?” 姜慕燕愧疚摇头,“家中宾客盈门,祖母年事已高,三婶临盆在即,只伯母一人恐招待不周。” 王老夫人捋着外孙女的长发,慈祥地道,“外婆的燕儿长大了。去吧,得空了便来外婆这里玩儿,你大表姐出嫁后,外婆这里越发冷清了。” 二舅一家搬了出去,大表姐嫁人了,表哥们去国子监读书,府里只剩外婆和大舅母,确实有些冷清。姜慕燕应了,带着姜凌和妹妹告辞。 孔氏送到院外,与姜慕燕道,“让姜凌和留儿先行一步,燕儿,舅母有话同你讲。” 姜慕燕垂眸道,“事无不可对人言,燕儿与弟弟、妹妹都是一样的,大舅母有话但讲无妨。” 孔氏皱了皱眉,抬手就要拉把姜慕燕拉到一边,姜凌抬胳膊挡住她的胖手,抬眸冷冰冰道,“我三姐说的话,你没听明白?” “有话快说,我们急着回府呢。”姜留也学着哥哥的模样冷飕飕地道。只是她声线偏柔,装不出那股子气势。 孔氏瞪眼,“你们这是打哪学来的规矩!” “跟您学的。”姜凌道。 “礼尚往来。”姜留补充。 姜慕燕也鼓起了勇气,抬眸道,“舅母要说什么?” 都这样了,让她怎么说下去!孔氏哼了一声,甩下一句狠话“你们真是不分香臭,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咱走着瞧,有你们哭的时候!” 高高兴兴地来,委委屈屈地走。上了马车后,姜慕燕缓不过劲儿来,拉着妹妹地手问道,“妹妹,娘亲得知父亲续弦,会不会不高兴?” 姜留一本正经地道,“留儿晚上若梦到娘亲,会仔细问问她,姐姐梦到了也记得问一声。” 姜慕燕点头,又道,“你觉得大舅母方才想说什么?” 为了让哥哥有参与感,姜留转过小脑袋问道,“哥,你觉得呢?” “能让孔氏在意的,只有钱财和权势。”姜凌分析道,“她应是叮嘱你把母亲的嫁妆照看好,免得被雅正夫人夺走。” 姜留点头,哥哥果然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可能更进一步,大舅母还想替她和姐姐照看铺子呢。雪霞晚的生意越来越好,爹爹又给她们开了俩家分号,大舅母眼红得不行,去铺子里转悠过好几次了。 再转悠,铺子也跟她没有一文钱的关系! 姜留知道姐姐最在意母亲留下的嫁妆,便安慰她道,“姐姐,咱们能看好娘亲留下的嫁妆,对不对?” 姜慕燕握紧拳头,用力点头,“对!” 姜留把小手放在姐姐的小拳头上,笑嘻嘻地道,“现在时辰还早,咱们去铺子转转,给雅正夫人选几样礼品送过去怎样?自打分店开张后,姐姐还没去过呢。” 姜慕燕摇头,“你们俩去吧,我得回去帮祖母招待宾客。” 姜凌道,“你是晚辈,你若回去,有些事祖母和诸位夫人就不好说出口了。” 姜留也劝,“这几天定会有很多宾客登门,咱们顺道采买些点心干果带回去,用来招待客人。” 姜留决定先去离此最近的东市,去她们的雪霞晚总店转转。 谁知刚到东市,三人便听说雅正夫人的琴行被人给围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8章 你儿子知道不 见到雅正夫人的琴行被围,姜留立刻想到早晨爹爹出府时,门前人山人海的场景。待再走近些她便发现了不同,自家府门前的女人们多是伤心而安静,这里的女人则愤怒而刻薄,叫嚷的话不堪入耳。 姜凌放下车帘,三小只凑在一处,商量对策。姜慕燕焦急道,“咱们快派人告知父亲,让父亲派人过来帮忙。” 姜留道,“咱们可以派人告诉爹爹,但这里是东市,不归爹爹管,还是先去东城衙门通报一声为好。” 姜凌则道,“雅正夫人应有应对之法,咱们先静观其变,不可冒然行动,坏了夫人的布置。” 姜慕燕咬咬唇,“父亲未把向万岁求赐婚之事告知夫人,传旨太监到了明昌坊,夫人那边恐应接不暇,顾不上这里了。” 姜凌…… 姜留…… 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姜凌立刻让人上前打探,先摸清情况再做定夺。 赵奶娘过去探了回来道,“琴行的门开着,有个妇人坐在门边,叫嚷说她从上月花了大价钱从琴行买了一张琴给女儿做陪嫁,但卖给她的琴是坏的,害得她女儿成亲时丢了面子,让琴行给她赔银子,围着的一圈人都在起哄。” 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必定是由生意上升到人品,开始抨击雅正夫人了。姜慕燕皱起眉头,“她要多少银子,赔给她便是。” 赵奶娘道,“她让赔五百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一旦开了这个口子,以后琴行的生意便不好了。姜留皱起小眉头刚要开口,过去打探消息的鸦隐回来了,低声道,“少爷,姑娘,人群中乐阳公主府的人。” 姜慕燕立刻紧张了,“你看清楚了?” “绝对没错。”二爷被乐阳公主追着跑了好几年,鸦隐几个也将乐阳公主府的侍卫、婆子们认了个全乎。 姜慕燕握紧拳头,“赐婚的圣旨刚下来,她怎么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赐婚的圣旨是刚下来,但万岁让人拟旨必定是昨天的事,宫里的风吹草动都有人盯着,更何况是拟旨,说不定这个老妇就是乐阳公主找来的。”姜留分析道。 姜慕燕咬咬唇,“咱们快去找父亲吧。” “想必早有好事之人奔往西市衙门了。”姜凌嘴里虽这么说,但还是让人给父亲通风报信,然后又让人去东城衙门请衙差前来,然后道,“咱们过去还是不过去?” 姜慕燕虽然紧张又害怕,但脑袋却没乱,“万岁赐婚,雅正夫人现在便是父亲的未婚妻。此时有人到夫人的琴行闹事,姜家人途径此地却不闻不问,势必会传出闲话。所以就算帮不上忙,咱们也得上前问问,派人开路。” 鸦隐见六姑娘和少爷都不吭声,便到车前吼开人群,让马车停在琴行大门前。鸦隐和几个侍卫的衣着和样貌一看就不是好惹的,围观众人都静下来盯着马车,想看车里是谁。 店内的晚照和管事立刻认出了姜家的马车和跟在车边的赵奶娘、鸦隐,立刻出门拱手行礼。虽被这么多人围着,晚照依旧不慌不乱,温和文雅地道,“晚照见过姑娘。” 车帘被挑起,露出姜慕燕小小的瓜子脸和姜留圆乎乎的鹅蛋脸,围观众人不认得姜慕燕,但一看姜留,便知这是姜二爷家的小姑娘,立刻传出一阵骚动。 姜慕燕紧张得心砰砰跳,呼吸都有些不畅了,她不敢看旁人,只盯着晚照问道,“晚照哥哥,我们兄妹途径此处,见门前喧闹,不知出了何事?” “姑娘们可要给我老婆子做主啊——”还不待晚照说话,坐在琴行门槛上撒泼的身着粗布旧衣、披头散发的婆子立刻冲了过来,鸦隐和齐猛将她拦住,婆子不管不顾就要往鸦隐身上拍打。 鸦隐横眉立目吼道,“我身上这身衣裳值二十两,你拍一下试试!” 婆子瞪着三角眼上下打量鸦隐,“你别欺负我老婆子没见过世面,你这衣裳能值二十两才有鬼!” 鸦隐冷笑,“爷这衣裳是二两银子买的,你给爷弄坏了,成衣店可不会十倍赔给爷,爷不找你赔找谁?” 周围人一阵哄笑,人群里乐阳公主府的两个婆子一看姜家人这架势,便知他们要管闲事了,眉头就皱了起来,脑袋凑在一处商量对策。 晚照这才道,“多谢两位姑娘、少爷前来垂问。这位婆婆与小店有些争执,晚照已报官,请衙门派人来主持公道。恩师不在店中,晚照就不请姑娘、少爷上去吃茶了,改日晚照再登门向三位道谢。” 姜凌跳下马车,绷着小棕脸环视四周,问道,“你何时报官的?” “已有半个时辰。”晚照回道。 姜凌点头,“由此去官署衙门不过几步路,隔了半个时辰衙差还未赶到,想必是你所派之人在路上耽搁了,否则杜大人不会不派人前来,派人再去报官。” “是。”晚照应了,又派了个伙计前去报官。 这伙计刚走,人群里便有人喊道,“哎呦,咱当是谁呢,这不是西城门外常榴村的常婆婆么。” 姜留听着这声音耳熟,探头一看发现竟是西市的前混混头子、现被爹爹招安做了西城“辅警”的赖三。这种混混都有自己的地盘,赖三的地盘在西市,他会跑到东市来管事,必定是被爹爹派来的。恶人自有恶人磨,赖三来了,这场事儿也就了了,姜留坐在马车里开始看热闹。 披头散发的常婆子见到赖三,立刻收敛了许多,“是我老婆子,你是哪个?” “咱是哪个你管不着,你这寡妇就一个儿子,哪来得女儿好嫁?莫非这闺女是你……”赖三话说一半,嘿嘿着笑了起来,他身后几个人跟着起哄,看热闹的人便开始指指点点了。 常婆子立刻吼道,“你说什么鬼话,我老婆子就不能有几个干闺女了?” “原来是干女儿啊——”赖三话锋一转,“谁家这么不开眼,竟让你给闺女当干娘?老五,常榴村这几天有人嫁闺女不?” 他身后的独眼龙黑五立刻道,“没有。” “哎呦?”赖三抬手抠着指甲里的黑泥,懒洋洋地道,“常婆婆不错啊,干闺女都认到外村去了,你这么能干,你儿子知道不?” 常婆子一听这混混提到自己的儿子,立刻急眼了,“你敢碰我儿子,我就跟你拼命!”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49章 观摩受教 蛇打七寸,见到这婆子急成这样,姜留便知道赖三是踩住她的痛点了。 赖三能当上混混头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他把从指甲里抠出的黑泥弹在婆子面前的地上,呵呵道,“听说你儿子书读得不差呢,咋滴,想让他考秀才啊?考秀才可得看家门呐。” 常婆子疯了似的上前拖住要去找她儿子的独眼龙,哀求道,“这位爷,这大冷的天您就甭来回跑了,我儿在家读书,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啥也不知道啊。” 旁边看热闹的人开口问道,“别的不知道,你有几个干闺女他总知道吧?” “就是,你干闺女嫁人,你儿子能不去吃喜酒?” 黑五甩开她就往外走,常婆子急了,连滚带爬地追过去,“我儿子不知道,他啥都不知道啊——” “亲儿子在家读书你不给他添柴做饭,却有功夫跑到城里来给你干闺女讨公道,你这干娘当得真不赖啊。”赖三说完,转头问晚照,“掌柜的,给咱看看她这干闺女叫啥,让咱也开开眼,看谁家的闺女这么有福气。” 如果晚照说出来,人家闺女的名声就毁了,事后能饶了她才有鬼!常婆子顾不得追独眼龙了,过来连连给赖三磕头,“爷饶了我老婆子吧,我老婆子让猪油蒙了心,听说这家店东家是个女人,就想讹几两银子过年……” 赖三一脚就把常婆子踢得打了两个滚,“我呸!就你这样的也配让猪油蒙心?猪尿还差不多!” 事情刚搞清楚,东市的衙门的官差也到了,高声叫嚷推搡着开出一条路,冲了进来,“围这么多人干什么,怎么回事儿?” 晚照上前道明详情,衙差瞪着常婆子骂道,“大过年还不让人消停,带走!” 常婆子吓坏了,“差爷们,老婆子没说谎,他们家卖琴真得坏了,老婆子听人说……” “待回衙门再说,你也跟着走一趟。”衙差拿鞭子点了点晚照。 “是。”晚照拱手,又吩咐管事,“好生看管店铺,若是忙不过来便先关上店门。” “晚照哥哥尽管去,店铺里有我们呢。”姜留探出脑袋,甜甜地道。 她这张小脸的杀伤力一点不比姜二爷的低,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看到姜留,众人便想到了被赐婚的姜二爷,一时悲从中来,义愤填膺。 晚照跟着衙差走后,还有不肯相信现实的人围上来,追问道,“姜六姑娘,你爹真和雅正那……人了吗?” 当着孩子的面不能骂人,这人改口改得不够利索,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忍不住掉了泪珠子。 姜留点着胖乎乎的小脸道,“嗯!万岁赐婚的。姐姐别哭,姐姐也会觅得如意郎君的。” 你爹都娶妻了,这世间哪还有如意郎君?小姑娘这下真哭了。 姜留拉着哥哥姐姐进入店中,又有人追进来七嘴八舌地问。姜家三小只很是聪明,能答得就答,不能答得就推给圣上——反正是他指婚的,想知道为啥,你们问万岁去。 雅正夫人得到消息赶来听到情况,悬着的心才算落下,温和笑着对三个孩子道,“今日多亏了你们,也多亏了众位乡亲相助,雅正在此谢过。” 哪个想助你了!方才还异常活跃的众女见雅正这般落落大方,想问想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有年纪小的姑娘问道,“万岁赐婚,夫人高兴吗?” 雅正清雅的面孔带着少有的红润,“雅正感激涕零。” 见正主开口了,立刻有人跟着问,“夫人恕小妇人不会说话,有什么就直接问了。姜谪仙怎么会选夫人呢?” 这话该去问姜二爷才对。不过雅正还是温和道,“雅正也深觉自己配不上二爷……” 那是当然!众女虽然没把这话说出口,但面部表情将这个意思表达得淋漓尽致。姜留却不这么觉得,她爹爹明人世间罕有,雅正夫人若单论五官确实不够惊艳,但她温和典雅气质出尘,是姜留见过的大周女子中最为出色的。爹爹会喜欢雅正夫人,也在情理当中,因为她爹就喜欢干净、让人看着舒坦、事少、不多嘴的人,雅正夫人将这几点占齐了。不过她也想听听雅正夫人会如何说,便倾耳听着。 雅正继续道,“但媒人说,二爷待二夫人一往情深,二夫人故去后,二爷本不想续弦,姜家老夫人请人来提亲是因为雅正与两位姑娘熟识,可帮二爷更好地抚养姑娘们,也能帮二爷打理身边事,让二爷后顾无忧,可以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原来二爷不喜欢她,娶她只是为了让她干活啊!众女的表情立刻好看多了。姜慕燕觉得并非如此,正要开口却被雅正夫人用目光制止了。 待众人散去后,雅正夫人将三小只请上二楼,上茶道谢后,才解释方才那番言论,“二爷在康安的人气极高,雅正无才无貌与之匹配,才令众乡邻生出不满。这般解释可以化去她们的不满,雅正开门做生意,求的就是和气生财。” 姜慕燕轻轻点头。 姜留心里想的则是若论才貌匹配,她爹比雅正夫人好看,雅正夫人比他爹有才,也很匹配。 姜凌站起身,“夫人、三姐、六妹,你们在此稍坐,我去衙门看看,免得晚照吃暗亏。” 雅正温和道,“凌少爷,衙门那边我使了银子,应不会有事。” “此番闹事之人的背后主使是乐阳公主。”姜凌言道,夫人那点银子搁在寻常事上好使,放在乐阳公主府面前便不好说了。 雅正闻言并不惊慌,“若是如此,少爷更不能去了,雅正这就派人去打听打听。” 正说着话,便有小伙计跑上来,轻快道,“夫人,东城衙门升堂了,东城指挥使杜茂申大人亲自升堂问案,姜二爷也在。二爷说,他是来观摩受教的。” 说完这话,小活计笑得格外灿烂。向来稳重大方的雅正夫人,脸忍不住羞红了,圣旨刚刚传下,他便这般护着自己,不怕被人说闲话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0章 真好 爹爹到了东城衙门,雅观琴行有雅正夫人亲自坐镇,姜家三小只功成身退,继续去巡查铺子。 在姜留和姐姐的努力下,东市雪霞晚老店已焕然一新,铺子内装潢由原本的墨气书香改为雅致温馨,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陈列错落有致,赏心悦目。店内的女伙计着一样款式的衣裳,热心而不过分热情地为进店的顾客介绍店内的产品,买东西的有赠品,不买东西的有试用装,让人慕名而来满意而归。 看着盈门的顾客,姜留似是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金元宝银锭子,心花怒放。被众人围拢着问了会儿爹爹的亲事后,三小只到了后院,姜慕燕吩咐管事姜春秀拿来账册,与妹妹一起看,姜凌对这些不感兴趣,坐在旁边摆弄自己的匕首。 两姐妹看了一会儿,抬起小脑袋相视而笑。 好多钱啊…… 她们越来越有钱了…… 真好…… 姜慕燕道,“待会儿咱们去彩衣巷转转,买几匹好布带回去,送给外婆、祖母、伯母和三婶,还有夫人。” “好。”在这些事情上,姜留向来听姐姐的。 “爹爹要成亲了,姜凌长个了,都要做新衣,男子穿的布匹也得新买。”姜慕燕又道。 姜留道,“咱们选的爹爹不一定喜欢,下次跟爹爹一起逛时,让爹爹自己挑?” 姜慕燕点头,姜凌则道,“妹妹帮我挑。” “好。”姜留应下。 姜慕燕安排了一圈后,又发起愁来,“大姐成亲花了不少银两,不知还够不够下定礼和彩礼。” 肯定有些紧吧,不过这不是她们身为儿女的该操心的。姜留便道,“祖母早就计划着让父亲续弦,应该留着银子呢。” 姜慕燕点头,“父亲如今有俸禄,想必手里也有些余钱。” 那点俸禄银子还不够爹爹天天应酬的酒钱呢,姜留默默道。她爹是典型的月光族,没成为月借族是因为他赌运好。姜留托着小脑袋想,待爹爹与雅正夫人成亲后,发现她丈夫一点家底也没有,会是个什么心情。 三小只离开东市赶往南市时,晚照也从衙门回到了琴行。雅正夫人问起堂审的情况,晚照回道,“那婆子今天早上入城买年货,收了银子前来闹事,那人说闹得越大给的银子越多。” 雅正夫人点头,“她也不知给她银子的是谁吧?” 晚照点头。 夕霞担忧道,“如果真是乐阳公主的人,怕是后患无穷。” “有二爷在,咱怕什么。”晚照说完,恭敬给恩师行礼,“徒儿晚照,恭喜恩师贺喜恩师,觅得良缘。” 雅正夫人含笑让他起来,才道,“虽说有二爷在前边顶着,但咱们也不能事事依赖他,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足……” 冬日天短,雅正夫人在琴行里接待了两拨贵客,太阳便西坠了。她乘马车准备赶回昌明坊时,却见姜猴儿嬉皮笑脸地在门前候着。 姜猴儿上前行礼,“夫人可用膳了?若是还没用,我家二爷想请夫人共用晚膳。” 幸好马车内光线昏暗,雅正才得以掩住脸上红色,“尚无。” “不知您想今晚想吃什么?二爷说让您挑地方。”姜猴儿恭敬道。 姜二爷向来只去又贵又好的地方,譬如东市的茶仙居、西市的百味楼、南市的映水楼,但这个时辰那样的地方必定宾客应门,他们此刻前去必定会引人围观……雅正的脸更红了些,尽量平静地道,“西市馆驿街的居陶院可好?” 馆驿街住的常在京中驻扎的各州官员,居陶院集九州美味,一顿饭就能吃下几十两银子,不是寻常人能去的。姜猴儿替二爷打肿脸充胖子,“好,夫人先行一步,二爷随后就到。” 姜猴儿出来后,立刻与姜宝道,“你即刻回府,从账房支一百五十两银子送过来。可得拿好了,别让人摸了去。” “当哥跟你一样蠢?”姜宝哼了一声,转身回府取银子。一百五十两一顿饭啊,没进门的二夫人花起银子来,比二爷还狠。 馆陶院打外边看朴实无华,寻常的木门上挂了一块老旧的匾额,门槛都被踩平了一半。进院之后是一道寻常的影壁墙,待转过墙后沿着有些磨损的地砖往前走,院内处处皆是老旧的模样,但这种老旧不显荒凉,只让人觉得安宁。 姜二爷踏入院中,忐忑的内心也安稳了些,不过见到雅正时,他又有些手足无措,想转身就走。不过他也只是想想,特地换了一身新衣的姜二爷坐在雅正面前,主动开口道歉,“我昨天后晌才进宫求旨,还没来得及给你送消息圣旨便到了。” 大周男子很少会向女人低头,姜二爷这般解释,让雅正意外又感动。她很是配合地道,“圣旨真是来得太快了。” “嗯,万岁听到咱们要成亲,很是心喜。成亲的日子不是我向万岁求的,是万岁让司天监算的黄道吉日。”姜二爷说完,抬眸看着雅正。 雅正夫人忍着羞涩,真心回道,“万岁待您真好。” 那是自然,姜二爷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他这一笑令万物失色,雅正夫人看得心跳加速,眼中再无其他。 为色所迷,大概便是如此。 姜二爷继续道,“自今日起,雅观琴行我会一直派人守着,不管谁来找事都讨不到便宜。” 雅正不想姜二爷为琴行的事如此费心,便与他商量道,“琴行如今树大招风,妾身不如将它转手她人,以免再生波澜。” 姜二爷摇头,“留着。你放心,十日之后无人再敢生事。” 雅正知道姜二爷好面子,他既然这么说了,自己便不能驳了他的面子。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二爷今日之举可震慑寻常百姓,但公主那边怕是会更加猖狂,依您之见,妾身该如何应对?” 姜二爷早就不在意乐阳公主了,“万岁会收拾她,咱们不必理会。” 昨日她还是个四处转着想要领养孩子为父母延续香火的孤女,今日便有万岁替她分忧了……雅正心中感慨万千,看着姜二爷的眼里便带了喜悦和崇敬,“是。” 她这眼神儿,让姜二爷立刻飘了。他忍不住眉飞色舞地跟雅正夫人分享起自己几次进宫的经历,雅正也曾数次进宫授琴,很能明白姜二爷的感受,两人聊得极为尽兴。饭后将雅正夫人送上马车,意犹未尽的姜二爷已经开始期待成亲后的日子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1章 悔 作为康安城头号风云人物,姜二爷的一举一动倍受人关注。有人到雅观琴行闹事被姜二爷亲自摆平后,他又请雅正夫人到馆陶院共用晚膳的消息,很快传遍康安城。 雅正夫人亲口证实,姜二爷娶她只是为了照顾正妻留下的孩子们。即便如此,姜二爷对雅正还是百般维护,着实令康安城众女子羡慕不已。 天知道她们多想顶替雅正的位子,到姜家为姜二爷照顾孩子。既然姜二爷这么喜欢孩子,她们不介意多给姜二爷生几个! 旁人也只是想想,邑江侯府世子夫人柳如烟便是刻骨铭心地后悔,因为是她放弃了嫁给姜枫的机会。姜枫与王清荷成亲时,柳如烟只是笑了笑,因她当时已与刘承订亲。在柳如烟看来,刘承除了貌不及姜枫,样样比他好。 姜枫与王清荷相看两相厌时,她淡淡欣喜,以为姜枫对自己难以忘情。她永远忘不了刘家到柳家提亲之后,姜枫翻墙到自己的闺房,气急败坏地讲刘承的坏话,让自己不要嫁给他。以姜枫骄傲的脾性,若非爱已刻骨,他绝不会如主动。因自小到大,都是女人追着他跑的。 姜家败落时,柳如烟暗自庆幸,虽然刘承待她不好,但她在外还有体面,若嫁给姜枫,连体面和嫁妆都没有。王清荷病逝后,姜家日渐衰败,柳如烟便想他对自己有情,若他肯向自己低头开口,自己帮一帮他也无妨。她有很多话想向姜枫倾诉,他们或许可以一块吃茶,一块游江,一块…… 可谁知,姜枫对她竟视若无睹! 看着他被乐阳公主逼迫,看着他痴人说梦般准备科举,越发觉得自己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可之后便不同了,姜枫竟真得中了进士当了官,还得万岁嘉奖,姜家渐渐恢复了以前的荣光。柳如烟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肯嫁他,陪他共患难,现在他对自己定是百依百顺的。 可惜,她没有。她嫁了刘承。这些年柳如烟早就看明白了,刘承之所以娶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是姜枫的心上人!刘承斗不过姜枫,便夺他所爱,让他难受。姜枫过得越来越好,刘承对自己的折磨便越来越深,他那些难以启齿的癖好,那成群的小妾,都让柳如烟越发难堪,也越发后悔。 但现在姜枫竟要娶妻,他怜雅正身份卑微,为她进宫求圣旨;雅正的铺子被人刁难,他不嫌弃雅正丢人,还亲自前去帮她解围,他还带她去用膳,半夜方出…… 柳如烟握紧拳头,指甲折弯在掌心里。 刘承醉醺醺地走进院子,见妻子大冷的天竟开窗望着窗外枯枝出神,脸便沉了下来。 柳如烟见刘承回来了,瞳孔便是一缩,起身相迎,“世子爷。” 刘承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阴沉沉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柳如烟忍痛垂眸,不想看他的脸,更不想嗅到他身上的酒和脂粉混出来的,令她作呕的气味。 “没什么?”刘承俯身逼近她的小脸,“听说姜枫订亲,失望了?” 柳如烟早已习惯了他发疯,垂眸沉静道,“没有。” “没有?”刘承一把将柳如烟甩到地上,赶走想上前搀扶的丫鬟关上房门,走到柳如烟面前,用脚抬起她的脸,“没有你会是副死样子?!” 柳如烟知道若不让他满意,他是不会罢手的,垂泪哽咽道,“世子爷,临近新年,方才申儿提起给外祖父送年礼之事,妾身难忍爹娘的思念,才推窗远眺。” 想到在瑞安府干得还不错的岳父,刘承收敛了些,放下脚恐吓道,“若你敢作出都不起本世子的事,本世子绝饶不了你!” “妾身是您的妻子,定处处以您为天,绝不会作出对不起您之事。”柳如烟言道。 刘承这才满意,“备水。” 听到他要在自己这里歇下,柳如烟吓得面色发白,却不敢多说一句。 洗漱吧,刘承将妻子拉到床上尽兴折腾了几回,手指比划着她惨白的巴掌大的小脸,慢悠悠地道,“姜枫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差了。真当求得万岁降旨,他就能娶妻进门?哼!若不弄死雅正,乐阳公主就不是乐阳公主了。” 想到姜枫得知雅正的死讯或失贞的消息时的臭脸,刘承又兴奋起来,柳如烟虚弱抬手制止他,“世子爷,妾身……妾身疼得厉害。” “能伺候本世子,是你的福气!”她越这样,刘承越兴奋。 第二天一早,邑江侯府便请了郎中,随后便传出邑江侯世子妃流产的消息。这消息一传出来,立刻有人将此事与姜二爷订亲的事联系在一起,很快便有“邑江侯世子妃得知姜二爷将娶妻,伤心流产”的谣言传播。 消息传到乐阳公主府,乐阳公主冷哼一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看来收拾雅正那贱人,得自己亲自出手了,敢抢自己看中的男人,她就该死,“多派几个人去毁了她,本宫要让她身败名裂。” “是。” 乐阳公主抬手看着尖尖的鲜红的指甲,慢悠悠地道,“也不知皇嫂近来如何,走吧,虽本宫进宫转转。” 乐阳还未入皇宫,便听说皇后召见了雅正。她狠厉的目光扫过宫门,“她倒是会讨皇兄欢心!” 贺嬷嬷连忙道,“公主,小心被人听了去。奴婢派人去丽景宫传个话?” 乐阳公主点头,她知道容妃这一胎怀得不易,不如先去她那边看看,叮嘱她提防宫里的阴损手段,舅舅对她这一胎,可在意着呢。 得知乐阳去了丽景宫,康皇后看着雅正,笑得越发温和了。雅正听到乐阳公主进宫了,并未觉得害怕,因为这里是皇宫,只要自己行事无差错,乐阳公主就不敢将自己怎么样。 康皇后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才赏赐了些东西,让宫女送雅正出宫。雅正谢恩出了华春宫,恰好在御花园遇到了乐阳公主。 周身珠光宝气,头戴金步摇的乐阳,目光沉沉落在雅正身上。与此同时,躲在御花园内观景楼二楼暖阁内的景和帝,也在打量雅正。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2章 蒋锦宗进京 得知苏氏女入宫,景和帝放下如山的奏折到御花园观景楼内,挑了个合适的位置“歇息”。 许是因为抱得期待太低了,景和帝见到苏氏女时竟觉得还不错。她容貌虽不足以匹配姜卿,但却气质清和不粗鄙,与姜卿站在一处也不会太违和。 见万岁低头饮茶,杨奉正要关窗时,却见乐阳公主打另一边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万岁、乐阳公主和雅正身上转了转,这下要热闹了…… 听到楼外雅正跪地行礼,景和帝又抬眸一眼便看到了浑身闪光的乐阳。 与她家皇兄不同,乐阳公主看雅正万般不顺眼。表面装清高暗地里勾引男人的贱人,都该死!乐阳举高临下地道,“本官听闻你趁到姜家授琴之机,百般纠缠姜枫,以自身青白胁迫他娶你,可是真的?” 听到妹妹刻薄的声音,景和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雅正声音不大,却吐字清晰,“回公主,臣女到姜家,都是由姜家大夫人或三夫人引去琴房,便是偶遇姜大人,也只依礼避让,从未纠缠姜大人,更不曾胁迫。” “好一个依礼避让!若真如此,姜枫岂会娶你!”乐阳公主阴沉道,“腊月初八,姜枫在映水楼饮酒,你追入房中半个时辰,后又哭着出来,这便是你的礼数?” 雅正回道,“那日臣女在楼中宴请苏氏族老,得知姜大人在楼中饮酒,才至房中谢姜大人为父母昭雪之大恩。姜大人得知臣女在楼中摆宴请苏氏族人,便问臣女可有为难之处,臣女感恩涕零,俱实答之……” “你的意思是姜枫对你有意了?!当真是恬不知耻!”还不待雅正说完,便被乐阳公主喝止,乐阳公主冷声说完,便抬起了血红的指甲。 “公主,万岁得知您入宫,命小人来请您。”杨奉赶来,解了雅正之危。 乐阳公主收回手,转身向前走去。杨奉命人送雅正出宫后,才上前追上乐阳公主,笑道,“公主,万岁请您去观景楼吃茶。” 听到皇兄在观景楼内,乐阳公主便有些心虚,想着自己方才的言行必定被皇兄瞧见了,不晓得他又要怎么唠叨自己。 且不说乐阳如何被景和帝训斥,且看雅正这边。 雅正夫人随着小太监出了皇宫,上了马车后按了按还在狂跳的心。她身为琴师,曾数次在酒宴上见过乐阳公主,之前乐阳公主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雅正也知她好男色,从不往她跟前凑。方才这次,是她与乐阳公主离得最近的一次,深深感受到了她的恶意和恨意。 说不怕是假的,但雅正绝不会因此退缩。她深吸一口气,吩咐车夫回东市。雅正平安回了东市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姜二爷耳中,正在写信的姜二爷点头。 姜猴儿后怕道,“夫人刚进宫,乐阳公主便进宫了,二爷不知道,小的差点就吓死了。” 姜二爷停住笔,眉头微微一皱,“你去问问,看夫人在宫里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姜猴儿笑嘻嘻,“宫里的事夫人恐不好对外人言语,二爷不妨去东市用膳,顺便亲自问问?” 自己前日才与她一道用膳,该放的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今日再去就过犹不及了,姜二爷瞪了姜猴儿人一眼,“让你去就去,恁多废话!” 姜猴儿跑走之后,姜二爷将新写好的信封好,派人送去衢州交给白晅,便伸了伸懒腰道,“走,随爷出去转转。” 谁知姜二爷还未出衙门,便见柴易安大步走了进来。三月未见好友,姜二爷甚是兴奋,快步迎了上去,“你怎么跑回来了?” 柴易安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笑道,“万岁给二哥赐婚这么大的喜事,小弟岂能不会来道贺?二哥真不够意思,这么大事儿也不招呼小弟一声。” “我给你写的信还未送出去,你便到了。你来得正是时候,咱们去百味楼喝几杯。”姜二爷拉着柴易安便往外走。 几杯热酒下肚,柴易安才暖了过来,“二哥觉不觉得今年比往年冷得多?” 姜二爷笑了起来,“不是天冷了,是你与往年不同了。往年这个时节你在干什么,今年你又在干什么?” 往年这时候他与二哥在城内四处游玩,今年他在军营内受苦受冻,柴易安叹了口气,低声道,“二哥,今年确实比往年冷。小弟听说西北部暴雪,房屋被压塌,牲畜被冻死,人也冻死不少。” 西北?姜二爷立刻道,“肃州?” “有肃州,雪灾真实情况如何小弟便不知晓了。”柴易安压低声音,“二哥,小弟得到确切消息,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给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来信,向他打听凌儿的消息。他在信中大谈凌儿祖父对他的知遇提携之恩,说若是寻到任家后人,必定要接回身边抚养他长大成人。” 姜二爷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二哥最好提早打算,莫让凌儿落在他的手里。”柴易安低声道。宋颗之事后,柴易安曾向姜二爷问询姜凌的身世,姜二爷并未瞒着他,所以柴易安才进京提醒姜二爷当心蒋锦宗。 姜二爷却不以为意,“万岁已经应下让我抚养凌儿长大成人,蒋锦宗再折腾,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柴易安瞪大眼睛顶着姜二哥,半晌才道,“小弟不在京中这仨月,二哥都干了些什么?” “我干了几件大事。”姜二爷滔滔不绝地给柴易安讲自己这三月干的大事。 柴易安感叹一番后,叮嘱二哥道,“西北雪灾的事,二哥千万不要插手,否则必定两脚泥。” “我明白。”姜二爷点头,什么事情能碰什么事情不能碰,他清楚得很。西北雪灾是朝廷大事,当由西北各受灾的州县上报灾情,朝廷酌情下发款项和物资援助西北,没姜二爷插手的份儿。 柴易安说罢,又低声道,“听说,蒋锦宗明年春天将到康安城,二哥要及早准备。”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3章 失势 “来得正好!”听闻蒋锦宗将进京,姜二爷脑袋里立刻制定出一整套收拾他的方案,竟有几分迫不及待了。 柴易安静静看了二哥一会儿,笑着站起身,“小弟先回府看看,晚上约好曹玉宝几个,咱们找个地方吃酒。” 姜二爷点头,“去馆陶院吧,那地方不错。” “二哥不是那里破破烂烂的,看着扫兴么?”柴易安诧异。 姜二爷笑吟吟的,“见惯了精心雕琢,偶尔处于破旧之中,也别有一番风味。” 柴易安出门笑着摇头,赶回嘉顺王府。刚进布政坊,途径善果寺时,便见秦田野的夫人急匆匆上了马车,奔东而去。虽说现在已有了正经差事,但柴易安好看热闹的性子一点也没变,他立刻改道,溜溜达达地从秦相府门前经过,见秦府门人个个敛容端正站着,便知是有事儿了。 跟着秦夫人的马车穿过布政坊,又过了龙兴寺,眼看着她奔着皇宫西门而去,柴易安才慢悠悠地返回金城坊嘉顺王府。嘉顺王妃见小儿子回来了,拉着他不住询问营中饮食起居,心疼不已地道,“这次回来多待些日子,待过了正月十五再回军营也不迟。” “好。”柴易安乐呵呵地应了,当了三月差,他早就觉得无趣了,“母亲,儿见秦相夫人匆匆忙忙和乘马车进宫了,也不知发生何事。” 嘉顺王妃低声道,“宫里传出消息,容妃胎像不稳,太医局的几个圣手都被召进宫了。” 皇后和容妃先后有孕,是皇亲国戚们最为关注的事。若容妃诞下龙子,消停了才五六年的皇宫,怕是又要起风云了。嘉顺王妃叹了口气,低声道,“今天上午乐阳和雅正都进宫了,听说两人在御花园相遇,乐阳当面刁难雅正被万岁撞见。后不知怎得万岁就发了脾气,要将乐阳赶出康安城,容妃前去说情,不大会儿的工夫,宫里便传太医了。” 柴易安听了只觉得痛快,“若容妃有点闪失,秦相必定不会再护着乐阳。赶紧撵她走,省得她在康安丢人现眼!” 嘉顺王妃瞪了儿子一眼,随又叹了口气,“堂堂大周公主竟为了个男人在皇宫内争风吃醋,还闹到圣驾前,乐阳真是越发没分寸了。” “她什么时候有过分寸?”柴易安斜靠在榻上,捻起一颗梅子扔进嘴里,被酸得直咧嘴。旁边伺候的丫鬟立刻捧玉碟上前,柴易安将酸梅吐掉,连饮了两盏茶才压住嘴里的酸涩,苦着脸问道,“母亲怎好上这一口了?” 嘉顺王妃笑得直拍手,“那是给你媳妇准备的,她最近嘴里没味儿,就好这个。” 妻子并不好酸啊……柴易安愣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馨宁有了?” 姜大哥嫁女时,他只回来了两日,媳妇便怀上了。这实在让柴易安喜出望外,他兴冲冲地跑回去看媳妇时,秦夫人也赶到了丽景宫。 脸色煞白的容妃见到母亲,眼泪便落了下来,“娘……” 秦夫人给女儿行礼后,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孩子还好好的,你莫多想,安心养着。” “嗯。”方才见了红,容妃也吓坏了,这会儿一动也不敢动。 待女儿睡着了,秦夫人才出了寝殿,沉着脸问丽景宫的管事嬷嬷,“究竟怎么回事?” 管事嬷嬷低声道,“乐阳公主进宫来探望娘娘,说了些气话,被奴婢劝着走了。谁知公主赶往和华春宫时遇到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的雅正夫人,公主问了几句话便被万岁叫去了观景楼。娘娘得知乐阳公主被万岁骂哭了,便去为公主说情,却被盛怒中的公主无意推了一下,险些摔倒。” 秦夫人面容寒霜,“万岁在观景楼内训斥公主,消息是如何传到丽景宫的?” “……是娘娘在院中散步,听到院墙外有人讲的。”管事嬷嬷低头,万分惭愧道。 秦夫人冷声吩咐道,“把人找出来,拔了她的舌头。” “国公夫人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人揪出来。”管事嬷嬷也恨得牙痒痒,若娘娘这一胎出现意外,她们都活不成。 此计显然是针对女儿来的,秦夫人定了定神,才道,“你们只管照看好娘娘,其他事都不必理会,华春宫那边能不去便不去。” “奴婢明白。”管事嬷嬷低声应下。 “娘娘被伤,万岁怎么说的?”秦夫人问起皇帝女婿的态度。 管事嬷嬷低头,“万岁很是着急,立刻派人送娘娘回来,宣太医为娘娘稳胎。” 也就是说,女儿见红险些险些滑胎,他都没过来看看?秦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便是女儿再有不是,也跟了他十几年,他怎就一点夫妻情分也不讲呢! “二公主呢?”女儿卧床安胎,秦夫人想叮嘱外孙女几句,让她多到万岁面前露露脸,让万岁不要疏远了丽景宫。 管事嬷嬷低声道,“奴婢怕吓着二公主,便让宫女带她去了玉景宫读书,奴婢这就派人请公主回来。” 二公主今年才七岁,性子更随她父皇,安静喜读书,万岁命人在玉景宫专门为她辟了一处书房。秦夫人心中稍安,“不必了,乐阳现在何处?” “公主被皇后娘娘接去了华春宫。”管事婆婆小声道,“万岁回了宣德殿。” 秦夫人轻轻点头,目光悠长地望着华春宫的方向。皇后真是好手段,不给她点眼色瞧瞧,她还真当秦家无人了。 乐阳伤害龙嗣,被罚俸一年闭门思过。这两样对她来说都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她不小心伤了溶肥后,惹怒了舅舅和舅母,失去了秦相府的庇护,连守护公主府的侍卫都被撤走大半。一个不受皇兄待见,又被舅舅厌弃的公主,地位顿时一落千丈,往日逢迎她的康安各府女眷们都看出了苗头,能避多远便避多远,依附于公主府的人也以各种理由请辞,公主府内变得空荡荡的。 当乐阳公主从震怒中醒来,惊觉这次她使尽办法也无法走出公主府时,才真得慌了、怕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4章 随便逛逛 大宁坊乐阳公主府门外的侍卫,警惕地盯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 乐阳公主被关禁闭后,府门外几可用门可罗雀来形容,所以这辆停着的马车格外显眼。这马车半个时辰前在这里停了不短的工夫,侍卫本以为马车走了,谁知半个时辰后它又回来了,还撩起车帘的一角往这边窥探。 侍卫不敢轻易上前,怕车里的人他惹不起。但这人待得工夫也太长了些,着实让他无奈。 便在这时,杜阁老的马车自公主府门前经过,那辆马车便跟着杜府的马车走了,让侍卫松了一口气。 看着钻到自己马车里来的姜枫,杜海安笑道,“你在此作甚?” 姜二爷笑得极为欢快,“回大人,下官办差办得累了,随便逛逛。” 小人得志,便是如此。杜海安觉得好笑,“不怕被人发现,传出闲话?” 姜二爷答得极为实在,“若是不怕,下官便不会躲在车中,而是在此设宴饮酒了。” 杜海安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啊……” 姜二爷笑嘻嘻道,“大人为国事操劳,已两日未归家了,您早些回府歇着,下官告退。” 连自己几天没回家都清楚,这小子消息还是挺灵通的,杜海安抬手摸摸胡子,“听说你还在调查刑部失火一案?” 姜二爷如实点头,“是。” “如今你得天眷顾,姜家蒸蒸日上,何必还要纠缠于过往,凡事该往前看才对。”老泥鳅杜海安没有绕弯子,径直劝道。 姜二爷拱手,“大人的好意下官明白,但我爹因此丧命,身上还背负着罪名,不查清我爹之死的真相,姜枫夜不能寐。” 杜海安沉默片刻,继续追问,“你与肃州任家联手,是要翻肃州大案么?你可知这案子便是本阁都碰不得。” 姜二爷摇头,“下官只是追查刑部大火案的真相。”肃州大案,还是等裘叔去翻吧,裘叔若翻不动,那就等凌儿长大有本事了再翻。 此子只顾眼前,却不懂大局。杜海安叹道,“刑部失火与肃州案有关,你揭开失火案的真相,就等于要重启肃州案。”你可知此案牵扯了多少官员,一旦重启此案,将掀起多少波澜?!当年他都不敢碰这个案子。 姜二爷一脸真诚,“重不重启肃州案,还不是您和几位阁老说了算么?” 净说些大实话!待姜枫下车后,杜海安叹了口气,关键是阁内众人的意见不一致,若一旦捅破刑部大火案的窗户纸,皆是又将是一番勾心斗角。不管结果如何都会有人不满意,不满意便要寻人出气,姜枫自然首当其冲。若不是这小子入了万岁的眼,杜海安觉得纵使他有十条命也不够折腾的。 上次是萧峻平,现在是杜海安,看来刑部大火案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注意了。姜二爷回到府中后,命姜宝找来裘叔,商议此事。 裘叔回来后,先是恭贺姜二爷觅得良缘。姜二爷也不跟他客气,“铺子里还有多少银两,爷要成亲,需用大笔银两。” 裘叔早有准备,“最多可拿出四千两。” 竟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些,姜二爷很满意,“这一年,铺子全赖裘叔打理,你留下五百两花用,剩下的交到府里账上。” 裘叔谢过二爷,又称赞道,“铺子能有这么多进项,大半要归功于二爷您的本事。若不是您将西市管理得井井有条,西市也不会比往年多出一倍的客人,客人多了,铺子里的流水自然就多了。” 姜二爷翘起嘴角,笑得十分得意,“人要有自知之明,爷知道自己能干这个差事,才奋力求了来。爷当指挥使,靠得是真本事!” 关于这一点,裘叔是万分认同的,“二爷自谦了,以您之能担任西城指挥使,乃是大材小用。” 姜二爷摆摆手,“当指挥使就不错了,总要给别人留条活路。” 裘叔无言以对,忍不住笑了。 姜二爷又道,“黎炎光父子的事,凌儿的大舅帮了不少忙,这份情裘叔帮我记下,他们若有需要咱们帮忙之处,裘叔记得提醒我。” 黎炎光被押去瀛洲服苦役,瀛洲乃左威卫驻扎之地,姜凌的外祖父江勤良和大舅江灏达都在左威卫中,有他们照看着,黎家父子必定能平安度过三年。姜二爷虽未与江灏达见过面,但这两年也有书信往来,对他还是颇有几分好感的。 裘叔笑着应了。 姜二爷这才将杜海安的话讲了,裘叔分析道,“当年刑部失火,虽说杜海安因在家丁忧并不担责,但深挖下去必定能挖出不少旧事,以他的机警和谨慎,必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今日当面跟二爷说让您不要追查下去,便是表明一旦您在追查此案中遇到难处,他不会出手相助。这么做,也算是君子有言在先。” 姜二爷点头,“爷明白,他也算是善意。” 他这可算不上善意,而是圆滑。裘叔继续道,“老夫放出风声后,刑部、兵部、吏部和大理寺都有官员派人前来逢春药铺试探,二爷,此案牵扯的人比老夫估计的还多,所以咱们不能指望靠御史台之力重启此案,只能靠咱们自己拿到人证物证,再由您进宫面圣,由万岁下旨彻查。” “这是自然。”姜二爷道,“你可有计策?” 裘叔笑道,“本是没有的,不过老夫前些时日受二爷破苏家案启发,想出一计,或许可行。” “诈?”姜二爷桃花瞳放光,“此计已用过一次,还会灵吗?” “只要咱们布的局可以假乱真就灵。”裘叔道。 有道理,姜二爷道,“咱们先挖坑,待明年三月我成亲后再开始设套。” 裘叔摇头,“此局要在二爷成亲之前布好,敌人才能相信。二爷安心娶妻,此番挖坑、设套,都由老夫来做。” “也好。”姜二爷对裘叔的本事还是十分信任的。 裘叔接着道,“二爷,这计需用的人手较多,老夫想从外地调一批人入京,还请您准许。” “从肃州调?”姜二爷问道。 裘叔摇头,“动用肃州的人,定会引起蒋锦宗之人的猜疑。老夫想从威卫和骁卫调集人手,二爷放心,这些人都是高手,十分牢靠。” “有多高?”姜二爷很感兴趣。 裘叔对姜二爷的了解,那可是深入骨髓的,“论工夫和头脑不在姜宝和鸦隐之下,他们入京之后全凭二爷调遣。刑部大火案告破后,若二爷看谁顺眼,可将其留下听用。” “若爷看着都挺顺眼呢?” “那是他们的福分。” “好!裘叔调吧,多多益善。”姜二爷美滋滋道。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5章 全家奔小康 爹爹中进士当了官,姐姐越发开朗好动,哥哥的话渐渐增多,自己的身子好利索了药包也充盈了,数喜临门之下,姜留这个年过得尤为快活。过年时她收到了长辈们发的压岁钱后,又美滋滋地掏出自己包的红包,给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下人们都发了压岁钱,连鸦隐都有份。 姐姐也给丫鬟婆子们发了钱,姜家几乎每个下人都拿到了两份或三分红封,嘴都要合不拢了。终于到了九岁的姜留,觉得自己长大了,因为她穿越过来那年小姐姐就是九岁,当时的姐姐就跟小大人一样说话办事了。 于是乎,小姜留跟着哥哥姐姐们,撒了几天欢后,在破五这日奔去了西外院找她三叔姜槐。三婶闫氏即将临盆,三叔除了必须的应酬,现在几乎不出院,天天天天吊胆地守在三婶身边,生怕她摔着碰着。 姜留都不敢正眼看三婶的肚子,因为她的肚子现在就像吹到极限的气球,让姜留觉得异常紧张。姜慕锦偷偷跟姜留哭了几回,她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拉着姜留去烧香求佛求天尊保佑,玄都观、长天观、金仙观、明觉尼寺、善果寺等香火灵验的去处,她们都去了,姜慕锦把过年得的压岁钱都买了香火,虔诚无比地泥像前叩拜,祈求诸天神佛保佑她母亲和弟弟平安。 风暴的中心却是最宁静的,生了两个孩子的闫氏笑着招呼姜留坐到最暖和的地方,让丫鬟捧来她最爱吃的糖果,“留儿多吃些。” 姜留顶着糖果点心道,“三婶,留儿再吃就胖成球了。” “我家留儿一点也不胖,小孩子太瘦了容易生病,这样正好。”闫氏笑吟吟的,看着越来越漂亮的侄女,若她肚子里这个模样能赶上留儿的一半,她就知足了。 姜槐道,“怎你一个人,你三姐和哥哥呢?” “哥哥被爹爹拉着去拜年,三姐在北院帮着祖母待客,祖母嫌留儿碍脚,把留儿赶出来了。”新年这些日子天天宾客盈门,姜留早就过了新鲜劲儿,觉得无趣了。 姜槐和闫氏都笑了起来,闫氏道,“那就在三婶这待着,三婶儿巴不得你天天来。” “嗯!”姜留抬头,甜甜地笑了。她这小模样瞬间萌化了姜槐两口子的心,恨不得把房里最好的糖果都送进她嘴里,谁知这小丫头笑够了,却摆出小大人的模样,认认真真地道,“三叔、三婶,留儿有事跟你们商量。” “不用商量,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闫氏拍板道。怪不得二哥小时候想干什么家里人都依着他,就留儿这张小脸往这一摆,闫氏就觉得她怎样都好。莫不是怀着孩子,所以自己的性格变了?闫氏忍不住抬手摸着肚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侄女这样子,姜槐再熟悉不过了,每次她想出什么“好点子”都是这个表情。她专程来找自己,应是又有想法了,姜槐便道,“留儿仔细说说,看三叔有什么能做的。” 姜留点头,清了清嗓子道,“三叔,三婶,留儿和姐姐在东市的雪霞晚总店,去年赚了两千多两银子。” 听她说这个,姜槐两口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姜留便接着道,“去年十一月,爹爹又帮我俩在西市和南市开了两家,虽然砸进去的本钱还没回来,但最迟俩月也该回本了,今年年底肯定能赚不少钱。留儿觉得,这生意挺好做的,三叔三婶,你们说咱们要不要多开几家脂粉店?” “康安东西南三市都开起来了,再开不会抢自家点里的生意么?”姜槐道。 姜留摇着小脑袋,头上粉嫩的珠花跟着乱颤,“当然不会。康安近百万中一半是女人,咱们一家店里才有多少东西,就是再开十家分店也不会抢自家生意,只要咱们的脂粉好,就不愁卖。三婶你说,雪霞晚的脂粉好不好用?” “自然是好。”闫氏点头。 “雪霞晚有自己独家的配方,还有可靠的进货门路,做脂粉的作坊工匠,咱们开脂粉点风险很小,只要开起来就有钱赚。就算不为赚钱,多开几家脂粉铺子,等二姐姐和五姐姐成亲时,咱们就能有铺子陪嫁,她们嫁过去后起码不用为买脂粉发愁了,三婶你说对不对?”姜留继续道。 这话简直是说到闫氏心坎里去了,她用浮肿的双手拉住留儿的小胖手,感激道,“有这样的好事你都能惦记着你五姐,留儿,三婶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姜留露出四颗长齐的门牙,笑得极为灿烂。 府里的日子是比以前好过了些,但现在与各府的人情往来变多了,府里要添新东西,要做新衣、新首饰,越来越多的下人们等着拿工钱,府里的开销一日大过一日,仅靠着姜家庄、新买的一个庄子和一家布庄养着这么一大家子人,也是紧紧巴巴。父亲的俸禄是不少,但还不够他自己折腾的。 买田庄是不错,但若要来钱更快,还得开店。在大周待了三年的姜留经过屡次尝试,已经认定了做脂粉生意这条路,无论哪个时空,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大姐出嫁时,祖母、伯母和三婶精打细算,连嫁妆怎么摆能多装几车、酒席上的肉去哪买更便宜都要商量的场景,姜留历历在目。她深深觉得自己和姐姐的腰包鼓了不算富,得姜家账上有钱了才算富。要想富,那就开店!她是学电子商务的,有电有网能创业,没电没网照样能创业! 姜留眸子亮亮地望着三叔和三婶。在姜家,祖母主内院,大伯母打酱油,伯父和爹爹跑外场,庶务还得靠三叔和三婶。只要三叔和三婶肯跟着自己干,这业就能创起来。三婶虽有些小算盘,但她在大是大非上都听三叔的,三叔的人品,姜留绝对信得过。 姜槐依旧有些犹豫,“留儿,三叔相信开脂粉铺能赚钱,但雪霞晚是你娘的陪嫁铺子,咱们府里开分店不合适。” 姜留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咱们再开脂粉铺,不打雪霞晚的招牌,用信的。” “留儿是说咱们挂着羊头卖狗肉?”闫氏眼睛都亮了。 姜槐连忙道,“什么羊头狗肉……” “呸呸呸,是三婶不会说话,留儿见笑了,是新坛装陈酒!”闫氏立刻改口。 姜留欢快笑了起来,“怎么说都一样,咱们的新铺子开始时卖的是雪霞晚的部分货,后边咱们还能琢磨出新款的脂粉来卖,就不只是陈酒了。三叔三婶,那咱们开铺子?” 闫氏转头看着丈夫,满眼期待。 姜槐点头,“这生意绝对比作肉酥赚钱,三叔跟你大伯和你爹商量商量再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6章 鲁班锁 听三叔这么说,姜留开心又有那么一点心酸,因为肉酥也是她好不容易想出来的点子。现在往回看,姜留发现是自己没搞清楚市场需求。 没穿越前,她看穿越文,那些洗洗猪大肠养养鸡鸭都能赚钱养家的女主,人家穿越的地点大多是缺衣少食的贫苦之地;她穿越到的地方是富庶大周的都城,这里人口百万经济发达,好吃的好玩的不胜凡举,想靠新鲜吃食赚大钱是不可能的。 当一个人解决了温饱问题,就想要更高级的享受,变美是每个女人都无法拒绝的诱惑。姜留踩准了这个点,她要用自己跨越千年的眼界和知识,改良和创新大周的胭脂水粉,满足女人们变美的需求。 待她再大几岁,还可以进军香料市场,制香卖香是比胭脂水粉更暴利的行业,作为大周第一美男子的亲生女儿,她要拿下“大周第一香”的招牌!到时候,她爹爹就不用请未婚妻吃个饭都跑回家要钱,想怎么花怎么花! 姜留越想越美,握着小拳头咧着小嘴儿笑得极为开心。 畅想着自己的闺女以后出嫁也能有脂粉铺子做陪嫁,闫氏笑得比姜留还开心。可笑着笑着,她忽然僵住了。 还沉浸在美好蓝图中的姜留没有发现闫氏的不对劲儿,姜槐立刻察觉到了,他紧张兮兮地问,“媳妇,孩子又踢你了?” 姜留也转过头来,盯着三婶。 闫氏缓了缓才抬头笑道,“留儿去玩吧,三婶累了,想歇会儿。” 三婶这表情可像是要歇着,姜留懂事地快步退出西外院,很快就见到管事婆子快步奔着外院去了,院内小厨房的烟囱也冒出了青烟,开始烧水,这架势分明是三婶要生了。在这缺医少药的年代,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姜留的心跟着悬了起来。 “姑娘,仔细脚下,莫滑倒了。”赵奶娘拉住姜留的手,将她往北院。西院离着西外院太近,一旦三夫人疼得受不了叫喊出声,会惊着姑娘的。 姜慕锦不在家,姜留和二姐姐、三姐姐很快被赶到了东院,三人都紧张地等着三房那边的消息。从头晌等到后半晌,还是没有动静。姜留很紧张,从外祖父家赶回来的姜慕锦比她还紧张,小四郎和三郎却没心没肺地追逐打闹着。 在这俩家伙第三次从姜慕锦面前跑过时,紧绷的姜家五姑娘跳起来一把薅住弟弟的衣领,“吵死了!” 姜三郎叉着腰吼回去,“大过年的连祖母都不管我们,你凭什么管?” 姜慕锦的声音一点也不比他小,“谁想管你们了,想闹你们到没人的地方闹去!” “不去!”姜三郎以更大声吼回去,似乎谁声音小谁就输了。 小四郎连忙上前拉架,生怕三哥和五姐打起来。这里是东院,伯母就在正房呢,闹起来确实不像话,姜留小声对走进来的哥哥抱怨道,“哥哥,好吵。” 姜凌把木盒放在妹妹面前,吩咐道,“姜思宇,过来。” 姜三郎挪到姜凌跟前,又怒又怂地问,“叫我干嘛!” 姜凌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鲁班锁,“这个解开,里边的东西归你。” “这还不简单!”姜三郎抬起拳头就要砸,却听姜凌冷飕飕地道,“你若敢砸一下,从明日开始到正月底,你就不用出书房了。” “哪个要砸了,我活动活动胳膊不行嘛……”姜三郎抬着的拳头轻轻落下,抓起球形的鲁班锁问道,“凌哥,里边是啥?” “我父亲买回来的,每个里边都有宝贝,谁拆开就是谁的。父亲说取出里边的东西后,还能将鲁班锁恢复原样的,另有意想不到的奖赏。”姜凌说完,递给小四郎一个简单些的,“四郎拆这个。” “好!”小四郎接过去,坐在旁边开始转悠手中的木球。很快,一众兄弟姐们人手一个鲁班锁,认真研究着。 姜凌坐在妹妹身边,给了她一个最好看的鲁班锁,小声道,“妹妹玩这个,这个里边肯定有好东西。” 鲁班锁是大周的纯木制拼插玩具,各种形状的小木块以内部的榫卯结构啮合,形状多种多样。哥哥塞给她的是两个拳头大小的木球,姜留放在耳边晃了晃,听到里边有东西滚动的声音,眼睛也亮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盲盒么,拆盲盒她最喜欢了。 这个盲盒也给了她启发,她的雪霞晚也可以做这种款式的盒子,用来装各色胭脂祸水分。 姜二爷选的鲁班锁都很有难度,众人都专注地研究手中的小球,急切地向知道里边是什么宝贝,无心再吵闹。 姑娘和少爷们安生了,丫鬟婆子们才算松了一口气。赵奶娘是意齐嫂在这里盯着,她快步走到院外问东院的管事媳妇常婆子,“嫂子,怎还没动静?” 三夫人这一胎是三胎,按说不该这么慢才对。 常婆子低声道,“三爷没让人去请郎中,应该快了。” 西外院产房内,闫氏一声高过一声地呻吟着,姜槐搓着手,来回在院里走动。北院内,姜松和二弟边下棋边等消息。 姜老夫人的目光望向院中,静静品茶。 待姜留终于把鲁班锁解开,取出里边石头的汉白玉雕刻的憨态可掬的小貔貅时,西外院产房内终于传来响亮的哭声。稳婆很快出来报信,“恭喜三爷,三夫人又给您添了位小少爷,母子平安。” “太好了,太好了!”消息传到东院,姜慕锦扔下手里的鲁班锁,开心跳了起来。 姜留握着小貔貅,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深深觉得这个弟弟是带着财运来的。 消息传到北院,姜家两兄弟也很欢喜,姜松笑道,“母亲有五孙儿了。” 姜老夫人站起身道,面上带笑道,“娘去看看。” 姜老夫人出了北院,缓缓向西外院走去,心中却不似面上这般晴朗。小儿子还没有儿子,庶子却有两个了,这叫她怎么开心得起来?她本以为五郎会托生在二儿媳妇腹中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7章 乳名 按照祖父姜冕在世时给孙儿们起好的名字,洗三之后姜三郎便有了大名姜思堂。 五郎姜思堂是个很精神的小家伙,姜留跟着祖母去看时,发现小五郎的头发很浓密,双眼很有神,小鼻子小嘴巴都很可爱,就是太小了,小得让姜留不敢碰他。但奶娘说五郎有六斤三两,已经不算个小了。 “姑娘生下来时足足七斤三两,水水灵灵的,谁见谁夸。”赵奶娘很是骄傲地着姜留出生时的模样,“二爷一见就说像他,抱着就不看撒手了。” 姜留托着小脑袋,眼睛亮亮地望着赵奶娘,“那姐姐呢?” “三姑娘是五斤二两。” 姐姐生下来时竟比小五郎还轻一斤,那得多小啊,姜留忽然觉得很心疼,“奶娘,我要把姐姐养得胖胖的。” 赵奶娘笑着点头,“好,姑娘劝着三姑娘多吃多睡多跑跑。”少读几本书,少看那些酸溜溜让人悲春伤秋的诗句,少掉几滴眼泪。 进房送汤的刘成媳妇站在赵奶娘身边,看着六姑娘喝汤。六姑娘出生时她还在二夫人身边伺候,所以很清楚当时的情况。就是因为六姑娘个太大了,二夫人疼了一天一夜才将她生下来,中途好几次都脱力了。生下六姑娘后二夫人的身体受损一直没恢复到从前,无法再怀孕生子。 六姑娘小时候太能闹了,晚上得让人抱着睡,一沾枕头就醒,醒了就扯着嗓子哭,哭得整个西院都没人能睡着。为了能让夫人睡个安生觉,府里的丫鬟、婆子和奶娘轮流值夜照顾六姑娘,一院子的人被她折腾得精疲力尽,也就整日不归宿的二爷才觉得六姑娘可爱。 终于有一晚,回来睡觉的二爷被大哭的六姑娘吵醒了,指责奶娘不会带孩子。二夫人便反驳道,“六娘本就不好带,谁带都是这样。” 二爷偏不信,便把六姑娘待到了他的房中。竟也邪门了,六姑娘到了二爷手里竟然出奇地听话。姜二爷便以此为由将奶娘赶走了,六姑娘便被养在了二爷房中,任二夫人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放手。二爷顽劣,由他亲手养大的六姑娘更是青出于蓝,刘成媳妇就没见过比她更淘气的孩子,三姑娘被她欺负,二夫人常默默落泪,但二爷却觉得六姑娘怎么看怎么好,继续纵着宠着…… “刘婶做得汤很好喝。”姜留喝完冰糖银耳汤,把碗递给刘成媳妇,继续道,“下次再少放两粒冰糖,一定会更好喝。” “是,奴婢下次少放两粒。”刘成媳妇回神,将汤碗接过。那个让她们个个头疼的六姑娘,长大后竟变得乖巧又懂事,真是老天开眼了。 可惜这样的好姑娘,就要给别人叫娘了。二爷与二夫人不睦,二姑娘打小便跟二夫人不亲,恐怕六姑娘现在连夫人的模样都忘记了,就连跟二夫人最亲近的三姑娘,也被雅正夫人收了心。刘成媳妇鼻子一酸,端着碗快步走了出去,差点与三房的管事媳妇撞上。 三房新添了少爷,每个人都喜气洋洋的。姜海媳妇笑着扶住刘成媳妇,“我光顾着想低头走路了,差点撞倒嫂子,嫂子没碰着吧?” 刘成媳妇摇头,笑了笑退了出去。赵奶娘迎出房门,“你怎么过来了?” 姜海媳妇笑道,“三夫人月子里闷得慌,想请六姑娘过去说说话,六姑娘可得闲?” “闫家老夫人和姑娘们走了?”赵奶娘问道。 “刚走。” 娘家人刚走,三婶就急着找自己,想必是有事儿呢。姜留抹抹小嘴儿跳下凳子,“等闲,走吧。” 进了西外院正房堂屋,赵奶娘帮六姑娘脱了披风,又让她在火盆边烤得热热乎乎的,才进了里屋。里屋内热气铺面,赵奶娘又给六姑娘脱了小夹袄,才将她送到三夫人床前。 头戴厚抹额满面红润的闫氏靠坐在床上,小五郎在她身侧睡着。姜留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唤了声三婶,便望着刚出生的小弟弟,见他肤色比昨日好看了不少,两个核桃大的小拳头放在脑袋两侧,睡得正香。 闫氏跟她一起,目光柔和似水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留儿,我和你三叔觉得五郎跟你有缘,想让你给他娶个乳名。” 啊?姜留惊讶地抬头,“乳名?” 闫氏给侄女解释道,“就像你一样,你的大名叫姜慕兰,小名叫留儿……” 姜留又啊了一声,“留儿的大名不是叫姜留么?” 闫氏笑歪了,“这是哪个给你讲的,看三婶不撕她的嘴!” “……”没人给她讲,是她自己这样认为的。因为身边的人不是叫她留儿,便是喊她姜留,所以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叫姜留。 原来,自己的大名叫姜慕兰啊……木兰……会不会有一天,万岁要点她爹爹去打仗,她爹爹不想去,然后她女扮男装去从军呢?她的九九八十一番劫难终于历完,生意刚刚走上正轨,又要替父从军征了吗? “留儿……”闫氏见侄女呆呆的模样,唤了她两声,待她回神才接着道,“留儿觉得怎么样?” 起乳名么?她给五郎起乳名合适么?姜留有点蒙,转头看赵奶娘。 乳名是得宠的孩子才能有的,老夫人定不会给五少爷起乳名,所以怎么给五少爷起乳名就由着三爷和三夫人做主,虽不知他们为何让六姑娘给五少爷起乳名,但这是好事,证明三房看重六姑娘,觉得六姑娘能给五少爷带来祥瑞。于是,门边的赵奶娘点头笑道,“姑娘想想,可有好听的名儿?” 好听的?姜留挠了挠小脑袋,姐姐比较擅长这个,她只能想到旺财阿福这样的,不合适啊……五郎是春天生的,属兔,叫兔春? 好像也不好…… 见侄女小脑袋又点又晃的,闫氏便耐心地等着。 姜留想了好半天,才用胖乎乎的手指头在床上写着,“三婶你看,五弟的大名叫姜思堂,‘思’里有田,‘堂’里有土,现在又是春天,正式万物要萌发的季节。留儿看着五弟机灵又壮实,像田里的小树苗一样,不如就给他叫‘小树’?” “小树,树儿?”闫氏唤了两声,笑着点头,“这个名儿好。” 真的吗?姜留咧开嘴笑得极为开心,低头在五弟跟前轻轻道,“小树。” 正在睡觉的姜五郎张开迷蒙的小眼睛,小嘴唇一撇,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 闫氏开心笑了,“五郎也喜欢呢,娘的小树儿,是不是?” 姜小树的两个小拳头捣腾几下,哭得更大声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8章 上元节 姜小树哭了一会儿,便被奶娘抱下去喂奶。姜留有些心虚地问,“三婶,五弟是不是不喜欢这个乳名啊?” “如果不喜欢,他就不会醒了,小树儿很好。”闫氏对这个乳名是极为满意的,春天的小树种在田里,很快就能长成大树了。 姜留见三婶满意,便也没心没肺地跟着满意了,咧着小嘴儿笑得非常开心。 闫氏接着道,“这几天家里忙,你三叔还没腾出空来跟你大伯和你爹商量,这事儿怕是得缓缓了。” 姜留点头,“留儿明白,三婶儿安心坐月子,待您出了月子咱们再合计也不迟。” 闫氏帮姜留理了理衣袖,与她商量道,“我琢磨着这事儿肯定能成,三婶想跟你商量一下,想让你五姐跟着你去铺子开开眼界,你看成不?你也知道,你五姐脑袋瓜没你们几个聪明,读书不行,弹琴不通,性子不讨喜,模样也赶不上你的一半儿,要是没点儿本是,这以后怎嫁得出去啊。” 听五姐姐被她娘损得一文不值,姜留差点笑躺下。她明白闫氏的思量,也能体会她事事为女儿打算的一番苦心,若说学做生意,五姐姐确实比三姐更合适,姜留也不藏私,点头应下,“这样太好了,三姐姐没空时,五姐姐就可以陪着留儿出去玩了。” 见侄女同意了,闫氏立刻笑出了三层下巴,“留儿带着她出去,若她不懂事不听话,你就回来告诉三婶,三婶教训她。” 当天晚上,满身酒气的姜二爷回府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听小闺女在他耳边念叨今天府里发生的事儿,听完之后颇为嫌弃地道,“爹看着五郎长得挺精神的,谁成想被你一巴掌按进土里去了。” 姜留鼓起腮帮子,“爹爹给女儿起得乳名也带着田呢!” 姜二爷想了想道,“那能一样么,留儿可以留在身边、托在手里,树只能种在田里。” 旁边读书的姜凌见爹爹又欺负妹妹,便道,“树不只可以种在田里,还可以种在路边,种在缸里。” 姜二爷白了儿子一眼,“种在缸里的是盆栽,根畏畏缩缩地蜷着,枝干被人折腾得歪七扭八,活得憋屈!” 姜留哼了一声,“留儿明日就告诉祖母,爹爹说祖母种的那些宝贝盆栽活得憋屈。” 姜二爷捏紧小闺女的胖爪,“你尽管去,看你祖母是念叨你还是念叨爹。” 当然是念叨……我……姜留觉得无比悲催。 姜慕燕也放下了毛笔,“父亲,五弟乳名唤作小树,寓意极好。树长大可做栋梁材……” “也有当不了栋梁,只长果儿的。”姜二爷懒洋洋道,现在大闺女的脾气越来越好,二爷在她面前越发随意了。 姜慕燕抿抿唇,继续道,“果树有何不好呢?汉高祖称帝后不忘为他解饥的柿树的功劳,令汉朝百姓广植柿树,咱们巷子中的柿树也此而来;蜀国武侯诸葛孔明亲栽八百株桑树,留做子孙衣食之用;三国时东吴名医董奉隐居庐山期间,为贫苦百姓看病不取分文,只让百姓痊愈愈后按病情轻重在他住所前后种杏树。短短数栽,他的房前屋后便有十万余株杏树,‘誉满杏林’便由此而来……” 姜慕燕列数先贤事迹,滔滔不绝地列举出十余种果树的光辉事迹,姜留听得津津有味。姜凌却道,“父亲睡了。” 姜慕燕停住,抬丹凤眸望过去,发现父亲果然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皱起了细长的柳叶眉,转头对妹妹道,“小树这个名字很好。” “对,很不错。”姜凌也肯定道。 姜留咧开小嘴儿,逗着哥哥姐姐玩,“姐姐,哥哥,你们俩都没有乳名,要不我也给你们起一个吧?” 姜慕燕立刻道,“姐姐已经长大,用不到乳名了。” 姜凌则道,“我有乳名。” 姜留好奇追问道,“哥哥的乳名叫什么?” 姜凌有些不好意思,“以后再告诉你。” “哥哥现在说嘛。”姜留闹腾着。 “对了!”姜二爷忽然睁开了眼,“今年正月十五西市有灯会,到时候爹带你们去看灯。” 还不等妹妹应下,姜凌立刻道,“父亲今年应该与雅正夫人一起去看灯,儿带妹妹去看灯就好。” 父亲成亲后就不能赖在自己床上不走,也不能霸占着妹妹了,姜凌对此非常满意。 姜二爷还没说话,姜留也道,“是啊爹爹,订了亲的未婚夫妇是要一起去看灯的。” 姜二爷不肯,“爹带着你们与雅正一起去看灯!” “不要!”三小只异口同声拒绝。 当真是反了天了!姜二爷站起身,摆出当爹的架子,“灯会人多拥挤,凌儿照看好你三姐,留儿为夫要亲自带着才放心。此事便这么定了,天色已然不早,洗洗睡吧。” 姜二爷这招简直是稳准狠,到了正月十五看花灯的正日,他把小闺女带出家门,大闺女和儿子也乖乖地跟着。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花市灯如昼。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西市内火树银花,将街道照得亮如白昼,成双成对的观灯人在灯下慢步,犹如走在天街上,四周美得不似人间。 美若天仙的姜二爷也出来了,他手里牵着自己美美的小闺女,小闺女另一只手被雅正夫人握着。虽然顶着脑袋头发,头发上还顶着一顶暖和的花帽,但姜留就是觉得自己今天是带电的,脑袋堪比八百度的大灯泡,快把她爹、雅正夫人烤焦了,她自己也糊了。 与姜家父女游灯会,雅正夫人备受瞩目。她脸颊上带着红晕,故作镇定地牵起跟在身后的姜慕燕,轻声道,“此处人多,莫走散了。” 见雅正夫人牵两个自己却牵着一个,姜二爷觉得被比下去了,他回头看儿子,希望儿子识趣自己走过来。已经长大的姜凌才不肯被父亲牵着手到处逛,他故作看不见,抬手指着路边的灯架道,“父亲能够到最高的那个灯笼么?” 身高臂长的姜二爷一抬手,便将灯笼摘了下来,见灯笼上贴着灯谜,便抬手转灯笼,念道,“南望孤星眉月升,这是什么?” 姜慕燕也道,“夫人,那个兔儿灯上的灯谜是什么?” “待我取下来,咱们一起猜。”雅正夫人也抬手取灯。 机会来了!姜凌趁机拉住妹妹,姜留握住姐姐的手,三小只一溜烟便钻进了人海中,消失不见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59章 宣德楼下灯如昼 钻进人群的姜留跟姐姐、哥哥躲在一处花灯架子后偷看爹爹和雅正夫人。他俩各手提一盏花灯一人着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一人着素石青色素面妆花袄,一个人间绝色一个气质出尘,同立在花树下,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姜慕燕担心道,“父亲会不会带着夫人去不该去的地方,或者觉得烦,半路将她扔下独自走了?” 姜留担心的是买东西谁结账的问题,“父亲没有带钱袋的习惯,姜猴儿也跑了,待会儿买东西不会让夫人付钱吧?” 她身后的书秋异常自信地道,“姑娘放心,不会的。整个西市内的东西,二爷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他掏钱买,店家都得跟他急了。” 也对,姜留点头。 姜凌拉着妹妹的手,“妹妹不是说要放花灯么,咱们走吧。” 没看到爹爹和雅正夫人手牵手的姜留颇为遗憾地站起身,望着金碧相映、锦绣交辉的灯山人海,心情很是激动,“本姑娘做的花灯呢?走,咱放灯去” 芹青立刻将花灯送上,书秋跟在自家姑娘身后嘀咕,“姑娘你看,好些人带面具呢,咱们也买几个戴着玩不?” 上元灯节除了观花灯,还有丰富多彩的娱乐活动,奇术异能、歌舞百戏不胜枚举,若不是穿越而来,自觉见多识广的现代人姜留,就算想破头也想象不到此等繁华。戴面具逛花灯很受年轻男女的喜爱。因为面具可以遮住他们的容颜,让他们更无所顾忌地畅游、观舞、听戏。 “戴面具不错,咱们去挑几个。”姜留拉着哥哥姐姐去挑面具。姜凌中意青面獠牙的山精妖怪面具,又怕戴上后会吓到妹妹,干脆挑了个白虎的,姜留和姜慕燕则挑了小狗和山羊的面具。书秋选了个小猪的套在脸上,得意地摇头晃脑。 芹白低声问,“书秋姐姐为何要让姑娘戴面具呢?戴面具遮住脸,走散了很难找的。” “走散了还可以凭衣裳和发饰认出来,姑娘太漂亮了,遮住安生点。”书秋振振有词道,其实她是觉得姑娘做得花灯太丑了,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恐怕被周遭的人笑话,戴上面具才好放灯。 竟是为了这个?芹白小声嘀咕道,“那最该带面具的该是二爷才对。”二爷那张脸,实在太招摇了。 被孩子们晾在原地的姜二爷装作没事人一样,将花灯提到雅正面前,“南望孤星眉月升,应是什么字?” 雅正夫人也装着不尴尬,猜道,“上北下南,‘南望’应是指望字的下半部分,即‘王’字;‘孤星’一点,‘眉月’一撇,三者合一应是……” 姜二爷的桃花瞳一亮,“庄!” 还不等雅正夫人说啥,卖灯的老丈立刻高声道,“二爷高才,一下就猜中了!” 姜二爷嘴角翘起,谦虚道,“不是爷,是雅正夫人猜中的。” “雅正夫人是您没过门的媳妇,媳妇猜中的也算二爷猜中的!”老丈乐呵呵地把他摊子上最小却最漂亮的一盏灯取下来,双手递到姜二爷面前,“这是二爷猜中灯谜的彩头。” 这盏灯虽小,却是琉璃为骨制成的无骨灯,去年新安进贡无骨灯后,今年康安摊贩们也开始售卖新安无骨灯,这小小一盏,便要几十两银子。姜二爷不肯占摊主的便宜,便抬玉指点了货架上的面具,“老丈可否给咱们换成两个面具,爷看着你这摊子上的面具很是新奇。” “二爷好眼力,这些面具都是我家婆子画的,她没稀罕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老丈笑得满脸褶子,将面具一一在二爷面前展示、讲解。 姜二爷随手挑了两个顺眼的,递给雅正一个,“这个倒也有趣。” 雅正夫人见二爷将面具戴上了,便抬手将面具罩在了脸上。 面具遮住了姜二爷的玉颜,令偷偷跟随在他周围的女子们发出遗憾地叹息声。姜二爷与雅正夫人顺着人流向前走,险些被人海冲散了。雅正夫人忍着羞涩,主动地、偷偷地拉住了姜二爷的一点点衣袖,心情紧张又雀跃。 姜二爷发现她落后一步,便慢了半步,护着她在人流里缓缓向前,“今晚万岁会在宣德楼上观灯,长乐门外搭彩灯山、起露台,彩灯山左右竖起了文殊菩萨骑狮子、普贤菩萨骑白象的彩像,菩萨的手臂能够活动,手指出活水五道,宛如山间流瀑,长乐门两侧各有一条用数万盏灯结成的灯龙,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雅正夫人也听说今年万岁会登长乐门上的宣德楼赏灯,也有些好奇,只是,“那边会不会有很多人?” 皇宫之外是六部九寺五监衙门所在的皇城,平日里是不准百姓随便进出的,此番大开皇城东西南三面七门,康安百姓必定会蜂拥而至,一睹盛世华灯。现在这个时辰,他们还能挤进去么? 姜二爷满是自信地道,“咱们从顺义门进,那边有差官把守。我已向大理寺卿萧大人讨了令牌,进皇城后咱们从大理寺穿过,可直达长乐门外。” “二爷竟能从萧大人手里拿来令牌?!”雅正夫人惊叹一声。 “这有何难?不过是件小事罢了。”山精面具下,姜二爷的嘴角高高翘起,得以非常。为了带雅正和孩子们去看灯,他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本想今日给孩子们一个惊喜的,谁知那三个没良心的小东西,竟扔下他独自跑了! 于是,姜二爷决定只带雅正去看灯,然后买下长乐门外最漂亮的灯送给雅正,什么也不给三个小东西带! 靠近北城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姜二爷看着周围成双成对手牵手的少年夫妻,握了握拳头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拉着雅正,这样似乎有些失礼,姜二爷脸发热,抬手想摸摸高挺的鼻梁,手指却落在冰凉的面具上。 他抬袖时,雅正立刻放开了他的衣袖,低下了头。 姜二爷又靠近了一些,用胳膊护着她,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道,“这样不会被撞倒。” 雅正道谢,随着他一起挪到顺义门外。姜二爷走到人少的一侧,亮出自己的令牌,领着雅正进了皇城。 “万岁,姜谪仙携苏氏经顺义门进了皇城。”杨奉走到玉案边,在万岁身侧轻声禀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0章 长乐门外露台下 由制灯局督办,自腊月准备至今的琉璃灯、玉石灯、走马灯、龙灯、纸糊百戏灯等千百种灯极尽新巧,在长乐门外的横街竞相争辉。香烟缭绕如五色祥云,灯光灿烂照耀天地。长乐门外搭起露台,台上正在上演 在宫中乐师的伴奏下,露台上数十位身着霓裳羽衣的歌姬翩然起舞,周围人叫好声络绎不绝。但因来得太晚,前边已聚满了百姓,很多当爹的为了哄孩子开心,都让孩子骑在自己的脖子上眺望露台,晚来的姜二爷和雅正站在人群后,只能看到歌姬们偶然抬起的衣袖。 这与姜二爷想象的,他带着雅正前来优雅观灯舞的场景完全不同,让姜二爷很觉得没面子。若是换做康安城别处,姜二爷摘下面具,完全可以凭着人气和笑容混到前排去,但这里是宫门外,万岁还在宣德楼上坐着呢,他可没胆子在万岁眼皮底下招摇。姜二爷左右观望,根本就寻不到可以让他和雅正登高远眺之处,就这么站着看别人的背后还成灰溜溜地带着雅正离开? 姜二爷哪个都不想选! 见姜二爷僵直站着,雅正便主动解围,抬头稍稍提高了声音——因这里人声鼎沸,不提高声音听不到,“二爷,妾身有些口渴,咱们去寻个安静去处饮杯茶再来观灯可好?” 姜二爷从衣袖中掏出几块哄孩子的桔子糖,递到雅正面前,“这糖能生津止渴。” “多谢二爷。”雅正夫人捡起一块,掀开面具一角放入口中,酸甜味儿在口中蔓延开了,确实很不错,她抬手指着远处以灯堆迭起来形成的鳌山,建议道,“二爷瞧那边鳌山上五尺大的五色琉璃苏灯,上便绘的是嫦娥飞升图还是三仙奔月图?这么远看不清,咱们去鳌山下看看可好?” 比雅正高了一头的姜二爷望向鳌山,那边亦是摩肩接踵,雅正到了近前,看到的不是灯而是更多背影。于是,姜二爷生气了。 这些花灯他见过数次,没什么新鲜的,但雅正不同,她是独居女子又性子恬淡,定然没见过这样这场面。如今歌舞花灯就在近前,自己把人家带了来,却无法让人家尽情赏玩,实在是不够意思! 都怪那些扛孩子的家伙! 这些家伙是显摆他们有孩子,还是显摆他们力气大?显摆孩子,谁家的能比他的留儿聪明漂亮?显摆力气,他们扛个孩子孩子,能跟自己扛鼎比么! 于是乎,姜二爷低头与雅正道,“鳌山上的灯你若喜欢,爷明日就去制灯局给你提一盏回来玩,咱们今夜先观露台霓裳舞。” “好。” 雅正应了一声,抬头望着前面的小娃儿头上的虎头帽时,便听二爷又道,“此处人多,我托起你看吧。” 啊?雅正夫人愣了,然后脸迅速变红,“二爷,使不得……” “你带着面具,无人能认出你来,扶住我的帽子,放心,不会摔到你。”姜二爷双手握住雅正纤细的腰,稍一用力便将她提了起来。雅正夫人一阵眩晕,慌忙扶住姜二爷的帽子,脸热得都要将面具烧了。 抱起来才发现,雅正夫人没比留儿重多少。姜二爷心生怜惜,再往上一举,让她靠坐在自己的右肩上,抬头问道,“可瞧得见?” 横街上站得最高的雅正连忙点头,“看得见……” “好,就这样看吧。” “二爷,这使不得……”雅正慌乱不已。 “爷说使得就使得。”姜二爷很是坚决,还得意地瞟了瞟身边瞪着他的汉子们,“看什么?爷疼自己的媳妇,你们不服气也把媳妇、孩子扛起来啊!” “爹,儿也要!” “夫君,妾身也要看霓裳羽衣舞!” “夫君,你看人家!” “妾身也要!” “……” 连片的央求抱怨声响起,不肯丢面子的男人们咬牙切齿伸出胳膊,一个个儿女爬上父亲的肩头、妻子抱住丈夫的脑袋。本就比别人高一些的姜二爷见此,又把雅正往上举了举,所以这些被聚起来的人中,站得最高的依旧是雅正。四面八方投来羡慕的目光,雅正夫人从慌乱到羞涩,从羞涩到眩晕,从眩晕再到感动,眼泪一滴滴地爬出了眼眶。 上次这样看花灯,还是在父亲怀里。儿时的记忆已模糊,她已忘了是什么感觉。现在,眼前长乐门外数不清的花灯、露台上翩然起舞的歌姬,是雅正此生见过的,最美的风景;稳稳抱起她的,是她的未婚夫婿,是康安成最英俊的男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人。 与肩膀上扛着个人还气定神闲的姜二爷相比,他身边脸红脖子粗、胳膊发酸打颤的男人们便狼狈多了。有人终是忍不住了,低声与姜二爷商量道,“咱打个商量,公子把你夫人放下来成不?” 不戴面具的姜二爷很张扬,戴了面具的姜二爷张扬傲娇得无法无天,“爷带媳妇来看歌舞,她还没看够呢,放下来显得爷多没面子?” 您这要的不是面子,是咱的命啊!姜二爷另一侧抱着媳妇的锦衣男子与他商量道,“我给你五两银子买酒,兄弟把你媳妇放下来吧!” 爷缺你那五两银子?姜二爷哼了一声,“五千两,否则免谈!” 你想得美!锦衣男子气得一哆嗦,媳妇都扛不住了。姜二爷用左手扶住将要摔倒在自己身上的妇人,温和道,“夫人当心,脚下有人。” 男子一倒,身边好几个人被撞得不稳,好几个被丈夫抱着看歌舞的小妇人重回地面。 “多谢公子。”被姜二爷扶住的小妇人气急,弯腰扶起丈夫,给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后,便拧住他的耳朵骂道,“我很重吗?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你比这位公子壮实多了,人家能抱得动,你怎就抱不动了?!” 就是!姜二爷翘起嘴角,又把雅正往上托了托。 旁边被抱怨的汉子们见此,恨不得过来把他踹倒。长乐门宣德楼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景和帝拍着栏杆,朗声大笑。 天子一笑,宣德楼上陪驾的皇亲国戚和官员们自然跟着笑。万岁高兴了,杨奉立刻吩咐身边的小太监,“这舞好,万岁很是喜欢,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1章 花落谁家 跟着哥哥姐姐放完花灯,终于挤进皇城与皇宫之间的恒街内,姜留忽然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今年灯市上不只流行戴面具,还流行抱媳妇走路。 若丈夫高大魁梧、媳妇娇俏玲珑,抱抱也没什么,那些丈夫不高、媳妇魁梧的夫妻们怎也东倒西歪地跟着凑热闹,这是神马恶趣味? 姜慕燕见此,下意识捂住了妹妹面具上的俩窟窿,严肃道,“非礼勿视。” 不用看也知道,姐姐一定也把眼睛闭起来了……两眼一抹黑的姜留抬手扶住姐姐瘦弱的小胳膊,安慰她道,“姐姐,咱们戴着面具呢,闭不闭眼睛没什么差别,没人能发现的。” “那也不行。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姜慕燕板正着一张小脸,原则问题没得商量。 努力了这半年,肚子里总算有点墨水的姜留明白姐姐这话的意思即使别人看不见,也不能做违反礼法的事。姜留只得又跟姐姐商量,“那咱们不看周围不守规矩的人,只抬头看灯行不行?” 这个可以。姜慕燕张开眼,带着妹妹转身望向朱墙边高高架起的长龙灯。 这条龙由成千上万盏灯组成,它的身体圆滚滚,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草还是竹架子?姜留抬着小脑袋仔细看,但插在龙身上充当龙鳞的花灯太亮了,看不清下边是什么。她踮脚抬起小胳膊努力够了够,也没够到龙身,便抬头问哥哥,“哥哥,你说这龙的身子是用什么做的?” “哥哥抱你看。”姜凌理所当然地把妹妹抱起来,让她的小手能够到龙身最低处。姜留把小胖手探进灯笼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是布,布里边像是草把子!” “这得用多少匹布啊……”书秋望着前看不到头,后望不见尾的火龙惊叹,这些布若用来做衣裳,足够她和她娘穿十辈子了。 就在这时,一身着金甲的将军上前提醒道,“姑娘当心,飞龙只能看,不能摸,更不能拉扯。若损坏火龙,轻者杖责,重者伏诛。” 姜留立刻收回小手,让哥哥把她放在地上,撩起面具向将军行礼,“小女子知道了,多谢将军大人提醒。” 这位金甲将军一看姜留的小脸儿,立刻激动了,“你可是姜谪仙府里的姑娘?” “正是。”姜留惭愧低头,自己又因为没见过世面,给爹爹丢脸了。 金甲将军左右瞧瞧,“姑娘,令尊可来了?” 鸦隐说爹爹也到了横街,不过爹爹带着未婚妻逛街呢,怎能被人打扰。姜留摇晃小脑袋,“我们和父亲在西市就分开了,不知父亲在何处。” 金甲将军有些遗憾,抬手从腰间取下一块木牌送给姜留,“戌正时分,万岁会在宣德楼赐花灯与民同伤,姑娘去长乐门前等候,可凭此木牌得一盏宫灯。” 这可算得上是意外惊喜了,姜留双手接过令牌,笑容面满地道谢,“多谢将军。” 姜凌拱手行礼,“多谢将军送小妹木牌。敢问将军贵姓,姜凌回去后定告知家父,请家父当面向您道谢。” 金甲将军笑容满面,“某姓袁名春新,与家父已兄弟相称,公子不必客气。” 康安城里与爹爹以兄弟相称的,没有以前也有八百。姜留面带亲热地道,“多谢袁伯父。” 比姜二爷还小好几岁的袁春新顿感沧桑…… “袁伯父”姜慕燕也上前行礼,“不知这条飞龙的头尾在何处?” 火树银花之下,袁春新脸上的沧桑被络腮胡遮挡得干干净净,“飞龙长百丈,龙头在宣德楼上,你们再向东行就能望见,龙尾在西边的鳌山上。你们先去长乐门下领宫灯,再顺着长乐门东侧那条飞龙向前行,也能看到龙尾。” “多谢袁伯父。” 三小只齐声道谢离,赶往长乐门。长乐门前宽阔的广场上搭起了高高的露台,露台上热闹非凡,露台下寸步难行,也不知台上在演什么戏,台下百姓叫好声不断。姜慕燕发现这里举止不端的夫妇更多了,她皱着柳叶眉挡在妹妹前边,带她贴墙向前行走。姜留个子小,被人群拥挤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紧紧抓着哥哥姐姐的手,有点想放弃。 姜凌立刻觉察到了妹妹的不适,停住转身,“上来,哥哥背着你。” 哥哥虽然瘦,可力气大着呢。姜留立刻爬到哥哥背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姜凌命姜财和鸦隐等人在前后护着,一路将妹妹背到长乐门外金甲监门卫把守处。谁知一块令牌只能放一个人进去,三小只很失望,姜留决定尝试一下家传技能刷脸。 她抬起小脑袋,向着守门的将士行抱拳礼,“两位将军大人,这块令牌是袁将军方才给的,小女子一个人进去害怕,将军可以通融一下,让我哥哥姐姐一块跟着进去吗?我们保证,只领一盏宫灯。” 说罢,姜留伸出了一根胖乎乎的手指头。 监门卫将士看了看这漂亮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她身后瘦高的黑脸少年,问道,“你们是姜谪仙的儿女?” 姜留漂亮的桃花瞳变得比花灯还亮,“将军认得我父亲?” 监门卫将士笑了,各从腰间抽出一块木牌递过来,又叮嘱道,“宫灯都是一样的,持木牌的都能领到,不必拥挤。” “多谢将军!”姜留的小脸笑开了花,这技能实在是太好用了有没有。 丫鬟护卫们在外等候,三小只手拉手到了长乐门前等候,竟在人群里发现了郭南雄等好几个熟人。姜留这才明白,这些令牌是宫里发给监门卫和千牛卫将士们的福利。 还没与小伙伴们说上几句话,宣德楼上便有太监高手喊赏,露台上表演绝技的艺人们叩头谢恩,长乐门内赐灯人也出来了。姜留用木牌换到一盏哈密瓜大小的漂亮宫灯,还不等她激动,却见宫娥提着一对西瓜大小的五彩琉璃灯走来,眼睛立刻睁大了,眼睁睁看着宫娥提灯出了宫门,走入人群。 谁说灯都是一样的?这俩分明就大两号,精致百倍好不好! 是人都有好奇心,三小只也跟众人一样,随着宫娥往外走,想看看这两盏漂亮宫灯花落谁家。 那是用草把捆成两条龙,龙身用青幕遮笼,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又自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用棘刺围绕,谓之棘盆,内设两长竿,高数十丈,以缯彩结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动宛若飞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2章 打儿子 大周掌天下九州,九州之内南方善精巧,北方攻豪放,大周彩灯中尤以苏灯和福州灯最为有名。苏灯工艺以亭台楼阁为造型主体,灯内配以人物、山水、花卉,鸟兽等彩色画面,尽展江南民风。 宫女提出来的这对西瓜大小的五彩琉璃灯以宝石为骨架,外型如碧瓦飞甍的亭台,灯壁用双层暗花,姜留眼看着灯壁上的人物鲜活灵动得飞过,馋得都要流口水了。这对宝石制转鹭灯,直接把她房内那盏碾成了渣,太漂亮了有没有! 这是赏给谁的?她能刷脸讨过来不?如果她的脸不够刷,可以把她爹爹拉过来一块刷!如果她爹也刷不下来,就让他去皇宫里给自己讨一对。这般想着,姜留心里总算平衡了些,慢悠悠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姜慕燕也小声嘀咕,“这对宫灯上的壁画乃是天降祥瑞图,做嫁妆最是合适,若父亲在此就好了。” 姜凌拉着妹妹的手哄道,“等妹妹成亲时,哥哥会为你置办两对这样的灯。” 姜留瞬间有种“为了得到四盏灯,成个亲也没什么”的疯狂想法,她猛地甩了甩小脑袋,抬头笑道,“哥哥成亲时,留儿也给哥哥买四盏,姐姐也买四盏。” 有钱能使鬼推磨,买几盏灯绝对不在话下。 旁边提着灯的郭南雄听得心疼,“这灯很贵的,又不能当饭吃,买那么多也不会生小灯,还是少买几盏吧?” 姜慕燕也心疼,“雄子说得对,过犹不及,咱们还是置办三对吧,每人成亲时一对。” 这也不少啊……郭南雄跟姜凌商量,“等我成亲时,凌哥把你的灯借我用用。” “好。”姜凌对郭南雄还是很大方的。 千牛卫在前开路,四个宫娥提灯跟随,小家伙们跟在宫娥身后,穿过露台,到了露台之南。停在一对带面具的夫妇面前、一对父子和一对父女跟前。小太监高声道,“万岁赏戴山精面具公子琉璃转鹭灯一对,赏黑衣公子清冰玉壶无骨灯一盏,赏紫袍公子五色玉石坐灯一盏——”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戴面具的姜二爷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带着雅正谢恩。 方才跟姜二爷飚劲儿的黑衣和紫袍汉子,也慌忙带着儿女跪下谢恩,“草民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娥将灯送上后,太监继续道,“妻以夫为天,为夫生儿育女;夫对妻敬爱有佳,值此佳节带妻观灯,夫妻相互扶持,实为感人。故,万岁赏戴山精面具夫妇琉璃转鹭灯一对,以兹嘉奖。父为子纲,为父者子少时当宽慈,子长大当从严,为子女者才会对父亲孝敬有佳。值此佳节带妻观灯,二位将幼子置于肩上,哄起开怀,实为感人。故,万岁各赏灯一盏,以兹嘉奖。万岁宣——” “跪——”旁边两个太监高声喊道。 橫街上的百姓呼啦啦全部跪倒,便听太监高声道,“我大周百姓,夫当撑门立户,妻当生育儿女,夫妻应相敬如宾悉心养育儿女,儿女要孝敬父母。若能如此,朕心甚慰。” “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草民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又高声道,“上元佳节,朕与臣民共赏花灯,通宵达旦犹不尽兴。故,再摆灯三日,十八日之前不执宵禁,皇城七门、外城九门彻夜洞开,百姓可尽兴玩赏花灯。” 这道旨意一下,百姓们立刻沸腾了,山呼海啸般地欢呼声冲上宣德楼,令景和帝龙颜大悦。 传旨的太监宫娥走后,姜二爷领众人起身,黑衣和紫袍汉子紧紧抱着万岁赏的灯,笑成了傻子。不过转头看到姜二爷夫妇手里提着的一对灯,俩人又觉得亏了,早知道万岁会有赏赐,他们肯定不扛儿女,一定跟这家伙一样扛媳妇! 与宫灯擦肩而过的汉子们顿足捶胸,早知道有这好事儿,他们一定咬牙坚持下来,虽然……很难。这个上元节错过了,他们今年一定要练好臂力,明年扛媳妇过来观灯。就算媳妇扛不动,扛儿女也成啊。 三小只则齐刷刷站在父亲面前,没了反应。 带着面具的姜二爷将琉璃转鹭灯转到左边,三小只的脑袋便跟着转到左边;姜二爷将灯移到右边,三小只的脑袋也移到右边。姜二爷开心极了,得意洋洋地问,“想要吗?” “想!”姜留响亮地答道。 “不给!”姜二爷转手把灯递给雅正,“两盏都是你的,拿回去放在房里看着玩吧,不要给那些撇下亲爹的孩子玩。” 看着雅正夫人手里提着的两盏灯,姜留眼馋也没法子,因为她的脸在她爹这绝对刷不动。既然如此,干脆破罐子破摔!姜留把手里的小灯举起来,“我们也有,虽然小但是很漂亮。哥哥,姐姐,咱们继续玩去吧?” 姜凌点头,躬身正正经经地给父亲行了个礼,高声道,“儿姜凌恭喜父亲、夫人得万岁赐灯。儿不敢打扰父亲和夫人赏灯,儿与三姐、六妹先行告退。” 说完,姜凌拉着妹妹和姜慕燕跑了,把姜二爷气得直跳脚,这不孝子,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方才那位小少爷说他叫姜凌,姜二爷家的小公子就叫这个名吧?” “那个提灯的漂亮小姑娘,应该是姜谪仙的小女儿,姜家六姑娘!” “那这位山精公子就是姜二爷了?” “这位山精夫人是雅正夫人么?” 众人把姜二爷和雅正夫人团团围住,叫嚷着请姜二爷和雅正夫人摘下面具。不想摘面具的姜二爷,更想揍儿子了。 灯内配以人物、山水、花卉,鸟兽等彩色画面,集中体现了江南水乡的民间风味。在形形色色的彩灯中,走马灯最具巧思。它的外型有如,灯壁用双层暗花,由于烛燃烧后引起空气对流,灯的内壁能自动转动,使其灯上的人物故事,走马似地循环往复展现在人们眼前,引人入胜。今天,苏灯制作技艺日益精湛,并有电转灯,电动灯、大型壁灯和座灯问世。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3章 父与子 在灯市上疯玩了许久,姜留都觉得累了,才爬上马车回府歇息,回府后,姜慕燕立刻让人去北院报了平安,又问,“父亲可回来了?” “二爷还没回来。”齐嫂好奇问道,“姑娘,听说二爷得了万岁赏赐的琉璃转鹭灯,可是真的?” 姜慕燕含笑点头,“父亲当时戴着面具,咱们知道就好,不要跟外人提起。” “是。”齐嫂笑着应了,“二爷真是太厉害了,戴着面具也能得赏赐。” 送雅正回府才返回家中的姜二爷也为此十分得意,旁人都说他是以貌取胜,可今日他戴着面具照样得了赏赐,这说明什么? 姜猴儿立刻答道,“说明二爷您有真本事!” 姜二爷翘起嘴角,“整条横街上,只有爷能托着媳妇看完整曲歌舞!” 鸦隐嘟囔道,“某也能。” 姜二爷剑眉一挑,轻飘飘地道,“要证明你能,你得首先娶个媳妇。” 鸦隐无言以对。 姜二爷忽然发现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咱们这一群人,只有爷有媳妇!” 未过门的!鸦隐心中吐槽。 呼延图嘿嘿道,“二爷,其实某媳妇也有儿子,真的。” 众人都惊呆了,鸦隐一把抓住呼延图的前襟,“老呼,你不地道啊!咱们一块混了两年,这么大的事儿你都瞒着!” 呼延图挠挠乱糟糟的发揪,“也不是瞒着,你们从来没问过某……” 不问是因为谁也没以为你能有啊!众人一阵无力。 姜二爷用目光扫了一圈,还着重看了看鸦隐,感慨道,“连呼延图都有妻儿了啊……” 这是几个意思?鸦隐立刻暴走,却被卢定云按住了。待二爷走后,卢定云拍了拍呼延图的肩膀,“老呼,行啊你,咱们哥几个去整几杯?” 损了鸦隐几句后,姜二爷心里舒坦多了,听到母亲已经睡下,便直接回了西院,稍事梳洗便到了床边,拍了拍儿子的小棕脸,“着了?” 本就没睡踏实的姜凌睁开眼,便见父亲将一瓶药酒放在枕边,随后懒洋洋地趴在床上吩咐道,“给为父擦药酒。” 姜凌任命地坐起来,“您伤着哪了?” “胳膊和肩膀酸。”姜二爷哼哼道。 姜凌抿了抿唇,下床自火盆边取下热着的水壶,用热水水将药酒温热,一边给父亲揉擦药酒,一边问,“父亲如何脱身的?” 姜二爷骄傲地哼了一声,“你那点雕虫小技,也想难住为父?爹直接跟众人说,‘琉璃灯是万岁赏给山精公子的,不管爷是谁,今晚只能是山精公子’。他们哪个敢不尊圣命?” 姜凌抿抿唇,父亲惯会狐假虎威,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了,“父亲怕被认出么?” “不怕,只是觉得看他们跳脚很有趣。”姜二爷懒洋洋地道,其实他还有一层顾虑就是怕摘下面具会惹恼了雅正,女人都是小心眼儿。 费劲儿给父亲揉开硬邦邦的肌肉,把药酒放在一边,“好了。” 姜二爷起身活动了活动肩臂,很是满意地夸奖儿子,“比姜猴儿手艺好。” 姜凌不想理他,躺下继续睡觉。姜二爷却不让他睡,穿好里衣后又扒拉儿子的里衣,“脱了,爹也给你按按。” 姜凌抓紧自己的衣领,黑着小脸道,“儿肩膀不疼,不用劳烦父亲。” “不疼才有鬼!”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当爹不知道你妹妹有多沉?你没少抱着她吧?明天不想跟你妹妹出去玩了?” 姜凌不情愿地放开衣襟,嘴里小声纠正道,“妹妹九岁了,儿子没抱她,只背着一段,肩膀也不疼,嘶——” 姜二爷放开压住儿子肩膀肌肉的大拇指,得意道,“还说不疼?” 姜凌…… “你怎瘦成这样,一顿两碗饭都吃哪去了?” 姜凌…… “还好你骨架不小,否则穿衣就难看了。以后少穿玄色的衣袍,你现在白了些,也跟着为父穿白色。” “白色不禁脏。” “就是因为不禁脏才要穿白色,你穿上后,旁人就不好意思往你身边凑,还摸来摸去了。”姜二爷给儿子亲身总结的经验,“不过你不穿也对,你不穿也没人往你身边凑。” 姜二爷说完,顿时觉得儿子很可怜,“为父像你这么大时,已经有媒人上门提亲了,你却连个人探听也没有。将来你要成家,少不得还要为父费一番工夫。” 姜凌绷着小脸回道,“父亲成亲也没少让祖母和大伯费心。” 姜二爷给儿子揉完药酒,又给他拉上衣赏盖好被子,才躺在床上感慨道,“这倒是。”若是王氏不死,母亲和大哥也不会为了让他再娶劳心劳力。 想到王氏,姜二爷又想到了轻飘飘的雅正,两剑眉缓缓蹙在一处。雅正这么瘦,母亲近来也显出了老态,都让姜二爷有些揪心。算着日子,藏云寺的当度又该下山采买了,不如让他给澄空大师送个信儿,请大师下山吃自己的喜酒,顺便请他给母亲和雅正诊脉,开几副调理身子方子? 就这么定了,姜二爷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闭眼眼睛。 停了一会儿,姜凌低声道,“父亲,儿明日搬到前院书房去睡吧?您该整理房间准备迎娶雅正夫人了。” 姜二爷应了一声,迷迷糊糊地道,“好。” 姜凌心里回了一声,翻身盯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习惯父亲每日在他耳边唠叨,已经忘记一个人睡是什么感觉了。 停了片刻,姜二爷又道,“睡吧,爹跟你一块搬到前院去睡。” 姜凌轻轻应了一声,安心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听说儿子用肩膀扛着雅正观舞,姜老夫人心疼得不行,“真是太胡闹了!” 姜二爷嘻嘻直笑,“娘,万岁还夸奖孩儿,赏了一对琉璃灯呢。” 西市上花灯也不少,姜二爷每日得亲自去坊市巡视叮嘱一番才放心。待他走后,姜老夫人皱起眉头,“雅正也是,枫儿胡闹,她怎也跟着不懂事了。” 刘婆子劝道,“老夫人,其实这样也好。二爷与雅正夫人合得来,以后雅正夫人进门,两人才能过到一处去。” 姜老夫人眉头渐渐松开,“但愿如此吧。” 姜二爷到了西城衙门,巡街副使史良勇快步上前禀道,“大人,西城外聚集了几十个难民,想要进城!”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4章 难民 难民?姜二爷纳闷道,“大过年的,哪来的难民?” 史良勇摇头,“听口音不是京畿附近的,属下来上工的路上瞧见他们衣衫褴褛、携幼扶老,面黄肌瘦……” 还不待史良勇说完,姜二爷便不耐烦了,“啰嗦!” “就……很惨!”史良勇总结道。 万岁昨日才说要开放九门,与百姓同庆佳节、赏花灯、颂太平盛世,怎就忽然冒出几十个难民来?姜二爷皱紧眉头。 见大人皱眉,冯子瑞连忙道,“大人不必担心,九门都有官兵把守,难民进不到西城来。” 姜二爷摇头,“爷不担心这个,史良勇。” “属下在!”史良勇抱拳。 “你去西城外瞧瞧,看这些人还在不在。” “是。” 史良勇走后,西城副指挥使李长存叹道,“近来守西城门的是羽林卫东营定远将军郎超,此人手段狠辣,这些难民落在他手里,怕是凶多吉少。” 另一副指挥使贺道斌紧着给李长存使眼色,“咱们西城衙门只管西城事,西城门外不归咱们管。” “贺大人所言极是。”李长存连忙点头,西城的事情已经另他们忙得焦头烂额了,哪有心思管城外难民之事,“大人,昨晚咱们共抓获趁夜偷盗、抢东西之徒二十五人,挤挨妇人的狂徒十三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正月十五观灯人潮涌动,趁机做坏事的也不少。今年的观灯还要持续三日,乐坏了百姓,已累惨的巡城官兵和各处衙门则暗暗叫苦。姜二爷吩咐道,“在衙门前弄块亮眼的场子,墙上挂刑具,将他们的罪状都用木牌写好挂脖子上,以示警戒。今晚抓到的也照此处置,爷倒要看看还有多少不要脸面的王八羔子。场子边上再设一块地方,去找请几位道士设上元醮,做净狱道场,除一除西城的晦气。” “这个主意好!”李长存连忙点头。 贺道斌也连忙夸奖,“大人高见。” 两位副使又请示了几件衙事后,史良勇便回来了,怒冲冲地道,“大人,西城外的难民已经没有了。属下询问羽林卫守城门的官兵,他们都说根本没什么难民,是属下看错了。” 姜二爷扫了他一眼,“你没跟人家吵起来吧?” “没有,属下谨记大人教导,好几个月不跟人吵架了。”史良勇性情耿直脾气暴躁,在应天府得罪人丢了差事,才被他姐夫白晅接到康安,塞入姜二爷门下做事。姜二爷量才而用,派史良勇管潜火军,处置西城潜在火情。史良勇也没辜负姜二爷的信任,很是负责。 “那便好。”姜二爷让史良勇去忙后,便站起了身,“爷出门转转,你们先忙。” 贺道斌不放心跟上来,“大人莫不是要去西城外吧?” “爷才没那闲工夫!”姜二爷说罢,溜溜达达地出了衙门,吩咐姜猴儿,“去把柴四给爷约到听书楼来,顺便把姜明也叫过来。” 姜明来了后,姜二爷径直问道,“八里庄那边整理的如何了?” 八里庄是去年冬天府里置办的田庄,良田虽只有三十余亩,但周遭可开荒的坡地还有几十亩,若下功夫耕种几年,可成良田百亩的尚好田庄。姜明回道,“八里庄的三十亩良田已备好粪肥,开春解冻后就能耕种,开荒的事还没开始筹备。” 姜二爷点头,又叮嘱他道,“五郎还未满月,你等尽量不要去惊扰三爷,有事办不了的就递到爷这里来。” “小人明白。”姜明是老管家的二儿子,老管家年事已高,虽还顶着管家的名头,但管家的差事多是姜明在操持了。他想了想,低声道,“二爷,老夫人方才吩咐小人去风水师进府相宅,想在西院起几间房。” 现在还未出正月,在西院建地基起厕屋,怎么也得三月雅正进门之后。姜二爷吩咐道,“此事不急,爷回去和老夫人讲,你先忙眼前事。” 两人说着话,柴易安便到了。他进来后用力拍了拍姜二爷的肩膀,高声道,“山精公子?” 姜二爷得意一笑,“怎得?” “小弟就知道是二哥!二哥肩膀疼不疼?”说着话,柴易安用力捏了捏二哥的肩膀,发现他竟不喊不叫,便忍不住赞道,“二哥,行啊!” “你二哥我连千斤鼎都扛得动,这算什么。”姜二爷得意洋洋地抬了抬胳膊,凌儿推拿的手艺不错,他一觉睡醒就全好了,“我找你来,是有件小事想麻烦你。” “二哥客气了,有事你说,小弟立刻去办。”柴易安笑道。 姜二爷把西城外难民的事儿讲了一遍,随后道,“你如今在羽林卫做事,去帮二哥打听打听他们打算怎么处置这帮人,如果没什么大用处,帮我把这些人要下来。我新买的庄子要开荒,正缺人手。” 柴易安每想到姜二哥竟为了这事儿找他,不过他磕巴也没打便应了下来,“几十个全要,还是只挑男丁?” “全要。”姜二爷道。 柴易安点头,“好,二哥且等着,小弟去办。” 姜二爷又道,“让姜明跟你去,人讨过来,直接送到庄子上去。” 姜明有些为难,八里庄确实缺开荒的人手,但接手难民可不是个好主意。不过这事儿二爷已经定了,他也不好反驳,只得跟着柴四爷走了。 一日转瞬即过,天黑了柴易安才赶了回来,在西城衙门寻到姜二爷时,他的脸色极为难看,“二哥交给小弟的差事,小弟没办成。” 姜二爷笑着给他斟了杯茶,“没办成就没办成,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拉着脸作甚?” 柴易安将茶一饮而尽,怒道,“那些难民全被郎超埋了!” 姜二爷愣住了。 “小弟本也没把这当回事,谁知去了京外羽林卫大营,却问谁谁不知,小弟这才觉得不对劲儿。打听了一天才查明白,难民全都被活埋了!” 姜二爷有些不信,“难民不是大都会被警告一番,然后连夜送到别处么,怎就埋了?地还没解冻呢,他们怎么埋人?莫不是难民已被送走,他们诓你的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5章 不想当猴 柴易安面色凝重,“小弟也不相信,亲自去看了,发现他们真把人给埋了,好大一块被翻动过的土,旁边还有没烧净的破锅烂筐。二哥,康安内外的冤孽,远比咱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姜二爷又给柴易安斟了一杯茶,一本正经道,“翰之,不管康安城内外有多少冤孽,其中没有一桩是咱们兄弟办下的。” 柴易安心中积郁也去了不少,与二哥碰了碰杯,“二哥说得对,咱们兄弟没办犯下一桩冤孽。二哥,这件事要不要跟白大哥说一声?” 白旸是白晅的嫡兄,乃羽林卫左营将军。姜二爷摇头,“这事儿你都能打听到,他肯定也知道。郎超既然将这些难民埋了,就说明这里边可能有不可告人之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柴易安点头,长叹一声抱怨道,“小弟到了羽林卫才知道,在以军功论高低的莽夫们面前,身份、学识都毫无用处。有时我真想待在康安城中,再也不回羽林卫了。二哥,以前咱们兄弟过得多痛快啊,也不知白晅那小子过得怎么样。” 两人边用饭边追忆往昔,饭后柴易安返回嘉顺王府,姜二爷继续回西城衙门值守。他刚回到衙门,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裘叔求见。 裘叔进来后,示意姜宝出去守门,才与姜二爷道,“二爷可听说了,今日西城金光门外突然来了一股难民,可还不到一个时辰,这些难民便被守城官兵带走了。” 姜二爷点头,“爷听说,这批难民被郎超活埋了。” “二爷果然消息灵通。”裘叔坐在姜二爷对面,面色比柴易安还凝重,“二爷可知这些难民来自何处?” 他这模样,本来不知的姜二爷也猜到了,“莫不是来自肃州?” 裘叔轻轻点头,“这些人应跟老夫当年带少爷出肃州时一样,从肃州便入山,一路翻山越岭来到康安的。只怕他们是去年秋后便入山,躲躲藏藏走了数月,今日才到康安。” 回想到那年自己在藏云寺睡得正香时,被裘叔折腾醒的场景,姜二爷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们来康安做什么?” 裘叔轻轻摇头,“老夫得到消息时,他们已经尽数葬身寒土。” 姜二爷皱起剑眉,“若他们只有这点本事,是怎么一路从肃州跑到康安的?” 肃州至开封有千里之遥,这些人便是在山林藏匿行踪,也需躲避豺狼虎豹,他们能活到今日,也该是有真本事的。怎么可能刚一露面,就被守城兵全灭了? “所以,老夫推测,他们能到康安,应是有人网开一面,故意放他们过来的。”裘叔道,“让他们在康安城外露一面,然后尽数灭杀,也该是这些人计划中的一部分。若真如此,二爷觉得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姜二爷想了想,“他们要杀鸡给猴看,爷就是那只猴?” 裘叔赞许道,“二爷果然生就了一颗七巧玲珑心,能洞穿世间一切迷瘴。” 这会儿说这些有个屁用!姜二爷心里毛毛的,“裘叔,爷不想当被人耍的猴。” 裘叔安抚道,“他们演这出戏给您看,就是因为您已经是他们不敢动的大人物了,所以他们才如此丧心病狂地警告您不要多管闲事。如今敌众我寡,咱们不宜与他们硬碰硬,韬光养晦、以静制动放为上策。” 姜二爷立刻点头,“说得对。爷是不怕,但爷身后有一大家子人呢,可不能让她们跟着担惊受怕。爷只是想报父仇罢了,没想着去端他们的老巢,怎么才能让他们明白这一点呢?” 您要报父仇,就得揭开当年刑部失火案的真相,刑部失火案真相一旦告破,肃州案必定曝光。这两件案子是连在一起的,掰不断、扯不开。裘叔静静看着姜二爷,保证道,“老夫调集的人手已到康安,其中一半人手在暗中保护您和家人的安全,另一半人手暗中布置,准备诱饵擒凶。请二爷放心,只要二爷和姜家众人不出康安,就绝不会有一分危险。” 不出康安?姜二爷腾地站了起来,“裘叔!” “二爷请讲。” “容儿要从绍兴回京了!”姜二爷的桃花瞳染了焦急,一把抓住裘叔的胳膊,“裘叔!” 被姜二爷晃得头晕的裘叔连忙道,“二爷,老夫知晓大姑娘要回京。已派了人沿途保护着,确保万无一失。” 姜二爷松了一口气,松开裘叔的胳膊,替他整了整外袍,笑道,“裘叔不愧是大周第一军师,果然老谋深算。保护容儿的人手,你是从哪调的?” 裘叔如实道,“二爷,今年春,大周十卫的统领将军将齐聚康安,右骁卫大将军康光举尚在均州驻守。老夫打听到他将在正月初十动身北上后,便向大爷献策,请大爷给钟将军送信,让他与康将军一路北上,沿途经过绍兴时,接上大姑娘一同前来。” 裘叔所说的钟将军便是姜二爷的表哥钟雷,姜二爷成亲,姑母姜氏将派表哥入京道贺。姜慕容跟着右骁卫的人马一起入京,确实万无一失。 姜二爷这才完全放下心来,靠在椅子上发愁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管此事何时尘埃落定,蒋锦宗入京与二爷和少爷照面后,蒋锦宗所有的矛头都将对准少爷,不会再打姜家其他人的主意。或许……”裘叔沉吟片刻,又道,“他们会从六姑娘下手。因为二爷和少爷最在乎的人,都是六姑娘。” “他们敢动留儿一根毫毛,爷定叫他们死无葬身之地!”姜二爷一脸煞气地吼道。 裘叔笑道,“二爷放心,在六姑娘身边保护的人比您和少爷都多,他们动不了六姑娘。再说六姑娘并非寻常女儿家,若她跑起来,没人能伤到她一根毫毛。” 姜二爷想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闺女,眉头一点也没松开,“只跑得快有什么用,她傻着呢,对人一点提防心也没有。” “六姑娘生性纯善,二爷您要多费心教导她防人之心不可无的道理才是。”裘叔言道,六姑娘乃是二爷和少爷的命门,她绝不能出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6章 花想容 过完正月十五再出门时,姜留立刻察觉到自己身边转悠的人变多了。她问爹爹,爹爹说是又给她派了几个暗卫,让她放心大胆地在康安城内玩。 她又不是啥重要人物,怎就用上暗卫了?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哦了一声,“爹爹放心,女儿不会乱跑的。” 他不是这个意思,姜二爷摸了摸闺女的小脑袋,“康安城内可以玩,派给你这么多人,不是为了约束你,是为了保护你。” “女儿明白了,爹爹真好。”姜留仰着小脸儿,笑得甜甜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知道爹爹好,你还听你哥和你姐撺掇,撇下爹跑去玩!” 姜留解释道,“女儿是担心有我们三个在,爹爹和夫人不自在。” “自不自在不是你们说了算,是为父说了算,为父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要自作主张。”姜二爷吩咐道。 姜留歪着小脑袋,甜甜地道,“可是如果我们跟着,爹爹就拿不到琉璃转鹭灯了。” “你若跟着,爹爹扛着俩人,还能多得一盏灯!” 姜留…… “怎么?你觉得爹爹扛不动?” “不是,女儿在想,如果我和姐姐都跟着,爹爹只有两只手,你该扛着哪两个呢?”姜留问完,不待姐姐回答,便跑出了屋门,“爹爹,女儿跟五姐姐去玩啦!” 说是出府玩,其实姜留是带着五姐姐熟悉脂粉铺子的运作模式。姜慕锦得了母亲的叮嘱,端着一张机灵的小脸,学得格外认真。只用了三次,她便记住了铺子里热卖的脂粉价格和卖点,虽说还是很幼稚,但考虑到她才十岁,已是十分不错了。 就在家里人忙着筹备姜二爷的婚礼和姜小树满月礼的时候,俩小家伙在选定了开姜家脂粉铺的地点,开始用算盘拨拉需要的银钱、给脂粉铺子起名了。想了几个名字后,俩人叫来二姐姐和三姐姐一起商量。 姜慕筝看着纸上的字,笑道,“六妹妹的字越来越好了。” “我每天都在练。”虽然自己的字比起哥哥姐姐们还差一大截,但姜留觉得自己现在的水平,若穿回去,肯定能在少年组书法大赛拿上好名次。 姜慕锦催促道,“二姐姐,不是看字,是选名。你们看哪个名字好?” 姜慕燕起了玩心,“二姐,咱们各选一个写在纸上,然后看咱们选的是不是同一个?” 姜留……这多费事啊…… 姜慕锦嘟囔道,“我数一二三,你们拿手指头指一下不也一样吗?” “那样便少了许多趣味。”姜慕燕不同意。 姜慕筝也点头,“三妹所言极是。” “读书人的事儿,咱真不懂啊。”看着两位姐姐背对背提笔写字,姜慕锦感叹。 姜留惺惺相惜地握住五姐姐的小爪子,“不错。” 待两人写好后,将纸对在一起,四姐妹都笑了。姜慕锦拍手道,“那就叫花想容!” 姜慕筝小声道,“咱们选的能作数么,是不是该请长辈们定夺?” 姜留摇晃小脑袋,“爹爹和三叔说了,铺子的事留儿说了就算。” 姜慕锦也与有荣焉地道,“二姐姐你不晓得,咱们六妹可有本事了。她认得铺子里所有的东西,还能品评胭脂的好坏呢,连铺子里的管事和工匠都很服气。” 姜慕筝温和道,“留儿越来越有本事了。” 二月中旬,姜慕容和丈夫李正秋从绍兴回来了。待听妹妹们选的铺子名后,她笑得极为开心,“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很想我。” “可不是么,我们想死大姐姐了!”姜留认认真真地道,古代人一旦分隔两地,只能通过书信往来,这是一种生活在现代的人完全无法理解的感受。 姜慕容抱住姜留道,“待二叔成亲后没空管你了,留儿跟大姐去绍兴住一段好不好?” 姜慕锦立刻把六妹妹夺回来,“不成,六妹妹还得教我开铺子呢,她哪也不能去!” “不如你俩都去,在绍兴也开家铺子。”姜慕容煞有介事地建议。 姜慕锦还真动心了,嘴角笑出了小梨涡,“好,我跟爹娘商量商量。” 姜慕容笑了一阵,感叹道,“刚接到消息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二叔居然要娶妻了,娶的还是雅正夫人,这委实太出乎意料了。再过半个月,我就要改口,给夫人叫二婶了……” 姜家姑娘们感叹着缘分的奇妙,千里迢迢赶回来的白晅却在为他的姜二哥操心,“人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怎到二哥这就行不通了呢?二嫂是这样子,雅正夫人又是这样子。” 曹玉宝嘿嘿道,“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二哥就喜欢这样的,咱能有什么法子?待二哥娶了二嫂进门若还是夫妻不和,大不了咱们多给他送几个美妾便是。” 柴易安白了这俩家伙一眼,“这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你们少跟着掺和。依我看,二哥与雅正般配着呢,便是偶有争执,雅正夫人也会看在二哥对苏家有恩的份上退让的。” 这倒也是,白晅懒洋洋地躺倒,翘起二郎腿舒服地叹了口气,“还是康安舒坦呐!四哥给咱讲讲,康安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不?” 还不等柴易安说话,曹玉宝便道,“嘿,你们听说没有?一个月前有一帮契丹人假扮行商想混入康安城,被羽林卫抓了个正着!郎超因此得了赏赐,官升一品成为明威将军。这好事儿,如果让柴四哥你碰上该多好啊!” “这样的好事儿,小爷我不想碰上。”知道内情的柴易安对郎超的行径很是不屑。 白晅则道,“这郎超说起来也是个人物。他跟二哥同年中进士,被钦点为一甲探花郎,不入千牛卫而是去了羽林卫守城门,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就一路升为从四品明威将军,比二哥升得快多了。” 曹玉宝不服,“他升得快又怎样,康安城有几个人认得他是谁?万岁怕是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记清楚,咱二哥可不一样!” 白晅摇头,“明威将军虽是虚衔,可他擒拿投入大周的契丹人可是实打实的军功,一旦边关战起,他在沙场上再积攒些军功,就了不得了。” 柴易安抬袖压住额头,问道,“玉宝,你可知郎超的来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7章 黑脸小厮 有姜二哥的风头压着,本科武举一甲都没怎么引起众人的关注。曹玉宝对郎超这个探花郎也只是耳熟罢了,根本不晓得他的来历。不过他既选择入羽林卫,应跟羽林卫大有关联吧。曹玉宝推测道,“他是羽林卫哪位将军家的子侄?” “不可能。羽林卫三品以上的将军没有姓郎的,也没有哪位将军的夫人姓郎。”还不待柴易安开口,白晅便接了话茬。白晅的父亲相翼侯白城郭和嫡兄白旸都在羽林卫中供职,所以他对羽林卫将领的情况了若指掌,“郎超是被兵部派入羽林卫的,他与兵部有什么关联,咱就不知了。” 曹玉宝的父亲在工部做事,对兵部的事也不甚清楚,便径直问柴易安,“四哥别卖官司,你倒是说说郎超是怎么个来历。” 柴易安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你俩记住,这个人交不得。” “为何?”曹玉宝和白晅齐声问道。 都是自家兄弟,柴易安也不瞒着他们,压低声音道,“因为他抓的根本不是偷入大周刺探军情的契丹探子,而是我大周的百姓。” “嘶——”曹玉宝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白晅也面色凝重地问,“四哥怎知道的,此事真相为何?” 柴易安没有直说,只提醒两位兄弟,“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们就这么一听,出了这个房门什么事咱也没说过。总之郎超这个人,咱能避就避,他早晚不得好死!” 无故残杀百姓乃是重罪,郎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他犯下如此罪行,是谁帮他颠倒黑白,请下军功的?这件事有多少人知晓?为何没人吭声?这里边的事儿越想越多,白晅和曹玉宝都有种陷入迷雾的感觉,真想抓几把,将这迷雾撕开、拍散。 姜二爷听说郎超升官后,也是如此。虽说早就知道官场黑白不分,但这样的事就前发生在他身边,还是让姜二爷十分地不痛快。不痛快了就要吃酒、纵情享乐,姜二爷溜溜达达到了听书楼找乐子。楼内的说书先生近来正在讲江湖游侠的本子,其中多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绿林好汉,听着极为畅快。 姜二爷到了听书楼,在掌柜给他预留的二楼雅间外的栏杆边坐下,低头听楼下大厅中说书人讲故事。 一个黑脸伙计端着茶盘给姜二爷来送茶,姜宝没见过这个伙计,便谨慎地接了他的托盘,让他在一旁候着。 姜宝给二爷摆茶点时,姜二爷随意抬眸一扫,瞧见了旁边站着的书楼伙计。他这肤色让姜二爷觉得颇为怀念,因为他刚认下儿子时,儿子就是这个色儿,“你是新来的?” 年约三十岁的黑脸伙计点头哈腰。 姜二爷背书不成,但记人的记性却极好。他吃着茶问道,“之前在哪做事,爷似乎在康安城中没见过你。” 年轻人指了指嘴巴,又摇了摇手。 “讲不出话?”姜二爷问道。 年轻黑脸哑巴汉子,用力点头。 说不出话却能听得明白,这定不是天生的哑巴,不过姜二爷对他是怎么哑的并不在意,挥手让他退下后,继续听书。 黑脸哑巴顺从地端着托盘退下二楼,细心擦洗木盆里的茶具。若仔细看,便会发现挽起的小臂上露出一截刚刚结痂的,手指粗的伤疤,似是被绳索捆绑过的痕迹。 姜二爷拍手叫好地听完行侠仗义的故事,心中的郁闷便散了不少,他起身正要回家时,裘叔兴冲冲地跑了来,看着便是有好事发生。 待裘叔行礼坐在自己对面后,姜二爷压低声音小声道,“裘叔,你这样有些夸张了吧?” 裘叔依旧装作喜不自禁地模样,小声与姜二爷道,“二爷,唯有如此,才能让暗中之人相信老夫正在查的案子有了重大进展,二爷也开心些。” 姜二爷装作喜出望外的表情,与裘叔道,“这样行得通?” “结果很快便见分晓。”裘叔信心十足,因他查刑部是获得案子已经查了数月,也已大体锁定了目标,这个诱饵是专门为他们下的。 只要诱饵足够大,就不愁他们不上钩,裘叔笑得愈发灿烂了。 姜二爷第无数次向裘叔建议,“等这案子破了,您老就将脸上的伤疤去了吧?” “好,都听二爷的。”裘叔笑呵呵后地应了,“老夫继续去准备,二爷只管安心迎娶夫人,擒贼的事儿交给老夫便是。” 姜二爷点头,看着他兴冲冲地下了楼。 裘叔到了楼下,正巧看到黑脸哑巴端茶从后厨走出来。裘叔只看了他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上了听书楼外的马车上。 上了马车后,裘叔才与身边人道,“去打听一下方才那个黑脸小厮的来历。” 赶车的车夫低声道,“您怀疑他的来历?” 裘叔点头,“他那双手,可不是用麻布就能磨出来的。我怀疑他来自西北,与一个月前被坑杀的百姓有些关联。” 裘叔走后不久,姜二爷也装得很是急迫、高兴,快步下楼。那个黑脸的伙计跟着掌柜,把姜二爷送上马后,黑脸伙计一脸从容地回到听书楼内,继续做事。 第二日,姜二爷被母亲灌了一脑袋成亲时要做的事,他听得脑壳疼,干脆约了柴易安几个,到听书楼听书解闷。 几个人正听得津津有味时,西城兵马司衙门的文吏周其五抱着一摞公文找了来,请姜二爷用印。待将衙事处理完毕后,周其武快步往外走,赶着去给京兆府交文书。这文书若交得迟了,他少不得要被京兆府尹大人骂一顿。 周其武抱着文书往下走时,一眼便瞧见了在听书楼内擦桌子的黑脸小厮——因他的肤色实在是太扎眼了。 虽是匆忙之间看了一眼,周其武却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他来不及多想,便急匆匆走出听书楼,跑去京兆府交文书。待将文书交给大哥周其文后,周其武无事一身轻地走出京兆府,猛然想起了方才那个黑脸小厮,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快步向听书楼跑去。 他跑到听书楼四处搜寻时,姜宝从楼上下来了,“周大哥,二爷让小的问问您在找什么,掉钱袋了么?” 周其武摇头,快步走上二楼,来到他家大人面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8章 饭碗 周其武上楼后,神色如常地向姜二爷禀告已将公文送去京兆府后,便返回衙门继续做事,好似方才的一幕没有发生过一般。 柴易安笑着与姜二爷道,“二哥这位掌文书的吏目有些意思。” 姜二爷介绍道,“他是京兆府张大人的幕僚周其文的胞弟,本也是个官身,文书写得极好,脑袋也很清楚。” 姜二爷不喜欢写那些文绉绉的玩意儿,所以西城兵马报送京兆府的文书,成都是周其武写的,半年来从未出大的纰漏。姜二爷对周其武极为满意,去年年底还给发了一百两银子的腊俸。周其武靠着西城衙门发给他的薪俸、姜二爷给的腊俸,加上他多年的积蓄终于凑够了银钱,在西城门外不远的村子置办房屋,从兄长家搬了过去。姜二爷听说后,又派姜猴儿送去二十两银子贺他乔迁之喜,周其武大为感动,今年办差更加尽心尽力了。 曹玉宝笑道,“二哥身边怎都是些在别处混不下去的人?待小弟哪天混不下去了,也来投靠二哥,二哥可不许嫌弃。” 姜二爷点头,“我随时给你留着位子,你什么时候想来便来。” 曹玉宝笑问,“真的?二哥莫不是诓小弟吧?” “我诓你作甚,你若来了便替二哥管着修缮沟渠、道路之事,二哥开双倍的薪俸给你。” 曹玉宝…… 姜二爷说完,白晅和柴易安大笑,“二哥好生精明。” 姜二爷转着手里的扇子,说得极为明白,“乔曾梓为何能出任北城兵马司指挥使?还不是仗着他祖父和父亲的威望么?若没这层关系,他能玩得转北城?” 北城毗邻皇宫和皇城,皇家的园林、庙宇、皇亲国戚、三品以上的朝中重臣大半都在北城,这些人可不会把北城兵马司放在眼里。 曹玉宝唉声叹气,“原来二哥不是想用小弟,是看上了我老子。” “曹四你自己说说,除了你老子,你还有哪点有用?”姜二爷反问。 曹玉宝无言以对,白晅笑得直拍桌子。柴易安给兄弟们斟了一杯茶,感叹道,“除了二哥,我们仨都是靠家里的老子过日子。” “若有老子可依靠,哪个愿意苦哈哈地靠自己?除了愿意跟自己较劲儿的傻子。”姜二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低头望着下边一桌桌吃茶的人,琢磨着方才那个黑脸的哑巴小厮,有好久没出来了送茶了。 周其武在衙门心绪不宁地待到傍晚,便赶去了大哥家中。周其文见二弟这幅模样吓了一跳,提心吊胆地问道,“出了何事?” 莫不是姜二爷又捅了什么篓子吧?府尹大人这两日正气不顺呢,可千万别啊。 周其武将门关好,坐到兄长面前,面带悲伤道,“大哥可还记得正月十六那日出现在西城外的难民?” 周其文立刻纠正二弟,“要愚兄说多少次你才能记住,那不是难民,是契丹探子!你要管好自己的嘴,须知祸从口出,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多么!” “小弟只是受些教训,但他们却因此丧了命。大哥知道我今日在西市瞧见了谁么?小弟在酒泉任上,给衙门送菜送肉的村民,竟在西市茶楼里给人端茶倒水。大哥,你说他为何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做伙计?” 周其文立刻起身,将书房的窗户关好后,低声问道,“你认准了?” “他曾是村上的里正,名作安征,经常到衙门去跑腿办事,小弟岂会认错?大哥,被郎超坑杀的难民许是酒泉来的,若非万不得已,他们怎会背井离乡跑来康安?他们刚到康安,连城门都没进啊,能犯了什么错?小弟听史良勇说起城外的难民时,当时急的不是这些人如何安置,而是怕姜二爷跑去多管闲事……”周其武眼中有泪,抬手揪住胸前的衣襟,痛声道,“大哥,我这里好难受,好难受啊……” 待周其武平静了些,周其文才劝道,“人不是咱们害的,咱们也没从这件事里捞一文钱的好处,咱们问心无愧……” “我……” “二弟!”周其文打断他,严厉道,“你是曾出任酒泉县丞,但你如今只是西城衙门里的文书小吏。你想想父母,想想家里的弟妹和孩子们,这件事轮不到你来管,你也管不起。” 周其武低下头,若被秋霜狠狠打了的线草。 “或许那人是到康安投亲的,与西城外的难民无半点瓜葛。”周其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他道,“姜二爷待你不薄,你切不可撺掇着姜二爷去查此案。姜二爷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帮他处理好衙内的琐事才是正理。” 周其武轻轻点头,“大哥放心,我心里都明白,遇到安征的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起,只是心里难受,来找大哥说道说道。” 周其文稍稍安心,又叮嘱道,“这就对了。在康安做事,要学会多看、多听、多做、少说,你踏踏实实地在西城衙门待着,只要你不做让姜二爷不痛快的事,这碗饭你就端得稳稳的。” 西城衙门可谓是京中最好的衙门了,上官清明,同僚和气,周其武在宦海沉浮数载,自是明白这份薪俸不薄又让他顺心的差事有多难得,“多谢大哥为小弟寻了这么份好差事。” “我只是在姜二爷面前提了一句,姜二爷能用你,还是你自己有这份本事。”周其文给二弟倒了杯茶,“再坐会儿便回吧,再晚就出不去了。” 周其武端着茶吃着,又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说安征为何出现在西市,他是来找谁的?” 兄弟俩对视片刻,脑袋里同事想到了一个人姜二爷。 若真如此……周其武的眼睛亮了亮,周其文则吓出一身白毛汗,“不管他是来找谁的,一定不能让他出现在姜二爷面前!” “兴许不是呢……”周其武暗悔自己多嘴。 “不管是不是,都不能让他出现在姜二爷面前,否则莫说西城兵马司,就是京兆府都得被姜二爷搅成一锅粥,咱们谁都别想安生。”周其文站了起来,“你快些回去,愚兄有要事要办。” “大哥……”周其武追出房门,却见兄长已经小跑着向院外奔去,他无力地垂下肩膀,沉思片刻也出了院门,向西市听戏楼快步走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69章 天下人管天下事 周其武在听戏楼外,发现他家指挥使大人的车还没走,便从后门进了听戏楼,寻到楼内管事询问黑脸伙计在何处。 周其武是西城衙门的官吏,听戏楼的管事对他异常客气,“回大人,那人是个哑巴,前两日到楼里来讨饭。我家掌柜查看了他的户籍,见他五官端正手脚勤快,便将他留下做事。方才他跟小人比划了半天,说他要出去一趟,这会儿不晓得在何处。” 安征也算聪明,还懂得装哑巴隐藏自己的口音。周其武问道,“他是哪里人士?” 大周城郭户籍管理严格,店铺招活计必查户籍,确认此人的身份。管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稍待,小人去请掌柜。” 掌柜倒记得很清楚,“回周大人的话,那哑巴名叫安双正,是连青山中的猎户,因被猛兽伤了右手不能再以打猎为生,才进康安讨生活。小人见他模样端正、干净,便将他留在楼中做事。大人您亲自过来询问,可是这人有什么不妥?” 自从姜二爷升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后,西城各店铺用人的标准多了两条一是模样端正,二是看着干净。不符合这两条的伙计都被赶去了后厨或仓房做事,免得让姜二爷看着不舒服。经过半年的淘换,康安城西市内众掌柜、管事和伙计的颜值被拔高了两个档次,着实赏心悦目。 听掌柜说那黑脸哑巴名叫安双正,周其武便知他是安征无疑了。他含笑道,“并无不妥。晌午我来给姜大人送文书,发觉安双正长得很像我的一位分别多年的好友,特来问问。听掌柜说了户籍,便知是我认错了。” 听书楼掌柜很是热络,“小人早就听说周大人您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您既觉得他貌似您的故友,有可能他就是您朋友的亲戚呢。不知大人可否赐下您朋友的名姓,待安双正回来后,小人问问他是否认得。” 周其武想了想,便道,“我的那位好友名叫胡守再,劳烦掌柜的帮我问一问。” 胡守再是周其武在酒泉任上时,衙门守门的老衙役,他在衙门做了大半辈子的衙役,脾气好人缘好,周其武提他的名字,就是想让躲着自己的安征知道,自己并无恶意。出了听书楼后,周其武慢慢向金光门走去。 还未出城门,他刚走没多久,张文江的侍卫便到了听书楼,请姜二爷到百味楼回话。正听说书先生讲到精彩处的姜二爷恋恋不舍地站起来,与众好友告辞,赶往百味楼。 姜二爷一到百味楼,激动的百姓们围拢上来,与他攀谈。楼上雅间门口的张文江见到这场面,不禁回想自己进楼时众人毕恭毕敬的模样,心情有些复杂。 姜二爷含笑答了两个问题后,以有约为由上二楼拜见他家府尹大人,进屋之后,姜二爷躬身行礼,“下官来迟,请大人恕罪。” 当姜枫行礼抬头时,旁边花瓶里插着的杏花都被比了下去,张文江竟无端生出一种“若是能带着姜枫上早朝该多好”的念头。他晃晃脑袋,问道,“你来得不算慢,方才在何处用膳?” 姜二爷笑道,“下官在隔壁街上的听书楼内听书,听说大人您召唤,下官抄近路就过来了。” 张文江随口问道,“你还爱听书?今日讲的什么?” 姜二爷立刻眉飞色舞地讲道,“今日讲的是南侠胡霸天除暴安良的故事,这胡霸天好打抱不平,路与不平事都要大吼一声‘天下人管天下事,这场不平事既被我南侠胡霸天遇着了,我便非管不可’……” 张文江听得额上青筋直跳,他耐着性子听姜枫说完,才道,“什么侠客,不过是仗着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便罔顾王法逞凶斗狠的恶徒罢了。” 姜二爷从善如流,“大人您说得对,咱们才是管天下不平事的正经地方,哪轮得到他们出风头!” 张文江板着脸,压住跳起来揍他一顿的冲动,教训道,“京兆府管着哪里?” “康安城和京畿十二县。”姜二爷磕巴也不打地回道。 张文江又问,“西城兵马司呢?” “康安西城十九坊一市。”姜二爷回道。 张文江婉转提醒道,“哪的不平事由哪的、什么衙门管,朝廷律法规定得清清楚楚,若要天下太平,官员当各司其职各理其政,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姜二爷应得响亮。 张文江不放心,又直接道,“天下再大,归你管的也只有西城那一片,可记清楚了?” 姜二爷眼睛一转,以为是被降了职的廖纲在张大人面前讲了自己的坏话。不过他讲的哪一件、怎么讲的,姜二爷完全没有头绪,只得乖乖认了,“下官记清楚了。” “若有人将其他地界的不平事推到你面前,你该怎么处置?”张文江追问。 姜二爷顺着府尹大人的要求想了想,回道,“下官给他推回去?” 孺子可教也!张文江满意了,又问了几句姜枫婚事筹备得如何后才让他退了下去。周其文却觉得他家大人说得还不够清楚,心里七上八下的没底。 姜二爷离开百味楼时,天已黑透了。他穿小巷急急往听书楼赶,想听胡霸天怎么生擒山贼。就在他穿过小巷时,一个躲在小巷内的黑影刚刚冒了下头,便被人捂住嘴拽了回去。姜二爷听到些微响动,停住回头张望,“什么声音?” 姜宝也听到了声音,不过暗卫没有报信,就说明没有敌情,他便道,“许是猫在打架,二爷无须担心。” 姜二爷点头,倒背着手边走边感叹道,“到了春天,猫都比冬日里欢实了。宝儿啊——” “二爷。”姜宝上前一步,紧跟在姜二爷身边保护。 “连猫都开始找媳妇了,你还不着急么?” 姜宝…… “康安城这么多姑娘,你看中哪个就跟爷说,若是合适,你娶媳妇的银子爷给你出了。” 姜宝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姜猴儿捧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0章 我与你一样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肃州酒泉县盘山村里正安征在一阵久违的温暖中渐渐苏醒。他先伸手摸向腰间,发现藏着的匕首还在,心才有了些底,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 安征听到有人声,赶紧起身寻声望去,只见桌边的油灯下,一位头发胡须花白的老者正在写什么东西。看到这老者脸上的伤疤,安征立刻就认出了他的身份这人曾在今日去听书楼找姜谪仙,看做派这老者应该是姜谪仙身边比较亲近的人。他抓自己做什么? 安征下床穿好鞋子,警惕地望着对面的老者。 裘叔抬头,脸上的伤疤扭动,向着安征“温和”地笑道,“老朽姜裘,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大人的随从,今日冒昧请小兄弟前来,失礼之处还望小兄弟见谅。” 虽然裘叔释放了善意,但安征依旧十分警惕,这数月的经历让他很难再相信什么人。 “小兄弟饿了吧?”裘叔抬手请安征落座,扬声吩咐人备饭。 待门一开,安征快似狸猫般蹿向门口,想借机逃走。他的动作不慢,但守在门边的人早有准备,探手像拎小鸡子一般,将他拎回了房内。 裘叔笑道,“你躲在小巷内,不就是想见我家大人么?我等怕人多眼杂不好说话,才将你请到此处。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想问明你的来意,你用完饭后若还想走,我们绝不留你。” 一会儿便有人端了一盆臊子细面进来,面汤上瓢着切得细碎的羊肉丁、白色的萝卜丁和鲜绿的葱碎,臊子面的响起飘过来,是熟悉的家乡味道,安征低下头,眼圈忍不住红了。 裘叔搁笔,请安征与他一同净手,然后从盆里盛了两碗面,与他同桌吃。因知安征谨慎,裘叔随便端了一碗,道了声请便先开吃了。 见这老者吃了几口,安征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开吃,很快便将一大碗面倒进了肚子里。裘叔笑道,“我胃口小,盆里还有,你多吃些。” 安征放下碗摇头。 裘叔也不勉强,待两人用完面让人收拾干净后,他才道,“小兄弟许是不知,后晌有两拨人到西市听书楼寻你。先是西城兵马司的吏目周其武,他曾向店掌柜打听你的姓名和户籍,说你与他的一位故友很是相似;第二波便是京兆府的差官。” 安征的瞳孔猛地放大,怔怔地盯着裘叔。 裘叔继续道,“周其武你可认得?他曾在肃州酒泉任县丞,后因事罢黜,回京后在西城兵马司做事。” 安征缓缓低下头。 裘叔继续道,“京兆府没有寻到你,便派人把姜大人请了去,京兆府尹张大人严正警告姜大人,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安征闻言,缓缓握紧了置于膝上的拳头。 “小兄弟去听书楼做事、方才又躲在暗巷中,是想见我家姜大人吧?”裘叔温和道,“我家大人的一举一动,皆受万众瞩目,小兄弟今日已引起了京兆府的注意,若是你再冒然露面,京兆府必将你擒拿、驱逐。若小兄弟信得过老夫,便在此小住几日。若信不过,你现在便可离开。” 裘叔说完,守门的两人往左右一退,让出出入的通道。安征站起来往外走,走出房门后又出了小院的门,发现外边真无人拦着,便又折了回来。 裘叔将从六姑娘的雪霞晚买来的肉色脂粉和几两碎银子放在桌上,叮嘱道,“小兄弟若留在此处,吃喝皆可随意。若你想出门,便将此物均匀涂抹在脸上,可掩盖你的肤色。老夫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罢,裘叔站起身便往外走,安征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沙哑问道,“老丈怎不问我为啥找姜大人?” 裘叔回头,用与他相同的口音道,“老夫也是从肃州逃出来的,小兄弟为了什么,老夫不用问也知道。” 裘叔这一句话便让安征忍不住了,这个七尺高的汉子哽咽出声,“我们村的人全死了……酒泉……全死了……” 裘叔轻轻点头,“老夫知道。可小兄弟你也要知道,有多少想为肃州百姓请命的官员死在了途中,姜大人之父也因此而亡。姜大人的确是清官,但他只是西城十九坊的地方官,官职不过六品,他现在救不了肃州百姓。” 安征不信,“那您为何跟在姜大人身边?” “老夫在等待时机,谋定而后动。我家大人将在下月初成亲,小兄弟你在此住一段时日,待看明白了再决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裘叔说罢,迈步走出小院,仰头看了一眼满天的寒星,昏暗的双眸里里尽是隐忍。 他走出小巷时,身边的人低声道,“那汉子回房了。” 裘叔点头,“他能自保,不必再理会他,正事要紧。” 二月下旬,坐足四十五日月子的闫氏走出房门,与婆婆、大嫂一起忙着筹备姜二爷的亲事。二月底时,姜平蓝也赶了回来,帮着一起筹备。 虽说姜二爷是续娶,但他是奉旨完婚,下定、送聘等每一个环节都要照着规矩来,丝毫马虎不得。莫说家里的大人,便是姜留这个跟着跑龙套的小丫头都累成了狗,恨不得直接去昌明坊将雅正夫人给爹爹扛回来了事。 昌明坊那边,也忙翻了天。准备嫁衣、头饰、嫁妆、张罗招待宾客等事情,全要雅正夫人拿主意。晚照和夕霞看着师傅忙得团团转,都心疼不已,但雅正夫人却不觉得累,她白日里精神抖擞地忙碌着,晚上沾枕头便着,以前失眠难以入睡的毛病竟不药而愈了。 终于到了三月初二,要往姜家送婚床、衣柜和屏风等这些大件嫁妆之日。比雅正夫人请的全福夫人来得更早的,是苏氏族人们。 雅正被万岁赐婚姜二爷后,苏氏族人跟着扬眉吐气,逢人便说苏氏今后有了靠山,要发达了。谁知他们欢天喜地到了雅正这边,却吃了数次闭门羹。这么大一块肥肉在这儿摆着,这些人怎能忍得住,于是他们早就打好了主意,今日一定要替雅正去姜家送嫁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1章 成亲 “卿雅,送嫁妆得有家里的叔伯兄弟去,姜家才不会觉得失礼,这大喜的日子,你就不要闹孩子脾气了成不?” 霸占了她家宅子的族叔,竟堂而皇之地带着他的家人站在自己面前,理直气壮地要为自己送嫁妆。雅正冷冷盯着他们,这些人却只龇着牙冲她笑。 吏部尚书丁海全的夫人虽说心里清楚苏家人做下的龌龊事,但也不能因与他们置气错过吉时,便劝道,“卿雅,多几个人去帮着搬搬抬抬也好。” “还是丁夫人明礼……”雅正夫人的族婶亲热地往前凑,却被丁夫人一个冷冷地眼神钉在了原地。 制止了苏氏族人乱闹腾,丁夫人立刻张罗着让下人们将嫁妆装车,放鞭炮送往会嘉坊姜家。虽说筹备时日不长,但雅正的嫁妆并不少,足足装了十六车,且件件嫁妆都是上品,让人围观众人啧啧称奇。 康安城繁华,嫁妆车行进缓慢。苏家族婶挑起车帘往外瞧了瞧,不满地小声嘟囔,“我家这侄女婿真是的,这大喜的日子他也不晓得派人来开路,真是没把我家卿雅放在眼里……” “你。”雅正夫人请来的另一位全福太太,大理寺卿萧峻平的夫人抬下巴示意苏家族婶,“滚下去。” 苏家族婶连忙讨好地笑,“夫人,小妇人是苏卿雅的……” 萧夫人神色一厉,“你若再给废一句话,本夫人立刻派人寻个由头,把你男人和你儿子都抓取大理寺牢房,滚。” 苏家族婶吓坏了,连忙撩车帘跳下马车。丁夫人笑看着好姐妹,“这次又让你抢了先。” 萧夫人跟她丈夫一样的脾气,听不得别人啰嗦,见不得别人不懂事儿,“对付这样的人不用讲道理,直接用权势压她,管保她吓得半死。” 丁夫人含笑点头。 待雅正夫人的嫁妆被送入爹爹房中后,姜留和姐姐手拉手过去看。西院正院正房有五间,正中是堂屋,左右各两间,东边两间是爹爹用,西边两间是娘亲用。娘亲去世后,她的嫁妆除了床和柜子,别的都被王家拉走了,再送回来后一直放在库房里,未摆出来,所以正房西边两间内空荡荡的。 姜老夫人跟姜慕燕商量,想将王氏的东西搬去了西里间,外间空出来摆放雅正的嫁妆。姜慕燕却觉得这样不妥,几年前遇到这样事,她会闷不做声,等祖母琢磨明白后,再按规矩办事。若祖母琢磨不明白,姜慕燕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受罢了。 但现在她已学着勇敢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祖母,孙女觉得将父亲的书桌等物搬到西外间,让雅正夫人的嫁妆摆在东外间更为妥当。西外间光线好,父亲在那里读书或处理公文都是极好的。将雅正夫人的嫁妆放在东外间,她用着也方便。您觉得呢?” 姜老夫人没想到三孙女会说出这么长一段话,不过她说得也在理,将儿子的东西搬去西外间,确实比把雅正的嫁妆摆过去更合适。待三孙女出去后,姜老夫人才跟女儿讲道,“燕儿这两年,越来越会说话了。” 不像之前,怎么问都不吭声,偶然开口却能把人给噎死。 姜慕燕看了一圈,发现雅正夫人婚床很大很漂亮,梳妆台很精致,比她娘亲的还要精致。这让姜慕燕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红着眼圈回到娘亲房内,坐在床边默默垂泪。姜留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只得默默陪着。 待到三月初八这日一早,听着老管家厚叔一口一个“吉星高照”地讲着,看着二进院西侧的小院内架起的大锅,姜二爷才有种自己又要娶亲的真实感。用罢早饭后,宾客们陆续登门,姜家的欢声笑语传到了西邻院中,起身去刑部衙门的孟回舟脸色极为难看。 他刚到刑部,便被降职为刑部郎中的安云昌拖进了僻静的公文房中。安云昌低声道,“索永平去逢春药铺治伤了,这些日子他与姜枫家的老奴打得火热,还称兄道弟一块吃酒!” 索永平是刑部内负责管理库房的小吏,当年刑部大火时他就在刑部库房内,为了救火被烧伤了脸和胳膊,只得闭门家中养病,已多年不曾外出。孟回舟皱起眉头,索永平怎会和姜家人跑到一块去? 安云昌急道,“姜家那老奴一直借着逢春药铺,查当年刑部失火的案子,莫非是索永平说了什么……” 孟回舟打断他道,“索永平能说出什么?” 索永平仅是管理库房的小吏罢了,他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他能活到今日的主要原因。安云昌却依旧不放心,他压低声音道,“你说他会不会偷藏了什么重要公文,或者当年察觉了什么?” 孟回舟坚决摇头,“他那本事,也没那点胆子。” “万一呢?”安云昌依旧不放心。 “没有这个万一,你沉稳些,莫自乱阵脚。”孟回舟正烦着,无心再与安云昌在这里说车轱辘话,便转身出了房门。 他走了后,安云昌呸了一声,低声骂道,“你沉得住气,是因为脏活累活都是我干的,查也是先查到我的头上,出了事儿还不是让我顶着!” 这次他可不能再听孟回舟这老匹夫的,他得自己想办法,最好是除掉索永平以免后患。若要动手便事不宜迟,最好趁着姜枫成亲这日动手。安云昌拿定主意,迈大步走出房门。 安云昌这边谋算着怎么除掉索永平时,姜二爷已吹吹打打地将雅正迎回了家门,拜堂后用红丝绸扯着她进了洞房。 待喜婆撒了枣儿栗子说了一通吉祥话后,看着坐在床上的雅正,姜二爷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干脆利索地道,“你先歇着,我去前院谢客。” 说罢也不待雅正夫人回话,姜二爷便匆匆出了新房,好似一刻也不想多待。见他此等做派,萧夫人便皱起了眉头,丁夫人却笑吟吟地道,“你们瞧见没,新郎官的耳朵都羞红了。” 哪有!萧夫人心中嘀咕一句,却没有吭声。陈氏立刻接了话茬,“我二弟的耳朵再红,也没二弟妹的脸红呢。” 众人……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2章 不走老路 按照大郎哥分派给自己的任务,姜留分批送走由自己招待的各府小姑娘后,并未急着回花园,而是向门外瞧哥哥那边顺不顺利。 因为是奉旨完婚,也因为姜二爷在康安城超好的人缘,他成亲这日,姜家宾客盈门,柿丰巷都被堵住了。来宾中不乏权贵阁老来了两位——黄通和杜海安,六部尚书来了五位——因为刑部尚书空缺,姜二爷的顶头上司张文江和最想挖他墙角的萧峻平结伴来两的,嘉顺王、平西侯、相翼侯等王侯来了一大波,就连平时跟姜家没打过交道的邑江侯爷跑了来。这些人带来的女眷,老夫人和夫人们由姜老夫人、陈氏和闫氏接待,已经出嫁的姑娘由姜平蓝和姜慕容接待,未出阁的小姑娘由姜家四姐妹接待,公子少爷们由姜大郎带着兄弟们接待。 作为姜二爷的长女和长子,姜慕燕和姜凌任务最重。姜留可以在内院和姐姐相互照应,所以哥哥那边最让她放心不下。前院除了外宾,还有爱捣乱的姜三郎和廖元冬在,这俩人只会帮倒忙。 姜留在二进门里偷偷向外观望。此时前院的男宾也只剩了一小半,留下的都是姜家的亲属或与爹爹关系极好的。爹爹正被他的好兄弟们灌酒,哥哥与仁阳公主之子黄剑云和嘉顺王之孙柴林棐一桌说话,旁边还坐着几个姜留看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的少年郎。旁边一桌是由大郎哥作陪,三郎和廖元冬已似是吃多了酒,二郎哥和雄子哥正带人扶着他们往二进门这边走来。 待二郎哥扶着壮实的廖元冬进来时,姜留问,“二哥扶得住表哥么?” 二郎也饮了酒,平日白润的脸上泛着潮红,不过他目光明亮脚步很稳,并未喝醉。见六妹妹在这里,便低声问道,“扶得住,你怎跑过来了,里边还照应得过来么?” “好着呢,二哥放心。” “……留儿表妹,表哥也好着呢……”廖元冬望着姜留傻笑,“留儿表妹越来越漂亮了,表哥……” “走了!”姜二爷打断廖元冬的醉话,将他拖远了。 姜留觉得姑姑这个儿子,实在有些不像话,姑姑后半生若指望他过日子,怕也过不痛快。 待郭南雄扶着姜三郎过来时,姜留还没开口,姜三郎的手指头便指着姜留喊道,“胖六!他们不跟哥哥我喝,咱俩喝!不敢喝你就是孬种,凌哥以后就是我的!” 好你个胖三,还想抢我哥?!趁着夜色,姜留隔着裙子狠狠踢了他的小腿肚一脚,又对郭南雄道,“雄子哥扶不住了就撒手,我三哥肉厚,摔不疼。” 郭南雄乐呵呵地应了,“你过来找凌哥?等一下我出来给你叫他过来。” “不用,我就是随便看看。”待他们也过去了,姜留回头发现哥哥已经走了过来,便扬起了笑脸,“哥!” 姜凌应了一声,“累不累?” 姜留摇头,“哥呢?” “不累。”姜凌低声叮嘱道,“待会儿送走宾客,我就不回西院了,你与三姐早些歇息,明早还要早起。” 爹爹娶妻后,西院正房里就没了哥哥的床位,他要搬回前院书房住。姜留想着哥哥这一年大多数时候都是跟爹爹一起睡的,现在自己睡可能有些不习惯,便安慰他道,“嗯,哥哥可以和五弟一起睡。” “我想一个人睡。”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父亲,他才不要跟聒噪的五郎一起睡。 又过了一个时辰,家里的客人都走了,留宿的表亲们也都各自回房,被灌了许多酒的姜二爷晃悠到大哥身边,却听到儿子正在跟他大伯抱怨三郎。 “三弟和表弟虽言语不周,但黄拓云比他们更甚,也不能全怪三弟和表弟。幸亏二哥及时把他们劝走了,才没闹出乱子。”姜凌的小棕脸上带着惭愧和担忧。 姜松拍了拍侄儿的肩膀,夸奖道,“你今日做得非常好,来的宾客没有一个不夸你的。” “是大郎哥提前给我们分派好了任务,凌儿才知道该做什么。”姜凌夸奖了姜大郎后,又转回正题,“大伯莫怪三郎,他也是高兴才多饮了两壶酒。” “这么小就敢论壶喝酒,再大了还了得?凌儿放心,伯父会管教他的。” 待大哥走后,姜二爷上前,将胳膊搭在儿子肩膀上,懒洋洋地问,“三郎又惹你了。” “没有,儿是怕他饮酒误事。”姜凌一本正经道。 儿子越来越坏了,不过姜二爷却怎么看怎么顺眼,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叮嘱道,“今晚爹就不去前院了,你若是怕做噩梦,便让五郎陪着你。” 姜凌立刻摇头,“儿不怕!” “睡不着就跟爹说,爹陪着你。”姜二爷拍拍儿子的肩膀,往后院走去,见小留儿正在帮她祖母捶腿。 姜二爷上前行礼,“娘辛苦了。” 让孙女出去后,姜老夫人命人关上房门才与儿子道,“你既把卿雅娶进家门,就不要冷落了人家。” “是。”姜二爷喝着母亲准备的醒酒汤,认真应了。 “不过你也不要什么都由着她,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样子。”姜老夫人又叮嘱道。 “好。”姜二爷又乖乖应了。 姜老夫人看着儿子,心里有千万句话想叮嘱他,不过她没说出一句,只笑吟吟地看着他把醒酒汤吃完,便催着他回西院。 走到西院外,姜二爷正了正头上的乌纱,又掸了掸身上的官服,进院之后先去西跨院去看闺女们,才来到新房外,望着东里间亮着的窗户不动。 姜猴儿抓了抓耳朵,很想把他家二爷一把推进去,再把房门栓牢。不过……他没这个胆子。 姜二爷在房门前站了许久,才迈步进去。东外间和里间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姜二爷还闻到了清冽醇正的兰花香。这是雅正惯用的熏香,那日在宫门外抱着她看歌舞时,姜二爷呼吸里就尽是这种气息。 他,还蛮喜欢的。 想到香味,姜二爷记起他与王氏成亲那日,王氏用的梅花香,那香味他也挺喜欢的。姜二爷下意识回头望向西边,西里间和外间虽也燃着红烛,但王氏已去,摆再多的东西也显得空空荡荡的。 想到十二年前,他与王氏成亲时的场景,姜二爷心里百味杂陈。他想到了大哥说的话“你与弟妹不要再走上与王氏的老路,你不要心里不痛快了就闷声不响往外跑。” 姜二爷深吸一口气,迈步向东里间走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3章 新妇 爹爹回房后,姜慕燕疲累地坐在床边,与妹妹一起泡脚,说着今天的人和事,“二舅早早就走了。” 姜二爷续弦,本不想给王家那边送请帖,但姜老夫人看在两位孙女的面上还是送了过去。王家来的人只有二舅王问樵,大表姐王幽影虽然也来了,但她是跟着丈夫和婆婆一同来的,持的也不是王家的请帖。 二舅来得晚,却是第一批退席离去的宾客。姜慕燕有些茫然,“按规矩是该这样吗?” 连姐姐都不懂的规矩,姜留就更不知道了,“明日咱们问问奶娘和齐嫂,二舅是个明白人,他既然来了,就不会做违背规矩的事。” 姜慕燕点头,又轻声与妹妹道,“大表姐去找国子监祭酒马大人的孙女在说话时,她虽热络,但马姑娘似乎并不想与她多说。” 大舅王访渔任国子监司业,国子监祭酒马陪卿是他的顶头上司。据姜留观察,这两年王家与马家确实越走越远了,“马姑娘一看就跟大表姐不投脾气,话不投机半句多。” 洗完脚后,两姐妹钻进被子里放下床帐,姜慕燕才小声道,“我本以为大舅母会来呢。” 姜留打了个哈欠,“大舅母肯定想来,估计是外婆不让她来给咱们添乱。孔家正在四处使银子,想让孔能早点出狱呢。” 孔能被判了六年囚刑,至今才关了两年余,除了做修城墙或通沟渠的苦役时,连牢门都不能出。为防越狱、劫狱,大周的牢房都建在底下,若真暗无天日地关足六年,他再出来怕也是个废人了。孔全武就他这一个儿子,当然会想尽办法救他出牢笼。 姜慕燕也打了个哈欠,“孔家也没什么家业,哪来的银两?” “怕都是从大舅手里抠出来的。”姜留又打了个哈欠,“姐姐,咱们睡吧。” “好。”姜慕燕说完,眼睛却还是睁着。大舅和二舅分家时分走一部分家产,大舅母又为大表姐办了嫁妆,王家大房手里没有多少银钱,孔全武救孔能的钱若真是从王家拿的,大舅母不会是偷了外婆的嫁妆吧?” 不行,她得回去提醒外婆一声。姜慕燕翻身,望着透进来的迷蒙灯晕,又想到了娘亲。父亲又成亲了,娘亲若泉下有知,会开心还是难过? 明天,她要改口给雅正夫人叫娘么?姜慕燕心一痛,泪珠从眼眶里滑落。 刘婆子在西院门口与赵奶娘说了几句话,便带着笑快步返回了北院,低声回话,“老夫人,二爷与二夫人已经歇下了。” 姜老夫人嘴角微微翘起。 “您也早些歇着吧。” 刘婆子正要让人提热水进来,却见老夫人站起身,走向房后的小佛堂。姜老夫人净手焚香,虔诚跪在慈眉善目的佛像前诵了许久的经,才回房睡下。 第二日天刚微微亮,西院正房内的雅正便睁开了眼,她轻轻转头侧身,带着满足的、羞涩的笑意,望着身边睡得正香的姜二爷。雅正的目光在姜二爷的脸上缓缓划过。他的眉骨比一般人高,英眉挺鼻,上薄下厚的唇,挺翘的下巴,每一处都恰到好处。他眸子睁开时明亮而多情,眸子闭着时,竟也如此迷人。 雅正的目光再往下,落在他突出的喉结上,想到昨晚种种,她轻轻拉起喜被,盖住了脸。半晌她才轻轻将喜被拉下,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到了房门外。夫人出屋了,赵奶娘连忙上前行礼,低声道,“夫人怎这么早就起来了?” 雅正含笑道,“嬷嬷带我去厨房,我想先把粥煮上。” 按规矩,媳妇入门过三朝,才会下厨做菜,向婆家展示她的厨艺。今日是二夫人入门的第一日,她便早早起来做饭,这是她在向夫家人表态度。赵奶娘劝道,“厨房已开始备饭了,您想吃什么吩咐下来,奴婢让她们准备就好。” 雅正还欲坚持,赵奶娘却笑道,“二爷醒来若看不到您,该着急了。” 雅正只得回到房中,关上门时脸都红透了。待回到里屋,看着在床上睡得正香的姜二爷,雅正夫人的脸更红了。 她正不知该做些什么才好时,姜二爷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见她立在屋里,便问道,“你是起夜么?” 雅正…… “不是。” 不是起夜就是渴了,姜二爷揉揉眼睛坐起来,“水就在床边,想喝水不必跑到桌边去。” 说罢姜二爷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雅正连忙上前接过,“妾身自己倒便好。” “喝吧。”姜二爷把水递给她,自己也倒了一杯喝了,“天色还早,睡吧。” “妾身……好。”雅正夫人只得褪下外裳,回到床上。姜二爷与姜凌一块睡惯了,此时迷糊着也没多想,抬手帮她盖好被子拍了拍,含糊道,“睡吧。” 他这亲昵的动作,害得雅正夫人浑身都羞红了。与丈夫面对面躺着,呼吸清晰可闻,雅正哪里睡得着,她眯着眼躺了片刻,听着外边有了动静,便低声道,“二爷,咱们……该起了。” 姜二爷张开眼看了看,“还早。” 二爷说还早,便是还早。雅正又闭上眼睛等了许久,待屋内越来越亮了,她又忍不住提醒道,“二爷,这回该起了,妾身听到留儿的声音了。” “留儿喜欢早起疯跑……”姜二爷咕哝一声,翻身坐了起来。雅正连忙跟着起身为他穿衣,却发现姜二爷不用她帮忙,也没唤丫鬟进来,自己闭着眼睛便把衣裳穿好了。 雅正夫人坐在梳妆台前,让丫鬟给她梳头时想,他一惯如此么? 二爷夫人起来了,正房门打开,姜猴儿便在房门外唤道,“二爷。” “进来吧。” 姜猴儿这才低着头进屋,给雅正夫人行礼,“二夫人。” 雅正轻轻颔首,便看着姜猴儿走到姜二爷身后,动作熟练地拿起木梳,为二爷束发,雅正夫人都看呆了。 姜猴儿给二爷插好固定发髻的白玉簪,见二夫人望着这边,便嬉皮笑脸道,“这几年都是小的给二爷束发,小的只会梳这一种,二爷嫌弃许多回了,明日您为二爷束发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4章 睡过头的三郎 得知父亲和夫人起来了,姜慕燕便带着弟弟和妹妹到正院去请安。姜慕燕很紧张,怕自己待会儿表现得不够好,给娘亲丢人。姜凌的小脸跟往常一样看不出什么,姜留兴奋且期待着雅正夫人会给她什么见面礼。 一进门,便见爹爹和雅正夫人已经在堂屋等着了。爹爹身上穿着苍莨色偏襟宝相花刻丝锦袍,雅正夫人身上穿着朱砂红色绣花小袄,腰下系着翠绿色绣石榴花锦裙,往日只插一根银簪的素朴发髻今日梳成了双翅惊鹄髻,发髻左侧是赤金牡丹流苏钗,右侧插着赤金双蝶簪,真真是通身的喜气。姜留不晓得爹爹喜不喜欢她这身穿着,但祖母一定非常喜欢。 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先给父亲行礼。 当着三小只的面,姜二爷的脸忽得有些红,他轻咳一声,严肃道,“给你们的母亲见礼。” 父亲说的是“母亲”而不是“娘亲”,让姜慕燕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带着弟弟妹妹给雅正夫人行跪礼,“女儿姜慕燕拜见母亲。” “儿姜凌拜见母亲。” “女儿姜留拜见母亲。” 雅正夫人起身,抬手将孩子们搀扶起来,每人给了一个缂丝荷包。姜留美滋滋地摸着荷包里东西玩猜物,姜凌恭敬地将荷包收入袖中,很是懂行的姜慕燕则惊讶于荷包本身。此荷包并非用针线缝制而成,而是直接织成,看织造工艺乃是苏州缂丝工艺,苏州缂丝乃御用织物,织造过程极其细致,被称为织中之圣,有“一寸缂丝一寸金”之称。 雅正夫人给的荷包上山水栩栩如生,手感细腻丝滑,乃是苏州缂丝中的精品。姜慕燕敢断定,这个荷包比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所用的荷包一点不差。她很喜欢,抬头笑道,“谢谢母亲。” 姜留和姜凌跟上,异口同声道,“谢谢母亲。” 雅正微笑颔首。 见他们相处融洽,姜二爷很开心,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北院给母亲请安。” “是。”雅正夫人应声,带着孩子们跟在姜二爷身后向北院走。这一路上,府里的仆从们有光明正大提着扫帚、水桶行礼观察的,有躲在墙角、树后、假山后偷偷看的,见雅正夫人跟他家二爷般淡定自若地走过去,众人啧啧称奇。 这般看着,二爷和二夫人倒真有几分夫妻相呢。 北院门口,穿着崭新素面葛布长袍的老管家姜厚见二夫人紧紧跟在二爷身后,咧着缺门牙的嘴笑成了花。三姑娘她娘在世时,可从来没跟二爷站得这么近过。 “老奴姜厚,给二爷、二夫人道喜。”姜厚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 常来姜家授琴的雅正自是知道这位老管家在姜家的分量,侧身还礼。姜二爷抬手搀扶他起来,大声道,“您老今天这身衣裳不错。” 厚叔的耳朵越发聋了后,说话声音也大了许多,他呵呵笑道,“这是三爷从布庄拿回来的好料子,咱们府里的管事们一人一身。二爷、二夫人稍待,老奴这就进去传话。” 厚叔进去后,姜二爷转头吩咐姜猴儿,“你今日跟裘叔说一声,让他抽空给厚叔扎几针,通通耳朵。” “是。”姜猴儿立刻应了。 姜留默默吐槽在爹爹看来,什么病都可以扎几针。她以前不能动,要扎针;他自己睡不着,要扎针;厚叔人老耳聋,还要扎针…… 姜二爷带着新媳妇进屋后,在母亲面前的垫子上端端正正行跪礼。行礼罢,刘婆子送上茶,雅正接过,双生递到婆婆面前,“母亲请用茶。” 姜老夫人看着通身喜气的二儿媳妇,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接过茶饮了一口后,温和道,“你既进我姜家门,以后便是我姜家妇。当恪守家规,敦亲睦族,相夫教子,早日为枫儿开枝散叶。” 说罢,她将一个红封放在茶盘上。 听婆婆这么说,陈氏和闫氏都抿嘴笑,雅正面带羞涩地行礼,“儿媳谨记。” “起来吧。老二,带着你媳妇认认家里的亲人。”姜老夫人吩咐道。 “是。”姜二爷起身,抬手扶着雅正起来,将她带到大哥大嫂面前,“这是大哥、大嫂。” 雅正刚要行礼,便被陈氏抬手搀住了,“弟妹免礼。” 姜松看着二弟面带喜色,老怀甚慰,对雅正道,“我二弟顽劣,以后还要弟妹多多费心。若他欺负你,你莫忍着,告诉母亲或告诉愚兄,我们替你教训他。” “大哥,我是不是你亲兄弟?”姜二爷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亲哥,众人闻言笑出声。 “你是亲兄弟,弟妹也不是外人。”姜松佯装怒色,瞪了二弟一眼。姜老夫人则轻轻蹙了一下眉头。姜留觉察到祖母的动作,晓得她这是对认亲时伯父的态度有些不满了。 雅正行福礼,恭敬道,“多谢兄伯。若雅正有不是之处,也请兄伯赐正。” “好,好。”姜松含笑点头。 兄伯是大周弟妻对夫兄的正式称呼,姜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发现祖母的眉头舒展,似是又很满意了。 接下来,姜二爷带着媳妇见过泉州来的姜氏长辈、表哥钟雷和姐姐姜平蓝、母琴族里来的表兄表嫂们。然后,姜槐和闫氏领着姜家晚辈上前,给二哥二嫂见礼。 姜留发现雅正夫人给姐姐和哥哥们的荷包,与给她和姐姐的不一样。姜慕燕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眼里有光在跳跃。 待表亲们的孩子也上前见礼后,陈氏才拉着雅正的手解释道,“昨日婚宴上,三郎高兴就多吃了几杯酒,今早怎么也叫不醒,待他起来了,我再带他过去给弟妹赔礼。” 提起那不争气的儿子,姜松的脸色很难看。 雅正关怀道,“都是自家人,咱们不讲这些。大嫂可请郎中给三郎看过了?他许不是吃多了酒,而是昨日跟着忙里忙外累着了。” 就是!姜老夫人开口道,“三郎这几日跟着他大哥跑进跑出地忙碌,才十一岁的孩子,做的事情一点不比大人少。” 对啊,她儿子不是吃醉酒,而是累着了。陈氏连忙改口,“他二叔娶妻,三郎比谁都开心,抢着做事,我劝也劝不住。他二婶进了家门,他这根弦一松就起不来了。” 闫氏暗翻白眼,大嫂还真是不会说话。二哥娶妻,三郎能比婆婆、大哥、二哥更开心?若不是今儿家里人多,婆婆不骂她才怪。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5章 赌一把 姜三郎虽然不争气,确是除了大郎为,姜老夫人最喜爱的孙子。方才雅正帮着把三郎醉酒的事儿圆过去后,姜老夫人看她顺眼极了。所以在接下来的用膳环节,雅正刚给婆婆盛好,规矩还没立,便被婆婆拉上了桌,坐在婆婆身边用饭。 见到这个场景,陈氏很不是滋味,闫氏心里则爽翻了,高兴得一顿饭喝了三碗鱼汤,喝完后便因为涨奶早早回西外院。 与大嫂一起收拾完桌椅碗筷后,雅正便跟她商量道,“大嫂若得空,咱们一起去书房看看三郎可好些了?” “三郎他爹说让咱们好好陪母亲说会儿,三郎交给他照顾就好。”他不是去照顾而是去教训儿子,陈氏心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 看出大嫂的担忧,雅正握住她的手,羡慕道,“我原以为大哥生性严厉,今日才知他既是心疼妻子的好丈夫,又是将孩子们放在心上的好父亲,大嫂真是好福气。” 陈氏听了立刻眉开眼笑,“弟妹这话说的,叫我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今日天气虽好,但早上还有些凉。大嫂您说咱们去花园赏花前这点工夫,该做些什么打发世间?”雅正笑着引到陈氏步入正题。 “不如……打会儿叶子牌?”陈氏两眼放光地建议。 雅正点头,“大嫂这主意极好,你陪母亲、姐姐和诸位表嫂打牌,我去煮茶,准备点心,可好?” “就这么办!” 见大伯母颠颠地跑去里屋张罗打牌,二伯母吩咐丫鬟烧水取茶,姜慕锦用手指头捅了捅姜留,冲她挤眼睛,“六妹妹,咱们去剪几枝桃花回来吧?” 姜留心领神会,跟着五姐姐手拉手跑去前院书房看大伯教训三郎。 弟弟醉成这样,姜大郎和姜二郎很惭愧,低头站在父亲面前认错。姜凌则为两位堂兄说情,“大哥昨日劝了三弟数次,二哥帮三弟挡了好几杯酒,昨夜两位哥哥又因为照顾三弟彻夜未眠,请大伯不要怪罪他们。” 姜大郎坦诚道,“父亲,是儿无能。昨日若不是有凌弟镇着,三弟只会喝更多酒。” “昨夜凌弟也帮着照看三弟,也是一夜未合眼。”姜二郎道。 小四郎跟着附和,“大伯,侄儿也想帮忙的,但三位哥哥非要让我去睡觉。侄儿虽然躺着,但是也没睡着。” 姜槐立刻拉下脸,“你也喝酒了?” “儿没喝,元冬表哥喝了,他打呼噜的声音比雷声还吵,儿睡不着。”小四郎皱着小眉头,“爹爹,要不儿去跟凌哥一块睡吧,表哥真得太吵了。” 姜大郎知道姜凌不喜人打扰,便道,“四弟到我房中睡吧,我屋里的床宽敞一些。” “好,多谢大哥。”小四郎美滋滋地想,等大哥去了国子监,他就能霸占他的床了。 妹夫在府中,姜松不管外甥只想打三郎,“你们昨晚辛苦,今日都不必读书了,都出去踏青,晌午早些回来补觉,大郎照顾好弟弟们。” 在看着父亲教训三弟和出去踏青之间,姜大郎犹豫了一瞬,便弯腰应了,“父亲,儿也请表弟们同游吧?”把表弟们都带出去,父亲才能更好地教训三弟,他昨日确实太不像话了。 姜松点头,“去把,在账房支二十两银子,不可饮酒,不可惹事。” “是。”姜大郎带着弟弟们开心往外跑,刚出院门便遇上了二叔。 得知大哥放他们去玩,姜二爷叮嘱道,“出去好好玩,在账房领一百两银子,若银钱不够了就报二叔的名赊账。” “多谢二叔/二伯!”姜家三兄弟齐声道。 姜二爷点头,又喊一看就不想去的儿子,“你也跟着去,帮哥哥们照顾好表兄弟们。” “是。”姜凌只得应了,跟着堂兄弟们出府玩。 姜二爷到了书房,还未开口替三郎求情,便被大哥撵了出来。同样被撵出来的姜槐与二哥四目相对,同时叹了口气。 “三郎确实该受点教训。” “这也不怪三郎,大哥酒量就浅,三郎是随了他。”姜二爷得意洋洋道,“我从小就千杯不醉。” 姜槐笑道,“酒量像,喝醉后话多这一点也像。” 哥俩说着话出了院子,前外院走去。猫在墙角的姜家姐妹俩见他们都走了,才弯腰提着裙子,轻手轻脚进了哥哥们读书的院子。 俩人刚进院子,便与守院门的管事眼对眼。姜留冲着管事一笑,抬手指了指天,管事立刻抬起头研究树上的嫩芽,姜留提着裙子跑到三郎窗外,与五姐姐一起探头往里瞧。 三月春尚早,按说是不该开窗的。但三郎昨夜又吐又闹,屋里气味实在难闻,所以大郎才将他的窗户支起一条缝用来透气。俩小家伙刚把脑袋探进去,便听大伯厉声道,“去舀瓢冷水,将这畜生泼醒。” 嘶—— 姜留和姜慕锦对了对眼神,又同时扭头往屋里偷看,泼冷水啊……好期待啊…… 大爷生气了,管事不敢不听,不过他们也不敢用冷水把三少爷激醒,便用不冒热气的温水冒充冷水,端了进来。 “泼!”姜松吩咐道。 管事只得将水泼向四仰八叉张嘴打鼾的三少爷脸上。被泼了一脸、满嘴水的三郎立刻醒了,他翻身咳嗽几声,头也不抬地骂道,“哪个混账东西敢泼你三爷,看三爷我不活劈了你!” 三郎你勇猛,三郎你完了……姜留和姜慕锦同时张开小嘴儿,无声偷笑。 姜三郎骂骂咧咧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抬头看到他爹站在床下,怒火一下被浇透,连滚带爬下床跪在地上磕头,“儿该死,请父亲息怒。” 姜松静静看着儿子,一句话也不说。 这阵仗莫说三郎慌,姜留都有点害怕了。 三郎磕头都磕晕了,才听父亲冷冰冰地吩咐道,“更衣,去北院给你祖母请安,拜见你二婶。” “是。”逃过一劫的三郎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更衣。 这就完了?姜慕锦不敢相信地眨眨眼睛,转头看六妹妹。 姜留示意五姐皆跟她一起退到院外,&nbp;才解释道,“今天家中有客在。” “等明日客人们走了,大伯会怎么收拾三郎呢?咱们赌一把?”姜慕锦搓搓小手,满脸兴奋。 “赌什么?”姜松从里边背着手走出来,弯腰问蹲在墙角的两个侄女。 俩小丫头刷地站起来,姜慕锦怕怕地回道,“回大伯,花园里牡丹花下被老鼠盗了一个洞,锦儿正在商量跟六妹妹去弄一把稻草堵住。” “是吗?”姜松转眸看六丫头。 姜留扬起小脸甜甜地笑,“大伯您说,堵稻草能行吗?” “大伯也不知,你们去试试吧,稻草不成再换旁的。”姜松道。 “是。” 看着俩小丫头飞快跑了,姜松摇摇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6章 罚 因是奉旨完婚,成亲第二日,姜二爷带着媳妇进宫谢恩。 此时,康皇后怀孕已满八个月,她挺着大肚子,在华春宫正殿受了雅正的大礼,面容温和地同雅正话家常。她如此行事,是为了让景和帝开心,也是为了感谢上次雅正进宫帮了她的忙——乐阳还被关在公主府中,容妃这一胎虽没掉,但也小状况不断,就算生下来,能不能养活还不好说呢。宫里少了乐阳和容妃上蹿下跳地折腾,皇后这一胎养得极为顺当。 宣德殿内,景和帝耐心地听姜枫讲他成亲的事。 姜二爷滔滔不绝地讲完,最后总结道,“微臣得万岁赐婚,京中诸位大人给足了臣面子。京兆府尹张大人说这是京兆府的荣光。他担心臣忙不过来,衙事一了便邀大理寺卿萧大人到微臣府中坐镇,一直到宾客散去他们才走。正是因为有两位大人帮忙,臣才没闹出笑话。臣这个亲成得实在是太风光了,臣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抚须赞道,“张卿为官严谨,待属下宽和,是极好的。” 姜二爷躬身回道,“回万岁,对您说得这两点,微臣感触最深,您真是太会选官了。” 你真是太会拍马屁了……站在旁边的殿前大将军孔风阁认真记住姜枫说的话,觉得这个套路他也要学起来。 张文江是景和帝当皇子时向先帝力荐的治国能才,对这一点景和帝也颇为得意。他眉眼舒展地看着自己选出来的姜枫,心中更是得意了,“下月将有十二番邦使节进京献礼,卿与鸿胪寺、礼部共商迎使,彰显我天朝风范。” “臣遵旨。”姜二爷接旨,然后笑道,“万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但讲无妨。”景和帝非常好说话。 姜二爷谏言道,“臣以为,四月牡丹花盛开,若设曲水流觞牡丹宴,应能彰显我天朝风范,让使节们叹为观止、将我天朝盛世广为传颂,令四海艳羡。” 曲水流觞牡丹宴?景和帝颔首,“准。” “是。”姜二爷美滋滋应下,“无歌舞不成席,但若只有缓歌缦舞,应难震慑十二番邦。臣觉得,牡丹宴上可应景用上弓箭、兵刃比试,展我大周男儿雄风,令八方归心。” “准!”景和帝吩咐道,“孔爱卿,你与姜卿共商武试,展我朝朝雄风。” “臣领旨。”孔风阁终于找到了他能插话的机会,“万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和帝点头,“讲。” “臣以为,姜谪仙举鼎最能震慑使节,展我大周男儿雄风!”听说那场面老震撼了,可惜孔风阁当时不在校场,无缘亲眼目睹,老遗憾了。 景和帝眉头微皱。 万岁不吭声,孔风阁有点傻。 让姜枫举鼎给使臣看?杨奉默默看了一眼孔风阁。 孔风阁是郭静平的顶头上司,他虽然没眼力不会说话,但人不坏,待郭静平也不差。姜二爷躬身接话道,“臣别无长处,但有一把子傻力气。臣请为万岁举鼎,博您一笑。” 景和帝展颜,“准!” “多谢万岁。”姜二爷谢恩。 孔风阁退到一边,在心里把自己的话跟姜枫的翻过来调过去对比几番,也没想明白自己说得有啥不对。 柿丰巷姜府,姜松送走前来道贺的泉州族人和母族表亲们,又让跟着操劳半月的妹妹姜平蓝带着孩子跟妹夫回勒县,女儿姜慕燕及女婿也被大郎出城回太康李家老宅歇息。姜松的表弟钟雷是带兵保护与右骁卫大将军康光举进京,也告辞赶往右骁卫兵将驻扎地,至此前来参加姜二爷婚礼的亲属已尽去。 姜松送走表弟,回到北院沉下脸威严道,“姜思宇,跪下。” 正在跟四弟打闹的姜三郎立刻住手,上前直挺挺地跪在父亲面前,被召集来的姜家众人也都禁了声,老老实实分两边站好。闫氏让奶娘把小儿子抱回去,免得待会儿三郎嗷嗷起来吓着他。 坐于堂中的姜老夫人垂着眼皮,陈氏站在一旁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也跟着低下头。丈夫肯选老二和老二媳妇进宫谢恩的时候处罚三郎,已是给她面子了,她要知足。 姜留见大伯的脸色,再看祖母和伯母的态度,就知道三郎这一顿是逃不掉了。她悄悄挪到哥哥身边,拉住他的手指头。 姜凌低头,便听妹妹小声道,“哥,咱就看着。” 装着小算盘的姜凌点头,“先看着。” 爹爹面无表情不说话的时候,最吓人了。姜三郎怕怕地挪了挪屁股,抬头求助祖母和娘亲,却见她们都不看自己,更害怕了。 姜松静静看着不争气的儿子,严厉道,“若日家中办喜事,每个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就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让外人看了笑话。你哥哥姐姐们暂且不提,锦儿、留儿和四郎都表现得可圈可点,你呢?你二婶进府时,元冬等人闹腾,你不拦着,反跟着起哄;黄拓云和秦成碧皆为府中贵客,你不思如何款待贵客令宾主尽欢,却与他们争强斗狠,晚宴时还敢斗酒,口出狂言!” “你父叔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吏,是谁给你的胆量,让你敢与公主之子、申国公之孙争雌雄?”姜松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气得发抖,“畜生,你可知祸从口出?若你酒后冒出大不敬之言,九族都要被你连累!” “儿知错……”姜三郎以头触地。 “你不知!”姜松站起来,冷声道,“过年时你饮酒闹事,为父曾严正告诫你不可再饮,你当时是怎么应的?时不过两月,你又在大庭广众之下饮酒闹事!” 姜三郎无言以对,跪地不敢吭声。 姜大郎迈出一步刚要替三弟求情,却被父亲喝止,“你此时帮他,才是害了他。” “是。”姜大郎只得退回去。 大伯是真怒了,姜留紧张地握着哥哥的手,想看大伯会怎么罚三郎。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似是过了许久,姜松才道,“你二叔新婚,府中不宜动刑,为父不打你。” 姜三郎紧绷得身子刚刚松软下来,便听父亲道,“饮酒之于你,百害而无一利。为父罚你十六岁之前不可再沾一滴酒,若敢偷饮,你身边未能劝阻你的随从,一律杖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7章 规矩 嘶—— 听到大伯说出“杖毙”二字,姜留忍不住握紧了哥哥的手。大伯身为一家之主,治家手段慈而宽,所以从他口中说出这两个极为血腥的字,让她更为震惊。 大伯这次,动真格了。 听到丈夫要罚的是儿子身边的下人而不是儿子,陈氏紧握帕子的手终于松开了。端坐上位的姜老夫人也抬起眼皮,威严的目光扫过现场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三郎身上,吩咐道,“你父亲的话,你可记住了?” 吓傻了的三郎连忙磕头,“孙儿记住了。” “管家。”老夫人又道。 门外耳聋的老管家没听到老夫人的传唤,依旧严肃站着。府里其他管事连忙抬胳膊碰了碰老管家,给他使眼色。 老管家会意,进屋躬身行礼。 姜老夫人站起身,大声吩咐道,“传话下去,伺候三少爷的随从,不能劝阻他饮酒的,不问情由,一律杖毙。” “是。”老管家躬身行礼,转身退出正方,肃容高声喊话。伺候三少爷的丫鬟、小厮和婆子们听了,皆面色如土,恨不得立刻背包袱走人。 “养不教,父之过。三郎若再口出恶言,儿请母亲掌我的嘴,罚儿不教之罪。”说罢,姜松转身撩衣袍,跪在母亲面前。 姜松这一跪,满屋子人呼啦啦全跪下了。陈氏跪哭道,“是儿媳没教好三郎,请母亲掌儿媳的嘴。” 父亲一跪母亲一哭,像两把刀子扎在姜三郎心口上,他抬手啪啪啪地狠扇自己耳光,“是儿没用,是儿不长进,是儿给父母丢脸了!” 姜大郎也想抬起手掌自己的嘴,但想到父亲方才说的话,又默默将手放下,缓缓握成了拳。姜槐也不敢劝,焦急期盼着二哥快点回来。 陈氏挪动膝盖想去拉住儿子的手,又想扶丈夫起来,可这两样她都不敢,一着急哭得更厉害了。 姜老夫人心疼孙子,更心疼长子,她站起身严肃道,“姜思宇。” 姜三郎停住手,哭道,“祖母。” “你祖父去后,你父亲、二叔和三叔,费劲千辛万苦,才挽姜家于狂澜,保你们衣食无忧。你不思感恩,不知长进,屡教不改,令你父母蒙羞,令姜家受人指点、耻笑。今日之事你要牢牢记在心里,若你再不知悔改,令你父再因你受辱,我姜家便没有你这个不孝孙。” 姜三郎以头触地,“是。” 回到西院后,姜慕燕对妹妹道,“三郎经了这次,必定会改过自新。” “对。”姜留点头,他再喝一口酒,身边的人就要被杖毙,再骂一句人大伯就要掌他自己的嘴。若大伯掌自己的嘴,祖母就要把三郎逐出家门。如此严厉的惩罚,他敢不改吗? 姜凌道,“大伯知道三郎皮糙肉厚,怎么打骂他,他都不会悔改,这才惩罚他身边的人,蛇打七寸,这招非常厉害。” 跟着母亲留在西院打扫庭院的书秋很是不解,“三少爷不过是喝醉酒说了几句胡话,怎就要罚这么重呢?”他推六姑娘落水,六姑娘差点淹死,大爷都没这么罚他。 姜留给自己的笨丫头开窍,“昨天是什么场合?在场的都是什么人?三郎却被人撺掇几句就不分场合地胡闹,明知酒量不好还敢跟人拼酒。这要不给他板过来,他以后准闯大祸,可能会累及咱们家里每一个人。” 书秋满眼星星地望着自家姑娘道,“姑娘长了一岁,心眼多了一倍!” 姜留…… 这丫头还是扔去八里庄开荒吧…… “姑娘,少爷,二爷和二夫人回来了,还带回来好多赏赐。”芹青跑进来报喜。 三小只起身又赶往北院。待进到祖母房中,姜留发现此时屋内的气氛与方才大不相同。她爹眉飞色舞地给家里人讲进宫的事,雅正夫人含笑立在旁边听着,适时补上一两句,好一副夫唱妇随的场面。 待听到万岁让儿子迎接十二国使节后,姜老夫人非常高兴;待听到儿子要在牡丹宴上举鼎,姜老夫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暗中不断埋怨孔风阁。 姜松也很担心,“自殿试后,你就没正经练过弓箭和臂力。既然万岁已经恩准,那你便要做足准备,三朝回门后,你就要操练起来了。” 姜二爷殿试之后就放飞了自我,箭想怎么射就怎么射,枪也不练了,不过他却一点也不担心,“大哥放心,屈屈一个鼎而已,小弟单手就能举起来!” 在礼部供职多年,常接待番邦来使的姜松严肃道,“番邦能人异士也不少,为了稳操胜券,御宴上的礼炮会比殿试校场的鼎重上许多,你不可掉以轻心。” “我没……” “你哥让你练你就练,左右也没坏处。”姜老夫人也瞪了眼。 “是。”姜二爷只得应了。 待回到西院,雅正轻声问,“举鼎辛苦费力,二爷不能想办法不举么?” 一听雅正这么说,方才还沮丧的姜二爷立刻挺胸抬头,“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这是我答应万岁的事,一定要办到。举鼎对别人辛苦费力,对我来说却不值一提。走,咱们去外院,我举给你看!” 见母亲被父亲吓住了,姜慕燕连忙道,“父亲,明日是您和母亲成亲三朝之日。母亲要准备羹汤,还要准备回门之礼,让凌弟陪您去外院可好?” 姜凌站起身,姜留也过来拉住爹爹的手,不满摇晃着,“爹爹,您答应了今日带女儿骑马的,您忘记了?” “当然没有。”姜二爷立刻道,“爹先去举个鼎暖暖手,再带你去骑马。” 姜留……爹爹这劲儿头,怎跟个愣头青似的? 姜二爷带着儿女走后,雅正握住姜慕燕的手坐在桌边,轻声问,“燕儿明日可想跟我与你父亲一起回昌明坊看看?” 姜慕燕拿不准,便请教道,“女儿去合规矩么?” 这孩子无论做什么,首先考虑的都是规矩,而不是她内心的想法。雅正夫人开解她道,“人是活的,规矩是死的。人想做的事,都能寻到合适的理由,这便是规矩。”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8章 大动作 雅正夫人的话让姜慕燕有些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紧张得小手心都冒汗了。握着她的小手的雅正自是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心中有些不忍。 这个孩子安静而敏感,她以规矩为准绳行事,行走坐卧、言行举止都想做到最好,让人无可指摘、让人称赞。若是生在规矩教条严苛的人家,姜慕燕这样做确实可以受到称赞,可以少受些苦,但姜家并非如此,姜老夫人和姜松对家中姑娘们的要求只是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姜二爷则对子女没有任何要求,只要她们开心就好。 雅正曾在王家教琴,她发现王家的情况与姜家截然不同。王家老夫人极为讲究,处处端着,每句话每件事都要反复思量,姜慕燕的母亲王清荷在世是虽深居简出,但经常出入各种宴会的雅正也见过她一两次,知道她也是一个极为讲究的人。 姜慕燕生在姜家,接受的却是王家女人的教养方式,这种矛盾和割裂在其母王清荷病故后被拉大,姜慕燕变得更加敏感。据雅正夫人这一年多的观察,姜慕燕能在姜家过得越来越好,是因为姜留。但她今年已十二岁,再过三四年便要嫁人了,到了夫家没有妹妹可以帮她,她得靠自己。 雅正夫人不急,耐心问姜慕燕的想法,“你去或不去都可以,依照你内心的想法行事便好。” “母亲看这样可不可以,”姜慕燕小声道,“明日让凌弟和六妹陪您和父亲回门,待以后有机会燕儿再跟您回去,去看看您长大的地方。您说过,您曾与外祖母在廊檐下和着雨滴声奏琴,女儿也想跟您一起试试。” “好。待夏日多雨时,咱们回去住上几日。”雅正夫人见她紧张,便聊起闲话,“当年院中还有两株杏树,每年都结很多杏儿,只可惜那两株树被砍掉了。” 姜慕燕是个心性单纯的好孩子,她想到雅正夫人的遭遇,心中也跟着发疼,“母亲,待南城外集日时,咱们去挑几棵果树苗,重新种上吧?桃三杏四,很快就能结果子了。” 雅正夫人点头,“种什么才好呢?” 姜慕燕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咱们院中的桃树开了很多花,今年能结不少桃子,桃树就不必种了。咱们可以种樱桃或杏树,女儿听说樱桃红了后,挂在树上非常好看……” 姜慕燕这边滔滔不绝地跟雅正夫人聊着天,姜二爷那边已换好练武的衣裳,抬胳膊转腰,准备练习了。姜留和哥哥坐在门槛上,吃着点心给爹爹鼓劲儿。 二爷又要练习弓箭、枪法和举鼎,卢定云和呼延图很想抱住他的大腿,哭着求他不要。姜留见他们这样子,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呼延图极力劝阻道,“箭您每日的都有练,只是按照老卢教的法子瞄准就没问题,枪法和扛鼎这两项着实有些难办。您去年习了两招枪法、一招锏法,若是遇到强敌,两招便露馅了……” 这话姜猴儿就不爱听了,“老呼,二爷是靠着真本事考出来的武进士,乡试、会试、殿试遇强者无数,他们哪个没败在二爷枪下?遇到二爷,只有他们露馅的份儿!” 姜二爷眯眼扬起下巴,甚是得意。 眼见呼延图败下阵来,卢定云与二爷商量道,“二爷,不足一月之内同时练三项,想要拔尖不容易,不如您专攻一项?” 姜二爷点头,“那便选扛鼎吧。”虽说他最重上场比试的可能性不大,但既然在万岁面前请了旨,怎么也要练一练。 “二爷,咱们府中的石鼎被郭爷搬去了,不如今日您先用轻一些的物件练练手?”姜宝建议道。 轻一点的物件是什么呢?姜猴儿目光一转,“二爷,小的看姜宝挺合适,您就举举他吧?他不怕摔。” 姜宝立刻怒了,“我看你更合适!” 姜留咯咯笑倒在哥哥身上,姜凌嘴角刚刚挑起,却发现父亲把目光转向了他和妹妹。姜凌一激灵,立刻把妹妹抱在怀里。 姜二爷点头唤儿子,“凌儿过来,让爹试试能不能把你举起来。” “儿不要。”姜凌直接拒绝,这个没得商量。 姜二爷的目光又落在小闺女身上,姜留跳起来就跑,“爹爹,女儿去找五姐姐玩了。” 姜留跑出小院门,差点与一个急匆匆赶来的管事撞上。管事脚下一转让开路时,姜留也急停急转避开,两人同时停住,打量对方。 这人穿的是针线房前些日子新制的管事服,但姜留却没见过他,便问道,“你是新来的?” 来人抱拳拱手,“姑娘好眼力,小人田勇,是上个月底才进府的。过来有事向二爷禀告,方才没留意,差点冲撞了姑娘。” 这声音和气质与卢定云等人相似,姜留立刻明白这是裘叔带来的人,点了点头,“我父亲在院中,你快去吧。” “是。”田勇抬脚往里走,却见少爷出来了,立刻抱拳行礼,“少爷。” 姜凌点头,快步追上妹妹,“咱们去看一眼五弟,便去找和至玩吧?” “好。”父亲成亲这几日哥哥向书院告了假,他想去哪玩姜留都陪着。兄妹俩走了两步,姜留小声问,“哥,田勇是裘叔找来的?” 姜凌点头。 “裘叔找来多少人?” “共三十二个,不过你能见到的只有三五个。你身边也增了暗卫,你想去哪玩、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不要与人提起此事。”姜凌叮嘱道。 “嗯。”姜留眯着桃花瞳想了想,“哥,裘叔要有大动作了?” 姜凌目视前方盛放的海棠,轻声道,“对,要有大动作了。” “能弄走孟家么?”姜留小声问。父亲成亲那日,姜家喜气洋洋地准备,一墙之隔的孟家却在院里烧纸,哭声传过来,姜留听得清清楚楚的。她拍了芹青上房顶查看,发现孟家小厮就贴着墙边烧纸,显然是故意的。 当时家里人都忙着,姜留谁也没惊动,直接派芹青喊话说若孟家不停手,她待会儿把孟雅娇在家哭闹着不肯嫁刘俊才的事嚷得尽人皆知,孟家才消停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79章 挖笋 提起孟家,姜凌也有些不耐烦,他点头道,“妹妹放心,孟家今年休想在康安城守岁。” 那真是太好了!爹爹成亲那日,孟家前门来送贺礼,后院就烧纸送丧,这等当面装可怜背后暗搓搓搞小动作的白莲花行径,着实让姜留觉得厌烦。 两个月的姜小树已长得又白又胖了,姜留和哥哥看了会儿,便出门赶往五通观。待他们到了五通观,却发现五通观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两人一打听才知这些人都是冲着澄空大师来的。 父亲成亲,澄空大师专程下山登门道贺,这在姜留看来是极为正常的事,但却惊诧了康安城内众权贵。澄空未出家时任太医局提举,医术高超,先帝升天后他也辞官而去,众人寻不到他的行踪,不想五年之后,他竟出现在姜二的婚宴上。得知澄空在五通观落脚后,众人一大早便跑来,想请他为府中病人看诊开方。 姜留小声对哥哥道,“哥,咱们要不要赌一把?我赌澄空已经走了,你呢?” 姜凌也想赌澄空已经走了,可这一项妹妹已经选了,他便道,“我赌他还在。” 姜留笑得眼睛弯弯,“那咱们翻墙进去看看?” 五通观的墙不算高,俩小家伙到僻静处寻了棵大树,姜凌攀上墙,又把妹妹拉上去,俩人跳入观中,轻车熟路地跑到和至师徒居住的院中,却发现人去屋空。 观中的小道士告诉姜凌,“昨完和至就跟着他师傅和澄空大师一起走了。” “都走了啊……”姜留有些遗憾,过去半年她没少跟和至一起玩,这小道士满有趣的,没想到一声不吭就走了。 “妹妹放心,他走不了。”姜凌势在必得地盯着和至的房门,他教了半年的小道士,岂能让他这么跑了。 走不了?姜留疑惑地抬头看哥哥。姜凌解释道,“他们既然是跟着澄空大师走的,必定是回了藏云寺,过几日他们就回来了。” 他不回来,姜凌也会去把他抓回来。 哥哥提起藏云寺,姜留便觉得浑身的穴位都疼,抬手搓了搓胳膊。姜凌以为妹妹冷,把她拉到阳光下,问道,“妹妹应了,咱们的赌注是什么?” 姜留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哥哥带我去挖笋。” 妹妹想去挖笋,姜凌自不会反对,“五通观后山上就有竹子,咱们现在就去挖。” 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袖,“哥,我想去城外山上挖,那里的笋大。” 万岁召见,大周诸卫的统帅归京,如今已有三卫兵马在城外驻扎,姜凌不知道这里边有没有蒋锦宗的人,不想带妹妹出城冒险,便哄道,“这里也有大的,咱们仔细找。” 俩人提着向小道士讨来的篮子和小镐头到了后山竹林中,开始找笋。春日晴好,山上绿竹高耸,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伴着乳莺啼叫,正式仲春使节特有的乐章。 姜留提着葱绿色的裙子,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她用小脚这里踩踩、那里踢踢地找着竹笋,姜凌提着篮子和镐头跟在妹妹身后,他喜欢极了这竹林,喜欢极了跟妹妹在一起找竹笋。 “哥,这里!”姜留踢开地上的枯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紫色笋尖,欢快地呼叫哥哥。 姜凌立刻上前,两兄妹蹲在地上用小镐头挖笋。姜凌力气大,两镐头就翻出一根跟妹妹小手一样长的竹笋,好小。姜凌把笋递给妹妹,“这个不算小。” 嗯…… 姜留握着迷你小竹笋,很想跟哥哥说,她小时候跟爸妈去山上挖笋,一二十斤一根都算小的。不过哥哥见竹子见得少,这样的或许在他看来真算大了吧。姜留抬头笑,“嗯,不算小。” “这里还有一个笋尖。”姜凌转身,刨左侧的竹笋。姜留也捡起一截小木棍开始扒拉,这么“大个”的竹笋,用小木棍挖便足矣。 “啾啾~” 听到暗卫用特有的鸟叫声提醒,姜凌立刻放下镐头,拉着妹妹压低身子,“有人来了,妹妹别出声,看看是什么人。” 姜留点头,抽出自己防身用的小匕首握在手中,瞪大桃花瞳四处找寻,。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沙沙的脚步声从山上传来。 姜凌低声道,“应是四个人,脚步声重且乱,应不会武功,妹妹别怕。” “快点,再迟人就真得跑了!”山上下来的人中,有一人气急败坏地催促着,“这里是道观,澄空是和尚,见到光脑袋的老和尚就是澄空大师,今日如果不把大师请回去,咱们谁都好不了!” “是。”其他三人齐声应了,加快脚步从山上往下跑,根本没发现蹲在竹林里的姜家兄妹。 这些人打他们跟前不远处走过,姜留看清了那个管事的模样,待他们走远后她才跟哥哥道,“哥,那个人是邑江侯世子夫人的随从。” 姜凌点头,“莫理会他们,咱们继续挖。” 谁知他们挖了不大一会儿,又有两波人从山上急匆匆下来,入五通观去找澄空大师。姜凌觉得烦了,与妹妹商量道,“咱们去长天观吧,长天观内也有竹子。” 俩小家伙到了待贤坊长天观内挖了会儿竹子,姜留忽然想起来一个好去处,便把小篮子交给书秋,兴致勃勃地道,“哥,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姜凌示意姜财等人不必跟着,他随妹妹转来转去,到了长天观一处栽满松柏苍翠的山坡上。 姜留拉着哥哥围着假山转了一圈,发现四周没人,便指着假山后一块半人高的景观石道,“哥,咱们把这块石头挪开。” “我来。”石头沉重,姜凌怕伤着妹妹,弯腰用力将石头一点点挪开,发现里边竟有一个山洞,他诧异地望着妹妹。 姜留很是得意,拉着哥哥进入假山内部,“这地方爹爹带我来过一回,可以看到凉亭上内的人,还能听到她们说话,你看。” 姜凌跟妹妹凑到假山透光处往外瞧,果然瞧见了一座不大的红漆木亭。想到父亲竟带着妹妹来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姜凌有些爹爹的气。 “上次我和爹爹在这里,意外看到了……”姜留话还没说完,桃花瞳便瞪大了。 离离原上草,真是不得了,上次她跟爹爹在此偶遇的人,又来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0章 偷听 “此处僻静,夫人在此稍歇片刻,五通观那边想必很快会有消息的。”假山外,一个年约三十上下的仆妇扶着邑江侯世子夫人进入松柏掩映的小红亭中。 姜凌扫了那位夫人几眼,与妹妹咬耳朵,“这应是邑江侯世子夫人。” 姜留点头,“哥哥见过她?” “未曾,邑江侯之孙和孙女的五官,与她很是相像。”姜凌低声道。 刘申现在岁入了国子监,但他曾与哥哥同在青衿书院读书,哥哥见过他很是正常,但邑江侯的孙女刘澜连姜留都没见过几次,哥哥竟记得她的模样,这倒是有些奇了,姜留的桃花瞳发亮,捂嘴偷笑。 姜凌凑到她耳边,“怎了?” 姜留怕哥哥觉得不好意思,便没提这茬,轻声道,“哥,这世子夫人比之前憔悴很多,应是病了。” 去年柳如烟还肤若凝脂唇若点朱我见犹怜,今日再见却是行消骨瘦面色暗淡,判若两人,难怪邑江侯府会派人去五通观寻澄空大师。 姜凌点头,“她去年腊月初便病倒了,至今未痊愈。” 邑江侯府的事情哥哥竟知道得如此清楚?姜留眼睛转了转,再看哥哥的眼神变有些意味深长了。因石洞内暗淡,姜凌并未察觉妹妹这番变化,他对小亭内的人在说什么没有兴趣,倒对与妹妹藏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感觉很好。姜凌怕妹妹蹲麻了腿,便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拉了拉妹妹的衣袖,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姜留摇头,凑到哥哥耳边提醒道,“哥,我九岁了。” “就算怎么了?你便是长到八十岁,也是我的妹妹。”姜凌不满妹妹越大与自己越生分,拉着她的衣袖不放手。 这话怎听着很是耳熟呢?姜留小心翼翼挪过去,坐在哥哥身边,继续津津有味地往外瞧。自从姜家与孟家相隔的那道墙上的墙缝被堵住后,她已很久没隔着缝隙看热闹,今日透过石缝往外瞧,感到分外怀念。如果五姐姐在就好了,她们俩看完还可以议论一番,哥哥看来没这个兴致。 柳如烟只在小亭内枯坐,主仆俩连句话也不说,让等着看热闹的姜留觉得好生无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石洞内阴凉,姜凌担心妹妹冻着,便抬臂把她搂住。姜留又打了个哈欠,靠着哥哥打起瞌睡。 就在她半睡半醒之间,外边终于传来人声:“夫人,澄空大师已不在五通观内,去处不明。守在五通观门外的人也渐渐散了。” 姜留揉揉小脸,眯起眼睛往外翘,见来的是方才去五通观后山澄空大师的邑江侯府管事。 柳如烟依旧跟木头般枯坐,她身旁立着的仆妇不满道,“不是昨晚就去守着了么,怎么还会下落不明?他能生了翅膀飞走不成!” 管事也不解释,低着头不吭声。柳如烟依旧一声不吭,仆妇又道,“你去盯紧申国公府,他们一定会追查大师的下落。” 管事不敢,“若是被申国公府的人察觉,我有几条命也不够他们砍的。”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夫人的身体重要?”仆妇瞪眼,“还不快去!” 仆从抬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世子夫人,转身去了。仆妇弯腰将世子夫人身上的披风扶正,劝道,“夫人,这里风凉,奴婢扶您下山回府吧?” 柳如烟一动不动地枯坐着,目光直直盯着远方,不知在看什么,姜留觉得她这样子挺吓人的。 仆妇劝了几句,便带了悲声,“夫人,少爷和姑娘还在侯府等着您呢。您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咱们该回府了。” 想到儿女,柳如烟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喃喃道,“我的身子是好不了了。” 她这动作这深情,姜留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了几个推测。 小亭内的仆妇继续劝着,“夫人莫说丧气话,您还年轻,只要您放宽心,很快就能调理好身体。澄空任太医局提举时,曾为后宫多位嫔妃治病,他擅此道……秦家为了宫里的容妃,一定会把他找出来的。就算秦家找不到澄空大师,奴婢还可以去求姜二爷……” “你莫提他!” 柳如烟声音尖厉,吓了姜留一跳。姜凌连忙扶住妹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莫怕。 “奴婢该死,夫人息怒。”仆妇跪在地上请罪。 小亭内的柳如烟用她枯瘦的手按住胸口,粗重喘息了片刻,才渐渐平复,“不必找了,若澄空真能医治此症,王清荷就不会死。” 怎还提到自己那去世的母亲了,姜留听得更仔细了。 仆妇劝着,“……与王清荷夫妻疏离,他那样好面子的人,才不会为了王清荷去求澄空大师。夫人千万别灰心,您跟王清荷不一样,她是生产时伤了身子,您不过是……” “住口。”柳如烟厉声地打断仆妇,想起那晚的情形她就浑身冰凉。 待这主仆二人走后,姜留与哥哥钻出山洞,在阳光下晒着取暖。姜凌道,“回去后,妹妹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亲,雅正夫人面前也不要提起。” “嗯。”柳如烟曾是爹爹想娶的人,雅正夫人如今是爹爹的妻子,与他们唠柳如烟的事儿确实不合适,但也得防着柳如烟身边这婆子跑到爹爹面前胡搅蛮缠,给爹爹添堵。姜留想了想,与哥哥商量道,“这事儿还是跟姜猴儿说一声吧,好让他留意着邑江侯府的人,免得她们惹爹爹不高兴。” 姜凌点头,“我跟猴儿说。” 这件事不能跟爹爹和雅正夫人说,但却可以跟姐姐说。回府后,姜留与姐姐说起此事,只是略去了邑江侯府的婆子提起爹爹和娘亲的事。 姜慕燕低声与妹妹道,“我听说邑江侯世子夫人在去年腊月初时不小心在府内跌倒,没保住腹中的胎儿。” 听柳如烟的意思,她的病症与自己的娘亲相仿,莫非娘亲也曾流过产?姜留一脸吃惊,应该……不会吧? 姜慕燕又低声道,“听说她以后并不能再有身孕,所以邑江侯府张罗着给刘承纳良妾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1章 相处 还不等妹妹说什么,姜慕燕又接着感叹道,“还好她有一儿一女傍身,否则怕是世子夫人的位子也坐不稳了。女人成亲之后,若丈夫不可靠,就得靠着孩子,若刘申讲来能有出息,说不定还能承爵。不对,邑江侯府的爵位只能传三代,刘承承爵后,不可能传给自己的儿子,除非他为朝廷立下大功,被万岁破格封赏。” “这个很困难。”姜留摇摇头,刘承本就不算出色,很难被破格封赏。再说了,自己的爹爹如今是万岁眼里的红人,刘承几番暗中使坏,爹爹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爹爹不会让刘承有机会立大功的。 姜慕燕也点点头,总结道,“所以,刘申虽然样貌才学都不错,但刘申绝非良配。” 姜留……但凡讨论各府的情况,问题最终都会落到是否适合混配上。 “除了爵位这层原因外,刘家家风也不正。邑江侯妻妾成群,刘承也有不少妾室,庶子庶女都不少。儿子肖父,刘申将来也必定如此……” 姜慕言滔滔不绝地给妹妹分析刘家的情形,姜留津津有味地听完,才问道,“姐姐,你觉得刘申的妹妹怎么样?” “刘澜?”姜慕燕摇头,“我与她只在宴会上见过两次,未曾交谈,不晓得她性情如何,不过她的长相还不错。妹妹问她做什么?” 姜留才不会说是因为哥哥的缘故,“就是有些好奇,因为各府宴饮诗会,很少见到她。” “那是因为邑江侯乃是行伍出身,与邑江侯府有往来的多是武将,所以咱们遇不到。不过,我听郭婶提起,她曾在千牛卫将军的家宴上,见到过刘澜母女。”姜慕燕解释道。 康安城很大,文臣武将各有其交际圈。郭静平在千牛卫当差,他的媳妇被请去参加千牛卫将军府上做客,也是很正常的事。姜留点点头,“我明白了。” 姜慕燕不在说刘家的事,而是叮嘱明日的行程,“明日母亲三朝回门,你与姜凌随着父母同去,我在家中等着你回来。咱俩若一个也不去,母亲会被人指摘与原配子女不合;若咱俩都去,外婆必定会伤心。妹妹觉得呢?” 姜留点头,“还是姐姐考虑周全。” 姜家的早膳都在北院用,午膳和晚膳各院都是单独用。到了晌午时,去北院陪婆婆的雅正回道西院,姜慕燕起身道,“母亲,方才父亲派人送话回来,说让咱们用膳,不必等他。” 雅正夫人点头温和着问,“留儿去把凌儿叫来,咱们一同用饭。” “好。”姜留跑去前院找哥哥,才知道哥哥也出门了。 雅正夫人得知后,笑道,“那今天晌午便只有咱们三个了,你们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姜慕燕道。 雅正夫人刚入门,必然想着给家里人留下个好印象,她和姐姐都说随便,夫人该为难了。于是,姜留用手托着小下巴,建议道,“母亲这几日很辛苦,留儿和哥哥挖了藕回来,让厨房给您熬排骨藕汤补一补吧?留儿想吃炸春卷和香椿芽炒鸡蛋,可以吗?” 难怪姜二爷喜欢留儿,这小丫头真的是很贴心。雅正夫人笑着点头,“谢谢留儿还惦记着我,咱们晌午就吃这些,藕汤熬好了,给各院送些过去可好?” “嗯,母亲想得很周到。”姜留点点小脑袋,接下来三个人便欢声笑语地话起家常。 晌午饭之后睡了一觉起来,姜留得知哥哥回来了,便跑去外院书房寻他。姜凌与妹妹说起他为何外出,“我去找父亲,叮嘱姜猴儿一些话。” “爹爹在哪儿?”姜留问道,今日是爹爹成亲的第二日,他该在府里陪着新进门的妻子才对。 姜凌道,“西市的药材街,带人检查药铺和医馆。” 查药铺和医馆做什么?姜留歪着小脑袋还没想通,哥哥便将一块糖递到她嘴边,她张嘴含住,嘴里立刻变得甜滋滋的。 待到了晚上,又有人回来送信,说爹爹会晚些回来,让她们不必等他用晚膳。姜慕燕偷偷打量雅正夫人的脸色,低声道,“父亲衙事繁忙,经常不能回府用膳,有时我和妹妹会连着几日见不到父亲。” 姜留补充解释道,“爹爹回来时,我们都睡着了,他早起走时我们还没起来,所以才见不到面。” 雅正夫人含笑,“你们的父亲是官身,他在外忙碌难以归家用饭、歇息,也属无可奈何。咱们当照顾好自己,不要让他在外忙碌时还要分心惦记着家里。” “是。”姜慕燕和姜留齐声应了。 “晚上用饭后,你们会做什么?”雅正夫人问起两个女儿的安排。 “读书、练字。”姜慕燕答道。 雅正点头,“今晚咱们一起读。” “好。”小姐妹俩又齐声应了。 直到亥时,姜二爷才忙完回到府中。见到正房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和窗边的人影,姜二爷停了停,快步往里走。 雅正夫人迎了出来,还不等她说话,姜二爷便解释道,“我在西市办了些事,所以回来迟了。以后你不必等我,困了就先歇息。” “是。”雅正应下。 见二爷和二夫人站着不动了,姜猴儿立刻道,“二爷累了一整天,该更衣梳洗歇息了,小的这就去提水。” 说罢,姜猴儿立刻出屋将房门关好,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屋内,雅正夫人红着脸低声道,“二爷,妾身为您更衣吧?” “你也累了,我自己来。”说罢,姜二爷转身便往里间走,自衣柜里取了里衣正要去耳房梳洗,却发现雅正没有跟进来。他有些纳闷,探头往外间一看,发现雅正还在外间站着。 这是生气了?她为何生气?嫌自己回来得晚了?可自己已经解释过了啊。姜二爷很是不解,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 便在这时,雅正抬起了头,“二爷还有何吩咐?” 姜二爷摇头,径直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不进来?” 雅正指着桌上的账册道,“母亲把咱们成亲时各府送来的礼品单给了妾身,妾身想将它整理好再歇息。” 姜二爷一下就来了兴趣,“待我出来,咱们一起整理。” “好。”雅正夫人笑着应了。 怎么又高兴了?姜二爷纳闷,提着衣裳去了耳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2章 大观书肆 第二日是新妇入门三朝,雅正很早便起来去厨房忙活,做姜老夫人和姜二爷喜欢吃的东西,姜慕燕也早早起来帮忙。 因西院小厨房很少准备早膳,所以厨房的两位厨娘很少这么早起来,此时还哈欠连天的。管小厨房的刘成媳妇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她看着三姑娘与新进门的二夫人站在案板前有说有笑的准备饭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如果二夫人待三姑娘和六姑娘不好,自己只会更担心。刘成媳妇伸手掐了掐大腿,消去困乏,带着笑凑上前帮忙。 雅正亲手做的水晶包儿模样漂亮,滋味也不错,姜老夫人吃了点头,这便代表她的厨艺得到了婆婆的认可,做的清汁田螺羹和麸笋羹饭也被两位妯娌赞不绝口,小家伙们则抢着吃糖肉馒头,其乐融融。 外屋桌上,姜二爷虽然觉得雅正的饭菜做的很一般,但还是非常配合地把送到自己面前的都塞进了肚子里。没办法,谁让雅正是他媳妇呢,他得照顾着雅正的面子不是? 用罢早饭,姜二爷就要带着雅正和儿女回门了。得知大闺女不跟着去,姜二爷有些诧异,“你留在府中作甚?” 姜慕燕正不知如何作答时,雅正道,“妾身这边有些事需要燕儿留在府中操持,待过几日妾身再带她过去转转。二爷觉得这样可成?” “也好。”既然雅正和大闺女已经商量好了,姜二爷自然没意见,他对大闺女道,“南市新开了一家大观书肆,售卖四海奇书趣闻,你过几日可随你母亲去转转。” “是。”姜慕燕福身应了。 姜留听到奇书趣闻,眼睛也亮了,“爹爹,女儿也跟着母亲和姐姐去!” 姜凌则道,“儿会跟去保护母亲和姐姐、妹妹,请父亲放心。” 姜二爷张开嘴,在看了雅正一眼后又闭上了,摆着长辈的架子吩咐道,“也好。” 他的动作神情被雅正看在眼里,待孩子们出去后,雅正上前帮姜二爷整理外裳。她的动作很自然,姜二爷却有些僵硬。虽说妻子伺候丈夫乃是寻常事,可之前王氏从未做过这些,姜二爷已习惯了父亲两人各做各的事。 雅正忽然凑过来,让他很是意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不过雅正做得十分自然,姜二爷觉得自己也该很自然,他咳嗽一声,问道,“我让姜猴儿准备了回门礼,你看可还缺什么?” 这般站着听他说话,呼吸相触,体温可感,让雅正也很紧张,她故作从容地道,“什么也不缺,多谢二爷。” “应该的。”姜二爷望着院中褪尽残红的桃树,琢磨着今年夏天应该能有很多桃子吃。 雅正轻声问询道,“今天晌午在昌明坊用完饭归府时,咱们可否先带着凌儿和留儿去大观书肆瞧瞧?妾身对南市的街巷不熟,不先去探探路,怕过两日带着燕儿去时,寻不到位置。” “好。”姜二爷立刻应了,他今天本就想带着孩子们去转转的,因为雅正、燕儿和凌儿都喜欢读书。可大闺女不跟去,才让他没了兴致。既然雅正想去,那自己就带她先去看看吧,姜二爷翘起嘴角。 见自己果然猜对了姜二爷的心思,雅正也很开心。夫妻俩带着孩子们去北院辞行时,脸上都带着笑,姜老夫人也跟着放心了。三丫头不跟着去,也在姜老夫人的意料之中,她叮嘱几句便放他们出了门。 姜慕燕送父亲一行出二门,目送他们走远才返回西院,回房捧着书发呆。丫鬟书英见姑娘不开心,很是心疼,“姑娘,花园里海棠花开得正好,奴婢陪您去瞧瞧吧?” 姜慕燕轻轻摇头,将目光落在书上,淡淡吩咐道,“我想读书,你们出去吧。” “是。”书英带着听琴、琦雪两个武婢退到门外,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正这时,齐嫂走了过来,在门口道,“姑娘,柳家庄的王河嫂子进城来给姑娘送新鲜蔬菜,想进来给您请安。” 奶娘来了?姜慕燕放下书站起来,“快请。书英备茶,听琴去吩咐厨房,今日晌午留奶娘在府中用饭,让刘嫂准备奶娘爱吃的韭菜盒子。” “是。”见姑娘打起了精神,丫鬟们也跟着欢快起来。 胖了一圈的王香芝进来还不待行礼,便被姜慕燕搀扶住了。姜慕燕请她落座,才问道,“奶娘怎没带着报春来,他该会走了吧?” 王报春是王香芝去年春天生的儿子,已有一周两个月大。王香芝道,“孩子还小不懂规矩,待奴婢将他教好了,再带进来给姑娘磕头。姑娘,我的好姑娘……” 说着话,王香芝眼里便挂了泪花。姜慕燕见奶娘如此,也跟着红了眼圈。 “奴婢不放心,天不亮就打庄子里出来了。刚才在大门口,奴婢看到二爷带着雅正、六姑娘和凌少爷有说有笑地出门上车,奴婢这心啊……”王香芝抬手抓住胸口紧绷的衣裳,眼泪就掉了下来,“我可怜的,没人疼的姑娘啊。若二夫人还活着,任谁也不敢这么轻慢了姑娘……” 姜慕燕连忙递上帕子,“奶娘误会了,不是母亲不带燕儿去,是燕儿觉得不妥才没跟着去。母亲嫁进来后,待我也很好,她答应过两日会带着燕儿去明昌坊玩耍,还要去南市游冶,买树苗,逛书肆……” 王香芝擦擦眼泪,“若真能这样,姑娘的日子过得还能舒坦些。不过有两件事,姑娘可得留意着。” “奶娘请讲。”姜慕燕坐正听着。 王香芝抬头看站在姑娘身后的三个丫鬟,谁知这三个小东西竟一点眼力也没有,跟木头桩子一样杵着不动! 姜慕燕吩咐道,“你们出去候着。” “是。”三人得了姑娘吩咐,才退到房外关上房门。 王香芝小声抱怨,“这是府里打哪弄来的丫鬟,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哪能伺候得好姑娘。” 姜慕燕轻声解释道,“书英做事很周到,听琴和琦雪是武婢,她们都很服帖用心。” 都是武婢,六姑娘身边那俩明显就比三姑娘这俩机灵,姜二爷果然还是不拿姑娘当回事。王香芝心里头不满,但姑娘护着丫鬟们,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惹姑娘没脸,便倾身低声与姑娘道,“姑娘,雅正夫人嫁进来时的陪嫁,您可看明白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3章 欺负回去 姜慕燕点头,“母亲的嫁妆很风光。” 雅正夫人的嫁妆前五车上装的都是御赐品,有绫罗绸缎、金玉摆件、琉璃转鹭灯等,令众人艳羡不已。 王香芝却不以为然,“是风光,可不够实在。姑娘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嫁妆除了家具和日常用品,没有能生财的铺子和田庄。御赐品是好看,但那东西只能传家不能换银子,说白了就是中看不中用……” 虽然很不合规矩,但姜慕燕还是打断了奶娘,“母亲有雅观琴行。” “她嫁进来,二爷不会让她再抛头露面教琴,琴行只能算个卖乐器的铺子,这可没多少进项。”王香芝凑得更近了些,“姑娘您不一样,您有一个田庄、五个铺子。柳家庄奴婢给您管着,绝不会让人从姑娘这捞去一文钱,五个铺子的掌柜,您也得牢牢握在手里,绝不可让雅正夫人替您打理铺子。钱财动人心,待她发现您的铺子能赚那老些银子……” 姜慕燕皱眉,又打断奶娘道,“我晓得您是好心,但您不可如此恶意揣度母亲。” 王香芝望着自己奶大的三姑娘,心疼、担心、悲伤俱涌上心头,往回倒两年,三姑娘可不会这羊跟自己说话。 姜慕燕抿抿唇,轻声道,“您放心,娘亲留给我和妹妹的嫁妆,谁也夺不走。铺子由您照看着,燕儿很放心。五个铺子都是燕儿和妹妹管着。妹妹很厉害,若不是她,铺子也赚不到多少银子。” 六姑娘和您可不是一条心,她向着二爷,自然会向着雅正。王香芝心里嘀咕,却不敢说出口了,只得拐着弯提醒道,“六姑娘还小,正式学规矩的时候,姑娘不该将胆子全压在六姑娘肩上。” 姜慕燕点头,转而问起庄子里的事。 姜二爷带着妻儿到了昌明坊鱼儿巷,本以为今日会冷冷清清的,谁知却极为热闹。昌明坊鱼儿巷被前来道喜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苏宅门两旁的大红灯笼依旧高高挂着,洞开的大门也站满了人。这些人蜂拥到姜二爷马前,孙女婿、侄女婿、妹夫、姐夫、姑父地喊个不停。 苏家的女眷涌向马车,一个比一个热情地请雅正下车。 苏家的情形昨晚雅正跟他详细讲过,所以这些称呼姜二爷一个也未应,只含笑道,“劳烦大伙让让,爷今日是带夫人回门,按礼要先进门拜见岳父、岳母。” 苏氏众族亲立刻齐声附和,要拥着苏家女婿进门。谁知姜二爷却走到马车边,唤道,“夫人,凌儿、留儿,该下车了。” 丫鬟挑开车帘,雅正夫人弯腰走了出来,见姜二爷把手抬到了自己面前,便道了声谢,扶住他的手下了马车。苏氏族人见到这一幕都愣了,围观众百姓中发出一阵惊叹声和抽气声,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这样的声音和瞩目让雅正眩晕,她站稳后与二爷一起伸手,扶着两个孩子下车,然后道,“二爷,咱们进去吧?” 早就习惯了万人瞩目的姜二爷对这样的场景毫无不适,他含笑扬声道,“大伙在此稍等,待我与夫人拜过岳父月母后,再给大伙散喜钱。” “好!” “二爷快去,咱不急。” 为喜钱而来的汉子们立刻喜笑颜开,让姜留看得好生感慨。 虽是第一次来苏宅,但姜留没有左右张望,她和哥哥跟在父母身后,目不斜视地到了二进院堂屋,祭拜母亲的父母。 祭拜改口后,雅正夫人请姜家父女到里屋歇息,又吩咐院内的管事去门外洒喜钱,,叫来夕霞询问厨房饭菜准备得如何。 雅正夫人出嫁后,这院子便交给晚照和夕霞照看着。夕霞先讲了厨房那边的情形,又道,“弟子没能拦住苏家人,请恩师责罚。” 雅正夫人摇头,“我原就想到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您看他们那架势,恨不得把师丈的衣袍扯下来!”夕霞觉得苏家这些人,简直是丢尽了恩师的脸,“您出嫁时,他们送来的礼金还不如乡亲礼多,现在却腆着脸要吃要喝,还要与师丈同桌吃酒。” 风里雨里过了十年,雅正见惯了趋炎附势之徒,也不会再因为这样的人生气。只是今日却不同,今日是她回门的大喜日子,这些人若依礼登门道贺,她自然会以礼相待,他们这般不拿自己当外人,就以为自己拿他们没辙了? 雅正夫人转身回屋,让晚照带着姜凌和留儿去院里玩后,与姜二爷商量道,“族里来的人太多了,妾身想在外院摆几桌酒招待他们,内院只留三人陪您用饭,您觉得这样可好?” 姜二爷摇头,“你与女眷在内院,我去外院,你告诉我来的人里哪些是欺负过你的,我待会儿一一打回去。” 雅正听得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都过去了,二爷不必与他们计较,免得坏了您的兴致。” “有仇不报才会坏了兴致。”姜二爷俊脸一沉,“走。” 苏宅只有内外两进,还没姜家西院大。为了让爹爹和母亲好好说话,姜留和哥哥站在不满一百平的内院里,仔细观察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从门板上的雕花和着书香气的瓦当等处,看得出宅子的主人对这处宅院倾注的心血。 姜留指着东墙下,“母亲说这里原本种了杏树,每年到芒种前后,母亲就回围着树转悠,挑最大最甜的杏吃,可惜树被砍掉了。” 还不等姜凌说话,背后便有人更正道,“表妹,杏树不是被砍掉,而是被挖走的。” 表妹?叫自己么?姜留抬头,见一个八九岁着新衣戴新帽的男娃,正站在垂花门边直愣愣地望着自己。 晚照介绍道,“少爷,六姑娘,这位是苏族长之孙苏泓祥少爷。” 被姜留看着,苏泓祥尽量彬彬有礼地拱手打招呼,“凌表哥,留儿表妹。” 内宅厢房门口和窗户都有人看热闹,时不时地发出嗤笑声。苏泓祥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姜留,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表妹真好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4章 打出去 苏泓祥看妹妹的眼神儿,立刻让姜凌产生了教训他的冲动,但是转念一想他又坦然了。妹妹讲来是要招赘夫婿的,苏泓祥是苏氏族长之孙,看苏家女眷的反应还可能是长房嫡孙,苏家不可能让他做赘婿。既然如此,对他客气些也无妨,姜凌抱拳还礼,“表弟。” 站在哥哥身边的姜留跟着还了礼,问道,“表哥说这里的杏树是被挖掉的?” “对。”苏泓祥很喜欢姜留说话的甜软的声音,又靠近了一步。 “为何要挖掉呢?”姜留问。 “祥儿。”东厢房出来一个胖妇人,给苏泓祥使用眼神儿,“过来把咱们准备的五香肉脯给你表妹端一盘子吃去。” 姜留甜甜地道,“多谢您,不过留儿现在还不饿,待会儿用饭时再吃。” 胖妇人咧嘴亲热地笑着,“哎呦,这丫头嘴真甜,不过这小玩意儿又不占地方,吃几个也……” “三姑,留儿妹妹说不吃就是不吃。”苏泓祥觉得他姑这样很给自己丢面子,打断她后转身与姜留道,“妹妹听说过不?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这样说是因为家里栽杏树不好,会坏家主人的运势……” “祥儿!”胖胖的苏招娣厉声打断侄儿的话,“大喜的日子胡说什么,外边玩儿去!” 三姑当着姜家兄妹的面就这么吼他,更让苏泓祥觉得丢面子,他梗着脖子就要顶回去,却听姜凌讲道,“我想去外院转转,表弟可否为我引路?” “可。”苏泓祥立刻应了,美滋滋道,“表哥表妹,咱们咱们走吧。” 姜凌却回身与妹妹道,“妹妹回屋去跟母亲玩,待会儿我就回来了。” “好。”姜留乖乖点头,外院都是男宾,她才不想出去。 很失望的苏泓祥陪着姜凌到去了外院后,苏招娣立刻上来想拉姜留的手,却被姜留避开了。她不以为意,笑得一脸精明地问,“留儿,你哥今年多大了,订亲没?” “肯定没有吧,咱们姑爷的儿子订亲,康安城能一点动静也没有?”又有人凑上来打听。 将她们围着姑娘问这个,书秋生气了,上前一步道,“姑娘,夫人请您回屋。” “你这丫头!我家妹子什么时候说让留儿回屋了?” “就是,一点儿规矩也没有,这样的丫鬟就该赶出去!” 姜留小脸一沉,抬头看着说书秋没规矩的丫鬟,“她是我的丫鬟,有没有规矩、该怎么处置都有我说了算。” 说罢,姜留转身回了房。被她瞪了几眼的尖脸妇人抱怨道,“这丫头真是不懂好赖,咱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她好么。” “我的姑奶奶,你可别说了,咱们过来是干啥的你们都忘了?”旁边头插镀银梅花簪的夫人低声提醒道。 苏招娣和尖脸的苏换娣哼哼几声,转身进厨房继续试吃。 堂屋里,雅正夫人正在和一个银发老妇人坐着说话,姜留上前行了福礼,雅正夫人介绍道,“这位是方才在院里与你说话的泓祥表哥的祖母。” 姜留侧身行礼,“外祖母安。” 头戴银梳的苏家族长夫人将戴在手上的银镯子褪了下来,“好,好。外祖母再没见过比咱们家留儿更懂事、更漂亮的姑娘了。” 姜留见母亲没有出声阻止,便安然收下礼物,“谢外祖母赏。” 她进里屋后把镯子交给书秋,低声问道,“你方才的话,该怎么说才让人挑不出理来?” 书秋挠挠头,“姑娘,奴婢一直跟在您身边,不该说是夫人让姑娘回屋,应该说‘姑娘,夫人吩咐了,让您在院里站站就回屋,别着了凉。’” 姜留点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儿,把话在脑袋里过一遍再说出来。” “是。”书秋记下,又小声嘟囔道,“姑娘,是她们无礼在先的。” 姜留点点小脑袋,“咱们站着理,你更要一句话就堵得她们说不出话来,跟她们吵架拌嘴没有一点好处。” 书秋眼睛一亮,“姑娘说得对,奴婢要学着一句话就憋死她们!” 很好,你一句话就把本姑娘憋死了。姜留点头,“好,就这样办。” 正这时,芹白快步走了进来,在姜留耳边道,“二爷让姜猴儿他们把外院几个不懂规矩的人,扔出去了!” 书秋一听眼睛就亮了,还是二爷办事爽快! 这时,晚照也进堂屋报信,“恩师,外院有人出言顶撞二爷,被二爷派人请了出去。” 族长夫人一下就坐直了,神色有些紧张地问,“是谁?” 晚照拱手,“晚照不识。” 雅正夫人颔首,“不管是谁,以后都不准他踏入此宅一步。你去外院看着,若再有人敢顶撞二爷,不必等二爷吩咐,直接打出去。” “是。” 待晚照退出去后,苏氏族长夫人的脸有些难看,她耐着性子与雅正道,“卿雅,族人被赶出去,会被外人看笑话的,我苏氏的脸面何在?” “您的意思是用落我家二爷脸面的法子,来长苏家人的脸?”雅正夫人淡淡地问道。里屋的姜留听了,借机教育自己的丫鬟,“听到没?” 书秋点头,受教了。 堂屋里的族长夫人老脸挂不住了,欠了欠身道,“卿雅你误会了,伯母不是这个意思,祖母是说,就算咱们族人有错也该关起门来教训,而不是赶出去,否则街坊们该说姜家没将你放在眼里了。” “您没误会了。我家二爷是‘请’他们出去,要打他们出去的是我。街坊们说道起来,也只会说是我苏氏卿雅不懂规矩,而非赖到二爷头上。再说,苏家若真在乎街坊之言,当年就不会让族人霸占我家的宅子,将我赶出昌明坊。您说可是这个理儿?”苏卿雅说完,抬手用杯盖撇茶,轻轻喝了一口。 不错!姜留在里屋为母亲喝彩。 主家端茶,是送客的意思。族长夫人脸色极为难看,但她不能走,只得厚着脸皮道,“你堂叔堂婶是怜你孤苦无依,才过来照顾你。他们没读过什么书,说话糙了些,但心思是好的。” 雅正夫人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是怎么回事,您与我心知肚明。我今日将话放在这里,劳烦您回去后与族长伯父讲清楚:若敢打着我夫君的名头欺行霸市占人便宜,不必我夫君出手,我苏卿雅定叫他无法在康安城中立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5章 制衡之术 昌明坊鱼儿巷苏宅内堂,族长夫人沉脸看着头戴金簪的苏卿雅,将怒火押了又押,才语重心长地劝道,“卿雅,咱们苏家虽不是康安大户,但也是本分守礼的人家。你与族人闹生分了,日后你在姜家受了委屈,谁去你婆婆面前为你讨公道?姜家以后有红白事,需要媳妇的娘家人登门上礼时,你大嫂和三弟妹家都有人去,就你娘家没人,丢的是谁的脸?” 雅正抬眸,“我苏卿雅双亲已逝,分支家谱上只有我一人在世。日后夫家有红白事,也劳烦不到主宗族人面前。” 族长夫人腾地站了起来,甩袖离去。 跟来的苏招娣等人见母亲要走,连忙劝着她进了东厢。坐在西厢房内的苏卿雅的舅母们见苏家人被赶了,便你推我我推你地挪进堂屋,小心翼翼地问,“卿雅啊,我们几个该帮着做点啥?” 苏卿雅起身,“舅母们登门便是客,先吃茶歇息片刻,待会儿酒席备好后卿雅再陪诸位舅母用膳,一块话话家常,我先去里屋看看孩子。” “好,好。”程家的女人们喜笑颜开,腰杆都挺直了。 雅正夫人进入里屋见到小留儿的笑脸,方才的浊气一扫而光,坐在炕桌边轻声问道,“待烦了吧,待用完饭后咱们就走。” 姜留摇头,“没有,留儿在屋里听母亲和她们说话,很长见识。” 雅正夫人笑着为她把一绺不听话的鬓发别到耳后,轻声道,“这样的见识留儿不必长,二爷和我不会让你遇到这样的事。” “留儿知道,母亲辛苦了。”姜留真心实意地望着雅正夫人,心疼着她前十年的遭遇。 雅正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脸,温声道,“都过去了。” “嗯。”姜留轻声应了,伸小胖手递给她一块糖。 雅正接过含在嘴里,甜到了心里,她问小留儿,“你可知我为何要将程家人留在堂屋?” 姜留点头,“母亲用的制衡之术。” 雅正夫人惊喜道,“留儿果然不一般,小小年纪便知制衡之术了。” 姜留解释道,“裘叔给爹爹讲《武经七书》时提过这个,留儿跟着一起听过几回,所以记住了。” 二爷学《武经七书》的场面,雅正夫人听姜家姑娘们讲过许多次,可惜她无缘得见,“以后得空,留儿也给我讲讲《武经七书》可好?” “留儿记住的不多,等我给母亲讲完后母亲还想听,可以让爹爹给您讲。”姜留给爹爹和母亲创造共同的话题。 不大一会儿,夕霞进来请恩师和姜留到堂屋用膳。雅正夫人牵着姜留到了堂屋,程家的女人们站在左侧,去而复返的苏氏族长夫人带着女儿、媳妇们站在右侧,皆热情地招呼她入席。雅正夫人与姜留相视一笑,安然坐在了主位上。 被姜二爷扔出去几个人后,外院的酒席上众人都无比规矩,生怕哪里做得不好,也被姜二爷“请”出去。以姜二爷在康安城内的声望,被他撵出去的人必定会被众人冷落,以后与人来往、求人办事都会难上加难。 用完饭后,雅正夫人让晚照和夕霞送客,把闲杂人等都撵出去后,众人才觉得舒坦了。姜凌拉着妹妹去外院转悠,姜二爷与雅正道,“外院那两株樱桃,倒是结了不少果子。” 雅正夫人道,“也不晓得甜不甜,待樱桃熟了后,妾身命人摘回去尝尝。” 姜二爷立刻明白那两株樱桃是霸占苏宅的苏家人种下的,他心里生出一股子怜惜,抬手自袖袋里摸出糖包,倒出一块糖放在雅正手心,“这糖滋味不错,你尝尝。”” 雅正忍不住笑了,“留儿方才给了妾身一块一模一样的糖,滋味真的很好。” 姜二爷得意地笑,“外院那两株樱桃你若不喜欢,命人砍了就是。” 雅正摇头,“不管树是何人种下的,只要果子好吃就不必砍,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姜二爷点头,“我看你方才对程家人还算客气,他们不是抢走了岳母的嫁妆么?你不生气?” 女人不是最在意嫁妆么,王氏在世时每天恨不得把嫁数三遍,她死后王家人立刻登门搬嫁妆,后来她们把嫁妆送回来后,燕儿也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娘的嫁妆。 雅正低声道,“她们是抢走了我娘的嫁妆,但万岁赐婚后,他们立刻登门,把能送回来的嫁妆都送回来了。妾身陪嫁的那对一尺半高的细口瓶,就是我娘的嫁妆。那些不能被送回的嫁妆,他们也折成银子加倍送了回来。既然他们如此识趣,妾身也没必要揪住过去的事不放,您说对不对?” 姜二爷点头,“程家人确实比苏家人更懂事些。” 雅正顿了顿,才道,“二爷,若苏程两家人麻烦到您面前,您不必理会他们,将他们推到妾身这边,妾身自会处置。” 姜二爷哼了一声,“就凭他们那两下子,还没本事给我添麻烦。咱们收拾收拾,去大观书肆?” “是。”雅正应了,命人将要带回姜家的回礼装到马车上,便要与姜留上马车,跟随姜二爷赶往南市。 这时,有个差官跑了来,给姜二爷行礼后道,“大人,右武卫统领大将军已到羽林卫大营,一个时辰后将从延平门入城。” 姜二爷点头,“命李副指挥使和周其武到城门口恭迎,命史良勇和冯子瑞头前引路,送他们去皇城。” “是。”差官领命,转身飞奔而去。 雅正夫人上前低声道,“公事要紧,二爷去忙吧,妾身带着两个孩子去大观书肆便好。” 今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街道上这么多人看着呢,姜二爷岂能把自己的媳妇留在街上,让她被人嘲笑,“这点事两位副使就能办好,咱们走吧。” 谁知姜二爷刚说完,又有差官来了,“报——大人,右骁卫统领将军已到西外十里。” 听到右骁卫到了,姜凌立刻抬头望向父亲。 姜二爷吩咐道,“他们今日应不会进城,让两位副使提前部署,以免事到临头慌乱。” “是。” 差官离去后,姜二爷对儿子道,“为父明日出城需要骑马,你亲自带人去姜家庄弄车苜蓿回来,要最新鲜的,不新鲜的德胜不喜欢吃。” “是,儿立刻去。”姜凌领命,与母亲和妹妹告辞后,便急匆匆地地走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6章 入京 景和帝登基后,江山稳固四海升平,此乃天下之幸事,万民之福。去年秋,景和帝便有意召各处禁军将领进京,嘉奖他们的功绩。只是这事受到右相秦天野等人的几番阻扰,才拖到了现在。 大周十卫,千牛卫和监门卫为天子近卫,羽林左右二卫巩卫京畿,其余六卫即左右武卫、左右骁卫和左右威卫捍守大周重要城镇。得万岁传召后,各处驻军虽报送折子进京,表示他们感天恩之浩荡,不日将启程入京,但因军务繁忙,请万岁宽容几日。这一宽容,便到了第二年三月。若非万岁第二次下旨,责令诸卫统领将军三月底务必进京,恐怕他们还会继续拖延。 今日是三月初十,进京的也只有右骁卫、右武卫和马上要到的左威卫,剩余三卫只说星夜兼程而来,却不知到了何处。他们这百般推脱的态度,应是已闻到风声,知道此次进京并非只是受赏,万岁可能会拿他们的兵权下手。 在姜二爷看来,这些人手握重兵独霸一方,确实该叫进京中敲打敲打,好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姓什么。十卫统领大将军齐聚康安,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大动静。不管他们怎么在朝堂上折腾,只要他们不在西城闹事就成。若他们在西城闹事,自己就…… “爹爹,女儿想要这套书。”姜留抱着几本书跑到爹爹面前,扬起小脸唤道。 姜二爷被小闺女打断思路,弯腰翻了翻她抱着的《图话山海经》,点头道,“这个好,画多字少,适合你看着玩。” 虽说爹爹一下切中要点,但姜留还是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于是乎她将《图话山海经》交给书秋抱着,又跑去翻找能增加学问的书,一会儿便抱了两本厚厚的《乐府拾遗》过来,交给芹青,“替本姑娘拿着。” 正在翻话本子的姜二爷抬眸,桃花瞳里尽是笑意,“爹记得书房里有这样的书。” 姜留还没说话,书肆主人立刻上前,恭敬道,“二爷有所不知,这套拾遗是我朝进士李有珍踏遍山河搜集而成。书中记载的三百首乐府诗,大半为民间传唱、并未录入《乐府新篇》中的。” 姜二爷哦了一声,“小半呢?” “小半乃是他走访乡间听乡野之人传唱后,对前人已收录乐府诗的斧正。经他斧正之诗更合音律之美,国子监司业王大人读后,对此大加赞赏,并亲笔为此书做序,您看。”书肆主人翻开此书序言的落款,请姜二爷观看。 看到“王容煦”三个字,姜二爷和姜留四目相对,默默无语。姜留的大舅王访渔,字容煦…… 这本大舅大加赞赏并亲自做序推广的乐府诗,忽然之间怎么看怎么别扭…… 姜二爷正色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留儿,这书既得你大舅盛赞,应是有可取之处的,带回去之后你要认真阅读,不可束之高阁。” “是。”姜留一本正经应下,伸出两只小胖手庄重把书接过来,再庄重交给芹白收着。 书肆主人这才想起国子监司业之妹乃是姜二爷之妻,不禁感慨道,“小生久闻康安王家书香传世,姜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慧眼识珠,着实令小生佩服之至。姑娘请随小生来,这边还有数本王司业做序之书……” 姜留正色道,“我大舅做序的书,我可去外祖家中翻阅,今日小女子想看看您这书肆之中的精品。” 书肆主人立刻引着姜留去往大观书肆的精本书籍处,抬手取出一本用木盒装着的古籍,言道,“小生听闻二爷的两位姑娘得雅正夫人教导,琴技乃属康安第一流,此乃先秦传下的琴谱孤本,姑娘请看。” 谁特么闲着没事儿,造谣她是康安琴技第一流的?!姜留立刻解释道,“先生可能听错了,姜家善抚琴的是我家二姐姐和三姐姐,我只略通一二。” “姑娘过谦了。”书肆主人自是不信,捧着琴谱道,“姑娘请上眼。” 看着自家闺女憋屈的小模样,姜二爷心里笑翻了,他放下话本子道,“她确实不善琴道,我夫人才是康安第一流。夫人,过来瞧瞧这书肆的琴谱如何。” 在书肆另一边翻看书籍的雅正,第一次听到姜二爷称呼她为“夫人”,脸上立刻挂起红云。她轻移莲步到了姜二爷身边,接过琴谱翻看罢,笑道,“粗粗一观,确实有妾身未曾听闻的曲子。待妾身学会之后,再请夫君品鉴。” 雅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唤他为“夫君”,还说要学会新曲请他品鉴,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自心底升起,姜二爷的脸竟也慢慢红了。 姜二爷貌冠康安,众人见过他一笑醉红尘的恣意洒脱、见过他力拔千钧的英雄豪气,却是第一次见他谪仙思凡尘,店内外一阵骚动,一段佳话就此产生,传向四方。 见爹爹害羞了,姜留立刻道,“先生,这本书我们要了,劳您被装起来。” “好,好!”做成一笔大生意的书肆主人喜笑颜开,小心翼翼地取回琴谱,装入木匣中。 结清书钱后,姜二爷将媳妇和闺女送回柿丰巷,隔着车帘低声道,“你们进去吧,我去西城门看看。” “是。”雅正挑帘叮嘱道,“兵马入京,请二爷多加小心。” 姜二爷点头,拉马缰绳调转马头后,见雅正和小闺女还在车窗边望着他,便道,“回去吧,衙事一了我就赶回来,跟你们一起用晚膳。” 说完这话,姜二爷双腿一夹马肚子,跑出柿丰巷才低声问,“凌儿可出城了?” 姜宝上前回话,“少爷已经出城,裘叔也跟了去,请二爷放心。” 姜二爷点头,到了衙门后立刻吩咐周其武,“命延福坊奏事院腾出两处院落,以备急用。” 周其武有些为难,“大人,奏事院里官员众多,一时怕是腾不出来。” 凌儿的外祖父与左威卫统领将军一同入京,自己身为西城指挥使,岂能连处像样的院子都准备不出来?姜二爷挥袖,“一时不行就一日,不重要的官员请到东城奏事院去,让贺道斌去办。” “是。”周其武立刻应了,快步去西城门找贺道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7章 姜凌的外祖父 左威卫统领大将军王章山率精兵五百,一路慢悠悠地从蓬莱赶到康安,听说驻守四边的六卫加上他才只到了三卫,甚是满意,因为最早到的不是他最迟的也不是他,任何人挑理都挑不到他的头上。王章山信马由缰,遥遥望着康安城巍峨的城墙感慨道,“岁月如梭,掐指一算老夫已五载未入京朝拜万岁了。” 左威卫随行将军马海明立刻道,“斗转星移,但将军您却一点没变,还跟当年一样英明神武!” 英明神武紧跟着的便是帝王风范,这是他能用的?!王章山瞪了马海明一眼,厉声道,“马上就要入京了,你们的皮子都给本将军绷紧了。哪个给本将军丢了人,回去后本将军绝饶不了他!” “末将失言请将军责罚!”马海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驾!”王章山双腿一夹马肚子,纵马而去,随行众人连忙催马跟上,马海明则被淹没在马蹄扬起的尘土中。 队伍后的老将江勤良在马上俯身伸手,“马将军。” “多谢良叔。”马海明借着他这一拉,站起来翻身上马,与江勤良并马前行,敢怒不敢言,他见江勤良一脸平静,便与他闲聊道,“良叔上次来康安是什么时候?” “老夫已不记得了。”外部驻守的将领非传召、奉令,不得入京,江勤良含笑道。 自己去年还曾入京呢,马海明方才那点怒火立刻被江勤良抚平了,他翘起嘴角道,“良叔在左威卫德高望重,军中片刻离不得您。小侄就不同了,小侄去年就曾向将军请令入京送文书,见了我家兄长一面。良叔还不知道吧,我兄长在礼部任侍郎,很得礼部尚书陶大人器重。” 一阵风裹着花瓣和青草香吹来,江勤良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举目远眺,“马将军与令兄一文一武,却同样出类拔萃,甚是难得。” 武将门里能出个文官,还在最讲规矩的礼部供职,那当然是万分难得的。马海明笑得得意,“待入城后,咱们去康安西市百味楼用饭,那里的酸汤肥羊小侄吃过之后,觉得这天下再无美味,良叔您一定要尝尝。” 还不待江勤良回话,马海明便滔滔不绝地讲起康安城中各处好吃的好玩的,这语气好似他不是只来过一次康安,而是家在康安一般。江勤良素知他爱显摆,只默默听着,目光在路两旁的行人中寻找着。 “若说康安三市,本来要数东市最繁华,但去年送瑞谪仙姜枫担任西市指挥使后,用各种手段将东市打压了下去。”说罢,马海明还啧啧两声,语气中满是对姜枫的不屑。 江勤良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道,“老夫听闻姜谪仙做事勤勉……” “我呸!他不过是仗着一张脸罢了!”马海明愤愤不平,“良叔进城后可不要被他迷惑了,去年入京的左武卫宋颗将军,差点就死在他手里。” 江勤良正欲打听马海亭为何这般怨恨姜枫,却见一身着青色长袍的高挑少年站在马车边,向他抱拳行礼。待少年抬起头,江勤良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的手一哆嗦,马鞭掉在了地上。不用找了,这孩子一定是他的外孙任凌生。 姜凌弯腰捡起马鞭,拍掉上边的土双手奉上。江勤良俯身接过马鞭,激动得说不出一句话。 姜凌只在三四岁时见过外祖父,那时他还年幼,记不住外祖父的模样。但就在方才,他一眼就认出了外祖父。看到外祖父,姜凌就想到了娘亲,眼眶也红了。 “良叔,走了!”前边的马海亭催促道。 此处人多,不方便讲话。江勤良向着姜凌点点头,姜凌也点点头。马海亭见赶上来的江勤良红了眼睛,便问道,“良叔这是怎的了?” “没事儿,风沙大,迷了眼睛。”江勤良抬袖擦了擦。 马海亭才不信,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路边的瘦高少年,觉得这少年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目送外祖父走远后,姜凌回到马车里低头不吭声。裘叔笑道,“老将军身康体健,少爷该高兴才是。” 姜凌点头,低声道,“外祖父一眼就认出了我,裘叔,我长得跟我娘像么?” 裘叔答道,“外甥肖舅,少爷的样貌与您的舅父相像,老将军自然能一眼认出。” 娘亲也说他和舅舅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姜凌定了定神才问,“裘叔方才没下车,是怕被人认出么?” 裘叔点头,“老夫曾与王章山打过多年交道,此人极为精明世故,此时正是紧要关头,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姜凌点头,“逢春药铺那边可有进展?” “安云昌和孟回舟信以为真,已经坐不住了。只要再点几把火,他们必定出手。”裘叔胜券在握。 姜凌叮嘱道,“裘叔不要将姜家卷入肃州案中,任家的大仇,凌儿想亲自报。” 裘叔摇头,“二爷执意追查刑部大火案的真相,此案与肃州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刑部大火案告破后,肃州案必定会被重提……” “裘叔。”姜凌一脸严肃道,“你不要鼓动父亲接下此案。” 裘叔微愣,没想到少爷已看透了他的打算。 姜凌绷着稍显稚嫩的小脸,凛然道,“父亲生长在康安,见了肃州的惨状他会受不了的。这案子万岁想让谁查就让谁查,如果谁也不肯接,那就等六后,凌生毛遂自荐赴肃州查案。” 恍惚之间,裘叔在少爷身上见到了任老将军的身影,他拱手行礼,应道,“裘净遵命。” 姜凌转眸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苍翠群山,脑袋里一下就跳出妹妹的笑脸。他的眉眼柔和了不少,回头与裘叔道,“等外祖父见到妹妹,一定会很喜欢她,妹妹也会很喜欢外祖父的。” 裘叔…… “少爷为何要待六姑娘?” “因为她是我妹妹。” 裘叔忍不住提醒道,“少爷可曾想过,一旦您的身世大白天下,您就不再是姜凌,也就不是六姑娘的兄长了。” 姜凌的小棕脸绷紧,“父亲说过,不管何时我都是他的儿子。所以不管何时,留儿都是我的妹妹。谁敢拦着,我就用枪挑了他!” 裘叔……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8章 小丫鬟 三月康安,春归大地。人们奔涌而出,女子踏青拾羽,男子狩猎跑马,万象更新。经常跑进跑出忙铺子的姜留发现,女人们聚在一处聊得多是家长里短,男人们碰在一起论得便是大周十卫将士哪家更强、哪家将领还没进京面圣。受家里男人的影响,女人们也开始聊十卫,不过她们聊的是十卫中哪家兵服更帅气,各位统领将军和将军中谁家的儿郎更英武、女儿更飒气。 听得多了后,姜留的政治敏锐度有所提升,姜慕锦的关注点则在另外一个方向。这日,俩小丫头去看过南市的雪霞晚分店,寻了家干净的食肆歇脚,边吃边聊。姜慕锦皱着小眉头问道,“左威卫王章山大将军的小儿子跟着进京了,他叫什么来着?” 姜留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百花棋子面,头也不抬地道,“王纪和。”别问 “对,就是这个!六妹妹记性真好!”姜慕锦立刻点头。 不是她记性好,是因为这个名字让她联想到了后世某个非常着名、臭味远播的名人。 姜慕锦吃了几口笋菜淘面,才接着道,“他十六岁尚未娶妻,咱们先出城去看看怎么个模样,如果顺眼,等后日左威卫入住延福坊奏事院时,咱们就带着二姐姐去看热闹,嘿嘿……” 抬头看到五姐姐嘴边的小梨涡和灵动的眼睛,姜留很想跟她说,自己不只要去看热闹,还要去拜访左威卫的将军。不知道为啥,哥哥要带她去拜见哥哥的外祖父,“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善做主张……” “对,跟三姐姐商量商量再说。”姜慕锦接话。 姜留…… “别指望着大伯母会给二姐姐指一门好亲事,她现在的心思全在康安各家姑娘身上呢,只张姨娘急得团团转有什么用。”姜慕锦低声道。 亲生儿子姜大郎今年十七,庶女姜慕筝今年十六,伯母陈氏当然对自己亲生儿子的婚事更上心。不只陈氏,祖母姜老夫人也将长孙的婚事挂在嘴边。二姐姐的姨娘虽然为女儿的婚事着急,但她能接触到的人才有几个? 姜留吃了几口面片,“二姐姐看着心里很有谱的样子。” “我娘说……”姜慕锦冲着六妹妹勾勾手指,待她的脑袋凑过来,才小声道,“二姐姐这么练琴,许是想在今年各府的春日宴上,博个才女的名声呢。等着她的声明传出去,准会有好人家上门提亲。” 姜留没有吭声,在她看来二姐姐打的可不是这个算盘。因为她在二姐姐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少女怀春的模样。她在大伯母的压迫下,表面规矩而胆怯,实则很有自己的主意,只是她沉默寡言,姜留也猜不出她是怎么打算的。 “嫁武将人家也挺好的,武将家规矩少。”姜慕锦小大人一般地叹了口气,“二姐姐那个性子,就是容易受欺负。” 二姐姐是庶女,若嫁到高门大户必定被人轻视,武将人家确实规矩少些。吃碗面,姜留看时辰差不多了,便与五姐姐商量道,“咱们去状元街等哥哥们和四郎散学吧?” 姜慕锦“啊”了一声,遗憾道,“早知道这样,咱们就去状元街吃云吞了。” 姜留笑道,“那咱们去了之后先四处溜达溜达,饿了就去连升食肆吃云吞?” “好!”姜慕锦非常赞同。 状元街上除了青衿书院还有几家私塾,街边铺子售卖的多是文房四宝、书画等,姜留给姐姐买了一直看着不错的兼毫笔,便到书院门口等哥哥。 见到哥哥从书院大门走出来,马车里的姜留还没来得及招呼小胖手,就见哥哥别一个穿墨绿短袖褙子的小丫鬟拦住了。 姜慕锦瞪大眼睛,“那是谁家的丫鬟,怎这么不懂规矩,在书院门口拦咱们家的人。” 姜留还没说什么,守在马车外的书秋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高声道,“少爷,五姑娘和六姑娘来接您了。” 姜凌的目光扫过不远处停着的一排马车,立刻寻到了自己的妹妹,立刻抬脚赶过去。 身着墨绿衣裳的小丫鬟焦急道,“姜公子,我家姑娘很是着急。” 书秋瞪了她一眼,你家姑娘着急,关我家少爷什么事! 姜凌才不会理她,快步到了马车边,笑问道,“五妹,六妹,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去南市看铺子,顺道过来等你们一块回府。”姜留解释道。 姜慕锦很是八卦,“凌哥,那是谁家的丫鬟?” “不知。” “那她为何拦着你?”姜慕锦追问。 姜凌道,“她问我詹夫子可出来了。” “这样啊……”姜慕锦很是失望。 詹夫子是教哥哥五经的先生,那个丫鬟既然拦住哥哥问詹夫子,应是知道哥哥的身份。姜留可不会这么容易放弃,待二郎、三郎和四郎都出来后,众人一路逛吃回到府中,姜留才得机会拉住哥哥问,“哥,那个小丫鬟是哪家的?” 姜凌回道,“邑江侯府的。” 姜留目光一亮,“刘澜的丫鬟?” 姜凌点头,不愿再跟妹妹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转而说起正事,“明日左威卫众将军进城入奏事院,明晚咱们就长寿方集雅院见外祖父。” 将领不准私离军营,但万岁既然准许左威卫众将入城,便是想让他们放松游玩几日,姜凌便想趁此机会去拜见外祖父。 姜留哦了一声,“咱们要准备什么礼品呢?” “这事由父亲做主便是。” 姜留应了,待到晚上爹爹回府后,她将爹爹拉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爹爹,明晚去见哥哥的外祖父,女儿该说什么?” 姜二爷愣了,“你哥去见他外祖父,你去做什么?” “女儿……”姜留仰头望着爹爹,不知该说啥。 见闺女傻呆呆的模样,姜二爷叹了口气,“你哥让你去?” “嗯。”姜留低下小脑袋,她以为哥哥是和爹爹商量好的,没想到爹爹竟然不知道。 “你回屋玩,爹找你哥去!”姜二爷甩袖,到外院去找儿子理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89章 亲人 姜二爷把臭儿子从书房提溜回他的房间,挽起袖子质问道,“你跟留儿说,让她明晚跟着一块去集雅院?” 姜凌看得出父亲在生气,却不明白他在气什么,“是。” 姜二爷的火气一下就蹿了三丈高,“你去见外祖父,带着留儿做甚?” 姜凌理直气壮地问,“儿都跟着妹妹一同去王家磕头了,为何儿的外祖父来了,妹妹就不能见?” 姜二爷皱眉,“这不一样。” “为何不一样?”姜凌倔强地抿了抿嘴,伤心问道,“父亲不是说儿跟妹妹是一样的吗?还是儿的外祖来了父亲就不要儿了,想把儿塞给外祖?” “当然不是,你闲着没事瞎琢磨些什么?谁跟你嚼舌头了,姜财还是裘叔?”姜二爷见儿子这难过的小模样,态度立刻就软了,“爹既然已经认了你这个儿子,无论何时都不会把你往外赶,你别听他们瞎说。” “那父亲为何不让妹妹去见外祖?”姜凌问道。 姜二爷又想揍儿子了,他压着火气问,“为何你一定要带留儿去?” “就想让外祖父知道在姜家,不只有父亲待儿很好,还有妹妹在。这里是儿的家,父亲和妹妹都是儿的亲人,好让外祖父放心。”姜凌认真道。 姜二爷的心呦,一下就化了,他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拉着他在桌边坐下,耐心劝道,“你外祖父费尽工夫才得了跟着左威卫入京的机会,他最想见的是你,也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你妹妹去不合适。这样吧,明晚爹先带你和裘叔去,下次再带你姐和你妹妹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姜凌犹豫着问,“父亲,下次是何时?” “你外祖父就在康安,想见随时都可以。” 姜凌放下心,又道,“父亲带着三姐和妹妹一起去,单单将母亲隔除在外有些不妥。若咱们一家五口都出去,又恐引人注意。不如只带妹妹去,让三姐在家陪着母亲?” “这个到时再说。”姜二爷觉得这不是大事儿,他不放心地叮嘱儿子,“以后再有事,你要先跟为父商量,别冒冒失失地带着你妹妹往外跑,可记下了?” “儿记下了。”姜凌点头。 姜二爷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才转身往外走,出门就见三郎一脸失望地望着自己。姜三郎见二叔怒气冲冲地把姜凌拎走,本想凑到窗前看姜凌挨揍,可姜宝和姜财守着门窗,他只能在院子里等着,等着听姜凌挨揍的啪啪声。 可他还啥也没听到呢,二叔就出来了……姜三郎万分失望地问,“二叔,你就这样走了?” 姜二爷笑了,“你还想二叔干什么?” 看到跟出来的黑心儿坏小子,姜三郎啥也不敢说,低头道,“没。” 姜二爷拍了拍长高了的侄子,安慰道,“你这几日做得非常好,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早晚有一日你爹会以你为傲的。” 姜三郎在二叔的婚宴上醉酒闹事之后,父亲禁了他的酒,还严令他不准骂人说脏话,否则受罚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爹和身边人。姜三郎这次真得怕了,但是,“二叔,侄儿憋得难受。” “憋一阵把毛病的改了,就不难受了。”姜二爷道。 三郎鼓了鼓腮帮子,“这不公平,二叔打小就喝酒,祖母也没不让你喝。” “你爹罚你,不是因为你饮酒,而是你饮酒之后闹事。”姜二爷劝道,“你二叔我的确自小就饮酒,但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从未因饮酒误事。你还小,不可酗酒,待你长大了二叔跟你喝。” “二叔常因为喝酒宿醉,早晨起不来。”姜三郎嘟囔道。 姜二爷剑眉一挑,“早晨起不来,你二叔我也没耽误事!” 姜三郎还要嘟囔,姜凌上前道,“父亲去忙,这些道理儿跟三弟讲。” “也好。”姜二爷倒背双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待父亲出了院门,姜凌一边整理袖子一边问三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没了。”他的袖子都挽起来,姜三郎哪还敢不明白。 书房门口的小四郎哈哈大笑,“三哥,你怂了!” “你……你……”三郎想骂不能骂,气得直跺脚,“姜思堂,过来咱俩打一架,有种你别怂!” “才不要,我要去看小树儿!”四郎一溜烟就溜了。 “啊——”三郎憋得难受,抬拳头狠狠敲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也跑了出去。 姜凌把袖子整理好,回到书房继续读书。姜二郎见他与平常无异,便继续捧着书苦读。 姜二爷回到西院,见小闺女眼巴巴地望着他,便道,“你明晚不必去了。” “哦。”姜留应了一声,替哥哥解释道,“爹爹别生哥哥的气,他是拿女儿当亲妹妹,才会这样做。”姜留明白哥哥的想法,他拿自己当亲妹妹,外祖父来了,自己当然也要去拜见。 姜二爷揉了揉闺女脑袋上的小揪揪,“以后别什么都傻呵呵地听你哥的,他才几岁,好些事情自己还琢磨不明白呢。” “是。”姜留应下后,甜甜地道,“爹爹,女儿想去看小树儿。” “去吧。”姜二爷想到白胖的小侄子,手心也痒痒的。 这日入夜就寝后,姜二爷低声与雅正道,“有件事,我须得跟你讲一讲。” 雅正侧身,在昏暗中面朝丈夫这边,低声道,“夫君请讲。” 嗯……这个氛围让他有点想干点别的…… 姜二爷咳了一声,才道,“凌儿不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或许已经看出来了吧?” “嗯。”雅正常出入姜家,早就有所察觉,“此事,大嫂并不知晓吧?” “大哥应该没跟大嫂讲,府中只有母亲、大哥、三弟、燕儿和留儿知晓。”姜二爷道。 大嫂和三弟妹都不知道的事,丈夫却同自己讲了,雅正抿抿唇,忍不住有些雀跃,“妾身明白了,妾身不会跟外人讲的。” 姜二爷把姜凌的身世简单讲了讲,才继续道,“凌儿的外公明日进城,我明天晚上带他过去,让他们祖孙说说话,你与燕儿和留儿用饭,不必等我们。” “是。”得知姜凌的凄惨身世,同样父母双亡的雅正夫人低声道,“凌儿能得您收留,是他的福气,也是他与您有缘。” “那是自然。”姜二爷得意洋洋地道,“凌儿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也跟亲生的一样。他晚上经常梦魇,如果不是我守着他,他连觉都睡不好。” 雅正情不自禁地贴在二爷身上,真心实意地道,“二爷是康安城最好的父亲、最好的夫君。” 姜二爷的手落在媳妇身上,声音有些沙哑,“你真是这么想的?” “是。” 黑暗中,姜二爷傻傻地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0章 左威卫少年郎 第二日一早,父亲和哥哥出门后,雅正去东市的琴行忙生意,姜家四姐妹则去滴翠堂开始她们每日的功课。 雅正夫人嫁入姜家后,姜家姑娘们学琴的时间变得非常随意,她们想弹了就可以抱琴去向雅正夫人请教,现在去滴翠堂或是读书,或是学女红、绘画、服饰配色等,总之每日上午总要花一个班时辰学些东西。 姜留每样都学得很认真,因为祖母让她们学的这些都是大周上层社会女子的必备技能,你可以不精通可以不去做,但不能不会。 今天上午,她们学的是刺绣。刺绣的针很细,姜留穿针差点穿成对眼儿,刺绣把手指头扎了好几下,但绣娘说她很有天分,假以时日必能绣出精巧绝伦的绣品。虽然知道绣娘是诓她的,但姜留还是美滋滋领了她的好意,一阵一线地绣着直线和圈圈。姜家姑娘五六岁便开始学刺绣针线,落水之前的小姜留哭闹着不肯学,落水之后的姜留抬胳膊都费劲,才一直没学。所以她已经九岁,学的还是最简单的针线,姐姐们则已经开始绣非常漂亮的花了。 刺绣是个精细活,针脚要密,力度要均匀,最是考验一个人耐性。穿越来后被不灵活的躯体禁锢了两年的姜留,最不缺的就是耐性。她认认真真地绣完三条直线,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转了转有些酸疼的脖子。 书秋立刻给姑娘递茶,夸奖道,“姑娘这线绣得真好。” “哪里好?”姜留品茶问道。 “很值,看着很顺眼。”书秋赞道。 正在旁边绣鸳鸯的姜慕锦凑过来,“六妹妹刚学便能绣这么好,已经比我强很多了。” 正在绣佛经的姜慕筝也转头看过来,笑道,“六妹可以在直线间绣上不同颜色的小圆圈,效果应不错。” “有道理!”只会绣圆圈和直线的姜留觉得这个主意很妙。 “六妹可以用不同颜色的绣线,只要颜色搭配得好,绣出来的图案就会别致。”正在绣雪压寒梅的姜慕燕提出自己的想法。 姜慕锦眼睛一亮,“六妹妹可以绣大圈,绣好了后缝在草把子上让二伯用来练箭,二伯肯定很喜欢。” 刚想着绣个圈圈条条帕子的姜留,立刻觉得冷飕飕的。 姐妹们绣了一会儿,便被绣娘叫了停。刺绣费眼,若因着熬坏了眼睛,便得不偿失了。四姐妹今天的课业到此结束,开始喝茶吃点心,姜慕锦借机提出要去延福坊奏事院门前看热闹。 姜慕筝温和笑道,“祖母不会让我和三妹去的。” 父亲成亲之后,姜家的脂粉铺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了。姜留打着帮三叔筹备脂粉铺的借口,出门非常方便,姜慕锦也能跟着出去,但姜慕筝和姜慕燕想出门却难了。 二姐姐说的是祖母不让她们去,而不是她不想去。姜留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雪霞晚新上了一批不错的脂粉,咱们晌午饭后就去跟祖母讲,说咱们去挑些脂粉回来用。再转转看有什么新鲜好看的头饰和衣料,裁两身得体的春衫,怎么样?” 祖母一向喜欢孙女们打扮得漂亮体面,这么说的话,祖母或许会同意。姜慕燕对左威卫大将军的孙子不感兴趣,但她想去见见姜凌的外公,便道,“后晌试试吧,若祖母不让今日去,你们也不可胡搅蛮缠。” “好!”姜留和姜慕锦齐声应了,欢欢喜喜用午膳睡饱后,便跑去了北院。 姜老夫人睡醒之后,正因雅正一早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不悦,听到四个孙女也要出去,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可看着二丫头穿的还是大丫头未出嫁时的衣衫,姜老夫人便松了口,“只去雪霞晚和彩衣巷,不准到别处乱跑。转够了就回来,明日我让布庄送布料进来,给你们做春衫,筝儿身量长了,今年多做两身。” “谢祖母。”姜慕筝行礼。 “若遇着鲜亮的绢花也买一些,正是花骨朵般的年纪,打扮得漂漂亮亮才招人喜欢。”姜老夫人又道。 这话明摆着是说二姐姐的,姜留却上前笑嘻嘻道,“祖母放心,留儿这就去把彩衣巷最漂亮的花买回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留儿的模样随了她爹,就凭她这张小脸,便是什么花都不戴,也是康安城最漂亮的姑娘。看着孙女们欢快地走了,姜老夫人带着笑追忆往昔,自己年轻时容貌也是极为出色的,也是这般鲜活…… 得了祖母的准许,姜家四姐妹同乘一辆车,快速赶往延福坊。祖母说了不让她们去别处,但去雪霞晚就得路过延福坊,也不算去别处。 他们刚到延福坊,还未寻到合适的茶楼占据有力地形时,姜二爷便因着左威卫的将领过来了,几个小丫头只得挤在车窗边观察。 不管有多少人,姜二爷总是会被第一眼看到的那个。姜家四姐妹见到姜二爷,再看他身后的五大三粗络腮胡的武将们,顿觉没什么好看的。姜慕锦的目光在这队人中扫来扫去,寻找年轻没胡子的后生。 姜留一眼便在这些武将中寻到了哥哥的外公江勤良,因为哥哥的眉眼与他外公还是有几分相似的。江家外公头发和胡须虽染了几丝雪白,但他炯炯有神的双目和挺拔的身姿会让观之生畏。就在这时,姜慕燕用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妹妹,姐妹两个交换了一下眼神,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姜凌的外公,看起来是个很正直的人。 “快看后边!”终于发现目标的姜慕锦压抑着兴奋提醒到。 姜家四姐妹往后瞧,发现一个未穿盔甲的少年郎。这少年手握缰绳,身体坐得笔直,五官紧绷,目视前方,如临大敌,好似他此行不是去奏事院,而是要上沙场与敌人生死相搏。 待他过去后,姜慕锦失望道,“太装了。”莫说比二叔,比起大郎哥都差远了。 “他自边关初入京城,紧张也在常理之中。”姜慕燕转头问二姐,“二姐觉得呢?” 姜慕筝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三妹言之有理。” 正这时,姜猴儿从奏事院走出来,径直来道她们的马车边上,“二爷让小的问一问,姑娘们这时要去哪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1章 祖孙见面 原来父亲发现她们在此驻足围观了,姜慕燕觉得很羞愧,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道,“我们要去雪霞晚。” 姜猴儿笑嘻嘻地双手递上一个荷包,“二爷说,姑娘们若是去玩,便将这些银子带上,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了再让人回府去取。” “你替我们谢过父亲。”姜慕燕取过荷包,荷包沉甸甸的,她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待姜猴儿走后,姜慕燕打开荷包,发现里边足有二十余两碎银子。这些足够她们逛街采买了,姜慕锦欢天喜地道,“二伯真是太好了!咱们待会儿去端阳楼吃灌汤水晶包儿怎么样?” “好!”姜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端阳楼的灌汤水晶包儿好吃不贵,她们多吃几个也无妨。 姜慕燕则想着祖母的吩咐,想为二姐姐多添几件像样的头饰,“咱们先去彩衣巷转着买绢花头饰,然后再去吃包儿。” 几个人定了行程,便开始说说笑笑往前走,谁也没提方才见到的王纪和。但延福坊奏事院内十六岁的王纪和,此时却惦记着她们。他这次跟随父亲进京,除了见世面,还想从京里娶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回去。 方才蓝黑色马车内那位眉眼温秀的姑娘,虽只是惊鸿一瞥,却让他立刻一见钟情。他不喜欢将门虎女,方才那如水般恬静温婉的姑娘,才是她想要的。不知她是哪家的姑娘,定亲没有,家门可与自己家登对…… 侍卫很快跑了来,在王纪和耳边轻声道,“四少爷,属下见到姜枫大人身边的去那辆马车边与车内的姑娘说话,听他们交谈,车内应是姜大人家的千金。” 原来是姜谪仙的千金,难怪能生得那般容貌。王纪和低声问,“姜大人说他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指挥使是几品官,做些什么?” 这还真难住了侍卫,他跑去打听之后才回道,“指挥使属京兆府管辖,乃是六品京官,掌西城十九坊一市的民事。” 王纪和有些失望,“那岂不是与县丞无异?” 侍卫低声道,“虽是如此,但姜大人是京官,不可只由品阶论。他还深受万岁青睐,时常出入皇宫,听说在京中颇有声望。照这样发展下去,姜大人以后可了不得。” 也有道理,王纪和点头,他请示父亲后,便带着两个侍卫到城内闲逛。康安乃大周都城,繁华远非瀛州可比,王纪和眼花缭乱,流连忘返。一直逛到华灯初上,才意犹未尽地返回奏事院。他回到奏事院,遇到了要出门的老将江勤良。两厢打过招呼后,王纪和问他何处去。 江勤良笑道,“老夫听闻康安城夜市繁华,想去见识见识。” 王纪和颇为兴奋地道,“老将军由此往北去,穿过两条宽宽的街道,便到了康安城的西市,那里应有尽有,很是热闹。” “好。”本就想去西市的江勤良应了,招手唤来一辆马车赶往西市。待到了西市内,他有模有样地转了几条繁华的街道,确认无人跟踪后便进了长寿坊集雅院。 早就侯在院内的姜财将老将军引到雅间内,姜二爷、姜凌和裘叔已在此等候多时。 江勤良进屋后立刻向姜二爷抱拳行礼,“方才在奏事院多有不便,不好向二爷行礼,江勤良在此谢二爷搭救外孙之恩。” 姜二爷连忙上前扶住江勤良,“老将军这便是见外了。” 江勤良坚持抱拳拜了三拜,才郑重道,“二爷救下凌儿,将他收在身边悉心教养,视若己出,对任、江两家恩重如山,老朽不知该如何报答。二爷日后有用得到江家的地方,只要不违国家大义,江家必随传随到。” 老将军既然这么说了,姜二爷便也不跟他客气,笑道,“好,老将军这话姜枫记下了。” “二爷真是爽快人。”他应得舒坦,江勤良笑得更舒坦。待姜凌上前正式拜过外祖父后,姜二爷便出了雅间,留他们祖孙在房内说话。 送了姜二爷出去后,江勤良看着十一岁就已经长到自己下巴高的外孙,抬手握着肩膀,连说了几个好字,比划着道,“我上次见你时,你才这么高,还穿着开裆裤,就嚷着要外祖父带你去骑马猎狼……裘军师记得吧?” 裘叔笑道,“您与少爷的祖父带着少爷出边城骑行数十里,竟未遇到一只狼,便猎了几只野兔给少爷玩。” “是啊……”追忆往昔,似是发生在眼前,一转眼与他同袍的老兄弟死了,女儿女婿被杀,外孙一人流落康安,寄人篱下。江勤良又拍了拍外孙的肩膀,“姜二爷是个难得的好人,你在危难之际得他相助,这份恩情你要牢牢记在心里。” “孙儿明白。”姜凌扶着外祖父坐下,听他与裘叔追忆往昔,也渐渐唤起了一些儿时的回忆。 待用过饭菜,江勤良低声道,“王章山与蒋锦宗常有书信往来,外祖父摸不准他的打算,不好冒然带你回瀛州,这些年苦了你了。” 姜凌回道,“孙儿到了康安后有父亲和裘叔护着,未受一点苦头。” 江勤良又拍了拍外孙的肩膀,欣慰道,“待你的身世大白天下后,外祖父一定带重礼到姜家致谢。姜家那个小女娃儿……” “外祖父,是留儿妹妹。”姜凌提醒道,心里则想着外祖父说话时喜欢拍人,他手劲儿还蛮大的,等自己带妹妹来见外祖父时,一定要站在外祖父和妹妹中间,免得外祖父把妹妹拍疼了。 “对,留儿,那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江勤良用力拍了拍外孙的腿感慨道,外孙曾在信中详细讲过姜留的病情,还请他在瀛州寻良医为姜留诊病,所以江勤良对姜留当年的病情很是清楚,“外公给她准备了不少补身子的好东西,待过些日子一块送到姜府去。” “好。”姜凌想到妹妹有礼物收,眼角眉梢便有了喜色。 裘叔想到的则是六姑娘吃下江老将军带来的礼品后,可能会再胖一圈。幸好六姑娘生得娇俏可爱,旁的小姑娘胖成这样,就要显得蠢了……裘叔咳嗽一声,转回正题,“老将军可曾听说了?左武卫前日已到康城城西四百余里的敕县。若他路上不耽搁,十日后将到康安城外。” 江勤良敛容点头,“左武卫和右威卫应是前后脚到,这是几路人马商量好的。蒋锦宗到了康安后,凌儿的身世就瞒不住了。” 姜凌挺直身板,裘叔笑道,“瞒不住就不瞒,康安城是二爷的地盘,就是蒋锦宗也奈何不了少爷。” 江勤良虎目微眯,裘净言行素来谨慎,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看来自己还是小看姜枫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2章 蒋锦宗入京 大周十卫中驻守四方的六卫终于在三月二十三这日齐聚康安,此乃上元佳节、姜二爷娶妻后,引起全城关注的大事。上至万岁、朝臣,下至贩夫走卒无不议论纷纷。景和帝想的是如何令众将归心,朝臣们想的是如何在此次兵权变动中掌握先机,衙署官员们想的是如何处置好衙务,莫在此紧要关头闹出事端,百姓们论的是六卫兵马哪家强。 六卫之中的最后一卫——左武卫到达康安城外时,姜留跟着哥哥到城门口去看了看。待看到远处扬起的灰尘,听到众围人喊着“来了,来了”时,姜留转头看哥哥。喜欢穿深色衣袍的哥哥,今日的衣裳颜色很像爹爹。银色长袍,腰见束着两寸宽银白缎带,同色革带上挂着一柄象牙白的长剑,头上也束白玉簪,姜留觉得如果哥哥别绷着脸,就与爹爹更像了。 觉察到妹妹的目光,姜凌低头以目光询问。 姜留笑道,“哥哥变白了。” 比起在藏云寺初见时那个炭黑的模样,哥哥现在的浅棕色已经白了很多。姜留觉得,哥哥现在的肤色比起爹爹的白还有很大差距,但他这种介乎于白和小麦色之间的浅棕色,看着非常健康、非常阳光,这是很适合哥哥的颜色。 姜凌笑了笑,握住妹妹软软的小手,双目凛然地望着由远及近的滚滚烟尘道,“左武卫来了一千兵马。” 奉旨入京的六卫,按照要求每卫带兵不得超过一千,这是为了好安置,也是防备他们借机生事。待左武卫走得更近一些,姜留才发现左武卫来的竟然一半多都是骑兵。她感叹道,“好多马。” “大周禁军十卫以步兵为主,骑兵只占十之一二。左武卫驻守肃、夏二州,驻地内水草肥美,有几处马场,所以骑兵多一些。”姜凌解释道。 这么多马匹,每日要吃多少粮草?姜凌不禁替羽林卫和京兆府发愁。因为此次六卫入京,六卫兵马的安置由羽林卫和京兆府负责。 待兵马走得再近些,姜留发现左武卫的兵将服是偏白色的,前边几位将军的亮银甲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姜留的目光紧紧盯着蒋字帅旗下那位,低声问道,“哥,蒋字帅旗下,头盔上插着红缨的将军,就是蒋锦宗吧?” 姜凌如刀的目光自帅字旗落到蒋锦宗身上,头轻轻一点,“妹妹,那个不叫头盔,叫兜鍪。” 姜留受教,她看着左武卫清一色的白,觉得今天哥哥穿白色大有深意,再看他的目光所在之处,姜留有了些猜测。 还不等她问,姜凌便低头,认真向妹妹保证,“十年之内,吾必让‘任’字重归帅旗。” 少爷这话一出口,守在他周边护卫的姜财等人热血沸腾。姜留激动又担心,很想跟哥哥说咱不急,十年后你也才二十一,当大帅还早了些。想到自己陪着哥哥来城门口之前,爹爹和裘叔交待的任务,姜留用力点了一下小脑袋,“好。此时敌强我弱,咱们得小心行事。最好是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这话一听就是裘叔教给妹妹的,姜凌揉了揉妹妹的小手,抬眸望着飞奔而来的兵马,温和道,“我知道。” 左武卫统帅蒋锦宗,双目平波地望着康安巍峨的城墙和城墙下密密麻麻的人群,吩咐道,“吩咐下去,入康安后哪个敢不听军令任意妄为,斩。” “是。”传令官催马在众军面前奔驰,举着帅字旗高声喊道,“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入城后不遵军令者,斩——” 虽然听不清传令官在说什么,但他举旗在横奔的身影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随着京兆府少尹赵徳敏出城迎军队的姜二爷感叹道,“看来看去,还是左武卫的军服最好看。” 他旁边的身着黄金甲的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不高兴了,“姜大人的眼光似乎变差了。” 身着褐红色盔甲的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呵呵道,“姜大人觉得左武卫的亮银甲好看,冯某觉得我这身红盔红甲好看,人各有所好罢了,并无好坏之分,叶将军怎么着相了呢?” 叶清峰嘴角讽刺地一勾,“冯将军‘着相’二字用得可不妥,万岁上次曾提醒将军多读书,将军忘了吧?” 冯现安的拳头握得喀吧吧直响,斜目扫了一眼叶清峰的肚子,“叶将军关心冯某是否读书,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这快把盔甲都撑爆了的肚子。” 听着叶清峰和冯现安打起嘴架,赵德敏面无表情地盯着左武卫数不清的战马,姜二爷也假装正经地望着前边,心里则乐开了花。 羽林卫明威将军郎超提马上前,提醒道,“左武卫蒋将军正在与二位将军打招呼呢。” 冯现安和叶清峰同时抬头,果然见到左武卫的蒋锦宗正远远地抱拳行礼。叶清峰哼了一声,暗骂这厮越老越虚伪,冯现安则客客气气地抱了抱拳,目光在左武卫的战马上来回转悠。 蒋锦宗见对面还礼,才将手收回,也不管他们看得清还是看不清,点头致意,目带微笑。 谋士苏文暹催马上前一步,低声与大将军道,“金袍的叶清峰将军和红袍的冯现安将军您定认得,他们旁边身着朱色官服的是京兆府少尹赵德敏,绿色官袍的是康安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 蒋锦宗略过赵德敏,上下打量姜枫后,嘴角泛起冷冷的笑意,“送瑞谪仙姜枫,果然容貌一流。” 苏文暹听懂了他家将军的意思,阴沉的眸子落在姜枫身上,低声道,“正因如此,他才得万岁欢心,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也对他另眼相看。下个月各国使节进京之事,便是由他与礼部共同操办。” 蒋锦宗点头,催马快行几步到了叶清峰等人近前,抱拳高声道,“锦宗来迟,有劳两位将军、赵大人在此久候,实在惭愧之至。” 呸!你要知道惭愧,半个月前就该到了!叶清峰面上呵呵,抱拳还礼,“叶清峰奉圣命,在此恭候蒋将军。万岁说将军远道而来甚是辛苦,特准你在羽林卫中歇息一日,再进宫面圣。” 蒋锦宗立刻下马,向着城门的方向拜了三拜,才起身对叶清峰道,“锦宗谢万岁体恤之恩,不过锦宗进京面圣,岂敢耽搁。” 呵~万岁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叶清峰向北抱拳,回道,“将军之意,清峰回宫定报于万岁,让万岁知道将军虽姗姗来迟,忠君之心却一点不少。” 蒋锦宗真诚问道,“多谢叶将军。锦宗得圣旨后,即刻料理左武卫诸事,路上不敢耽搁,终于按旨在三月入京。将军说锦宗姗姗来迟,可是其他诸位将军已经到了?” 看着叶清峰被蒋锦宗问得憋火,姜二爷暗中摇头,蒋锦宗这老匹夫,与孟回舟是一路货色,这种人就是滚刀肉,不好对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4章 蒋锦宗的挑衅 姜二爷正想着如果自己是叶清峰,该怎么把蒋锦宗的话堵回去时,蒋锦宗的目光就落到了他的身上。姜二爷吓得一激灵,汗毛都竖了起来。这厮的眼神里虽看不出一点杀意,但想到他对凌儿家做的那些缺德事,姜二爷就恨不得一鞭子把他抽到马下,再让得胜狠狠踩他几脚。 蒋锦宗大大方方地打量了姜枫片刻,问道,“这位大人看面相年不过三旬,生得仪表堂堂,莫非您就是名冠大周的姜枫姜谪仙?” 蒋锦宗这一句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导了姜二爷身上。跟在蒋锦宗身后的左武卫将士眼中杀气腾腾,就连叶清峰和冯现安也听着心里不舒坦。他们都是大周二三品的将军,居然还不如一个六品小官名气大,这到哪儿说理去! 赵德敏察觉到蒋锦宗话里的挑衅,他猛地想到去年因夜入姜枫田庄被押入大牢、赶出康安的左武卫副将宋颗。听说宋颗是蒋锦宗的爱将,蒋锦宗一照面就为难姜枫,是想为宋颗“讨回公道”不成? 怎就忘了还有这茬了呢!赵德敏侧头给姜枫使眼色,让他说几句好话,千万莫得罪了这位掌几万兵马的大将军。 早就料到与蒋锦宗遇上会是一场硬仗,姜二爷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他抱拳谦虚道,“蒋将军好眼力,再下就是因万岁赐封,而有些小名气的姜枫姜仲青。您说的‘名冠大周’下官可不敢当,比起您与叶将军和冯将军,下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提起大周十卫,提起三位将军的大名,那才是如雷贯耳。除了三位将军,蒋将军身后的众将士都比姜某有名气,譬如那位魁梧的将军,下官就钦佩不已。” 众人的目光被引到蒋锦宗身后左武卫众将身上,他们的目光溜了一圈,却发现这些将士个个魁梧,姜枫说的究竟是哪一个? 姜二爷催马上前一步,冲着蒋锦宗身后一位容长黑脸络腮胡的将士拱手,面带尊敬地问道,“敢问将军可是孙承庚孙将军?” 孙承庚瞪着眼,瓮声翁气地答道,“正是孙某。” 这厮是蒋锦宗的左膀右臂,骁勇善战,姜二爷听裘叔着重讲过他的样貌和脾气,拉他出来挡枪,最合适不过。姜二爷心里嘿嘿嘿,面上激动地道,“说书人讲得果然丝毫不差,将军一看就非同凡响!您三十一岁时就敢带兵三进三出契丹大营,烧契丹粮草,姜某佩服之至。将军的英勇战绩,康安城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儿郎提起您,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 说完,姜二爷直视孙承庚的大眼,挑起大拇指,用力点头。 嗯?蒋锦宗的眼睛一眯。 叶清峰见蒋锦宗的神态,立刻觉得神清气爽,帮着煽风点火道,“姜大人所言丝毫不差,不只城内百姓,万岁也在宫中数次提起孙将军,说千牛卫将士应勇如宋将军。” 孙承庚听了姜枫和叶清峰的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咧开嘴笑了。左武卫众将皆羡慕地望着他,谁不想名闻天下,有口皆碑?方才姜枫说他们都比姜枫有名?康安城百姓都是怎么说的,他们好想上去问一问。 赵德敏见姜枫几句话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到了左武卫将士身上,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蒋江军、孙将军和众位将士远路而来辛苦了,请到大营歇息。” 孙承庚的名字突然紧跟在自己的的大名之后,让蒋锦宗陡然升起危机感。孙承庚虽然勇猛,但也不该传到千里之外的康安城来。自己可没帮他请功,万岁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在帮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几步之间,蒋锦宗的脑袋转了无数遍。进羽林卫大营时,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孙承庚,发现他竟与姜枫眉来眼去,蒋锦宗目光更沉了。 忽然得知自己在万岁和康安百姓面前享有极高知名度的孙承庚,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咧。他几次看向姜枫,虽说姜枫白了点瘦了点,但人家也是能扛鼎、能百步穿杨的,是真真正正的汉子! 姜二爷见孙承庚看自己,便冲他坦荡地笑着点头。 孙承庚连忙点头,深觉此人怎么看怎么顺眼,是条坦坦荡荡的汉子。也不知他酒量怎么样,孙承庚想跟他喝酒,好好好的聊一聊,感觉自己会跟姜枫很投脾气。 宋颗那小子说姜枫使阴谋诡计害他?真是屁话!一定是宋颗那小子邪性不改想睡姜枫,姜枫自然不从,才将他打了送到大牢,他真是活该。 把左武卫众将士安顿好后,赵德敏带着姜枫出了羽林卫大营,后怕道,“我没记起宋颗的事,姜大人怎么也没提醒我呢?幸亏你机警,否则今日咱们恐难全身而退。” 姜二爷也装着一脸后怕,“下官也忘了。” 赵德敏体会了一把他家府尹大人面对姜枫时的无力感,半晌才道,“我回去后跟府尹大人商量商量,若左武卫将士要进城,改将他们安排在东城奏事院,免得他们找你麻烦。” “多谢大人体恤下官。”姜二爷拱手道谢,赵德敏虽有些死板,但他做事认真,待人宽和,是个非常不错的上司,比廖纲那小子强了数倍。 赵德敏回到京兆府后,将此事告知了府尹大人。张文江哼了一声道,“姜枫每日里打交道的都是朝中重臣,一个小小的宋颗,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蒋锦宗虽然是大将军,姜枫可能也没将他当回事,你没见孟回舟么?堂堂六部尚书,经营了数十年的人脉,一根根都被姜枫切断,如今只能龟缩在府内不敢动弹!” 赵德敏想了想,如实道,“大人,孟回舟能有今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张文江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这位少尹哪哪都好,就是这肚子里少了几个弯弯肠子。 赵德敏又道,“蒋锦宗不同,蒋锦宗是掌数万兵马的大将军,您还是拿话点一点姜枫为好,免得他又闯出祸来。” 京兆尹张文江胸有成竹地一笑,“你放心,姜枫与蒋锦宗很快就会化干戈为玉帛,蒋锦宗会携重礼到姜家感谢姜枫。” 因为姜枫的儿子姜凌,乃是左武卫前任统帅任安寒的亲孙,任家在世的唯一后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4章 竹篮打水 姜二爷回到府中后,与儿子讲道,“蒋锦宗是个老狐狸,你现在还斗不过他,乖乖去书院读书,凡事有爹和裘叔顶着呢。” 姜凌点头,“父亲,儿想到一件事。” “你说。” “契丹使节也在入京使节之中吧,您说蒋锦宗会不会跟契丹使节认识?”姜凌问道。 “左武卫与契丹交战多年,相互认识并不奇怪。”姜二爷道,“万岁在此时将十卫主将和外国使节召入康安,应是大有深意。凡事以国事为重,这次蒋锦宗不招惹咱们,咱们就不招惹他。在此紧要关头,你可不许冒然行事,万一触怒了万岁,爹都保不住你。” “儿明白。”姜凌应下后,又与父亲商量道,“父亲,凌儿什么时候可以带着妹妹去见外祖父?” 姜二爷劝道,“在等几日吧。裘叔说跟在蒋锦宗身边的谋士孙文暹前些日子已到了康安,曾在状元街转悠多,前日才出城与蒋锦宗汇合,他们既然确认了你的身份,相信很快就会有动作。等你亮出真实身份,咱们便能与老将军正大光明地走动了。” 好吧……姜凌勉强点头。 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莫着急报仇,爹看蒋锦宗身体硬朗着呢,再活二十年没问题。” 姜凌小声嘟囔道,“孟回舟也硬朗着呢,您还不是一样急着报仇么。” 姜财见少爷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咧嘴笑了。 裘叔从外边走进来,见到二爷瞪眼、少爷低头、姜财傻笑的一幕,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 待姜宝和姜财出屋关好房门后,裘叔首先夸奖姜二爷,“二爷初次与蒋锦宗交锋,不仅丝毫不乱还站了上风,着实令老夫刮目相看。” “若比枪马工夫,我兴许不及他,但比唇枪舌战,三个蒋锦宗也比不过爷一个。”姜二爷说完,得意地看了儿子一眼。 裘叔摇头,“二爷过谦了。您枪法精湛又年轻力盛,就是比起马上工夫,如今的蒋锦宗也不一定是您的对手。” 听到裘叔的赞扬,姜二爷的兴致高涨,桃花瞳闪着光芒拍桌道,“人他比不过,马也比不过!他那匹老马一看就不如爷的德胜通人性,这世上再没比德胜更通人性的马了。” 姜凌怕再被裘叔煽乎几下,父亲就真得找不到北了。他看了裘叔一眼,示意他不要过分,然后又劝父亲道,“父亲若跟蒋锦宗比试,康安百姓会说您是仗着年轻力大,欺他年老体衰,就算您胜了,也没什么意思。” 儿子说的很有道理,姜二爷一本正经道,“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跟他比试,只是说说罢了。” “儿知道,无论何时,父亲都是沉着冷静的。”姜凌说完,转头看裘叔,示意他说正事。 裘叔也一本正经道,“蒋锦宗明日将进城求见万岁,依老夫推测,他应会在少爷去书院的途中‘偶遇’少爷,与少爷相认,然后借着去见万岁之机,将少爷的身世告知万岁。” “这么快?”姜二爷惊讶道。 “此人做事向来果决,一定确认了少爷的身份,他必会想办法将少爷带离康安。”裘叔推测道,“若是不能将少爷带回肃州由他亲自‘抚养’,他也会想办法让江老将军带少爷回瀛州,然后想办法斩草除根。” 姜二爷稳坐太师椅,“可惜他棋差一招,万岁已经应了我,让凌儿在姜家长大成人了。” “二爷虽早有准备,但还是要防着蒋锦宗下黑手。”裘叔推演蒋锦宗接下来可能会使用的阴谋诡计,“譬如他可以说动秦相,让秦相为他做说客。又或者,他想办法陷害您,让您失去万岁的信任。万岁此番招十卫进京,是想收回部分兵权,加强对十卫的约束。届时蒋锦宗可卖万岁一个人情,率先同意削减兵权,万岁领了他这个人情,必定要赏赐他。若他借机提出什么要求,万岁应不会不准。” 姜二爷立刻道,“爷精明着呢,才不会中他的圈套。” “您是不会,但他可能对大爷、大少爷、二夫人、三姑娘或六姑娘下手。”裘叔继续道。 姜二爷皱紧眉头道,“大哥做事谨慎,大郎在国子监读书很少出来,夫人机智不输男儿,燕儿处处以规矩行事,从不行错一步……如此算来,蒋锦宗最可能会对留儿下手。” 姜凌也紧张了,“父亲,让妹妹少出门吧?若妹妹觉得闷,儿就不去读书了,留在家里陪她玩。” 姜二爷摇头,“蒋锦宗在京里不是待一两日而是数月,咱们要把留儿关几个月,她非得上房揭瓦不可,还是加派人手保护她为上。” 裘叔道,“六姑娘虽年纪小,但她聪慧懂事,临危不乱,最能化险为夷。依老夫看,若蒋锦宗敢对六姑娘下手,绝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二爷冷哼一声,“他如果敢对留儿下篮子,爷一定断了他的绳,砍掉他的手!” “还要要了他的命!”姜凌杀气腾腾地补充。 裘叔连忙劝道,“二爷,少爷,这仅是老夫的推测罢了。人人都知道六姑娘是二爷您的掌中宝,上次敢动六姑娘的孟寻真已成枯骨,蒋锦宗向来谨慎,他应不敢妄动六姑娘。” “阿嚏!”西院桃树下的姜留忽然打了个喷嚏,她觉得鼻子发痒,揉着鼻子抬头看树上的小毛桃,“这么小就掉毛?你不怕桃儿还没长熟就秃了么。” 正教姜慕燕抚琴的雅正走过来,抬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道,“额头不热,留儿可觉得身上冷?” “不冷。”姜留站起来跳了几下,“母亲您看,女儿好着呢。” 姜慕燕站起身,“母亲,天色渐晚,咱们带着妹妹回房吧?” “也好。”雅正夫人命丫鬟们抱琴回屋。她们回到房中正商量晚上吃什么时,姜二爷带着儿子进来了。 姜凌先给母亲见礼后,便坐到了妹妹身边,与她说悄悄话。 雅正看着这对亲密无间的“兄妹”,心中泛起思量。留儿已经九岁了,他们这样是否过于亲近了? 雅正转眸看丈夫,发现他没觉得姜凌与留儿这般亲近有什么不妥,便将心里那点疑惑压了下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5章 姜松的打算 得了爹爹的叮嘱后,姜留姐妹晓得这段时间出入要小心,做事要规规矩矩,不可让人拿出错处,免得惹来麻烦。姜松和姜槐也得到了姜二爷的叮嘱,然后召集自己的孩子们吩咐他们最近要谨言慎行。当然,姜松和姜槐用的理由是近来京中各地官员和各国使节汇聚,稍有不慎,就可能给姜家带来覆顶之灾。 姜家从危难中缓过来不过两年,家里的孩子们对前几年家中的困苦记忆深刻,也很怕再回到出门就要被人指指点点、没钱买新衣美食的日子,所以他们格外听话。看着孩子们乖巧又稚嫩的小脸,姜家哥俩心情沉重,因为真正可能给姜家带来覆顶之灾的人不是这些孩子们,是姜凌。 自打知道姜凌的身世和任家的凄惨遭遇后,姜松和姜槐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这一天真正到来时,他们还是有些撑不住,因为对方是统领数万军马、雄霸一方的统帅,姜家不是过朝中小吏,就算姜二爷得万岁青睐又如何?在实权面前,万岁看重的是江山稳固! 不过,姜松和姜槐也没想过把姜凌推出去消灾,姜二爷把姜凌当亲儿子养着,他们哥俩也认了这个侄子,这孩子是无辜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屈死的父亲姜冕。 姜冕死于刑部大火案,刑部那场大火的起因乃是因为肃州贪墨大案。肃州贪墨大案牵扯着肃州的文武官员,蒋锦宗乃肃州武将之首,所以姜家兄弟也恨蒋锦宗。 相比起这哥仨儿,姜老夫人的心思则复杂得多。姜二爷成亲之后,他与雅正琴瑟和谐,日日同榻而眠,姜老夫人觉得抱孙有望,所以本就不太喜欢姜凌的姜老夫人,眼见着姜凌可能为家里招来祸事,心中的不满便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早上,她甚至不想让孙儿们跟姜凌一道去书院。不过还不等她开口,姜松便把孩子们打发出了家门,留下来独自与母亲讲话。 姜松道,“母亲,虽说二弟对凌儿有养育之恩,但凌儿也对姜家有恩。他曾在狱中帮过儿和三郎,若没有他,前年儿和三郎恐难从牢中平安脱身。裘叔是二弟能考中进士的首功之臣,府教二弟骑射的卢定云是裘叔举荐的,如今保护二弟的呼延图、姜宝以及今年春天府里新增的三十余名暗卫,都是裘叔寻来的。裘叔会这么帮着二弟,也是因为凌儿。咱们姜家,不可知恩不报。” 姜老夫人皱眉道,“他帮枫儿,最终还是为了帮姜凌。” 姜松笑着摇头,“母亲所言极是,但裘叔帮了二弟是实,咱们家是依靠裘叔的帮忙才有了今日也是实。二弟的仕途还长着,他需要幕僚帮他出主意,需要武功高强又忠心的护卫保护他的安全。” “他早晚会跟着姜凌走的,姜凌心心念念想的是报仇,他姓任不姓姜。”姜老夫人道。 姜松认真道,“母亲,且不论以后。起码在凌儿长大之前这几年,裘叔会成为二弟仕途上最大的助力。母亲,咱们还能找到比裘叔更厉害的人,来帮助二弟么?” 姜老夫人低下头,轻声道,“娘也不是不通情理,只是蒋锦宗的手段实在是太过狠毒,娘真怕他会用对付任家的手段对付咱们。仕途凶险,你二弟能当上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娘已经很知足了。娘就希望咱们家能平平安安,你们都好好的……” 姜松又何尝不怕,但他却不觉得蒋锦宗敢用对付任家的手段对付姜家,“娘多虑了。任家远在边城,咱们就在万岁眼皮底下,他不敢对咱们下杀手。裘叔跟儿讲过,他布置在姜家内外的人手,足以保证咱们的安全。” 姜老夫人不信,“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任家当年就不会被灭门。” 姜松只得将详情告知母亲,“当年蒋锦宗杀了任家一个措手不及,所以裘叔吃一堑长一智,才从四处调集了一批高手入京。这些人中有任家旧部,也有江湖名门高手,裘叔说论武功,这些人不次于千牛卫。” 姜老夫人还是很担心,“他们听命于裘净,而不是你或枫儿。裘净听凌儿的,凌儿的心眼多着呢,到了紧要关头他会怎么做咱们谁也猜不到。咱们不能把姜家人的命,都交到了凌儿手上。你没见他是怎么对待三郎的?这几年,三郎在他手上吃了多少苦头,三郎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姜松给母亲递上一杯茶,“母亲没察觉到么?凌儿看着冷冰冰的,但他是个重感情的好孩子。他已经把二弟当父亲,把六丫头当亲生妹妹了。他教训三郎,是因为三郎欺负了六丫头。有凌儿帮着调教三郎,并不是坏事。他长大后会去报仇,但不管他走多远都会回来的,因为有二弟和留儿的地方,才是他的家。” 姜老夫人将茶杯放下,指责道,“生子不教,却让别人拿鞭子抽,你这爹当得真是轻省!” 见母亲已经被自己说动,姜松笑了,“三郎生性顽劣,儿惭愧,真教不好他。母亲,咱们跟不了三郎一辈子,大郎和二郎镇不住他,只有凌儿能。儿跟您保证,只要有凌儿在,三郎这辈子就能稳稳当当的。”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等他长大成人开府立户,会管三郎才怪!” “会的,儿会厚着脸皮拜托凌儿照看三郎。”姜松笑呵呵的,“儿虽没本事,但脸皮够厚。儿撑不起姜家,得靠着二弟、靠着裘叔甚至靠着凌儿,才能让姜家走得长远。” 姜老夫人心疼儿子,垂眸斥责道,“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 “是儿不会说话,惹母亲难受了。”姜松赔罪,又叮嘱道,“凌儿虽话不多,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清楚着呢。母亲以后要把他当亲孙儿看待,不要厚此薄彼,免得让他们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你当他不知道我不喜欢他?他早就知道,但他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留儿!” “还有二弟。”姜松提醒道。 姜老夫人挖了儿子一眼,不想再搭理他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6章 姜凌对蒋锦宗 姜凌、姜二郎、三郎和四郎乘坐的马车要横穿承天门大街去青衿书院时,却发现街口被官兵挡住了。承天门大街自南城中门明德门一直向北通到皇宫的承天门,这条街被禁止通行,就说明有重要人物要通过。 “哪个……”姜三郎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往外瞧,想到他爹的警告,硬生生把到嘴边的“孙子”二字又咽了回去,“哪个大人这么早,还让不让人去读书了?” “看衣裳是羽林卫的人马,莫非是有大将军要进城了?”小四郎的脑袋从另一侧的车窗内探出去,眸子里闪着好奇。 姜二郎挑帘望了望东边升起的日头,与众兄弟商量道,“瞧这阵势,一半会儿也放不了行,咱们下车走过去吧?赶不上晨读会被夫子骂的。” “赶不上正好。”姜三郎的大眼珠子一转,嘿嘿道,“又不是咱们的马车不想过去,是他们不让咱们过去,对吧?咱们干脆就在车里晨读,等这位将军过去,羽林卫撤走了,咱们再去书院。” “这个主意好!”小四郎表示同意,只要能在这儿看热闹,怎么说都成。 姜二郎拿不定主意,转头问姜凌,“凌弟,你说呢?” “我今早要打扫书舍,不能迟到。”姜凌虽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他此时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他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蒋锦宗,他不想带姜家兄弟们下去冒险,“二哥,你带着三弟和四弟在这儿等着,我先行一步。” 姜二郎连忙道,“那怎么行,要走咱们就一块走。” “四弟还小,不要带他下去冒险,二哥忘了大伯早上的叮嘱了?”姜凌说完,挑车帘跳下马车向前走去,姜财等三人立刻跟上。 隐在人群中的裘叔看着少爷挺直的小小身躯,心中汹涌澎湃,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将军,承远将军、牧远将军,请你们在天上好好看着,看少爷如何一步步将仇人斩于马下! 姜凌到了守住街口的持枪羽林卫官兵身边,与他商量道,“这位大哥,小生要去青衿书院读书,大哥可否通融一下,放小生过去?” 还不等官兵讲话,早就盯着姜凌的郎超上前一步,低声问道,“你可是姜谪仙之子姜凌?” 姜凌拱手行礼,“回郎将军,小生正是姜凌。” 郎超乃是景隆五年武探花,他中探花后曾跨马游街,也曾与姜二爷一同饮宴,所以姜凌能认得自己,郎超一点也不觉得诧异。他含笑低声道,“不是我不想放你过去,不过你瞧那边,左武卫的蒋将军马上要过来了,你稍等片刻,待将军过去,此处便能畅行无阻了。” “是。”姜凌应下,装作好奇又激动地向南张望。 郎超站在旁边与他闲聊,“你以前可见过蒋将军?” “见过。”姜凌答道。 郎超目光一闪,暗道莫非真如苏文暹所言,姜凌就是任凌生?他试探道,“你生在康安,怎会见过蒋将军?” 姜凌含笑,“昨日在城门外远远见了。” 郎超无语,不想再搭理他,也转身满眼崇拜地望着蒋锦宗。 蒋锦宗高高骑在马上,面带温和的笑意前行。他很快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郎超,然后在康超身边找到了任家的余孽,任凌生。 表面看来,蒋锦宗这么早进城是为了向景和帝表忠心,实则是苏文暹算好了姜凌去读书的时辰,特意选这个节骨眼,让蒋锦宗与姜凌在此“偶遇”。宋颗回去后说姜凌绝不是任凌生后,蒋锦宗又派人进京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恰恰相反。 现在与姜凌面对面,蒋锦宗立刻就认定他就是任凌生!蒋锦宗毫不掩盖自己的激动,他跳下马大步向姜凌走去。路两边看热闹的百姓都盯着他,看他径直走到人群边,盯着姜二爷家的公子不动了。 马车上的姜二郎一看情形不对,立刻道,“你俩在车上待着,我去看看!” “二哥,我也去……”姜三郎和四郎也抢着要去。 姜二郎少有地沉下脸,“你们谁都不准动!” 说罢,姜二郎跳下马车,快步向姜凌跑去,生怕跑得慢了姜凌出点什么意外。 蒋锦宗激动地望着姜凌,颤抖着问,“孩子,你叫什么?” “小生姜凌拜见蒋将军。”姜凌恭敬行礼。 蒋锦宗激动地抬手就要去握姜凌的肩膀,却被姜二郎抬胳膊挡住了。姜二郎满面通红、心跳如鼓,他鼓起勇气道,“将军,我家弟弟年纪小不懂礼数,若他哪里做的不好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宽容大量,饶他这一回。” 蒋锦宗收回手,抬袖擦了擦眼泪,“没有,是老夫失礼了。老夫见到这位小友,不禁想到了去世多年的老友,这才一时激动,还望小友见谅。” 姜二郎将姜凌挡在身后,如释重负地躬身行礼,“不敢,您客气了。” 人群里立刻有好事之人问道,“不知将军您那位故友姓甚名谁,时不时姜少爷的长辈呢?” 蒋锦宗望着姜凌缓缓摇头,悲伤道,“是左武卫老将军,任安寒。老夫这几年来,派人寻遍天下,也寻不到老将军之孙任凌生,实在是愧对老将军。” “哗——”百姓一阵惊呼,任安寒乃是大周赫赫有名的将军,他的战绩被说书人广为传播,康安城百姓耳熟能详。没想到,姜二爷之子,竟与任安寒之孙肖似,这是神马其妙的缘分啊! 当众人的目光落在姜凌身上,忽然发现他……哭了? 蒋锦宗察觉到了姜凌的变化,上前一步关怀道,“孩子,你怎么哭了,可是吓着了?” 姜二郎吃惊转身,发现姜凌脸上全是泪,一下就懵了,手忙脚乱地哄道,“凌弟莫怕,莫怕,二哥在这儿呢,二哥这就派人去请二叔,莫怕……” 蒋锦宗急切地推开姜二郎,到了姜凌面前,颤抖着问,“老夫不会认错的。你这脸盘儿,你这双眼睛……孩子,你是不是……是不是凌生?你仔细看看我,我是你蒋爷爷啊,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一直笔挺地坐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7章 蒋锦宗面圣 众目睽睽之下,姜凌咬着唇,眼泪刷刷地往下掉,看得众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姜二郎立刻命人去请二叔,现在这种情形,他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几个妇人上来劝道,“老将军您吓着孩子了。” “这是姜二爷的儿子,怎么会是任家的后人呢。” “是啊,您快放开他吧。姜二爷可护犊子着呢,您把姜少爷吓成这样,姜二爷来了您可怎么收场呦!” 蒋锦宗见到任凌生哭成这样,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激动,忍不住用力握紧了掌下稚嫩的肩膀。真太弱了,只要自己稍一用力,立刻就能废了他! 姜二郎顾不得别的,上前扒拉蒋锦宗的胳膊,“老将军您莫激动,这真是我弟弟,您快放手,您抓疼我弟弟了。” 姜财也上前劝道,“蒋将军,请放手。” 蒋锦宗的目光落在姜财身上,瞳孔猛地一缩,“你是……汤鬃!” “小人不是。”姜财一脸平静地护住少爷,往后退。 “你是任老将军的马奴汤鬃之子汤展!”蒋锦宗上前一步,心中暗骂宋颗那个蠢货,他就算认不出姜凌,还认不出汤展么,这小子跟他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姜财平静道,“请老将军莫为难小人。” “你……” “凌儿!”姜二爷一声高喝,骑马赶来。众百姓立刻喊着“二爷来了”、“快给二爷让路”,纷纷退到两边。 姜二爷到近前拉住马缰绳,跳下马奔到近前,一把将儿子扯入怀中,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了,爹来了。” 终于不用哭了,姜凌将脸埋在父亲怀里,紧绷着的神经立刻放松下来。 姜二爷向着蒋锦宗抱拳,“不知小儿哪里唐突了将军?下官代他向您赔罪。” 还不等蒋锦宗说话,周围的百姓七嘴八舌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蒋锦宗此时也平静了下来,温和道,“姜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姜枫点头,示意姜财护送姜凌回到马车上,他跟蒋锦宗进了路边的茶肆。茶肆内吃早点的客人被请了出去,屋里冷清清地只有姜二爷与蒋锦宗。蒋锦宗向姜二爷抱拳,“姜大人抚养任家后人之恩,老夫没齿不忘。” 没牙了都不忘,你想咋滴?你能把爷咋滴?姜二爷一本正经道,“老将军言重了,他是我儿子,我抚养他乃是天经地义。” 他知道抵赖不了,所以干脆认了?倒也痛快。蒋锦宗起身抱拳,“老夫还要进宫面圣,待老夫从宫里出来,再登府门拜会。” 姜二爷起身送他出门后,康安众百姓便忍不住围上来,眼巴巴地望着姜二爷,希望他说两句。姜二爷笑道,“都这么看着本大人作甚?该干嘛去干嘛去。” 有人嬉皮笑脸地凑上来,“二爷用早膳没?小人给您买包子去?” 旁边一人立刻将这没眼力的家伙挤开,凑到姜二爷面前,“瞧你这话说的,这个时辰了,二爷能没用早膳吗?二爷渴不渴,咱去听书楼吃茶啊?” 姜二爷笑了,“你们先去,爷得了工夫就过去。” “得嘞!”众人一听有戏,立刻把路让了出来。 姜二爷走到马车边,挑帘见儿子与三个侄子都呆呆坐着,他拍了拍姜二郎的肩膀,道,“二郎带着三郎、四郎去书院,凌儿跟为夫回府。” 见姜凌起身要下马车,姜二郎连忙按住他,“凌弟坐车回去,我带着三弟、四弟走着去书院。” “对,对!你哭成这样,咋出去见人啊。”姜三郎也赞同,虽说他看着姜凌出糗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幸灾乐祸,但更多的是惊吓:姜凌哭起来,太吓人了有没有! 小四郎也小声道,“凌哥别难受了,你兜里不是有糖么,吃一块吧,吃一块就好了。” 待侄子们下车后,姜二爷上马车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回府。他则笑呵呵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声道,“哭得非常像样,比你妹妹强多了。爹说让你哭,可没说让你哭成这样,我看着都心疼了。” 姜凌绷着浅棕色的小脸儿,气呼呼地转头,忍不住抽了一下小鼻子。 姜二爷知道儿子好面子,递过锦帕忍着笑安抚他道,“对付蒋锦宗这样的老匹夫,咱不能硬碰硬,就得扮猪吃老虎。你听爹的,准没错。” 姜凌不要父亲的帕子,掏出妹妹给他绣的帕子擦脸。 姜二爷用扇子转着帕子,靠在车壁上美滋滋地想着蒋锦宗见到万岁时精彩的一幕。 到了宫门外的蒋锦宗,只觉得神清气爽,只要他将任凌生和裘净除掉,便能高枕无忧了。不管裘净是怎么打算的,他今日一定要抢占先机,求万岁下旨,让任凌生跟他回肃州,只要回到肃州,呵…… 半个时辰后,蒋锦宗跪倒在宣德殿内,向景和帝请罪,“微臣奉旨进京,路上本不敢耽搁,但途径西平时,见田中无牛马拉犁春耕,便记起万岁您说春耕农务乃天下第一要事,便善做主张在西平停留两日,命左武卫将士带军马下田,帮百姓深耕田地三日后,才启程赶路。带到康安后,得知微臣是最后一个到的,微臣实在惶恐,请万岁知臣懈怠之罪。” 景和帝温和道,“蒋爱卿是为助农耕才在西平停留,你在三月底前到达康安,何罪之有?免礼平身。” “谢万岁。”蒋锦宗起身,恭敬垂手站立。 景和帝问道,“西平三州去岁大灾,农田颗粒无收,今春如何?” 蒋锦宗恭敬回话,“回万岁,微臣听老农说西平今年春天已下了两场透雨,朝廷挨家挨户发了种粮和口粮,说是奉了圣旨,让他们安心耕种,百姓都感谢万岁您的大恩大德……” 景和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听着蒋锦宗滔滔不绝地讲着路上所见所闻。 蒋锦宗讲着讲着,声音忽然哽咽了。他连忙跪地,请万岁恕他失仪之罪。 景和帝诧异问道,“卿悲从何来?” 蒋锦宗俯身,带着欢喜道,“回万岁,臣不是悲,乃是喜极而泣。就在来拜见您的路上,臣在偶遇苦寻三载的任安寒老将军的孙儿任凌生。老臣见安好,心中就忍不住地高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8章 卿,爱卿 宣德殿内,蒋锦宗声泪俱下地向景和帝讲着任安寒老将军对他的知遇之恩、同袍之情,讲着老将军死后他如何痛不欲生,讲着任牧远一家被契丹强盗杀害后他如何吐血、如何收敛任家众人的尸体、如何四方寻找不见踪迹的任凌生,“整整三年了,老臣绝望之际竟在来见万岁的路上偶遇了凌生。这都是万岁的恩德,老臣终于有脸去见任老将军了。” 杨奉无声冷笑,孔风阁暗暗摇头,这厮还不如自己会说话。 景和帝温和道,“卿能在康安遇到姜凌,乃是因为此子被姜爱卿救下后当亲生儿子养在府中。” “万岁所言极是,您选出的谪仙,果然非同凡响。”蒋锦宗俯身一拜,他是“卿”,姜枫却是“爱卿”,这一字之差,着实让蒋锦宗心里打鼓。 景和帝又道,“卿此言差矣。朕之所以封姜爱卿为谪仙,乃是因他发现瑞兽白虎,他是白虎选的,不是朕选的。” 蒋锦宗…… …… …… 喘了好大一口气,他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万岁勤政修德,上苍才降下瑞兽;姜大人宅心仁厚,瑞兽才选择由姜大人送它到万岁面前。” 景和帝这回满意了,轻轻点头,“确如卿所言。” 见自己把姜枫都夸了进去,才过了这一关,蒋锦宗越发没底了,他躬身行礼,道,“凌生能被姜大人救下,是他的福气。臣带他回肃州边城祭拜任家先祖时,一定要将姜大人的大恩大德焚香告知任家列祖列宗。” 自己费这么大劲儿把他们召进康安,蒋锦宗刚来就想回肃州?景和帝微微皱眉,“姜令现在由姜爱卿抚养,姜凌见了卿吓得直哭,姜爱卿不会让卿带他离开康安的。任家与姜家之事,自由姜爱卿和姜凌定夺。” 蒋锦宗的心“咯噔”一声掉到了冰窟窿里,他恭敬行礼,顺着万岁的意思道,“是。臣得万岁恩旨进京,当留在京中尽心为万岁分忧解劳,凌生祭祖之事交由姜大人安排最为妥当。” 这次面圣的遭遇,让蒋锦宗不得不重新审视姜枫。待回到羽林卫大营后,他将苏文暹叫进来,仔细询问一番姜枫的底细后,沉吟许久。 苏文暹见他家将军如临大敌的模样,小声道,“姜枫胸无大志,出任六品指挥使后边安于现状,无心升迁。他不过是朝中弄臣罢了,等万岁厌了他,就是他的死期。” 万岁那样子,可不像是会很快会厌弃姜枫的架势。若想让万岁厌弃姜枫,除非天下还有比姜枫更美的男子! 蒋锦宗皱眉,“姜枫升迁不升迁与本将军无关,他能护住任凌生,再过五六年,任凌生就要长大成人,届时任家就要重归行伍。有裘净帮他,不出十年的工夫,左武卫一半的兵马就回重归任家!” 身为左武卫的谋士,苏文暹最恨的人就是裘净,他目露凶狠,献策道,“将军,裘净经常出入西市,咱们不如将他……” 苏文暹抬手成掌刀,用力向下一切,“如此方能永绝后患!” “同样的计策,你以为能在裘净面前使两次?蠢!”姜枫一看就是个头脑简单之徒,裘净在姜府三年,一定早将姜家人收服了。以目前的形势,自己不可能把任凌生从姜家带走,这该如何是好?蒋锦宗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转着。 转了几圈后,他问苏文暹,“你说,姜枫有两个女儿,又刚刚娶了继室?” 苏文暹详细讲道,“是。万岁的胞妹乐阳公主相中了姜枫,姜枫誓死不尚公主,发奋读书习武考中进士,入了万岁的眼,万岁亲自为他赐婚……” 得知蒋锦宗从皇宫出来后就没出羽林卫大营,姜二爷便得意洋洋地道,“就凭他还想跟爷抢儿子!” 裘叔拱手道,“二爷果然料事如神,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高。” “爷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姜二爷得意地抬起下巴,姜宝觉得二爷若有尾巴,这会儿一定翘上天了。 裘叔提醒道,“蒋锦宗不会轻易放弃,他定有后手,二爷要未雨绸缪,小心应对。” 姜二爷哼了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万岁早就憋着劲儿收拾他们这帮老东西呢,过两天他就没心思理会凌儿了。” 想到禁军六卫将被消减兵权,裘叔有喜有忧,“二爷所言极是。” 姜二爷忽然想起一事,“接下来京中最为重要的就是禁军十卫和番邦使节,逢春药铺那边的计划稍停,待这两件事过去后,咱们再捉孟回舟和安云昌。” “是。”裘叔没料到安云昌如此小心谨慎,几番试探后便缩回洞中不肯冒头,若要再下重饵钓安云昌,自己需要再费工夫布置。 “二哥!”曹玉宝大步从外边跑了进来,径直冲进屋子,大吼道,“二哥,凌儿竟是任家的后人么?” 裘叔退到一边,姜二爷用折扇指了指椅子,让曹玉宝做下说。 曹玉宝急吼吼地拍桌子,“二哥,到底是不是?” 姜二爷点头。 曹玉宝眼睛瞪得溜圆,“二哥,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小弟说一声,你到底拿不拿小弟当兄弟?!” 这类似的话姜二爷今天听了无数遍了,他非常认真地盯着曹玉宝道,“此事事关重大,全康安城,我也只将实情告知了万岁。” 嗯?曹玉宝立刻冷静多了,追问道,“柴四哥也不知道?” “我没告诉他。”姜二爷倒了杯茶推过去。 曹玉宝端过茶一饮而尽,“虽说如此,小弟心里还是不痛快。” “明日二哥我请你去百味楼吃酒赔罪如何?”姜二爷最是了解曹玉宝的性子,看他一转头,就知道他想要什么。 曹玉宝不高兴道,“为何不今晚去,莫非二哥还约了别人?” 姜二爷摇头,“凌儿今天被吓着了,我得回去守着他,免得他半夜起了高热。” 曹玉宝一听是为了这个,立刻道,“二哥赶紧回吧,小弟听说今天早上在承天门大街上都哭得背过气去了,真是太招人心疼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399章 义子 日后西转后,姜二爷从衙门走出来准备回府,却发现自己衙门内的两个家伙站在衙门外的鸣冤鼓前,其中一人的表情很是挣扎。 见到大人出来了,两个衙差立刻躬身给他家大人行礼。 姜二爷停住打量擦得干干净净的鸣冤鼓,问道,“这鼓出了问题?” “没有,大人放心,这鼓好好的,不管是用鼓槌还是用脑袋敲,都敲不坏!”其中一个瘦脸衙差大声回话。 看着他家大人被等着打听热闹的百姓们围拢住,慢慢走远了,瘦脸衙差幸灾乐祸地与胖脸衙差道,“你自己说的,领少爷如果不是咱家大人的亲儿子,你就一脑袋撞鸣冤鼓上。快,撞吧!” 胖脸衙差依旧不肯相信,“凌少爷的五官、言行动作分明跟咱家大人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亲生的呢?如果凌少爷不是亲生的,你儿子肯定也不是亲生的。你儿子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胖子你找死是不?”瘦脸衙差不干了,拳头带着风声招呼了上来。胖脸衙差机警地往下一缩,瘦脸衙差的拳头正打在鸣冤鼓上,“砰”地一声,鼓面被他打破,拳头陷了进去。 胖脸衙差大吃一惊,“你这是有多大冤情,竟连鸣冤鼓都打破了?莫非你儿子真的——” “啊——”受脸衙差大吼一声,抽回拳头继续追打胖子。 听到鸣冤鼓的声音,姜二爷回头见到鼓面上的大洞和围着鼓跑圈的俩家伙,摇头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姜二爷刚回到府中,便被姜老夫人叫去了北院。姜二爷到了北院,发现自己的妻子正用她那双善调琴的手,摸叶子牌。 他给母亲行礼后,看了看妻子手里拿着几张牌,又跑到母亲身边。姜老夫人立刻将自己的牌扣住,瞪眼道,“哪有看两家牌的,到你媳妇身边去!” 听到婆婆这么说,拿着牌的陈氏和闫氏都笑出了声,雅正夫人的小脸微红。姜二爷笑嘻嘻地凑在母亲身边坐下,“儿与母亲怎就成两家了,分明就是一家。” 姜老夫人斜了他一眼,又笑吟吟地玩牌。玩完这一把后,姜老夫人让大儿媳和三儿媳各自回院,留下儿子和二儿媳,才问儿子道,“凌儿的身世,这会儿算是瞒不住了。你打算怎么办?” 姜二爷笑道,“还跟以前一样,母亲这样可妥当?” 姜老夫人不答,转而问雅正,“你觉得呢?” 雅正乖顺道,“儿媳听您和二爷的。” 姜老夫人满意点头,“凌儿在咱们府中,月例和四季衣裳都是按着大郎的份例办的,以后依旧这么办。” “儿替凌儿多谢母亲。”姜二爷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痛快,立刻欢欢喜喜应了。 姜老夫人又道,“虽说一切照旧,但姜凌是大周名将之后,任家的独子,如今他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 姜二爷不解地望着母亲,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姜老夫人道,“让他认你们做义父义母吧,免得落人口舌。” 由父亲变义父的姜二爷皱起眉头,显然很不开心。雅正不想丈夫因此与婆婆起冲突,便道,“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到。二爷,您与凌儿并非血脉相连,若有人想从中作梗将凌儿从您身边夺走,必定会以此为借口。若咱们认凌儿为义子,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他留在身边了。” 姜二爷反驳道,“我已经向万岁请旨,万岁同意让我抚养凌儿长大成人了,这才是名正言顺。” 姜老夫人皱起眉头,雅正笑道,“二爷棋高一着,如此确实更名正言顺。咱们再人他为义子,这样不是更加牢靠了么?凌儿认您为义父后,只要您和凌儿愿意,现在怎么称呼以后还怎么称呼,二爷觉得如何?” 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姜二爷眉头舒展,点头道,“有道理。” 见儿媳三言两语就哄住了儿子,姜老夫人心里正不是滋味时,便见儿媳转身很是恭敬地向自己讨教,“母亲您看二爷认义子时,咱们该下帖请哪些客人过来观礼?” 看吧,说到正事上,你还得听我的。姜老夫人眉头舒展,吩咐道,“咱们这边依旧是交好的那几家,至于其他宾客,待与凌儿的外祖父商量后再定不迟。” “您说得对,江老将军是凌儿的外祖父,这件事确实应该先跟他商量,还是您想得周到。”雅正应下。 那是自然,姜老夫人的嘴角微微翘起,很是得意。 前院书房内,姜留与哥哥一起趴在窗边看日落。看着日头一点点落进西边的院墙里,姜留转头看向哥哥。哥哥垂着眼睛,落日余晖下,他那修长微翘的睫毛在他的小脸上投下两片阴影,若仔细看,还能发现哥哥的眼皮还有些红肿,姜留越看越心疼。 姜凌转头看妹妹,发现夕阳落进了她的眼里,看着好温暖,想抱一抱她的念头在心底泛滥,可妹妹已经长大不让抱了,姜凌失落地低下头。 姜留看到哥哥更伤心了,便想着法子安慰他,“哥晚上想吃什么,留儿做给你吃。” 姜凌拉住妹妹的小手,看她手指上被绣花针扎出来的小红点点还没好,便道,“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她们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 “好。”姜留应了后,发现哥哥拉着她的小手不放开,便也由着他。爹爹和哥哥心情不好就喜欢捏小手的习惯,她已经习惯了。 姜留不觉得有什么,站在门口的赵奶娘却看着有些扎眼。之前她一直以为凌少爷是姑娘的亲哥,兄妹感情好亲热些倒也无妨,可现在知道凌少爷不是二爷亲生的,他再跟姑娘这么亲密无间,便让赵奶娘觉得不妥了。 可这不是她能插嘴的,赵奶娘低头,夫人应也能察觉到,由夫人提醒姑娘正合适。 姜凌捏了会儿妹妹的小手,很是失落地道,“很快,会有很多人跟妹妹说我不是你亲哥,让你离我远远的。” 赵奶娘…… 姜留义正言辞道,“哥别理他们!” “妹妹也不要听他们的。” “好。” 赵奶娘……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0章 姜凌在意的事 兄妹俩回到西院用罢晚饭后,一家五口同去书房读书。全家最不喜欢读书的姜二爷斜靠在美人靠上,抱着从大观书肆淘回来的《群侠传》看了一会儿便没了兴致,想找人说会儿话,于是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妻子在研究琴谱,眉头事儿舒展时而紧蹙,十指在书面上轻轻拨动,似是在摸琴弦;大闺女坐得笔直,一页页地默读、默诵着什么;儿子单手卷书,神情严肃而专注;小闺女坐在他哥身边,胖胖的小手握着毛笔正在描红,每写一个字,还跟字帖上的对照一番,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再写下一个。 好像……大家都乐在其中,就他觉得无趣。姜二爷鼓了鼓腮帮子,坐不住了。雅正夫人察觉到丈夫那边有动静,抬头见他把书扔到了一边,便想着请他去滴翠堂,听自己新学的古曲。可还没等她说话,姜二爷便开口解释为什么自己东瞧西望不读书,“这间屋子太小了,咱们需要一间更大的书房。” 他一开口,三小只也抬头看过来。姜留四下望望,这间书房乃是西院正房西侧的耳房,地方不算小,可现在摆着四张书——她和哥哥一张、姐姐一张、父母各一张,的确显得拥挤了些。西院地方不小,但房间并不多。正房东边两间父母住着,西边两间放着娘亲的东西,东耳房乃是父母梳洗的房间。东厢房里放着雅正夫人的嫁妆,西厢房住着母亲的两个陪嫁丫鬟和厨娘,如此已是满满当当了,哪还有更大的房间。 除非,再盖!姜留忽闪着眼睛,正想提出建议把烧毁后种满桃花的跨院再建起来,却听姐姐道,“父亲,母亲,女儿想将我娘的一应物品搬到我和妹妹院里去。我和妹妹那边宽敞,我娘的很多东西,女儿和妹妹现在也能用了。” 姜留没想到姐姐忽然会提起这个,不过这却不妨碍她和姐姐心有灵犀,姜留立刻明白了姐姐的想法,开口帮腔,“女儿想用我娘那张漂亮的梳妆台,还有我娘屋里吃茶的蝶几。” 蝶几,形象一点来比喻便是长了腿的七巧板做成的宴几。母亲房里的蝶几时用6张形状不同的小桌子组成,可以根据吃饭人数的不同,把桌子拼成三角形、四方形、六边形或蝶形,实用而美观,姜留哈这套组合饭桌许久了。 西屋里都是王氏用的东西,雅正不方便开口,便看着姜二爷。姜二爷见两个闺女诚心想要,便道,“你们娘亲的东西,全是留给你们两个的,想用的你们就搬过去,不想用的就还在西屋里放着。” “多谢父亲。”姜慕燕起身,正正经经地给父亲行礼。 她这样郑重,搞得姜二爷有些无所适从,便站起身道,“今日不早了,我今日去前院跟凌儿睡,夫人早些歇着,燕儿和留儿也早些睡。” 啊?众人都有些意外。姜凌连忙道,“父亲,儿……” “你今天受了惊吓,晚上许会梦魇或起高热,为父不守着你不放心,走吧。”说吧,姜二爷提溜起儿子走了。 雅正带着女儿们送他们父子出院门后,便笑着对姜慕燕道,“今日早些睡,明日咱们一起收拾。” “是,母亲也早些睡。”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回到跨院房中,落落寡欢地坐在灯下出神。这一幕让刚刚进屋的姜留想到了灯下神伤的林黛玉,她觉得心中不安,脚步一闪跑进里屋抱住姐姐。 “啊——”端着洗脚盆进屋的芹白只见一道黑影“嗖”地从自己面前划过,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芹青和听琴一左一右扶住洗脚盆,免了一场水患。 芹白觉得自己这样很是丢人,小声解释道,“姑娘太快了,我一时没注意就……” 赵奶娘沉着脸训道,“姑娘快不是一两日了,你怎还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再这样不长心,你以后不必进屋伺候了。” “芹白知错。”芹白低头认错。 提着热水进来的书英连忙打圆场,“咱们快些准备吧,姑娘们等着泡脚睡觉呢。” 里屋内的姜留没在意外边的动静,她抱着姐姐瘦瘦的小腰,抬头笑道,“姐?” 姜慕燕很是习惯地抬手帮妹妹正了正头上的珠花,带着笑道,“怎又冒冒失失的,快换衣裳,咱们睡吧。” “好。” 待小姐妹两个躺在床上后,姜慕燕不待妹妹询问,便抱着她轻声道,“我觉得娘亲的嫁妆孤零零地待在那里,太可怜了……” 娘亲在世时,她住西边父亲住东边,各不打扰。现在父亲和母亲住东边,母亲的家什用品孤零零地摆在西屋里,姜慕燕每次过去都觉得不是滋味,“母亲很快会怀孕,待孩子生下来,祖母一定会让人把西边的屋子腾出来的。与其走到那一步,还不如咱们先把娘亲的东西搬过来,这样还能给娘亲多留些体面。咱俩如今住在一处,我那间屋子收拾收拾,应能放下娘亲的东西。” 听姐姐的意思是将娘亲的东西搬过来,原封不动地摆在她的房间里,姜留不同意这样做,“姐姐,咱们把你的和我的房间重新规整,这间当卧室,你那间用来放衣物,外间摆放茶几、书桌和博古架,娘亲留给咱们的东西,咱们该好好用着,这样娘亲才会开心。” 是这样吗?姜慕燕双目含泪,望着床幔轻声道,“那咱们明日好好丈量一番,看怎么摆才好。摆好之后,南湘和语婉她们过来玩,咱们就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招待她们了。” “嗯!”姜留欢喜应了,与姐姐欢快商量着家具的摆置。 外院书房的厢房内,姜二爷躺在儿子的床上,与他商量认义子的事,“本来爹想认你做养子的,但认你做养子后,一定会有人说我是沽名钓誉,想沾任家的光。所以认义子更妥当。义子也是子,有了这样的关系,蒋锦宗想把你带走时,爹就能名正言顺的反对了。你觉得呢?” 这是祖母的主意,还是母亲的?以父亲的性子,没人提醒他,他肯定想不到这个。义子还是养子姜凌不在乎,他只在乎一件事,“认了义子后,儿还能跟妹妹一起读书、一起玩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1章 蒋锦宗登门 在大周,非血缘关系的父子,可分为三种:继子、养子和义子。继子等同于亲生儿子,要改随父姓、进宗庙;养子,顾名思义便是有养育之恩,情同父子,姓氏可改可不改;义子就跟师徒差不多,相比较起来是三种非血缘父子关系中最疏远的一个。 姜凌被父亲带入姜家,名义上冠以父姓,他内心里一直以为自己是养子,现在父亲却要认他做义子,说心里话,姜凌还是有些失落的。成为义子后,他还能跟妹妹在一起吗? 姜二爷抬头拍了给了儿子一巴掌,“你是爹的儿子,留儿是你妹妹,你姐好静跟留儿玩不到一出去,你不带着她玩,谁带着她玩?” 姜凌听了,满眼尽是快活。 还不等他回话,姜二爷便将胳膊枕在头下,翘起二郎腿吩咐道,“你是西院的长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弟弟妹妹,爹得忙着衙门里的事,他们都得靠你带着。” “是。”姜凌想到自己和妹妹身后跟着很多弟弟妹妹的情形,也觉得很美好。 “咱们明日下帖请你外祖父过来商量认义子的事,过几天再摆酒。到时候,蒋锦宗肯定要来吃席,你忍着些。在没揭开真相前,他是你祖母的好友,是你的祖辈。” “是。”姜凌应下,“父亲放心,这些儿都明白。” “西城衙门里缺好马,出门办事不方便,你从他手里要二十匹好马过来。”姜二爷吩咐道。 姜凌皱起小眉头,“父亲,西城衙门用不到马匹吧?” “爹说用得到就用得到,只要你开口,蒋锦宗一定给好马,不要白不要。” 姜凌提醒道,“父亲,好马得好料喂养,专人伺候,要花费不少银钱。” “西城衙门不缺钱也不缺能人,就缺马。”衙门养了好马后,他带着兄弟们骑马巡街、迎接使臣时,那排面谁都比不了,姜二爷越想越开心,二郎腿晃悠得更勤快了。 姜凌望着父亲晃悠的脚丫子,提醒道,“父亲,若儿向蒋锦宗要来马匹,他必定宣扬得满城皆知。若到时父亲将马拉去衙门当官马用,康安百姓看在眼里,会不会说闲话?”您不是怕被人说沽名钓誉,沾任家的光么? 姜二爷的脚丫子不晃了,“好像是……不过他那些马就这么放走,太可惜了。” 姜凌盯着父亲耷拉着的脚丫子,建议道,“不如等蒋锦宗来了,儿不明着提要马,只委婉提几句父亲衙门里缺马用,他若知趣,肯定会送的,这样父亲用起来就名正言顺了。” “父亲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方才是你没听明白,笨!”姜二爷继续晃悠脚丫子。 姜凌拉起被子转身,不想理他了。 “睡吧。”姜二爷打个哈欠,美滋滋闭上眼睛。 父子俩的主意打得挺好,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第二天一早,姜二爷去衙门后不久,王家便派车来接姜慕燕和姜留,说是王家老夫人想外孙女了,雅正夫人带孩子们去见婆婆,请婆婆示下。 姜老夫人叮嘱姜慕燕,“凌儿的事牵扯甚多,你也是昨日才知道他的身世,其他的都不知道,可明白?” “是。”姜慕燕轻声应了。 姜老夫人又把目光落在六丫头身上,见这丫头两只眼睛都闪着亮光,等着自己叮嘱她些话,这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姜老夫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跟你姐姐去玩吧。” 嗯?姜留眨眨眼睛,就这样吗? 姜老夫人笑了,又补充道,“少跟你大舅母斗嘴,早点回来。” “是,留儿和姐姐给祖母带东市老巷子里的椰子小甑糕回来当午饭,母亲爱吃的燋酸豏也会买回来。”姜留应下,只要大舅母不招惹她,她才懒得跟大舅母斗嘴。 见孙女出门还惦记着给自己买吃食,姜老夫人很开心,“不必急着回来,后晌回来也不迟。” “是。”姜慕燕应了,带着妹妹出了房门。姜老夫人转身看着身边的二儿媳妇,笑道,“爱吃酸的好。” 酸儿辣女,多吃酸的才容易生儿子,姜老夫人心里暗数着日子,儿媳进门已经半个多月,兴许现在已经怀上了,她立刻道,“老站着作甚,咱们家里没这些规矩,快坐吧。” “是。”雅正坐婆婆身边的小凳子上,心里压力有些大。 后晌,姜留两姐妹还没回来,姜家便来了“贵客”——蒋锦宗携重礼前来拜访。姜老夫人皱了皱眉,武将礼糙,登门拜访居然不先送拜帖,突然就到了,还挑儿子们都在衙门的时候。姜老夫人站起身,对二儿媳道,“派人给枫儿送信,你随我去前院会客厅,咱们随机应变。” “是。”雅正托扶着婆婆的胳膊,随她一起走向前院会客厅。 东院的陈氏听到蒋大将军来了,立刻站起来,“我听说他跟凌儿的祖父是故交,他一定是带着重礼来道谢的,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陈氏欢喜地转了两圈,却听婆子道,“夫人,老夫人让二夫人陪她去外院见蒋大将军。” 陈氏一听,连就拉了下来,气呼呼地坐在凳子上不动了。 西外院里抱着儿子的闫氏也听说了后,想到大嫂此时此刻的心情,她就忍不住想笑,吩咐道,“去把锦儿叫回来,别让她乱跑冲撞了贵客。” 前院会客厅里,蒋锦宗命人抬进一担又一担的礼品,眼含热泪道,“锦宗初到康安,从昨日忙到这个时辰才得工夫,便立刻过来向嫂夫人道谢。多谢嫂夫人收留凌生,为任家保住了唯一的血脉。锦宗寻了这孩子好些年……” “将军客气了。”姜老夫人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在冷笑。姜凌是任家的后生,要谢姜家也该是江家来谢,可轮不到你蒋锦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你找不找凌儿是因为凌儿躲着你,若真如你所言,任家与蒋家世代交好,人家为什么躲着你?! 蒋锦宗这虚伪厚脸皮的做派,与孟回舟有一拼,着实让姜老夫人不喜。 蒋锦宗说着说着,便道,“嫂夫人,凌儿快散学了吧?” “算着时辰也该快了。”姜老夫人道。 凌儿确实快回来了,不只凌儿,燕儿和留儿也快回来了。雅正不想让两个女儿见到此人,正要转头吩咐身边的齐嫂几句,却听管事道,“老夫人,几位少爷和三姑娘、六姑娘回来了。” 蒋锦宗面含微笑,道,“嫂夫人,锦宗可否见见孩子们?”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2章 心机 姜老夫人心里明白,管事进来这样说,定是孩子们担心她在此独木难支。再说蒋锦宗既然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不让孩子们进来。于是,姜老夫人便让管事请孩子们进来,她则与蒋锦宗客气道,“孩子们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让将军见笑了。” “嫂夫人过谦了,昨日贵府的二郎曾在锦宗面前维护凌生,他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量和气魄,想必姜家其他孩子也差不了,嫂夫人真是好福气。”蒋锦宗笑道。 老人家最喜欢的就是儿孙被人称赞,雅正见婆婆果然露出真心的笑容,便抬起目光向外看去。来这里见蒋锦宗,定是凌儿的主意,但他为何要带燕儿和留儿来?雅正脑中闪过数个念头,想着该怎样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状况。 很快,姜二郎便带着三个弟弟走了进来。发现燕儿和留儿没有跟过来,雅正紧绷的神经微松,嘴角露出笑意。 四个孩子一字排开,给祖母行礼。姜老夫人含笑道,“这位是蒋将军,他与凌儿的祖父同在左武卫领兵,还不过去见礼?” “是。”几个孩子转身给蒋锦宗行礼。 蒋锦宗看着这些孩子们哈哈大笑,“二郎昨日老夫见过了,让老夫猜猜,这是三郎、四郎吧?” 三郎虽然混不吝的,但该懂的工具都懂,他躬身行礼,“三郎姜思宇见过将军。” “四郎姜思玉见过将军。”小四郎也跟着行礼。 “好,好。”蒋锦宗拍过每个人的肩膀,最后将手落在姜凌肩膀上,温和道,“凌儿今日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姜凌没有闪开,躬身行礼道,“昨日路上突然与将军相遇,凌儿有些失态,还请将军勿怪。” “当然不会,看到你,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蒋锦宗亲热地拉着他,吩咐道,“来人,将箱子打开。” 立刻有人上前将方才抬进来的箱子打开,里边竹蜻蜓、兔爷、竹箭、陀螺、空竹等应有尽有,都是男娃儿喜欢的玩具,姜三郎和小四郎看得眼睛都放光了。 蒋锦宗惭愧道,“嫂夫人勿怪,锦宗一路从肃州骑马赶来,身无长物,这些都是这两日让人去坊市上买的,因不知道孩子们们喜欢什么,索性多买了些,让他们挑着玩。” 姜老夫人含笑谢过,便听他又道,“那一箱子是给府里的姑娘们玩的,嫂夫人也别嫌弃。这几年多亏了府里的孩子们陪着凌儿,才没让他孤孤单单的。” 想到姜凌没到姜家之前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再对比姜凌来了之后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姜三郎悲从中来,很想大哭一场。 又与姜老夫人客气几句,蒋锦宗道,“嫂夫人,我想与凌儿单独说几句话,您看?” 姜老夫人见姜凌向她微微点头,便应道,“也好。让凌儿陪将军坐坐,老身命人准备晚膳。” 蒋锦宗略拱手,“有劳嫂夫人。” 带着孩子们出了会客厅后,姜老夫人命他们回书房做功课,她则带着儿媳回到后院,问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雅正道,“他会说话,善套近乎,虽居于高位却摆出一副下位者的姿态,很容易博人好感。不过,他目光隐晦神情复杂,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姜老夫人点头,她也是这个感觉。 雅正继续道,“进府后他说了许多场面话,但听得出来,他对咱们府里的人和事了若指掌,显然是派人调查过咱们。他带着礼品挑了大哥和夫君不在、凌儿即将回府的时辰登门,说明他今日想见的是您和凌儿,若他只想见凌儿,就不会登门而是在路上与凌儿‘偶遇’。他见凌儿,应是想劝说或威吓凌儿;至于他为何要见您,儿媳还猜不出来。” 听了儿媳的话,姜老夫人也开始分析蒋锦宗为何要见自己。她还没想明白,便听儿媳又道,“还有一点。” 怎不说下去了?姜老夫人抬头看儿媳,见她正朝着自己笑。 雅正笑着与婆婆道,“看年岁和样貌,他比您要大十几岁,却口口声声喊您‘嫂夫人’,儿媳听着就忍不住想笑。” 姜老夫人笑着拍了儿媳的胳膊一下,“你啊!” 前院客厅里,蒋锦宗坐在桌边,貌似温和地看着姜凌,不过姜凌抬起头看他时,蒋锦宗却下意识地挪开了视线,看着姜凌雪白的衣领,抬手给姜凌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温和道,“这些年老夫一直在找你,你一点风声也不知道么,为何不给老夫去一封书信?” 姜凌摇头,“凌儿不知。” “裘净没跟你提过?”蒋锦宗不信。 姜凌再摇头。 看着姜凌毫不躲闪的眼睛,蒋锦宗想着裘净不跟姜凌提这些,或许是为了让姜凌安心呆在康安城中读书习武,待他长大后再图谋大事,便又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学会文武艺,带兵杀入契丹,为国定边,为父母报仇。”姜凌答得异常干脆。 杀入契丹?蒋锦宗很是欣慰地拍了拍姜凌的肩膀,“好孩子,有志气,不愧是任家子孙。老夫将你父母的尸身收敛后,葬入了任家祖坟,这些年一直派人洒扫任家坟茔,今年中元节,你可想与老夫回去祭拜你的祖父和父母?他们也好些年没见过你了。” 姜凌眼里闪着泪光,“将军……” 蒋锦宗打断他,温和道,“老夫与与你祖父同营三十载,数次出生入死,乃是过命的好兄弟……” “蒋爷爷。”还不待蒋锦宗说完,姜凌便改了口,继续道,“裘叔说,当年契丹人能那么容易杀入边长中,应是边城出了通敌的细作,此人不除,凌儿回去后虽是会陷入危机之中。” “那通敌的叛徒三年前便被爷爷揪了出来,就地正法了,裘净没跟你说么?”蒋锦宗问道。 蒋锦宗装出一副不理解的表情,然后安慰姜凌道,“他没说……也是为了你好。你年纪还小,是不该知道这些……不回去也好,你安心在康安读书习武,长大了再回去,爷爷教你带兵打仗,待你上场杀敌。” 他要离间自己与裘叔?姜凌面上立刻装出不服气的模样,强调道,“凌儿今年已经十一岁,不小了。” 蒋锦宗哈哈大笑,“的确不小了,你伯父和你父亲从八岁开始,便跟着将士们一同在校场操练了。你伯父十三岁上场杀敌时,旁人只看到他年纪小,却不晓得他已是入应五年的‘老兵’了……” 姜凌眼睛闪着亮光听蒋锦宗说完,握着拳头道,“凌儿也要向伯父和父亲那样去校场操练。” 这正中蒋锦宗下怀,“好!爷爷带你去。” “多谢蒋爷爷。”姜凌开心应下,“凌儿可以骑马去么?” “当然可以。”蒋锦宗慈祥地笑着。 姜留更开心了,“待父亲回来后,凌儿去跟父亲商量一下。” 蒋锦宗诧异道,“姜大人不让你出城?” “不是。”姜凌解释道,“西城兵马司缺马匹,父亲把我的马牵去给衙差们用,我得等衙差不用马时,才有马骑。” ------题外话------ 前几日有书友说,可以整理一下大周十卫将军的姓名,好让各位书友便于对应。今日得空,便整理了一下(下列有人大部分已经出场,还有未出场的,为了明了,一块列了出来) 景和帝身边的千牛卫左千牛卫孔风阁,旗下有袁新春、郭静平等人,右千牛卫叶清峰,麾下有宋春平、谭锦华等人。千牛卫只有六百人,虽分左右,但只算一卫。 守卫皇宫的监门卫大将军单贤新,副将有秦天野的儿子秦克玓。 左羽林卫大将军白旸,麾下有康光尞。 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麾下有柴易安、郎超、万胜等。 左骁卫大将军黄隶,黄隶被召回京后,并未剥夺大将军衔,但左骁卫的兵务现在是戚昌盛负责。 右骁卫大将军康光举,麾下有陆志方、钟雷等。 左威卫大将军王章山,麾下有江勤良、江灏达、马海明等。 右威卫大将军赵继明,麾下有郑树恩。平西侯邓继良原为右威卫统帅。 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麾下有宋颗、孙承庚等。 右武卫大将军周虎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3章 夺树 急于把姜凌带去左武卫众将士面前的蒋锦宗,眉眼一沉,问道,“姜大人竟把你的马牵去衙门?” 姜凌连忙解释道,“蒋爷爷莫误会,是凌儿见父亲为衙内的差官传递消息慢发愁,才主动提出让衙差骑我的马送信的。” 还不等蒋锦宗追问为何都城康安的衙门会缺马,姜凌就主动解释道,“京兆五城只有北城衙门配了马匹,是考虑余下四城百姓众多,配马匹来回送信可能会伤及百姓,一旦失火,若无马匹来回传送消息、汲水灭火的器具,伤亡也会很惨重。所以我父亲才会自备马匹,有备无患。” 姜凌刚说完,姜二爷便从衙门回来了,进入会客厅后抱拳,“下官来迟,劳将军久等了。” 蒋锦宗抬手虚扶,“是老夫冒昧前来,还请姜大人勿怪。大人将凌儿养得知书达理,贵府老夫人待他若嫡亲孙儿,凌儿留在姜家,老夫放心,回去后定将此事告知任大哥,请他也安心。” 姜枫起身,比蒋锦宗还真诚地道,“凌儿能得将军如此挂记,如果任老将军在天有灵能看到这一幕,定会万分欣慰。” 如果不是姜枫的眸子清澈见底又一脸真诚,蒋锦宗定会觉得他是在讥讽自己。莫非,裘净未将自己与任家渊源告知姜家?这就对了!如果裘净告知姜枫真相,姜枫这等见风使舵的小人,岂会让任凌生入姜府。 裘净果真是下了一手好棋,他亲手为任凌生扶起姜枫这株树,为的是让任凌生未成年前依靠姜枫遮风挡雨。现在这棵树蔚然成荫,不过谁能靠他遮风挡雨,还是未知之数。 打算接过棋子的蒋锦宗,亲热又不失分寸地客气道,“姜大人客气了,任家最应该感谢的是你。” 姜枫与蒋锦宗相视而笑,手挽手上座,亲热攀谈起来,姜凌温顺地站在父亲身后,认真听着。 得知儿子已经回来了,姜老夫人松了口气,轻轻靠在靠垫上,“前院的事不用咱们发愁了,去把三丫头和六丫头叫过来吧。” “是。”雅正应了,命人去西院请两位姑娘。 姜慕燕和姜凌进屋给祖母和母亲行礼后,简要讲了去外祖家的事,然后又将她们买的糕点奉上。姜老夫人微微点头,“你们跟着凌儿一块回府的?” “是。”姜慕燕解释道,“孙女和妹妹买完糕点,见到了二哥她们散学的时辰,便在状元街口等了片刻,然后随着二哥他们一块回来了。” 姜老夫人点头,问道,“去前院会客厅拜见蒋将军,是谁的主意?” 见祖母脸上一点笑模样也没有,姜留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过她没抢着开口,而是由姐姐讲事情的经过。姜慕燕回道,“孙女和妹妹的马车刚进府门,便听管事们说蒋将军来了。一位副将模样的人主动迎上前,说蒋将军带了几大箱的礼品,想见一见陪着凌弟一起长大的姜家兄弟姐妹,还说我们回来地正好,让管事速速进去通报。孙女听说祖母和母亲在厅内,便以为是您让孙女随着二哥进去。” 姜老夫人微微皱起眉头,又问道,“那后来为何没进去?” “是六妹问齐嫂,得知二姐和五妹不在厅中,祖母也未派人去后院。凌弟便说家中姐妹共有四人,该一同进去才合规矩,他让孙女和六妹进来叫二姐和五妹,他随着二哥先进去了。”姜慕燕继续道,“孙女和六妹回到后院后,留儿说我们该等着祖母派人传唤,所以我们一直在院内候着。” 听完前因后果,姜老夫人认真叮嘱孙女们,“你们做得很好,以后也要这样。府中前院来客,若非得祖母或你们母亲身边的人过去请,你们都不要过去。” “是。”姜慕燕和姜留应下。 待两个孩子出去后,姜老夫人的脸沉了下来。雅正垂手在旁边站着,眸子里也带了些许沉重,蒋锦宗为何要见燕儿和留儿? 姜老夫人停了片刻,才道,“府里该再添几个机灵的管事,在自己府中却被外人耍得团团转这种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 雅正轻轻并未接话,她是刚进门的新妇,不该也不想插手府中的人事。 姜老夫人抬头看了儿媳一眼,吩咐道,“去把姜明叫进来。” “是。”景秀出去传话后,雅正便借着去厨房催饭,退了出去。 姜老夫人见她走了,抬头按了按额角,若大儿媳有二儿媳一半的本事,她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雅正刚出北院,与要进院的大嫂碰着了。还不待大嫂说什么,雅正便解释道,“方才母亲叫我过来问康安各府的姑娘品性如何,赶巧府里就来了贵客……” 方才还为蒋大将军这么大的官来了,婆婆却让二弟妹陪着而不爽的陈氏,一听二弟妹的话,立刻顾不得这个了,拉住她的手道,“对啊,我怎就忘了你以前常在各府走动了呢!弟妹快跟我说说,哪家的姑娘最好?” 雅正笑道,“大嫂,人各有长短,这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的。” 对,对!陈氏急吼吼地道,“弟妹先去忙,我进去跟母亲说几句话就出来找你。” 目送大嫂进去后,雅正回到西院见留儿正在安慰低着头的姐姐,忍不住笑了,留儿虽然比燕儿小三岁,但雅正却总觉得她才是姐姐。 见到母亲回来了,姜慕燕站起身,低头道,“母亲,女儿给您丢脸了。” 雅正夫人先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才拍了拍留儿的小肩膀,“留儿代我去大厨房催一催,前院的饭务必仔细,容不得一丝马虎。你想吃什么也告诉咱们院里的小厨房,让她们准备着。” “好。”姜留拎起自己买的一包小鱼干出了房门,赶往大厨房。厨房柴房里的大猫刚生了一窝小猫,个个可爱得不得了,她一天恨不得去看上十回。姐姐这里,还是交给母亲开解为好,母亲比自己会说,她的话,姐姐更容易相信。 姜留把话带给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后,便提着小鱼干去南边的柴房,发现姜三郎也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4章 求娶 正蹲着看小奶猫的姜三郎见胖六来了,眼睛一下就瞪了起来,站起身挡住小猫恐吓道,“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姜凌在咱们府里呆不了几天了,如果你敢动这窝猫,等姜凌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姜留挑挑眉,“谁跟你说我哥呆不了几天了?” “他又不是二叔的亲儿子,凭什么在咱们府里住着?”姜三郎理直气壮道。 姜留哦了一声,转头问书秋,“三少爷的话记下了?” “记下了。”书秋响亮应道。 “好,等大伯回来,咱们去跟大伯……” “别啊,别啊!”三郎一听胖六要去告状,气势一下就矮了,给她让出半个位子,“不就是看猫嘛,给你看还不行嘛,快来快来,你看这只小白猫,头顶上的黑毛长得多正。” “这叫将军挂印。”姜留挪过去,蹲在竹筐边上往里看,黑白花的大猫懒洋洋地侧躺着,四只小奶猫并排睡着,只看了一眼,姜留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这些小家伙萌化了,世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的小东西呢,“大花,我给你买了小鱼干。” 姜留一抬手,芹青立刻将鱼干放在姑娘手上。姜留打开包裹,大花立刻闻到了鱼干香味儿,眯成一条线的瞳孔立刻放大,张嘴道,“喵~” 姜留把一条小鱼干递过去,大花立刻起身叼住,随后用抓一按,开吃。它起来后,四只小猫也动了动,各自招到最舒服的姿势,四仰八叉地继续睡。姜家看得眼里都要冒星星了,忍不住抬手去戳它们的小脑袋。 谁知她的手还没碰到猫,就被姜三郎挡住了。姜三郎气呼呼道,“不许抓,小猫沾了你的气味儿,大花就不要它了。” 姜留才不信呢,不过她还是把手缩了回来,“你也不许摸。” “咱俩谁摸谁是狗。”姜三郎指着头顶上有块黑毛的小猫和旁边一只小三花道,“这两只是我的,长大了你也不能碰,碰一下你就是狗。” 这熊孩子!姜留瞪了他一眼,“剩下两只是我的,碰一下你也是狗!”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姜三郎伸出一只手,瞪着姜留跟他击掌。 姜留偏不,她又喂了大花几条小鱼干,拍拍手站起来,“走了!” 姜三郎气得鼓起腮帮子,“你给我把小鱼干留下!” “我还得去喂针线房的小三花,想要鱼干你自己买去。”姜留提着小鱼干,溜溜达达地出了柴房,赶往针线房。康安各户人家不一定养狗,但一定养猫,因为养只有本事的猫,家里的粮食、衣柜、衣裳等就不会被老鼠祸害了。姜家院子深,养着好几只猫,每一只都油光水滑的,这既有耗子的功劳,也有姜留的功劳。 针线房的绣娘开玩笑说,“若六姑娘再这么喂下去,猫儿们怕是连老鼠都不会抓了。” 喂完小三花出来,姜留提着小鱼干正要去找下一只猫儿时,就见哥哥回来了。她连忙走过去问道,“哥,是过来催饭么?我已经催过了。” 姜凌摇头,“父亲让我回来做功课。” 做功课只是借口罢了,爹爹应是不想让哥哥在蒋锦宗面前多停留,姜留笑眯眯地举起小鱼干,“哥,咱们去花园里喂猫吧?” 姜凌接过鱼干,牵着妹妹往花园走。见哥哥低着头不说话,姜留示意书秋她们不要跟太近,低声问道,“哥在想什么?” 姜凌低声道,“我在想,蒋锦宗为什么要支开我,他要跟父亲谈什么。” “等他走后问爹爹就知道了。”到了花匠育苗的苗圃处,姜留唤了两声,一只半大的黄猫从花盆箭钻出来,蹭了蹭姜留的腿。姜留抬手挠了挠它的脖子,把小鱼干递过去。猫儿见姜凌走了过来,立刻叼起小鱼干跑了。 姜留…… 姜凌不理会胆小如鼠的猫儿,他随手折下枝头最漂亮的茶花,别在妹妹耳边。 这可是母亲送给祖母的,据说叫紫袍,是很珍贵的品种,祖母养了快一年才开了这一树花……姜留的小嘴儿张了张,见哥哥一脸心事的模样又闭上了。 见猫儿不再出来讨鱼吃,姜凌把妹妹送到西院门外,“进去吧,用完饭早些歇着。” “哥不一块吃饭么?”顶着花的姜留问。 姜凌摇头,“我去前院,与父亲一起用饭。” 听父亲与蒋锦宗言语交锋,姜凌开了眼界,想学父亲与人周旋的本事。 姜留在院里发现伯母正与母亲聊得火热,便拿着茶花回跨院去看姐姐,发现她正捧着书认真读。 妹妹进来后,姜慕燕放下书,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茶花上,“这不是祖母的紫袍么?” “嗯。”姜留把花放在姐姐手中,“哥哥摘给我的,好看不?” 姜慕燕点头。紫袍不只好看,寓意还好,因为朝中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能着紫色官服。所以很多官员人家栽种紫袍,意为步步高升。如果姜家有人着紫袍,她就不会因为蒋锦宗的正二品将军官衔而心慌意乱,犯下方才的错误了。 姜慕燕咬咬唇,将茶花别在妹妹耳边,祝福道,“妹妹聪明,有主见,将来定要嫁个有本事的夫君,着紫袍。” 姜留把花摘下来,插在姐姐的偏髻上,“姐姐博学多才,心善手巧,将来也要嫁个有本事的夫君,着紫袍。” 姐妹俩相视一笑,姜慕燕低声道,“伯母过来向母亲打听康安各家待嫁姑娘的脾性,想给大郎哥说亲呢。” 姜留眼睛睁得大大的,“伯母打听哪家了?” “……”姜慕燕停了停,还是道,“相翼侯府大姑娘。” 相翼侯府的大姑娘……姜留抬眸子想了想,那不就就是相翼侯世子白旸的长女白凤平?!这……姜留半晌才道,“白家怕是看不上大郎哥。” 姜慕燕点头,“伯父是五品的礼部郎中,白旸是相翼侯世子、正二品的左羽林卫大将军,委实差太多了。白凤平这样的媳妇,咱们家接不住。” 连她都明白的道理,伯母怎就想不明白呢。姜慕燕摇摇头。 送走蒋锦宗后,姜二爷回西院时,看起来气呼呼的。雅正端上醒酒汤,轻声道,“二爷头可疼,妾身帮你揉揉吧?” 姜二爷摇头,带雅正回到卧房,低声道,“蒋锦宗想为他儿子求娶咱们家燕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5章 远嫁 雅正吃惊地望着姜二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待姜二爷轻轻点头后,她才问道,“他真这样讲了?” 姜二爷轻声道,“他虽没径直说出口,但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他已打听到燕儿十二岁尚未婚配,还是他的幼子也到了说亲的年纪。我没接他的话茬,含糊了过去。” 蒋锦宗看年纪该是六旬上下,他的幼子还未定亲,定不是发妻所生,莫不是庶出吧?雅正皱起眉头,“二爷,他此举意欲何为?” 姜二爷哼了一声,“这老匹夫进宫后定向万岁提起要带走凌儿,万岁不准,他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若是咱们同意了这门亲事,咱们与蒋家亲还是与凌儿亲?离间计!” 雅正犹豫片刻,低声问道,“二爷,蒋锦宗为何一定要带走凌儿,而不是……直接斩草除根?” “我听裘叔说,任老将军在左武卫将士中颇有威望,任家被灭门之事,左武卫中流传着些对蒋锦宗不利的风声。蒋锦宗想利用凌儿,让众将归心。”姜二爷没有瞒着,径直告诉了雅正,“一旦凌儿没了用处,他必定不会让凌儿留在世上!” 雅正明白了,她认真问道,“二爷想让妾身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姜二爷呆了,“你怎知道我有事让你办?” 这不是明摆着么?雅正笑道,“妾身猜的。” 姜二爷叹了口气,“蒋锦宗既抱了这样的心思,定不会死心。燕儿绝不会嫁去蒋家,我是怕蒋家打筝儿的主意,大嫂那边,你多叮嘱她几句,免得她着了蒋家的道。” 蒋锦宗乃是正二品的将军,统领几万兵马。如果姜慕筝能嫁去蒋家,姜大郎也能跟着涨身份,再说亲时,就能够到更高门户的姑娘。雅正低声问道,“大嫂可知任家与蒋家的恩怨?” 姜二爷摇头,“大哥应不会跟她讲。” 雅正又问,“那大哥的意思是?” “蒋锦宗提的是燕儿,且大哥当时不在场,我不好与大哥提起。” 雅正明白了,“二爷放心,燕儿他们动不了,筝儿他们也动不了。” 姜二爷听了,立刻如释重负,“那就有劳夫人了。” 雅正的脸红了,低声与姜二爷道,“母亲那边,妾身不好开口,怕是要您亲自去与母亲讲。” 在婆婆心里,孙儿可比孙女重要多了。雅正明姜慕燕的继母,不好主动出门去提继女的亲事。 “好,母亲那边好说。”姜二爷转了转肩膀,“我去看看凌儿。” 这么晚,二爷又要去前院书房?雅正送二爷出门,小声问道,“二爷今晚要宿在前院书房么?” 姜二爷道,“我有事要与凌儿商量,若是晚了就不回来了。” “是。”雅正目送二爷出了院门,才回到房中,对着灯出神。 姜二爷到了前院,看到伏案苦读的儿子,有些心疼,“为父不是跟你说过,晚上要早些睡,不要熬坏了眼睛么?熬坏了眼睛你就没办法射箭了。你伯父就是因为读书读太多,离得远了就看不清箭靶子了。” 姜凌站起身,“儿谨记父亲教诲。父亲,蒋锦宗后来跟您说了什么?” 姜二爷懒洋洋地躺在儿子的床上,“他许给为父十匹好马。” “恭喜父亲喜得良驹。”姜凌又问,“还有呢?” 姜二爷斜了儿子一眼,“你想到了什么?” “蒋锦宗突然前来,还点名要见府里的姑娘。儿估摸着,他是要打留儿的主意。”姜凌皱起小眉头,握着小拳头怒道,“谁都知道留儿是您最疼爱的女儿,若是他让他的孙子娶了留儿,父亲就自然而然地向着蒋家了。父亲不要中了他的计。上梁不正下梁歪,蒋家儿郎再风光,有蒋锦宗这样的长辈教导着,他们的心也一定是黑的,咱们决不能把留儿嫁去蒋家!” 这小子……还真让他猜了个差不离。姜二爷打了个哈欠,“蒋锦宗有意为他的幼子求娶你三姐。” 三姐?姜凌的拳头松了松,小眉头也松开了些,“三姐的脾性您最清楚,若是嫁入没有规矩的人家,她一定很难受。” “嫁进处处讲规矩的人家,她也过不痛快。”想到他那愁人的大闺女,姜二爷忽然有点同情他的大女婿,“行了,你姐和你妹的亲事不用你操心,你顾好你自己就成。蒋锦宗你也见了,不过是个口蜜腹剑、自以为是的老匹夫罢了。咱们与裘叔商量个稳妥的计策,绝对能把他玩得团团转……” “父亲不可轻敌,骄兵必败。”姜凌提醒道,“蒋锦宗是武将,一旦他恼羞成怒,就会下狠手。” 姜二爷又打了个哈欠,“爹知道。” 姜凌又道,“三姐择婿的事儿管不着,但妹妹择婿之事,儿绝不会袖手旁观。父亲若是给她挑不到合适的夫婿,便由儿给她选……” 姜二爷一下就坐了起来,瞪眼道,“留儿的婚事自有为父做主,你别跟着瞎搅和。” “是。”姜凌不跟父亲硬碰硬,而是劝道,“康安城的人都知道您现在受万岁器重,也知道您最疼留儿,已经有不少人家在打留儿的主意了。爹爹您可以好好挑,莫让这些别有用心的人把您糊弄了。” “这康安城内,只有爹糊弄别人的份!”姜二爷底气十足地道。 “那是自然。不过父亲,妹妹很容易哄的,万一她嫁出去后被夫家人欺负,又被哄着不跟您讲……”姜凌见他父亲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见好就收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姜二爷想着闺女被人欺负后还傻呵呵的样子,就想揍人。眼前没有别人可选,他便一把抓过儿子扔在床上,恶狠狠地道,“你自己睡,爹要回去看留儿!” 姜二爷回到西院,站在跨院门口,听到闺女正在房内没心没肺地笑,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回到自己房中后,姜二爷气呼呼地跟妻子道,“留儿不能嫁远了,得放在眼皮底下看着。” 丈夫回来了,雅正自是开心,可她有些摸不到头绪。出去的时候不是在说燕儿的亲事么,怎回来后就改成留儿了?她温顺地给丈夫更衣,“好,将留儿留在康安,不远嫁。” “最好是留在西城。”姜二爷脑袋里开始扒拉西城各府与留儿年纪差不多的儿郎,却一个也没看上…… 于是,姜二爷道,“最好是给她挑个上门女婿。” 雅正……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6章 十点水 姜凌的身世传开后,外公江勤良名正言顺地带着礼品到姜家致谢。礼品是在瀛州准备好带过来的,有送给姜老夫人的药材、送给姜大爷的珍贵古籍、送给姜二爷的奇珍古玩、送给姜家孩子们的漂亮的海货,让闫氏非常感动的是,江勤良还专门给她的丈夫姜槐准备了一箱礼品,里边装的是形状、颜色各异的石头。 姜槐谢过江勤良,又拍了拍姜凌的肩膀,感激地话在心里,没有说出口。远在瀛州的江家人能知道他好玩石头,定是姜凌写信讲的,这孩子虽然话不多,可心里记着他呢。 见礼之后,长辈们在前边说话,小家伙们在后边拆礼品。姜凌外祖父给他们准备的盒子有两种颜色:红色和绿色。红男绿女,小家伙们各自拿了一个,聚在一起拆开看,然后都“哇”了一声。 姜留的盒子里有个巴掌大的粉红珊瑚,还有粉红的珊瑚珠、漂亮的大海螺、各种颜色和不同形状的小贝壳黏成的孔雀……她一样样地拿出来看,喜欢得不得了。 “这是什么,虫子干吗?长得好奇怪啊。” 众人望向见姜三郎举着的一个两寸长的土黄色长尾巴小东西,都不认得。姜留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晒干的海马,不过她没吭声,而是等着姐姐解释。 姜慕燕见兄弟姐妹们都不认得,便道,“此物名作海马,你们看它的头长得与马很像。” 小四郎低头从自己的盒子里划拉,很快就翻出一只小海马,举着仔细看了看,感叹道,“三姐说得对,它的脑袋好像马啊。这个能吃吗?” 姜慕锦瞪了弟弟一眼,“就知道吃!吃的东西能跟玩的东西杂在一起放吗?” 小四郎吐了吐舌头,稀罕地翻看手中的海马。姜留翻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匣子里没有,再抬头发现二哥手里也拿着一只,想来这是瀛州姜家给男孩子们玩的,她也想要…… 刚这么一想,姜留面前就有了一只。姜留咧开小嘴笑了,“谢谢哥。” 姜凌把自己的盒子推到妹妹面前,意思是这一盒子都是她的。小四郎嫉妒了,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姐姐手里的盒子,姜慕锦把盒子抱紧,瞪眼道,“你想得美!” 小四郎冲她做了个鬼脸,继续摆弄小海马,“海马这么小,是给谁骑的呢,鲛人吗?” “蠢!鲛人也是鱼,一定有尾巴,哪用骑马!”姜三郎白了四弟一眼。 小四郎不服气,“那人还有腿呢,不也骑马吗?” 姜三郎道,“海马有腿吗?” “海里都是水,要腿干吗?”小四郎顶回去,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 大伙都习惯了,不再搭理这俩家伙。姜二郎问三妹,“三妹可知这海马做什么用?” 姜慕燕解释道,“我在药铺里见过这味药材,只是不知其药效。” 姜二郎点头,然后笑道,“会将药材放在盒子里的,应是凌弟的表弟或表哥。” 听二哥这么说,姜凌便解释道,“我舅舅家共有三子两女,三表弟熹辰今年九岁,听外公说他最是顽皮,这些小物件应是他自己喜欢,才放进来的。” “熹辰表弟真好。”姜三郎喜爱地摆弄着小海马,觉得自己跟他一定很聊得来,“凌哥,下次咱们写信,请他们来康安玩吧?” 姜凌点点头,请外祖家的人来康安玩,还要再等些日子。因为他还没在京中置办宅院,等他相中的那家搬走,他重修宅院后,就可以去信请他们来玩了。 想到相中的院子,姜凌的眼睛眯了眯,嘴角微微勾起。他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吓得三郎一激灵,不敢吭声了。 前院内,江勤良老将军说着说着,又忍不住老泪纵横,再次感谢姜家后,又说起外孙拜姜二爷为义父的事,他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的。说到请哪些宾客观礼,江勤良便道,“瀛州至康安有上千里,家里人一时半刻赶不过来。除了左威卫的统帅王将军,老夫明日会去拜见平西侯,请他过来观礼。” 虽不知凌儿的外祖父与平西侯之间有何渊源,但他既然开了这个口,就应能请到人。姜老夫人自然是高兴的,“平西侯那边,就有劳老将军了。府内必备好珍馐美酒,恭候侯爷大驾。” 江勤良炯炯有神的虎目含笑,“还有一事,勤良想向嫂夫人讨个主意。” 姜老夫人欠了欠身,“将军请讲。” “凌儿的大名,是他祖父起的,这几年他得嫂夫人和他义父教养,在康安以姜凌这个名字行走,众人已习惯了这个名字。所以勤良想着,待认义子时,不如请姜枫为他赐字为姜凌,嫂夫人觉得如何?”江勤良提议道。男子的字一般是年满二十及冠时取,凌儿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的命是义父救下的,正式拜义父时由他赐字更显得郑重、知恩。 姜老夫人抬头见长子和次子,见他们都笑着点头,便道,“将军的心意,老身明白,也觉得凌儿取字为姜凌,便于日后行走。这个‘姜’字,改为将军的姓氏——三点水的江,字为江凌,将军觉得这样可好?” 江勤良微愣,连忙点头,“好,好。” 姜二爷面上虽然笑着,心里却不高兴,与儿子一起陪着老将军用饭、把他送走后,姜二爷气呼呼地跑到北院找母亲抱怨,“姜凌多好,娘作甚要给他改成三点水的江,江凌江凌,一个名字里边五点水,听着就冷飕飕的,您不觉得水有点多吗?” 小闺女脑袋进水,养了好几年才养过来,如今儿子又被塞进水窝里,姜二爷是满心拒绝的。 姜老夫人没说话,指了指桌上的醒酒汤。姜二爷气呼呼地端起来,一口就干了,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道,“娘不要把凌儿推得远远的,儿打心眼里稀罕他,想把他留在身边,有他在,儿心里踏实。” 姜老夫人白了傻儿子一眼,老身在在地道,“凌儿父母双亡,这世上他最亲的人就是他外祖父。取字时用他生母的姓氏,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人这么取……” 姜老夫人眼睛一瞪,“那是他们都没赶上凌儿这样的情况!” 那倒也是……姜二爷心里还是不舒坦。 姜老夫人见儿子低着头,又叮嘱道,“你可别跟江老将军说什么五点水冷不冷的话,凌儿的舅舅名叫江灏达,名字里有六点水呢!” 姜二爷气鼓鼓地道,“娘错了,是七点水,‘达’字还有一点水呢。’ 姜老夫人瞪起眼睛,“若这么论,‘灏’里边有‘景’,景还有三点水呢!” “那就是十点水了……”姜二爷嘟囔完,眼睛一亮道,“江灏达常年驻守海滨与倭寇作战,就是因为他名字里水太多了,娘说对吧?” 姜老夫人被儿子气笑了,“净是些浑话!” 姜慕燕又解释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7章 天降恩泽 十卫将领齐聚康安后,各国使节也陆陆续续到了。身为迎接诸国使节的重要人物,姜凌与礼部尚书陶思正、鸿胪寺卿顾应贤奉旨进宫,向万岁详细禀告万国牡丹宴的准备情况。 陶思正和顾应贤本来对“万国牡丹宴”这个宴会名,是极为不齿的。奈何姜枫在宣德殿提议后,万岁眼睛也不眨地准了,还夸奖名字非常好。姜枫居然不居功,非常诚恳地跟万岁说这个名字,是他们三人“冥思苦想”出来的!两位一甲出身、才高八斗的大人,只得默默吞下了这个大俗即大雅的名字。 除此之外,两人对姜枫这个搭档还是满意的。一是因为他是万岁的宠臣,但凡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为难事,把他往万岁面前一摆,所有难题迎刃而解;二是因为姜枫非常识趣,从不抢着出风头也不自作主张,让他做的事,他也毫无怨言。譬如现在,虽然他们三人同站在大殿上,顾、陶二人却毫不紧张,因为万岁问什么,姜枫都能回答上,且不会话里有话地给他俩下绊子。只有与姜枫同在大殿上面君,他们才敢如此放松、享受。 陶思正跟他合作了这些时日,恨不得用古板不知变通的姜松,把姜枫换到礼部来做事。他深信,礼部若有了姜枫,在宣德殿上被万岁赞誉有加的就不是京兆府尹张文江,而是他礼部尚书陶思正了。 听着姜枫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们三人如何尽心尽力地准备万国宴,如何在诸国使节面前体现天国风范,陶思正开始认真琢磨把姜枫换到礼部来的事。姜枫这张脸不摆在礼部,委实太过可惜了…… 与他有类似想法的还有顾应贤,不过顾应贤比较有自知之明,他不想从张文江手里抢人,只想以后怎么与西城衙门多多共事。要与西城衙门共事,就得多许给姜枫些好处,姜枫好面子,该许给他什么好呢…… 就在两位大人神游之时,姜二爷已与万岁商量完正事,话起家。常等两人回神时,居然听到万岁正在说姜枫认姜凌为义子的事,“到了四月初五那日,让泽儿和程儿与平西侯同去。” 嗯?顾、陶二人同时吓得一激灵,万岁口中的泽儿,莫不是指的大皇子柴文泽、二皇子柴文程吧?万岁让两位皇子去做什么? 姜二爷连忙躬身行礼,“万岁隆恩。微臣惶恐,微臣府中狭塞,府中的孩子们也不懂规矩,怕委屈了二位皇子。” 景和帝笑道,“武安侯为国戍边几十载,其子亦如斯,奈何契丹逆贼入城屠尽任家满门,卿能救下武安侯之孙,为任家保住血脉,乃是一件大功德。平西侯曾统帅右威卫驻守漠北,与武安侯有袍泽之谊,朕的两位皇儿跟随平西侯习武,朕让他们去见见武安侯之孙,也是为了抚恤功臣之后。” 仁安寒为国驻守边疆多年,克定祸乱、威疆敌德,死后被先帝追封谥号武安侯。朝中大臣去世后,皇帝为表其功德,多会下旨追封,譬如姜枫的祖父姜永明,被先帝赞勤政为民,安定一方,故追封为文定公。 姜二爷听明白了,万岁果然是万岁,想得真周到!他一脸崇拜地望着万岁道,“万岁心怀天下,还记挂着故去功臣之后,两位皇子出宫抚恤武安侯之孙,不仅令任家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感恩垂泪,还会让十卫禁军将领们明白您的心意——您不只会记住、嘉奖将士们的功劳,只要他们心怀家国、功在社稷,死后子孙也会得到万岁的垂爱。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陶二人跟着高声常赞,第无数次感叹姜枫这小子真是太会说话了,难怪万岁看他顺眼。 “万岁放心,臣回去后就把府里打扫得一尘不染,恭迎两位皇子驾临。”除了一尘不染外,姜二爷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给厚叔补两颗象牙制的假牙充充门面,免得吓着两位皇子。 景和帝哈哈大笑,“他俩只是去观礼,卿该怎么准备就怎么准备,不必太铺张。” “臣明白。”姜二爷恭敬应了后。 从皇宫里出来后,顾应贤故意拉着脸,“姜大人委实不够意思。” 姜二爷一脸惶恐,“下官哪里做得不周,请大人明示,下官立刻改。” 陶思正接话道,“咱们三人共事多日,姜大人认义子这么大的事儿,却不告知我二人。本官也像问姜大人,是我二人哪里做得不周么?” 姜二爷一下就懂了,拱手一本正经道,“二位大人错怪下官了,下官已经亲自写好请帖,择了吉日准备给二位大人送到府上去呢。请二位大人一定要从百忙之中抽出工夫,赏光到下官家中坐一坐、歇一歇。” “好,本官多次听姜大人提起武安侯之孙,正想去看看这孩子。”陶思正非常满意。他可不是听到万岁派两位皇子去姜家才想去的,而是姜枫咱家给他写了请柬,请他去的。 顾应贤也道,“姜大人衙务繁忙,又要准备迎接两位皇子,怕是应接不暇吧?本官派四位鸿胪寺衙差去贵府帮着筹备如何?” 鸿胪寺主掌外宾、朝会仪节,对臣子如何迎皇子那是门儿清。姜二爷如获至宝,拱手行礼,“大人真是接了下官的燃眉之急。” 礼部尚书陶思正也不甘落后,“只有顾大人派过去的人,还恐不足。若姜大人还有哪些难处,尽管让令兄告知本官,能办的,本官就给你办了。” 姜二爷深施一礼,“大恩不言谢,两位大人的大恩大德下官铭记于心,日后两位大人有用得到姜枫的地方,尽管吩咐。” 顾、陶二人笑容满面,“举手之劳罢了,姜大人无须见外。” 送走两位大人之后,姜枫急匆匆回了京兆府,面见府尹大人,将宫里的事情讲了,然后可怜兮兮地道,“大人,下官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沾了凌儿的光才迎得两位皇子驾临。可下官府里的人都没见过世面,听到二位皇子要去,定要吓得话不会说路不会走了,下官才怎么办才好?” 张文江眼睛瞪得溜圆,心里骂骂咧咧半天,才道,“还是让本府去给你主持大局吧,免得你手忙脚乱的,丢了咱们京兆府的颜面。” “多谢大人。”姜二爷深施一礼,扬起笑脸道,“有您在,下官就有主心骨了。” 张文江握了握拳,真想一巴掌乎在他脸上!娘的,谁想给你当主心骨,本府想两位皇子请到自己府中吃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8章 客 听到两个皇子要来府里观礼,姜老夫人、姜松和姜槐都呆住了。半晌,姜老夫人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到时从铺子里取些颜色不扎眼的布匹回来,把咱们府腌臜的地方都遮住?” 姜二爷和姜槐同时想到府里的茅房被布围起来的场景,齐齐摇头。回过神的姜松,觉得自己肩上被人压了两块巨石,腰都要直不起来了。本以为平西侯已经是二弟认义子的观礼宾客中爵位最高的了,谁成想二弟进了一趟宫,把天搬下来了。 以后,还是让二弟少入宫为好…… 看看母亲紧皱的眉头,再看看两个低头抠指甲的弟弟,姜松努力直起腰,面带微笑道,“正如二弟所言,圣上让两位皇子来咱们家观礼,是为了抚恤武安侯之孙,昭天家恩德。咱们要好生准备,不能出意思差错。” 姜老夫人和两个儿子齐齐点头,等着姜松分派差事。 姜松继续道,“鸿胪寺的顾大人既然会派差官前来帮忙,接待皇子的礼仪,咱们全听差官的。咱们原先订下的宾客名单不变,依旧按此派发请帖。不过也要预备着有更多宾客登门,咱们就照着二弟成亲时的宾客规模筹备,我想这次来得人,只会比成亲那日更多,场面会更热闹。内院该如何布置、女眷们到了该在何处歇息、用饭,就有劳母亲了。” 姜老夫人点头。 姜松又对三弟道,“上次借了哪些府里的桌椅板凳和餐饮茶具,这次依旧借过来。吩咐管事们,鸡鸭鱼肉须采买最好的。” “是。”姜槐应下。 姜松又把目光落在二弟身上,见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笑道,“能得皇子驾临,是咱们府上的荣耀,二弟居功至伟。有两位皇子坐镇观礼,以后任谁也不敢把凌儿从你身边抢走了。” 姜二爷咧开嘴,笑得极为开心。 姜松顿了顿,又道,“武安侯曾是左武卫统帅,万岁此举有昭德之意,想必除了王章山和蒋锦宗两位将军外,其余四卫的将军也会来,这些人咱们没打过交道,到时还得麻烦凌儿的外祖父帮着招待。你与我明日去延福坊拜见老将军,与他细细商议。” “好。”姜二爷应下,又与大哥商量道,“朝中文臣来了,有京兆府尹大人帮着招呼;若武将来了,平西侯和江老将军也能应对。为防万一,让裘叔跟在凌儿身边吧?” 江老将军是凌儿的外祖父,让性情刚直的他去杀敌练兵都不在话下,但若让他与蒋锦宗等老狐狸周旋,还是有些吃力的。裘叔这条九尾狐狸一直藏在幕后,如今凌儿都被推到台前了,他也该站出来了。 姜松点头,“就这么办。” 说罢,姜松又非常严肃地叮嘱道,“身为臣子,首要的便是忠君,最忌讳的便是与皇子私交过甚。咱们要摆正态度,对两位皇子以君臣之礼待之,不可错一步,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是。”姜家两兄弟记下了后,姜松又叮嘱母亲,“儿与二弟官位低微,孩子们的亲事也不可高攀,咱们府里的姑娘决不能送入皇家。无论何人问起,母亲要交待下去,让她们心里有数。不论年纪大小,哪个言行出错,皆以家法处置。” 顶级领导人大会开完,便是各院、各组开小会。 姜家哥仨把各自院里的人召齐,严厉训话后,房门一关开小会。 姜松着重强调了此次认义子活动的重要性,以及发生错误后会产生的眼中后果,陈氏和姜三郎吓得不清,二郎和姜慕筝则安安静静地坐在后边,依旧一脸恭顺。姜松对庶子庶女还是极为放心的,他直接点了小儿子,“三郎,为父给你两条路:四月初五那日,你可以去姜家庄待着……” 姜三郎一听就急了,连忙表态道,“父亲,儿不想去,儿想在府里,儿会乖乖听话的,不喝酒、不打架、不惹事。” 这可是露脸的大好机会,怎么能让把儿子送去庄子里呢。陈氏刚想替儿子说情,丈夫就又开口了,“那便是第二条路:四月初五那日,你要么跟在你大哥身边,要么跟在你二哥身边,不可单独行动。” “儿跟着大哥、二哥,给他们帮忙。”姜三郎立刻应了,随后又小声问道,“父亲……如果儿要去茅房怎么办?” “憋着!”陈氏恨不得堵住他的嘴,都啥时候了,他竟然还想着去茅房拉屎! 三郎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 西外院里,姜槐正威严无比地盯着小儿子,“到时候你若敢耍小聪明使坏,爹立刻把你送到你大伯面前,家法从事。” 小四郎立刻挺直小身板,“儿都记下了,如果犯错,儿自请跪祠堂。” 姜槐点头,又将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锦儿给你娘打下手,不要只顾着玩。” “是。”姜慕锦也响亮应了。 姜槐最后看向妻子,“有什么拿不准的事,就听母亲的,寻不到母亲就听二嫂的,不可自作主张。” 闫氏含笑点头,“妾身明白。” 西院内,姜二爷骄傲地站在堂屋里,先讲了一遍皇宫内发生的事,又说了大哥的吩咐,最后道,“四月初五那日,我与凌儿是主角,后院就交给你们了。” “是。”雅正和两个女儿齐声应了。 “就这样吧。”姜二爷满足地坐在,开始喝茶。 这就完了?众人…… 雅正夫人示意儿女们先出去,才与姜二爷商量道,“您认义子本打算简办的,所以没有给升平坊下帖子,既然两位皇子要来,咱们是不是给升平坊那边补一份请帖?” 升平坊指的是姜慕燕的外祖家,姜二爷不愿见王家人,“大哥说依旧照着之前拟定的名单发请帖,不必如此麻烦。” 雅正劝道,“还是补一份吧,王家有人来,燕儿和留儿的脸面上也好看些。”留儿还好,若是不请王家人,燕儿怕是又要多想了。 姜二爷点头,“既然要补,明昌坊也补一份,就……送到祥伯府上吧。” 二爷说的明昌坊祥伯,便是苏氏族长。雅正连忙道,“那日宾客已经够多了,苏家这边……” 姜二爷摇头,“人再多,也不差这一把椅子。” “是。”雅正听姜二爷这么说,便应下来,真诚向他道谢。正如请王家人过来是给燕儿做脸,请苏家人过来,是给她做脸,二爷能想到这一点,雅正心中感激不已,“还是夫君想得周到。” 得了夫人的夸奖,姜二爷的唇角又高高翘了起来,简直美极了。 东院小跨院内,张姨娘拉着女儿的手,认真叮嘱着,“姑娘,姨娘没用,帮不了你什么。四月初五那日你要多在北院和花园内走动,若能遇着皇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09章 庶子庶女 姜慕筝垂眸听姨娘念叨完,才道,“姨娘方才也听到了,父亲说这次若行错一步,便要家法从事。” “我的傻姑娘呦!”张姨娘握住女儿白嫩的小手,发现她大拇指外侧竟练琴磨出了一块老茧,心中更难受了,“你爹想来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若真入了大皇子的眼,就成了贵人,整个姜家都得供着你。就算入不了大皇子的眼,依照家法,也不过是打板子、跪佛堂、抄书。跟有个好归宿比起来,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姜慕筝咬咬唇,语气重了些,“姨娘,大皇子何等尊贵,哪是女儿可以攀附的!” “怎么就不成了?姑娘的样貌和琴技都出挑,只要大皇子见了一定会喜欢的!”张姨娘看着越发水灵漂亮的女儿,自信得很。 姨娘这话让她听着极不舒服,姜慕筝轻声问,“姨娘是要女儿以色示人么?” 以色示人怎么了?哪个男人不喜欢漂亮女人?当年她被指给大爷,还不是因为模样好?张姨娘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她轻声哄道,“筝儿,姨娘知道你心气儿高,不想做小。可嫁入皇家那不是做小,而是一步登天啊。将来你生下的儿子,长大了就是再差也会封王……” 姜慕筝听姨娘越说越不像话,制止她再讲下去,“姨娘!您这话说出去,会给姜家招祸,让咱们万劫不复的!” 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女儿居然这么疾言厉色地指责她,张姨娘心底的委屈一下就爆发出来,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姑娘这话真是诛心,奴婢这辈子就这样了,奴婢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让你过得体面些,让二少爷有个好前程?等奴婢两腿儿一伸去了,这世上姑娘能依靠的人,就只剩下二少爷了。姑娘嫁的好了,才能帮扶二少爷;二少爷有了好前程,姑娘才能有依靠……” 姨娘在她面前自称“奴婢”,让姜慕筝恨不得冲出去跳进塘子里求个安静。可她不能,她死了,姨娘和二弟怎么办?姜慕筝绝望地提起头,“姨娘怎不想想,父亲才是五品官,女儿即便进了大皇子的宫中,也只配做个婢女。再说大皇子今年才十三岁,万岁和皇后若知道女儿怀着这个心思接近大皇子,会把女儿千刀万剐的。” “你爹是五品官,可你二叔不一样啊!你二叔是万岁跟前的红人儿,姑娘走到哪都会被人高看一眼的!”张姨娘以为说动了女儿,急切地劝着,“大姑娘订亲那会儿,二爷还没中进士没做官,现在不一样了,二爷风光了!大姑娘远嫁了绍兴,当年是门好亲事,现在可不是了。大夫人心里憋着火想给大少爷订门好亲事,也憋着劲儿地不让姑娘嫁得比大姑娘好呢,姑娘得指望着自己才成。便是大皇子年纪小,四月初五来的各王府、侯府、大将军府里的公子们,姑娘随便划拉一个,也比大夫人给您随便订的亲事强……” 见姨娘又把话绕了回来,姜慕筝放弃了跟她讲道理,默默听她念叨完,送她回房后,便靠在窗边静静望着窗外的月色出神。 武婢蜀桐见自家姑娘实在可怜,便上前为她关上窗户,出声劝道,“夜里天冷,姑娘再这么吹下去会着凉的,还是早点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练琴呢。” 姜慕筝轻声道,“病了也好,病了我就能去庄子上养着了。” 蜀桐劝道,“姑娘可别这么想,您这节骨眼上病了,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您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姻缘这事儿谁也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来呢。” 她能有什么好姻缘,姜慕筝无声苦笑。 第二日一早,姜家人齐聚北院用膳。三妹和六妹有二婶给她们夹菜,五妹有三婶夹菜,姜慕筝坐在末位,默默吃着面前碟子里的凉拌海带丝。待用完饭后,姜慕筝与妹妹们一起送父亲和二叔、弟弟们去衙门或书院。 姜二郎落后两步,将姐姐拉到一边低声道,“姨娘昨晚去找姐姐了?” 姜慕筝点头,低声道,“姨娘也是为了咱们好,你安心读书,我心里有谱。” 姜二郎见身边无人,低声道,“姐别听姨娘的,有不懂的就去问二婶,二婶最有远见。” “好。”姜慕筝轻声应了,又关心弟弟的事情,“你可还有零用钱?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吧。” 弟弟长大了,免不了要有些应酬,手里缺不得银子。姜慕筝住在府里甚少出门,院里就两个丫鬟一个婆子,也无需用银钱打点,所以她把每月的月例都给弟弟攒着。 “有的。父亲给的还没用完,二叔前两天又给了我十两。”姜二郎忍不住露出开心的模样,蒋老将军在街口拦住姜凌,姜凌吓哭了,他壮着胆子冲上去,虽没帮上什么忙,但二叔却夸他是好样的,还给了他十两银子。祖母持家节俭,父亲管得严,从小到大,他们哥几个的零用钱,几乎都是二叔给的。 “你省着用,莫学人大手大脚的。”弟弟每个月的份例是三百文,十两银子真的是很大一笔钱,姜慕筝不放心地低声叮嘱着,目光看向前边的二叔。听到二叔在跟父亲商量给厚叔补假牙,纵使满腹心事,姜慕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姜家人都与她一样露出笑容,不管什么事,搁在二叔身上都会轻轻松松地化解掉。大伙儿一笑,气氛便不一样了,姐妹四个再回到祖母面前听她训话,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姜老夫人的目光逐一在孙女们身上划过,二丫头秀气乖顺、三丫头恬淡端庄、五丫头机灵活泼、六丫头漂亮稳重,每一个都很好。姜老夫人板起脸,威严训道,“你们也知道了,四月初五时,大皇子、二皇子会到咱们府上来观礼,到时你们跟着一块去前院跪迎两位皇子,行礼的规矩跟迎圣旨一样。行完礼后,你们就退回内院,哪个敢往前院走一步,祖母会打断她的腿,可记住了?” “记住了。”四姐妹齐声应了。 姜老夫人点头,与儿媳们商量道,“孩子们该做两身新衣裳,不如带她们去绫罗坊转转?” 一听要去绫罗坊,姜慕锦的眼睛都亮了。彩衣巷的绫罗坊算得上是康安最好的布庄了,里边都是一等一的丝绸,裁缝和绣娘也是一等一的,她长这么大,没有穿过那么好的衣裳呢。 二弟成亲的时候,不是刚给她们做了新衣裳么,这才几天就又要花银子?陈氏嘟囔道,“娘,绫罗坊做一身衣裳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再加上首饰、腰饰品,这银子就跟流水一样出去了。咱们要准备迎接两位皇子,处处需要用钱,得精打细算才成。” 说罢,陈氏拿眼看庶女,姜慕筝轻声道,“祖母今春让针线房为筝儿缝制了两身新衣,二叔成亲时穿了一身,还有一身未上身,筝儿就不再添新衣了。” 二姐开了头,姜慕燕也跟着道,“祖母,燕儿也有新衣。” 姜慕锦肉疼地道,“祖母,锦儿的新衣也只穿了一次,不用买新的。” 姜留跟上,“祖母上次给留儿做的新衣很漂亮,留儿还想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0章 狗咬狗 孙女们都这么懂事,姜老夫人很欣慰,但新衣还是要做。若她们跪迎两位皇子时穿的还是枫儿成亲时那身衣裳,会被人说姜家拮据,连身衣裳也做不起。彩衣巷绫罗坊的衣裳虽然贵,但用料、款式都是最好的,孩子们穿着得体露脸,日后也好说亲。 “没穿过的,以后有的是机会穿,新衣该做还是要做。”姜老夫人这么一说,姜慕锦的小脸就乐开了花,陈氏的脸就有点不好看了。 闫氏见自己闺女的没出息样儿,瞪眼让她收敛些。 雅正接话道,“母亲,儿媳那院里还有皇后娘娘赏赐的几匹布料,咱们可以请绫罗坊的裁缝过来量体裁衣,然后让咱们府里针线房缝制,布料就不必在绫罗坊买了,您觉得这样可成?” 一听她这么说,陈氏和闫氏都愣了。她们都知道雅正嫁妆里有皇后娘娘赐的布匹,但没想到她嫁进来还不到一个月,东西还没捂热乎,就舍得拿出来给孩子们做衣裳。 若孩子们能穿上皇后娘娘赐的布料制成的衣裳,一来可彰姜家得万岁赐婚的荣耀,二来可显姜家上下和睦。姜老夫人飞越想越合适,可还是客气道,“宫里赏赐的布料可比绫罗坊的还好,你还是好好留着吧,以后肯定能派上大用场。” 就在陈氏以为雅正会顺坡下驴时,雅正却道,“娘,布料就是要用来裁衣的,放几年布料的颜色、款式就不好看了。” 说罢,雅正带着燕儿回去取布料。姜慕锦拉着六妹的手,欢喜得不得了,姜留则听到伯母陈氏在旁边嘀咕,“容儿走得早了……” 见伯母念叨着,眼神儿还往二姐姐身上瞟。姜留就知道伯母一定在琢磨如果大姐姐在,大姐姐也能捞到一身御赐布料制的衣裳。大姐姐回了绍兴,她不会想着把二姐姐的新衣给她送过去吧?她们俩身量不一样,送过去大姐姐也穿不上啊。 很快,雅正便带着人抱了四匹布来,放在桌上。打开包裹住布匹的素绢后,露出了布匹的真容。莫说其他人,姜老夫人也看得爱不释手,“不愧是宫里赐的东西,摸着就是不一样。” 雅正夫人笑道,“您看,给孩子们怎么搭合适?” 姜老夫人哪件都喜欢,便问儿媳,“你见多识广,你觉得怎样合适?” 雅正笑道,“咱们不如请绫罗坊的裁缝过来瞧瞧该怎么搭?” “好,好。”姜老夫人连声说好,派人去绫罗坊请裁缝。 见大嫂的目光盯在布料上不动,雅正便笑道,“这匹红色双襕绣缠枝花锦很是喜气,适合给容儿裁褶裙,大嫂应有容儿的尺寸吧?” “有,有!”陈氏欢喜得合不拢嘴,上来拉着雅正一顿套近乎。 姜家人在府中量体裁衣,府外关于两位皇子要来姜家观礼的事已传得沸沸扬扬了。姜二爷再娶得万岁赐婚,收义子得皇子观礼,这运道让人羡慕嫉妒,恨不得取而代之。三市甚至新开了赌局,赌姜二爷生了儿子,宫里会不会有赏赐。 众人热热闹闹议论时,大周十卫中非驻守京师的六卫禁军,除黄隶和康光举外的四位统帅也聚在一处,追忆任安寒在世时的点点滴滴,然后得出一致结论——他们该去姜家看看任凌生。蒋锦宗感慨着,“你们去看看便知道,凌儿的模样跟他祖父极像,将门虎子,后生可畏。” “那是自然,否则蒋将军也不能在路边一眼就认出来。”右武卫大将军周虎成呵呵道。 众人顿时一静,脸上皆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蒋锦宗在康安“一眼”认出任凌生的事,蒙蒙外人还成,他们这些哪个不知道任、蒋两家的恩怨。若任凌生真是将门虎子、后生可畏,能被你吓得当街哇哇大哭? 蒋锦宗似是没看到众人的脸色,依旧笑道,“周将军若不信,到时一看便知。” 右威卫大将军赵晋明乃是平西侯的旧部,平西侯与任安寒相交多年,他自然是站在任家一边的,的了机会当然不会不扎蒋锦宗几句,“托蒋将军的福,凌生才能入了万岁的眼,派两位皇子前去观礼。” 提起这个,蒋锦宗觉得十分堵心,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了。左威卫大将军王章山替他解围道,“某听说平西侯时常入宫教两位皇子骑射,两位皇子天资过人,得平西侯手把手地教,定能一日千里。” 话题转到皇子身上,几位将军之间没了冲突,气氛又缓和下来,不过众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一个话题——万岁召他们入京的目的——削减京畿外禁军的兵权。四人都不愿被削权,但谁也不想领头与万岁对着干,更不愿让万岁以为他们四人串谋。他们急切地想探知万岁的打算,两位皇子到姜家观礼是的言行,是察知天家意图的好办法,这才是他们一定要前往的原因。 想去姜家观礼的人很多,拿到请帖的认真筹备,没拿到请帖的人想方设法也要挤进去。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安云昌乘着一乘不起眼的小轿进入柿丰巷,听着喧闹车马声,轻轻挑开轿窗一角往外瞧了一眼,只觉得心惊肉跳,立刻小声吩咐道,“走后街。” 轿子绕到后街,发现姜家后门也停着不少车马。安云昌只得命轿夫绕了一大圈,才绕到孟家清净的后门口,派人敲门传话。 许久之后,孟家的后门才打开,安云昌乘坐的小轿子直接被抬了进去。他刚入孟家,消息便送到了姜二爷跟前。姜二爷挑挑眉,冷笑道,“看着形势不好,孟回舟龟缩在府中想独善其身,安云昌岂会让他如意,且等着看吧,要开始狗咬狗了。” 姜猴儿嘿嘿笑了几声,又道,“二爷,孟雅娇回城了,半个时辰前从柿丰巷正门回孟家。” 姜二爷点头,“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夫人,让她提防着。” 姜家此时有多热闹,孟家就有多糟心。因黎炎光一案丢了大理寺评事的差事后,孟二四处走动,发现康安城中衙门遍地,却无他的容身之处。被降为刑部郎中的孟回舟虽然逃过一劫,但插手了这件案子的刑部侍郎安云昌却未能全身而退,被降为刑部郎中。 最让安云昌着急上火的还不是这个,他今日火急火燎来寻孟回舟,是因为姜凌身边那个脸上带疤的老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1章 不会为难女人 得知姜凌是任家后人之后,安云昌四方打听,终于探知了他身边那个面带伤疤的凶悍老奴的身份,那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左武卫军师——裘净!这下,安云昌坐不住了,在一日三下帖邀孟回舟到茶楼吃茶被拒后,安云昌乘着一顶小轿子亲自来堵孟家的门,他今天非要见到孟回舟不可。 待到了孟家书房内,安云昌便急急道,“孟兄,你可曾听说了?一直在逢春药铺转悠的姜家老奴姜裘,竟是原左武卫军师裘净,裘净!当年他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吓退数千敌军,说动索永平当然不在话下!” 孟回舟当然知道,不过他把急躁压在心底,面上依旧平静,“那又如何?” 安云昌急得冒火,“索永平现在被裘净捏在手里,说不定裘净已经知道当年那场大火就是咱们……” “你胡说什么!”孟回舟打断他的话,冷声道,“那场大火就是意外!” 安云昌跺脚,早已没了平日的半点斯文,咬牙切齿道,“孟回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还……这里没外人,你就说句痛快话,这事你想怎么办?” 孟回舟平静问道,“什么怎么办?裘净抓了索永平又如何,那场大火本就是意外,莫非裘净还能凭一个小小的书吏兴风作浪不成?” 意外?呵呵,看来孟回舟是一推二六五——置身事外了。安云昌站直,冷笑道,“那场大火是不是意外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孟回舟你模仿姜冕的笔体,模仿得几可乱真。” 孟回舟转着茶杯的停住了,抬头冷冷望着安云昌。安云昌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声道,“你想干什么?我的人就在门外,我大叫一声他们就会冲进来,你可别乱来!” 孟回舟又缓缓转动着茶杯,漫不经心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安云昌惊魂未定地盯了孟回舟一会儿,才道,“我想平安无事。” “你若想平安无事,就什么都不要做。”孟回舟再次警告道,“刑部那场大火就是意外,是姜冕疏忽所致,与旁人无关,与你更无关。” 安云昌走后,孟二从屏风后转出来,低声道,“父亲,安叔眼神飘忽,他会不会采取行动?” 孟回舟皱紧眉头,“裘净老谋深算,他故布迷阵,安云昌一定会中招,掉进他的陷阱里。” 安云昌说索永平不能留了,但真正不该留着的人正是他自己。孟回舟阴沉沉地盯着茶水中被泡开的毛尖,握住茶杯的见手越发用力,杯中茶水抖出一圈圈细纹。 孟二觉察到父亲的不对劲儿,低声问道,“父亲,安叔说您能模仿姜冕的笔体,是什么意思?” “啪!”孟回舟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寻礼。” “儿在。”孟寻礼躬身行礼,心突突跳得厉害。 “依你推测,若我去求见秦相,请他将安云昌除了,他可会答应?”孟回舟缓缓问道。 孟寻礼的心跳得更快了,尽量稳住自己的声音,回道,“父亲,事在人为。您去了秦相会不会答应儿不知道,但您不去,秦相必定不会出手。姜枫步步紧逼,咱们已入绝境,父亲何不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退回三年,他绝不会想到,将他逼入绝境的竟然是姜家最没出息的儿子姜枫。孟回舟没有回话,盯着洒在桌上的,还带着水渍的,如同一条死鱼的毛尖。不对,逼他入绝境的不是姜枫,而是姜枫身后的裘净。 裘净执意重启刑部大火案,就是为了逼迫朝廷重查肃州贪墨案,为因此而死的任牧远和被屠尽的任家满门报仇。杀任牧远、屠尽任家满门的一定是蒋锦宗。蒋锦宗是秦相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一旦蒋锦宗获罪,左武卫势必落入旁人之手,秦相绝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 越想,孟回舟的目光越发坚定。 第二日,孟回舟貌似平静地在刑部衙门待了一日,傍晚离开衙门后,便径直到秦府所在的布政坊秦府不远处的茶楼候着。待秦相的马车回府后,他立刻命人将拜帖送到相府门前。等了一个时辰后,相府的门人才请他入内。 终于见到秦相时,看他脸色不好,孟回舟不敢绕弯子,将安云昌已经落入裘净圈套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若是旧案再被翻出,后患无穷。卑职无能,屡次规劝安云昌无果,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确实无能。”秦天野慢悠悠地翻着密报,看也不看站在桌前的孟回舟。 孟回舟吓得腿一软,双膝跪倒在地,叩头道,“卑职无能,请相爷再给卑职一次机会,卑职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待孟回舟出去后,秦天野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蠢物。” 站在旁边的谋士陶徐低声道,“相爷,孟回舟方寸已乱,恐难成事。” 秦天野盯着密报上关于肃州民变的消息,冷声道,“康安消停太久,也该出点乱子,好让人知道什么是规矩。去把蒋锦宗叫来,这老畜生的嚼子松了,本相要亲自给他紧一紧!” 孟回舟踉踉跄跄出了秦相府,瘫坐在马车上,满脸尽是绝望。孟二见父亲一脸灰败地回来了,心中便知不好,扶着父亲到了书房后,孟二刚要问一问他去秦相府的情形,却见母亲从外边走了进来。 得知丈夫被儿子扶回来,孟老夫人匆忙赶来,看到丈夫脸色如此难看,她吓坏了,“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寻礼,速传郎中!” 孟回舟烦躁地皱起眉头,“无需传郎中,我只是胸中憋闷,歇息片刻便好,你们都出去。” 孟老夫人示意下人们都出去,她给丈夫倒了杯温水,喂他慢慢吃了。孟回舟现在只想静静,便道,“你也去吧。” 孟老夫人犹豫片刻,还是低声与丈夫商量道,“老爷,四月初五姜枫认义子,妾身想带着孙女们去观礼,您看……” 三儿子被杀后,孟家门庭冷落,甚至比三年前的姜家更甚。孟老夫人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歇了姜枫处处针对孟家的心思,孟家才能度过这一难关,“老爷,姜枫虽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却不会狠心赶尽杀绝,他杀了真儿,见到妾身后必定会心怀愧疚。妾身带着孩子们去任姜枫奚落,他不会太为难女人,只要他找回面子,就不会再针对咱们。娇儿到了订亲的年纪,妾身想带她过去……” “妇人之见!”孟回舟怒声喝断老妻的胡言乱语,若只是一个姜枫,她们这样做确实有用,但现在牵扯其中的还有任家、安家和肃州,哪是她们掉几滴眼泪、受几句骂就能化解的,“立刻让雅娇回博县,若非得我准许,不准她再踏入康安一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2章 赌 丈夫突然大吼,门外的仆从、丫鬟都能听到,这让姜老夫人觉得非常没面子。从书房出来后,也没理会守在门口的二儿子,便沉着脸回了内院。 娴静坐在小凳子上读书的孟雅娇见祖母回来了,连忙站起身,“祖母……” “你明日就回博县去,日后府里不派人去接,不准你私自跑回来!”孟老夫人没处撒的气,脸色极为难看。 孟雅娇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般,正式退了与刘家的婚事后,她立刻央得父母同意,返回康安,这才待了一日,祖母却要赶她走!她早已习惯了康安城的繁华,如何受得了在穷乡僻壤小县城待着,在博县呆久了,她会变得跟妹妹一样没见过世面、浑身土气。回了博县,她的婚事该怎么办?孟雅娇绝不要嫁给当地的泥腿子,她委屈极了,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娇儿做错了什么,祖母要赶娇儿走?祖母不喜欢娇儿了么?” 若是往日,孟老夫人或许还能哄她几句,但现在她没这个心思,皱眉让她出去,“让你去你父母身边,怎算赶你走?你现在去收拾行李,今晚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赶路,去吧。” 她刚回来,行李还未来得及放好,又要装箱走了。孟雅娇难堪地咬咬唇,低声道,“娇儿这次回来是因为太想祖母了,想陪您几日就回博县,本也没打算在府里多待。母亲和四妹让娇儿买些脂粉等其它小物件带回去,娇儿现在就出府去买,明早就走。” 毕竟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孙女,孟老夫人消了些火气,也觉得自己方才待她太过严厉了,便耐着性子道,“天渐渐晚了,吩咐下人去买,你早些歇着吧。” “娇儿就去西市,很快就回来。”说罢,孟雅娇满怀期望地望着祖母,“娇儿已经许久未去西市,连京里最近时兴什么款式的衣裳、什么颜色的布料都不晓得了,想去转一转。” 孙女明早就要走了,孟老夫人也不想过分苛责她,便给了她五两银子,叮嘱道,“让庭晚陪你去,多带几个人,早去早回。” 孟雅娇接了银子,行礼退下后出了祖母的园子,手里紧紧握住银锭子。知道她要去逛街采买,祖母居然只给了五两银子,打发叫花子么!孟雅娇冷着脸,带着丫鬟回到东院书房。 正在读书的孟庭晚见姐姐推门也不敲便走了进来,皱眉还不待问话,孟雅娇便坐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将事情讲了一遍。 孟庭晚放下书分析道,“祖母去前院时还好好的,回来后却变了脸色,显然是祖父让你回博县。” “听婆子说,祖父是被二叔扶进院的。”孟雅娇也顾不得哭了,凝眉思索道,“祖父今早去衙门时脸色便不好看,许是差事上不顺当,才迁怒于我?” 孟庭晚摇头,“祖父不会无辜迁怒于姐姐,让姐姐回博县不要回来,应是祖父另有打算。或许……” 两兄妹四目相对,皆是沉重。莫非,孟家已经快要无法在康安立足了么? 孟雅娇咬咬唇,站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陪我出府去西市采买些东西,明日我要带回博县。” 孟庭晚刚皱起眉,便听姐姐道,“师祖母让你陪我去的。” 孟庭晚只得站起身,吩咐小厮去备车马,姐弟俩走后门出府。此时太阳已要落山,姜府后门口却还停着四五辆马车,有人在姜府后门口与守门人套近乎。孟雅娇咬唇,用力甩上帘子,“这些人真是恶心!” 孟庭晚静静坐在车中,一言不发。 孟雅娇捂住嘴,似乎是被突然蹦出口的脏话惊到了,万分庆幸车里只有她们姐弟,没有被旁人听了去。孟雅娇沉默片刻,像是方才什么也没说一般,叮嘱弟弟道,“庭晚,你近来可还与姜家三妹妹有来往?” 孟庭晚沉着脸道,“无。” 孟雅娇劝道,“姜家三妹妹自小与你志趣相投,你莫因为长辈们之间的事,就把她推得远远的,伤了她的心……” “姐你不要说了,我与她再无半点瓜葛。”孟庭晚转开头,脸色极为难看。这半年多来,姜慕燕多次乘车到书院门口等着姜凌,孟庭晚故意在车边走过、停留,她连车帘都不挑一下,这让孟庭晚非常生气,觉得姜家都是趋炎附势的小人,再也不愿与姜家人同流合污。 “自小,咱们几家人都以为你们俩是一对,长大了注定要在一起的。燕儿她对你亦是……”说着说着,姜慕燕忽然瞪大眼睛道,“姜家接姜凌回府,莫不是把他当赘婿养着,等他长大后若成才,就给姜慕燕坐上门女婿吧?” 孟庭晚的细眉一皱,眼中尽是不屑。 “一定是这样的!姜二婶死后,姜二叔不愿再娶,所以才想出这样的主意!这是他会做的事。”孟雅娇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孟庭晚提醒道,“如今他已再娶,还是万岁指婚的。” “雅正夫人当时上赶着去姜家教琴,原是抱了这样的心思,果然是好手段。”孟雅娇语带讥讽,又道,“她既入了姜家为妇,万不会准燕儿招夫上门,一定是她撺掇着姜二叔认姜凌为义子而非养子的,你不信便等着,姜凌会快会被她撵出姜家。因为她怕将来自己生了儿子后,会被姜凌夺了风头。” 姐姐只是妇人之见,姜凌已入了万岁的眼,姜枫何等精明,岂会放他离去。孟庭晚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便道,“小心隔墙有耳。” 孟雅娇挑起车帘,吩咐道,“去乐天食府。” 孟庭晚皱眉,“姐姐不是要去采买胭粉么?” 那只是街口罢了,她出来是想赌一赌,看老天爷会不会怜惜她,将她未来夫婿送到乐天食府来。孟雅娇面色平静地道,“我饿了,要先用饭再去买脂粉。” 她们的马车进了乐天食府后不久,姜留和姐姐的马车也停在乐天食府前,两姐妹下马车,手拉手进了食府。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3章 财神观观芍药 皇子将到姜家观姜凌拜义父之礼,在康安城引起的轰动远比姜府内大很多。王家得知消息后,王访渔得到消息后,立刻追问母亲姜家有没有给他们下请帖。得知姜家的请帖还没送来,王访渔冷哼一声,“姜枫,锦衣薄幸郎也。” 孔氏央求婆婆,“娘啊,咱们去不去的无妨,您的孙儿图远和图展一定要去啊,他们在皇子面前站站、说上几句,对将来也大有帮助,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访渔虽然没吭声,但心里也是认同妻子的话的。王老夫人自然希望孙儿好,便派人去姜家接了两个外孙女来,为的是四月初五那日让两个孙儿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姜家大堂之上。 在来之前,姜慕燕已经由母亲那里得知请帖很快会送到王家,但对于让两位表哥在大堂内观礼,她很难保证。就在姜慕燕为难之时,姜留掰着手指头给祖母算,“外婆,您也知道我家正厅地方小。那日已经定了要去观礼的有两位皇子、杜阁老、平西侯、禁军十卫将军中的七位、我哥哥的外祖父、礼部尚书、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京兆府尹、鸿胪寺卿……您觉得两位表哥站在哪位大人身后合适?” 哪位都不合适。王老夫人还没开口,孔氏就不干了,“留儿,就算凑数你也过过脑子,刑部哪来的尚书?!” 姜留惊讶道,“大舅母不知道吗?就在今天早上,万岁下旨,刑部侍郎付大人被提拔为刑部尚书了。” 孔氏瞪眼,“今天早上的事我打哪儿知道去?你当谁也跟你家一样有通天眼!” “街上的人都在说呢,留儿是来的路上听说的。”姜留小嘴儿一咧,然后认真纠正道,“大舅母,我家也没有通天眼。祸从口出,请您慎言。” 想到大舅母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姜留坐到乐天食府雅间里,还笑得东倒西歪的。姜慕燕也忍不住抿嘴笑,“你呀!前两年憋得狠了,所以现在嘴皮子一天比一天利索。” 姜留觉得姐姐说得太对了,她嘴皮子不利索的那两年,可一直憋着呢,姜留抬头吩咐书秋,“再去吩咐厨房,做一大份石首玉叶羹。” 乐天食府虽然炒菜做得不如百味楼,但他家的羹汤却是一绝。她俩就今日来此,就是要打包几份家里人爱喝的羹汤带回去,祖母和父亲爱喝的羹已经点了,石首玉叶羹是姜留为母亲点的。 书秋出去不大一会儿,就进来了,低声道,“姑娘,奴婢看到嘉顺王府的二公子、任阳公主府的大公子和护国公府的大公子进楼了。” 黄剑云和康月良是秤不离砣,怎嘉顺王府的柴林棐也跟他们凑一块去了?还不等姜留说话,不想与他们正面遇着的姜慕燕便吩咐道,“吩咐人盯着,待他们入雅间坐定后,咱们再下楼。” 她们这边避着黄剑云三人,孟雅娇却听得心儿砰砰跳。这是老天给她机会,让她在绝境时再遇黄公子,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姜慕燕轻声吩咐柳燕,“你派人冒充姜家的丫鬟,一刻钟后去给黄公子送信,就说姜六姑娘有事求他,约他到楼后的财神观一见。” 孟庭晚皱眉,“姐姐,你休要胡来!” “这是我最后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康安城再与我无关。”孟雅娇又吩咐身边的婆子,“你去姜慕家姐妹的雅间外守着,绝不可让她们与黄公子相遇。” 看着姐姐出了房门,孟庭晚虽觉得她这样做不对,但又盼着她能成事,心中很是矛盾。 阴差阳错的,在孟雅娇布局之时,姜留和姜慕燕已经离开雅间,去了财神观。 得知黄剑云三人已经入了雅间后,姜留想着要新尽开张的两家脂粉铺子,便向趁着等素羹的工夫,与姐姐一起去财神观拜拜财神,求个平安吉利、八方来财。 西市财神观的香火很是旺盛,姐妹俩在观门口买了五把降真香,带着香随着人流入大殿拜财神。大周财神观供奉的财神不是一个,而是东西南北中五位财神,其中文财神两位、武财神两位和居中的是文武合一的斌财神。 两姐妹逐殿拜财神,拜到西方文财神范蠡时,书秋跑了走了进来,“姑娘,黄公子他们也来了财神观。” 姜慕燕也皱了皱眉,这也太巧了。齐嫂道,“两位姑娘也累了,西殿后种了一大片芍药,两位姑娘不妨去花园稍事歇息?” 姜慕燕点头,拉着妹妹向殿后的花园走去。此时已是黄昏,芍药园中挑起不少灯笼,灯下观花也别有一番风味。就在此时,鸦隐进来了,低声道,“孟雅娇引着黄剑云向西殿来了,某听她与黄剑云的谈话,是来寻六姑娘的。” 孟雅娇带着黄剑云来寻自己?姜留觉得这事儿很诡异。 姜慕燕在别的方面或许没有妹妹聪明,但在儿女情事上,她却异常敏锐。孟雅娇对黄剑云有意,她与刘俊才的婚事退了后,必定是想另攀高枝。她引着黄剑云来寻妹妹是假,与黄剑云借机拉进关系是真。不论如何,这是她与黄剑云之间的事,姜慕燕不想掺和进去,便与妹妹道,“咱们走吧,改日再来拜财神。” “已经来不及了。”姜留示意姐姐向侧殿门口看。 姜慕燕转头,只见身着一袭鹅黄春衫的孟雅娇已经出现在侧殿门口,迈步向小园中走来。姜慕燕对孟雅娇太熟悉了,见灯笼下,她的眼睛不向人群中寻,而是瞄向小桥下飘着河灯的流水,目光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在她身后走进来的黄剑云则向人群中东张西望,是真的在寻人。也不知为何,黄剑云身后并不见柴林棐和康月良的影子。 “公子,财神观的芍药王就在前边,仔细脚下。”孟雅娇在前引路,上了小桥。黄剑云跟在她身后,目光不住四处张望。 姜慕燕暗道一声不好,眼前便闪过一道黑影,她的妹妹已快如流星般冲了过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4章 落水 孟雅娇踏上小桥,心儿激动地砰砰跳。此处华灯初上,桥上行人穿梭,桥下流水潺潺,她只要假装被人撞到,扑在黄剑云身上与他一同落水……一切便是水到渠成!待两人到了桥中央,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殿门口侧的一个又胖又矮的身影道,“公子您看,那是不是姜六姑娘?” 黄剑云回头看时,孟雅娇惊呼一声,向他身上摔了过去。黄剑云听着身后恶风不善,正欲闪躲时忽见一道身影向他疾驰而来,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向斜后方一扯。 孟雅娇扑在面前的人身上,扯着他一起落下小桥。小桥高不过半丈,落下去也只是瞬间。但孟雅娇却觉得这个过程无比漫长,她看到了自己与黄剑云拜堂成亲,看到了自己头戴金步摇,随着任阳公主进宫面圣,看到所有人都羡慕地望着她…… “噗通!” “姑娘!姑娘!”孟雅娇的丫鬟、婆子见姑娘与黄公子落水水中,连忙大呼小叫着扑到小桥边,引得桥上和周边的都向水中瞧。 三月底,河水犹寒,孟雅娇闭紧双目紧紧攀住身边的人儿。 被黑影拉得踉跄几步的黄剑云扑入芍药丛中,惊出一身冷汗。暗卫立刻上前将他扶起,“公子,可伤着了?” 黄剑云起身怒道,“方才是什么东西?” “是人,属下该死,请公子责罚。”暗卫也惊出一声冷汗,幸好那人并无伤人之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快来人啊,救人啊——”看着自家姑娘与“黄公子”在水里挣扎,孟家的婆子忽然发现黄公子不会水,立刻吓坏了。 “夫君,快来人救救我夫君,他不会水啊——”人群中有女子失声惊呼。 财神观中的道士闻言,立刻跳入水中救人。 黄剑云听到动静,望了眼桥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那边怎么了?” 暗卫低声道,“有人在桥上落水,道士已下水去救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5章 我快不快? 看着孟庭晚跟随孟雅娇的丫鬟柳燕快步出乐天食府进财神观,气喘吁吁的姜慕燕转头盯着坐在对面的妹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姜留咧开小嘴儿,冲着姐姐傻笑。 姜慕燕身手指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吓唬道,“若有下次,我一定告诉祖母,绝不轻饶你!” “是。”姜留立刻应了。 姜慕燕的心砰砰跳,她无力地靠在车厢上,低声斥责道,“你话也不说一声就冲过去,姐姐追都追不上你,快被你吓死了。” 姜留小声解释道,“我见孟雅娇要拖黄大哥落水,一时情急就冲过去了。姐姐,如果黄大哥真被她拖入水中,一定会被她赖上的。黄家于留儿有救命之恩,留儿不能看着黄大哥被她算计。” 姜慕燕瞪眼,“就算要帮他,你也可以让鸦叔或芹青去,你若失手同他们一起落水,该如何收场?” 姜留挪过去,抱住姐姐细瘦的小腰摇着,“姐姐,我若没把握,是不会动手的。鸦叔和芹青都没留儿跑得快,等他们冲过去就什么都迟了。”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炫技成功的姜留忍不住雀跃,“姐姐,我快不快?” 快!快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在后边追妹妹,差点没撞在柴六哥身上,殿门口灯火不算太亮,也不知柴六哥认没认出她。姜慕燕还没来得及说话,书英便提着素羹上了马车,“姑娘,三盅素羹都做好了。” 姜慕燕点头,“回府。” 马车刚走了几步,马车外便传来黄剑云的声音,“姜六妹妹可在车中?” 姜慕燕的心一下便提了起来,低声叮嘱妹妹,“咱们自食府内出来后一直在车上等着,哪儿也没去。” “姐姐放心,留儿明白。”姜留侧身挑开车窗的帘子,笑着与黄剑云打招呼,“黄大哥也来用饭么?” 黄剑云点头又摇头,“我去财神观没找到你,原来你已经出来了。” 姜留笑道,“我去财神观烧了香就出来了,黄大哥找我有事?” “不是你找我么?”黄剑云有些发傻,猫儿般圆而明亮的眸子里尽是迷惑。 姜留也挂着与他同样的迷惑,“我没有啊。” 姜慕燕适时露出小脸,沉稳道,“我与妹妹从外祖家回来,在食府内订了三盅素羹,趁厨房做羹汤的工夫去财神观上了几炷香便在马车上等候。我们不知黄大哥在此,又怎会找你呢?” 黄剑云抬手挠挠头,康月良上前笑道,“那是我们听差了,你们的羹汤可取了,要不要到食府内小坐片刻,吃茶等候?” “丫鬟刚将羹汤取出,祖母和父亲还在家中等候。”姜慕燕说着话,眸子撞到了柴林棐若有所思的目光,她的心便是一缩,稳住语气笑道,“柴六哥、康大哥、黄大哥,我和妹妹先回了。” 柴林棐温和问道,“天色已晚,可要我们三人护送你们一程?” “多谢柴六哥。不过父亲见我们久不归,已派人来接了,所以不敢再劳烦三位兄长。”姜慕燕客气道。 “好。”康月良点头,拉着黄剑云向后退了一步。 姜留挥了挥小爪,“三位哥哥,你们好好玩,我和姐姐先回了。” 黄剑云眯起猫儿眼,“方才有个小贼偷了我的钱袋,我要先把他捉住再去用饭!” 你捉不到了喽,小贼跑喽,姜留放下车帘,抬头望着姐姐。两姐妹四目相对,片刻后都笑了。姜慕燕靠在车厢上,捂着砰砰跳的胸口庆幸道,“总算是圆过去了。” 姜留低声向姐姐解释,“若有人详细打听,就会知道咱们去财神观烧香拜佛了,留儿觉得这个没必要瞒着,姐姐说呢?” 姜慕燕点头,将头凑到妹妹耳边,低声问道,“姐姐方才有失考量,还是留儿你想得周到。你拿了黄大哥的钱袋?” 姜留转头与姐姐咬耳朵,“我顺手拿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到咱们身上了。” “钱袋呢?” “我把银子掏出来,钱袋扔在财神观门口石狮子边上了。”姜留拿出自己的荷包,倒出一把金珠和几个小银裸子,她自己的十几枚铜钱杂在金银中,显得格外扎眼。 身为皇亲国戚,黄剑云身上的钱袋里的金银不是用来买东西的,而是日常打赏用的。皇家就要有皇家的气派,他们打赏人用的是金银。金银虽软,但分量可不轻,金银锭子随身也不好携带,所以才将金银融了,弄成小金豆子、银裸子,这样打赏下去好看又有面子。姜慕燕就见过仁阳公主的女儿黄丽妍,用这种银裸子打赏下人。 这不是她和妹妹该有的东西,姜慕燕的柳叶细眉蹙起,“这些该怎么办?” “先藏着,再过几日两位皇子到咱们府上,必定会打赏金银,到时候咱们拿出来混在皇子的打赏中,就神不知鬼不觉了。”姜留将小金豆收进荷包里,就要装入袖袋中。 她的小姐姐却皱着眉头道,“不义之财,非吾有也。” “不孝之子,非吾子也。”姜留脱口而出,接上下半句。此刻,她觉得自己这半年多没白努力,肚子里总算有点墨水了,沾沾自喜之后,她与姐姐商量道,“姐姐,我有个好主意。不如咱们把这些金珠银裸子留下来,折成等量的碎银子,周济需要帮助的人?” “这样也好。”姜慕燕点头,又叫进齐嫂,吩咐道,“吩咐下去,今日发生之事,回府之后不可提起一句。” “奴婢明白。”齐嫂应下,转身去叮嘱今日跟着出来的众人。 两人的马车还没进会嘉坊,姜凌便带着人过来接了,上马车后便道,“父亲说他饿了。” 忙了一天的姜二爷真饿了,回到西院得知两个闺女会顺路带他爱喝的百味羹回来,便躺在西屋书房的躺椅上等着。等得肚子都咕咕叫了还不见闺女们回来,姜二爷才让儿子出来找她们回去。 结果羹汤没等回来,西城衙门的差官却跑来了,“大人,财神观出事儿了!” 姜二爷连忙起身问道,“出了何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6章 狮子和麒麟 “孟家的大姑娘,”衙差抬手指了指西边的墙,示意是姜二爷家的西邻孟家,“在乐天食府后的财神观芍药园内失足落水,还将卫尉寺少卿宁大人家的大公子拖入水中。宁大公子落水受惊昏迷不醒,孟姑娘也昏过去了。” 就这事也值得过来打扰爷歇息?姜二爷靠回椅背上,“他们两家可告官了?” “……没。” 姜二爷吩咐道,“明日派人去财神观看看,该修桥面就修桥面,该架栏杆就架栏杆。” “是。” 若前任副指挥使大人在位,定会怕两家闹起来惊动了京兆府或朝中御史,得知消息后便会立刻派人过去“帮忙”,所以衙差才急急来送信。如今到了姜大人这里,就只吩咐明日去看看桥面。衙差心里踏实了许多,又低声道,“大人,还有一事:仁阳公主府的大公子在财神观被小贼偷走了钱袋,正满大街喊着捉贼。” 居然还有不开眼的贼敢到西市偷东西?!姜二爷立刻坐直,吩咐道,“让今日巡街的副使和赖三立刻过去,今晚必须将贼人擒获,将其绑在衙门口挂牌示众。还有,这等小贼很少单独行动,派人让他们加强警戒,将他们贼窝连锅端了。” “是!”衙差响亮应了,出去传令。 去北院帮婆婆摆好饭回来的雅正,回来后见丈夫躺在逍遥椅上,头枕双手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她轻轻走上前,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问道,“二爷在想什么?” 姜二爷盯着房顶的梁木,言道,“方才衙差过来说黄剑云的钱袋被人偷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对劲儿。黄剑云的功夫不比凌儿差,还有高手保护着,怎么能有贼人近身,还偷了他的钱袋?” “猴儿!”还不等雅正回话,姜二爷就站起来喊门外的姜猴儿。 姜猴儿立刻跳进来,“二爷!” “立刻派人去打听清楚,黄剑云丢钱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是。”姜猴儿刚跳出去,便见少爷和姑娘回来了,他弯腰行礼请小主人们进屋,才快步离去。 姜二爷早就饿了,雅正见孩子们回来了,立刻命人摆饭。 父母都落座后,姜慕燕给父亲盛了百味羹,又给母亲盛了碗石首玉叶羹,恭敬道,“因女儿不知母亲喜爱喝什么羹,便与妹妹商量买了石首玉叶羹,此羹清淡滋补,母亲尝尝可合口?” “真是巧了,我就爱喝这个。”雅正笑着让姜慕燕坐下,问道,“你们想喝哪个?” 见姐姐不吭声,姜留便道,“留儿要喝爹爹的百味羹。” “说什么是给为父买的,还不是你自己想喝。”姜二爷见雅正起身要为闺女盛汤,抬手让她坐下,自己顺手给小闺女盛了一大碗,又问道,“燕儿、凌儿,你们想喝什么?” 姜凌道,“儿跟妹妹一样。” “女儿想喝石首玉叶羹。”姜慕燕起身,认真道,“父亲劳累了一整日,还是让女儿盛吧。” 本想给她盛的姜二爷见大闺女固执地盯着汤勺,便递给了她。姜慕燕先为姜凌盛了一大碗,又给自己盛了半碗,才坐下用饭。 雅正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待姜慕燕喝完羹后,又抬手给她盛了一碗。 姜慕燕双手接过,欢喜道,“多谢母亲。” 雅正含笑点头。 姜二爷吃饱喝足后,问道,“你们在乐天食府买羹汤,可遇着黄剑云了?” 姜慕燕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妹妹,姜留点了点小脑袋,“看到了。” “他身边可有人跟着?”姜二爷追问。 “有柴林棐哥哥和康月良哥哥。”姜留如实回道。 姜二爷再问,“他们身边可有护卫?” “有。” “黄剑云丢了钱袋,你们可听他说了什么,可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这个啊……姜留盯着爹爹,不知该如何回话。 姜二爷盯着自己的傻闺女看了片刻,又看了看低头假装喝汤的大闺女,挑了挑眉道,“先用饭。” “哦。”姜留咬了一口手里的白面馍馍,又拿大眼睛看爹爹,姜二爷瞪了她一眼,拿眼神儿示意她吃饭,姜留忙低下小脑袋认真吃饭。 见妹妹不对劲儿,姜凌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拖了拖椅子,提防父亲出手敲妹妹的脑袋。 妻儿都吃饱放下筷子后,姜二爷吩咐道,“宝儿,关门,在外边守着。” “是。”守门的姜宝立刻将房门关上,示意院中的丫鬟婆子退到两丈以外。 姜二爷用饭不喜旁边有人伺候,所以门一关,屋里就只剩了他们一家五口了。姜二爷问小闺女,“怎么回事?说吧。” 姜慕燕站起身,“父亲,此事不怪妹妹,是女儿……” 大闺女说话太啰嗦,姜二爷此刻没耐心听,抬手道,“燕儿去给为父泡茶,让留儿说。” “是。”姜留站起来,言简意赅地讲道,,“爹爹,是女儿拿了黄大哥的钱袋。不过事出有因……” 姜留啪啪啪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便眼巴巴地望着她爹,等候说话。 姜二爷消化了消化,才问道,“是不是你推孟雅娇落水的?” “不是。”姜留用力摇小脑袋,“女儿看到她故意向黄大哥扑过去,就扯了黄大哥一把好让他避开,女儿碰也没碰孟雅娇。” 姜二爷点头,“黄剑云的钱袋呢?” “扔在道观门口的石狮子边上了。”见爹爹皱了皱眉头,姜留小心翼翼地问,“爹爹,女儿这样做不对吗?” “笨!”姜二爷抬手要弹小闺女的脑袋,却被儿子抬手拦住了。于是,姜二爷顺势在儿子脑袋上用力弹了两下,才道,“财神观门口摆放的不是石狮子,是麒麟!” 姜留…… “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们谁也不需再提,爹出去看看。”姜二爷站起身,又对雅正道,“我今晚不回来了,你们早些歇着。” 雅正站起身,回房取了姜二爷的披风出来,“夜里风凉,二爷披上吧。” 姜留也上前问,“爹爹要去做什么?” 姜二爷系好披风的带子,“你那点小动作哪能瞒得过黄家暗卫的眼睛,爹先去查清楚,再去跟黄隶讲清楚,免得人家误会。”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7章 宁臻的打算 送丈夫出门后,雅正才向姜留解释道,“孟雅娇醒后,一定会说是有人推她落水的,恰好你又从桥上跑过。咱们与孟家不睦的事情尽人皆知,你爹怕黄家误会你是想对付孟雅娇,无辜牵连了黄剑云。” 刚泡好茶的姜慕燕懊恼道,“女儿竟没想到这一层。” 雅正夫人温和笑着,“你还小,哪想得到这些。留儿,你的初心是好的,但行事鲁莽了些。便是黄剑云真的被孟雅娇拖入水中,仁阳公主也不会如了孟雅娇的意,反而会让她身败名裂,无法在康安立足。” 雅正夫人说完,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三月水冷,仁阳公主也不愿儿子落水受寒气侵蚀,所以她知道真相后,必会感激留儿出手相助的。” 姜凌则道,“妹妹,你能跑很快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后不到紧要关头,就不要亲自动手。”像黄剑云那样不长记性的蠢货,不值得妹妹亲自动手去救。 姜留点头,“留儿记下了。” 雅正夫人又道,“你们可知孟雅娇把谁拖下了水?” 三小只一起抬头望着雅正,孟雅娇竟还拖了个人下水?谁这么倒霉 三人齐刷刷的,看着真跟亲姐弟一样,雅正夫人看得感慨,低声道,“是卫尉寺少卿宁大人的长子宁臻,他受惊呛水,昏迷不醒。” 卫尉寺宁大人的夫人可不是善茬,决不能让宁夫人知道宁臻落水这件事与留儿有关,否则后患无穷。雅正夫人盼着姜二爷尽快将事情处理好,她相信丈夫有这个本事。 宁臻?姜留张大了小嘴儿,她知道这个人。 三年前,有人上门给大姐姐提亲,提的人就是宁臻的弟弟宁至。还有便是宁臻的庶妹宁可儿上个月被抬进邑江侯府,给邑江侯世子刘承做了良妾。 姜留问道,“母亲,宁臻多大岁数,应该已经成亲了吧?” 雅正点头,“他应是二十出头,已经成亲了。” 大庭广众之下,孟雅娇抱着个已有妻室的男人落水,这件事要如何收场呢?姜留很是好奇。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宁臻的母亲宁夫人急匆匆赶到财神观后院静房后,见儿子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儿媳不思怎么救治丈夫,却守在床边哭哭啼啼的,宁夫人的眼睛立刻瞪圆了,抡圆胳膊就给了儿媳一个大大的耳光,厉声骂道,“臻儿只是落水受惊罢了,你在这儿哭丧什么?” 宁臻的媳妇邹氏被婆婆打得跌坐地上,她一声不敢吭地爬起来跪好,屋内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都跟着跪下,噤若寒蝉。 宁夫人不再理会儿媳,而是到床边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和散发着潮气的头发,发现他并未发热,才放下心来,又把手伸入被子里,摸儿子的手。 宁臻借机握住母亲的手,稍用力捏了捏。宁夫人立刻会意,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守着。” 待邹氏带着人出去后,宁夫人才低声质问儿子,“醒了还在这儿挺尸作甚,起来跟娘回家!” 宁臻坐起来,低声笑道,“娘可知拉儿子落水的是孟回舟的孙女?” 宁夫人眼中尽是厉色,“知道。你放心,娘饶不了她!” “娘,儿是跟着仁阳公主的长子黄剑云入财神观的,难得遇到贵人,儿想借机与他套套近乎。赶巧黄剑云跟儿子穿了同色衣袍,儿刚要上前,忽有个黑影冲过来,黄剑云被黑影撞飞,儿躲避不及,孟雅娇就扑到了儿的身上。她将儿压入水中后,还用力抱着儿子不放,儿子的脚被水中淤泥吸住,无法将头露出水面,儿险些就要与娘阴阳两隔了。” 宁臻委屈地诉说完着自己在水中的惊魂遭遇,又道,“有人下来将我们救起时,孟雅娇还紧攀着儿子不放,夏娟上前撕扯她,她才放开儿子低呼了声‘怎么是你’。儿当时灵机一动,假装晕倒了。娘您想想,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财神观的桥面宽又平,哪就能摔到河里去!孟家的小骚蹄子是想算计黄剑云,不想却被黄剑云躲过一劫,害得自己的儿子遭了殃。宁夫人浓眉倒竖,气得咬牙切齿。 见母亲不吭声,宁臻继续道,“娘,二弟至今还未娶妻……” 宁夫人严厉道,“娘就是给他娶个不识字的农家女,也不能让孟雅娇进咱们家的门。她是个丧门星,你没见刘家跟孟家订亲没几日,家就败了么!” “娘误会了,儿不是这个意思,儿是想……”宁臻附在母亲耳边如此这般嘀咕一阵儿,宁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 “臻儿——” 侯在门口的邹氏正用湿帕子捂着被婆婆打肿的脸,却忽然听到屋里传来婆婆伤心欲绝的哭声,她吓得一哆嗦,手不小心碰在被婆婆打破的嘴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嘶——” “少夫人,孟家来人了,要接走孟姑娘。”宁家的婆子上前低声道。 想到隔壁院内躺着的,害自己挨打的始作俑者,邹氏满眼怨恨,“让她们等着!” 婆子喏喏退了几步,快步向外走去。不大一会儿,孟二的妻子赵氏便带着丫鬟婆子来了。 赵氏到邹氏面前,满面感激道,“我家妹妹多亏宁大公子出手搭救,才能化险为夷……” 屋里又传出一声令人肝肠寸断的哭声,赵氏的话说不下去了,胆战心惊地问,“宁大公子可醒了?” 邹氏捂着脸低头垂泪,“救上来后,他一直没能醒过来……” 正说着话,屋门被拉开,宁夫人双眼通红地走出来,带着悲声与儿媳道,“夏娟,快派人去请回春医馆的李郎中,臻儿他……你是?” 宁夫人的目光落在赵氏身上,假装诧异和陌生。 赵氏连忙右手覆左手,双手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行了个正正经经地行了万福礼,“婶子万福,侄媳是柿丰巷孟家二郎之妻赵松霞,咱们在太仆寺少卿黄大人府上的家宴中见过的,只是婶子贵人事忙,忘记了。” 宁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道,“请恕老身眼拙,黑灯瞎火的未认出孟二夫人您,孟大姑娘可好些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8章 真凶 “婶子这么说便见外了。”自公公被贬、孟三被杀后,赵氏出门受尽冷落讥讽,今日她带着赔罪的心来,却被宁夫人如此尊敬,她顿得周身通泰,笑容满面道,“妹妹得宁大兄弟出手搭救,虽无大碍但受寒起了高热,侄媳想接她回府尽快请郎中医治,待她退热痊愈后,侄媳再带妹妹登门重谢。” 宁夫人岂肯放孟雅娇离去,她擦着眼泪道,“臻儿至今未醒,京中最善医治落水惊寒症的便是回春医馆的李郎中,我这就派人去请他过来。娇娇既然起了高热,还是不要轻易移动,以免着了冷风再加重病情,等李郎中来了一并医治为好。” 赵氏客气几句,见宁夫人坚持不放侄女走,把守远门的宁家人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赵氏无法,只得退回静房。头疼欲裂的孟雅娇见二婶进来了,挣扎着就要起身回府。赵氏没好气的坐在椅子上,“躺着吧,今晚咱们回不去了!” 这里是道观,她若不沉夜回去,拖到明日岂不是闹的尽人皆知,她以后要如何做人?孟雅娇只觉得天旋地转,倒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孟庭晚为姐姐盖好被子,低声问赵氏,“二婶,咱们为何回不去了?” “宁家不放人!”赵氏紧皱着眉头,“宁夫人已派人去请回春医馆的李郎中了,宁臻至今未醒,看宁夫人的架势,怕是要不好。” 孟雅娇挣扎着抬起头,“不会的,他一定是装的!” “人家是不是装的,你说了算数?若不是你把人家拖下水,人家怎么装!”赵氏不悦地瞪了一眼只会惹事的侄女,她也觉得宁臻落水没多大事儿,可如今这种情况,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孟雅娇见二婶这副嘴脸,只得紧紧抓住弟弟的衣袖央求道,“庭晚,姐姐不要在这里,姐姐要回府……” 孟庭晚安抚道,“且等李郎中看诊后再做打算。” 孟雅娇泪如雨下,“我不要,我要回府……” “闹,你再闹!还嫌不够丢人么?非要闹得康安城的人都来看笑话你才满意么?”赵氏见侄女如此不懂事,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你祖母不让你出来,你偏要出来!出来后不去西市买东西尽快回府,却黑灯瞎火地到财神观来看芍药!府里什么境况你不清楚?不帮着分忧只会添乱,娇娇,你越来越不懂事了!” 孟雅娇咬唇,“是有人推我落水的,那人一定是想陷害……” “是谁?”赵氏追问。 孟雅娇仔细回想,当时她身后站着的分明是黄剑云,为何被她推入水中的却是宁臻?当是她转身时有一阵风刮过,一定是有人趁着她不注意把黄剑云带走了。她恨死了这个人,暗中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天太暗我没看清楚,但那个人很厉害……” 没看清楚你说什么!赵氏怒道,“你若不到财神观桥上走,人家能推到你?你还是好好求菩萨保佑宁臻平安吧,否则宁家人绝饶不了你!” 孟雅娇辨无可辩,绝望地闭上眼睛。 孟庭晚站起来,“劳烦二婶在此照顾姐姐,侄儿回府一趟。” “好,你快去快回。”赵氏巴不得孟庭晚回去说服公公或婆婆亲自来解决此事,孟雅娇又不是她的女儿,凭什么让她在这儿跟着遭罪! 孟庭晚去隔壁探望依旧昏迷的宁臻被拒后,径直出财神观回府搬救兵。谁知他刚出门,却见姜枫骑马赶来了。孟庭晚快走几步站到路中央,抱拳高声道,“姜二叔请留步。” 孟庭晚突然冲到路中央,逼姜二爷不得不扯缰绳拉停得胜。还不待姜二爷问话,孟庭晚便深施一礼恳求道,“二叔,可否借一步说话?” 哪个是你二叔,爷姓姜不姓孟。看在他是晚辈的份上,姜二爷不跟他一般见识,只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你有何事但讲无妨。” 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求他了,他竟连马都不肯下!孟庭晚懊恼又难堪,强撑着道,“我姐姐在财神观内落水受惊,劳烦二叔派辆马车,送侄儿和姐姐回府。” 还不等姜二爷回话,围观的百姓们不干了。有抱孩子的妇人高声质问,“孟公子没听二爷说他忙着呢吗?人家为啥要派马车送你们回府,你家大人呢?” 乐天食府的厨子嚷道,“孟公子,你家就你姐一个人落水吧?你家马车不是刚进去了么?咋地,一个马车还容不下孟姑娘了?” 有人接话道,“咱听说孟姑娘是抱着宁家大公子一块落水的,上来还抱着人家不撒手。莫非孟家想连昏迷不醒的女婿一块接回去?那一辆马车是不够!” 听了这话,众人一阵哄笑。素来高傲的的孟庭晚何曾受过这等奚落,他气得满面通红,出声辩解道,“姜二叔现任西城指挥使,我姐在西城落水,我请姜二叔帮忙有和不妥?” 若这话是孟回舟或孟二说的,姜二爷定怼得他们说不出话来,但面对孟庭晚,姜二爷不想与他一般见识,只抬手止住众人的喧闹,朗声道,“在西城出事找西城衙门,一点儿毛病没有。冯子瑞,你留下处理此事。” “属下遵命。”跟在姜二爷身后的冯子瑞出列,抬手道,“我家大人还有要事在身,孟公子请先移步,你有事儿跟在下讲就成。” 被冯子瑞拉到路边的孟庭晚,眼睁睁看着姜枫骑马走了,心中忽然一阵发慌他这样做,算是将姐姐落水的事告官了吧?他不想告官,只是想借姜枫的名头吓唬宁家,让他们放姐姐回府的…… “孟府的马车已经进了财神观,是吧?”冯子瑞问了两声,见他神情恍惚,只得提高声音道,“孟大公子!” 事到如今,孟庭晚只得硬着头皮道道,“我姐醒来后说有人在桥上用力推她,她惊慌之下才碰倒宁大公子,害他也落水的,请冯大人追查行凶之人的下落。” 众人一听还有这茬,立刻竖起耳朵听着。冯子瑞一本正经道,“好。这事儿我记下了。我明日就把这事禀告贺大人,贺大人定会查明真相,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孟公子,你家的马车已经进了财神观,对吧?” 孟庭晚……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19章 宁孟两家一台戏 孟庭晚回府讲了财神观内的情形,孟回舟气得脸都青了,狠狠瞪了老妻一眼,“你亲自去一趟,今晚一定要把人带回来。” “是。” 放孙女出府的孟老夫人在丈夫面前不敢有二话,出门之时二儿子叮嘱她道,“宁家人看着温和宽厚,实则都是口蜜腹剑的小人,他们不放娇娇回来,许是想从咱们这里讨些好处。” 孟老夫人沉下脸,近两年府里入不敷出,哪来的银子打发叫花子,“娇娇又不是宁臻救上来的,他们若敢挟恩欲报,他们的嘴怎么张开,我就怎么给他们合上!” 带着孙子赶往财神观的路上,孟老夫人仔细询问了事情经过,皱紧眉头问道,“你们去财神观做什么?” 孟庭晚哪敢说实话,只得搬出与姐姐商量好的借口,“姐姐说她无法替父母尽孝于您和祖父膝前,心中万分愧疚,便想去观中祈求神灵保佑……” “保佑什么?财源广进、家肥屋阔?!”孟老夫人瞪眼冷斥,“讲实话!” 这个借口确实有些不妥,孟庭晚只得随口捻了个理由,“请祖母恕罪。姐姐心中烦闷,无心用饭,她想起您之前曾带她去财神观看的芍药花,便提出去看花散心。孙儿不忍拒绝,便由着她去了。” 长子外放做官,孟老夫人留下长孙和长孙女在身边陪伴,这两个孩子算得上是她亲手带大的。听孙子这么一说,孟老夫人想到之前种种,又想到娇娇这次也是无辜受牵连,心中的怒火便消了不少。 待见到孙女苍白着小脸惊慌跪在静房内向自己请罪,孟老夫人心中又生出几丝怜惜,亲手将她拉了起来,问道,“李郎中可到了?” 赵氏回道,“到了,正在给宁臻诊治,待会儿就过来给娇娇看诊。” 许久之后,李郎中才被宁夫人亲自送过来。孟老夫人起身相迎,先问宁臻的情况,“弟妹,臻哥儿可好些了?” 宁夫人面带感激地道,“多亏李郎中妙手回春,他总算醒过来了。” 听宁夫人这么说,李回春垂下眼皮不吭声,待他把手搭在孟雅娇的手腕上,眉头才松开了些许。这个是真的落水受寒有些脉象不稳,不像隔壁那个完全是装出来的。 诊脉之后,李回春道明孟雅娇的病情,提笔开方,方子内配了三味价格吓死人的药材——比宁臻的少了一味,由此出一出他心中的怨气。 见郎中写好药方,不待宁夫人开口,孟老夫人便道,“天黑难行,庭晚,你送李郎中出观,派人跟去回春医馆抓药。” “是。”孟庭晚抬手请了李郎中出去。 宁夫人知道孟家想通过郎中了解自己儿子的病情,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李回春能在康安开几十年的医馆,靠的可不仅是医术,还有他的嘴皮子和眼力。 孟老夫人提出要去隔壁探望宁臻,却被宁夫人以儿子病弱不宜劳神为由拦下了。 见宁夫人没走的意思,孟老夫人便明白她要向自己讨好处,便请她在桌边坐下,命人上茶,与宁夫人开始斗心眼儿,“道观这静房墙薄窗纸透风实,两个孩子实不宜在此养病,咱们先带孩子们回府养着。我府上还有一株上五十年的血灵芝,明日便派人送到你府上,给臻儿补补身子。” 孟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给你一株五十年的血灵芝,识趣的就此打住,咱们好说好散。 一株灵芝就想打发了宁家,当宁家是要饭花子么!宁夫人抬帕子沾了沾眼角,轻声道,“嫂子客气了,若说臻儿落水昏迷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娇娇,他这是累的。我们府上的情形,不用说嫂子也知道。臻儿他爹顶着卫尉寺少卿的闲职,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大家子人挤在两进的小院里,腿脚都伸展不开。因家中实在窘迫,至儿今年都已经十八了还没订下亲事……” 听到宁夫人提起二儿子宁至十八还未定亲,躺在床上的孟雅娇身子便是一颤,生怕她下一句就说让自己嫁给宁至,孟老夫人的眼皮也抬了抬,看向宁夫人,等着她开口。 幸好,宁夫人没多提没定亲的二儿子,话头又转到大儿子身上,“臻儿身为长子,想为他爹分忧,日夜操劳就是为了多赚些银两扩建房舍,好让他二弟有屋住。他这些日子累坏了,又突然落水,所以之前积压的疲症一下发了出来,才会手脚无力,无法将娇娇救出水,让嫂子见笑了。” 她说这么多,原来是想为儿子挽回面子,孟老夫人和孟雅娇同时松了一口气。孟老夫人道,“这怎么能怪臻哥儿呢,该怪那个推雅娇落水、害得臻哥儿无辜被牵连的元凶!” 宁夫人万分惊讶,“竟是有人推娇娇落水的?” “不错,庭晚已将此事告官,弟妹放心,元凶一定会很快被抓获。”孟老夫人道。 他们还真是大胆呢,竟琢磨出一个莫虚有的元凶来!宁夫人心中冷笑,面上愤怒道,“竟有此等恶徒,抓住他后定要严惩不贷!” “那是自然。”孟老夫人端茶,示意宁夫人该走了。 宁夫人视若无睹,提高音量道,“不过我听臻儿说的,可不是这样。臻儿说他们两口子一起赏花,娇娇忽然回身向他扑过来,拖着他落入水中后至被人救起,就一直紧抓着他不放,直到我那儿媳上前拉扯,娇娇才放开臻儿,还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怎么是你’。嫂子,我越琢磨越不对,您说娇娇这是把我家臻儿当成谁了呢?” 听了宁夫人的话,孟老夫人的眼皮猛地抬起,床上的孟雅娇立刻坐了起来,“我没说!” 孟老夫人也道,“许是当时混乱,臻哥儿听到别人讲话,误以为是娇娇说的。” 还不想认?宁夫人面带惊讶,“应不会听错吧,臻哥儿媳妇和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听到娇娇说了呢。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听错了?” 孟雅娇身边的婆子立刻上前,“夫人请恕奴婢多嘴,我家姑娘被救上来后,奴婢就在她身边扶着,我家姑娘什么都没说就晕过去了。” 呦,睁着眼说瞎话,宁夫人眼皮一耷拉,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没脸的。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0章 揭穿 孟老夫人沉下脸刚要说话,宁夫人一下就站了起来,怒道,“臻儿两口子都是正经人,不会随口编排瞎话坑人,嫂子若不信,我把臻儿媳妇叫进来一问便知。去,把臻儿媳妇叫过来!” 孟老夫人还未来得及开口阻拦,宁家婆子便转身去了。一看宁夫人这架势,再看孙女强撑着心虚的模样,孟老夫人觉得事情很不对劲儿,努力挽回道,“臻哥儿媳妇还要照看臻歌儿,咱们就不必……” “母亲,孟伯母。”还没等孟老夫人说完,邹氏已经进来了,低头恭顺行礼。 宁夫人点头,“臻儿媳妇,娇娇说有人推她落水,你把臻儿和娇娇落水前后的事情仔细讲一讲,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好让衙门尽快破案。” “是。”脸上擦着厚厚粉遮住脸上巴掌印儿的邹氏抬起头,看向床上的孟雅娇,她这刷白的脸将孟雅娇吓得一哆嗦,不敢与她对视。邹氏平静道,“孟伯母,侄媳与夫君饭后到财神观闲游赏花,见娇娇妹妹在前与一男子讲话,引着那男子向财神观西殿内的芍药园深处走……” 听她这么说,孟雅娇的脸顿时变得比邹氏的还白,“嫂子莫要胡乱编排,当时是有人向我问路,我只是为他指路罢了。” 邹氏点头,温顺道,“原来如此。我当时只听到妹妹讲‘就在那边,请黄公子随我来’,还以为妹妹要带仁阳公主府的大公子去小桥那边赏西殿的芍药王呢。” 孟老夫人一下就皱起眉头。宁夫人问道,“臻儿媳妇,你说仁阳公主府的大公子?” “是,向娇娇妹妹‘问路’的,正是黄剑云黄公子。”邹氏回道,“说来也巧,黄公子穿了一件与臻哥儿一样颜色的长袍。走到桥中央后,娇娇妹妹忽然回身拖着臻哥儿落水,被救上来后又问‘怎么是你’,我当时在想,或许是娇娇妹妹将臻哥儿错认成黄公子了吧?” “我没有,祖母,孙女没有,是有人推孙女落水的。”被宁家婆子当着众人的面剥皮,孟雅娇自是打死也不认。 根本不给孟老夫人插话的空隙,邹氏接着道,“原来是有人推妹妹,妹妹才站不稳落水的?当时桥上灯火昏暗,我没瞧清楚,不过黄公子就在妹妹身后,咱们不妨将此事告知西城衙门,让衙门派人去仁阳公主府问一问黄公子,他肯定看清了,妹妹说是也不是?” 不要…… 孟雅娇下意识摇头,年纪尚小的她哪里说得过邹氏,不知该如何应对。旁边站着的赵氏恨不得直接掀被子,将侄女盖住,免得她继续丢人现眼。 孟老夫人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强撑着道,“臻哥儿媳妇说得在理,你先回去照看臻哥儿吧。至于怎么抓那元凶,我再与你母亲商量。” 见婆婆点了头,邹氏才退出去,回到丈夫“养病”的静房中。她一进屋,坐在床上吃零嘴儿的宁臻立刻问道,“怎么样?” “我只讲了事情经过,母亲便让我回来了。”邹氏抬手轻轻捂住脸,方才说了那么多话,她的脸更疼了。 宁臻立刻推开吃食,将媳妇拉到床上,给她吹了吹肿起来的小脸儿,“还挺不疼,让爷瞧瞧。” 邹氏含怒带怨地乜斜一眼丈夫,轻轻撕扯帕子不理他。宁臻被她这一眼看得心肝直颤悠,连忙心肝宝贝儿地哄着,“娘也是一时心急……” 邹氏嗔道,“不怪母亲,都怪夫君你!你有什么打算也不提前跟妾身打声招呼,害得妾身以为夫君……你……” “若我跟你讲了,咱就糊弄不了孟家了。”宁臻得意洋洋地道,“此事若成了,有夫人的一半功劳。” “我要功劳作甚。”能抵得过她被婆婆打掉的脸面么! 宁臻搂着邹氏笑了,“这一半功劳,少说得有两千两。” 邹氏惊了,“孟家怎么可能给这么多?” “他们不给,咱就向仁阳公主告状,仁阳公主和黄驸马知道有人要算计他们的儿子,你说他们会怎么办?”宁臻得意道。 以仁阳公主、黄阁老和黄将军的本事,收拾孟回舟和孟雅娇那就是小菜一碟!邹氏眼睛亮了亮,又担心问道,“孟家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么?” 宁臻酸道,“你可别小看了孟回舟那老东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些年在刑部可没少捞银子,咱们要的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罢了。” 邹氏贪婪道,“那咱们何不趁机多薅他几根毛?” “蠢东西。”宁臻捏了捏媳妇的小腰,“要的多了,他们会舍了孟雅娇,分文不给,那咱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夫君说得在理。他们为了孟寻礼的前途,都舍得孟雅娇送给刘俊才,孟家长房嫡女也就值四千两银子。”邹氏想了想,又道,“夫君,咱们这么做,孟家以后会不会找咱们算账……” “姜二疯子是个有仇必报的小人,他不会让孟家有以后的,你不信就等着瞧,最迟明年,孟家绝对会被姜二疯子赶出康安城。”宁臻信誓旦旦地道。他以前和孟三一块混,最瞧不上的就是姜二。 邹氏崇拜地望着丈夫,“夫君运筹帷幄,好生厉害。” 宁臻哼道,“我就是没姜二疯子那张脸,否则哪轮得到他在康安城耀武扬威。” “夫君也去考武举好不好?姜二都能中进士,夫君一定比他更胜一筹!”邹氏满怀憧憬道。 …… 宁臻正无言以对时,宁夫人推门进来了。邹氏立刻站起来,垂手恭敬立在一旁,宁臻连忙低声问道,“娘,怎么样?” 宁夫人狠狠挖了一眼没规矩的儿媳,才道,“孟二媳妇回府取银子去了。” “多少?” “五千两。” “这么多?”邹氏忍不住欢喜,她的两千五百两,这么容易就拿到了,这个巴掌挨得太值了。 宁夫人得意道,“臻儿病倒无法赚钱养家、置办宅院给至儿娶妻,康安城寸土寸金,要的少了够置办宅院?” 听到要来的钱要拿去给宁至置办宅院娶妻,邹氏的嘴角往下一拉,觉得脸更疼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1章 疯魔 “啪!” 一个响亮的耳刮子落在孟雅娇脸上,将她从床上打到地下,孟老夫呼呼喘气,低声骂道,“不知礼义廉耻的东西,孟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孟雅娇被打倒在地,衣衫散乱发髻歪斜,她知道自己这回彻底完了,不过她不甘心。因为她打心底里深信,她与黄剑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否则她不会在宴会上遇到他,他也不会对自己笑得那般灿烂。 自他那一笑之后,孟雅娇眼中、心里再无旁人。可家里人就是不信黄剑云对她一见钟情,不肯去黄家提亲,还要把她嫁给刘俊才那个傻子,若不是她跑得快,现在已经跟着刘家回乡下吃土了! 孟雅娇满腹的怨念藏不住也不想藏,她盯着手掌下铺得不甚平整的青砖,很是平静地道,“祖母说孙女丢尽了孟家的脸面,那祖母、姑姑、二婶和三婶做的事,便是把孟家剥皮抽筋。你们都不疼我不管我,我为自己的前途打算有什么错?当年姑姑算计姜二叔不成,才算计姑父娶了她,若非如此……” “啪!”孟老夫人这一巴掌打得比方才还狠,她的手颤抖着,“疯了,你疯了,竟连长辈都敢编排……” 血水顺着嘴角滴滴答答往下落,孟雅娇擦也不擦,只扯出一个扭曲恐怖的笑容,“孙女是不是编排的,祖母心里最清楚。莫不是谎话说多了,祖母都忘记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了吧?” 孟老夫人气急,指着旁边的婆子骂道,“你们都傻了么?她落水失魂疯魔了,还不快堵住她的嘴!” 被吓傻的婆子立刻上前,用布巾堵住大姑娘的嘴猴,屋里就只剩老夫人粗重的喘息声,婆子和丫鬟们动也不敢动,每个人都担心自己被灭口。 赵氏回府取银票,送银票和现银来的却是孟二。他进屋后看也不看侄女,只对孟老夫人道,“母亲,儿与宁臻多少有些交情,儿陪您去见宁家人。” 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这件事传开。孟家与姜家的恩怨尽人皆知,如今众人要么站在姜家一边对孟家口诛笔伐,要么作壁上观。若是此事传出去,让众人知道他们算计仁阳公主的爱子、黄阁老的爱孙娶孟家女之事败露,落井下石的人只会更多。 孟家,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陪母亲去给宁臻母子送银子后,宁家人撤了守卫远门的仆从,孟老夫人终于将恨不得亲手掐死的孙女塞入马车,出了财神观。 因这段时日康安城没实行宵禁,现在虽已至戌时,但财神观门口还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见孟家的马车又出来了,好热闹的闲人们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着孟大姑娘的病情。孟二温和含笑着几句话糊弄过去,终于引着马车出了西市。 出西市后,孟二拉马停在路边,与母亲低声道,“母亲先回府歇息,儿还有些事情要办。” 孟老夫人此时脑袋嗡嗡直响,也没问儿子去办什么事,只叮嘱道,“早去早回。” 孟二点头,目送母亲走远后,他才翻身上马,向着北城黄家而去。堵住宁家的嘴,是不让他们四处传闲话,现在孟二要去堵的是姜二的嘴。他得到消息,一个半时辰前姜二进了仁阳公主府,至今未出。 若是来不及堵住姜二的嘴,那他就去向仁阳公主和黄隶认错,请他看在侄女年少无知的份上,饶过她、饶过孟家这一回。虽说仁阳公主比乐阳公主强不到哪里去,但她比乐阳公主在乎名声、好面子,想必她也不愿这件事传出去。 雅娇做下的这件事,往轻里论是年少慕艾,往重里论则是意图谋害皇亲国戚,论罪当诛,还可能累及家门。孟二握紧缰绳,姜二那小人半夜去仁阳公主府,打得算盘一定是后者。 任孟二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姜二爷进仁阳公主的目的是为了他的宝贝小闺女,姜留。 他与仁阳公主和黄驸马解释了当时情形后,满怀歉意地递上黄剑云的钱袋,“留儿年纪小又鲁莽,不会办事,让剑云受委屈了。” 仁阳公主捏着儿子的钱袋笑道,“护卫回来说救下剑云的是留儿那丫头,本宫本还不敢相信呢。” 黄隶好奇道,“去年此时,留儿被人劫持欲出康安城,不过才八岁的孩子,却晓得谋定而后动,一举冲上我们夫妻的马车,当时我便觉得她聪慧过人,行动敏捷,没想到今日她的动作竟快到让护卫们都反应不及。姜二弟可不准藏私,你从何方请来的高人教留儿武艺?” 姜二爷苦笑,“黄大哥说笑了。小弟府中哪来的高人,留儿从未正经练过武艺,她现在跑得快,完全是被前几年行动不便时憋屈的。这孩子腿脚灵活后,每日在家里撒了欢地跑,家里的桃树被她撞死好几棵,屋子的桌子也撞烂好几张。她姐姐现在跑得也不慢,都是这两年被她撞怕了,为了躲她练出来的。” 乐阳公主抿嘴笑,黄隶哈哈大笑,“我早就听说姜二弟府上每日早起都看连跑,本以为只是姜二弟带着府上的侄儿们跑,没想到侄女们也巾帼不让须眉。” 姜二爷连忙更正道,“黄大哥听差了,每日带着孩子们练跑的是我大哥和三弟。留儿爱疯跑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府中只有我和内子知晓。除了留儿,我家中几个侄女都是文静有礼的。小弟曾几番警告留儿不让她在人前乱跑,是以这两年来,不算上次逃命,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狂奔。这孩子当时只想着公主和黄大哥对她有救命之恩,不能让人把剑云推到水里去,却不知道公主和黄大哥派了高手保护剑云,才闹出这么一场误会。” 黄通摇头,“若无留儿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错,这次多亏了留儿,才让剑云免去一场灾难。”仁阳公主景和帝对她起了猜忌,才将黄隶召回京中,让他空挂着左骁卫大将军的名头,身边却无一兵一卒。黄家世代忠良,黄通在朝中德高望重,景和帝不好明面上动黄家,但他削弱黄家的贼心从未歇过。仁阳公主相信,一旦孟雅娇将剑云拉入水中,景和帝得知此事后,定巴不得让剑云娶无权无势的孟家女。剑云是黄家长孙,将来的黄家之主,他娶孟雅娇,便是自断妻族助力,百害而无一利。 仁阳公主现在,恨不得将敢算计儿子的孟雅娇千刀万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2章 逼入绝境 近子时,驸马黄隶亲自送姜二爷出公主府,在府门前话别时言道,“我与武安侯虽未同场杀过敌,但也与他老人家一见如故,也曾与凌儿的生父牧远贤弟以诚相交。四月五日认义子堂上,劳烦二弟给愚兄留个位子。” 姜二爷不愿与皇亲国戚走得太近招人猜忌,所以姜家的请帖并未送到仁阳公主府来。但今日突生变故,姜二爷不得不亲自登门解释,现在黄隶又开了口,这张请帖是必定要发了。 因知道黄隶不喜客套,姜二爷也不多费唇舌,拱手道,“一定。到时黄大哥带着孩子们过来玩。” 孩子可以带,你老婆仁阳公主就算了,四月初五姜家要恭迎两位皇子,再来一位公主,他们实在招架不住。 黄隶会意,笑着拍了拍姜枫的肩膀。 躲在暗处的孟二见到姜枫与黄隶勾肩搭背,心里更没底了。待黄隶进了公主府后,他绕到下一个街口,拦住姜枫。 因知道姜二好面子,孟二便给足他面子,拱手客气道,“寻礼知姜大人公务繁忙,本不该打扰大人。但寻礼事出有因,可否请大人屈尊降贵移步茶楼,听寻礼说两句话?” 姜二爷心中呵呵,脸上也呵呵,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能,本使公务繁忙劳累一日夜,要回府睡觉。” 孟二用力抓紧缰绳,压住上前抽他几巴掌的冲动,淡笑道,“你我两家毗邻,愚兄也正要回府,与二弟并马同行可好?” 没意思,才怼了一句,就不叫大人了?姜二爷觉得扫兴,双腿一夹马肚子,命令得胜继续前行。孟二催马跟上,径直问道,“这么晚了,二弟因何事进了仁阳公主府?” 姜二爷真累了,懒得再与他动心眼儿,径直道,“黄剑云在西市丢了钱袋,发怒带人翻街找寻,我找到钱袋给他送了过来。” “二弟果然是恪尽职守的好官,难怪万岁经常称赞你。”傻子才信你的鬼话!孟二心中狂骂,面上却无比真诚,“二弟深夜造访公主府,只为了一个钱袋?” “不错,我是恪尽职守的好官。”姜二爷回道。 这厮虽然顶了乌纱,但还是跟之前一样欠揍!孟二不再绕弯子,径直道,“娇娇她还是个孩子,请你高抬贵手,给她留一条活路。” 三弟被他杀了,父亲被他逼得处处受挫,自己也被他陷害丢了官,现在他还要毁了孟家的第三代!若恨能变成刀,孟二现在心中的恨变作刀,足能将姜枫千刀万剐! 姜二爷打了个哈欠,“爷忙着呢,才没闲工夫断她活路。” 自己都把他堵在公主府门口了,他竟还睁着眼说瞎话!孟二沉下脸,语气也变得阴沉了,“既然如此,劳烦二弟撤了财神观的案子。” 姜二爷纳闷,“财神观什么案子?” 咔吧!孟二额头的青筋都蹦了出来,“就是庭晚跟西城巡街副使冯子瑞说的案子!” 这件事,孟二还真是错怪姜二爷了。他一直忙着黄剑云的事,还未见过冯子瑞,更不知孟庭晚跟冯子瑞说了些什么。不过姜二爷可没耐性跟孟二解释,“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大案,你们不想告了,自去衙门销了就是。” 孟二点头,便听姜二又拿着官腔道,“西城衙门政务繁忙,以后你们商量好了再报官,免得报了又撤,害得衙里兄弟白忙活。” 听了这话,孟二心里的怒火忍不住喷涌而出,“姜枫!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姜家到底要怎样才肯收手?” 姜二爷看着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孟二,冷声道,“孟二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呢?你们孟家有今日,与我姜家何干?” 听了这话,孟二一下就愣住了。 三年前,姜冕在刑部烧毁卷宗气死先帝,成为众人口中的罪人后,姜家度日维艰。有一次,姜枫在酒楼内被人嘲讽,自己作为幕后给众人拱火之人,在楼上看热闹被他发现,姜枫就跑到自己面前怒声质问。当时自己心中无比痛快,回了他一句 “姜二弟这话愚兄怎么听不懂呢?你们姜家有今日,与我孟家何干?” 时移世易,三年后,姜枫将这句话原样奉还,让孟二惊心不已。他早就知道姜二小肚鸡肠,但没想到多年前这么点小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孟二回神,不再追远去的姜枫,他调转马头返回仁阳公主府门前侯着。 三个多时辰后,天光大亮公主府的门打开,孟二移着站得僵直的双腿到府门前,求见仁阳公主和驸马。又侯了半个时辰后,门人才出来说,仁阳公主和驸马没空见他。 虽说早已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但孟二的心还是又往下沉了一截。他定了定神,先去西城兵马司衙门寻冯子瑞销了案,才返回府中。 一夜未睡的孟回舟,听儿子讲了事情的经过后,阴沉沉地不说话。孟二熬了一夜,身心俱疲,声音也已嘶哑,“看样子,仁阳公主的火气已经被姜枫拱起来了,她随时可能发难。父亲,咱们该如何防范?” 孟回舟转着茶杯,凝眉思索。对付姜枫和裘净已让他乏力了,现在又来个仁阳公主,他能怎么办?裘净足智多谋,姜枫又有万岁撑腰,孟家要度过这一难关,必须依靠秦相。若要秦相帮孟家,他必须向秦相证明孟家还有用处。他必须尽快解决掉安云昌,免得安云昌落入裘净的圈套。 解决掉安云昌,秦相才会对他另眼相看,有秦相帮忙,姜枫、裘净和仁阳公主都不值一提!孟回舟拿定主意后,顿觉时间紧迫,站起身道,“你先去歇息,为父自有主张。” 全无对策的孟二点头,回到自己房中后倒头便睡。赵氏给丈夫脱去鞋袜、盖好被子,坐在旁边轻声道,“夫君,母亲让我去姜家,求姜伯母或雅正去仁阳公主府为娇娇说情。” 赵氏与姜二爷的祖母同宗,若论起来,她还要叫姜二爷的祖母一声堂姑奶奶。但姜太夫人已故,现在婆婆让她去姜家找姜老夫人攀关系,哪还攀得上?赵氏很不想去,可婆婆发了话,她只能拖着,等丈夫回来一起想办法。 孟二眼睛也不睁,随口道,“既然母亲让你去,你就走一趟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3章 姜二爷回到府中一夜好睡,直到天光大亮才睁开眼。室内很安静,雅正不在身边,想必是早就起来了。姜二爷伸了个懒腰,转身见小闺女趴在桌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姜二爷笑了,招手道,“来。” 等了许久的姜留颠颠到床边,“爹爹醒了,爹爹要不要喝水?” “好。”姜二爷坐起来,掐了掐闺女的圆润的小脸,这孩子模样随他,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可就是有点缺心眼,总让他操心。姜二爷乐呵呵地接过闺女手中的温水喝了几口,“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大伙已经用过早膳,大伯出门去了衙门,哥哥们也都去书院了。 姜二爷哦了一声,“怪不得我觉得肚子饿了。” “祖母给您留了饭,爹爹起来就能去吃了。”说完,姜留眼巴巴地望着她爹,想知道昨晚他的事儿办好没有。 闺女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姜二爷,“已经办妥了,这事儿到此为止,你不可跟任何人提起、炫耀。” “女儿明白,爹爹辛苦了。”姜留露出大大的门牙,笑得异常开心。 姜二爷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道,“黄剑云已经知道是你拿了他的钱袋,想必这两日他会过来找你。你自己应付吧,若应付不来,就把他推给你哥。” “黄大哥怎么知道的?侍卫跟他讲的?”姜留惊讶。按理说,仁阳公主不会跟他讲才对。 姜二爷哼了一声,“这你就别管了,黄剑云比三郎强不到哪去,若他叫你去城外比试,你可不能跟他去疯跑。” “女儿明白。”姜留当然不会跟黄剑云去,他指不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呢。若说老成持重,还是哥哥和雄子哥最靠谱。 看着闺女摇头又点头的傻样,姜二爷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以后也不要多跟他一起玩,你本来就缺心眼,再被他带带,就真成傻子了。” 姜留鼓起腮帮子,“爹爹!” “嗯?” 姜留非常严肃地证明自己不傻“女儿不缺心眼,女儿很聪明的。你看咱们家新开的两家花想容胭脂铺,已经开始赚钱了,这都是女儿想出来的主意。” “嗯。”姜二爷站起身伸伸懒腰,“走吧,去用饭。” 姜二爷走了几步,见小闺女低着小脑袋生闷气,便回来敲了敲她的头,叹息道,“傻丫头,爹多给你配几个管事,开铺子赚钱的事让他们去办就好。” “那女儿干什么?”姜留抬起小脑袋。 姜二爷想也不想地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女儿想赚钱。”姜留回道。 “你赚钱做什么?”姜二爷问。 那当然是因为有了钱,才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姜留马上想到,就算她不赚钱,只要有她爹在,她也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姜留看着她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看着闺女的傻样,姜二爷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走吧,跟爹去北院用膳,多吃点好的,补补脑子” “……好。” 姜二爷拉着闺女往外走,“和至这两天没来找你玩?” “他跟着他师父出城了,说是要与哪个道观的观主论道。”姜留与父亲闲聊着去了北院。 正在给三个儿媳分派差事的姜老夫人见儿子来了,立刻命人摆饭,跟着过来的姜留也分到了一碗汤,乖乖坐在爹爹旁边喝着。 姜老夫人看着儿子,心疼道,“什么事情不能白天去办,非要大晚上出去?你看你这几日累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姜留抬头看了看她爹面如冠玉的脸,低头默默吃汤。 姜二爷笑嘻嘻道,“是儿子无能,劳娘您担忧了。儿以后尽量白天把事情办完,晚上早点回来陪您用膳。” 姜老夫人忍不住笑了,亲手给儿子盛了一碗汤,又顺手给孙女添了一勺。 “老夫人,孟家二夫人想进来给您请安。”管事婆子前来报事。 她怎么来了?姜老夫人敛笑,皱起眉头。陈氏刚要开口揽下去呛孟二媳妇的差事,却听二弟道,“娘您歇着,让卿雅去把她打发走。” 陈氏闭上嘴,继续翻看宴客的菜单,心里很不痛快。 雅正站了起来,姜老夫人道,“你去看看吧,孟二媳妇心眼多,别让她把你绕进去。” “是。” 媳妇走了后,姜二爷才道,“昨晚财神观里发生了一些事,待卿雅回来后,再让她讲给您听。” 一听有热闹,陈氏和闫氏立刻来了精神,巴不得雅正快点回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雅正便将赵氏打发走,返回了北院。姜老夫人径直问道,“昨晚财神观发生了什么事,孟二媳妇过来做什么?” 雅正示意屋里的下人都出去,待关好房门后,她才把昨夜财神观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留儿推开黄剑云的事被雅正摘了出来,只字未提。讲完之后,雅正道,“孟二嫂过来,是想让咱们陪她们去仁阳公主府,替孟雅娇说情。” 还不待婆婆说话,陈氏就先开口了,“想得美!孟雅娇是孟家的闺女,凭什么让咱们去替她说情!” 闫氏也点头,“二嫂怎么回的?” 雅正笑道,“我跟她说,昨晚的事情仁阳公主还不知晓不晓得详情,若仁阳公主不知,孟家冒然前去请罪,不是多此一举么?我看她也是被指派来的,我这样回了后,她也没多说什么就告辞了。” “对啊!”陈氏立刻拍手,“就成这个理儿,让孟家人难受着吧,养出这样的闺女,活该她们遭罪!” 闫氏则道,“雅娇看着知书达理斯斯文文的,竟做得出这样的事。” “孟家人从老到少都一个样,这叫上梁不正下梁歪……”陈氏还要再讲下去,见婆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才闭上嘴。 姜老夫人道,“这件事也给咱们提了个醒,孩子们一天天大了,每个都有她们的小心思,你们哪个也不能偷懒,该管教就管教,决不能让她们走上歪路,丢下一辈子的污点。” “是。”姜家三个儿媳站起身,齐声应了。 赵氏急急回到府中,将雅正的话跟婆婆讲了。孟老夫人冷哼道,“姜枫去仁阳公主府待了几个时辰,一定什么都讲了,仁阳公主哪能不知道!”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4章 鱼儿咬饵 赵氏垂着手,貌似恭顺地站在婆婆面前,心里愤愤不平。惹事的是大房的孟雅娇,现在却要拿府里账上的银子给她做遮羞布,要她自己的丈夫整夜不眠在外奔走,还要自己去姜家任人嘲笑,凭什么? 大哥外放做官,大嫂跟着大哥去过舒服日子,却留两个孩子在府中。她打的什么算盘,赵氏心里清清楚楚大嫂不在府里伺候公婆,还要让孟庭晚和孟雅娇占尽尽好处!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赵氏抬头道,“母亲,姜家不肯帮忙,咱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咱们不妨想想能在仁阳公主或黄驸马面前能说得上话,还与咱们有些交情的人家有哪些?” 孟老夫人脸色极为难看,这样的人家,老爷当刑部尚书时一抓一大把,但现在老爷被贬职了,这些人都避得远远的,孟家给不够他们好处,他们哪肯帮忙! 赵氏装作思索良久,才道,“母亲,大哥与黄阁老的二儿子、黄隶的弟弟黄庭是同窗好友吧?” 孟老夫人皱眉,“黄庭远在利州任安抚使,远水不解近渴。” “但黄庭的妻子在康安,大嫂每次过年时回来,都会与她见面小聚。此事由黄二夫人去仁阳公主面前说和最是合适不过。”黄二夫人与仁阳公主可是亲妯娌,说话怎么也比外人好使。赵氏给大嫂下绊子,也希望孟雅娇的事情尽快解决,免得连累到她自己的女儿。 已经没了主意的孟老夫人觉得二儿媳说得有道理,但她现在不敢枉做主张,只能等着丈夫回来与他商量后再做定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一天的工夫,西市财神观内孟家大姑娘抱着宁家大公子落水的事情,已传得满城风雨。传到刑部时,已是不堪入耳。最重门风和声望的孟回舟听了些闲言闲语,气得七窍生烟。又因劝了安云昌几次,安云昌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听不进去,孟回舟心中堵闷,踩着准点出了衙门大门,到外边喘口气。 谁知他走了没多远,竟发现黄通的马车迎面而来。孟回舟立刻站在路边等着马车靠近,躬身行礼高声道,“黄阁老。” 孟回舟任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时,与黄通打过不少交道,黄通在几位阁老中算是耿直和气的,所以孟回舟自以为黄通至少也得挑车窗帘子与他说句话,他正好借此机会探探黄通的口风。 但黄家马车竟停也不停,就这么从他面前过去了!马车经过时,孟回舟清晰地听到了里边传出一声低沉的冷哼。这一声,吓得孟回舟去了半条命。 一定是黄隶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其父黄通,所以黄通才会如此不留情面…… 黄府马车的后车帘挑开一条缝,车内姜二爷透过缝隙,见孟回舟一脸惨白失魂落魄,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坐在他对面的黄雍有些不解,“姜二哥怎笑成这样?” 姜二爷擦擦笑出的眼泪,“咱们一路行来,许多人站在路边行礼,他们都以为车里是你父亲呢。” 姜二哥的快乐如此简单,让黄雍颇为感慨,“若二哥喜欢,以后咱兄弟闲着没事时就坐马车在六部九寺门前逛逛。” 姜二爷可没这个爱好,今日他是按着裘叔的计谋,专程过来吓唬孟回舟的。人吓唬到了,他也该办正事去了,“走吧,咱去我那儿挑马。” “不是挑,小弟就是瞧瞧,瞧瞧……”爱马成痴的黄雍笑得见牙不见眼。 左武卫的战马是六卫中最好的,蒋锦宗竟舍得让姜二哥去左武卫行营中挑了二十匹好马,这让黄雍馋得直流口水。若非左武卫的蒋锦宗是秦天野提拔上来的战将,黄雍的父亲黄通与秦天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黄雍定早就跑到左武卫找蒋锦宗要马了。 姜二爷非常真诚地道,“你也知西城衙门地方小,实在养不下这些马匹,你挑两匹带走,算是帮我的忙了。” “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二哥的马若实在没地方养,可用黄家西城外的小马场。”黄雍道。 姜二爷点头道谢,“我再想想办法,若实在不行,就将马匹送到你那去。” “好,好。”黄雍忍不住地笑。 姜二爷则忍不住地替黄阁老着急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一个赛一个地能干,怎小儿子就这么缺心眼儿好骗呢? 送了黄雍两匹马后,姜二爷又请自己的顶头上司——京兆府尹张文江到西城衙门挑马。张文江也不客气,一下就挑走了十四匹。因姜枫说得明白,这些马匹是他看京兆府和五城衙门之间传递消息和文书太慢,才厚着脸皮向蒋锦宗讨来的,专供京兆府下发文书使用。 有这么处处为衙门打算的下属,张文江非常欣慰,专门从衙门的开支中划出一笔款项用来购置草料,解决了这批马的喂养问题。 二十匹转眼变成四匹,姜二爷一点也不心疼。因为他已经想出了更好的由头,让蒋锦宗主动给他送好东西上门。 不要,白不要! 姜二爷乐呵呵地回到府中,看着儿子麦色的小脸越来越顺眼了。 父亲这眼神很不对劲儿,姜凌不等他开口,便道,“儿这几日很忙。” “爹知道。”姜二爷拍拍儿子的肩膀,叮嘱道,“有备无患,这几天忙点是好事。” 过几日,他要跟着父亲直面大周十卫禁军统帅,姜凌心里很紧张。父亲经常进宫面圣,这方面一定很有经验,姜凌虚心请教,“父亲,如果儿准备了很多,最后还是表现得不尽如人意怎么办?” 儿子难得向自己请教,姜二爷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道,“你事前认真准备了,上场时就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念头去做。至于如不如别人的意,你不用想也不用管,咱们爷俩的事,轮不到他们来指手画脚。” 姜凌…… 是他说得不够清楚,还是父亲听错了? 刚走到门口的裘叔听了姜二爷的话,笑道,“二爷说得在理,尽人事听天命。” 姜凌点头。 自己说了一大串,裘叔却只用了六个字就讲明白了,这让姜二爷觉得很没面子。他气鼓鼓地瞪着裘叔,“您老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裘叔拱手行礼,“二爷,鱼儿咬饵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5章 陷入魔障的安云昌 姜二爷把裘叔带到书房,立刻问道,“是哪条鱼?” “安云昌。” 不是孟回舟啊……姜二爷有些失望。 裘叔引着姜二爷分析当前的局势,“安云昌派人监视升道坊青葵巷数日后,今日忽然加派人手,说明他想除掉索永平。二爷试想,他为何要除掉索永平?” 姜二爷懒洋洋回道,“因为当年放火烧刑部的人就是他。” “二爷一语中的。”裘叔称赞完,接着道,“不管安云昌是不是主谋,他一定参与其中,且出了不小的力。所以索永平的不寻常举动,才会让他如此警惕,甚至不惜杀人灭口。那二爷再想,他前日为何趁着夜色到孟家?” 这还用想?姜二爷回道,“孟回舟也牵扯其中。” “不错!”裘叔继续道,“安云昌与孟回舟之间发生了争执,这就说明在如何处理索永平这件事上,二人并未达成一致意见。孟回舟没有落入圈套,他定是认为索永平不足为虑。他与安云昌发生争执的关键,应是他认为安云昌乱了阵脚。在战场上,自乱阵脚便是自寻死路。” “孟回舟老谋深算,最会装相,让他咬饵可不容易。”姜二爷皱眉。 裘叔却不这么觉得,“昨日孟回舟去了秦相府上,等候许久入府,不到半个时辰,出来时步履蹒跚,神色慌张;昨晚又出了财神观的意外,孟二在仁阳公主府门前侯了一夜,未能入内;今早孟二夫人到姜家求助,却被夫人挡了回去;一个半时辰前,孟回舟在刑部衙门口被黄家的马车吓得变了脸色。这几件事凑在一处,足以让孟回舟方寸大乱。当他得知安云昌派人去升道坊截杀索永平失败后,二爷觉得他会怎么做?” 姜二爷皱眉,“想这么多作甚,咱们走着瞧就是。” 裘叔笑了,“二爷一语惊醒梦中人,是老夫着相了。请二爷随老夫出去演出戏,让鱼儿咬紧鱼钩,咱们才能将它拉出水面。” 姜二爷点头,先回北院和西院交待一声,便急匆匆地跟着裘叔出了门,向东市赶去,上马车之前还低声说了一句,“看他姓安的还能逍遥几日!” 姜二爷急切之中带着喜色赶路的一幕,很快传到了孟家和安云昌耳中。 孟回舟皱紧眉头,心头觉得不妙:是姜二真掌握了什么紧要线索,还是又在故布疑阵? 而安云昌却直接跳了脚,他在府里转来转去,口中念念有词,“一定是裘净开出了让索永平心动的价码,索永平同意了将他手里的物证和他知道的秘密,今晚向姜枫和盘托出!姜枫已经知道是我了,他知道了!” 安府的幕僚也赞同安云昌的推断,“大人,索永平已经将他的家人秘密送出康安,待他见过姜枫之后,怕是明早或今晚就要出城了。只是不知他手里握有什么物证,竟能让姜枫亲自去见他。按说,索永平不该有任何物证或有价值的口供才对……” 安云昌恶狠狠地道,“不管他知道什么,都不能让他告诉姜枫!姜枫是个小人,就算他从索永平手里拿到一根针,他也敢把它当成棒槌,送到万岁跟前去!” 一旦姜枫将此事呈到御前,孟回舟等人有没有事安云昌不知道,但安家绝对完了!安云昌立刻吩咐道,“传令下去,索永平一出门就要了他的命,决不能让他见到姜枫,再一把火把索家烧了,永诀后患。” 若不是索永平整日龟缩在家中不出来,安云昌早就派人把他宰了。 姜二爷与裘叔往东市赶时,暗卫送来消息安家增加了人手。 裘叔沉稳点头,“依计行事。” 夜色中,索永平抱着一个暗色的包裹刚刚走出院门,安家埋伏的杀手便动了手。索永平吓得大叫往前跑,鬼头刀和暗器带着风声扑向索永平。偏生这小子运气极好,连滚带爬地躲过几此夺命刀。眼看着索永平要瞎猫碰上死耗子地冲出包围,几个杀手急了眼,冲出来就想将他乱刀砍死。 被裘叔设计引来的十几个东城兵马司巡街官兵恰好撞到这一幕,立刻提刀吼着冲巷子,与安家的杀手打在一处。几个杀手本没将巡街官兵放在眼里,谁知一交上手,对方三两招就将他们制服了!埋伏在暗处的安家管事见此,偷偷撤走,跑回去送信。 巡街官兵将杀手和索郎平押回衙门后,不由分说便将这些人关入大牢,等着明日向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杜茂申邀功。 得知索永平和自己派去的人都被关入了东城兵马司大牢,特别是得知索永平入狱时还紧紧抱着一个包裹,安云昌的魂都飞了。索永平抱着的东西就是他安云昌的催命符,一定尽快销毁! 犯人在东城兵马司大牢,该如何才能杀人灭口销赃灭迹? 安云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烧毁一切的火,“去放火烧掉索永平的狗窝,再在东城四处放几把火,待东城衙门的官兵前去救火时,再派人去东城衙门杀人灭口。” 派人在东城点火,一旦被抓,罪过可就大了。幕僚连忙劝道,“大人,这么做危险极大……” “不这么做,本大人的命就没了!”安云昌已经陷入魔障,他必须除掉索永平,销毁他抱着的包裹,否则寝食难安。 要在东城四处放火,已来不及花银子雇人了,安云昌只能用自己的心腹管事们去做。这些人也被撒出去后,安云昌只剩下一件最为关键的事:杀人灭口。 该由谁去做这件事呢?安云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孟回舟。但他很清楚,孟回舟那个老奸巨猾的东西,一定不会插手此事。这些年来,什么脏活累活,孟回舟都是让自己干,安云昌越想越憋屈。 待过了这一关,他一定要与孟回舟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安云昌吩咐幕僚,“你派人送两百两银子给牢头,拜托他趁乱除掉索永平。现在没人知道索永平的身份,只当他是当街闹事,现在杀他最容易不过,牢头当然乐意赚这个钱。”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6章 失策 自古至今,阴阳相长,黑白相生。 黑与白、正与邪向来便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难分难舍,官与吏也是如此。官靠吏落实律政,吏靠服务于官赚取生计,在各衙门中,官有官的当法,吏有吏的门道。 牢头这个位子是吏中较为特殊的,他连接黑与白,活又脏又累,却是个真正的肥差。只要牢头眼够准、手够狠、心够硬,在五城兵马司当几年牢头赚的银子,就够在康安城偏僻坊巷置产安家。 当安家托人找到东城兵马司的牢头林顺长,以两百两银子的价钱,让他把被刚被抓到牢里的安家逃奴除掉后,林顺长痛快的答应了。 因为逃奴早晚要被杀,让他少受几天罪早点去见阎王,在林顺长看来算是积德。 林顺长将银子收好后,便溜溜达达地回到衙门,送安家逃奴上路。谁知他刚踏上衙门的台阶,便听到东市官署高楼上的钟声敲响了。不大一会儿,衙门内便有潜火军提着汲水桶向外跑,奔向起火的去处。 林顺长站在一旁高声喊,“兄弟们顺顺当当灭了火,平平安安地回来,咱等着你们一块吃酒。” 潜火军最爱听的就是这句话,“林大哥多弄俩肉菜,别又用牢房饭糊弄人兄弟们!” “得嘞!”待潜火军的二十余人跑出去后,林顺长继续往里溜达,谁知走了没几步,钟声又响了,又有一帮兄弟提着家伙冲了出来。待他们过去后,林顺长提着灯笼还没走到牢门口,钟声又响了起来,紧接着,喇叭声也急促响起。 这是潜火军不够用,衙门开始召集衙内值班的差官前去灭火。 值班的差官们听到喇叭声,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各自寻到装水的器具向衙门口跑去。,牢里的狱卒也跑出来几个,见林顺长还往里走,便招呼道,“牢头,咱先去把火灭了?” 这机会可真难得,林顺长响亮应着,“你们先走,我去牢里拿个大桶,马上就来。” 牢里只剩一半狱卒,林顺长在昏暗的火光和钟声下,迈入阴森森的地牢,不由得想起了景隆元年刑部那场烧亮半边天的大火,当时皇城的钟声就一声接着一声地响,敲得人发慌。他走到关押被抓待审的犯人牢前,一眼便瞧见了单独关押在小牢房内里紧紧抱着包裹、满脸伤疤的干瘦汉子。 这人佝偻成一团,缩着脖子,目光躲闪,一看便是下等贱籍模样。林顺长放了心,低声问他最信任的狱卒,“他抱的是什么?” “就几件小孩儿的破衣裳,说是他家娃儿要穿的。”狱卒回道。 这破衣裳许是重要物件,所以安家人才特意提到包裹。林顺长没什么好奇心,低声吩咐道,“给他准备点好饭菜,明日大人还得审案呢,可不能让他出事,最近牢里老鼠有点多,他那破衣裳怕是要昭招老鼠,烧了吧。” “小的明白。”狱卒心领神会。牢里的“好吃的”是断头饭,“不能让他出事”就是不能让他活到明天早上,老鼠多就是要伪装成被老鼠咬死的模样。 看着狱卒给安家逃奴准备好加了料的断头饭后,林顺长便提着木桶跑出衙门,向东市界身巷跑去。 界身巷内都是卖金银彩帛的,丝绸不管是被火烧、烟熏还是水浇,都毁了。今夜这一场火后,还不晓得有几家店铺掌柜要上吊,林顺长一方面幸灾乐祸,一方面又感叹世事无常,祸福旦夕间。 谁知他还没跑到彩帛巷,去灭火的兄弟们溜溜达达回来了。林顺长愣住,“这么快就把火灭了?” “有杂种放火,火势还没起来,就被咱们抓住了。他娘的,回去弄死他!”衙差骂咧咧的往回走。 纵火可是重罪,谁这么不开眼?林顺长瞅了几眼被押着的人,他并不认得,便道,“咱回去……” “当——当当——当——当当——”林顺长的话还没说完,高楼上的响起一二节奏的钟声,表明是官署东偏南的方向起了火。 众人骂骂咧咧地转向,提着汲水器具向东南方向跑去。到了后发现是一处无人居住的旧屋柴房起火,众人灭火后赶回衙门,就听说有人越狱了! 牢头林顺长立刻往牢里跑,一问才知是今晚被抓的那几个追杀安家逃奴的暴徒砍伤狱卒,意图越狱。林顺长觉得事情不对劲儿,赶紧跑去看安家的逃奴死没死,若没死就留他多活两日。 逃奴是没死,但打算毒杀逃奴的狱卒却被堵住嘴捆上了。狱卒见到牢头回来了,立刻呜呜挣扎着求救。林顺长连忙问,“这是怎么了?” “这厮小子要毒杀牢犯,被王大人抓了个正着。”衙差道。 林顺长心头只突突,“王大人怎这个时辰回衙门了?” “幸好王大人回来了,否则让那帮瘪犊子玩意儿越狱逃走,够你喝一壶的。”衙差押着狱卒往外走。 林顺长追着问道,“兄弟们这是押他去哪?” “杜大人连夜升堂审案。” 杜指挥使也回衙门了?林顺长觉得事情要不妙,快步向外跑去。他刚跑到安家后门,就见有个人抱着包袱鬼鬼祟祟地从门内溜出来,向黑暗的巷子跑去。 林顺长正犹豫着要不要喊着追上去时,便听到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响,然后啥也没了。 林顺长躲在角落里吓出一声冷汗,恨不得掏出那二百两银子,扔到安家院子里去,就当今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一切都迟了。 安府内,得知索永平没被灭口、派去放火的人被捉、幕僚逃走,安云昌的冷汗比林顺长多了数倍。他却不想吃后悔药,只想怎样才能封住索永平的嘴。他一圈圈地在房内转悠,但除了一把火把东城兵马司烧了,他想不到任何可行的计策。 难道,他真过不去这一关了?安云昌瘫在太师椅上,陷入绝望。 东城多处起火和有人劫狱之事很快传遍康安城各府。东城指挥使杜茂申即刻将消息送到京兆府衙门,在衙门内值班的京兆府少尹赵德敏派人给府尹大人送信,他则立刻赶往东城衙门查看详情。张文江得到消息,也立刻换官袍驱车赶往东城。 大理寺卿萧峻平披衣起身,皱着眉道,“姜枫这小子,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在十卫将领和十二国使节进京后动手,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是万岁授意的?” 杜府内,现任阁老、前任刑部尚书杜海安长长叹息一声,“家丑不可外扬,得想办法拖延些时日,待十二国使节离京后再审此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7章 京兆尹大人有请 消息传到柿丰巷,孟回舟气得一脚踹倒了书案,“废物!真是废物!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把他提拔上来!” 不光瞎了眼,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他跟安云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安云昌被抓一定会供出他来。他该怎么脱身,并解决对掉安云昌,好让秦相重新重用自己? 书房的灯一直到天亮才熄灭,孟回舟从房内走出来,若不看他泛着血丝的双眼,形容与平日并无异处。他缓步回到堂屋时,早起的孟老夫人立刻起身迎上来,“早膳已经备好了,老爷准备用膳吧不,?” 孟回舟随老妻到厢房用膳后,听她讲了让老大媳妇回京,找人去仁阳公主面前说和的办法。孟回舟摇头,“去把庭晚和娇娇叫来。” 到了正院堂屋,孟雅娇紧低着头,等候祖父发落。 孟回舟素来不管孙女们教养之事,他只对孟庭晚道,“庭晚,你即刻收拾东西送你姐去博县。除非孟权带着祖父的亲笔书信去接,你们谁都不准再回京。” 孟庭晚吃惊地望着祖父,半晌才道,“……孙儿还要去青衿书院读书,若去了博县,孙儿……” 孟回舟道,“以你之才,青衿书院的夫子已教不了你什么了。你跟随在你父亲身边,随时可向他请教。” 孟雅娇见祖父连弟弟也不留了,双膝跪地为弟弟求情,“祖父,千错万错都是孙女的错,请您重罚孙女,饶过庭晚。” “现在罚你又有何用?”孟回舟连警告孙女的口舌都不想费,只道,“去吧。” 孟老夫人舍不得孙儿,开口道,“老爷……” “走,马上走!”孟回舟挥手。 “孙儿遵命。”孟庭晚抿唇,跪地给祖父母叩头辞别后,起身退了出去。 孟老夫人被丈夫吓到了,盯着他不敢再出声。孟回舟又吩咐道,“去把孟权叫来。” 待孟府的管家孟权到了堂中,孟回舟地给他一封蜡封的书信,“你亲自护送庭晚去博县,将此信贴身携带,亲手交到寻义手中,不容有失。” 孟权双手接信退出去后,孟老夫人心惊胆战地问,“老爷……您这是……” 孟回舟沉声道,“府中一切照旧。” “是。” 一墙之隔的姜家院内,一片欣欣向荣。姜老夫人坐在小亭内,乐呵呵地看着孙儿们围着小池塘一圈圈地奔跑。滴翠堂内,雅正正在指点姜慕筝和姜慕容弹琴。西院跨院内,姜留围着树一圈圈地奔跑。西外院内,闫氏与女儿围在床边,看姜小树伸胳膊踢腿。 外院书房内,姜松和姜槐瞪大眼睛,姜二爷站在桌前,单脚踩着椅子挥舞折扇,讲得兴高采烈。 待姜二爷讲完,姜松和姜槐也喜出望外。姜槐问道,“东城衙门什么时候抓安云昌?” “还得等等。”姜二爷喝了口茶。 姜松接着分析道,“安云昌怎么说也是刑部郎中,要抓他得证据确凿,怎么也得三五日。” 还要这么久啊,姜槐有些失望。姜二爷胸有成竹地道,“这三五日,是留给安云昌和孟回舟最后的翻身时机。安云昌必定会挖空心思找人求救,孟回舟……” “他会想办法除掉安云昌!”姜松和姜槐异口同声道。 姜二爷点头,“一旦安云昌被抓,早晚会供出孟回舟。以孟回舟现在的官位和手段,他救不了安云昌,所以会想办法除掉安云昌。有咱们的人盯着,他出手杀安云昌之时,就是他被擒之日!” “六年了……”他们的父亲含恨而终六年,刑部大火案才终于有了眉目,姜松红着眼圈与二弟道,“当初愚兄说让你查案,本没抱着什么希望,没想到你真做成了。” 姜二爷笑颜如花,“小弟我什么也没做,都是裘叔的功劳。” “待父亲沉冤昭雪,咱们要重谢裘叔。”姜槐说完后,却想不到给怎么重谢。想不到他就不想了,交给二哥去想。 姜松点头,感叹道,“索永平我也认得,他不过是刑部管理库房的杂役,为人胆小怕事。刑部大火后,他带着一身一脸的伤活了下来,大伙都说他命大,谁能想到他竟是破案的关键。” “嘿……”姜二爷俯身,压低声音凑到兄弟们面前,低声道,“大哥,三弟,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姜槐配合地问。 姜二爷的桃花瞳灼灼地道,“此索永平非彼索永平。” 姜松呆了,姜槐眨眨眼睛,“二哥是说,这个索永平是……假的?” “不错。”姜二爷直起身,啪地展开折扇扇着,揭开谜底,“是裘叔找人假扮的。” 这…… 姜松和姜槐目瞪口呆,半晌姜松才感叹道,“裘叔真乃神人也!” “大爷、二爷、三爷,老夫人请你们去北院用膳。”厚叔中气十足的声音传进屋,姜家哥仨都笑了。 姜二爷拉开门,对笑成包子的老管家大声道,“厚叔这牙真好看。” 厚叔乐呵呵的,因补齐了门牙,看起来显得年轻了十几岁,“这是二爷花大价钱给老奴齐整的牙,它敢不好看?” 它当然不敢!姜二爷乐呵呵地回后院给母亲请安,用饭。 儿子又是一夜未归,姜老夫人心疼不已,特命厨房熬了滋补安神的汤,让他吃后睡一觉再去衙门。谁知姜二爷还没喝两口,西城衙门的差官就跑了来,“大人,府尹大人请您即刻去京兆府衙门。” “好。”姜二爷站起身打算走,却见母亲从里屋一脸担心地走了出来,他抬手将桌上的汤端起来一口饮尽,“娘,儿去衙门了。” 姜二爷刚要走,便见小闺女用荷叶包了几个包子递到了他面前。 姜留是真的担心爹爹的身体,“爹爹,包子拿在路上吃。” 一路啃着包子去京兆府?这傻丫头。姜二爷把包子接过来,“好。” 姜松也不放心地叮嘱道,“张大人都是为了你好,说你几句你就老实听着,切不可的顶嘴。” “好。”姜二爷点头,提着包子快步走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8章 蜂窝 送了爹爹出门后,姜留想返回北院看看自己能帮家里做些什么,却被五姐姐拉住了。 姜慕锦拉着六妹妹就跑,“祖母和大伯有事要商量,不让咱们去里屋。走,跟姐看小树去,可好玩了。” 姜留哦了一声,“三姐姐呢?” “她和二姐被大伯母她们留下了,说是要商量初五时客人的排桌,我在我娘开口之前跑了出来。”姜慕锦得意地笑。 同样逃过一劫的姜留也得意地笑,她跟五姐姐一样,最烦掰扯各府会来多少人、谁和谁坐一桌合适、谁和谁绝对不能坐一起等杂事。俩人到了西外院,围着姜小树继续得意地笑。 吃得饱睡得足的姜小树,正盯着房顶伸胳膊踢腿做运动,忽然眼面前出现了俩大脑袋,姜小树黑葡萄般的眼睛又盯着两个姐姐看。 姜留一下就被五弟萌化了,握着他的小胖手唤道,“小树儿,你长得好可爱哦——” 笑得正开心的姜小树忽然小嘴儿往下一撇,嘤嘤哭了起来。姜留连忙放开他的手,“小树这是怎么了?” 姜慕锦熟练地翻开弟弟的尿布瞧了瞧,“没事儿,让他哭吧。我娘说孩子小的时候多哭哭,长大了嗓门才亮。你看小树的下牙床这里发白了,我娘说这是要长牙呢。” 三个月就要长牙了吗,这么早?趁着姜小树咧着嘴哭哭啼啼,姜留和五姐姐趴在小木床边仔细看他的小牙床,“真有一小道白,这是一颗牙还是两颗?” “呜哇~呜哇~” “两颗吧?” “呜哇~~~” “两颗牙是不是有点小?” “呜~~~” 姜小树忽然不哭了,眼睛里还包着两包泪,又咧着小嘴笑儿,抬起小手咿咿呀呀。姜留和姜慕锦回头,发现姜凌来了。 哥哥分明每天板着脸,但姜小树偏偏就喜欢他,真是太奇怪了。姜留便道,“哥,你抱抱小树吧,他可喜欢让你抱了。” 姜凌摇头,“我要去书院了,回来再陪五弟玩。” “就是,万一小树儿拉凌哥身上,凌哥还得回房换衣裳。”跟进来的小四郎笑嘻嘻地伸手去戳弟弟的小胖脸。 “啪!”姜慕锦用力拍开他的脏爪子,端着姐姐的架势训道,“不能戳,戳脸会流口水!” 小四郎不服气,“你早上还戳了呢!” “我没有!” “你就戳了,你要不让我戳,我就告诉娘!” 姜小树不理会吵起来的哥哥姐姐,只盯着姜凌踢腾小胖腿。姜凌却只看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妹妹昨天拿的那本《默义集要》呢?” 姜留一歪小脑袋,疑惑道,“我拿了吗?” 《默义集要》相当于现在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她不考科举当状元,从来不看这类书的。 姜凌十分肯定,“昨日你拿着扇风了。” 这样啊…… “我回去找找,哥走。” 姜留转身就要跑,却被哥哥一把拉住,“不急,慢慢走。” 姜凌一走,躺在床上的姜小树又咧着小嘴儿,呜哇呜哇地哭了起来,可他的姐姐哥哥正忙着吵架,没空搭理他。 姜留跑到哥哥的房中,左翻右找也没寻到这本被自己拿去扇凉的书,送哥哥出门去书院后,她回到房中继续找。 哥哥的书没找到,她自己的小东西却找到不少。姜留很是疑惑,“我这些东西是怎么跑到哥哥这里来的?” 书秋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她家姑娘随手丢在这儿的,“要不,奴婢收拾好给姑娘装回去?” “也好。”姜留刚把自己的小布老虎抱起来,芹青便进来道,“姑娘,花想容的姜渤管事在府外求见。” 姜留把小布老虎放下,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让他到前院书房等我,你去把五姐姐也请过去。” 前两日,爹爹曾问她赚钱做什么,姜留当时脑袋瓦特没答上来,但事后她就想明白了。爹爹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钱只管从账房取,家里人从来没短过他的银子,但府里其他人可没爹爹的待遇。 府里银钱并不宽裕,若没有娘亲留给她和姐姐的嫁妆铺子做填充,只凭府里每个月给她的那几百文零花钱,姜留根本不可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更别提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所以,她还是得赚钱,只有自己有钱了,花钱时才能理直气壮。 三叔忙里忙外地管着府里的庶务,手里过的银子最多,但他却是家里最节俭的。有一次,姜留和姜慕锦见他在南市石场里转悠,相中一块五两银子的太湖石,围着转了五六圈都没舍得买。当时五姐姐就说,她想多赚些钱给她爹买石头,想买几块就买几块。姜留的想法与五姐姐一拍即合,所以现在姜家最小的两个姑娘,忙着开铺子赚钱。 姜槐跟了几回,便放心地把两处脂粉铺交给了闺女和侄女管着。现在花想容的管事进府报事,不找三爷不找管家,只找六姑娘。 姜留和五姐姐与管事商量生意上的事,又去铺子转了一圈,解决了一些看似不重要,却十分影响顾客体验的小问题后,俩人回府用饭、午睡。 姜留睡醒后,书秋进来给她穿衣裳时,笑嘻嘻地道,“姑娘,柴八公子和黄大公子来了。” 姜留看了一眼桌上笔架的影子,她现在已经学会根据太阳的位置和物体的影子来判断时辰了,现在还不到申时呢,“这个点书院还没散学吧?” 书秋摇头,“柴八公子应没去书院,他……瞧着甚是凄惨。” 凄惨?姜留立刻快步向外走去,想看看柴林桑怎么个凄惨法。待她看到脸肿成猪头、上嘴唇像挂了一跟香肠的柴林桑,第一反应是果然凄惨,第二反应是有点可笑,他旁边的黄剑云笑得快不成样子了。 姜留上前问,“柴八哥,你这是怎么了?” 肿成猪头的柴林桑嘴疼不好说话,旁边笑得东倒西歪的黄剑云解释道,“他跑去捅蜂窝,被蜂蛰了。我当年捅一个比他捅的大一百倍的蜂窝,也没被蛰成这样!” 看着柴林桑可怜又可笑的模样,姜留问道,“八哥怎么不跑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29章 你与马蜂哪个更快 “他哪有留儿妹妹跑得快。”黄剑云拍着桌子狂笑,“郭南雄家厢房的房梁上住了一窝蜂,柴八非要泡蜂酒,拉着郭南雄去捅蜂窝。郭南雄捅,他端着酒盆接着……” “端盆接?放地上不行吗?”姜留不解。 “他逞能呗,说郭南雄捅蜂窝的技术不好,怕蜂窝落地上浪费了,非要端着。妹妹你猜,他接下来干了什么?”黄剑云拍桌子笑得喘不上气。 “闭……嘴……”柴林桑张着爪子威胁黄剑云,不让他讲。 黄剑云才不听他的,边笑边讲,“他接住蜂窝了,然后,哈哈哈——他一害怕,连蜂窝带酒扔在地上了~~哈哈哈——” 姜留追问,“扔哪了?” “扔屋里了!哈哈——”黄剑云笑得前仰后合,“满屋都是蜂,哈哈哈——” “雄子哥被蛰到没有?”姜留连忙问。 “本来没蛰到,郭南雄跑出来后见小八傻在屋里了,又冲回去把他拖出来,胳膊上被蛰了好几口,哈哈哈——”黄剑云笑出了眼泪。 柴林桑不服气,“我没傻,我不熟,找不到,门……” “哈哈哈……”黄剑云笑得更大声了。 姜留想象当时的场景,也忍不住笑了。柴林桑见留儿妹妹笑成一团,也跟着傻笑,被蜂蛰得又疼又烫的脸也没那么疼了。 姜留笑了一会儿才问,“你们跑我家是找我哥么?” “他爹要打他,你爹让他来你家躲着。郭家厢房里到处都是蜂,你爹派人过去用烟熏,哈哈哈——”黄剑云说着说着,又大笑起来。 爹爹真是太忙了,他要准备初五认义子,准备迎接十二国使节的牡丹宴,还要管西城到处乱蹿的马蜂……姜留有些心疼爹爹。她看已经抹了药酒的柴林桑实在难受,便让小厮带他去哥哥们院里歇息一会儿,然后她问黄剑云,“柴八哥和雄子哥在房里捅马蜂窝,黄大哥跟着去了?” “嗯。我拿着锅盖,等着蜂窝掉进酒里后,我就把盖子盖好,谁知小八他把盆扔了,哈哈哈——”黄剑云像是被人点了笑穴,狂笑个不停。 姜留也跟着笑,还很不厚道地想,因为这件事,柴八哥可能会被他们笑话一辈子。笑了一会儿之后,还有正事的姜留见黄剑云还狂笑个不停,便决定送他去别人家笑,“黄大哥,康大哥没跟着你们一块去?” “没。”黄剑云继续笑。 见他不去找康月良,姜留便道,“康大哥去国子监了吧?黄大哥怎么没去?” “读书无趣,我翻墙出来玩,恰好遇到柴小八和郭南雄,哈哈哈——”黄剑云继续笑。 姜留被他吵得脑袋疼,又不好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便晃着小脚,玩自己裙摆上的流苏。黄剑云笑了一会儿,凑到姜留面前小声问,“留儿妹妹,马蜂飞得快还是你跑得快?” 当然是自己跑得快!姜留摇着小脑袋道,“马蜂有翅膀,我又没有。” “多谢留儿妹妹救了我一回,大恩不言谢,将来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刀山火海尽管吩咐。。”黄剑云睁着他猫儿般圆亮可爱的眼睛,低声道,“留儿妹妹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连康月良也不讲。” 姜留刚点头,却听他又道,“留儿妹妹,咱俩去城外比一场怎么样?” 姜留立刻摇头,“我爹说姑娘家要斯斯文文的,不能疯跑。” 黄剑云不肯放弃,竖起一根手指头央求道,“就一次,好不好。” “黄大哥,你跟雄子哥跑吧,雄子哥跑得比我还快。”姜留请他转移目标,“真的。” 黄剑云表现出很精明的模样,“我娘说,一个人说话时强调她说的是真的,就一定是假的。” 姜留词穷,暗道你娘那么精明,你怎就这么天真呢? “留儿妹妹,你的眼睛比姜二叔的还好看。”黄剑云盯着姜留道,“你……” “黄大哥。” 黄剑云还没说完,姜凌便从外边走了进来,打断他的话,“黄大哥来了。” 黄剑云转头道,“姜凌啊,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姜凌应了一声,走过来不着痕迹地把妹妹拉到身后,才道,“国子监今天后晌留了五十道贴经题,明早要交给夫子,康大哥正在四处找你。” “五十道?!”黄剑云尖叫着重拍额头,“刘翰林这是想要了小爷我的命吧!我还想留下来看易安舅舅追过来打小八呢!” 姜留…… 黄剑云犹豫片刻,还是站起来告辞呢。 送走黄剑云后,姜留给哥哥讲了柴八哥捅马蜂窝的糗事,也忍不住笑成了黄剑云,姜凌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去书房的厢房内探望柴林桑。 谁知柴林桑竟顶着红肿的猪头,在他姜凌的房中酣睡!姜凌丁真他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与妹妹道,“我出去把柴四叔引过来。” 哥太坏了……姜留揉了揉酸疼的腮帮子劝导道,“还是算了,雄子哥家里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咱去看看吧?” 看跟妹妹一起出门比看柴四叔揍柴小八更好玩,姜凌应了。 待两人到了北院,早就从书秋口中得知事情经过的姜老夫人也正在担心梅氏,“她下个月就该生了,可禁不得折腾。你们代祖母和你们的母亲去看看也好,就说咱们府里事情忙,我们实在走不开,待忙过这几天我们再去看她。” 说罢,姜老夫人命景秀取了家里备着的当归和黄芪两位上号的药材,让两个孩子带过去。 姜留本想等姐姐一起去的,但姐姐跟着母亲去出门去选吃茶用的茶壶和杯碟,现在还没归来,所以由她和哥哥一起去。他俩与郭家父子曾同路归京,最是熟悉。 姜留和姜凌到了怀德坊灵雨巷郭家时,郭静平还没从千牛卫大营回来,府里只有梅氏和郭南雄,两人也是刚从嘉顺王府回来。 比起柴林桑,郭南雄的情况好了许多,他的脸没被马蜂蛰到,只胳膊和手上被蛰了几下,有些红肿。 大着肚子的梅氏拉着姜留坐在椅子上,说话和动作都带有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全赖我现在身子沉了不愿走动,厢房里住进了马蜂都不晓得,害得雄子和前来帮忙的林桑公子都被蜇伤了。方才我要去嘉顺王府赔罪,雄子不放心一定要跟着,柴四夫人却说是林桑公子的错,还要带他来给我赔罪,让嬷嬷亲自送了我们回来,我哪担得起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0章 看蚊虫的眼神 姜留笑道,“留儿出来时,我祖母说婶子和柴四婶都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因为两个孩子捅蜂窝被蛰到就伤了和气,祖母还真是说对了呢。” 姜凌也道,“您和郭叔搬进来前,这院里住了好大一窝马蜂,是我们疏忽了,没将马蜂除净,才让婶子受了惊吓。” 郭南雄一本正经地摇头,“当时二伯派人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些马蜂是后来飞来的。” 梅氏温婉笑道,“马蜂挑剔得很,被它们相中筑窝的地方,一定是个风水宝地。若不出你们的父亲帮忙,就凭我们,哪能住进这么好的地方?我和雄子他爹都不知该怎么感激你们呢,有几只马蜂没什么,用烟一熏就走了,蜂巢会有蜂蛹,油炸或用椒盐焗了吃,滋味都非常不错。” 姜留听了这话,瞬间觉得温婉的郭婶变得无比彪悍了,她小时候也见过油炸蜂蛹这道菜,可她胆子小,没勇气动筷子。 郭婶怀着身孕易劳累,姜留和哥哥在郭南雄的带领下,参观过被烟熏黑了的厢房后,便告辞出来,上了自家的马车。 姜留看过厢房后,也想揍柴小八和雄子哥了——因为被烟熏火燎的这间房屋里,放着郭婶从千里之外的娘家带来的嫁妆。这些东西可能不值钱,在郭婶眼里却是最宝贵的。不过事情看两面,姜留也对郭南雄的交际能力有了新的认识,郭南雄去青衿书院读书还不满一年,却跟书院里很多同窗成了朋友,柴林桑都能跑来跟他一起捅蜂窝了。 姜凌却道,“这件事上,雄子犯了四处错误。该在学院读书时,他却与柴小八等人鬼混逃学,这是其一;家里有蜂窝是该除掉,雄子明知柴小八鲁莽,还准他一起去捅蜂窝,这是其二;马蜂易蜇人,他们捅蜂窝却没遮住头面和手,这是其三;柴小八被蛰后,雄子还要劳烦怀孕九月的郭婶带他去嘉顺王府赔礼请罪,这是其四。” 姜留点头,哥哥说得确实在理,郭婶怀孕已满九月,随时可能分娩,正是该万分小心的时候,郭南雄这次确实是莽撞了。 “雄子自乡下进康安,一年来见识了康安城权贵子弟的排场和放纵,心境有些不稳了。”姜凌总结道。 姜留则道,“雄子哥是变了些,但本质没变,还是以前的雄子哥。” 姜凌并不否认这一点,“需要郭叔狠狠揍他几顿,他才能踏实下来。” 姜留…… “雄子不如和至,妹妹无聊时可以多跟和至一起玩。”姜凌又道。 “可和至跟着他师父出京云游了。”姜留也挺喜欢和至的,但哥哥居然觉得和至比雄子哥还好,这让姜留感到诧异。因为哥哥明显跟熊子哥一块玩的更多。和至每次来了,都被哥哥推到她这里来,这让姜留觉得哥哥是专门让和至来跟她一起玩的。 姜凌眯了眯眼睛,“他们很快就回来了。鸿胪寺卿顾大人前两日与父亲一起转了西城的道观和寺庙,西城僧道对此都非常重视。若我所料不错,顾大人应会封西城的一些僧道为僧官、道官,于渊子道长一定在受封之列。” 僧官和道官是大周朝廷为管理僧道事务而设的官职,此类分为十数等,皆由僧道担任。据姜留所知,大周的僧中最有威望的是皇家寺院法门寺的方丈,道中最有威望的是道家天师,这两个都是由万岁亲自下旨封的。在他们之下,还有道录院、道正司的各级道官,之下还有宫观内的知宫观事等。同为出家人,被鸿胪寺封了官后就是被朝廷认证的出家人,这可是身份的象征,出家人亦不能免俗,非常重视此事。 姜留还是不信于渊子会被封道官,“顾大人要封西城的僧道,于渊子道长的道观在清溪,能封到他头上吗?” “能,因为有父亲在。顾大人这次封赏西城的僧道,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姜凌十分肯定。 在落日余晖之下,姜留盯着哥哥麦色的温暖小脸看了一会儿,才好奇地问,“哥哥怎么知道是因为爹爹,裘叔讲的?” “不用裘叔讲,这是明摆着的事。”姜凌回道。 哥哥越来越聪明了,姜留感到十分骄傲和欣慰,“如果顾大人是因为爹爹才封赏西城的僧道,那于渊子道长确实会在受封之列。” 因为清溪凤山五岳观是爹爹捐资修建的,于渊子是五岳观的观主,若爹爹能做主封谁,于渊子道长一定是头一号。 提到于渊子,姜凌就想起了父亲捐资重修五岳观的原因。他眯起双目,决定回府先去揍三郎一顿,在让大伯教训三郎一顿,然后再让伯母拧三郎的耳朵一顿。都是因为姜三郎,妹妹才吃了那么多苦。 马车刚进柿丰巷,赶车的姜财就道,“少爷,孟回舟出府上马车,往咱们这边来了。” 姜凌吩咐道,“不让路,径直走过去。” “是。”姜财继续前行。 姜凌抬手把车窗的帘子挑起,凑到妹妹耳边小声道,“咱们在车内说笑,与孟家的马车错车时,同时转头看他的马车一眼,用看蚊虫那种眼神儿,妹妹做一个给我看。” 苍蝇蚊子是最让人厌恶的东西,姜留皱起小眉头,瞟了一眼车窗外虚构的苍蝇一眼,用那种想碾死它的眼神。 不成,妹妹这样还是太可爱了。姜凌改变策略,“待会儿妹妹不要转头,你看着我,我看窗外,我的眼神更厉害些。” “好。”姜留看着哥哥,准备现场观摩什么叫厉害眼神。 两辆马车一辆向东一辆向西,孟家的车夫见姜家的马车没有避让的意思,便主动跳下车,拉马让马车在墙边靠着走。听到马蹄声和车夫吆喝马的声音,正烦躁着的孟回舟皱紧眉头,挑帘见姜家的马车嚣张跋扈地走在路中央,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姜枫这个竖子弄臣,得志越发猖狂,已经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对面马车里,姜枫正跟妹妹闲聊,“妹妹你说,柴四叔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把柴小八带走?” 提起柴小八,姜留就忍不住地笑,“希望柴四叔等柴八哥的嘴唇消肿了再过来,否则他一定会忍不住大笑的。” 柴小八那模样确实挺可笑的,姜凌道,“我更好奇的是,父亲看到柴林桑时笑成了什么模样。” 爹爹一定笑得非常不厚道,姜留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1章 刨了 与姜家的马车错车而过时,孟回舟听到对面车里传来女娃娃的笑声,想着车里坐竟不是姜枫么?他挑起车窗帘向对面的马车里望去,恰好瞧见姜凌和姜留两兄妹的侧脸。 姜凌是姜枫的义子,是左武卫大名鼎鼎的军师裘净效忠的任家后代,是入了万岁的眼、引十卫统帅关注少年。孟回舟心中潮涌,还拿不准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姜凌,姜凌已经转头看过来了。 “正人君子”孟回舟下意识地端出慈祥的笑容,却正对上姜凌蔑视和厌恶的目光,他一下就愣了,两车分东西前行后,他才放下车窗帘,脸阴沉得十分吓人。 不过是个乳臭未干、被人吓得当街哇哇大哭的小儿,竟敢如此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孟回舟气得发抖,想着是姜枫跟他讲了什么,还是裘净发现自己与左武卫的谋士苏文暹来往密切,便随意捏造谎言,才姜凌恨上了自己? 越想,孟回舟越愤怒、惊恐,更下定了尽快除掉安云昌,好求得右相庇佑的决心。 姜家的马车内,近距离观摩了哥哥五分之一秒变脸技能的姜留,真诚感叹道,“哥哥好厉害。” 这有什么厉害的?被称赞了的姜凌翘起唇角。 到了府门口,见树下栓着一匹金鞍白马,俩小家伙立刻加快脚步往院里走,因为柴四叔已经找来了。他们不走快些,可能就会错过柴四叔教训拆柴小八的场面。 柴易安站在床前,用马鞭指着床上呼呼大睡的肿脸肿唇小子,疑惑地问道,“二哥,这是……我家小八?” 姜二爷努力憋住笑,点了点头。 柴易安只听说小八去郭家祸害人家的院子却被蜂蛰了,没想到竟蛰得这么惨。他生气又心疼,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红肿的眼睑,不敢碰他肿得吓人的唇,低声道,“有些发热……” 肿成这样,能不热么?姜二爷道,“内服外敷的药都用的最好的,郎中说得有几天才能去肿,孩子被吓坏了,让他睡吧。” 柴易安跟着姜二哥回到前厅,发愁道,“二哥,小八这般蠢笨,长大了该如何是好?”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小时候也这样。” 柴易安不服气,“别的且不论,起码我的书读得比他好多了!” “书读得好对你们来说有什么用?”姜二爷反问。 柴易安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他们身为皇亲国戚,又不用考科举,书读得好确实没什么用…… 姜二爷给柴易安倒了杯茶,继续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林桑心性宽身体壮实,等他找到自己想做的事,自会努力的,长大后必定是个好儿郎。他这样的年纪,就是要痛痛快快玩几年,长大了才不会后悔。” 柴易安接话道,“二哥这么喜欢小八,小弟把他送与你做女婿可好?” 姜二爷还是那句老话,“孩子们还小,等他们长大了再论婚事不迟。” 现在不成,不代表将来不成,柴易安决定先在二哥这里给小八排个号,“也好,等留儿到了论婚配的年纪,二哥莫忘了我家小八。对了,凌儿的婚事二哥可有考量?” 姜二爷摇头,“凌儿比燕儿小一岁,也还小呢。这孩子心里装着大事,不把事情了了,他也没心思成亲。” 在姜二爷看来,姜凌能在二十岁成亲都算早的,所以三个儿女中,他最不着急的就是儿子的婚事。 不用问也知道,姜凌心里装着的大事必定是报灭门之仇。柴易安叹了口气,“这孩子太不容易了。” 姜二爷刚要应声,便见姜猴儿跳了进来,“二爷、四爷,少爷和六姑娘从怀徳坊回来了。” 姜二爷点头,“让他们进来。” 看着行礼的两兄妹,柴易案恨不得将自己的蠢儿子扔在姜家给二哥养着,他则把这对兄妹领回去养着。柴易安笑着招手,“留儿来,让四叔好好瞧瞧。” 姜留乖巧走过去,把小油纸包裹打开,“四叔尝尝这梅饼,是郭婶按照她们老家的法子制成的,可好吃了。” 柴易安捻了一个放进嘴里,皱了皱眉直接吞下去,违心赞道,“滋味确实不错。” 姜留托着梅饼走到爹爹面前,“爹爹也吃一个吧,可好吃了。” 见姜二哥不吃,柴易安便道,“二哥尝尝吧,这梅饼风味十分独特,食之口舌生津。” 姜二爷桃花瞳里尽是明了,“风味独特?你怎不多吃几片?” 柴易安笑了起来,“果然还是骗不过二哥。” 姜二爷得意地哼了一声,对小闺女道,“直接拿去北院,你祖母好这口。” “好。”姜留将梅饼收了起来。 姜二爷问起郭家的情况,姜凌几句话便把事情讲清楚了。柴易安听得火气又起来了,抓着鞭子道,“二哥别拦着我,今日我要好生教训小八一顿!” “要打也等他伤好了再说。”姜二爷劝道。 “不行!过后再打他不会长记性!”柴易安提起鞭子,径直向书房走去。姜二爷站起身,经过儿子身边时抬手重重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骂道,“少在这儿惹事儿,跟你妹妹去北院。” 姜凌则在父亲耳边道,“孟回舟出府了。” 姜二爷歪了一下脑袋,“放心,有人盯着,他跑不了。” 不是跑不跑的问题,是要多久才能抓住的问题。姜凌跟着妹妹经过垂花门到后院时,望了一眼西墙那边高大的柿子树,“妹妹喜欢在院子里种柿子树么?” 姜留想也不想地回道,“还是不要了吧,这条巷子里都是柿子树,咱们又不缺柿子吃。”再说柿子若不及时摘,啪地摔在地上碎了,观感还是蛮像那啥的,让人看着不是很舒服。 “好,刨了。”姜凌点头。 啊?刚才不是说种树吗,怎么转眼又要刨了,姜留有点迷糊,“哥,柿丰巷的柿子树是被先帝亲口称赞过的,不能刨。” “我知道。”姜凌拉着妹妹的手往里走,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等订下来了再跟妹妹说也不迟。 天还没黑,乘马车外出的孟回舟却觉得已是天昏地暗了。他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不可慌不可乱,越到危机时刻越要冷静,再睁开眼时,孟回舟已经恢复冷静。他下马车踱着官步,走进清幽的茶楼雅间,见到了焦头烂额的安云昌,火气一下就蹿了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2章 没有不透风的墙 昨夜至今,安云昌真正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度日如年。昨晚东城兵马司的杜茂申,连夜提审索永平和追杀索永平的杀手之后又审问在东城纵火之人,安云昌心知大势已去,万念俱灰。 在刑部做了这么多年,安云昌知道此时最该做什么。他命人弄来铜盆,紧闭书房的门之后打开暗格,决定立刻销毁府中藏有的,对自己不利的证据。他哆哆嗦嗦地从书架暗格中掏出装有书信的小木箱,又哆哆嗦嗦地从书案之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木箱,正欲取出信件烧毁时,书房的窗户忽然开了,一阵刺骨的阴风吹进来,吓得他手一抖,木箱连同信件一并掉入了火盆中。安云昌不在管木箱,转身去关窗户。 可风实在太大了,他好不容易关好窗户,再回到火盆边,发现木箱内的信件已烧成灰烬,小木箱也被火引着了。安云昌不放心,又用笔杆搅了搅,确认信件真的都化作了灰烬,心里才踏实下来。他回到后院,与老妻商量好了应对之策,然后回到书房中,静待东城衙差请他去衙门回话。 谁知这一等,便等到了天明。安云昌缓慢地走出书房,望着初升的日头,听着叽叽喳喳地鸟叫,心中渐渐升起希望:东城衙门的人没来,就是说被抓的那些人都没招供,自己或许还有机会逃出生天。 东城指挥使杜茂申和副指挥使王铜海他不熟,但京兆府少尹廖纲他熟,而廖纲与京兆府及属下衙门的人关系都很好。于是,去刑部衙门走了一圈,刻意避开孟回舟的几次暗邀后,安云昌找借口到了京兆府的端阳楼,派人秘密给廖纲送信,请他到端阳楼一见。 京兆府尹很忙、少尹赵德敏也很忙,但廖纲很闲。往日有人请他,一请便道,今日安云昌在端阳楼等了一个时辰,却不见廖纲的影子。不只廖纲,他派去东城衙门打探消息的管事,只带回了一条有用的消息:王铜海昨夜进了衙门后便没再出来,杜茂申去了一趟京兆府,之后不久,姜枫便被叫去了京兆府,在京兆府内待了足足半日! 将事情前后串联起来想了几遍,安云昌觉得姜枫背后的裘净是整个事件的始作俑者,目的是要查清姜冕的死因,为姜冕伸冤,为姜家洗去污名。这些都他安云昌无关,在这件事里自己何其无辜! 冤有头债有主,姜枫要报仇,就该去找孟回舟! 所以当孟回舟带着一肚子火气踏入雅间时,安云昌的火气比他还大。所以听到孟回舟让他去东城衙门投案,担下所有罪责时,安云昌立刻怒了,“凭什么?” 狗就是没良心的东西,养大了吃肥了就不听使唤了。孟回舟冷笑道,“就凭你派人追杀索永平、派人去东市纵火、派人收买牢头欲杀人灭口!” 安云昌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不只我知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京兆府已经派了捕快暗暗跟着你,你一点没察觉?”见安云昌的脸色变了,孟回舟终于找到了把控大局的感觉,继续道,“东城衙门之所以没抓你,是因为右相大人找了京兆府尹,告诉他今时不比往日,京中必须安稳,所有事情皆要等十二国使节和六卫大将军离京之后再议。” 向来无主见的安云昌又乱了,一时理不清头绪。 孟回舟身体前倾,低声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老奸巨猾的裘净在,他早晚会挖出刑部那场大火是你放的……” “不是我!”安云昌跳了起来,“是你让我放的!” 孟回舟脸色一沉,“安兄,你莫胡乱攀咬,我何时让你放火了?” 安云昌急急道,“万岁命彻查肃州贪墨案,杜大人丁忧,刑部由你和姜侍郎说了算。是你跟我说,那案子牵一发动全身,要尽快想办法结案。我当时问你该如何结案,你说……” “我说了什么?”孟回舟沉稳地倒了杯茶。 孟回舟说了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拨了拨油灯的灯芯!基于多年的默契,自己立刻会意,着手准备一把火少了肃州贪墨案的所有人证物证!安云昌瞪着孟回舟,越想心里越怕,“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瞪着我呢……” 孟回舟抬手拿起了剪刀,吓得安云昌色变,跳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来人!” 在就埋伏在室外的安家护卫和管事立刻破门,护住安云昌,孟家的护卫也冲了进来,站在孟回舟一边,双方剑拔弩张。 孟回舟毫不慌乱,用剪刀剪掉了废灯芯,油灯中的火苗变大,屋内明亮了起来。孟回舟抬眸看着安云昌,缓缓笑了,“安兄为何如此草木皆兵,你我相识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说罢,孟回舟抬手,示意身后的护卫都退出去。安云昌定了定神,才让自己的人也退了出去。此时已算撕破了脸皮,安云昌也不再客气了,冷声道,“你的为人,我清楚得很。你紧贴着姜冕,靠着姜家的关系一路爬进刑部,脏活累活让我和姜冕干,你处处做好人。得知即将升任阁老的杜大人有意提拔姜冕为刑部尚书,你起了嫉妒之心,设计将姜冕杀死,自己上位!呵~” 安云昌冷笑一声,继续道,“说我无能,你便有能了?若你有能,怎会连刑部尚书的帽子都没戴稳,就被连降三级,落得如此下场!” 孟回舟不急不慌地转着茶杯,“时至今日,安兄何必还要逞口舌之勇?你想不想破这一局?” “想!但……” 安云昌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回舟打断了,“若要破局,你就留书自尽!” “凭什么!”安云昌一下又跳了起来,失声叫道。 “就凭……”孟回舟缓缓转了几下茶杯,才道,“你收了肃州知府付开文的金锭和银票。” 安云昌瞳孔一缩,便听孟回舟继续道,“我方才就说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3章 刑部大火的真相 安云昌待立片刻,忽然笑了,“孟大人,刑部办案讲究人证物证,不是凭您空口白牙就能定我安云昌的罪的。” 孟回舟不急不缓地自胸袋中掏出一张纸,拍在桌上,继续吃茶。安云昌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后便大惊失色,“你……你……” “安大人年老糊涂,或许已经忘了当年主审肃州案的人是我与姜冕,肃州送来的卷宗,当然是由我二人先行查看。”孟回舟冷笑道,“若不是我撤下这张纸,你坟头的草都要高过修玉了。” 安修玉是安云昌的嫡孙,是他最器重、最喜欢的孙儿。安云昌额头冒出冷汗,他突然上前一把抓起写有自己收受肃州贿赂的纸张抓起,揉了揉塞进嘴里,硬生生抻脖子咽了下去。 见他蠢成这样,孟回舟忍不住摇头叹息,“你当真以为,老夫手里握有的罪证只这一张?” 安云昌被纸团噎得翻白眼,灌了一杯茶才缓过来,干脆破罐子破摔道,“你还有罪证又能如何?康安城六部九寺衙门,哪个没收过地方孝敬上来的东西?若要查,康安城内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个个该死!” “安大人,空口无凭,你说六部九寺衙门收了地方的孝敬,证据呢?”孟回舟问道。 安云昌咬牙切齿,“这里不是衙门大堂,你不要跟我打官腔,怎么回事儿你知我知,谁都知道!你孟回舟敢说没收过地方的孝敬?你发誓!” 孟回舟竖起三指,庄肃道,“抬头三尺有神灵,我孟回舟在此立誓,若我收了肃州的一文孝敬,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叫孟家断子绝孙!” 听他立下如此毒誓,安云昌愣了许久,心更凉了。 孟回舟继续道,“你的谋士、管事、你派去的杀手、被你收买的牢头都在东城衙门押着,你派人追杀索永平、纵火烧东市、贿赂东城牢头之事,已是板上钉钉。若京兆府将此案呈到御前,万岁定要张府尹秉公办理。若你被押到京兆府,张府尹问起你为何要派人追杀索永平,你要如何应对?” 安云昌的眼睛转了几转,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些年,安云昌除了白头发和皱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孟回舟越发瞧不起他了,继续恐吓道,“再拖下去,你的罪证会越来越多。届时不知你不能脱身,安家九族都会陪你一起下黄泉!” “不会,我什么都没做!”安云昌大吼道,“都是你逼我的,这些年我做的事都是你让我做的。你是没收肃州的孝敬,但肃州给我的钱财,一半多都进了你的口袋,不只肃州,还有沧冀博三州大旱、西平三州受灾时,地方送上来的孝敬,也都进了你的口袋……” 孟回舟安然听他叫嚣,然后抬起眼皮问道,“你莫要血口喷人,你何时送我钱财了?证据呢?” “你三个儿子成亲、你嫁女儿、你孙子满月、你升迁……”安云昌一样样地算,“哪次我送过去的礼品低于千两?” 孟回舟冷声笑了,“原来安兄将这些礼尚往来也都算作贿赂了?你是送了,但你府上有事摆宴,我也照例送了回去,这要怎么算?” “我就一个儿子,你有三儿一女,孙辈成群,你逢事便要给我送帖子,我送你的比你送我的多上数十倍!”安云昌折扣怨气,含了不是一年两年了。 孟回舟失笑,“安兄是要将这些端到京兆府大堂上去么?若是安兄想,我定奉陪到底。届时,你收受肃州孝敬的证据……” “你当我手里没有你犯事的证据?”安云昌冷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孟回舟这老狐狸是谨慎,但这十几年来,他不可能做得滴水不露! 孟回舟又拿起剪刀,剪掉烧焦的灯芯,又弹了弹火苗,幽幽道,“安兄手里重要的东西,怕是昨夜都一把火烧掉了吧?” “你……你……”安云昌又惊又怒地瞪着孟回舟,骂道,“你竟派人监视我!” 孟回舟叹了口气,“云昌兄,你我同衙为官数十载,我对你了若指掌,何须派人监视。” 安云昌无言以对。 孟回舟最后道,“你静下来后,仔细想一想吧,这件案子若真到了大堂之上,安家满门必定一个不留。” 安云昌呆呆道,“就算我留书自尽,索永平还在活着,他会道出当年的真相……” 孟回舟骂道,“真是蠢不可及!索永平只是裘净用来诈你的诱饵罢了,他手里若有真凭实据,以姜枫的性子,早就告到御前了!” 安云昌拒绝想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他还不如一头在墙上撞死。看着孟回舟要走,安云昌忍不住道,“别以为你做事多干净,姜冕就是被你杀死的,姜冕留下的遗书也是你伪造的!若我将这件事告诉姜枫,你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孟家与姜家,早已势不两立,你去不去姜枫面前构陷老夫,又有何妨?”孟回舟回首,叹息道,“云昌兄,事到如今,你还是多为修玉想想吧。咱们都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整日劳劳碌碌,为的还不是儿孙么。” 待孟回舟走后,安云昌呆呆坐在屋内,直勾勾地望着桌上的油灯出了片刻的神,才失魂落魄站起身走了。 他们走后,雅间角落里站出两人,其中一人白面长须五官端正,另一人身姿如松容颜如玉,正是京兆府尹张文江和西城指挥使姜二爷。 姜二爷抬手揽袖,将孟回舟和安云昌用过的茶杯搁置一旁,取出干净的茶杯,斟满茶送到张文江面前,笑道,“原来肃州一案,六部九寺的衙门都收了肃州知府的孝敬,还是咱们京兆府最干净,大人廉明清正之名,果然天下皆知。” 皆知个屁!京兆府是管京城和京畿民政事务的,肃州远在千里之外,人家便是要孝敬京官,也孝敬不到京兆府来!张文江翻了油嘴滑舌的姜枫一眼,“他二人的对话你都听清楚了,这案子你想怎么办?”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4章 发誓 姜枫刚入西城兵马司时,张文江看到他就头疼,但经过数月的磨合后,张文江已对姜枫大为改观,极为满意。不过就算再满意,张文江还是认为姜枫靠脸面和运气横冲直撞的仕途,走不了多远。自现在不同了,姜枫的运气加上裘净的谋略,不得不让张文江对姜枫另眼相看。 所以今日后晌,姜枫邀他偷偷摸摸到东篱茶居来听墙角时,张文江忍着把他打出去的冲动,把衙务推给赵德敏,跟着姜枫来了。蹲墙角听到的安、孟二人所说之事,张文江大半都已知晓,朝中官员心中也大都明白。唯一让张文江感到意外的,是孟回舟的脸皮之厚、谋算之深。 若非姜枫忽然走运入了万岁的眼,又得裘净出谋划策,姜家只凭老实厚道的姜松支撑门户,必定会被孟回舟算计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今,老谋深算的孟回舟对上如日中天的姜枫,谁胜谁败已见分晓,张文江想知道的是姜枫打算怎么弄死孟回舟。或者更明确一点——姜枫身后的裘净是怎么盘算的。张文江静静地看着姜枫,等他开口。 姜枫给张文江斟满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才一脸认真地问,“大人您问的是哪个案子?” 张文江握紧茶杯,若不是烫坏这小子的脸会被惹怒万岁,张文江真想把手里的热茶全泼在他的在脸上! “当然是安云昌的案子!别的案子你想都别想!” “是。”姜二爷向来好说话,“这个案子,下官跟之前一样,什么都听您的。” 好脾气的张文江忍不住咆哮,“若你真听本府的,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乱子!不就是孟回舟么,以你如今的本事收拾他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必大费周章,冒着得罪秦相和各衙门的风险,扯着刑部的旧案不放!” 手到擒来?没想到府尹大人会如此高看自己,姜二爷忍不住咧开嘴角。不过见府尹大人瞪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姜二爷立刻敛容,非常认真地回道,“因为有万岁的青睐和大人您的维护,下官确实能一点点用钝刀磨死孟回舟。下官坚持查刑部大火案,是要为下官的父亲。大人,我爹的为人您最清楚,他不该背负这样的骂名。” 姜冕是个清官也有一群好儿子,甘愿冒险为父伸冤。张文江静静盯着姜枫看了片刻,转而问道,“你选在此时动手,可是早有预谋?” 姜枫老老实实地回道,“下官原本的计划是在下官成亲时诱敌出洞,但安云昌实在谨慎,这才拖到了今日。下官也想等着十二国使节出京、六卫大将军各归各位后再动手,可箭已离弦,由不得下官了。” 张文江信他说的是实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灯光在姜二爷的桃花瞳里跳跃着,“安云昌已然浮出水面,下官相信杜茂申大人在大人您的督促下,一定会秉公审案,一步步查明真相。” 查明真相,什么真相?自己刚才怎么说的,他怎么应的?!!!张文江又想泼茶了,“所以你不想让安云昌‘畏罪’自尽?” “当然不能,下官还等着看他与孟回舟狗咬狗呢。”姜二爷理直气壮道。 张文江把茶杯放到一边,才劝道,“安云昌握有的证据已被火烧毁,没有证据,你很难撬开孟回舟的嘴。” 姜二爷嘿嘿嘿,“大人,安云昌手里的物证没有全部被火烧毁,余下的在下官手里呢。” 裘叔派人暗暗跟了安云昌许久,昨天夜里,安云昌以为大势已去,要烧毁对他不利的一些信件、文书。在紧要关头,姜府的暗卫里应外合,以李代桃僵之法,换走了掉入火盆的东西,交到姜二爷手中。 能在安云昌眼皮底下取走证物,还没被安云昌察觉,这种本事可不是一二般的人能有的。张文江愣了愣,问道,“姜枫。” “下官在。” “本府待你如何?” “大人待下官天高地厚,有如再生。”姜二爷何等机灵,立刻明白了府尹大人的意思,他竖起三个手指发誓道,“姜枫在此立誓,姜枫绝不会派人潜入张大人府邸窥探消息,否则下官便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张文江补充道,“还有官邸、衙门。” 张文江有私府也有官邸,若衙门事忙,他也会在衙门留宿,生而为人,谁还没点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 姜二爷一脸郑重地重新发誓,“姜枫若派人潜入张大人官邸、府邸和衙门窥探消息,便让我姜枫肠穿肚烂,满面生疮,不得好死。” 张文江终于放下心,又摆着架子训道,“你如今已是朝廷官员,说话办事皆要讲究规矩,行君子之风,动不动便发誓的江湖习气一定要改。” “是。”姜二爷立刻应下了。 张文江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咳嗽一声道,“安云昌手里握有的证物……” 姜二爷去门外,从暗卫手中取过一个黑色的小箱子放在府尹大人面前,小心翼翼道,“回大人,下官粗粗看了一眼,箱子里都是安云昌与人往来的书信、票据、真实案情记录,以及他暗中留下的朝官、地方官员犯罪的罪证和。这些东西下官拿着颇为烫手,可否交由大人您,由您来处置?” 张文江禁不住诱惑,将小箱子打开翻看了一封信件,里边装的竟是邑江侯刘继为了让儿子刘攀中举,送给京畿主考卫尉寺卿谷金祥一处安德坊内宅院的记录。虽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但张文江立刻知道,不管将这份东西随便塞到哪位御史家的门缝里,次日早朝上必定是口诛笔伐、腥风血雨。单以科举舞弊的罪名,就可将谷金祥的脑袋砍下来。 看着比手掌还高的小箱子中满满当当的信件,张文江一方面惊叹貌相老实忠厚的安云昌竟有如此心机,另一方面则搞不懂他昨晚的所作所为,“昨晚形势危急,安云昌想毁掉不利于他的证据还有情可原,为何将……这些也要销毁?” 姜二爷笑道,“他做贼心虚,听到有动静一不小心把箱子拨拉到了火盆里,所以都‘毁’了。” 张文江无语了片刻,才非常认真地问,“姜枫,你跟本府说实话,将这些信件交于本府,是你的意思还是……裘净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5章 只想要妹妹 姜二爷非常诚实地道,“裘叔建议下官将这些留以备不时之需,是下官想将东西交给您。” “为何?”张文江继续问。 姜二爷笑道,“下官是这么想的:属下的差事主要是与西城的百姓和商贾打交道,有没有这些信件无关紧要。若是下官惹了不该惹的官员,手里有这些东西也没什么大用处,但放在您手里可就不一样了,您是京兆府尹,与六部衙门打交道,难处更多、更大。” 张文江真诚道,“你不能只看眼前,要从长远打算。” “大人,高处不胜寒啊。以下官之能,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已是勉勉强强,只要大人您不嫌弃下官,下官愿一直在您手下做事。”姜二爷真诚道,“您脾气好,也不会暗中使绊子,跟着您,下官心里踏实。” 张文江忽然感动得想哭,他动容地拍了一下姜枫的肩膀,又拍了一下,再一下,才道,“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 姜二爷笑容灿烂,“下官一直是这么做的。” 张文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裘净胸怀韬略,能坐中军帐指挥数万兵马,但却不一定能在官场中如鱼得水。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要多动动脑子,不要凡事都听他的,因为有些事情上,他不一定比你更强,你比康安城大半的官员都活得明白、通透。” 姜二爷躬身行礼,“多谢大人教诲,姜枫谨记于心。” 张文江又叮嘱了姜枫许多话后,两人分头秘密离开东篱茶居。因茶居离着会嘉坊甚远,又要避开旁人的耳目,姜二爷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回到府中。见到裘叔后,姜二爷洋洋得意道,“张大人收了箱子,感动得差点哭了,拍着我的肩膀说了许多话。” 他能不感动么?箱子里这些东西若用好了,待左相尹骞致仕后,下一个入内阁的人可能就是他张文江了。裘叔言道,“二爷走后,老夫仔细推敲,发现二爷的做法确实比老夫的计策更胜一筹。老夫惭愧,差点误了二爷的大事。” 姜二爷摇头,“是裘叔你高估了我姜枫。” 裘叔想让他更进一步,但姜二爷清楚自己的本事,他无宏图大志,肚子里墨水少,大道理不通大本事没有,只会些小手段。收拾掉孟回舟为父报仇之后,他只想当个悠哉游哉的西城指挥使,光耀姜家门楣,还是要指望大郎和凌儿,特别是凌儿,这臭小子天生就是当官的料,玩起心眼儿来真是叫人防不胜防。 想到儿子,姜二爷便问道,“凌儿这两日睡得可好?” 裘叔如实道,“认义子之期一日日临近,少爷虽然口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担忧的。听姜财说,少爷这两日晚上又做噩梦了,噩梦醒后他就起来读书到天明。” 这可不行,姜二爷心疼了,吩咐姜猴儿,“去跟夫人说一声,认义子之前,我在书房陪着凌儿过夜。” 二夫人那里好说,老夫人那边怕是不好交待。姜猴儿眼睛一转,劝道,“小的知道二爷关心少爷,可您这样做,会让六卫的将军们看轻了少爷的。” 原本,姜二爷想让儿子在蒋锦宗面前扮猪吃老虎,但现在万岁给凌儿撑腰,让两个皇子过来观礼,十卫将军也都会来。扮猪吃老虎已不可行,凌儿要用他瘦弱的小肩膀,撑起任家的门面。若传出十一岁的“将门虎子”要父亲陪着才能睡踏实的消息,确实对凌儿不利。 姜二爷去看了看儿子,见他的小脸绷着,与往日没什么差别,便回到西院后与小闺女道,“你哥这几日心里不踏实,有空时你多劝劝他,让他别想太多,想太多长不高。” 姜留忍不住提醒她爹,“哥哥才十一岁,已经比二郎哥高了。” 姜二爷道,“二郎随你伯父,长不高的。” 姜留……我要把这话告诉大伯,让大伯揍你…… 得了父亲的叮嘱,姜留抱着刚从哥哥院里拿回来的布老虎,去了前院书房,哥哥的住处。进屋后姜留发现,哥哥床上的铺盖焕然一新,便笑眯眯地问,“哥哥是嫌弃小八哥哥在你的床上睡了一觉么?” “嗯。”姜凌应了一声,“有药味,难闻。” 从一些细节来看,哥哥还是轻微有些洁癖的,他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只有自己和爹爹里外。姜留将自己的布老虎放在晒得软腾腾的被子上,“哥,这是娘亲亲手给我做的布老虎。它能赶走梦魇,抱着它睡觉可舒服了,哥哥今晚就抱着它睡吧。” 姜凌捏了捏布老虎尖尖的耳朵,问道,“那妹妹怎么办?” 因为之前将她与姐姐的的身家性命都藏在布老虎里,姜留不放心,睡觉时都抱着它,一来二去便抱习惯了,所以哥哥才认为自己睡觉必须得抱着它吧?姜留笑道,“没事,我可以抱着姐姐睡。” 他不要布老虎,他想抱着妹妹,跟妹妹一起睡,姜凌拽了拽布老虎的胡子,心情有些沮丧。 姜留看着哥哥还是不开心,便神秘兮兮地拉开姐姐给布老虎缝的肚兜,从里边掏出自己亲手写的平安符,“哥,你看。” 姜凌接过来展开,见纸上写着“哥哥一夜好睡”,下边还用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圆乎乎的可爱笑脸。姜凌指着笑脸问,“这个是妹妹么?” 呃……这只是个表情包,她随便画的。不过看到哥哥期盼的小眼神儿,姜留点头道,“是呢,哥哥看像不像?” 姜凌开心了,点头道,“非常像。” 因为这里没有如现代那样清晰的镜子,也因为看到自己顶着别人的脸会有不适,在姜留心里,她还是自己原先的模样,不适小姜留的样子。她看着纸上圆乎乎的笑脸,又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自己圆乎乎的小脸,她已经这么胖了么? 不行,不能自己一个人这么胖着!姜留转身找毛笔,“我很会画这种笑脸,我再给哥哥画上爹爹的笑脸,我和爹爹晚上都陪着你,这样哥哥就不会做噩梦了。” 姜凌拉住妹妹,“画不开了。” “那就画背面?” “画背面不合适。”姜凌不想要爹爹,只想要妹妹,“这样就很好了。” “阿嚏!”西院里,姜二爷打了个喷嚏,旁边的雅正走过来,关心道,“二爷受凉了?” 姜二爷摇头,“没有,感觉有人在背后念叨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6章 竹九 “念叨您的人,每日都有很多,二爷还是和一碗姜汤去去寒气吧?”雅正劝道。 “好。”姜二爷点头。 雅正含笑,命丫鬟去准备姜汤后,又坐在姜二爷身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手中的账册。姜二爷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道,“好看么?” 雅正抬眸笑道,“看到赚了钱,就会心情很好。” 她嫁给自己后,琴行的生意不如之前好,赚的钱应该也不多,便是这少数的钱还能让她这么开心,姜二爷觉得委屈了她,便道,“待下月薪俸发下来,一半给母亲,一半给你。” 雅正连忙道,“二爷,妾身用不到钱,您还是交给母亲吧,府里这几个月开销很大。” “府里的开销走咱们公账上的银钱,三弟说府里的庄子和铺子生意都不错,进项会越来越多。我的薪俸是给你和母亲做零用的。”姜二爷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人的衣裳、头饰、脂粉、应酬等样样都要用钱,若真算起来,自己那点薪俸还真不够给母亲、妻子和两个女儿置办首饰和衣裳,姜二爷有些心虚,又保证道,“我再想想办法,多赚些钱回来,让你们过的更舒服些。” 雅正心中感动,却不想他累着,“二爷,妾身之前赚钱,是为了给父母报仇。如今大仇得报,妾身在府里没什么花销,用不到钱。您不必为银钱发愁,您给妾身的钱已足够用了。” “你还要买衣裳。” “妾身的嫁妆里准备的四季衣裳,足够穿用两年的。”雅正说完,见丈夫有些失落,便话锋一转,接着道,“不过……” 不过什么,姜二爷抬起桃花瞳,望着妻子。 雅正有些羞涩地道,“不过,妾身听说绫罗坊要出几款胡风的夏衫,用的都是真丝料子,穿着极为凉爽好看,只是绫罗坊这批衣裳制的不多,没有门路便是有银子也买不到……” 姜二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这个好办,明日便让绫罗坊的人来给你量尺寸,他们胡风的夏衫一样为你制一件。” “多谢二爷。”雅正面带欢喜地应了后,小声道,“一件就够了,二爷觉得妾身穿什么颜色好?” 姜二爷想了想,“青莲色可好?” 雅正眼里也带着欢愉,“嗯,妾身也喜欢亲青莲色,暑天穿着、看着都舒爽,只是不知绫罗坊今年的夏衫有没有青莲色。” “肯定有。”没有也得让他有!绫罗坊的掌柜欠着自己几个大人情呢,此事简单得很,姜二爷神色轻松地靠在椅背上,很是得意。 雅正最是喜欢看他这样,柔和道,“二爷您说有,就一定有。” 姜二爷从雅正身上感受到了从未在王氏身上感受到的温情,他一时情动,低声道,“这里只有你我,夫妻之间,无需如此客气。” “嗯。”雅正应了,夫妻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屋内暖融融的,让人十分心安。片刻后,丫鬟将姜汤送进来,雅正起身接过,试了试温度送到丈夫面前,“能喝了。” 不喜欢喝姜汤的姜二爷接过来,看着暗红色的汤中沉着的三大片姜,又抬头看妻子,府里熬的姜汤都是把姜切成小碎沫的。 雅正道,“二爷只是偶然咳嗽几声,不必连姜都吃下去,喝汤便足够了。” 姜二爷把姜汤喝的只剩下姜片和葱段,待丫鬟端着碗退下去后,他问妻子,“你发现我不喜欢吃姜了?” 雅正轻轻点头。 “辛苦你了。”姜二爷越发觉得,娶雅正是件非常正确的事。当年王氏嫁过来不久,发现他偷偷把母亲送来的姜汤中的碎姜沫捞出来扔掉,一本正经地跟他讲了一堆大道理,姜二爷憋不住火,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雅正抬眸笑道,“二爷刚说夫妻之间无需客气的。” 姜二爷咳嗽一声,转头道,“没人时你可以叫我仲青,或者……其他什么……” “官人。”这是京中最新流行的妻子对丈夫的称谓,雅正唤完,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心儿砰砰直跳。 “嗯。”姜二爷白玉般的脸也染了烛光的暖色,轻声咳嗽一声,道,“天色已经不早……” “二爷,姜猴儿求见。”丫鬟在帘外低声报事。 姜二爷脸一沉,“你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待把姜猴儿叫进堂屋,姜二爷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出去,“说!” “是。”姜猴儿凑到二爷身边,低声道,“平西侯府的大管家来了,点名要见您。” 邓发成这么晚来,必定有大事。姜二爷立刻站起来,快步赶到前院会客厅,见邓发成着一身利索的夜行衣,头上包着黑布,脚下的鞋上沾着泥,显然是走远路回来的。不待邓发成说话,姜二爷便道,“有什么姜某能做的,成叔不必客套,但讲无妨。” 听了姜二爷这话,邓发成笑了,“姜大人误会了,小人奉我家侯爷之命出城办事,回来时途径鹿鸣山,遇着一波打家劫舍的强盗拦路,小人将他们擒下后,偶然探知一个消息他们山中有一人原本是康安城刑部尚书家的家奴,听这帮人形容,此人十有就是孟回舟府上的竹九。” 姜二爷立刻追问,“他人在何处?” “小人身负要务,急于回京复命,便留下一半人手在山中搜寻此人的下落,带着另外一半人回了康安。”邓发成道明来意,“小人本想让人捉住竹九给您送过来,可侯府近来人手实在不足,所以还要劳烦二爷派人赶往鹿鸣山,捉拿此贼。” 竹九乃是孟庭晚的书童,前年腊月底,姜二爷院里的侍妾李氏在府中行巫蛊之术,后经过设计审问李氏的丫鬟桃枝,得知姜家府内巫蛊之事与竹九有关。还不待姜家派人去捉拿竹九,这厮便“暴毙”了。后经过暗访,姜二爷觉得竹九还活着,只是一直无法查到他的下落。 “好,我这就派人赶过去。”姜二爷感激地抱拳,“去年姜枫只不随口提了此贼一句,没想到这么久了,您还记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7章 鹿鸣山剿匪 去年春,姜二爷应殿试之前,姜留被孟三买凶绑走。幸亏姜留机警逃脱,黄隶救下姜留后,派人缉拿绑匪,绑匪最后死在平西侯府内。邓发成来寻姜二爷了解事情真相时,姜二爷曾托他帮忙盯着孟三,并提了一句竹九。没想到过了一年,邓发成还记得这件事,怎能不叫姜二爷感动。 邓发成带着任务在身,留下一名平西侯府的暗卫后,便带着人离去。送走邓发成后,姜二爷立刻命姜宝召集人手,随平西侯府的暗卫前去抓贼。姜宝问明情况后,低声道,“二爷,鹿鸣山山高林密,只靠着咱们府上这几个人,恐难成事。” 府里的下人们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姜二爷认义子之事,暗卫则抽了一半跟踪安云昌的案子,实在抽不出人手去捉贼。姜二爷想了想,改口与平西侯府的暗卫道,“这位兄弟贵姓?” 暗卫连忙行礼,“小人顾超。” “顾兄弟稍待,我这就是搬兵,最迟半个时辰必定赶回来。”姜二爷点头,“姜宝,你带顾兄弟下去梳洗、用饭歇息。” 搬兵?这个时辰去哪搬兵?西城兵马司的巡城兵能出城吗?顾超一头雾水。 姜二爷走后,姜宝客气地抬手,“顾大哥想先沐浴更衣,还是先用饭?” 这还用问?沐浴更衣什么的,哪有填饱肚子重要!不对……顾超看了看姜二爷身边这边白面英俊小厮,或许在姜家人看来,沐浴更衣、整洁光鲜比填饱肚子更重要?顾超挺直身杆,“劳烦兄弟帮咱提桶冷水,咱冲冲再用饭。” 得了安云昌的宝箱后,张文江回府后便躲在书房内一一翻看箱中的东西,越看越激动,这箱子东西若用好了……张文江两眼精光,无声地笑了。 “老爷,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在府门外求见。” 管事的声音惊醒沉醉中的张文江,他立刻将东西装入箱中藏好,才开门问道,“他可说何事?” 管事摇头,“姜大人骑马来的,跑得满头汗,应是很紧急的事。” 这小子又惹事了!张文江心里的弦一下就绷紧了,“让他进来。” 果然如管事所言,姜枫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张文江上次见他这样,还是他在秋决法场上大喊“刀下留人”那次。这回他又干了什么?张文江叹了口气,“什么事,说罢。” “深夜来打扰大人歇息,下官实在罪过。不过事情紧急,下官等不到天命了。”姜二爷言道,“大人,杞县鹿鸣山有一帮强盗,截杀路人抢劫钱财,无恶不作。下官想请大人派兵,前去搜山擒拿强盗。” 张文江愣了,“你半夜跑来,就为了这事?” 姜二爷上前一步,低声道,“不敢瞒大人,下官得到确切消息,这帮强盗中有一人是孟家的逃奴,下官派人找了他一年多,好不容易才有了他的消息,这次绝不能让他跑了。所以……嘿嘿……” 张文江盯着姜枫,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姜二爷撑着胆子笑嘻嘻道,“大人,杞县属京畿十三县之一,杞县出了强盗,论理说该归咱们京兆府管,对吧?” 张文江叹了口气,“这逃奴做了什么?” “他与下官府中下人行巫蛊之术,害得下官府中不得安宁。”姜二爷恨恨道。 听闻是巫蛊之术,张文江立刻想到了姜冕死后,姜枫的祖母、妻子、女儿接连死去之事,也明白了他如此急急擒贼的原因,立刻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取下挂在腰间的官印盖好,然后道,“你将此信交于任大力,命他带人连夜出城赶往杞县,命杞县知县韩振速速带兵搜山,剿灭强盗,保民平安。” “多谢大人。”姜二爷深施一礼,带着府尹大人的书信赶往京兆府,寻捕头任大力。 任大力接到府尹大人的命令,不疑有它,立刻带着十余名捕快便要出城。 在姜府中刚刚吃饱的顾超得到消息,跟着姜宝赶到延平门见到京兆府的众捕快,心中百感交集。 姜二爷为顾超和任大力相互引荐后,才道,“府尹大人得知鹿鸣山有强盗为祸一方,十分震怒,特命任捕头随你一同赶往杞县,令杞县知县韩大人派兵协助搜山擒贼,有劳顾兄弟头前引路。” “好,好。”顾超抱拳,他没想到姜二爷出去这么一会儿,竟能说服京兆府尹派人连夜赶往杞县搜山擒贼。这京兆府,到底谁说了算?姜二爷跟京兆府尹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非年纪不对,顾超真怀疑姜二爷是张文江的亲生儿子…… 送走顾超、任大力和姜宝后,姜二爷返回府中,见大哥和三弟都得到消息起来了,在前院等着他归来。 三兄弟关起门来,姜二爷把前因后果一讲,姜槐面露喜色,“太好了!” 姜松则担忧道,“邓发成也只是说八九不离十,二弟如此兴师动众,若最后发现那人不是竹九,该如何跟府尹大人交待?” 姜二爷解释道,“邓发成连夜赶来,便说明他已经确信那人就是竹九。退一万步说,便是那人不是竹九,京兆府派人出城搜山缉拿强盗也是份内之事,府尹大人不会因此怪罪小弟的。” 姜松点头,还是有些担心。姜槐问道,“把竹九抓回来后,二哥打算怎么办?” 姜二爷立刻道,“先审问清楚巫蛊之事后,咱们再商量。” 巫蛊害人匪浅,是天子下令严惩不贷的重罪,姜松低声道,“若此事真是孟回舟所为,只这一件事,便能将孟家满门抄斩。” 满门抄斩啊…… 姜槐望着大哥,姜松望着二弟,姜二爷以少有的严肃语气道,“行巫蛊之术害咱们,他们就是想让咱们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姜槐用力点头,这时候可不能心软。姜松也点头,“二弟,抓住竹九后,咱们一定要审问清楚,此案重大,容不得一丝含糊。” 姜二爷点头,“我明白。” 隔壁孟家,听闻姜枫连夜赶去张文江府中,随后京兆府派捕快出城后,孟回舟想了又想,觉得此事与孟家无关。目前,他只关心一件事:安云昌何时自尽。 若他明晚再不自尽,孟回舟不介意亲手勒死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8章 试琴 好死不如赖活着,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是人? 平日里最珍爱的文房四宝,安云昌此时看着都觉得阴森森的。砚台中的墨池似是地狱里的忘川河,横在上边的毛笔就是奈何桥,他看得心惊肉跳,不敢再在书房里带着,快步回了内院。 安老夫人见丈夫慌慌张张地进来,起身问道,“老爷这两日是怎么了?我瞧你怎魂不守舍的?” 何止是魂不守舍,他是要魂归地府了!安云昌回到内室坐在榻上,双手抱头呜咽了几声。安老夫人吓到了,连忙上前问道,“老爷别吓我,出了什么事您跟我絮叨絮叨,别在心里压着。” 跟她絮叨有什么用?她不过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夫人,能想出什么好主意!失了幕僚的安云昌用力抓住花白的头发。 丈夫这样一定是遇上大事了,安老夫人见他不肯说,便轻声劝道,“若老爷遇真遇上了过不去的坎儿,别找孟回舟商量,他靠不住,您得去找杜阁老、去找姜二。” “杜阁老如今眼高于顶,那看得到我。”安云昌怒道,“我如今这样,就是姜枫害的!” 安老夫人摇头,“老爷,若姜二想害咱们,上次黎炎光案咱就害了,哪用等到现在?姜家的仇人是孟回舟,不是咱们。姜家疏远咱们,也是因为咱们跟孟家来往过多,早知道姜二这么有本事,当初咱们就该……” 经老妻一顿念叨,安云昌放开抓下来的一把头发,提起了头。对啊,姜枫恨的是孟回舟,自己是被孟回舟连累了!他要追查刑部大火案,也是为了查明他爹姜冕的死因,只要自己将功赎罪,把姜冕之死的真相告诉姜二,或许还有回转之机! 安云昌越想越觉得可行,他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快步返回书房,在书架上快速翻找着什么。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出门后不久,绫罗坊的女管事便带着裁缝到了姜家,说是得了东家的吩咐,来给姜老夫人和姜二夫人量体裁衣。姜老夫人嘴里说着她这把年纪还讲什么时兴,脸上却乐开了花。姜留看着母亲的笑容,便觉得这里边有事儿。 绫罗坊的人走后,姜留随着雅正回到西院,便笑眯眯地问,“母亲很喜欢绫罗坊的新衣么?您刚刚笑得脸都红了。” 雅正牵着小留儿的小胖手,面带笑容温和道,“很喜欢。燕儿,留儿,你们穿觉得青莲色的夏衫如何?” 青莲是一种青色的莲花,青白分明,是与高尚品质连在一起的,是颇受文人墨客喜爱的植物。青莲色是蓝紫色,姜慕燕很喜欢但娘亲不喜欢,娘亲在世时喜欢穿秋香色和松绿色的衣裙。姜慕燕抬首见母亲带着笑意,想着她应是喜欢青莲色的,便道,“母亲肌肤白皙,穿青莲色一定很好看。” 这个颜色很挑人,但雅正肤色白皙,气质出群,很适合这个颜色。姜留笑得狡黠,“等新衣缝制好了,母亲一定要多穿,爹爹很喜欢青莲色。” “父亲喜欢月白色。”姜慕燕提醒妹妹。 确实,二爷平日里的衣裳以月白色居多。雅正问道,“留儿怎知道你爹爹喜欢青莲色?” 姜留很直白地道,“留儿问过爹爹,他说女子着青莲色迷离而高雅,最是好看。” 迷离而高雅么?雅正嘴角微微翘起。姜慕燕则轻声问妹妹,“你怎么会问父亲这些?” “去年腊月给爹爹裁新衣翻看布料时,随口问的。留儿觉得,”姜留抬起小脑袋,看着姐姐和母亲,“跟最亲近的人相处,不需要去猜,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这样最省事,也不容易产生误会。” 她这样子实在太可爱了,二爷小时候也是这般模样么?雅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留儿的小脸,“留儿说得很对。那现在,留儿想不想与我一起去趟琴行?” “好。”姜留点了小脑袋。 “燕儿呢?”雅正又问大女儿。 姜慕燕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母亲,女儿要与二姐姐一起清点府中的茶具。” 雅正笑道,“茶具何须你们俩亲自清点,让齐嫂带人去便是。琴行新到了两张九霄大师亲手制的琴,咱们一并去看看?” 九霄大师乃大周制琴一等名师,姜慕燕的眼睛立刻亮了,姜慕筝得知消息后,也架不住诱惑,跟着二婶一块出了门。 大师制琴与旁人制的有什么区别?那就是古朴大气,声音更加深沉悠远。雅正手痒,坐下随性弹奏一曲,便令姜留听得如痴如醉。 二婶弹完后,姜慕筝鼓起勇气问道,“二婶,筝儿可否试一试?” “琴弦的力道刚刚好,音色也很正,你们都试试。”雅正揽衣起身,让姜慕筝试一试。 姜慕筝脸上带着欢愉,凝神抬手,一曲《醉渔唱晚》倾泻而出,将众人引入暮色苍茫的江畔。姜留陶醉地晃着闭上眼睛,楼外听完雅正夫人弹琴后还未散去的众人也凝神静听。 人群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端坐马上,抬首用灼热地目光望着雅观琴行二楼的窗户。姜慕筝弹完一曲,起身给三妹妹让座时,不经意间转头,正与少年灼热的目光遇上。姜慕筝慌得转开实现,快步走到二婶身边。 雅正夫人含笑点头,握住了她的手以示赞许。姜慕燕坐到琴前,接着二姐姐的意境,弹了一曲《渔樵问答》,待她弹完起身时,也看了一眼窗外,看到众人仰头观望着窗口,眸子里尽是羡慕和赞许,姜慕燕的小脸也激动得发红。 姜留煞有介事地点了一下小脑袋,《渔樵问答》比《醉渔唱晚》难,姐姐弹奏得并无错处,意境上还需再精进。 见小闺女坐着不懂,雅正便笑道,“留儿不试试?” 试试就试试。姜留站起身,坐到琴案前,抬手弹奏了一曲《清夜吟》。弹完后,她也学着姐姐们的样子往窗外看,但是她个子矮,看不到楼下的人,只看得到骑在马上的少年郎,和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的身材较好的姑娘。 姜留挑挑眉,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处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39章 心上人 待姜留也回到桌边,雅正夫人笑道,“你们这几个月来,进步都很大,尤其是留儿。” “多谢母亲夸奖。”姜留笑容大大的。俗话说进步快源于起点低,她之前手指头不利索,调都弹不对,现在能弹出整首曲子,且还没有弹错音,的确进步挺大的。当然,跟她师承同门的两个姐姐就更了不得了,若论难度来算,姜留弹的《清夜吟》算是三级的话,二姐姐的《醉渔唱晚》得是六级,姐姐的《渔樵问答》就是八级。 楼上琴声停了后,街上听琴的人们涌入琴行,打听乐器的价格。夕霞上楼来道,“恩师,楼下有位公子,想买您和三位姑娘方才弹奏的那张琴。” 雅正夫人让三个孩子在楼上稍歇,然后命夕霞抱琴下楼,她也跟了下去。姜留给书秋使眼色,书秋立刻颠颠地跑到楼梯口探着身子向下望了望,然后又退了回来,“是位穿杏黄底团花锦衣的公子,面色微红,奴婢不晓得他是哪个府里的,但瞅着有点眼熟。” 姜慕筝想到方才楼下那位骑马的少年郎,脸腾地红了。 姜慕燕让书秋退下,低声道,“我觉得是王纪和,方才他在楼下听琴,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袍。” 说完,姜慕燕看了一眼二姐姐,姜留则道,“许是他。姐姐们可瞧见了安灵芝了。” 姜慕燕点头,姜慕筝定了定神,问道,“她方才在何处,我怎没瞧见?” 姜留回道,“她的马车就在王纪和的马边,许是二姐姐你弹琴时,她没挑帘往外瞧。” 马车?姜慕筝愣了一下,方才除了王纪和,她什么都没瞧见。 很快,书秋提着裙子跑了上来,激动道,“那位公子与安家姑娘争琴,一口气就将价钱提高了一百两!安家姑娘说她十分喜欢这张琴,那公子却说他也相中了琴,想送与心上人。这位公子的心上人也不知道是哪位……” 听着书秋巴拉巴拉,再看二姐姐魂不守舍的模样,姜留与姐姐对视一眼,有些担心。 卖了琴后,雅正夫人还在楼下与熟识的客人讲话,夕霞引着安灵芝上楼饮茶。 虽然被姜家老夫人和大夫人委婉回绝了,但安灵芝依旧心系姜家大郎,数次到姜家作客,康安各府摆宴时,她主动与姜家姐妹们套近乎,姜家姐妹心里都挺烦她的。不过姜慕筝少言寡语,姜慕燕什么时都搁在心里,怼安灵芝的任务都是由姜慕锦和姜留担着。 今日五姐姐不在,姜留便要独挑大梁了。安灵芝心眼再多再会左右逢源,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两世为人、前世还差点成为女强人的姜留对付她,那叫一个手到擒来。 今日也不例外,安灵芝上来后,便可怜兮兮道,“我方才听了二姐姐和两位妹妹抚琴,十分羡慕,便想着将琴买来,有空便去柿丰巷请二婶指教一二。可惜我来不及派人回府取银两,便被方才那位公子夺了去!我真的好喜欢那张琴,只可惜银两没带足,九霄大师的琴我慕名已久,不惜万金求之……” 不惜万金?好说。姜留忽闪着浓密的睫毛,挡住眼里的精明,甜甜道,“九霄大师新斫的琴不是一张,而是两张。难得安姐姐喜欢,姐姐也不必万金求之,就以方才那位公子买走的价钱,将另一张琴带回府吧。夕霞姐姐,这样可以吗?” 夕霞笑道,“琴行里这张,比方才那位公子买走的那张木质还要好,定价比方才那张贵了两百两。不过正如六姑娘所言,难得安姑娘喜欢,价钱便与方才那位公子的一样吧。” 姜留非常“惊喜”地对安灵芝道,“安姐姐你看,又便宜了一百两呢!” 她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傻子才会花九百多两银子买张破琴。安灵芝面上带笑,将事情推到祖母身上,“这实在是太好了,待我回去问过祖母,再来取琴。你们知道方才那位公子是姓甚名谁么,他的心上人又是谁?” 姜家三姐妹同时摇头,姜留道,“我们没瞧见他的模样,当然不晓得他是谁。” 安灵芝转头问夕霞,“他买琴留的什么名字?” 夕霞歉意地笑了笑,“安姑娘,行有行归,我们不能透露买家的姓名。” 切!安灵芝转回头,压低声音对姜家三姐妹道,“你们没瞧见,他虽穿着康安最时兴的锦衣,但却皮糙肉厚蛮不讲理,一定是六卫禁军中虽主帅进京见世面的小将。能被他当做心上人的,能是什么样子?” 说完,安灵芝眼神一挑,用帕子捂住嘴偷偷笑了。她笑了一会儿,发现姜家三姐妹全木着一张脸,没一个识趣的,便也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挺直腰杆后道,“我祖父这两日身体不适,我还要回府为祖父熬养神粥,过两天我再去姜家找你们玩。” 这次不用妹妹开口,姜慕燕道,“这几天我们忙得团团转,安姐姐先去别处玩吧。” 姜二叔认义子,姜家居然没给安家下帖子,这让安灵芝十分恼火。她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忙不过来,我这几日无事,正好过去帮忙。” “妹妹方才不是说安爷爷身体不适么?你在府中尽孝是最正经不过的事,怎么会没事呢?”姜慕筝开口问道。 姜留这张嘴,真是惹人厌!安灵芝站起来,不高兴道,“我祖父喝了安神汤就能好,我先回了。” 她下楼后,姜家三姐妹对视,都捂着嘴笑了。三人吃了会儿茶,便在楼上闲转,姜慕筝走到窗口向外一望,便见王纪和怀抱琴匣,痴痴地望过来。姜慕筝心中一慌,连忙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停在摆着琴谱的书架前。她的心砰砰砰地跳着,似乎要从腔子里跑出来,姜慕筝抬起颤抖的手按住胸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姜慕燕往下看了一眼,小眉头就皱了起来,命人将窗户关上。安灵芝说得不错,王纪和确实有些不通礼数,他方才说琴是买给心上人的,这会儿站在楼下抱琴往上看,街上的百姓见着,还不知要传出多少闲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0章 自尽 “姑娘,王公子身边的小厮跟街上的人打听了二姑娘的身份,然后就劝着王公子走了。”书英出去转悠了一圈,回来低声在自家姑娘耳边低声道。 姜慕燕轻轻点头,他主动走了真是最好不过。王致和父亲是左威卫大将军,大伯随是京官,但只是五品的礼部郎中,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委实不合适。 谁知一家人从雅观琴行出来,上马车准备回府时,姜慕燕竟发现王致和在琴行斜对面的茶楼窗前,直直往这边瞧着!她咬了咬唇,快速把慢吞吞的二姐姐拉上马车,放下帘子。 雅正夫人看在眼里,待回府之后才问大女儿。姜慕燕也不隐瞒,噼里啪啦地将事情讲了一遍,随后道,“母亲,王家会来提亲么?” 雅正摇头,“咱们不晓得王家的情形,待看看再说。不过就算王家来提亲,你大伯或许也不会同意。”大嫂小心性,但大哥却是疼爱孩子的,他定舍不得将女儿远嫁瀛州,无人照拂。 王致和抱着琴回到奏事院时,见父亲正与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说话,便上前见礼,然后急切地问道,“爹去姜家作客时,儿能跟着一道去么?” “去是可以,不过你可不行胡闹,得规规矩矩的。”任凌生拜姜枫为义父时,十卫将领皆会到场,王章山本就打算带着儿子,让他露露脸。 王致和欢快应了,“爹放心,儿绝不会给您丢脸的!” “说什么傻话,你去了往那一站,单凭这样貌这身板这气势,就能给你爹挣脸。”蒋锦宗笑呵呵后地夸奖着王致和,心里却泛起小嘀咕。王家这傻小子一脸思春的模样,莫不是也相中姜枫的大女儿了吧? 这可不行!蒋锦宗回到城外大营,低声问道,“书争那边可有消息?” 下人回道,“按着行程推算,这两日就该到了。” “报——”有官兵进来,单膝点地,“报大将军,二少爷到了。” “这孩子真不禁念叨。”蒋锦宗满脸带笑地站起来,亲自去接孙子。待见到孙儿时,蒋锦宗的笑容越发大了,方才他夸奖王家傻小子的话,合该放在自己的孙儿身上。只要他把样样出色的孙儿往姜家一领,就不信姜枫不动心! “阿嚏!”姜二爷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手里的折扇轻摇,想着是谁在念叨自己。 柴易安无语摇头,“二哥既受了凉,就先将折扇收一收吧。” “无妨,你继续讲。”姜二爷喝了口热茶,坚决不认为自己是受凉了。今日他将柴易安找来,就是为了了解两位皇子的性情喜好。 柴易安继续讲道,“二皇子今年十一,比大皇子小两岁,乃德妃所出。德妃之父二哥应该知道吧?” 姜二爷点头,“平蕃侯陈云斌,击退吐蕃的大功之臣。” “不错。平蕃侯勇冠三军,二皇子颇有其外祖父之风,小小年纪便胆略过人……” “他干了什么?”姜二爷打断柴易安。 “……掏鸟窝。” 姜二爷点头,“十一岁敢掏鸟窝,的确胆略过人。” 柴易安…… “二哥,你在两位皇子面前,切不可如此随意。” “放心,我可没那点胆子。”姜二爷道,“继续吧。” 两人正聊着时,衙差进来报信,“大人,刑部安郎中前来求见。” 安云昌来了?姜二爷挑挑眉,“就说本使公务繁忙,无暇见他。” “劳烦小哥再进去跟姜大人说一声,就说安云昌有万分要紧的事……”西城衙门外的安云昌岂肯轻易离去,压低声音道,“事关重大。小哥跟姜家大人这么说,他自会见我。” 守门的瘦脸衙差才不听他这一套,“我家大人忙得脚不沾地,小人再进去打扰,会被我家大人打板子的,请安大人饶了小的的狗命吧。” 安云昌无法,只得转身走了。 待他走后,瘦脸衙差呸了一口,低声骂道,“谁不知道你在东城干得缺德事儿,想让我家大人给你求情?没门!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东城衙门自首呢!” 得知安云昌去找姜枫,孟回舟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没想到走入绝境的安云昌,竟还有这点脑子,倒是自己小瞧了他。若他与姜枫沆瀣一气,遭殃的必定是自己。孟回舟站起身,离开刑部衙门向外走去。 孟回舟一出洞,立刻有人将消息送到了裘叔面前。裘叔吩咐道,“去盯着,若他要灭口,当场人赃并获。若他不动手,就跟紧安云昌,以防他半夜被人灭口。” 老奸巨猾的孟回舟当然不会亲自动手,他寻到安云昌后,又是一番危险恐吓,随后令人假冒东城衙差,鬼鬼祟祟地跟在安云昌身后,并派人打伤了被安云昌白日里秘密送出康安的安修玉。 看着受伤返回的孙儿,听着老妻和儿媳撕心裂肺的哭声,安云昌真得崩溃了。他踉踉跄跄回到书房,老泪纵横地提笔,哆哆嗦嗦写下遗书,将白绫饶过房梁,打了死结。只要他把脑袋往前一送,就什么都解决了。 可在这最后一刻,双手握住白绫的安云昌脑袋里全是吊死之人的惨相,他不敢把脖子挂进去,哆哆嗦嗦地想从椅子上下来。谁知这时,忽然有人出现在他身后,捂住他的嘴,架着他往白绫里送。安云昌拼命挣扎,却还是被人送人白绫,踢翻了凳子。 正当安云昌被白绫勒得呼吸困难翻白眼要去见阎王时,书房的门被人踹开,安府的管家冲了进来,大呼小叫着上前将他救下。被救下来的安云昌边导气边咳嗽,哆嗦着手指着大开的窗户,示意下人们去追。 帮安云昌拍打前心后背的管家道,“老爷,老奴看到书房里有人影晃动,才带着人冲进来的,已经派人去追了,老爷别急,一定会抓到人的!” 别急?他能不急吗?差一点他就要见阎王了!安云昌瘫软在椅子上,心里拔凉拔凉的,孟回舟啊孟回舟,你这么想让我死,你也休想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1章 擒孟回舟 灭口不成,跳出安家院墙逃窜的三个黑衣人跑了没多远,便被东城兵马司的捕快追上了,加上安家冲出来的护院帮忙,一顿混战后,三个黑衣人皆被捕快擒住。待将黑衣人脸上蒙的黑布扯下,安家忽然惊呼道,“二管家,怎么是你?!” 捕快将人押去安府后,出气多进气少的安云昌发现竟是跟了自己二十余年的安朴将自己送入白绫,又气得翻白眼。 随后,当捕快请他去东城衙门录今晚的口供时,安云昌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上马车便跟着去了。殊不知,他这一脚踏进去,便休想再从衙门走出来。 得知派去灭口的人失手了,孟回舟便知大势已去,他第一反应是去北城秦相府,请秦相救他一命。谁知他偷偷摸摸自后门出府,刚到街口便被姜枫带着人拦住了。 姜二爷身上的月白长袍,在夜色之中尤为显眼,“这夜黑风高的,孟大人要去何处?” 孟回舟强撑着道,“老夫未曾听说西城这几日施行宵禁。” “西城没有宵禁,但只有一个人不能出门,那就是……”姜二爷用马鞭一指孟回舟,“你。” 孟回舟心一下就凉了半截,“姜大人这是何意?” 姜二爷马鞭抬起来,“于海良。” 东城兵马司捕头于海良上前一步,亮出指挥使大人的灵牌,“一个时辰前,有贼人闯入东城永崇坊刑部郎中安云昌大人府中,谋杀安大人。贼人被擒后招供乃是奉孟大人您指使,请大人随我等到东城衙门走一趟吧。” 孟回舟的心一下就全凉了,他握紧车框,声音都有在发抖,“那些贼人血口喷人,老夫与安大人无冤无仇,为何要派人杀他。” “既然如此,请大人与我等到东城衙门,当面辨认凶手,杜大人定会查明这些人为何要诬陷大人。”于海良平静道。 若他去了东城衙门,就什么都完了,他一定要去秦相府,只要秦相一句话,他就能活。孟回舟沉着脸道,“本官乃刑部郎中,官职高于杜茂申,他无权传唤本官到堂回话!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无权?姜二爷呵呵笑了,“曾大人。” 京兆府法曹曾显志上前一步,亮出京兆府尹的大令,朗声道,“曾某奉府尹大人令,传孟大人到东城衙门回话。” 莫说京兆府尹张文江,便是面前的京兆府法曹参军曾显志的官职都比他大。既然他们奉了京兆府尹的命令前来,为何还要亮杜茂申的令牌?这分明就是看他的笑话!孟回舟狠狠瞪着姜枫,骂道,“姜枫小儿,你这是官报私仇,你就不怕本官告到府尹大人面前么?” 姜二爷挖了挖耳朵,懒洋洋道,“孟老匹夫,你尽管告,爷等着你!” “你,你……”孟回舟气得发抖。 曾显志和于海良上前将孟回舟“请”上了马车,姜二爷正欲回府时,孟府传出一阵哭声,孟老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几个孙子、孙女冲到到马车前。 “老爷!” “父亲——” “祖父——” 一时之间,巷子中哭声大作,各家各户的门都打开了。孟回舟黑着脸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回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这几日孟回舟没在府中说过什么,但孟家人已觉察到了不对劲。孟回舟这一被抓,她们觉得天都要塌了,哭啼不止。 孟二的妻子赵氏和孟三的妻子崔氏扶着婆婆,孟庭方和孟庭春冲到姜二爷面前,一个大吼着,“姜二叔,你不要抓我祖父,你抓我好不好?” 另一个大吼着,“姜枫,你杀我爹,现在又抓我祖父,我打死你!” 眼看着孟庭春挥舞着拳头向着爹爹冲去,趴在自家院墙上看热闹的姜留立刻道,“哥!” 旁边的姜凌一纵身,自墙上跳下,稳稳站在父亲的马前挡住孟庭春的拳头,向外一推,胖壮的孟庭春蹬蹬蹬倒退几步,砸在二哥孟庭方身上,就这一下,孟家人都愣了。他们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姜家人竟敢动手。 姜凌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父亲马前,冷声道,“要杀我父亲,先过我姜凌这一关!” 太帅了!姜留暗暗给哥哥鼓掌。 孟回舟脸色灰败,又沉声吩咐道,“都出来干什么,还不快回府去!” 见儿子一照面就镇住了孟家人,姜二爷觉得万分涨脸,他吩咐道,“于海良。” 于海良上前一步,“有贼人闯入东城永崇坊刺杀刑部郎中安云昌大人,我等奉命到此请孟大人去东城衙门协助破案。” 孟家人一下就傻了?崔氏愣乎乎地问道,“安叔被人刺杀,为何请我父亲过去……” “闭嘴,你们立刻回府!”孟回舟大声嘶吼,吓得崔氏一缩脖子。孟老夫人知道不分情由地冲出来,闹了一场笑话,连忙站起身道,“老爷去吧,妾身等在府中等您回来。” 回来?孟回舟心中凄凉,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孟回舟在街坊四邻的议论声中被押走,孟家人退回府中紧闭门户,姜二爷送走衙差后,带着儿子自后门回府后,才责备儿子道,“你打哪冒出来的?爹一个人就能镇住场面,哪就用着你了!” “是女儿让哥哥去的。”姜留自梯子上下来,走到爹爹面前,“杀鸡焉用牛刀,对付孟家晚辈,让哥哥去,爹爹在后边看着就好。” 姜二爷哼了一声,捏了捏闺女的小脸,又看了看旁边低着头的大闺女,才回头吩咐姜猴儿,“将得胜送回马厩,好草好料伺候着。” “是。”姜猴儿牵着得胜的缰绳往前走,得胜经过姜二爷身边时,还将马脑袋在他身上蹭了蹭,姜二爷拍了拍得胜的脑袋,“去吧。” 待众人走了,姜凌才道,“父亲发现没有,刚刚孟家人中,没有孟寻礼的身影。” “孟二昨日就出城逃走了。”姜二爷对孟二的抛下家人独自逃走的行径,十分不屑。 姜凌皱眉,“放虎归山必有后患,父亲还是尽快派人将他追回来吧?” 姜二爷哼道,“他算哪门子的虎!” 姜凌应道,“便是一只狗,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好,那边将这条狗抓回来吧。”姜二爷这才满意了。 姜留…… ------题外话------ 感谢月落夭夭、°灬,号佳丽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第二更奉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2章 紫袍齐聚宫门口 孟回舟和安云昌被“请”去东城衙门后,安孟两家派人在衙门外苦等了一夜,也未见自家老爷出来。往日见了他们都要点头哈腰的衙差,此时都成了凶神恶煞,不准两家人靠近衙门大门一丈之内。 孟二已借故出京,安云昌的儿子也在外地为官,两府中只剩妇孺,家中突遭变故又求告无门,两家仆从的心思浮动,偷东西偷逃的大有人在,顿时乱作一团。天亮之后,一夜未睡的老位老妇实在无法,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姜家门亲,想求姜家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听闻此消息,坐在堂中的姜家老夫人和三兄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六年前。最老实忠厚的姜松也忍不住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姜二爷接话。 姜槐紧随其后,“时候一到,该报就报。” 厚叔咧嘴露出四颗白白的门牙,“这好消息,得跟老爷说一声。” 当年丈夫被杀,姜家被困,孟安两家人紧闭大门不肯施以援手,姜老夫人只能流着泪道一声人情冷暖。如今已知孟回舟和安云昌是害死丈夫的凶手和帮凶,她们却好意思到姜家门前来哭,姜老夫人岂会给她们好脸色。她腰杆挺得笔直,中气十足地吩咐道,“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府里交给我。” “是。” 姜老夫人如何令安孟两家羞愧难当退走不提,却说灯亮了一夜的东城衙门。 差点被孟回舟杀死的安云昌到了衙门后,一门心思地要将孟回舟拖下水。本以为自己审的是逃奴、纵火案的杜茂申,留着冷汗听完安云昌的口述,浑身发冷的杜茂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在府尹大人出城“巡视”京畿十三县前,将他截住!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兵马司指挥使,又不似姜枫那般金光罩鼎,哪够格审这样的大案,这些人必须送走!出乎杜茂申的意料,府尹大人接了消息后,没有披星戴月出城巡视,而是骑快马到东城衙门主持大局。往日最怕麻烦、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府尹大人,竟派人立刻去“请”孟回舟,审问一夜后,第二天天还不亮,府尹大人便把折子装进袖袋去见上任不满半年的刑部尚书付常春。 付常春早就得到了消息,待张文江来了连付家大门都没进,便被付常春请着去拜见阁老杜海安。左相尹骞已不理正时,朝中刑讼有关的大事多由杜海安定夺。再者,刑部大火案发生时,杜海安还任刑部尚书,与此案也有些牵扯,寻他最合适不过。 杜海安已在府中换好紫袍等着,待张文江将了案情经过后,他只道,“虽说安云昌只有口供,并无物证、人证,但他所说之事关乎重大,咱们还是进宫奏请万岁定夺为上。” 一听这话,付常春便咧了嘴。若真如安云昌所言,此案的苦主就是姜冕。姜枫如今是万岁眼中的红人,一旦案子呈到御前,万岁绝对会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如此大安,必定是阁老牵头,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三司会审,接下来半年,他定不得安生。此案之后,还牵扯着肃州贪墨案,若再牵扯出此案,莫说半年,他这三年也别想安生! 但此事,已由不得付常春了。这位新任刑部尚书随着杜阁老和京兆尹到了宫门前,又遇见了两尊大神:右相秦天野和阁老黄通。 朝中五阁老到了三位,一群紫袍围在宫门前,将监门卫将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尚在寝宫中的景和帝心中没底,立刻吩咐杨奉,“请左相。” “是。” 朝中四位阁老迈入宫门时,大理寺卿萧峻平面沉似水地站到了姜枫面前,“老夫劝了你半天,还是被你当了耳旁风。” 姜二爷站起来一躬扫地,真诚道,“姜枫不是不知好赖之人,大人劝诫后,枫仔细想了多日,还是认为父报仇比姜枫的小命更重要,所以才铤而走险。不过大人之情,姜枫感激肺腑,没齿难忘……” “少说这些废话!”萧峻平冷声喝断姜枫,“你当此事只牵扯你一人的小命么?” 姜二爷给萧峻平倒茶,然后好言好语地道,“大人放心,下官并未让府中人搅入此案,所有事情皆是我一人所为,不会牵连家人。” 萧峻平冷笑一声,“你当老夫说的只是你姜家的几十条人命?” 姜二爷小心翼翼道,“下官愚钝,请大人明示。” 萧峻平瞪了装傻充愣的姜枫一眼,“你莫给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 姜二爷嘻嘻笑着,然后半真半假道,“大人,下官本是康安城内一事无成的浪荡子,遭逢家变才咬紧牙关、打肿脸充胖子顶起头上这顶乌纱,任城内管理杂事的六品小官。秦相是一国宰相,他胸怀天下日理万机,怎会为了孟回舟这么个没用的人,费心思跟姜家过不去呢?再者,就算真的是秦相下令烧掉刑部,孟回舟却阳奉阴违借机谋害我父亲,大人您觉得,秦相若知道了真相,还会管他?” 看来这小子已经想好了说辞与退路,萧峻平便不再多言,端起茶杯道明来意,“此案一出,必定会牵扯出肃州贪墨案。此案牵扯的地方和京中官员不下百人,肃州被残害的百姓成千上万,关乎重大。若万岁宣你入宫,问你之意,你当如何应答?” 姜二爷愣了,“万岁问我什么?” 欠骂!萧峻平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小子愚钝!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万岁还能问什么?当然是问你要不要重启并彻查肃州案!” 啊?姜二爷愣了一会儿,然后委婉提醒道,“大人,小人只是管理西城十九坊一市的芝麻小官儿,此等大事……”万岁问谁,也轮不到问他吧? 姜二爷还没说完,便被萧峻平瞪得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画风一转道,“此等大事,下官委实不知该如何应答,请大人指点一二。” 这还像句人话,萧峻平抬下巴示意他坐下,才道,“你可知,万岁因何对你青睐有加?” 姜二爷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他如实答道,“因为下官长得讨喜,合了万岁的眼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3章 九头金雕 禀告听了姜枫的话,萧峻平跳起来骂道,“万岁身边汇聚天下英才、美人,长得讨喜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的脸皮……” 萧峻平指着姜枫举世无双的脸,哼了几声,才道,“你确实合了万岁的眼缘,却不是因为脸皮。是因为你被万岁召入宫后,敢在金殿之上直言不尚公主……” 姜二爷连忙摆手解释道,“大人误会了,下官绝没这个胆子。下官只是说自己与亡妻情深……” 萧峻平眼一瞪,“那不是一个意思?!” 姜二爷心里说当然不是,嘴上非常服气地回道,“大人真知灼见,就是一个意思。” 萧峻平满意点头,“万岁看重的,就是你这份心志和勇气。” 您怎么说就怎么是,姜二爷顺从点头,“大人一语点醒梦中人,下官受教了。” 萧峻平满意了叹息一声坐下,继续道,“六年前,先帝病情突然加重,来不及召集朝中重臣交待身后大事……” 姜二爷闻言,头发和汗毛同时竖了起来,连忙提醒道,“大人慎言。先帝驾崩前亲口传位于当今天子,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 萧峻平瞪了他一眼,“此事你清楚还是我清楚?” 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姜二爷吓得魂不附体,“大人说的这些事,绝不是姜枫该知道的,请大人饶了下官吧……” “瞧你这点出息!”萧峻平怒其不争地骂道,“你得万岁器重,本官就不信你没有入阁拜相之心,这些事你早知道总比晚知道好。” 姜二爷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人您就是再给下官装八个脑袋,下官也攒不够入阁拜相的能耐,下官能当个六品指挥使就万分知足了。” 再装八个脑袋什么模样?九头金雕么?看着姜枫急头白脸的模样,萧峻平忽然捋着山羊胡笑着感叹道,“万岁对你青睐有加,或许还因为一点——你不贪。” 贪是世人的孽根、万恶之源,当官的都有贪念,便是他萧峻平自诩两袖清风,也想名留青史,受后人敬仰。 姜二爷不知道萧峻平为何忽然跑来,此时他被吓得脑中嗡嗡作响,只只想快点跑,“大人,下官衙中……” “坐下。” “是。”姜二爷规规矩矩坐好。 萧峻平话锋一转,继续道,“姜枫,万岁待你恩重如山,本官跟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万岁的难处。若将来万岁有用得到你的地方,你须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就为了这个?这还用说?!姜二爷立刻挺直了腰杆,响亮答道,“大人放心,万岁若有差遣,姜枫定当尽全力,绝不辱命。” “先帝未来得及召集朝中重臣交待身后大事……” 听到萧峻平又开始讲这些,姜二爷都要哭了,却也只能听着。 “……万岁弥留之际,身边只有先太后、乐阳公主和秦相。先帝驾崩后,是先太后传先帝口谕,说先帝传位于当今万岁,并封秦天野为右相,辅佐万岁。虽说万岁为正宫皇子,但朝中仍有不少重臣如平盛王、承朱侯等不服,口口声声说先太后和秦天野假传圣旨,还说万岁早就属意安王柴岳,殿中乱象频出。秦天野当机立断,命早就埋伏好的侍卫冲入殿中,以谋反忤逆之罪当场格杀平盛王和承朱侯,又圈禁安王,扶万岁顺利登基。” 姜二爷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父亲被害后,姜府被兵围困数月后才得转危为安。姜二爷再迈出府门时,当今万岁已经登基为帝,京中对安王、平盛王和承朱侯谋反之事讳莫如深,便是身为皇亲国戚的柴易安都不敢提起此事,姜二爷对此也不好奇,从未打听过。此时听萧峻平说起,才得明白竟是怎么回事。 “万岁聪明睿智,三十三岁登基正当一展抱负,秦天野却自恃身份把持朝政,阳奉阴违。他的话,在朝中比万岁的圣旨还管用!” “护国公康忠虽忠心耿耿,但他的手段和心机都不难与秦天野一争高下。左相尹骞虽为帝师,却因年老惜命,不愿与秦天野为敌;黄通与杜海安……不提也罢!”萧峻平三言两语讲清楚当今朝堂的形势,然后道,“肃州知府付开文和驻守肃州的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都是秦天野提拔起来的人,与肃州案有牵扯的朝臣也多为秦天野一党。当年秦天野就敢命人火烧刑部,你说他如今会不会阻拦万岁重启旧案?” “会!”姜二爷点头。 “老夫虽不知为何杜海安和张文江会站出来力主查案,但此番确是搬倒秦天野的大好时机。只有除掉秦天野,万岁才能大展宏图,天下才能安宁。老夫也知这绝非易事,但只要万岁肯迈出一步,我等身为臣子必当肝脑涂地,死后而已!” 萧峻平似是打了鸡血,热越沸腾地站起来,双目灼灼地望着姜枫道,“姜枫,你能凭一己之力把姜家拉出泥潭,是有些本事的。若万岁犹豫不决时,招你进宫问话,你定不要扯万岁的后腿,你若劝谏万岁向前一步,或许就能将肃州、西北受苦的千万百姓拖出泥潭,你将是我大周的有功之臣,将名留青史!” 宣德殿上,朝中三位阁老表面温和融洽,实则各执一词,唇枪舌剑互不相让;无辜弱小又可怜的张文江和付常春站在阁老们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坐在玉案之后的景和帝听他们吵了一个时辰,才下旨道,“便依太傅之言,先将安孟二人押入京兆府严加看管,待十二国使节离京后,由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此案。张爱卿,若案情开审之前这二人在京兆府出了任何差错,朕唯你是问!” “臣领旨。”张文江立刻跪地领旨。 付常春颇为同情地看了张文江一眼,却见他面色依旧恭敬平和,不见一丝愁苦。付常春立刻警醒,学着张文江的架势站好。 秦天野道,“臣禀万岁,此案中涉案的两人皆为刑部郎中,付大人当时也在刑部,与他二人多有往来。是以,老臣认为此案不当由刑部参审。” 不错!就是!付常春正心中升起期盼时,便听万岁问道,“右相言之有理,众卿觉得此案当由何人审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4章 抄家 何人?每个人心中都有人选,但每个人都想先听听其他人的说法。 秦天野当仁不让,“万岁,若真如安云昌所言,此案牵扯着刑部旧案,老臣私以为,为了避嫌和公正,不如由地方官或此次回京的将领参与其中。” 地方官、将领?杜海安和黄通心中同时浮现一人:蒋锦宗。若将此案交由蒋锦宗共审,哪还不如不审! 黄通刚要出列反驳,尹骞却先一步开口了。 “万岁,老臣觉得申国公言之有理。”尹骞含笑道,“此案由六部九寺的官员与大理寺、京兆府同审,确实可能有失公正。” 秦田野虽不知尹骞为何向着自己说话,不过这老东西今日如此识趣,还是让秦天野很是满意,便问道,“太傅可有保举之人?” 这话该由万岁问吧?秦相这样,万岁不会生气么?付常春心头一跳,抬眼偷看万岁,万岁依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尹骞向着万岁拱手,“万岁,老臣听了秦相之言,想到一人:御史台大夫荆吉良。” 秦天野的眉头猛地皱起,眼中戾气尽显;杜海安的嘴边则现了笑纹,,太傅此议,无人可驳;黄通暗中给尹骞竖起大拇指,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景和帝若有所思,示意尹骞继续讲下去。 尹骞拱手,“前朝贞观年间,御史台设台狱,处理与文武官员贪墨、渎职有关的词讼。自此,前朝凡有大案,皆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组成三法司共审。我朝自太祖开国以来,御史台虽不设台狱,但除其风闻奏事外,亦担着京官、军队的监察事务。御史台独立于六部九寺之外,荆吉良任御史大夫数十年,两袖清风、忠肝义胆,此案由御史大夫荆吉良共审,定能令人心腹,免去申国公所虑之忧。” 确是如此。景和帝点头,“太傅言之有理,众卿以为如何?” 殿中静寂几息,黄通见秦天野想不出反驳之词,便乐呵呵地躬身行礼,“臣也以为,让御史台与大理寺、京兆府共审此案最为稳妥。” 太傅提的是“御史大夫”共审,到了黄阁老这里便是御史台共审,付常春吞了吞口水,仔细回忆自己近六年来所作所为,才稍稍安心,转眼去看杜阁老和京兆府尹张文江。 杜海安躬身行礼,“荆大人的为人微臣万分敬佩,臣附议。” 秦相没开口,张文江是没资格开口的。不过三位阁老都站出来了,他也不能怂!张文江心一横牙一咬,要前途拼一把,出列躬身道,“臣附议。” 张文江都表态了,付常春立刻跟上,“臣附议。” 景和帝微微点头,主动询问右相,“申国公以为如何?” 殿中六人,五人穿同一条裤子,他还能说什么?就算他像说什么,也辨不过尹骞这老东西。秦天野躬身,“臣附议。” 甚好,景和帝点头,“便依众卿,此案由大理寺、御史台和京兆府三部共审。” “臣等遵旨。”众人躬身行礼,逃过一劫的付常春心中窃喜,被万岁拍在最后头的张文江心中有些不满,但也只能憋着。 秦天野又道,“家丑不可外扬,此时十二国使节在京,不宜兴师动众审理此案。不如等使节们离京之后再行审问,万岁以为如何?” 景和帝点头,“也好。” 身为在场的,共审此案的三部唯一主事,张文江上前请旨,“万岁,未免关键证物被毁、案犯逃窜,臣请旨搜查安云昌和孟回舟的府邸。” “准。” 景和帝这一个准字,便决定了安云昌和孟回舟两府的下场。张文江从皇宫出来时,手里便握着圣旨,一进京兆府衙门的大门便吩咐道,“让任大力即刻来见本府!” 呃……周其文快步跟上,低声道,“大人,您忘了,任捕头被您派去杞县搜捕山匪了,张捕头在西城衙门亲自看守要犯。” 张文江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问道,“赵德敏呢?” “赵大人去了羽林卫大营,督办外来军马粮草之事。”周其武回道,“南城兵马司的高大人也跟着去了。” 张文江把廖纲划去,吩咐道,“传姜枫和杜茂申。” “是!”周其文响了应了,立刻命人去西城兵马司送信。 被萧峻平烦得头晕脑胀的姜二爷带着人到了京兆府,本以为又要被府尹大人骂一顿,谁知却得了这么个美差!他咧开嘴笑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奉命搜查安府的杜茂申则请示道,“大人,搜府之后,安家的家眷当如何处置?” 张文江吩咐道,“派几个官兵守着,不准他们进出府门,否则从严论处。” “是!”姜二爷和杜茂申齐声应了,退出京兆府。 姜二爷精神抖擞地回到西城衙门,将圣旨交给副指挥使李长存,“我与此案有些关联,不宜亲自露面,你带着人去,按规矩办事,哪个手脚不干净,直接剁了!” “是。” “还有,孟家东院书房西侧的厢房也仔细搜一搜,所有纸张、可疑物品都带回来,房梁上的角角落落也要搜查干净,孟家内院的小厮秦福、孟怀、内院的管事婆子孟宁媳妇都抓回来,送入咱们西城的大牢里。” 李长存愣了一下,问道,“大人,不送东城大牢?” “人太多,他们装不下。”姜二爷吩咐道,“这三个人我要亲自审问。” “是!”李长存立刻应了,点足人手,带着圣旨冲向柿丰巷,将孟家团团围住,进府奉旨搜查。 躲在竹林后,趴在西墙上的姜家四姐妹瞪大眼睛看着孟家人仰马翻,姜老夫人到花园最西边的小亭内倾耳听着。孟家其他邻居围观的理直气壮,房顶上、墙头上、树上到处都是人。 足足两个时辰,李长存才将孟府搜查完毕,带着五大车东西出了府门,后边是被押着的管家孟权和几个小厮、仆妇,随后,孟家大门被贴上封条,府门外有持刀的巡城兵把守。 见到这样的阵仗,众邻里便知孟家完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5章 宅子 孟家院内,没来得及逃走的奴仆人心惶惶,无心做事。孟府内,孟老夫人红肿着双眼严厉训斥堂下哭哭啼啼的儿媳、孙女和孙子,“哭有什么用?!都把眼泪给我擦了,孟家糟此大难,咱们须得齐心协力,共渡难关。” 守寡的三儿媳崔氏仰脖子问,“母亲,咱们现在该做什么?” 做什么?孟老夫人一脸茫然,仔细回想着姜府被围时姜老夫人都做了什么,她仔细想啊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得道,“想办法派人出去给王家、崔家送信,请他们帮着想办法斡旋。” 崔氏立刻道,“母亲打探消息、托人情都需要银两,您看……” 孟老夫人面带悲痛,“府里哪还有银两,我记得姜家出事时,是姜家三个媳妇当嫁妆、买铺子凑的银两……” “母亲,姜家当年是姜伯母先当了嫁妆、田产和铺子添补窟窿,后来实在添补不上,姜家三个媳妇才凑的。”因得了丈夫叮嘱,最沉得住气的孟二媳妇将婆婆的话顶了回去。真是笑话,婆婆一直把持着府中的银两,现在出事了却要当儿媳妇的当嫁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崔氏一听二嫂这么说,也跟着道,“儿媳的嫁妆只剩下屋中的家具物什了,若是银子凑不够,儿媳便想办法将最值钱的床搬出去当了,三郎他爹去了,儿媳空守着这些家具还有什么用……呜呜呜……”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个个地只知道动小心眼!”孟老夫人紧紧皱起眉头大骂,将孟雅媚和孟雅秀吓得呜呜直哭。 赵氏振振有词道,“母亲,不是我们动心眼,实在是咱们手里这点银子都填进去也办不成什么事,您还是尽快派人给大哥送信吧,让大哥大嫂想办法。他们在外边行事,怎么也比咱们方便。” 崔氏也跟着道,“就是!再说这些事儿都是娇娇惹出来的,大哥大嫂怎么能不管呢。” 孟老夫人闭上双目,时至今日,她已明白丈夫让庭晚和娇娇去博县的用意,又怎会招他们回来。 一墙之隔的姜家,四姐妹凑在西院桃树下,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姜慕锦惋惜道,“如果早知道他们把金银财宝埋在树底下,咱们偷偷挖个地道通过去剁好。” “五妹,不义之财不可贪,否则后患无穷。”姜慕燕提醒道。 姜慕锦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三姐姐,我就是这么说说,咱们现在有花想容,才看不上他们家的臭钱!” 提到花想容,四姐妹脸上都有了笑容。姜慕筝小声道,“你们说,衙差怎么就那么准,知道哪棵树下埋着金银呢?” 那当然是…… 四姐妹心照不宣地笑了,姜慕燕问妹妹,“留儿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姜留道,“我在想孟家的院子会花落谁家。” 孟家的院子跟姜家一样长,只是比姜家的窄了些,也是想当不错的。姜留想跟爹爹说一说,让他把孟家的院子买下来。 不过,爹爹可能会嫌弃孟家的院子不吉利吧……该怎么说服他呢?姜留托着小脑袋,很快拟定了几套备选方案,就等着跌跌回来付诸实施。 但有人比她还早,得知孟府被查抄后,趁着晌午歇息,姜凌骑马到西城衙门见父亲。 姜二爷长长的剑眉皱起,颇为嫌弃地道,“要他家宅子作甚,晦气!” 姜凌轻声道,“父亲可还记得孟家用巫蛊之术的事?儿觉得,他们一定在孟府布下了不少对咱们府上不利的东西。只是父亲您运道极好,他们怎么挡也挡不住罢了。” 那是自然,姜二爷舒眉翘唇,“这就叫邪不压正!” 姜凌接着道,“确实如此,但留着那些污秽的东西,想起来总归让人心里不舒坦。若儿将孟家买下来,再请人重布宅院风水,旺宅旺家也不是坏事。父亲您觉得,该请什么人来布置风水合适呢?” 姜二爷用折扇叩了一下手心,“这还用想?当然是归渺和于渊子!” 姜凌眼睛一亮,“这两个人极好,不如咱们再请藏云寺的主持大师下山一趟,为咱们的新宅诵经驱邪?” “那老和尚也不错……”姜二爷说着说着,瞪桃花瞳用扇子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你个臭小子,为父差点被你拐了进去!你为何非要买孟家的破宅子?” 姜凌抿了抿薄唇,弱小又可怜地道,“儿的身世已经被人知晓,早晚要另立门户。若儿买下孟宅,重建之后再开一道通到西院的月亮门,就可以每日见到您了。” 姜二爷闻言,慈父之心大涨,“胡说乱想些什么,你以后娶妻生子,咱们家里也有你的屋子。” 姜凌抬眸,“儿知道父亲不会嫌弃儿,但儿还想将我祖父和父母的灵位请入府中,早晚祭拜。” 姜二爷停了停,才道,“也好。等我想想办法筹够了银子……” “父亲,银子的事情您不必担心。外祖父给了我一大笔银子,足够买下孟家的。”姜凌笑道,“等将宅子买下后,咱们可一建一座两层的小楼,届时父亲可以在楼内乘凉品茶,母亲可以弹琴,三姐可以读书写字,妹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小楼不妥,咱们这条街的柿子树都是有御封的,家家户户的房子都不能高过树去。”姜二爷言道。 “那就多盖几间屋子,用游廊相连,院中种上花草。”姜凌眼睛里都有笑意。 姜二爷见儿子对新宅子充满期待,也不想让他失望,便道,“这不是一两日能成的事,等案子了解后,我就把宅子的地契给你弄回来,再请将作监的人设计宅院。” “多谢父亲!”姜凌喜笑颜开,他要让将作监的人把院子设计为三进,母亲和父亲一进,他一进,妹妹和妹夫一进,这样就十分圆满了。 姜二爷看着儿子笑成这样,心里也很满足。便在这时,裘叔快步走了进来,“二爷,少爷,契丹使者与突厥使者在清平江畔大打出手,鸿胪寺卿请二爷速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6章 临江仙子 姜二爷站起身问,“在哪打起来了?” “在清平江畔的杨柳堤上,顾大人疲于应对,请您即刻前往。”裘叔回道。鸿胪寺卿顾应贤是朝中大员,应对朝堂之事得心应手,但在清平江却也只能抓耳挠腮。因清平江畔青楼妓馆林立,乃是康安贵公子们花天酒地的销金窟,朝堂之上那一套在清平江可不好使。 姜二爷不急不慌地整了整衣衫,摇扇自得道,“在那地方打起来,确实得爷去了才能摆平。” 姜凌沉默,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裘叔一脸崇拜地催促道,“康安城中,也只有二爷您有此能。顾大人还在等着您,二爷现在就动身?” “好。”姜二爷转头对儿子道,“你……” 姜凌立刻道,“父亲曾数次教导儿不能死读书,儿想去清平江看您怎么摆平乱事,再回书院读书。” 还不待裘叔反对,姜二爷已经开口了,“是为父疏忽了,为父十岁时就常去清平江上听曲儿了,早该带你去转转的,走吧。” “是。”姜凌跟在父亲身后往外走。 裘叔……您老十岁就去清平江听曲儿的事儿,老夫人和大爷知道么? …… …… 姜二爷在马车里巴拉巴拉地与儿子将着逛清平江当注意的事项,一直讲到马车停下,竟还意犹未尽。待车帘挑开,姜二爷向外望去。 暮春四月,清平江畔杨花似雪,清平江上帆樯如云,却让姜二爷觉得有些陌生了。姜二爷听着江上琵琶声,心中怅然感慨,“多日不来,我竟不知今年清平江上出了多少新曲。” 姜凌回道,“儿今日便让人打听清楚,俱表呈到父亲面前。” “好儿子!” 裘叔…… 姜二爷刚下马车,立刻有无数人向这边涌来,不过这次冲在最前面的不是青楼歌姬,而是鸿胪寺的差官。差官火急火燎地道,“姜大人您可来了,我家大人在临月楼外久候多事,大人这边请!” “他们在临月楼打起来了?”姜二爷便与周围涌上来的人群点头致意,边问差官。 “是,他们都想带临江仙子游湖……”差官说了一半,立刻改口道,“他们是外来的,不知道临江仙子是您的红粉知己,除了您谁也别想将仙子请下临月楼。” 裘叔听了,恨不得堵住少爷的耳朵。 姜二爷面上的笑容不改,眼底却冷了不少,转头吩咐姜猴儿,“去看看琼宇阁的花魁琼芷可在,若她在,请她上画舫抚琴,若她不在,请琼宇阁派两个上得了台面的到江上抚琴。” 姜猴儿还没说话,旁边围上来看热闹的男子怒冲冲道,“琼宇阁的仙子们卖艺不卖身,二爷这样做,不厚道吧?” 姜猴儿立刻顶回去,“你聋了?没听到我家二爷是请琼芷到江上抚琴?” “就是!青天白日大晌午的,除了听琴还能干什么?”旁边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帮腔。 又有人道,“二爷,琼芷仙子架子大着呢,可不好请下来。” 姜二爷笑道,“若想请琴舞双绝的琼芷仙子下凡尘当然不易,但仙子深明大义,若知此番是向北夷传我大周仙曲,必会屈尊降贵。不信你们跟着去瞧瞧?” 看热闹的人闻言,有一小半跟着姜猴儿去了。姜二爷又与姜宝道,“你先赶去临月楼,让元东君准备着。” 姜宝也走了后,姜二爷才对姜凌道,“你跟着姜猴儿去琼宇阁看看。” “是。”姜凌又看向裘叔,“裘叔随我同去。” 儿子带着裘叔走后,姜二爷慢悠悠地与路人闲聊着向临月楼走。待终于到了临月楼前,还不待差官开口吆喝,临月楼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就自动让出通路,欢快地嚷着,“二爷来了,姜二爷来了!” 临月楼内的老鸨的心一下就回到了肚子里,楼上楼下的姑娘们目光都望向大门外,临月仙子也推开门走出来,含泪凭栏向外张望。 美人终于出来了,契丹使者李曷鲁抬眸望着美人,势在必得;突厥使者阿史那尼也抬脑袋看了一眼,又顺着美人的目光望过去,忽然觉得没劲了,因为临月楼的花魁还没姜枫好看! 姜二爷的目光扫过,见鸿胪寺卿不在楼中,便含笑迈步走向剑拔弩张的使节,拱手道,“纳尼王子,曷鲁世子,二位今日相约共游清平江怎不叫上姜某?” 李曷鲁深深的鹰眸扫了一眼阿史那尼,轻蔑道,“本世子才没跟他约,本世子先来的!” 姜二爷桃花瞳闪着亮光,“两位没约却能在此相遇,那真是缘分!两位可曾用膳了?” 李曷鲁用弯刀指着楼上的临江仙子,“本世子要她陪着用饭!” 老鸨连忙道,“世子爷,临江仙子今日身上不爽利,啊——” 老鸨的话还没说完,头上的发髻就被李曷鲁手中的弯刀削掉了一半,吓得失声尖叫,披头散发地瘫倒在地上,楼内楼外的人也被惊得闭了嘴。 阿史那尼冷哼一声,姜二爷的眼睛也瞪大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老鸨的光了一块的头顶,然后拍了拍胸口,走到李曷鲁身边低声道,“世子快把刀收起来吧。” 李曷鲁一脸猖狂,“本世子不过想砍杀几个不长眼的奴才,姜大人就要将本世子抓走不成?” 姜二爷压低声音,耳语道,“世子有所不知,清平江沿岸楼阁为保平安,都请高人布置过阵法。上个敢在这里动刀的人,到现在还不举呢!” 李曷鲁将信将疑,不过见姜枫一脸凝重,他顿时觉得身上不对劲儿,越来越不对劲儿…… “幸好世子刀法精湛,没见红,上次那个见红了。至今已有……”姜二爷抬手伸出三个手指,低声道,“三年!” 嘶——李曷鲁打了个机灵,立刻将弯刀归鞘,生怕伤到什么人。 见姜二爷只在蛮子耳边说了两句话,方才还不可一世地蛮子就变了脸色,众人对姜二爷佩服地无可无不可。 恰在此时,楼外传来瑶台仙乐,楼门口的众人向江中望去,一眼便瞧见了琼宇阁的双层画舫上临窗抚琴的当家花魁琼芷,立刻向江畔涌去。 姜二爷目露惊喜,“那不是琼宇阁的花魁么,琼宇阁虽卖艺不卖身,但花魁琼芷琴舞双绝,世子真是好运气,今日初到清平江,便遇到仙子下凡尘了。” 卖艺不卖身正适合他现在的境况!李曷鲁客气道,“姜大人与本世子一块去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7章 刘承的诡计 “世子先去,姜某随后就到。” 姜二爷送走李曷鲁,便与阿史那尼道,“那尼王子可有雅兴去听琼芷仙子抚琴?” 阿史那尼问道,“那姑娘比临江仙子漂亮?” “各有千秋,不分伯仲。”姜二爷如实道。 阿史那尼一下就没了兴致,“不去了,姜大人可有空闲,咱们一块转转?” 姜二爷点头,“在下荣幸之至。” 谁知阿史那尼一转身,便见一男子衣袂飘飘地走下楼来。这男子只看了阿史那尼一眼,阿史那尼的魂便跟着飞走了,喃喃问道,“姜大人,那位公子是?” 姜二爷道,“那是临月楼的元东君。” 临月楼的? “姜大人先忙,本王子还有要事,改日再陪你同游。”说完,阿史那尼便快步追着元东君的背影去了。 姜二爷明了一笑,转身就往外走。临月楼的老鸨头上裹了布巾,上前给姜二爷行大礼,“多谢二爷,多谢二爷!” 姜二爷摇头,迈步向外走去。 “二爷……”临江仙子追下楼,泪眼盈盈地唤着。这一声,唤得没散去的汉子们腿都软了。 姜二爷回眸,眼里冷冷清清的。临江仙子咬了咬唇,“二爷既然来了,到奴家那里吃杯水酒再走可好?” 毕竟听了她几年琴,姜二爷给她这个面子,转身随着她上楼。待进入房间后,姜二爷径直道,“仙子今日这一出,实在不够高明。” 临江仙子没想到,姜二爷一下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便泪眼盈盈道,“奴家数月不见二爷,实在想念地紧。奴家的心里只有二爷一个人,身子也只是二爷的……” 姜二爷叹道,“仙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也不是傻子。” 临江仙子身子一颤,上前拉住姜二爷的衣袖,低低哭泣,“二爷,都是妈妈逼奴家的。” “看来,仙子真是把姜某当傻小子糊弄呢。”姜二爷不想让她难堪,继续道,“你以后有何打算?若你想从良,你的赎身银子爷替你出。若是你打算继续待在临月楼,就当爷什么都没说过。不过爷事忙,没工夫来再听你弹琴了。” 今日她设计引来两位使节为自己争风吃醋,虽然如愿请来了姜二爷,却也害得老鸨被削了头发。临月楼她是不能待了,临江仙子轻轻握住姜二爷的衣袖,含情凝涕道,“奴家早已认定了二爷,只要能跟在二爷身边,奴家做牛做马都甘之若饴。” “当爷什么也没说过。”姜二爷抬脚便走。 临江仙子见姜二爷如此绝情,也决绝道,“二爷若走出此门,奴家便绝食而亡。” “这话你说与刘承听,他或许会留步。”姜二爷迈步走出房门。 没想到他竟知道得如此清楚,临江仙子一下就慌了,上前抱住姜二爷的腿哀求道,“二爷,奴家知错了,奴家愿从良,请二爷帮帮奴家。奴家愿跟花娘子一样,去西市开铺子讨生计。” “你要么离开康安远走高飞,要么继续留在临月楼。”姜二爷声音里已经透着不耐烦了。 临江仙子不傻,立刻道,“奴家愿离开康安。” 姜二爷点头,“收拾东西,明日爷派人送你走。” “多谢二爷。”临江仙子不放手,继续道,“二爷,可否容奴家再说两句话?奴家知道二爷眼里不揉沙子,也知道您心肠好。您派人送奴家出康安,是怕奴家落到刘承手里。不管二爷信与不信,奴家悔不当初。请二爷一定要小心刘承,不要让他靠近您身边的人,他连畜生都不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有一天刘承的夫人求到您头上,您千万不要心软……” 姜二爷听不下去了,拔腿下楼,头也不回地出了临月楼。 临月楼外,姜二爷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邑江侯世子刘承。刘承人模狗样地走上前,讽刺道,“身着官袍来游清平江,姜大人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好雅兴好胆量。” 姜二爷冷笑,“尔罔顾圣意,勾结清平江妓子,引发契丹与匈奴使节当街争斗,胆量可比本官大上百倍不止。” 刘承瞳孔一缩,色厉内荏道,“姜枫!你竟敢诬陷本世子!” 姜二爷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刘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又吼道,“你想干什么?” 姜二爷不再理他,大步向前走去。刘承急急追上来,“姜枫,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无凭无证若敢在万岁面前胡说八道,万岁也不会信的!” 姜二爷笑了,“万岁信不信,你怎么知道?” 刘承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怕你?这事儿时你的姘头干的,与我何干?如果你敢告到御前,掉脑袋千刀万剐的是她,本世子顶多被万岁责备几句罢了!有种你就去告!” 姜二爷脸往下一沉,“刘承,你若是个男人,就堂堂正正地跟爷比,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东西!” 刘承的脸比姜二爷的还沉,“好,那咱们自今日起就堂堂正正地比!看到底是你姜枫有本事,还是我刘承技胜一筹!” 姜二爷扫了他一眼,随着衙差快步向前走去。 跟在姜二爷身后的姜宝低声道,“二爷您被他绕进去了!他是怕您去万岁面前告御状,才这么说的。” 姜猴儿踹了姜宝一脚,“二爷的聪明是你能懂的?你这榆木疙瘩就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你丫才是榆木疙瘩,姜宝气急,抬脚就踢姜猴儿。姜猴儿早就防备着,脚底一转就跑到了姜二爷右侧,向着姜宝吐舌头,“来啦,有种你踢!” 姜二爷一脚踹开姜猴儿,“滚,一边打去!” 姜宝幸灾乐祸地冲着姜猴儿吐吐舌头,“活该!” 鸿胪寺的衙差这才有机会上前,拱手道,“我家大人在画船上久候多时,姜大人这边请。” 姜二爷点头,随着衙差上了系在柳荫下的画船。契丹使者李曷鲁喜怒无常嗜血成性,顾应贤怕他闹出乱子,让画船暗暗随着琼宇阁的大船前行。 姜二爷笑道,“大人放心,李曷鲁落在琼宇阁的人手里,绝对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顾应贤万分惊讶,“琼宇阁不过是妓馆罢了,哪来的这么大本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8章 寒山观 “大人,若没两把刷子,哪敢在康安清平江开妓馆?琼宇阁跟别家没什么两样,他们只不过是挂着卖艺不卖身的招牌,专门伺候那些想玩乐又要名声的伪君子罢了。”姜二爷压低声音道,“有件事您恐怕还不知道,琼宇阁的头牌琼芷可不只是琼宇阁的歌姬,她手里握着琼宇阁的两成的一份呢,琼宇阁内的五大招牌,哪个都不简单。” 顾应贤脑中闪过数个与他一同上下朝、经常去琼宇阁对弈、赋诗的同僚,顿觉三观被刷新了。 姜二爷怕吓坏了老人家,咳嗽一声道,“当然,琼宇阁也有真正的清倌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专门接待登门的才子书生,扛起琼宇阁的招牌。” 一定是这样,一定得这样,顾应贤用力拽着花白的胡须,感慨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幸亏有姜大人,否则今日的争端还不知该如何收场。” 姜二爷真诚道,“诚如大人所言,学问和本事先要从纸上得来,再躬行才能融会贯通。如下官这样读书少的,就只知胡干蛮干,难解其中精髓。” 顾应贤激动道,“老夫肚子里的墨水加上贤侄的练达,咱们何愁不能成事!” 姜二爷笑着拱手,“所以说还是万岁英明,让顾叔您和陶大人主持大局,让小侄为您二人跑腿,管保能让这些使节们在康安城中见足了世面,流连忘返!” 顾应贤与姜二爷一番畅谈后,放下心来不再跟着琼宇阁的画舫,下船回鸿胪寺忙碌。姜二爷得知儿子已经去了书院,便乘车慢悠悠地返回西城衙门。回到衙门后,他立刻招来衙门内负责刑狱的典史瞿伦学,“审得怎么样了?” 昨日搜查孟家时,姜二爷命人将孟府的三个仆从孟宁媳妇、孟怀和秦福抓来了西城衙门,交给了瞿伦学。瞿伦学连夜审问三人至今,已得了三份厚厚的口供。 他将口供呈上,然后道,“秦福虽是竹九的表哥,但他只知竹九前年大年夜逃走之事,却不知他的下落,这一年多来竹九也未跟他联络。秦福说,竹九走之前亲口说,如果他不逃走,只有死路一条。秦福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竹九只说让他不要问,他知道了也得死。” 姜二爷点头,“那婆子可招了什么?” “尚无,那婆子的嘴严实得很,不动大刑是不会招的。但此时还不能动刑,请大人容属下三五日,三五日之后必见分晓。”瞿伦学回道。 他拜在康安有名的大状师陆雪明门下,深谙大周律法。孟家婆子虽为奴籍,但孟回舟尚未定罪,此时若对她动刑审问,若被外人知晓,西城衙门会落下严刑逼供的罪名,待日后查明巫蛊案的真相,这也会成为被人诟病的瑕疵。姜大人必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才让人把孟家婆子的独子孟怀抓了来,只要利用好孟怀,不愁孟家婆子不开口。 三五日太迟了,孟家被抄,当年为孟家制巫蛊术的术士必定已经得到消息,不能让他逃了。姜二爷吩咐姜猴儿,“立刻去把裘叔找来。” 姜猴儿走后,姜二爷又对瞿伦学道,“让裘叔与你一起去,一个时辰内务必撬开婆子的嘴。” “是。”瞿伦学惭愧道,“属下无能,让大人失望了。” 姜二爷摇头,他对瞿伦学还是非常看重的,“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只是还缺少些历练。等此案了结后,我安排你去京兆府,跟在法曹曾大人身边学几个月。” 瞿伦学又惊又喜,跪地就给姜二爷磕头,“多谢大人栽培,属下定不负大人众望!” 京兆府法曹掌京兆理狱、刑法、捕盗、追赃等,曾显志居此位二十余年,莫说京兆府尹,便是最爱骂人的大理寺卿萧大人提起曾显志,都赞誉有加!瞿伦学越想越激动,小白脸都红了。 姜二爷叮嘱道,“你读了十几年书,又跟着陆雪明学了诉状的事儿,只要你好好跟着曾大人学些真本事,将来不可限量。” 瞿伦学立刻道,“属下学成之后必回大人身边,您在哪儿,属下就在哪。” 这小子还真认死理儿,当初自己请陆雪明帮他家打官司,看得可是他老丈人的面子。姜二爷笑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最紧要的事,是先撬开孟家婆子的嘴。” 送少爷去书院的路上被少爷教育一顿,顺道去六姑娘的铺子理了理账册,然后又去东城衙门打探了一番消息,正想派暗卫去城外羽林卫大营打探消息的裘叔,被姜猴儿火急火燎地叫到了西城衙门,立刻跟着瞿伦学去了大牢,审问孟家婆子。 裘叔除了善韬略外,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他进牢不过一个时辰,姜宝就急匆匆地跑到了姜二爷面前,“二爷,裘叔说那个帮着孟家做坏事的术士应该在城东五里的寒山观。今天早上老夫人说要带着二夫人出城去烧香,您可知她们去的哪家?” 母亲和妻子去的正是寒山观!姜二爷立刻跳了起来,“快,点人马、抄家伙,走!” 城东五里的寒山观内,姜老夫人让丫鬟消息扶着儿媳,目光里尽是欣喜。雅正欢喜又不安,“娘,儿媳入门还不到一个月,哪就这么快……” “正是因为日子短,脉象上才看不出来。”姜老夫人笑中带泪,“虽然溶日道长说是男胎,但不管是儿是女咱们都喜欢,你只管安心养着,你现在正是生养的好年纪,只要不磕着碰着,孩子都能平安生下来。” 丈夫已经有两个女儿,雅正也希望自己这一胎是儿子。她与婆婆商量道,“娘,还是等郎中把出喜脉,咱们再与家里人讲吧?” “怀胎满三月之前,不能对人说。现在除了咱们俩,也只能告诉孩子他爹了。”姜老夫人握着儿媳的手,越看越觉得她有旺夫相,嘴都合不拢了。 “娘,儿媳想等把出喜脉再跟二爷说。”雅正怕万一溶日道长看错了,让二爷空欢喜一场。 “好,依着你。”儿媳把儿子放在心上,姜老夫人怎么会不依着她。 这时,景秀端着茶壶进来了,给老夫人和二夫人斟了两杯白水,然后抿嘴笑道,“老夫人,二夫人,请用。” 孕妇是不能吃茶的,姜老夫人乐呵呵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与儿媳道,“寒山观的古井六百年不枯,井水香甜甘凛,你也尝尝。” “是。”雅正端起茶杯,轻轻吹着热气。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49章 千钧一发 “祖母,母亲!”小姜留跳进房中,小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姜老夫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把热茶泼在手上。景秀连忙上前,将她手中的茶接过,放在桌上。雅正也放下手中的茶,笑问道,“留儿去哪玩了,怎如此欢喜?” 当当当,当—— 姜留把藏在背后的小胖手伸到前边,“你们看这是什么!” 姜老夫人看着孙女手里握着的白色眼圈棕色头顶的小鸟,“这不是画眉么,哪来的?” 姜留才不会说是自己飞速在树林里抓的,只笑嘻嘻道,“在地上捡的,它叫得可好听了。” “三郎喜欢这些,正好带回去给他养着。”姜老夫人笑吟吟地道。 才不要!姜留笑眯眯地把小鸟交给书秋,“去找细线绑住它的一条腿,莫让它跑了。” 书秋立刻明白了,握着小鸟走了出去。 姜留让景秀关上房门,净手后在母亲身边坐下问道,“祖母,母亲,你们方才去哪了?” 提起这个,姜老夫人就忍不住挂起笑容,“去烧香,向观主求平安符。尝尝这观里的井水,不加糖也是甜的。” 姜留皱起小眉头,“祖母还是别喝了。” “为何?”姜老夫人不解。 姜留伸出一个胖胖的手指头,“孙女方才瞧见观内取井水的道童一直在打喷嚏,鼻涕流了这么长!” 姜老夫人…… 雅正…… 看祖母和母亲都没了喝水的兴趣,姜留才放下心,继续笑嘻嘻地道,“祖母,咱们该回城了吧,再不走天就晚了。” 姜老夫人望了望窗格中照进来的光线,已近申时,确实该回了。她站起身吩咐景秀,“你亲自去古井打桶水带上,回去煮茶吃。” “是。”景秀开门出院子,正遇着寒山寺的溶日观主,连忙侧身行礼。 看起来仙风道骨的溶日道长微微颔首,迈步走入房中,见到桌上茶杯里还满着,目光便微微一闪,甩浮尘行礼道,“两位居士可尝过鄙观中的千年古井水了?” 呃…… 姜老夫人笑道,“尝了,老身已让丫鬟再取一桶,带回府中饮用。” 善察言观色的溶日觉察到了姜老夫人躲避的目光,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伸出手道,“护身符已经画好,请居士一定要随身带着,方可保平安。” “有劳道长。” 姜老夫人亲自手要接,谁知溶日伸过来的手中并无符箓。姜老夫人诧异抬眼皮,溶日的手便猛地向姜老夫人的脖颈抓去!雅正见事情不对,立刻向婆婆和女儿身前挡去。眼看着,溶日的手就要落在雅正的后背上! 溶日速度快,可有人比他速度还快!小姜留后发先至,狠狠撞在溶日的肚子上,撞得他向后退了一步。姜留顺势抱住溶日的腿,舌尖抵住上牙膛,用力吼道,“起!” 溶日只觉天旋地转,然后砰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差点摔得他五脏俱裂,还不等他挣扎起身,已备三把出鞘的利刃抵住了喉咙和胸口。脑中嗡嗡作响的溶日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竟败在了一个奶娃娃手里。 姜留厉声吩咐道,“捆起来!” “是。”鸦隐堵住溶日的嘴,抬手卸掉溶日的两条胳膊,将他结结实实地捆了。 姜留转身与母亲扶着惊魂未定的婆婆坐在椅子上,问道,“祖母没伤着吧?” 姜老夫人缓缓摇头,“这是怎么回事?” “留儿抓鸟时,发现这老杂毛鬼鬼祟祟地从道观外的林子里钻出来,觉得不对劲儿,才想请祖母和母亲尽快离开。谁知咱们还没走,他就跑来了。”姜留狠狠瞪了溶日一眼。 雅正沉着脸喝问溶日,“我们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道长因何要伤人?” 溶日忍着肩膀的剧痛,恶狠狠地道,“寒山观已布下天罗地网九煞阵,我劝你们最好马上放了我,否则我念动咒语,你们立刻会被恶鬼缠身、七窍流血而亡!” 还不等姜老夫人和雅正说什么,姜留立刻吩咐道,“鸦叔揍晕他!” 姜留的话音刚落,鸦隐的掌刀便落在的溶日的后脖颈上,溶日眼睛一翻,晕倒在地。姜留这才转头对祖母道,“祖母别怕,他就不能念咒了。” 姜老夫人…… “留儿,你怎变得这么厉害了?” 姜留咧嘴露出两颗大白牙,“多谢祖母夸奖。” 雅正审时度势,与婆婆商量道,“方才溶日说这里早有布置,娘,咱们不如先把府里的人都叫过来,免得大家遭了毒手?” 姜老夫人夫人点头,姜留立刻唤道,“鸦叔去吧。” 鸦隐转身出去后,姜留又道,“祖母,母亲,你们别怕,父亲派了六个高手跟着咱们呢,有他们在,咱们不会有事的。” 高手?姜老夫人先是诧异然后脸上有了笑容。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小儿子已经这么厉害了,“既然如此,立刻派人去告官,请官府派人过来擒拿妖道!” “是。”姜留应下,谁知还不待她吩咐下去,小书秋便快步跑了来,“老夫人、夫人,景秀姐姐不见了!” 景秀跟在姜老夫人身边多年,是她最为信赖和器重的丫鬟。姜老夫人一下就急了,“留儿,快派人去找景秀。” “好。” 焦急之中,等待的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景秀没有找回,派去送信的人也没有带兵回来,被捆住一条腿的画眉鸟焦躁地叽叽喳喳叫着,让人觉得格外烦躁。姜留吩咐道,“将它放了。” “是。”小书秋解开画眉鸟腿上的细绳,画眉立刻扑棱着翅膀从窗口飞了出去。紧接着,院外响起了喧闹呼喊声。姜老夫人站了起来,欢喜道,“官兵到了!” 呼延图大步走进来报道,“老夫人,二夫人。不知是谁在外边妖言惑众,让观里和周边的信众以为是咱们要对溶日不利,这些人抄家伙冲过来了,让咱们放人!” 溶日时常救济百姓,善名远播,颇受附近百姓爱戴。听到溶日被抓了,这些信众不急才怪。姜老夫人沉下脸,雅正立刻道,“不能开院门放溶日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立刻派人给二爷送信,请他快点带人过来解围。”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0章 你丑 听着门外信众们越发愤怒的喊声怒骂声,看着地上捆成粽子的妖道溶日、拿溶日的浮尘当棍子使,保护着自己的小书秋,姜留拍了拍小手站起来,与祖母和母亲道,“有件事,留儿想跟祖母和母亲商量商量。” 姜老夫人知道这丫头鬼点子多,点头道,“六丫头,你想什么便直接讲。” 雅正立刻补充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走出这间屋子。” “你母亲说得对,咱们得寻稳妥的法子,不能出去冒险。”姜老夫人道。 患难见真情,姜留保护家人的心更强了,“祖母,留儿可否问您一句:是谁跟您提议来寒山观的?” “景秀。”姜老夫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咬牙道,“她提进来的茶水应是加了脏东西。” “景秀独自去取水,没有带粗使丫头,她可能是见事情不对,独自逃了。”雅正提议道,“咱们把派去寻她的人先叫回来吧,如今敌众我寡,多几个人咱们也能多撑一会儿。” 姜留摇头,言简意赅地讲道,“还有一事。外边信众这样闹,咱们肯定不会放走溶日这块护身符,咱们不放人,信众肯定会越发失去理智,这是个两难的局面。所以留儿推测,怂恿信众围困咱们的人,想的恐怕不是救溶日,而是让咱们与溶日同归于尽。这个人,十有八九是孟二,孟二不除,危机不解。祖母,母亲,我想再派两个暗卫和两个身手高强的护院冲出去,搜山抓人。” 这样做事极为冒险的,雅正转眸去婆婆,等她拿主意。姜老夫人问姜留,“若把人派走,仅靠咱们几个,怎能支撑到官兵到来?” 姜留莞尔一笑,“祖母放心,咱们有呼延图在,他一人就能压制外边这些信众。” 呼延图?姜老夫人和雅正的目光都落在在家中呆了几年的匈奴武师身上。呼延图也听到了六姑娘的话,他拍胸脯道,“多谢六姑娘给某这个立功的机会。老夫人、二夫人放心,有某在此,妖魔勿进!” 这人长得丑,又咋咋呼呼的,姜老夫人不信他,但她选择信留儿,点头道,“有劳呼延师傅了,待功成之后,老身一定让枫儿好好赏你。” 骑青龙、打姜宝、揍鸦隐、涨工钱、换大屋、跟在二爷身边耀武扬威……刷刷刷,无数期盼已久的好处从呼延图心底冒出来。他压住上咧的嘴角,照着妖道的脖子咔咔劈了两掌,确保他晕得死死的,又拿湿手巾在他脸上狠狠擦了几把,才提溜起着人走到屋门前,“大家退开,别让外边的冷箭伤着,开门!” 门一打开,屋里的姜家人向外看了一眼,忍不住背脊发凉,外边这些“善男信女”手里抄着锄头、滚子、菜刀,见到被呼延图提着的溶日道长,立刻怒发冲关,大吼着放人。趁着这帮人的注意力都在溶日身上,屋内几个高手飞速冲出,翻墙而走。 “再不放人就烧死你们!”这帮信众不管逃走的人,只盯着溶日。 “对,观主道法高深水火不惧,烧死这帮敢伤观主的妖孽!” 说着话,已经有人点火了。 呼延图提中气,大吼道,“兄弟姐们,你们被骗了,你们睁大眼看看这是谁?!” 提着火把的高大汉子吼道,“当然是溶日观主,你们放了观主,否则我跟你们没完!” “错了错了,这不是溶日观主,这是假冒溶日观主来骗钱的妖道!”呼延图抓起溶日的道髻让围困在屋外的众人仔细看。 众人看着门口蛮子手里提着的黑眉毛半截黑胡子的道士,也迷糊了。呼延图大声道,“溶日观主仙风道骨,鹤发童颜,这个家伙不是观主,他是骗子!兄弟姐妹们,你们可别被他骗了……” “你胡说八道,一定是你们把溶日观主的眉毛胡子染成这样的!你帮这帮妖孽!”门口的大汉急了,用力将手里的火把掷向呼延图。 他的火把一出手,旁边的人立刻跟着。霎时间,火把、菜刀齐飞向呼延图,屋内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呼延图却丝毫不慌,他将溶日当盾牌用,火把和菜刀都落在了溶日身上。溶日的腿被菜刀砍伤,道袍也着了,疼痛让他立刻醒来,嗷嗷直叫。这声音实在太过惨厉,前来救人的善男信女们都愣了。 待溶日身上的火快要烧到自己身上时,呼延图才把他往地上一按一滚,灭掉明火的同时狠狠折断了呼延图几根手指头,然后用破布塞住他的嘴,又提溜起来给信众们瞧,“兄弟姐妹们,你们瞧,这哪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溶日观主!” 信众们看着惨不忍睹、浑身哆嗦的道长,都有些犹豫了,姜家众人偷偷松了一口气,姜留向着呼延图伸出大拇指。 呼延图大声喊道,“诸位乡亲父老,我们来自御赐亲封的送瑞谪仙姜枫姜大人府上,是姜谪仙发现溶日观主假冒,才派我们上山抓贼的!姜谪仙大家知道吧?” 康安城第一美男子送瑞谪仙姜二爷的大名,哪个能不知晓,众信女们的眼睛又清明了些。 呼延图声情并茂地喊道,“我家姜大人乃是天子亲口封的谪仙,姜大人献瑞的白虎天降,此时就被供养在同穴山上,诸位大婶、姑娘们可去拜过白虎?那是瑞兽,是真神!我家大人是真仙!” 信女们的眼睛又亮了些。 却在此时,冲在最前边的大汉又吼道,“谁都知道姜谪仙府上人都是相貌堂堂的好汉,你这丑蛮子休想打着姜谪仙的名号骗人!一定是你们这帮妖孽把溶日观主藏起来了,交出溶日观主,否则我们饶不了你们!” “溶日观主对我有大恩,你们这帮妖孽,快交出溶日观主!”又有人跟着吼了起来。 千算万算,没算到别人会攻击他的长相的呼延图一时词穷了,他娘的这帮眼瞎的玩意儿,他哪丑了? 就在外边的善男信女又要扔火把、扔刀棍时,姜留迈小短腿走出来,站在呼延图身边,用她天真无邪黑溜溜的桃花瞳,望向院里疯狂的信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1章 抓孟二 插着菜刀、锄头的门框内,一脸凶悍的蛮子拎着一个浑身烧的不成样子、腿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假道长,让人越看越上火时,忽然走出来一个桃红色衫裙的小姑娘,立刻让人眼前一亮,立刻握紧了要脱手而出的家伙,生怕伤着她。 小姑娘圆乎乎的小脸儿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瞳,直而丰的小鼻子,红嘟嘟的小嘴,这一定是瑶台西王母身边的童女投胎下凡吧? 鼓着莫大勇气出来刷脸的小姜留,摆出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非常认真地向众人介绍自己,“各位叔伯、婶婶、姐姐们,我叫姜慕兰,是我爹的小女儿,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呼延叔叔,他是教我爹枪法的武师。” 某教的是锏法……呼延图心里默默为自己辩解。 还不待众人说话,雅正快步走出来护住姜留,用她黑白分明的丹凤眼一一扫过面前众人的脸,然后落在领头的红脸大汉身上,平静地道,“我是这孩子的母亲,雅正。” 这汉子避开雅正的目光,眼睛四处乱晃着想对策。 姜二爷上个月娶妻的事情众人都听说了,他们虽没见过姜夫人,但见这女子气质出众典雅端庄,立刻又信了几分。 这时,一身贵气从容的姜老夫人也走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她说话,院外便传来了马蹄声。姜老夫人抬眸望向人群外,眼睛立刻亮了。小姜留抬手大喊,“爹爹!” 从延平门出城,带人狂奔至此的姜二爷跳下马,快步向前走来。溶日的信众们回头,自发让出通道。姜二爷看到母亲、妻子和闺女都安好,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他的俊脸挂着汗珠,快步穿过人群到了近前,“儿无能,让母亲担忧受苦了。” 姜老夫人抬颤抖的手扶住儿子的胳膊,眼里泛起泪花。姜留立刻指着带头闹事的红脸大汉道,“爹爹,这个大叔一直在蛊惑煽动乡亲们闹事!” 红脸汉子转身想跑,待看到身后围拢上来的官差,立刻跪地求饶,“草民有眼无珠不认得贵人,这么饶命啊,饶命啊。” 姜二爷俊脸阴沉,“抓起来。” “是!”西城衙门的衙差一拥而上,将汉子捆住。 有信众叫道,“谪仙大人,有人假冒溶日观主来诓骗贵府的老夫人,真的溶日观主不知下落,请大人派人救溶日观主。” 姜二爷点头,“诸位乡亲请起,本使这就派人搜查溶日道长的下落。” 被堵住嘴的溶日哆嗦着闭上眼,他心里明白,一切都完了。 跟随父亲扶着祖母进屋后,姜留噼里啪啦讲明当前的情况,“接下来就看爹爹的了。” “干得好!”姜二爷捏了捏女儿的小脸,立刻吩咐人分头去抓拿逃跑的景秀和幕后真凶、封锁下山的通道、搜查溶日的卧房。吩咐完众人,姜二爷的目光落在提着溶日的呼延图身上,皱了皱眉道,“你还提着这玩意儿作甚?还不快去撬开他的嘴!” “是!”呼延图立刻提溜着溶日退出房门。 姜家的暗卫很快提着景秀回来复命,姜老夫人看了她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姜二爷上前一步,厉声问道,“孟二呢?” “二爷,奴婢是被逼的……” 景秀还欲辩解,却被姜二爷厉声喝住,“孟二呢!” 景秀吓得一哆嗦,颤抖着声音道,“奴婢不知。” 姜二爷抬头对母亲道,“娘在此稍歇,儿亲自带人去把孟二抓回来。” 姜老夫人连忙道,“留儿已经派人上前了,我儿在此等着便是。” 姜二爷不肯,“孟二阴险狡诈,若他还没逃走一定是藏起来,这里没有人比儿更了解他,儿要亲自去把揪出来!夫人,留儿,你们在此陪着母亲,我去去就来!” 姜二爷说完后躬身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姜老夫人无比担心地望着儿子的背影,半晌才道,“我儿真的长大了。” 雅正无比担忧,“留儿,咱们身边可还有没派出去的人,快让他们去保护你爹。” 姜留…… 从闺女口中得知溶日是从寒山观后的树林中钻出来的,姜二爷前往的第一站,就是寒山观后的树林。跟着姜二爷出来的暗卫立刻道,“二爷,此处属下等已经搜查过,并无发现。” 姜二爷点头,快步进入树林,四处张望一番,跑到最粗的一棵树边,抬手将袍角撩起塞在腰带里,抱着树蹭蹭蹭地往上爬,将众人都看愣了。 姜猴儿向上爬了两下又滑了下来摔在地上,焦急道,“宝儿,你愣着作甚,还不快上去保护二爷!” 姜宝抬手把姜猴儿扔到一边,蹭蹭蹭地跟了上去。姜二爷上到树上向寒山观内一望,果然能望到母亲所在的厢房。他握紧树枝,四下找寻。 “爷看这边!”后上来的姜宝指着旁边书上的树枝叫道。 姜二爷转头顺着姜宝指的方向看,目光盯在树枝上挂着的一小块黛色布料上,然后吩咐道,“宝儿,带爷跳到那棵树上去。” “二爷,得罪了。”姜宝毫不犹豫地往上蹿到姜二爷身边,单手握住姜二爷的腰带,提着他纵身一跃,跳到了身边的大树上。这般危险的动作,看得姜猴儿心头提到了嗓子眼儿。 到了隔壁树上,姜二爷攀到挂着布料的树枝边,手搭凉棚四处观望片刻,目光盯在西边光秃秃的山上看了片刻,然后让姜宝带着他跳下树,吩咐道,“人就在西边那个山头上,带足人手,跟爷过去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翻!” “是!”姜猴儿第一个响亮应了,抬手招呼众人跟上,“快走,跟着爷去抓老鼠!” 那座山光秃秃的,一目即穿,怎么可能藏人?众差官将信将疑,跟着他家大人向西跑去。平日里他家大人走路有多风流倜傥,这会儿跑得就有多快,差官气喘吁吁地拼命追也追不上。 姜二爷狂奔到西边的秃山上,翻找了几处半人高的石头后,定在一块大石头前,吩咐道,“将石头给爷搬开!” 跟在姜二爷身后的姜宝和暗卫立刻上前将石头搬开,竟发现里边黑漆漆的是个山洞!姜二爷指着洞口,恶狠狠地吩咐道,“抄石头,给爷往死里砸!”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2章 回城 姜二爷一声令下,众衙差和暗卫抄起大大小小的石块,狠狠地往洞里砸去。砸了一阵儿后没听到里边传出动静,姜二爷抬手止住众收下,吩咐道,“扔火球!” 这地界没有木头,哪来的火球?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怀抱一捆枯树枝的姜猴儿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把东西往地上一放,“用这个!” 这小子是不是长在了二爷的心眼上?姜宝斜了姜猴儿一眼,与众人点着枯枝往洞里扔去。有了光线照明,眼见的暗卫立刻发现丈余深的山洞角落里团缩着一人,喊道,“二爷快看,人在那!” “给爷拖出来!”姜二爷冷声吩咐道。 很快,里边的人被暗卫拖出山洞。此人虽发髻散乱衣衫破损,脸上却还算干净,此时他正用毒蛇般的眸子,狠狠瞪着姜二爷。这人正是离城已有五日的孟家老二孟寻礼。 姜二爷挽起衣袖,上前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拳。孟二被打翻在地后,姜二爷跟上又是一脚,将孟二踢出去多远。孟二被踢得打了个滚,抓了块石头狠狠掷向姜二的面门。姜二爷身形不动,一侧头避开石头,上去又是一脚,再一脚,再再一脚,再再再一脚。 直到打得孟二不能动弹,姜二爷才将他拎起来,骂道,“害爷的家人?啪!” 一个耳光打下去,姜二爷冷声道,“从小到大藏猫儿,你哪次赢过爷,嗯?灯下黑?啪!” 孟二被打得跌倒在地,他努力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吐出口中的碎牙血水,强撑着道,“姜二,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事都是我孟寻礼一人所为,你有种就冲着我来,别难为我的家人!” 姜二爷怒极,上前一脚将他踢出去多远,骂道,“你设计引我家人到寒山观,妄图用火烧死她们时,可曾想过冤有头债有主?” 已经撑不起身子的孟二抬起头,眼里是滔天的怨恨,“你们姜家从老到小,个个都该死!” 姜二爷上前又是一脚,踢得孟二晕死过去后,才吩咐道,“押回去。” “是!”姜猴儿立刻跳上前,狠狠踢了孟二一脚,大声吩咐道,“来人,将他的手脚捆了,用棍子穿上抬下山!” 姜二爷带着孟二回到寒山观时,晚霞已染红了半边天。 姜留见爹爹换了件崭新的月牙色外袍,不由得万分佩服地看向爹爹身后焕然一新的姜猴儿。无论何时,姜猴儿总能将爹爹伺候得舒舒服服,出去抓个贼弄脏了袍子,也能立刻给爹爹换上新的。不光爹爹换上新的,他自己也会换,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为了让爹爹看着欢喜。 这样的跟班,能不能也给自己来一沓? 姜老夫人听到抓住了孟二,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儿啊,咱们回吧?” 姜二爷点头,“马车已经备好,请母亲上车。” 孟老夫人点头,“扶着你媳妇,咱们走。” 姜二爷心中一慌,连忙转身小心翼翼扶住雅正,“你伤着哪了?” 姜留也看向母亲,母亲何时伤到了? “二爷,妾身没伤着。”雅正面色一红,妖道溶日肯定是为了诓骗她们才说她已怀了身孕,母亲怎还记得呢。 姜老夫人又道,“外边地上都是些杂乱东西,你扶着你媳妇,免得她绊着脚。” 小机灵鬼姜留立刻凑到母亲身边,笑嘻嘻道,“留儿扶着母亲,爹爹扶着祖母。” 一家四口从屋里走出来后,方才围攻姜家人的信众们在地上跪着不住磕头,“请谪仙大人救救溶日观主,请谪仙大人救观主。” 这帮人真是魔障了,姜留摇摇头。 “溶日观主道法高深,寒山观内的妖道伤不到他。本使一定尽快寻到观主的下落,给诸位乡亲父老一个交待。另外,”姜二爷的俊脸一沉,“尔等被人蛊惑,便不分青白围攻本使家人之事,本使也要与你们算清楚!段大人。” 带捕快们赶来的康安城东兰阳知县段广富立刻上前弯腰行礼,“卑职在。” “这些人交给你了,请段大人依律惩处。”姜二爷吩咐道。 “是。”段广富响亮应下,恶狠狠地瞪了这些人一眼。幸亏这些愚民没真得伤到姜大人的家眷,否则不只他们,连自己的项上人头恐怕都保不住! 被堵住嘴拖出去的溶日,看了一眼地上那一帮认不出自己的蠢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悔不当初。 姜家的马车已经被溶日的信众焚毁,姜二爷请母亲上了段广富找来的崭新马车,随后又扶着妻子上车,最后,他抱起小闺女上了车,乘车与家人一起回城。 回城的路上,姜二爷捏着闺女的小胖爪,听她仔细讲完事情的经过,心中又怒又怕,他捏了捏女儿的小脸,夸奖道,“留儿这回立了大功,回府后爹要重重赏你。” 姜留非常认真地道,“爹爹,不只留儿该赏,祖母和母亲也该赏。” 听六丫头这么说,姜老夫人和雅正都笑了。姜二爷捏着她的小胖爪问,“留儿说说,为何都该赏?” “事出突然,祖母和母亲虽受到惊吓,却很快反应过来主持大局。妖道扑向祖母时,是母亲冲上前挡在祖母和女儿身前;留儿出房门自证身份时,祖母和母亲怕留儿伤着,不顾自身安危跟着冲了出去。”姜留说完,抬头看着爹爹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俊脸,认真问道,“爹爹说,是不是都该赏?” 姜老夫人满眼慈爱地望着孙女,雅正轻声道,“是母亲主持大局,妾身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溶日突然发难,她只下意识地扑过去,是留儿放倒溶日,又快速分析局势做出部署,这让雅正惭愧不已。因为她发现,自己面对危险时,连个孩子都比不上。 “留儿说得对,都赏。”姜二爷笑嘻嘻地问母亲,“娘想要什么?” 姜老夫人乐呵呵道,“娘别的都不要,只想你和卿雅快点给娘生个孙儿抱。” “好,儿应下了。”姜二爷忍着脸红,一本正经地点头应下,又道,“夫人要的奖赏回去再给,留儿,你想要什么?” 姜留眨着亮晶晶的桃花瞳道,“爹爹,留儿想要个正经八百的武师傅。”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3章 人犯到齐 本来不喜家里孙女们舞蹈弄棒的姜老夫人经此一番磨难,也改变了主意,“若不是留儿先发制人制住溶日,我们祖孙三个都得被溶日的妖法困住。留儿有这个天赋,让她学学也好。” 姜二爷舍不得闺女辛苦练武,可看着她满怀期待的小脸,又说不出拒绝的话。雅正深知丈夫的心思,劝解道,“二爷,咱们不是为了让留儿上阵杀敌,只是想让她多些自保的本事。” 姜二爷摸着下巴道,“留儿的武师傅不必精通马上工夫,一要跑得快,二要力气大,三要擅长随机应变。” 姜留连连点头,爹爹说得太对了。 “如此说来,再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 姜留…… “也罢。明日起,我便勉为其难地教留儿习武吧。” 姜留…… 她可不可以不要? 姜二爷挑挑眉,“你爹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二甲第一名武进士,不够格教你?” 姜留耷拉下小脑袋,她能说什么? “够是够,可爹爹已经很忙了,女儿哪敢再劳烦爹爹每日辛苦教女儿习武。”她想要武师傅,正正经经地武师傅! 姜留刚想到哥哥,便听车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车外的姜猴儿言道,“老夫人,二爷,三爷和凌少爷赶来了。” 姜留连忙撩开车帘,便见哥哥骑着青龙踏暮色狂奔而来,连忙招手喊道,“哥!三叔!” 听到妹妹清脆的喊声,姜凌紧绷的小脸才算舒缓了些,上前翻身下马,与三叔一起给祖母行后,又给母亲见礼,才问妹妹,“可伤着了?” 姜留摇晃小脑袋,“没有。” 姜二爷有话要与三弟讲,便下了马车骑马与三弟并肩前行,姜凌跟在父亲身边,听他说着寒山观内发生的事。 越听,姜凌的脸越冷,心里越害怕。待进城后,父亲将孟二、溶日和景秀押去衙门安排后事,姜凌随着祖母回到府中,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一家人用饭后,姜老夫人将长子、庶子叫入堂屋议事。陈氏和闫氏则拉着雅正问东问西,姜家小一辈都围着姜留,听她讲在寒山观发生的事情。 姜留怕吓着他们,只简简单单地讲了事情经过。姜慕燕后怕地握着妹妹的手不松开,姜慕筝和姜二郎一脸关怀地望着六妹妹,姜慕锦与三郎、小四郎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妖道和孟二。姜凌则道,“六妹今日受了惊吓,要早些安歇。” 姜慕筝立刻站了起来,“凌弟说得对,三妹在此照看六妹,五妹随我去熬安神汤来。” 姜二郎招呼着三弟、四弟回书房读书。姜三郎凑到姜留面前,小声问,“六妹妹,你抓的画眉鸟是雄的还是雌的,嘴角黄不黄,叫声好听不好听?改天咱俩一块去抓鸟啊?” 还不待姜留回答,姜凌便道,“六妹有事要忙,三弟若要抓鸟,我陪你去。” 姜三郎立刻摇晃脑袋,“别,我还是自己去吧。” 看到三哥的怂样,小四郎捂着嘴直笑,与二哥一起将他拖走了。 此时屋里只剩下了西院三小只,姜慕燕见姜凌不肯走,便道,“凌弟骑马奔波也辛苦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姜留立刻站起来,“哥,我送你。” “嗯。”姜凌随着妹妹出了西跨院,到了桃树下,忽然道,“我想去西屋取几本书回去看。” 西院正房西屋王氏住的屋子已经被改为了书房,姜留与哥哥到了书房中后,还不待她问哥哥要拿什么书,便听哥哥小声道,“妹妹,我想抱你一下,就一下。” 哥哥被今天的事情吓着了吧?姜留转身摊开小手,还不等“好”字出口,哥哥已经把她抱紧紧抱住了。 姜留的第一感觉是哥哥又高了,第二感觉是哥哥更瘦了,第三感觉是哥哥力气好大。 姜凌抱着妹妹,眼圈都红了。没有人知道他听说妹妹在寒山观出事时有多害怕,他不敢想妹妹如果出事了,他要怎么一个人活下去。 已好久好久没见到哥哥脆弱一面的姜留心疼了,她用小手一下一下拍着哥哥瘦得全是骨头的后背,小大人一样地哄他,“哥你别担心,我现在可厉害了,溶日那样的就是来十个,也打不赢我。” 姜凌抽了抽小鼻子,“你打一个,我打九个。” “好。”姜留小声道,“哥,我憋得慌。” 姜凌把手臂松开了些,却舍不得放开妹妹。 哥哥不放手,姜留便由着他,开始抱怨道,“我这次帮了大忙,爹爹说要赏我。我说想要个正正经经的武师傅,可爹爹说他当我的武师傅正合适!” 姜凌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父亲忙,还是我教你吧。我的拳脚功夫、枪法比父亲都好,再过两年,我的力气也会比父亲大。” “哥,我想要正正经经的武师傅。”姜留强调道,她有速度,有力气,她要学真本事! 姜凌抿了抿唇,“好,我去给你找。” 姜留一下就放心了,“哥,要厉害的,长得顺眼的!” “好。”姜凌放开妹妹,给她整了整小衣裳,塞给她两块糖,“回去喝了安神汤好好睡一觉,寻武师傅的事,我会跟父亲讲。” 不只武师傅,姜凌还有很多事要跟父亲讲。若不是父亲没将孟二放在眼里,又怎会惹出今天的祸事!可他等到睡着,父亲也没回府。 姜二爷将溶日、孟二和景秀押入大牢后,立刻命副使贺道斌连夜问案。谁知孟二与溶日早就串通好了口供,油嘴滑舌,就是不肯招供。至于景秀,她不过是被孟二利用的一个棋子罢了,更是问不出什么。 姜二爷却不怕他们不招,他在等着搜查寒山观的手下带着证物归城。若溶日真是帮孟二行巫蛊之术骗人的道士,寒山观中必定留有他行邪术的罪证。 第二日一早,搜寒山观的人还没归城,派去杞县搜山擒匪的姜家暗卫却送回好消息:竹九被他们擒获了! “太好了!”姜二爷拍案而起,人贩到齐,总算到了他与孟回舟算总账的时候。姜二爷招手唤过姜猴儿,压低声音吩咐道,“你亲自带人出城,将李氏和桃叶秘密押回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4章 株连几族? 前年腊月底,姜凌和姜留发现李姨娘在房中偷着祭拜小儿衣裳后,姜二爷一怒之下命人烧了西院两个姨娘住的跨院,两个妾室也都发落了。知而不告的薛氏被远远发卖,行巫蛊之术的李氏和丫鬟对外声称杖毙,实则是将她们关了起来。 这一关,便关到了现在。孟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婆子、孟二、溶日和竹九先后被擒后,到了揭开此案的时机。一旦坐实孟家用巫术害人,便是株连大罪! 派走姜猴儿后,姜二爷站起身,整理官袍一步步地走向京兆府。京兆府就在西城光德坊,与位于西市的西城兵马司衙门相距不远,这条路姜二爷经常走,往日他走在路上,西市和光德坊的店家、住户都会围拢上来问东问西,但今日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姜二爷的脸色如此之凝重。众人避退,心里都在想着究竟发生了何事,能让一贯和颜悦色的姜二爷脸色如此之难看。 姜二爷进入京兆府后,京兆府的一众差官也吓到了。就连平日里最看不惯他、每次见面都要吵上几句的府尹廖纲,也避着他走。京兆府尹张文江见了他,也把心提了起来,“姜枫,出了何事?” 姜二爷撩衣袍跪在地上,“大人,姜枫有案要禀……” 安孟俩家的案子还在他案头压着呢,此案牵扯了张文江全部的精力。因为此案若办好了,他就能登上青云梯,若办不好,他就会被秦相踹出康安城。这等关键时刻,姜枫怎又有大案了?看他这架势,此案比安孟两家的案子还要大。张文江头皮一阵发麻,端正身姿问道,“起来回话,坐吧。” 姜二爷行礼,恭立在桌前道,“大人可还记得景隆四年腊月二十九夜里下官府中起火,烧毁跨院之事?” “记得。”姜枫府中烧了院子,还引得万岁垂询,张文江怎能不记得。姜枫开口提那场大火,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姜二爷接着道,“那处院子里,本住着下官的小妾李氏,李氏乃下官二女儿的生母。景隆四年腊月二十九,府中人意外发现她在房中供奉木人……” “你说……巫术?”张文江一下站了起来,这下不是头皮发麻,而是三魂出窍了。朝廷对巫蛊之术查禁极为严格,一旦罪名坐实,轻者诛杀,重者诛连九族。他任京兆府尹这么多年,治下还未发生过巫蛊害人的案子,因为此案一出,必惊风雨、血流满地。 姜府出现了巫术,难怪姜枫会烧院子! “正是。”姜二爷一五一十地将案情讲了一遍,然后道,“今日将到案的孟家书童竹九,便是将小木人送入下官府中之人,昨日下官在寒山观抓获的溶日便是行巫术之人,此案的主凶不是孟寻礼,便是孟回舟夫妇……” “且慢!你容本府捋一捋……”张文江听得脑袋都炸了,闭目靠在椅背上良久,才睁开眸子长长出了一口气,嘴角翘了起来,“你有何打算?” 有了此案打底,孟回舟一定会被砍头,张文江心里踏实了。 姜二爷躬身行礼道,“下官有两请:其一,溶日平日里以妖术蒙蔽百姓,信众甚多,以下官之能难审此案,所以下官想将他送到京兆府,交由您处置。” “好,本府会亲审此案,除恶务尽。”张文江立刻应了,妖道已被擒,只要令其招供,便是大功一件,他已经能相像到金殿之上万岁会怎么夸奖他了,“第二件呢?” “其二,”姜二爷抬头,“下官想去见一见孟回舟。” 吸取刑部大火案的教训,萧峻平、张文江和荆吉良商议之后,将孟回舟等案犯京兆府大牢里,由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人共通看管,不准任何人探视,以防他们被人灭口或畏罪自杀。张文江看着姜枫,不由得想到了去年孟三被押在京兆府牢中时,他想去探监的事,开口劝道,“孟巡礼不是在你手里么,你还见孟回舟作甚?” 孟回舟害死姜冕,又行巫术害姜家,姜枫有怒气也是人之常情。但此时孟回舟是重要案犯,姜枫进去揍他一顿有些不妥,还不如把气洒在孟寻礼身上。 姜二爷回道,“请大人容下官去见一见他,下官有办法让他招供。” “此言当真?” “当真。” 张文江眯起双眸,抚须思虑良久才道,“且容本府与肖大人、荆大人商议之后再答复你。” “有劳大人。” 姜二爷正要告退时,张文江提醒道,“行巫术乃是重罪,本府记得你的亡妻之兄,娶的便是孟家女吧?若处置不妥当,对你和你的两个女儿都不利。” 姜二爷躬身行礼谢过,“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这就去见舅兄。” 姜枫让张文江欣赏的一点便是听人劝,他又忍不住叮嘱道,“有话好好说,你如今是官身,行事须处处谨慎。” 姜二爷出了京兆府,便派人去请二舅兄王问樵。 在青衿书院忙碌的王问樵得到消息后颇为诧异,也隐隐地不安。岳父被擒,岳母被圈禁在府中,妻子整日以泪洗面,姜枫此时叫他去,莫不是为了孟家的事? 待到了西市茶楼,见到妹夫的脸色,王问樵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知道他此番寻自己,一定不是好事。 姜二爷与王家兄弟没什么好说的,径直道,“孟家的事远比二哥料想的严重,二哥最好今日就将孟家女休了。” 让他休妻?王问樵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心惊胆战地问,“孟家会被……诛几族?” 姜二爷抬眸,“事关重大,我不便多说。但二哥你,一定在株连之列。” “我明白了。”王问樵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站起身,神色张皇地向外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多谢。” 出了茶楼,王问樵都不知怎样爬上车的。回到府中后,他入书房片刻,便去见妻子。正在教两个女儿读书的孟滢见到丈夫失魂落魄地走进来,站起身静静望着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5章 休妻 王问樵不忍与妻子对视,挥手让两个女儿出去后,他被桌上妻子写得娟秀小楷刺得双目生疼,闭上了眼睛。 孟滢的声音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妾身贯知夫君两袖清风,夫君不必如此为难,我爹娘那边就咱们帮不到也没有办法。我爹是无辜的,待案件真相大白,咱们再过去请罪便是。” 无辜?王问樵将休书放在桌上,狠心道,“你……回孟家吧。” 看到“休书”二字,孟滢不敢置信地望着丈夫,“你……要休了我?” 见丈夫不语,孟滢拉住他的衣袖急切道,“我未犯七出之条,还伺候父亲终老,为他老人家服丧三年,你只因孟家败落便要休妻,还有何德任青衿书院山长?” 王问樵咬牙道,“若不如此,王家满门都会陪葬。我死不足惜,但孩子们何其无辜?” 听了丈夫之言,孟滢的眼睛猛地睁大。王家会陪葬,那岂不是……连诛?孟滢颤抖着道,“不会,不会的……一定是姜家害我们,姜家一贯如此……” “现在说这些有何用?你……收拾衣物,这便……去吧。”话一说出口,王问樵便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抬腿便往外走。 孟滢握紧丈夫的衣袖,大难当头,她拼着如何才不会被连累,“若是我与父亲断亲……就不再是孟家女,这样孟家无论出什么事也与我无关。我嫁于你十多年,活着是王家的人,死了是王家的鬼……夫君你……” “王家坟茔中已无你的位置,你……速去。”王问樵甩开她的手,向外走去。不是他心狠,实在是妹夫的脸色和语气吓着了他。妹夫虽然混,但他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孟家的事一定非常严重,否则他不会专门叫自己过去。若孟家真是犯了株连大罪,他一定要孟家定罪之前与他们断干净。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见丈夫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孟滢全无平日的清冷,声嘶力竭地道,“王问樵!你如此绝情,不怕涵儿和馨儿寒心么?莫不是因为我没为你生出儿子,你便想借机将我逐出府,好让春风巷的小娼妇入府吧?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回眸看着妻子扭曲的脸,她这般刻薄,让王问樵压了十几年的不满一下爆发出来,“你当真以为我不知你的丑事?当年你嫁姜枫不成,才算计到我头上,逼我不得不娶你。清荷嫁于姜枫后,你从中离间,致她们母女与姜枫不合。孟滢,你早已犯下七出之条,若非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你以为我能容忍你至今?” 孟滢瞋目裂眦,“离间他们夫妻、父女不合的只我一人么?你们王家人人有份!既然百般看不上姜枫,你们当初为何上赶着把王清荷嫁过去?!” 王问樵不欲与她逞口舌之争,转身出房门后吩咐管家几句,便回了青衿书院。 孟滢在房中呆坐片刻,管家进来行礼道,“请您离府。” 自视甚高的孟滢怎堪被一个下人羞辱,她抬手就给了管家一个耳光,“滚!” 管家任她打骂,躬身一动不动。 “夫人……”在门外候着的婆子快步进来了扶起她。 孤立无援时,孟滢心里闪过姜枫的笑脸。姜枫心善宽和,他一定不会忍心看着孟家被灭门。自己要去找他、求他。孟滢整理妆容,快步向外走去。 管家快步上前,双手将休书递上,“请您带好自己的东西。” 孟滢咬牙夺过休书,抬头挺胸地走出王家,乘马车直奔西城兵马司,赶到衙门外时,孟滢已经冷静下来,心中有了主意。谁知她挑开帘,竟发现衙门外全是官差。 事急从权,孟滢已顾不得规矩,戴上遮面的围帽,下马车款款上前站在她最不屑爹的围观百姓之中,意外见到二弟孟寻礼被衙差押了出来!若非从小一处长大,孟滢定然认不出这个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之人是她亲弟弟。 孟寻礼也瞧见了人群中的姐姐,他眼睛睁大,挣扎着要呼救。孟滢吓得身子一颤,连忙低下头,待二弟被押走后,孟滢又发现母亲身边的心腹婆子、府中的管事等人也被押了出来。 百姓们纷纷议论着,“衙门都是夜里转运犯人,怎这回这么着急,孟家究竟犯了什么案子?” “什么案子咱不知道,但一定是了不得的大案,看这个架势孟家一定完了。”有人幸灾乐祸。 “能把好脾气的姜二爷逼成这样,他们也是活该。” “……” 脚底无根的孟滢被婆子扶上马车,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婆子劝道,“夫……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府再想办法吧。” 回府?回哪个府?孟家么?孟滢瞳孔一缩,慌乱地道,“不要,我不要回去送死!你去给姜枫送信,就说我孟滢要见他……快去!” 婆子硬着头皮到了衙门前求见姜二爷,但会快就被折了回来。孟滢不肯死心,停在路边等姜枫出来。得了消息的姜猴儿出来瞧了一眼,小声吩咐道,“找个由头将她赶走,你们派人盯着,不准这妇人靠近二爷百丈之内。” 姜猴儿返回姜二爷身边时,笑成了狗尾巴草,“二爷饿不饿?您晚膳想吃什么?” 姜二爷紧盯着瞿伦学交上来的竹九的口供,随口道,“辣熝鹿肉、白鱼羹、甘草冰雪。” “得嘞,二爷稍等,马上就来。”姜猴儿立刻应了,立刻吩咐人去买乐天食府的白鱼羹、百味楼的辣熝鹿肉和集雅院的甘草冰雪。 饭还没买回来,押送案犯去京兆府的冯子瑞却跑回来了,“大人,府尹大人请您速去京兆府。” 姜二爷站起身,吩咐周其武,“将卷宗整理清楚,爷回来再看。” 周其武应了,姜猴儿连忙道,“二爷,晚膳直接送到京兆府么?要不您先吃几个包子垫补垫补?” “回来再吃,派人回去跟母亲和夫人说一声,让她们早些歇息。”姜二爷快步走出衙门赶奔京兆。好巧不巧,出门就遇上了多日不见的郭静平。 身上脏兮兮的郭静平抱拳,“二哥还在忙?这是打哪去?” “京兆府,你提的什么?”姜二爷的目光落在郭静平拿着的油包上。 郭静平憨笑着,“观音寺对面小巷里的煎假乌鱼……” 姜二爷接过郭静平手中的油包,训道,“弟妹怀着身孕,你不在府中陪她,跑到观音寺转悠什么,快回吧。” 他给媳妇买的煎假乌鱼又被姜二爷强了,郭静平挠了挠头,憨憨笑了。 上了马车的姜二爷看着郭静平的傻样,心情莫名好了些,吩咐道,“把你买的东西送去怀德坊郭家。” ------题外话------ 感谢悠悠、石敢当当当、润润、韵泽、月落夭夭等书友的打赏,今天第二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6章 还有一个儿子? 到了京兆府,姜二爷借花献佛,将煎假乌鱼送到张文江案上,笑道,“大人还未用晚膳吧?先吃几个观音庙前巷的煎假乌鱼填填肚子?” 为案子绞尽脑汁、焦头烂额的张文江,抬头看到姜枫的笑脸便觉一股清爽流入脑中,身上也轻松不少,他的目光落在油包上,哼了一声道,“到了紧要关头,你竟还有这等闲心和胃口!本府与两位大人商量过了,给你半个时辰,不过不能屏退捕快和狱卒,你也不能今日牢中。” “是!”能让他去见孟回舟,姜二爷已经知足了。 好巧不巧,关押孟回舟的这件牢房,正式去年关押孟三的那间。只是此时孟回舟身下无锦被,桌上无好菜。姜二爷静静看着坐在草席上的孟回舟,自打他记事起,这个人就一直在,姜二爷把他当亲叔叔孝敬着。如今想来,儿时的种种慈爱,尽是冰冷和算计。 他不想读书时,是孟回舟劝着祖父和父亲要以他的身体为重;他出去胡闹时,是孟回舟帮他求情,说男儿当如此;他第一次去清平江也是因为孟回舟的怂恿,说没去过清平江泛舟听曲,不能算男人…… 听到有人来了,孟回舟缓缓抬头见是姜枫,他并没有像孟三那般激动愤怒,只静静看了姜枫几眼,便低下头继续沉思。 姜二爷静静盯了他片刻,才道,“我抓住竹九了。” 孟回舟不动。 “孟二和溶日勾结,欲害我的家人,也被我擒了,就关在你不远处。你若不信,就吼两嗓子,孟二肯定能听见。”看到孟回舟猛地抬起头来,姜二爷又补充道,“我把他揍了。” 孟回舟很快冷静下来,温和地看着姜枫,“枫儿来叔父面前,只为炫耀你打了你二哥么?从小到大,你打你二哥和三哥,叔父可曾为此跟你红过脸?” 姜二爷一下就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他猛地握紧拳头,许久才冷静下来,继续问道,“‘叔父’在刑部当这么多年,当知用射偶人害官家,该判什么罪吧?灭门、株连?诛三族、五族、七族还是……九族?” 孟回舟依旧挂着温和的假笑,“枫儿说几族便是几族,诅咒也好射偶人也罢,都由你说了算,左右我孟家人的命都在你的手里,你杀几条人命才能解气便杀几条。不过,你侄儿们还小,上两辈的恩怨就别把他们牵扯进来了,他们小时候哪个你没抱过?” 周其文看看气得俊脸通红的姜二爷,又看看冷静沉着的孟回舟,暗暗摇头。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姜二爷这一趟,是何苦来的…… 沉默了许久,姜二爷才道,“你将孟庭晚和孟雅娇送去博县时,就料到今日了吧?你想为孟家留香火?你觉得他们能逃得过去?” 孟回舟沉静道,“如今你得了势,他们能不能逃得过都由你说了算。” “那……”姜二爷向前倾身,低声道,“扶沟县通许镇的……孟成业呢?” 孟回舟神色一变,然后又挂上假笑,“孟乃大姓,天下姓孟的大有人在,枫儿喜不喜欢哪个,都由你说了算,你自小不就如此么?什么事都由着性子来。” “你慌什么?”姜二爷见自己果然猜对了,心里立刻就踏实了,“孟成业?孟少鲲、孟少鹏?良田千顷、鲲鹏成业?真是……啧啧啧~~~” 孟回舟面带假笑,袖子里的手却渐渐收紧了。 “前几日抄家时,我就觉得你府里的银钱不对数。这些年你可没少贪,这些钱都去哪了?”姜二爷轻摇折扇,“咱们两家住得这么近,我姜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反之亦然。孟成业的年纪比孟三还大,也就是说你二十九年前就给孟家留了后路。你究竟干了多少缺德事,早早就想到了孟家会被抄家灭门?这个儿子是谁给你生的,除了孟成业,你还有几个儿子是婶母不知道的?你猜她知道了会怎么样?” 孟回舟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姜枫,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话你杀我父亲时怎不说!”姜二爷忽然吼了起来,吓得衙役和狱卒们一哆嗦,牢内的油灯都跟着晃了几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孟回舟冷声道。 “是不是欲加之罪,你我说了都不算,要看三位大人怎么说。”姜二爷说完之后,转身就走。 孟回舟慌了,冲到牢边抓着铁栏杆质问道,“枫儿你够了!杀我孟家满门还不够你出气,你还要牵连多少无辜!” 姜二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究竟想怎么样!”孟回舟真得怕的,大声吼道。 “你不是爷的好叔父么?爷想什么,你能不知道?”姜二爷回眸冷冷清清地看了孟回舟一眼,摇扇走了。 出了地牢,姜二爷狠狠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追上来的周其文竖起大拇指,“姜大人,高!” 姜二爷璀璨一笑,“先生瞧我最后那个眼神如何,可吓住那老匹夫了?” 周其文愣了一愣,连忙道,“大人那一眼,足矣让他寝食难安。” 姜二爷满意了,脚步轻盈地往回走。周其文追上来道,“大人,府尹大人请您出来后直接去端阳楼,他与肖大人和荆大人等您一同用膳。” 姜二爷一听,连忙加快了脚步。待他进了端阳楼内审理孟、安两家大案的三司大人所在的雅间,康安城内立刻传出无数小道消息。这一夜,不只孟回舟寝食难安,与孟、安两家有姻亲或牵连的人家都寝食难安。 姜二爷回道府中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姜老夫人已经睡下,姜松和姜槐还在前院书房等着他。桌上摆着夜宵,哥仨围桌而坐,边吃边听姜二爷讲今天发生的事。待听到孟回舟还有个儿子时,姜松勺子里鱼丸掉回了碗里,姜槐双目灼灼地望着二爷,“二哥,然后呢?” 姜二爷美滋滋地啃着鱼丸,“然后,那老匹夫就傻了。” 端勺子端了半晌的姜松问道,“二弟怎会知道孟回舟还有个儿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7章 姜二爷的推理能力 姜二爷嚼着鱼丸,狡猾地笑了。 姜槐立刻道,“二哥蒙的!” “知我者,三弟也。”姜二爷喝完汤又盛了一碗,才道,“前些日查抄孟家时,搜出的金银财宝不过四箱,我第一个就想到他可能将家财藏在别处。孟回舟这样的人,放心把钱财交给外人管着?” 姜松和姜槐齐齐摇头。 姜二爷越发得意了,“我早就听说过,有些贪官污吏怕翻船之后灭门无后,会提前布置后手,为自己留下香火便是其中之一。然后我就猜测,孟回舟或许还有儿子。他秘密把家财放在了那个儿子手里。” “为何不是放在孟寻义那里?”姜松问着,又给二弟添了几个鱼丸。 姜二爷喝汤,姜槐道,“因为放在孟寻义手中,孟二和孟三知道后一定不干。” 有道理,姜松点头。 “我问了母亲,母亲说孟回舟的两个妾生子都被他夫人弄死了,那这个儿子一定是他的偷生子。若是偷生子,他会将儿子藏在哪里?”姜二爷卖了个官司,见大哥和三弟都盯着自己,才得意洋洋地继续道,“我让姜明调查这些年来,孟回舟出康安城都去了何处,发现他十几年来去过三次扶沟县。我便猜测,孟家的偷生子可能在扶沟县。” 合情合理,二弟越来越有出息了,姜松欣慰点头。 “扶沟县地方不小,孟回舟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知。所以我便用了个土办法,给扶沟县令去了封书信,让他将县内姓孟的富户汇总成册,尽快送到西城兵马司。”姜二爷顿住,看着大哥和三弟。 姜槐立刻挑起大拇指,“二哥高明!” 姜松则问道,“你怎会确定那偷生子一定姓孟?” “大哥觉得以孟回舟的性子,能让他儿子改姓么?” 不会,姜松和姜槐摇头。 “待扶沟县姓孟的富户花名册到了我的手里,我数了数竟有四十多户。但我只扫了一遍,就猜到了哪个可能是孟回舟的偷生子!”姜二爷说完,又看着大哥和三弟。 姜槐立刻催促道,“二哥怎么发现的?” 姜松眼一瞪,“还不快讲!” “其中有一家父已亡母在世,家主年不过三旬,姓孟名成业。孟成业有两子孟少鲲、孟少鹏。我一看便知是这家,因为这仨名字一看就是孟回舟起的!”姜二爷说完,又盯着大哥和三弟。 姜松…… 姜槐挑起两个大拇指,“二哥高明啊!这仨名儿一听就跟孟家人是一挂的!孟回舟最好面子工夫,儿孙的名字都是查了又查、想了又想才起的,所以每一个都那么别扭!” “就是!”姜二爷跟三弟碰了碰碗。 兄弟俩端着碗看着大哥,姜松则道,“你这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全靠运气。” 姜槐笑着把自己的碗往大哥的碗上一碰,“但是二哥碰对了,这就说明运气到了咱们这一边。” 也对,姜松把自己的碗与两个兄弟的碰了一碰,哥仨都笑了。喝完汤,姜松道,“明日就是四月初四了,咱们把别的事都放一放,准备后日的认义子之事,迎两位皇子入府,容不得丝毫马虎。” “是。” “是。” 哥仨分开后,姜二爷回到西院,见正房东里间的灯还亮着,他快步进屋,才发现雅正已经睡熟了。往日不管他多晚回来,雅正总会等着,今日她睡得这般沉,应是昨日在寒山观受了惊吓的缘故。姜二爷不忍上床扰她好睡,便转身出屋想去找儿子一起睡。 他一进房门,姜凌便醒了。见父亲走了进来,姜凌以为他知道自己这两日一直在等他,所以才过来看自己,便起身点灯,问道,“父亲刚回来么,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丑时了吧。”姜二爷打了个哈欠。 这么晚父亲还过来,让姜凌很感动,他起身道,“父亲累了吧,您先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儿再去寻您,此时也不急于一时……” 还没等姜凌说完,姜二爷便趴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姜凌绷着小麦色的脸,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才气呼呼地挥灭蜡烛,爬到床的里侧睡了。鸡鸣时分姜凌醒来,盯了睡得正香的父亲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到书房读书,然后去花园晨练。他练得通身是汗时,被凉亭内的祖母唤了去。 “你父亲昨晚在你那里睡的?” 姜凌以为祖母为这事儿不高兴,便解释道,“昨晚父亲近丑时到了孙儿房中,倒头便睡。孙儿本想劝他回西院的,可实在不忍心,因为父亲看起来似是累坏了。” 谁知姜老夫人却乐呵呵的,“这几日你父亲确实辛苦,让他睡吧,你待会儿回西院梳洗,梳洗后再过来用膳。” “是。”回西院梳洗就能见到妹妹,姜凌当然开心。 姜凌到了西院,才知母亲也刚刚起来。雅正一夜好睡,醒来后才知道二爷睡在了儿子那里,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去了北院,等着被婆婆训教。 姜老夫人听说她昨晚睡得沉,连丈夫回房都不知道,却一点不生气,还招呼她在身边坐下,让雅正有些受宠若惊。陈氏看着心里就不舒坦了,开口道,“二弟妹夜里睡得沉,二弟回来都不知道,长此以往也不是法子,依我看还是尽快将西院的跨院盖起来吧。” 她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安静了。姜留小脸一沉,西院烧掉的跨院是给爹爹的两个小妾住的,伯母这话的意思就是既然二弟妹伺候不了丈夫,就给二弟纳妾吧。这话莫说母亲,就是姜留听了都不高兴。 不过祖母在这里,还轮不到她说话,姜留抬头看祖母。闫氏则向二嫂投去了安抚的眼神儿,雅正正低垂着眸子,没有接收到她的好意。 二儿媳进门还不满一个月,她这当大嫂的就当着孩子们的面,提给二弟纳妾的事,实在是不像话。姜老夫人看了大儿媳一眼,才环视众人道,“明日就是初五了,今日务必将明日要做的事捋顺清楚,快用饭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8章 准备 接下来的早膳在沉默中度过,因明日府中有要事,今日姜家大人向衙门告了假,孩子们也不必去书院,就连姜大郎也从国子监回来了,饭后众人都为迎皇子和其他宾客忙碌着。姜松召集院中仆从训话兵分派差事后,内院、外院转了一圈,最后来了孩子们读书的书房。他轻轻推开房门进屋,见二弟抱着被子睡得香甜,便退出来小声吩咐道,“守好院门,让他好好睡。” “是。”姜猴儿立刻应下,二爷这几日真是累坏了。 姜二爷在府内睡得香甜,府外安、孟两家的亲戚却急得寝食难安。王问樵休妻的事,犹如响箭般在他们头上炸响孟回舟和安云昌被抓,两府人虽然还未下大狱,但被圈在府中不准进出,这明摆着是要出大事儿了。王问樵都休妻自保了,他们该怎么办? 大难临头,自保最重要!众家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与孟、安两家撇清关系时,也有不少幸灾乐祸、算计着从中捞好处的。前几日从孟家讹了几千两银子的宁臻美滋滋地与母亲商量,“孟家柿丰巷的宅子定是保不住了,咱们想办法把他家的宅子买下来,搬去与姜家做邻居。” 宁夫人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买下孟家的宅子,再给你二弟娶个孟家的姑娘,咱们以后就踏实了。娘后悔啊,要早知道姜家有今日,当初就该再多跑几趟,把你二弟跟姜慕容的亲事说下来。如今若再想娶,就只能委屈你二弟娶姜家大房的庶女了。” 姜慕筝虽是庶女,但模样长得不错,也上得了台面,再说了,娶个庶女回来才好拿捏。宁夫人眼珠子转悠着,“可惜咱们没有姜家的请柬,否则明日就能带着你二弟过去探探口风。” 宁臻眼睛转了转,低声叮嘱母亲道,“儿听说姜枫与刘承在清平江边大吵一架,如今看来,四妹进邑江侯府还说不好是福是祸。就算没有请柬,儿明日也过去送份厚礼,好让姜家明白咱们的心意。” “明日姜家贵客盈门,你哪挤得进去。依娘看,要送还是今日最合适。”宁夫人立刻去准备礼品,让儿子送去姜家。 待宁臻乘马车到了柿丰巷,竟发现想去姜家送礼的马车已经排到了巷子外,莫说姜家的府门,他连姜家的巷子都进不去! 就算进了柿丰巷的马车,也进不去姜府。因为姜府穿着一身新衣态度殷勤的大管家,年老耳聋。你跟他说三,他以为你说山;你跟他讲山,他又听成了三,搞得前来送礼的京城各府管事着急上火却又没法发脾气。 外边的喧闹传不到前院书房,为姜二爷守门的姜猴儿靠坐在门前,缓缓张大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呼延图蹑手蹑脚地走过来,小声道,“升平坊王家姑娘来了,想进府拜见三姑娘。你说怎么办?” 王家这会儿让人过来添乱,是他们不懂规矩。但人已经到了府门口,若不进去回话也不行。这事儿摆到二夫人面前,会让她很难办,姜猴儿低声道,“二夫人与三姑娘忙着呢,你将此事告诉六姑娘,请六姑娘拿主意。” 正与母亲、姐姐忙着收拾西院厢房准备明日待客的姜留听了,便与奶娘道,“这大好的日子,表姐们进来哭哭啼啼的也不好看,奶娘亲自去一趟,请她们会吧。就说忙完这两日,我和姐姐再去找她们赔罪。” 奶娘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低声道,“真让姑娘猜着了,王家两位表姑娘哭得嗓子都哑了,说是瞒着她爹出来的。不过依奴婢看,王家二舅老爷若真拦着,她们连大门都出不来。王家这是想让两位表姑娘过来探您和三姑娘的口风呢。” 人都休完赶出府了,还探什么口风?姜留摇摇头,刚要转身去忙活,却见她爹回来了,手里还着她放在哥哥那的布老虎。 小闺女问安后,姜二爷将布老虎塞入她怀中,“你母亲呢?” 姜留抱着自己的小老虎,甜甜道,“母亲在屋里与姐姐一起收拾东西。” 姜二爷捏了捏小闺女的小胖脸,抬步进了堂屋。姜慕燕见父亲回来了,起身行礼后退了出来,雅正夫人上前伺候丈夫梳洗,姜二爷擦净脸上的水珠,主动解释道,“昨晚回来见你睡得沉,我就到凌儿那里凑合了一夜。今日感觉身上可好些了?若还是觉得不舒坦,就再让郎中过来瞧瞧。” 让郎中瞧了,也是开些安神的汤药。虽说现在还不能断定是否有了身孕,雅正也想着是药三分毒,能少用还是要少用些。她温和道,“妾身睡了一夜,已经全好了。” 可瞧着她的脸色,不像是全好的模样。姜二爷没有多问,先去北院给母亲请安。姜老夫人假装沉着脸骂道,“你再起晚会儿连晌午饭都省了,我这儿没你站脚的地儿,回你自己院里用饭去!” 姜二爷回到西院用了饭,便跑去前院忙碌。前院里来了不少帮忙的好兄弟,有他的,也有大哥与三弟的。姜二爷脚不沾地地忙到天黑,才回院沐浴歇息。 熄灯躺下后,姜二爷叮嘱妻子,“明日必定人多杂乱,若是顾不过来便由着她们去,你只要顾好母亲和两个孩子就是。” “妾身明白。”雅正应了,也不放心地叮嘱丈夫,“明日前院事情会更多,二爷也要多加留神。” 姜二爷美滋滋地道,“明日府尹大人会过来主持大局,武将那边有黄隶他们照应着,我和凌儿只管陪着两位皇子说说话就成。” 雅正轻轻打了个哈欠,“还是二爷想得周到,有府尹大人和夫人在,妾身心里也跟着踏实了。” 姜二爷立刻来了兴致,巴拉巴拉地讲着除了请府尹大人主持大局外,他还做了哪些安排,说得尽兴后,姜二爷最后道,“后日你亲自去一趟府尹大人夫人,向张夫人致谢。” 姜二爷说完,却听不到妻子应声,转头才发现妻子已经睡着了。姜二爷轻轻拉被子给她盖好露在外边的胳膊,又盯着她瘦瘦的小脸看了一会儿,才打了个哈欠安心闭上了眼睛。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59章 高攀 没见到两位皇子之前,姜留对他们万分好奇。待见到之后,姜留便觉得有些失望,因为两位皇子的模样莫说跟她爹爹比,便是连她哥哥姜凌都比不上。 不对,哥哥现在改叫江凌了,今日拜义父之礼毕,爹爹会给哥哥起字,以后哥哥就名为任凌生,字江凌了。 大皇子虽然没有哥哥好看,但他行动间已有天家的贵气,站在大皇子身后闲不住的二皇子,一看就跟姜三郎是一挂的。不过同样的气质,放在姜三郎身上叫愣、鲁莽,放在二皇子身上就是胆略过人、有勇有谋! 姜留和姐姐并排站在母亲身后,听着各府来的太夫人、夫人们把两位皇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对她们睁眼瞎说的本事感到万分佩服。 夫人们夸完两位皇子,又开始夸奖今天的主角——她爹和她哥,然后话题转到各家孩子身上,大家相互一顿乱夸之后,小姑娘们终于可以离开祖母、母亲身边,到外边玩了。 两位姐姐带着大一些的姑娘们在西院里说说笑笑,姜留和五姐姐领着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们在花园里四处乱窜。 正在与柴四叔家的九妹妹吃果子的姜留,忽见二姐姐的生母张姨娘在墙角处探头探脑的,立刻给书秋使了个颜色。 书秋立刻心领神会,快步到了张姨娘身边。还不等书秋说什么,张姨娘便将她拖到了无人处低声问,“二姑娘呢?” 书秋回道,“二姑娘在西院招待各府的贵客……” 还不等书秋说完,张姨娘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花园里这么多娇客,只五姑娘和六姑娘怎么招待得过来呢,书秋姑娘还是派人去把二姑娘请过来吧。” 书秋扯起嘴角,眼里却一点笑模样也没有,“这都是老夫人安排的,奴婢还想多活两年呢,姨娘可别害我。” “你不去我自己去……”张姨娘真得急了,她劝不动老爷,说不动女儿,到这会儿只能靠自己了。在西院里关着,北院的夫人们怎会知道她的二姑娘有多出众、待会儿两位皇子和各府公子们到后院,二姑娘连见都见不着! 小书秋把小脸一沉,“姨娘别忘了老夫人怎么吩咐的,若您敢走出这道墙,后果您可自己担着,常嬷嬷——” 听到书秋唤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张姨娘吓得一激灵立刻把腿收了回去。常婆子快步过来,看了张姨娘一眼,笑着与书秋道,“书秋姑娘怎过来了,可是六姑娘那边有什么吩咐?” 书秋摇头,“姑娘看张姨娘在这里,还以为大夫人有事要吩咐,所以派奴婢过来问问。既然这里没事,奴婢就回了。” 书秋走后,常婆子请张姨娘回到东院,低声警告道,“奴婢方才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姨娘若盼着二姑娘好,就不要乱走动。” 再不乱走动,大夫人就要把女儿许给卢夫人的侄子了!张姨娘咬咬唇,回到房中后又不死心地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前院看看二少爷在忙什么,让他莫忘了我叮嘱他的事。” 小丫鬟不敢违背,快步向着前院走去。 大皇子与二皇子正听姜枫讲他救下义子的事,听完后,大皇子抬头看向站在姜枫身后的任凌生,投以关切和同情的目光。 众文官武将也认真听着,江凌的外公江勤良不是第一次听,但还是忍不住眼中含泪。蒋锦宗也一脸关切地看着江凌,在心里则恨不得立刻派人荡平藏云寺。 都怪那老秃驴,害得他不能为儿子报仇!儿子被任安寒害死之后,蒋锦宗就立下毒誓,一定要灭了任家!现在,也只差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了。蒋锦宗望着江凌,笑容更深了些。忽然,他的目光就对上了侍立在墙边的裘净。 最该千刀万剐的是这个怎么打也打不死的老东西!蒋锦宗启唇露齿,笑容更深了。裘叔率先移开目光,低头看着地上铺的石板。蒋锦宗这表情跟草原上的呲牙的野狼差不多,裘叔不害怕,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 在两位皇子面前蒋锦宗都敢摆出这幅嘴脸,说明他已经膨胀到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屋内,姜二爷没完没了地讲,院子里各府的公子们已经坐不住了,三五成堆地小声说笑着。王章山之子王纪和寻机会到了姜二郎身边,主动与他套近乎说了几句,便道,“我听说你们家的花园里种了少名贵花草,都是瀛州难得一见的。” 姜二郎温和有礼地回话,“比起京中名园,我家院里的花草算不得名贵,我没去过瀛州,不知道瀛州有哪些花草。小将军,那么与京里很不一样吧?” 王纪和讲了一些瀛州的风土人情,便又把话题带回了康安,“……除了江平海阔,哪里也比不上康安。前几日我去东市闲游,正与这贵妇的二夫人与几位姑娘去东市琴行试琴,你姐姐只随便弹了一首,便如天籁般好听。” 听他这么说,姜二郎心中一动,谨慎地把话题引开,“我的姐姐和妹妹们都随着二婶习琴,我二婶琴艺精湛,还曾入宫教琴,得了皇后娘娘夸奖。小将军稍待,二郎去去就回。” 姜二郎到了自己的书童跟前,低声责备道,“你在这儿探头探脑的做什么,规矩呢!” 当着这一院子贵人的面,小书童的胆子都快吓破了,低声道,“是姨娘派人过来传话,让二少爷别忘了大事。” 姜二郎点头,又回到院中。王纪和拉着姜二郎又说了几句话便到了吉时,江凌要正式拜义父了。京兆尹大人亲自主持仪式,万众瞩目之下,江凌跪在二叔面前行跪礼,二叔训话话亲自搀扶他起来,两人又跪在大皇子面前,听大皇子代万岁宣赏。 站在人群后的姜二郎看着,高兴又酸涩。他静静打量着站在外围的各位小公爷、世子们,然后又把目光转到院中的各府嫡子们身上,这些人中的哪一个也不是姐姐高攀得起的。姨娘拎不清,他可不能跟着糊涂。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0章 人为的意外 柴小八觉得黄剑云长得像男人,实际上却是个女人,还是长舌头那种!身为柴家人,他对两位皇子一点也不好奇,不想往大人堆里凑,更不想听黄剑云带着一帮人嘲笑他。他气呼呼地拉起和至,“走,咱去找六妹妹玩。” 听到他们要去找六妹妹,姜留的表哥廖元冬立刻跳了过来,“走,我知道表妹她们在哪儿。” 和至和柴林桑经常来府里玩,廖元冬是表亲,他们往内院走姜大郎不好拦着,立刻小声与三弟道,“让你二哥引着他们先去北院,再去花园,尽快出来。” 被父亲严重警告不得乱跑,只能跟在大哥和二哥身边的姜三郎小声请示,“我能跟着二哥一块去么?” 三弟这半年进步很大,姜大郎对他也放心了许多,不过还是叮嘱道,“不许跟元冬拌嘴。” “好。”姜三郎立刻应了,窜到二哥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对一直缠着他的王纪和道,“小将军稍待,我去去就来。” 王纪和却不肯错过这个可能近距离接触心上人的机会,“我可否一同进去给老夫人请安?” 人家既然开了口,姜二郎也没办法拒绝,只得带着他与和至等人一同进了内院。过了穿花门走了不远,柴小八带着和至直奔花园,廖元冬紧紧跟随。姜二郎无法兼顾两边,快速权衡之后与三弟道,“三弟与小将军先去北院,我去去就来。” “好。”姜三郎有模有样地抬手,“王小将军,这边请。” “好。”内院多女眷,王纪和守着礼数目视前方,耳朵却竖了起来,想从花园的莺声燕语中分辨出心上人的声音。 虽然他还没与姜二姑娘说过一句话,但王纪和深信,他一定能立刻分辨出姜二姑娘的声音。忽然,花园里传来一声娇俏清脆的说笑声,“小八,你脸上的被蜂蛰的红点还在呢啊!” 随后,便是一阵女儿家的娇笑,期间还夹杂着柴林桑的解释声。花园里如此热闹,引得姜三郎频频转头,恨不得立刻奔过去,跟在他身后的王纪和也倾耳听着。 此时内院的酒席已罢,丫鬟婆子们正往厨房收拾碗碟。见少爷引着贵客进来了,众丫鬟连忙靠边低头行礼,这礼数是鸿胪寺的差官教的,小丫鬟们经过数日的强化培训,做得有模有样。 谁知三郎根本没瞧见她们,径直向端着残羹的丫鬟撞了上去。低着头的小丫头看到三少爷的衣袍和脚时,再躲避已是迟了,她低呼一声,连忙端着盛汤的铜盆往旁边躲。好巧不巧,铜盆里半满的残羹冷炙泼洒出来,洒在了王纪和的袍子上! 小丫鬟见自己闯了祸,死死抓着铜盆,脸都吓白了。穿新袍的王纪和大怒,摸腰间就要拿鞭子抽人,手里摸了个空后他才想到这里不是瀛州,便压着怒火笑道,“无妨。” 发现自己闯祸了的三郎受的惊吓不比小丫鬟轻,他骂了丫鬟一句让她退下,便与王纪和商量道,“小将军若不嫌弃,就请随我去换一件袍子吧?” 王纪和立刻点头,跟着姜三郎转弯,向东边走去,离着花园越来越远。他们一进东院,张姨娘瞧着这位公子衣着气度非凡,三郎都要在他面前点头哈腰的,立刻返回房中将滚烫的热水倒在手上,然后忍着疼叫进丫鬟,“你速去西院把二姑娘请回来,就说我不小心被烫着了,让她从西院讨些药膏亲自送过来。” 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在西院待客的姜慕筝听说姨娘的手被烫了,连忙到三妹身边与她耳语几句。姜慕燕立刻让书英回房取了药膏,叮嘱道,“二姐先顾着姨娘的伤,这里有我。” 姜慕筝握着药膏,带着丫鬟急急赶回东院跨院。正在东院正院东厢房内更衣的王纪和,透过窗缝见到心上人一闪而过,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来。他咳嗽一声,与姜三郎道,“这件直裰很是合身,不知贵府中可有我能穿的鞋子?” 姜三郎这才发现王纪和的鞋也脏了,可找了一圈不见这里有大哥的新鞋子,立刻派小厮去前院书房找。想着心上人就在跨院内,王纪和在屋里坐不住了,抬手用衣袖扇风与姜三郎闲聊道,“廊下那只鹦鹉可能学舌?” 提到鸟,姜三郎的眼睛立刻亮了,“当然会,小将军请随我来!” 两人到了廊下,姜三郎巴拉巴拉地讲着他好不容易才求二叔帮他淘换来的五色鹦鹉,并逗着鹦鹉说话,王纪和的眼睛却时不时地扫向旁边的圆形拱门,故意提高了声音问道,“哦?它还会背诗?” 小跨院厢房里,一直支棱着耳朵的张姨娘听到声音,连忙催促给自己抹药的女儿,“姑娘快去吧,西院只剩三姑娘该忙不过来了。连翠也是,我让她过去找三姑娘讨药膏,她怎把姑娘给请回来了!” 莫名背锅的小丫鬟连翠被姨娘瞪了一眼,连忙上前,“姑娘,让奴婢来吧。” 姜慕筝给姨娘抹好药膏,才将小瓷瓶交给连翠,叮嘱姨娘道,“姨娘不可碰水,也不可……” “好了好了,我都晓得,姑娘快去吧。”张姨娘生怕姑娘出去的晚了,错过大事。 西院有近二十位宾客,她虽没资格上前与这些人吃茶闲聊,但去那边站着也能帮三妹打打下手、传传话,姜慕筝起身走出房门,便听到三郎养的鹦鹉鸟儿在大声傻笑,然后三郎也跟着傻笑。 这个工夫,三郎应该在前院陪客才对,他怎么回来了?院里除了他还有谁?姜慕筝不好冒然出去,便站在院中低声问丫鬟青翠,“正院里可有客人在?” “姑娘稍等,奴婢过去瞧瞧。” 小丫鬟青翠在拱门边一露头,眼尖的王纪和便瞧见了。他不着痕迹地向着拱门走了两步,全神贯注逗鸟的姜三郎根本没察觉到他的动静。 小丫鬟青翠缩回去,跑到姑娘面前,“确实有位公子在。” 有外客在,她不好冒然露头。姜慕筝正要转身回姨娘房中,却被姨娘推着往外走,“姑娘快去吧,莫让三姑娘等急了!” 跨院的园子狭小,姜慕筝冷不妨被姨娘一推,竟推出了跨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1章 伤 猝不及防之下,姜慕筝惊呼出声,向前踉跄几步跌入月亮门中。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王纪和见心上冲了进来,立刻抬手搀扶,“二姑娘小心!” 踉跄前行的姜慕筝看到伸过来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身子向右拧,虽避开了王纪和的手,肩膀却实实在在地撞在了拱门边的墙上,跟在她身后的张姨娘和青翠都看得惊呆了。张姨娘急的跺脚,我的傻姑娘哦,撞上来的姻缘你躲什么! “二姑娘可撞疼了?”王纪和听着砰的一声,心也跟着一疼,紧跟一步上前想扶住她。 姜慕筝忍着疼痛向前移了一步,忍不住闷哼一声,唤道,“青翠!” 青翠回神,快步出来扶住姑娘的胳膊。姜慕筝的肩膀虽疼,却不及脚踝处传来的一半,不过这些都不及她被自己的生母亲手推出来的,钻心的疼。姜慕筝缓缓将手放至身体右侧行万福礼,稳着微微颤抖的声音道,“多谢公子施以援手,小女子笨手笨脚让公子见笑了。” 王纪和还未回神,拿着小木棍逗五色鹦鹉的姜三郎回身见到姜慕筝站在院中,诧异道,“二姐怎么也跑回来了?” 三郎这一打岔,让姜慕筝松了一口气。她直起身道,“我回来取些东西。” 说罢,她示意青翠扶着她,两人快步向前走。见女儿要走,张姨娘急得在跨院里跺脚,却不敢出门唤她停住。她怕让这位贵公子知道女儿是庶女,怕自己粗鄙的衣裳头饰给女儿丢人,更怕大夫人知道后责罚她。 姜慕筝走路的姿势,分明是伤到脚踝却强撑着的模样。王纪和的目光追随者她的身影无法移开,在瀛州,他见过比男子还壮实的将门虎女,见过比花儿还娇的文官之女,却从未见过姜慕筝这样,分明娇滴滴却偏要逞强的小姑娘,他好想…… “滚蛋——滚蛋——” 五色鹦鹉被姜三郎捅得烦了,张开嘴大声叫着。这尖锐的叫声警醒了王纪和,姜三郎得意洋洋道,“小将军怎么样,我的鹦鹉学舌是不是很清楚?” 走到跨院外的姜慕筝听了这叫声,眼泪不争气地滚下来,落入粉霞锦绶藕丝缎裙上,浸出一个又一个的湿点。这是皇后娘娘赐给二婶的锦缎,是彩衣巷绫罗坊最好的制衣娘缝制的,是她最好的衣裙。今日她穿上这身衣裙,受得夸奖比过去一年还多。 姜慕筝擦掉眼泪打起精神,让青翠扶着她往外走。 十二岁的小丫鬟扶得很吃力,生怕把姑娘摔着,便小声商量道,“姑娘在旁边坐一坐,奴婢去把蜀桐找来。” 蜀桐是姜慕筝的武婢,二叔送给她两个武婢,其中一个被嫡母派去保护远嫁的大姐,剩下的这个今日被嫡母派去厨房帮忙。王纪和还在东院,姜慕筝不能回自己的闺房,更不敢让丫鬟离开只剩下一人,便咬牙道,“避着人走,去滴翠堂。” 北院、西院和花园里都是贵客,她只好先去滴翠堂避一避。 从东院去滴翠堂必须要穿过花园,她们主仆虽是靠边缓缓走,但还是被高出小亭内的姜留发现了。姜留随便寻了个由头下了小亭,快步走过来,“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姜慕筝惨白着一张小脸勉强笑道,“都是我不中用,不小心崴着了。六妹妹快去招待宾客吧,我去滴翠堂歇歇便好。” 看二姐姐的模样,姜留就知道她有多疼了,“书秋,快去把和至叫过来,别让八哥和表哥跟着。” “是。”书秋转身快步走了。 姜留扶着二姐姐到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下,才解释道,“和至跟他师父学了不少本事,先让他给二姐姐看看,如果伤得厉害咱们再请郎中。” 姜慕筝握住六妹妹的手急切道,“不要请郎中,不要惊动祖母,我歇一歇就好。” 姜留明白二姐姐的难处,轻轻点头,“行,如果和至治不好,咱们再请裘叔看看。” 姜慕筝这才松了一口气,忍着疼点头道谢。 穿着道袍的和至很快来了,听说二姑娘脚踝伤了,道了声“得罪”,便蹲下隔着长裙摸了摸姜慕筝的脚踝,然后道,“骨头错位了,小道给您正过来,二姑娘忍着些。” “有劳小道长。”姜慕筝咬住牙,坐正将腿伸直,手紧紧握住石凳边缘。 和至一手压住姜慕筝的脚面,一手托住她的脚后跟。听到二姐姐的脚踝被和至扭得发出“咔吧”一声,姜留连忙上前扶住二姐姐,姜慕筝咬着牙没吭声,但额头却冒了汗。 和至便接过小丫鬟手中的帕子,将姜慕筝的脚踝固定住,起身笑道,“好了,二姑娘这两日少走动,小道待会儿回道观取来药酒,姑娘早晚擦一擦,不出十日便能痊愈。” 今日两位皇子入府,姜家门口有千牛卫把守,入府要先搜身,和至身上的袋子被掏得干干净净,啥都没有。 见二姐姐站起来走了两步,眼看着就比方才强多了,姜留忍不住夸奖道,“和至,你太能干了!” 和至亮亮的眸子尽是不好意思,“这不算什么……” “多谢小道长,府里便有药酒,不敢再劳烦小道长跑一趟。”姜慕筝行礼致谢,然后笑着与姜留道,“六妹妹,我回西院了。” 姜留本想劝二姐姐歇一歇,但这会儿她若歇着,等宾客散了,大伯母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便点头道,“也好。芹青,你跟着二姐姐过去。” “是。”姜留的武婢芹青上前扶住二姑娘,陪她穿过花园向西院走去。 姜留转头见和至眼里尽是担忧,也没跟他多解释,只笑着问道,“方才人多不好问,你今日怎么也跑过来了?” 和至眼睛亮亮的,笑容纯纯的,“凌哥说让小道过来见见世面。” 哥哥在栽培和至上,真得下了很多工夫。姜留感兴趣地问道,“那你可见到了?” 和至老老实实地点头,“见到了很多人,饭菜也很好。” 看来哥哥任重而道远啊,姜留心里感慨着,却见三郎引着王纪和从东边走了过来。姜留见王纪和的眼睛四处踅摸,再想到方才二姐姐的狼狈,觉得这里边肯定有事儿,她立刻拉着和至跑去找二哥。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2章 布置 花园里的小姑娘和小公子们年纪虽然都不大,但个顶个出身不凡,嘉顺王府的、相翼侯府的、黄阁老府的、杜阁老府的已及京兆府、大理寺等主事府上的……这些小娃娃凑在一处打打闹闹,看得姜二郎心惊肉跳,深觉五妹妹和六妹妹今日的担子太重了,他得尽快把廖元冬弄走,免得他在这里惹祸。 待六妹妹过来说三郎引着王纪和从东院出来时,姜二郎立刻站起,拉着正在吃糕点的廖元冬道,“表弟随我来。” “不要,我要在这儿跟留儿妹妹一起玩!”廖元冬的眼睛都黏在姜留身上了,哪里肯走。 看着越长越缺心眼的表哥,姜留笑道,“表哥先跟二哥去忙,明日得空了咱们一起玩藏猫猫。” 廖元冬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说定了?” “定了。”保证你窝在狗窝里俩时辰出不来。 廖元冬被姜二郎拉走后,柴林桑颠颠到姜留身边,“留儿妹妹,我明日也过来玩。” 柴八哥脸上被蜂蛰的红点还没落下去,今日被众人奚落了无数遍,也怪可怜的,姜留点头,“如果九妹妹来,八哥就能一起来。” 虽说只是一帮十岁上下的小屁孩儿,但在大周也要开始避嫌了,有柴九娘在就好上许多。 柴林桑一拍胸脯,“包在八哥我身上!和至,你还来吗?” “现在还说不好,小道得先请示师父。”和凌哥,小和至心里有点没底,但他应该过来给姜二姑娘送药,姜二姑娘的脚伤得不轻。 待到了西院门口,姜慕筝放开芹青的手,慢慢穿过长满青桃的院子,进入房中。正与马南湘等人一起赏评书画的姜慕燕见二姐姐回来了,连忙上前低声问道,“姨娘的伤势如何?” 姜慕筝浅笑着回应,“用了三妹给的药膏,已无大碍。” 看二姐姐的模样,可不似无大碍的样子,姜慕燕不是多嘴的人,轻轻点头后又去忙着招待宾客,姜慕筝也走到桌边。 芹青瞅机会到了三姑娘身边耳语几句,姜慕燕微愣,然后轻轻点头,转身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让芹青抱到桌上,“这是前些日子我与母亲、妹妹去南市一家书肆寻来的一些有趣的书,许多都是我未曾听说过的,不知各位姐姐、妹妹们可曾见过?” “这可稀奇了,天下竟还有你未读过的书?”国子监祭酒的孙女马南湘笑着拿起一本。 张文江的孙女张容清捻起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查看书名,“《南梁夜话》,讲什么的?” 姜慕燕笑道,“这本我还未读,二姐姐可读过了?” “前两日恰好翻到这本,”姜慕筝上前,轻声道,“是南梁一位举人游走四方,与隐者们闲聊夜话的札记,其中有一位在山中修道的一百二十多岁的女冠……” 姜慕燕便扶着二姐在桌边坐下,让她与张容清慢慢聊,姜慕燕的目光落在二姐姐左肩头,发现她罩在对襟褙子外的罗纱荼白罩衣上沾了灰尘,便轻轻用帕子给她掸了掸。 坐下之后,慕容筝觉得舒服了许多,抬头向三妹感激一笑。姜慕燕点头,又去照看其他宾客,心里则想着二姐回东院给她的姨娘送药,怎回来时肩上有土,脚踝带伤? 姜二郎见到从北院出来的换了衣袍的王纪和,受得惊吓更大,他连忙上前询问。姜三郎低头不敢说话,王纪和含笑回道,“我方才没留神弄脏了衣袍,多亏三弟机警,带我去换了一身大哥的衣袍,二弟看着可还合身?” “合身,合身!”姜三郎嘴里说着,满是哀求地看着二哥。被弄脏衣裳的王纪和没生气,反而一副亲热口吻,这让姜二郎也稍稍放下心,含笑恭维道,“小将军着方才那身衣袍显得英姿焕发,换上这身儒衫便温文儒雅,果然人才出色,着什么衣裳都一样出色。” “对,对,我二叔就这样!”姜三郎松了一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 王纪和笑容更明亮了,“我与姜二叔一个天上一个低下,哪敢相提并论。” 这天下就没人能与二叔相提并论,姜二郎笑着抬手,“小将军过谦了,请随我去前院吃茶。” 王纪和好不容易进来,哪肯就这么出去,他指着远处道,“那边是种了牡丹么?” 姜二郎示意三弟闭嘴,笑道,“那是几株寻常的芍药,小将军,再过一会儿两位皇子就要起驾回宫,咱们若不去,王将军该派人来催了。” 皇子起驾回宫,内宅的姑娘们也要去前院相送,王纪和立刻点头,随着姜二郎去了前院。 皇子出宫和回宫的时辰都是定好的,待时间临近,姜家内院众人也起身准备着向前院走去。姜慕燕有心让二姐留在西院内歇息,可这事她做不得主,只得让芹青扶着她一起返回北院。 出了西院,姜慕筝正想怎么才能脱身时,听到西外院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她轻声与姜慕燕道,“三妹先与诸位姑娘去北院,我去看看五弟为何啼哭。” “好。”姜慕燕点头,抬高了声音道,“五弟很少这么哭,许是磕碰着了,二姐姐快去吧。” 扶着二姑娘到了西外院看过五少爷后,芹青查看二姑娘的伤势,发现她的脚踝肿得厉害,“二姑娘就在这里歇息吧,可不能再走动了。” 姜慕筝轻轻点头,招手唤来青翠,在她耳边如此这般吩咐几句,青翠连连点头,立刻返回东院。东院跨院内,张姨娘正搓着手,在拱门内不断向外眺望,见青翠回来后立刻将她带进房中问道,“二姑娘出院子后去了哪、都遇见了谁、说了什么话,你一五一十地讲。” 青翠简单说了二姑娘的伤势,然后道,“姨娘推二姑娘出拱门时,院里有哪些人在,被谁瞧见了?这事儿若传到大夫人耳中,定不会轻饶了姨娘的。” 张姨娘愣了愣,仔细想了一圈道,“正院里的人肯定瞧不见,跨院里除了我,也只有邱穗儿了。” 果然如姑娘所料,青翠凑到张姨娘耳边,低声道,“姨娘快去寻邱姨娘……” 张姨娘越听眼睛越亮,连连点头。邱穗儿是将老夫人指给老爷的另外一个小妾,比张姨娘小了十几岁,正式生养的好年纪。但她在老爷身边伺候五年,却没给老爷生下一儿半女。没儿女的妾就成下人,有一儿一女的张姨娘对付她,还是非常有底气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3章 相看 送两位皇子回宫时,王纪和没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里七上八下的,恨不得立刻冲到后院去寻她,看她是不是伤得很重,连路都走不了了。 还不等他寻到借口让姜二郎带他去内院,就被父亲王章山叫进了会客厅。两位皇子走了,好戏才要真正开场。 等候许久的朝中大员和十卫大将军们落座,借着这个机会各种试探,任安寒的孙子任凌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之一。看着像根黑麻杆一样的任凌生在祖辈、父辈们之间周旋,王纪和冷嗤一声,男子汉大丈夫比的是马上工夫、杀敌数目,任凌生这样的只能当个拿笔杆子、卖嘴皮子的懦夫,任家算是彻底完了,裘净有再大的本事,也扶不起任凌生来。 屋内这些人中,能与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蒋家的蒋书争了。王纪和正想着,忽听有人叫蒋书争的名字 “说这些做什么,孩子们还小,正式玩闹的时候,书争,来,你可还记得凌生?” 王纪和抬头,见蒋书争迈步到了任凌生面前,两厢见礼。他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等待父帅叫他。 待左骁卫大将军黄隶、右骁卫大将军康光举、左羽林卫大将军白旸等人都把儿孙叫上前后,王章山终于唤道,“纪和,来,见见众家兄弟。” 他代表的可是左威卫,决不能让他们比下去!王纪和抬头挺胸上前,先给仁阳公主之子黄剑云抱拳行礼后,才与众人寒暄。武将们的孩子在一起,比的就是谁个高、谁壮实、谁的弓箭准、谁的马快,十几个孩子不大一会儿便约好改日去城外跑马。 姜二爷的眼睛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嘴角微微翘了起来,因为这些人中,没一个比他的儿子顺眼。 “凌生,你带着书争去内院拜见祖母吧。”蒋锦宗捋着胡须道,又与姜二爷道,“书争常年在军中不懂规矩不会说话,让贤侄见笑了。” 呸!哪个是你的贤侄,敢占老子便宜,今天不弄你三匹马,老子就不姓姜!姜二爷笑容满面地周旋几句,把在场的将门虎子不重样地夸了个遍,才让儿子引着他们去内院见礼、赏花。 江凌带着一帮子人过了穿花门,很快便有人将消息送到了北院,各家的老夫人、夫人闻言,都来了兴趣。各家小姑娘们也你碰碰我、我退推你,抬眸向外等着瞧热闹。 江凌引着众人进来后,各家儿郎上前给诸位老夫人、夫人见礼。黄剑云、秦月良和白城这几个,姑娘们都见过几回,她们的目光主要集中在蒋书争、王章山几个身上。大小姑娘们各有不同的关注双目,用眼神彼此交流着。 姜留发现,王纪和的目光先自己这边转了两圈,然后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他是在找二姐姐么?姜留仔细观察他,想知道他是不是二姐的良配。 见六妹妹盯着王纪和看,姜慕锦也看了几眼,然后在六妹妹耳边道,“你看王纪和穿的那件袍子,好……嗯,挫。” “好挫”这个词,五姐姐还是跟她学的,姜留用力点头,“确实挫。” 他腰间的玉佩坠子颜色与身上的直裰不搭,而且这件至多有些像是前两日大郎哥试穿的那件……姜慕燕想到伤了脚踝的二姐,心中十分不安。 十四岁的蒋书争知道祖父让他急速进京的目的,借着回话的机会,他抬头看向站在姜家三位夫人身后的三个姑娘。只一眼,他就认准了那个圆润可爱的小姑娘,看五官她一定是姜枫的女儿,虽然年纪小了些,但真得好可爱,让人看了就觉得心里好舒坦。 娶她,也不是不可以。 姜留也看到了这位一脸稚嫩的将门虎子,若他不是蒋锦宗的孙子,姜留会觉得他不错。 真是,可惜了。 待到园内赏景闲聊时,王纪和放眼四望不见心上人,便与江凌道,“我方才多吃了几杯酒,想在园内四处走走。” 妹妹方才盯着王纪和瞧了许久,让江凌看他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审视。他身上穿的不是进府时那套衣袍,分明是换的大郎哥的新衣,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这让江凌起了戒心。他一脸关心地道,“王大哥头晕不晕,可要喝一杯醒酒汤,去房里歇一歇?” 男子的客房肯定在前院,王纪和岂肯离去,“还好,走两圈吹吹风就成。” 江凌点头,吩咐姜财陪着王纪和四处走走,“荷花虽还未开,但塘边水气怡人,王大哥不妨去水上凉亭里坐一坐。” 见王纪和东张西望,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凌给了柴小八身边的和至一个眼神儿,示意他跟上去,和至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 待到了靠近东院的紫藤架下,寻不到姜二姑娘的王纪和急躁上火,狠狠扯下挡路的一朵鲜红茶花,在手中碾得粉碎,迈步向东院走去。姜财上前拦住,“那边是府中女眷居所,小将军这边请。” 他这么说了,王纪和不好再强闯,便沉着脸道,“我的衣袍被油渍弄脏了,就放在那院厢房中,你去给我取来。” “小将军稍坐,小人去去便来。”姜财请他在紫藤架下的石凳上坐下,才转身快步向东院走去。 待姜财走了,王纪和才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小道童身上,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让他坐下才问道,“小道长为何跟着我?” 和至闪着亮晶晶的双眸道,“小道观居士印堂发亮面带红光,便知居士近来必定好运连连,便忍不住想跟居士离得近些,好沾沾居士身上的喜气。” 王纪和眸子里的戒备一下就散了,“当真?” 和至稽首,学着师父的模样,一本正经地高诵道号,“无量天尊。” “好运连连”的王纪和与和至套近乎,“小道长常来姜家?” “小道与任小居士是好友,常来此处与他论道。”听凌哥将道理,就是论道,和至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服了自己。 “那……”王纪和倾身上前,低声问道,“小道长与姜府诸位姑娘可熟识?方才我在花厅内未见到姜二姑娘,小道长可知她去了何处?” 和至摇头,“小道不知。” 王纪和在这里问起姜二姑娘,北院堂屋里的陈氏也发现庶女不见了,转头低声问姜慕燕,“燕儿可瞧见你二姐了?” 姜慕燕点头,“二姐不小心伤了脚踝,正在三婶院中歇息。” “越忙的时候她越添乱!”陈氏低骂了一声,转回头继续向相翼侯世子夫人和她的女儿白凤平释放了一会儿善意,然后用肩膀轻轻撞了撞身边的雅正,“二弟妹,你瞧凤平那孩子,一直冲着我笑呢。” ------题外话------ 在这里向各位书友解释一下姜二爷认姜凌做义子后,赐字凌生。但与任家相识的人家还是习惯叫他任凌生,京城中的认识姜凌的人,多会称呼他为姜凌。为了与前文统一,后文我会多用“江凌”。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4章 宴后 雅正温和点头,又专注听着在场诸位夫人们谈话。她做琴师时何曾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二爷以后观越升越高,她要应对的大场面会越来越多,得借此机会多听多看,才知道以后如何应对。至于还惦记给大郎娶相翼侯世子嫡长女的大嫂,不是她能管、该管的。 二房三个儿女的婚事才是她该操心的,方才江凌引着众多儿郎进来,有几个的目光一直向她的身后瞄,雅正记下了他们的身份,回去后要讲给二爷听。想到这里,雅正的手忍不住扶向侧腰,许是站得久了,她的腰酸得厉害。 一直关注着二儿媳的姜老夫人见她着动作,便知她累了,转头吩咐刘婆子几句。刘婆子立刻到了二夫人身边,低声道,“二夫人,有些客人要留下用晚膳,老夫人让您先去安排着。” 晚膳是早就安排好的,雅正知道婆婆是让她回去歇着,便侧身行礼,退了出去。她回到西院刚坐下饮了杯红枣茶,婆子便说姜二郎在院外求见。 姜二郎进来后,弯腰深施一礼,低声道,“二婶,侄儿实在万不得已,只能来求您了。” 雅正见他如此,挥手让丫鬟婆子退下,才道,“坐下慢慢讲。” 姜二郎哪敢坐,站着一五一十将二姐受伤的事讲了,然后撩衣袍跪下,“侄儿知道姨娘是为了二姐好,也知道她此番做得不对。侄儿已做了一番布置,希望能糊弄过去,但万一纸里包不住火,有人把事儿捅到祖母面前,侄儿厚着脸皮,请二婶帮我姨娘求求情。” 挺好两个孩子,却摊上这么个不懂事的生母。大嫂小性,大房的事情雅正实不愿插手,二郎这孩子平日里不言不语,万事都默默扛着,这次他跑过来求自查,可见是真没法子了。雅正沉吟片刻,道,“一旦事发,你祖母和父母的火气上来,莫说是我,便是你二叔也劝不住。不过,我定当尽力。” “多谢二婶,多谢二婶。”姜二郎连声道谢。无论祖母和父亲有多大火气,二叔都能劝得住,但二郎脸皮再厚,也说不出让二叔帮自己的姨娘在祖母和父亲面前求情的话,能求得二婶点头,他已是万分感激了。 雅正又叮嘱道,“此事,你可与大郎商量过了。” “大哥还在外院招待宾客,侄儿瞅着机会,一定会跟大哥讲的。” 姜二郎走后,雅正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将心比心,她能明白大嫂为何不喜欢庶子庶女,但她与大嫂不同,她嫁进姜家是来报恩的,雅正的眸子缓缓合上,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 鸿胪寺卿顾应贤恭送皇子回宫后,便接着去忙十二国使节的事情;早早过来为姜家“主持大局”的张文江,在诸位阁老和大理寺卿等人走后,也告辞回府。众文官散后,武将们猜拳饮酒,好不热闹,与他们不是一路的姜家各方亲朋好友慢慢散去。 也有留下来不走的,譬如姜平蓝母子三人,姜慕容之夫李正秋的表弟邵承允;还有赖着不肯走的,譬如姜二爷亡妻的大哥王访渔和姜二爷现任妻子的族长苏久茂。雅正听闻苏久茂还在,便让人将他请进来说了几句话告诫一番,又送了几盒点心,将他打发了出去。 王访渔赖着不走,一是想打听清楚孟家之祸会不会连累到王家,二是不满妹夫没让他的两个儿子在皇子跟前露露脸。 姜二爷听他拐弯抹角地抱怨完,径直怼道,“大皇子今年两次到国子监巡视,大哥为何不把图远和图展拉到大皇子面前转两圈?” 什么转两圈,当他的儿子们是猴儿还是马!王访渔斥道,“国子监是何等庄严的去处,样样都要找着规矩来,岂能与家中相提并论。” 姜二爷哼道,“国子监若真那么守规矩,就不会大哥想让谁进国子监谁就能进了。” 王访渔吓得脸都变了,“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最清楚。”姜二爷又累又乏,懒得再与他说下去,拱手道,“大哥慢走不送。” 见他要走,王访渔追了两步问道,“孟家那边……” “孟家的案子是三司会审,你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姜二爷一推二六五。 若非怕有辱斯文,王访渔真想大骂几句姜二不识抬举,他沉脸甩袖,大步向外走去。送走了王访渔父子,剩下的六卫将军由江勤良、凌儿和裘叔招待着,暂时不用他费心思。姜二爷抬袖闻了闻,发现自己身上尽是酒气饭味儿,颇为嫌弃地甩开衣袖,回院更衣。 内院的宾客还未散尽,姜二爷本以为西院中无人,进去却发现小丫鬟守着门,雅正竟在房中和衣而卧。 姜二爷轻手轻脚地退出来问,“夫人身体不舒坦?” 雅正的陪嫁丫鬟云舒答道,“夫人未说不舒坦,只说累了想歇一歇,让奴婢半个时辰后再唤醒她。” 自己都累成这样,女眷们事儿更多,妻子忙里忙外,当然更累了。姜二爷轻手轻脚回房,打开衣柜取出衣袍,往外走了两步回头,回头望了望熟睡的妻子,轻手轻脚地走回去将袍子盖在她身上,又从柜里取了一件衣袍,转身到书房更衣后,返回外院。 经过穿花门后,姜二爷吩咐猴儿,“去看看老管家可歇下了,若是没有,就说爷吩咐的,让他回房睡觉。” 姜二爷经过耳房时,见大郎和二郎立在树下,面色十分严肃,便走过去问道,“出了何事?” 二郎见二叔来了,连忙道,“只是些小事。” 小事能僵成这样?姜二爷没有多问,只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便转身去了正房。 让二叔这一打岔,大郎和二郎哥俩间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姜大郎咳嗽了一声,首先开口道歉,“方才是我言语不当,二弟原谅则个。” “不敢,我明白大哥是为了我好,母亲那边还要大哥多多费心了。”姜二郎深施一礼。 姜大郎点头,“母亲那边我自当尽力,走,咱先去收拾三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5章 暴露 姜家花园里,姜凌、黄剑云、康月良、王纪和和蒋书争等将门虎子聊得热火朝天,和至和三郎两个坐在角落里听着。三郎两眼放光,时不时地跟着哈哈几声,和至跟三郎不同,他的注意力都在江凌身上。柴小八告辞时,和至也想走的,但凌哥把他按下了,所以和至留在这里,虽时准备着被召唤。 姜二郎过来唤三郎走时,三郎非常不高兴,便走边抱怨,“宾客不是都走了嘛,二哥叫我干啥?咱们一块去听小将军们说话呗,可有意思了。” 姜大郎拦住要拉着二弟去花园的三弟,沉着脸问道,“姜思宇,父亲怎么吩咐你的?” “爹让我跟着大哥、二哥。”姜三郎低下头。 姜大郎手一背,转身道,“随我来。” 这日晚上,几位将军在姜家喝得酩酊大醉,康光举、赵晋明和周虎成是被人抬着出去的,自称千杯不醉的姜二爷也是被姜猴儿和姜宝扶回了西院,回房都来不及梳洗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姜家人不约而同地起迟了。 陈氏醒后走出内室到了堂屋,抬眸发现院中只有张氏和邱氏,不见庶女,便沉着脸问,“筝儿的伤还没好?” 常婆子回道,“二姑娘的脚踝肿胀不能下地,所以无法过来给您请安。” “这么多孩子就数她最娇气,从小到大抓药花的银子比容儿都多……”抱怨了一阵儿后,陈氏才问,“在哪扭着了,怎伤成这样了?” 早就将事情打听清楚的常婆子附耳道,“二姑娘这伤,说来也有些蹊跷……” 陈氏越听眼睛睁得越大,院子里的张姨娘看常婆子与夫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的,心里越发没底。她用肩膀碰了碰旁边低头沉默的邱穗儿,压低声音道,“妹妹莫忘了昨日我怎么跟你说的,这事儿过去后,姐姐这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邱穗儿不声不响不动,只专注地盯着地上举着米粒,向她爬过来的大蚂蚁。大蚂蚁终于爬到她脚时,邱穗儿几次挪脚挡住它的路,这只蚂蚁绕得远远地走了,她又偷偷把手中的小米扔出去几粒,等着蚂蚁来搬。 这是她每天早上等着给夫人请安时,唯一的乐子。 终于,常婆子走了出来,笑着吩咐道,“张姨娘先回吧,邱姨娘请随奴婢来。” 看着邱穗儿进了屋,张姨娘心惊胆战地回到跨院,习惯性地想搓手,却碰着了烫伤,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正院厢房内,陈氏也不废话,径直问邱穗儿,“筝儿是怎么扭伤的?” 邱穗儿低头,恭顺道,“奴婢不知。” “啪!”陈氏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你别给我耍小心眼,帮张英娥瞒着对你没有一点好处,你别忘了西院的薛卉是为何被发卖的!” 邱穗儿双膝跪地,面上诚惶诚恐,说话却滴水不漏,“回夫人,奴婢当时在房中给夫人绣心经,萍翠在屋内帮奴婢分线,待听到院子里有响动,萍翠出门去查看时,院子里就只剩下英娥姐了,奴婢是今天早上才听说二姑娘扭到脚的。” 陈氏眼睛转了转,吩咐婆子道,“去把连翠叫来。” 伺候张姨娘的连翠可没邱姨娘的最严实,陈氏和常婆子轮番吓唬又重重扇了几个耳光后,她便老老实实地招了。得知是张姨娘将姜慕筝推了出去后,陈氏喜出望外,快步到东跨院去看庶女,满脸心疼道,“筝儿你放心,娘一定会严惩凶手给你报仇!” 姜慕筝睫毛快速眨动记下,低头道,“母亲误会了,女儿是自己不小心扭到脚……” 陈氏打断庶女的话,拍着她的手道,“行了,你别说了,娘都明白。” 陈氏走完过场,扭身子便出了跨院,直奔正房等着丈夫起床。 昨晚,海量的姜二爷都喝醉了,更逞论量浅的姜松。他起床时头疼欲裂,胃中也火烧火燎地难受,勉强穿上衣袍喝了碗暖胃醒酒的汤后,姜松才觉得头疼好了些,哑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卯时过半,老爷吃些东西再去衙门也来得及。”陈氏言道。康安城各衙门每日点卯,只要在辰时之前到衙门便不算迟。 往日这个时辰,府里已经在用饭了。姜松心里着急,问道,“母亲可起了?” “妾身刚才派人问过了,母亲还未开门。”陈氏回道。 “你派人去请郎中来为母亲把脉,开几副温养的汤药。”姜松吩咐完便往外走。 陈氏连忙追上去,“老爷好歹吃些东西再去。” “我到衙门后再用,你与筝儿用吧。”姜松抬脚边往外走。 追在身后的陈氏又道,“筝儿昨日把脚伤着了,已不能下地走动,妾身想等郎中来了给筝儿一块瞧瞧。” 女儿伤着了?正欲出门的姜松转身进了东跨院,在西跨院拱门内巴望着的张姨娘忍不住露出喜色。 父亲亲自来看她,让姜慕筝受宠若惊,挣扎着想起身行礼。 “受伤了便不必拘礼。”姜松让女儿在床上坐着,待看到她肿胀发红的脚踝后,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伤得如此严重。” “女儿已无大碍。” “是张姨娘从背后推筝儿,害得筝儿撞在墙上,还扭伤了脚!”张氏与姜慕筝同时开口,她的嗓门盖过了庶女的,“老爷,张姨娘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张英娥推的?姜松皱起眉头。 姜慕筝连忙解释道,“父亲,是女儿走路没仔细脚下绊着了,姨娘扶女儿没扶住,不是想推女儿。” “咱们这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地上连跟草也没有,什么能绊着你?!”陈氏瞪眼道。 姜慕筝低头,小声道,“女儿当时分神,左脚绊到了右脚。” 陈氏怒了,刚要骂她说谎,姜松却抬手道,“好了,不必再争辩,先请郎中看伤要紧!” 说罢,姜松急急出了跨院,向外走去。陈氏不甘心地追上去,“老爷,分明是那张英娥推的筝儿,筝儿是念在亲情上才包庇她,这样下去怎么了得?老爷去忙吧,这事儿妾身一定查明白、办利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6章 能让大郎和二郎都满意的条件 送丈夫出院门后,陈氏精神抖擞地赶往北院等婆婆起身,伺候她用饭后再回东院收拾张姨娘。 她赶到北院时,婆婆虽还未起身,但院门口却只差他们两口子和二弟了。三个儿子上前行礼后,陈氏带着炫耀地口气道,“二弟还没起来?他大哥已经去衙门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雅正温和回道,“二爷也去了衙门。” 还是用了饭才走的,姜留在心里补充。 看着大嫂吃瘪的模样,闫氏心里乐开了花,又给她补上一刀,“三爷用完饭去前院安排人送还各府的桌椅去了,大嫂,筝儿的伤可好些了?” 一提到庶女的伤势,陈氏立刻精神了,“她的脚踝肿成了馒头,得请郎中看过才知伤得怎么会,依我看这段日子是下不了地了。” “竟伤得这么重?”雅正关心道。 “可不是么!”陈氏的眼睛转了转,谁知还不等她将下面的话说出口,小儿子却接话了。 昨晚被两个哥哥狠狠收拾一顿的姜三郎上前,拉着母亲的衣角小声道,“娘,儿不是故意的……” 啊?陈氏眨眨眼睛,“你想说啥?” “儿带着王小将军在游廊下看鸟,不知道二姐在西跨院,真没想到会吓着她。”姜三郎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啊?”陈氏整个人都糊涂了,不是张英娥推了筝儿,才让她伤着脚踝的么,咋又成了被儿子吓的,这是哪儿出岔子了? 还不等她想明白,婆婆的房门便打开了。陈氏晕头晕脑地带着一帮人进去给婆婆请安,然后命人摆饭、用饭。姜老夫人用饭时问起姜慕筝的伤,陈氏也不敢立刻把张英娥提出来,只说她伤到了。 外屋里,父辈们不在,姜大郎便是最大的,他带着弟弟们用饭,给每个人都夹了菜,然后道,“用完饭后,咱们先去东院看看二妹,再问问祖母和三叔有没有什么是咱们能帮忙的,如果没有,就去书房读书。” 姜二爷认义子是大事,他们五个都告了三天的假,今日也不用出去读书。姜二郎、三郎、四郎和姜凌都点头,听从大哥安排。 用过饭后,还不等他们去东院,姜老夫人便吩咐人去请郎中,并把姜慕筝抬到北院来,请郎中诊治。待把二姐抬过来,见她不只右脚腕,整个脚都肿起了老高,姜三郎一脸愧疚,小四郎脸都白了,小声问,“二姐,你疼吗?” 姜慕筝微微摇头,“不疼。” 不疼才怪!姜留拉着姐姐到一边,与她耳语几句,姜慕燕轻轻点头,过去请示了母亲,雅正轻轻点头。 孙女伤成这样,姜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待郎中说她是脚骨错位、脚筋也伤了,须用药内服外敷、静养,否则难以康复时,姜老夫人让郎中开最好的药,陈氏听着都觉得肉疼。待送走郎中后,姜慕燕站出来道,“祖母,燕儿想将二姐接到我和六妹院里去养伤。六妹随着父亲去泉州时是二姐过去陪我,现在二姐伤了,燕儿想接她过去好好照顾她。” 姜留到床边握住二姐姐的手,“二姐姐过去与留儿和三姐一块住好不好?” 姜慕锦也上前,“二姐姐搬过来吧,这样锦儿找你玩也不用跑那么远了。” 女儿真是太不会说话了,闫氏连忙道,“还是让筝儿到我那院里与锦儿一块住吧,正好让锦儿跟她二姐姐学着读书、弹琴、刺绣。” 在哪住不是姜慕筝能做主的,她抬头看向母亲。陈氏连忙道,“这样太给二弟妹和燕儿添麻烦了,还是由我来照顾筝儿吧。” “我那边的屋子是现成的,能有什么麻烦的?”雅正笑道,“母亲,大嫂,咱们还是全了她们姐妹之间这份情谊吧?” “就让筝儿去她二婶那边住几日吧。”定了养伤的地方,姜老夫人让二儿媳带着孙女们去收拾房间,让大孙子带着弟弟们去前院忙活,让三儿媳回去带孩子,才问二孙女,“你的脚是怎么伤的?” 陈氏生怕庶女说出是被吓的,抢在她之前讲道,“她是走路没注意脚下,绊着了。” 姜慕筝松了一口气,顺着嫡母的话回道,“都是孙女没用,家里正忙的时候不只没帮上什么,还给家里添麻烦。” 陈氏满意了,又道,“你也不想摔着,以后走路小心些就是。” “是,女儿记下了。”姜慕筝轻声应了。 姜老夫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待大儿媳把二丫头带走后,她低声吩咐刘婆子,“去问明白筝儿到底怎么伤的。” 姜慕燕搬到西院后,小姐妹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商量着要怎么养伤时,书秋进来把姜留请了出去。 姜留到了正院,江凌递给她一个巴掌大小的药葫芦,“这是和至送来的药酒,我问了郎中,可与外敷的药一起用。” “好。”姜留接过来问明白怎么用,又问哥哥,“哥,你也累坏了吧?” 江凌摇头,他靠近妹妹低声道,“三郎引着王纪和去东院,二姐被她姨娘推伤的,大郎哥和二郎哥商量后拿定了主意,这件事你和三姐不要插手。” 啊?姜留也点着小脚够到哥哥耳边低声问,“大哥和二哥怎么商量的?” 江凌摇头,“我没问,不过看架势两人都比较满意。” 若真是张姨娘推的二姐,能让二郎哥满意的应该是不罚张姨娘,那能让大郎哥满意的是什么?不罚三郎?姜留凝眸细思。 江凌在妹妹面前晃了晃手,“别想了,这事儿与咱们无关,静观其变就好。” 姜留哦了一声,盯着哥哥的指甲道,“哥,你该剪指甲了。” “找不到小剪刀。”江凌回道。 大周虽然现在款的剪指甲刀,都是用小号的剪刀剪指甲。姜留分明分明记得哥哥房中有一把的,“不是就在哥哥床头小几的抽屉里么?” “不在。”江凌找过了。 “哥等一下。”姜留拿着药葫芦,往自己房中里跑去。初二爹爹去哥哥房里睡,回来时把自己的小布老虎拎回来了,还让奶娘过去把自己落在哥哥房中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收了回来,奶娘不会是连哥哥的小剪刀一块拿回来了吧? 这一找,还真让她发现了两把小剪刀,姜留把药葫芦拿到隔壁交给二姐姐,然后跑回中院,将小剪刀交给哥哥,“是奶娘收拾东西时不小心拿回来了,哥带回去吧。” 江凌把手往前一伸,“妹妹给我剪。” “好。” 姜留拉着哥哥坐到桃树下的竹椅上,握着哥哥的手指头刚要开剪,姜财便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六姑娘,少爷,王纪和小将军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7章 做妾 王纪和来的真不是时候,江凌绷着小脸问,“可知会了大郎和二郎?” “小人这就去。”姜财立刻道。 待姜财走了后,姜留叮嘱哥哥,“哥,王纪和若是来探二姐姐的伤的,你可不要带他进来,也不要接他的东西。” 待少爷走了后,赵奶娘上前与姑娘商量道,“姑娘,奴婢把剪刀给少爷送回去吧?” 姜留把剪刀给了奶娘后,便带着小书秋回了跨院。赵奶娘握着剪刀,轻轻吁了口气,快步往前院书房走去。 待王纪和到了前院会客厅,见到姜家大郎、二郎和江凌都在,便亲热地上前拱手道客气几句,便道明来意,“昨日因我之故让贵府二姑娘受了惊吓,所以今日特来赔罪。” “小将军此言差矣。昨日您与令尊登门道贺,是我姜家的荣幸。但因我们的疏忽让小将军的衣袍受污,我二妹不知院中有客,冒然出现扰了小将军,该赔罪的是我们才对。”姜大郎说完,深施一礼,“还请小将军勿怪。” 姜大郎如此客气,道让王纪和不知如何如何是好了。他愣了愣,干脆将怀里的药酒往前一递,“我昨日瞧着二姑娘走路,似是扭伤了,特送来军中止痛化瘀的药酒,请姜大哥务必收下。” 姜大郎正犹豫着该不该收时,江凌上前道,“多谢王大哥的好意,我二姐的脚确实扭了一下,不过祖母以请来郎中为她开了对症外敷的药,怕是用不上王大哥的药酒了。赶巧我昨日也扭到了脚,王大哥这上好的药酒,可否便宜了小弟?” 这话还真让王纪和没办法拒绝,只得将药酒递给了江凌,“凌弟的伤可有大碍?” “走路有些酸疼,用上王大哥的药酒,想必三五日就能康复。”江凌心安理得地将药酒收入囊中,笑道,“大哥不是想瞧瞧我的马么,咱们现在就去?” 他是过来心上人的,瞧什么马!王纪和见此情形知道自己今日必定见不到心上人,便起身告辞,还点了名让姜二郎送送他。 姜二郎送他出了府门,王纪和笑道,“二弟可有空随我去吃杯茶?” 姜二郎也正有此意,两人在茶楼内叙了会儿京中风土人情,便转入正题。王纪和主动问道,“二郎,不知令尊对你二姐的婚事,是如何考量的?” 姜二郎立刻道,“我父亲想先定下我大哥的亲事,再说我二姐的。不过……” “不过什么?”王纪和急切问道。 姜二郎直视着他,一字一顿道,“我父亲早就说过,不管寻什么的人家,都不会把我二姐送与人做妾。” 王纪和避开姜二郎的目光,低头吃茶。 两人不欢而散后,姜二郎回到府中后,派小厮去东院打听,得知嫡母在不在院中,才去东院的跨院见姨娘。塞于守门的婆子一块碎银子让她去吃茶后,姜二郎打发小厮守好门户,开锁进去房中。 被大夫人关押的张姨娘见儿子来了,眼泪汪汪地握住他的手道,“儿啊,你一定要救救姨娘啊,姨娘这么做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你姐啊!” 姜二郎低头看着母亲被烫得气了水泡的红肿手背,慢慢问道,“姨娘,王纪和是不会娶我姐的,就算我姐真能进王家门,也是做妾……” 张姨娘听了却喜出望外,“做妾也好啊!宁为贵人妾,不做穷人妻。你告诉你姐,让她听姨娘的,等她再大几岁就知道姨娘是为了她好。王将军是手握数万兵马的大将军,有这样的父亲,王小将军将来也差不到哪去,你姐只要给王家生下儿子,将来一定能扬眉吐气。你家去了王家,对你也有好处……” “姨娘……”姜二郎依旧盯着母亲的手,缓缓问道,“姨娘是想让我姐过您这样的日子么?” 张姨娘一僵,把手缩进了衣袖中,随后理直气壮道,“二少爷,人这辈子最没法选的,就是自己的出身。奴婢就是因为家里穷,才被卖进姜家为奴。如果不是太夫人把奴婢指给大爷,你们生下来就要为奴为婢,哪有现在的风光。” 姜二郎沉默许久,才道,“儿知道您有您的苦楚,人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拼了命想让自己过得更好。姨娘生养儿与二姐的大恩大德我们铭记于心,接下来的路,姨娘让我与二姐自己选吧。” 说完,姜二郎起身就往外走。张姨娘一下就慌了,“二少爷您怎么能这么说?这府里除了奴婢,还有谁是掏心窝子地对您和二姑娘好?奴婢不管你们,还没谁……” 张姨娘的话还没说完,姜二郎已经快步走出了东院,他抬头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待眼里的水光褪去后,去西院见二姐。 西跨院内正房有三间,中间是堂屋,左右两间住人。三妹妹和六妹妹住一间,二姐住一间。姜二郎到了姐姐房中,见此屋窗明几亮,比她原本住的小屋好上许多倍,姜二郎忍住心中的酸涩与二姐说了几句话,便低着头走了。 姜慕燕见二哥神色不对,便没让人去东屋打扰二姐。谁知她说晚了一步,好事的小书秋跳进来,在姜留耳边低声道,“二姑娘哭了。” 姜留点头,示意书秋不要与旁人多嘴,才让她退了出去。然后小声跟姐姐讲道,“方才王纪和来了,哥哥让大郎哥和二郎哥一块去见他。二郎哥回来后脸色不好看,进屋与二姐姐说了几句话,二姐姐也哭了。” 姜慕燕立刻断定,“一定是王纪和与二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可能,王纪和没有娶二姐的意思。” 不想娶二姐,那他一趟趟折腾什么?姜留还没想明白,书秋又跳进来道,“姑娘,凌少爷回来了,在书房等您。” 姜慕燕点头,与妹妹道,“我在这儿守着二姐,你去问问看王纪和都说了什么。” “好。”姜留跑到正院书房,还不等她说话,江凌便伸出小黑爪,让妹妹给他剪指甲。姜留吩咐书秋去自己房中取小剪刀,还不等她问明白王纪和来做什么,便见祖母院里管事的刘婆子带着一个丫鬟去了自己住的跨院。 ------题外话------ 感谢龙凤呈祥、冰冰、、大昱兒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的更新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8章 纳妾纳色 书秋提着小剪刀跑过时,怕怕地道,“刘嬷嬷去了二姑娘房里,把三姑娘和丫鬟都请出来了。” 祖母可不是大伯母,想糊弄她可不容易。定是她看出了蹊跷,才让刘婆子过来查问的。姜留接过剪刀,叮嘱自己的笨丫鬟,“你过去盯着,不要让大家趴着窗户们偷听,被嬷嬷发现了,我可救不了你们。” 姜留脑袋里闪过某珠格格里容嬷嬷用针扎人的表情包,忍不住抖了抖她的小肩膀,容嬷嬷是她童年挥之不去的噩梦之一。书秋也缩了缩肩膀,小声嘀咕着,“刘嬷嬷让春秀姐姐守着呢,我们可不敢过去。” 提到春秀,姜留便想到了被关在京兆府牢中的景秀。她本是祖母最看重的丫鬟,在北院丫鬟婆子中也是说一不二的,她为何被被判姜家,要害她们的性命呢? 姜凌见妹妹握着小剪刀不动,便把手伸了过去。姜留握住哥哥的手指头,低着小脑袋认认真真地给哥哥剪指甲。 周其文从大堂侧门退到后衙,向姜二爷拱了拱手,“赵大人审完景秀了。” “她怎么说的?”母亲反复叮嘱过姜二爷,让他务必弄明白为何景秀会背主,所以得知赵德敏今日升堂审问景秀和孟二后,他便亲自赶来打听消息。 未结案之前是不能向外透露案情的,不过姜大人可不是外人。周其文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孟二抓了景秀的家人,以她家人的性命逼迫她引令堂和令正到寒山寺的。” 令正,是大周对对方正妻的尊称。 “多谢先生告知。不过,”姜二爷将疑惑告知周其文,“据我所知,景秀与她弟弟同父异母,被继母发卖后,她就与家里人断了往来,这应是她随便找的由头,其中定另有隐情。” 周其文点头,又回了大堂。衙内行刑的棍棒声、两班衙役的呼和声、犯人的哭喊声不时传过来,姜二爷听得烦躁,便留下姜猴儿守着,他转身去了内院。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周其文才找了过来,姜二爷发现他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点点难言的微妙。周其文言道,“果然让您猜对了,景秀背主确实另有缘由。她……” 周其文似乎有些难以启辰,咳嗽一声才接着道,“孟二承诺她不会伤害灵堂,只会帮她除掉令正。她……对姜大人您,倾慕已久……” 姜二爷愣了愣,然后拧起了剑眉。 周其文接着道,“孟二虽是这样哄骗景秀的,但他与溶日商议的却是抓走令堂和令正,以她们为人质换取孟家人的平安。溶日被六姑娘擒住后,孟二立刻改变主意,煽动信众火烧小院,他要将溶日与贵府众人一同灭口。幸亏姜六姑娘承了大人您的机制敏锐,识破了孟二的诡计。” 姜二爷眉头舒展,回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大本事,不过是碰巧撞上罢了,真正有勇有谋的,是我府中的武师傅,先生整理结案文书时,一定要据实书写,不必提她。” “是,大人严谨求实,卑职受教了。”周其文虽不知为何,但姜大人不愿姜六姑娘的名字出现在结案文书上,那就不出现。 问明白了景秀的事,姜二爷还未来得及返回西城衙门,礼部尚书便派人来请,姜二爷便去了礼部,与陶思正和顾应贤两位大人一起商议四月二十日流觞牡丹宴的具体流程。姜松得知二弟来了礼部,傍晚时便等着他一起回府。 在路上,听二弟讲了景秀背主的缘由,姜松摇头道,“这几年,娘提过几次要将景秀送到西院去伺候你,才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险些酿成大祸。” 姜二爷点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导道,“虽说纳妾纳色,但也不能选心机太重、掐尖要强的,否则放在院里定会惹是生非。” 大哥喜欢没脑子的女人,大嫂和他的两房妾室都是如此。不过姜二爷不敢把这话说出口,他怕挨揍。 两兄弟回到府中,先去北院见母亲。进院却见院中跪着好几个人,兄弟俩都愣了。 两兄弟一进院,跪在院中的张姨娘立刻向姜松投来求助的眼神。看到院中跪的多是自己院里的人,屋中见跪在地上的二郎和二丫头,还有站在母亲旁边的妻子、大郎和三郎,再想到回府路上自己教导二弟的话,姜松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陈氏见到丈夫,眼神有些雀跃,不过她刚被婆婆骂了,此时不敢开腔,只抬手行了礼。屋中的几个孩子也跟着行礼。姜老夫人的脸,却沉得厉害。 姜二爷很有眼力,跟随大哥给母亲行礼后便退了出来,不掺和大哥院里的事。待回到西院,姜二爷问妻子,“究竟发生了何事?” 雅正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然后道,“母亲发怒,是因筝儿和二郎为了维护他们的姨娘撒谎,还将罪名扣在了三郎身上。二爷说筝儿也跪在地上?” 姜二爷点头。 “她的伤势,这下又要加重了。”雅正有些心疼姜慕筝。 二郎和二丫头都是好孩子,只是摊上了个不知事的姨娘。姜二爷不便多说,只道,“既然筝儿搬过来养伤,你明日便派人再请郎中过来给她瞧瞧,让厨房里也留意着她的饮食。” 北院里,姜松听刘婆子讲完事情经过,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压了压火气,开口道,“是儿无能,让母亲受累了。” 姜老夫人的确气坏了,“张英娥不能再留了。” “儿明白。” “二郎小小年纪,便学会了他姨娘的歹毒心肠,竟把罪名往三郎头上扣!”姜老夫人的语气极重。 姜三郎小小上前一步,“祖母,二哥他没……” 姜老夫人一瞪眼,姜三郎吓得不敢吭声,又退了回去。 姜二郎跪在地上,头用力低着。院里跪着的张姨娘跪爬几步,苦苦哀求道,“老夫人,大爷,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害二姑娘的,请大爷罚奴婢一个人,饶了二少爷和二姑娘吧。” 姜老夫人一个眼神,便有婆子上前堵了张姨娘的嘴。 屋内,姜大郎撩衣袍跪在二弟身边,“罚三郎的是孙儿,与二弟无关,请祖母惩罚孙儿吧。” 姜三郎也连忙跪在大哥身边,“儿有错,请祖母别罚大哥和二哥,罚孙儿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69章 女人哭起来最可怕 姜二郎也开口请祖母和父亲不要牵连大哥和二姐,说这都是他的错。 见小哥仨争着认错,姜老夫人和姜松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姜松见母亲面带疲累,便与她商量道,“母亲,此事交由儿来处置,可好?” 姜老夫人点头。夫死从子,长子已经开口了,姜老夫人当然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再说这本就是长子院里的事,若不是大儿媳不争气地被二郎耍的团团转,姜老夫人也不会插手。 姜松转身,目光先落在了女儿身上,“筝儿脚上有伤,起来回话。” 陈氏解释道,“老爷,不是娘让筝儿跪的,是她非得跪,妾身和娘拦都拦不住。” 姜松点头,让婆子把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姜慕筝低头小声道,“多谢父亲。” 听女儿的声音都在发抖,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姜松心疼了。说来说去,昨日那一场事最无辜的便是女儿,该怪的…… 姜松的目光落在院中被堵住嘴的张英娥身上,挥手让婆子将她带下去,又命人关好房门,才道,“三郎,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见儿子上来就责问孙儿,姜老夫人垂下了眼皮,陈氏咬了咬后槽牙。 三郎连忙道,“回父亲,儿错了三处。一是儿引着王小将军来北院时,不该东张西望不看路,碰洒汤盆弄脏王小将军的衣裳;二是王小将军的衣袍脏了后,儿不该领他去东院更换,应该去外院书房;三是在东院时,儿不该引着王小将军在院子里看鸟,致使二姐见院里有外客,受到了惊吓。” 姜松满意点头,“这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是大哥昨晚告诫孩儿的,儿觉得大哥说得非常对。”姜三郎现在学乖了,他主动认错,希望父亲能罚他罚得轻些。 陈氏不满地瞪了大儿子一眼,怪他胳膊肘往外拐,帮着二郎欺负自己的亲弟弟。姜老夫人却将目光落在长孙身上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姜松又看二儿子,“二郎,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姜二郎低着头道,“事发后,儿不该哀求大哥,请他与我一起欺瞒长辈,妄图大事化小。” 三郎的错,大郎给他分析的那般清楚,二郎的错大郎大却没有跟他讲明白。姜松没有多讲,又问大郎,“大郎,你呢?” “回父亲,是儿跟二弟提议此事先瞒着祖母和母亲,免得她们跟着生气。但儿弄巧成拙,让祖母和母亲生了更大的气,还害得二妹伤势加重,请父亲责罚。”姜大郎回道。 姜松点头,又问,“若依着你与二郎商量的,此事当如何解决?” “儿与二弟想拖上一日,等父亲回来后,请父亲示下。”姜大郎停了停,又继续道,“张姨娘虽有错,但她毕竟生养了二妹和二弟,儿与大姐、三弟儿时穿的衣裳鞋袜也多是出是姨娘做的。所以儿想请父亲示下,让张姨娘搬去庄子上……” 还不等儿子说完,陈氏就急了,抬手就拉婆婆地衣袖,“娘!” 姜老夫人狠狠瞪了大儿媳一眼,让她闭嘴、放手。陈氏咬牙放手,阴沉沉地盯着庶子,本以为他不声不响是个没出息的,没想到竟这么有心眼!让张英娥去庄子上过清闲日子?想得美! 姜松看姜二郎,“你也是这么想的?” 事情闹到这一步,姜二郎也豁出去了,如实道,“回父亲。姨娘是为二姐的婚事着急,才犯下如此大错。若姨娘还留在府中,儿怕她再犯错,请父亲成全。” 姜慕筝扶着椅子要起身请求父亲成全,却被姜松抬手制止了。姜松思量片刻,点头道,“也好,就……” “就让她去八里庄吧。”姜老夫人接了话。 听到婆婆居然帮着张英娥说话,陈氏急得跺脚。 祖母将姜家庄给了二弟,张英娥犯错被逐出府,住到姜家庄去确实不合适。姜松便道,“就去八里庄。” “多谢父亲。”姜二郎与姜慕筝齐声道谢,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姜松又道,“你们三个,每人去写两千字思过书,写好了拿与为父看,写不好的,不准用饭、睡觉。” “是。”哥仨齐声应了。 姜松又对女儿道,“筝儿回房歇息。” 待孩子们都出去后,陈氏才道,“娘,怎么能让张英娥去庄子上呢,这样太便宜她了!” 姜老夫人本想臭骂大儿媳一顿,但看着她蠢不可及的模样,竟连口也不想张了,只对姜松道,“你自己选的媳妇,自己领回去教!” “是。”姜松惭愧,领着妻子回了东院。回到自己房中,陈氏就忍不住了,站在丈夫面前呜呜哭了起来。 看着她又委屈又不争气的模样,姜松张了几次嘴,最终却只叹了口气,从架子上取来布巾给她擦脸。 姜慕筝被抬回西院后,姜二爷先让裘叔给她施针、用药,然后温和道,“你这伤得仔细养着,这两日不要出屋了,就在房中与燕儿和留儿一起用膳,却什么就与你二婶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是。”姜慕筝哭得眼睛肿肿、嗓子沙哑,不敢抬头看二叔。 看她这可怜的小模样,姜二爷很是心疼,便给她交了个底,“你爹一直记着你的婚事呢。他说你性子软,怕你远嫁或嫁入高门大户受委屈,便想从下一科的举子里为你择婿。不只要人品、学问好,还要家里人口简单的。待你们成亲后,我们会在京中或京畿给他寻个差事,再给你们夫妻置办一处宅院。至于以后你们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和造化。” “我,呜呜,哇——”姜慕筝本想道谢的,谁知一张口就忍不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这一哭,真把姜二爷吓着了,连忙哄道,“筝儿莫不是担心以后会像你姑姑那样?你放心,你爹与二叔都想到了这一层,不会再让你受那样委屈。筝儿若还是信不过,待举子们入京后,你去街上转转,看上哪个咱们就选哪个!以后嫁过去若夫家敢欺负你,二叔把他们都抓到京兆府大牢里关起来!” 姜慕筝破涕为笑,用力点头。 姜二爷从跨院回到正房,喝茶压了压惊,犹有余悸地与妻子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筝儿哭起来那阵势跟你那时不相上下。” 雅正……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0章 思过书 西院摆饭时,东院内一片冷清,被丈夫狠狠说教一顿的陈氏连灯也不点,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新生的月牙, 前院书房内,大房哥仨正在挖空心思地凑齐两千字的悔过书。出乎意料的,最先写好的是姜三郎。他搁笔提起悔过书晃了晃,待墨干了便美滋滋地跑去会客厅找父亲。 姜松接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遍,又递回去,只说了两个字“重写。” 本以为能开饭的姜三郎不敢反驳,愁眉苦脸地返回书房,趴在桌子上不动了。大郎问道,“父亲怎么说?” “父亲让我重写……大哥,我好饿啊……”姜三郎捂着肚子道。 大郎和二郎相视一笑,大郎道,“拿过来给我看看。” 姜三郎连忙将自己的悔过书递过去,大郎看完后总结道,“叙事不清,思过之意不深,书写不够工整。” 姜三郎趴在桌上,闷闷地道,“爹偏心,如果是二叔写成这样,爹一定会夸奖他,让他去吃饭。” “二叔会犯你过你这次犯的错吗?二叔再怎么玩乐,也从不曾将家人置于险地。”姜大郎反问。 姜三郎无言以对,只好低头重写。写了不到一半,见二哥写完了,三郎立刻凑上去,嘿嘿两声,“二哥……” “自己写!”还不等三郎说完,大郎便打断他,又对二弟道,“二弟拿去让父亲瞧瞧吧。” “待会儿咱们一起去。”姜二郎道。 姜大郎摇头,“父亲在会客厅等着,就是有话想分开与咱们仨说。二弟先去帮咱们探探路?” 姜二郎到前院,将悔过书交到父亲手上。姜松看儿子写得情真意切,便将悔过书放在桌上,道,“你还有一错为父曾说过,三郎毛躁,让他跟紧你或你大哥,你却让他单独带王纪和去北院。若是重来一遍,你该如何处置?” 二郎想了想,回道,“儿会请和至帮忙看着元冬和柴八公子,然后再带三弟与王纪和一起去北院,然后送王纪和回前院。” 姜松眼中闪过诧异,“为何选和至?” “因为和至聪明懂事,善随机应变,可托付大事。”姜二郎解释道,“宴后,凌弟带着六位小将军去花园时,王纪和要四处走动,凌弟就是让和至盯着他的。” 姜松对和至没什么印象,但他信任凌儿的眼光,便点了头,“你姨娘去庄子上的事,是你还是你大哥提的?” “是儿提的。”姜二郎低着头。 姜松道,“你二婶会去北院给你姨娘求情,请你祖母等着为父回来处置,也是你去找的你二婶吧?” 姜二郎撩衣袍跪在地上,“是,儿知不该去麻烦二婶,请父亲责罚。” 姜松道,“这件事上,你比为父能想到的,处理得还要好。思顺,你长大了。” 姜二郎猛地抬头,见父亲一脸慈祥地看着自己,眼圈立刻就是红了。自小到大,他很少被长辈夸奖,不管是祖母还是父亲,对外人提起他,也只是说他“懂事”、“守孝悌”、“不让长辈操心”,这是继上次他当街拦住蒋锦宗,不让他吓唬凌弟之后,父亲第二次说他“好”,他在父亲眼里看到了认同,姜二郎低下头,不想让父亲看到他没出息地想哭的样子。 姜松继续道,“你和你二姐,都是为父的好孩子,去用饭吧。” 姜二郎退出会客厅擦了擦眼泪,深吸几口气才转身回了书房。见二哥回来了,姜三郎立刻问,“二哥,你怎么样,过了没?” 按说是过了,但姜二郎还是道,“父亲提了我没想到的问题,我还要再补上。” 得知二哥也没过,姜三郎心里舒坦多了,趴在桌上继续一笔一划地写。姜大郎看二弟目光明亮,就知他没被父亲骂,心里也跟着踏实了些,刷刷刷地写了写完最后几个字,将毛笔搁下了。 三郎见大哥也写完了,立刻愁眉苦脸道,“大哥,你帮我揣一个包子回来成不,就一个?” “有功夫磨嘴皮子,还不如快些写字。”姜大郎站起身,提着思过书去了前院会客厅。 见长子来了,姜松搁下笔,将他的思过书拿过来读过后,问道,“大郎为何同意将张氏送去庄子里?” 姜大郎早就料到父亲会问这个,如实道,“姨娘心急二弟和二妹的婚事没有错,但她用的方法太过偏激。咱们府里以后还会时不时有客到访,儿恐她再犯;二来……是为了让母亲。” 姜松点头,“去用饭吧。” 这就可以了?姜大郎微愣,小心问道,“父亲可用过饭了?” “为父待会儿再用。”说罢,姜松低头提笔,不再理会他。 姜大郎退出会客厅,先吩咐厨房准备晚膳,才转身回了书房,正奋笔疾书的姜三郎见大哥回来了,咧开嘴笑了,“大哥也要重写?” 姜大郎摇头,“我回来等你们写完,再一起去见父亲,父亲也还未用膳。” 一听爹也饿着肚子呢,姜三郎不说话了,低下头继续发奋。 待三郎也写完了,哥仨一块到了前院会客厅见父亲。姜松看过三郎和二郎的悔过书后,点头放在一边。 这就是过了吧?姜三郎咧开嘴,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他眼巴巴地望着父亲,等父亲发话后,他要第一个冲去厨房用饭! “昨日之事,你们都有错,但为父错最多。为父量浅而不自知,饮醉醉倒,才会有今日之事,让你们的祖母跟着着急上火,此为其一。是为父疏忽,未曾察觉张氏生了邪念,害得筝儿受伤,差点断送了她的名声,此为其二;三郎已经十一岁了,很多该懂的道理还是不懂,是为父教子不严,此为其三。若说罚,最该罚的是为父。” 姜松说完,取过自己刚刚写的几页纸,递给长子,“大郎,你念。” “父亲……” “念。” “是。”姜大郎跪地,目光落在纸上,颤抖念道,“思过书……” 姜二郎和姜三郎也跪在地上,听大哥念完后,姜二郎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姜三郎则默默想着,父亲说他错最多,却还没写够两千字。 姜松言道,“我父子四人写的思过书装订成册,置于书房中,我们当以此为鉴,时刻警醒自身,并相互提醒,以后决不可再犯。” “是。”哥仨俯身应了。 “二郎,三郎,以后为父每日晚间会抽出半个时辰与你们一起读书,教导你们做人的道理。”姜松又道。 姜二郎眼睛亮亮的,“是。” “是。”姜三郎苦着脸道,“爹,可以用饭了么,儿好饿。” ------题外话------ 实在抱歉,因为今天有电视剧上线,我一时忍不住追了几集,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这个时辰了,只来得码字一章,剩下的明天再更新。各位书友,晚安。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1章 有客登门 “八里庄的管事姜宿是刘嬷嬷的儿子,张姨娘去了定要吃不少苦头。”姜慕燕躺在床上,与妹妹说悄悄话。刘嬷嬷是祖母跟前最得力的管事婆子,张姨娘去了八里庄就等于落在了祖母手里,想怎么拿捏她都由着祖母。 姜留打了个哈欠,“要怎么安排她,还得看大伯的意思。” 妹妹还是年纪小,看不懂这里边的道道。姜慕燕解释道,“男主外女主内,大伯不会每日过问一个姨娘的起居,祖母若真要教训她,管叫张姨娘有苦说不出,咱们且等着看吧。” “好。”姜留还真挺好奇祖母会怎么收拾张姨娘。二姐姐的脚都被张姨娘害得肿成了红烧猪蹄,不让她受些教训,实在是说不过去。 第二日早膳后,打探消息的书秋很快跑了回来,“张姨娘正在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去庄子上了。” “这么快?”姜慕锦十分惊讶。 姜留解释道,“八里庄离着咱们这里有百余里,不走点出发,天黑之前到不了。” 姜慕锦这才想起来六妹妹曾去过八里庄,便打听道,“八里庄好玩吗?与姜家庄比起来怎么样?” “你没问三叔?”这个庄子是三叔待她去转了,然后订下来的。 姜慕锦摇头,“我爹这几天忙得连抱小树儿的空都没有,哪有空理我。” 姜家摆宴,桌椅、酒肉等都要三叔带着管事们操办,宴后又要忙着扫尾,很辛苦的。姜留解释道,“八里庄有三十余亩良田、大片待开荒的地,庄中只有两排简陋农舍,现在应该住满了开荒的长工,跟咱们的姜家庄没法比。” 姜慕锦张大小嘴儿,“没主院?” 姜留摇头,“去年冬天没有,现在不晓得。” 今年春天府里忙着二叔的婚事,哪有功夫去庄上建房子,姜慕锦摇头叹气。张姨娘在东院起码不愁吃不愁穿的,去庄子上她怎么受得了。 “五姐姐快看,张姨娘来了!”趴在窗边的姜留小声示意五姐姐快来。姜慕锦连忙爬过去敲着,见张姨娘低着头走进院子,虽说脸有些肿但行动间不像受了罪的,变有些纳闷了。按着祖母的规矩,张姨娘犯了这么大错,怎么也该打板子才对啊。 陈氏身边的常婆子领着张姨娘进了东里间,笑着与床上的姜慕筝道,“二姑娘可好些了?老夫人派车送你姨娘去庄子,夫人让奴婢送姨娘过来给二姑娘赔罪。” 姜慕筝道谢,让蜀桐塞给常婆子十几文钱送她出去,才看向自己的姨娘。张姨娘坐在女儿身边,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奴婢去了庄子,姑娘可怎么办?” 姜慕筝道,“姨娘的伤可好些了?你安心去庄子上住着,不必忧心府里。” “老夫人让奴婢每日里跪讼佛经、绣经文,还说喜欢吃新鲜的瓜果……”张姨娘越说越难受,她二十多年没摸过锄头了,哪还会种瓜果。下田整日风吹日晒,她很快就会变老、变丑,那样老爷一定不会厌恶她的。 在姜慕筝看来,去田庄诵佛经种瓜果比在府中强上百倍,待姨娘并不这么觉得,她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得默默陪着。张姨娘哭了一会儿才凑近女儿身边小声劝道,“姑娘,若王家小将军再来,你一定要应下这门亲事,便是做妾也比嫁给穷书生强……” 做妾?穷书生?姜慕筝不动声色地问,“姨娘可是听说了什么?” 张姨娘自是看出女儿生气了,但她马上要走了,也顾不得许多,只抓紧时间劝道,“姑娘若去了王家,以后二少爷的路子就宽了,二少爷站稳了,姑娘才有依靠,奴婢才能扬眉吐气……” 姜慕筝细细的手指握紧薄被,强忍着听她说完,才转身从枕下取出一个钱袋,“庄上不比府里,这些钱姨娘拿去花用,女儿伤好了会寻机会去看姨娘的。” 张姨娘握住沉沉的钱袋,眼角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压低声音道,“二夫人让姑娘住这么好的屋子,足见她是疼惜姑娘的。姑娘要紧紧抓着二夫人,她比大夫人有手段,姜家院子早晚是二夫人说了算……” 待姨娘走后,姜慕筝愣愣望着层峦叠翠的屏风,被屏风边忽然钻出的两个小脑袋吓了一跳,见两个妹妹都担忧地望着自己,姜慕筝挂起柔和的笑容。 见二姐姐笑了,姜留和姜慕锦才从屏风后绕出来,凑到床边。姜慕筝小声问,“我姨娘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俩小家伙齐齐摇头,她俩是喜欢听墙角,但也分得清什么样的墙角能听,什么样的不能听。 “没有。” “我俩是姨娘走了才过来的。” 姜慕筝含笑道,“你们该去滴翠堂了吧?三妹呢?” “三姐在母亲房中商量事情,二姐想不想一块去读书?”姜留问道。 姜慕筝摇头,“我行动不便,不必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叫芹青和蜀桐抬你过去就好。”姜留拍了一下肉乎乎的小巴掌,芹青和蜀桐就抬着用两根木棍和椅子捆成的软轿进来了,“二姐姐看!” 一个小辈,还是庶出,那够格坐这种软轿,姜慕筝惴惴不安地刚要拒绝,雅正便进来了,笑道,“这椅子绑得结实,摔不到的,筝儿也去滴翠堂吧,若觉得不舒坦了就早点回来。” 姜留和姜慕锦嘿嘿笑着,姜慕筝这才安心应下来,随着三个妹妹一起去滴翠堂读书。谁知她们刚出西院,就被齐嫂拦住了。齐嫂小声道,“姑娘们稍待,有客登门,带她们过去了,咱们再走。” 姜慕锦好奇问道,“嫂子可知来的是什么人?” “说是兵部郎中徐大人家的夫人。”齐嫂回道。 兵部徐郎中是哪个?姜留一脸迷惑地看向姐姐。姜慕燕解释道,“是永平坊徐崇大人的夫人,咱们三月二十五日随着母亲去吏部尚书丁大人府上赏桃花时,曾见过徐夫人和徐家的雪梅姐姐,她的的梅花画得极好。” 这么一说,姜留立刻想起来。那个徐夫人跟她家姑娘都白白胖胖的,姜家与徐家没什么往来,她这会儿来做什么?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2章 平妻 徐夫人在北院陪着姜老夫人了几句话,便以请教琴艺为借口,随着雅正夫人到了西院吃茶。 白白胖胖的徐夫人笑起来跟弥勒佛差不多,让人看着很舒坦,她握着雅正夫人的手道,“我咱就说过来找你坐坐,你这边却一直不得闲,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日,妹妹可不许挑姐姐的理。” 雅正教琴行多年,常在京中官宦人家的夫人中游走,与徐夫人见过几面,但她那是对雅正可没这般亲昵。雅正看她这样就是知道有时,便笑着与她周旋道,“姐姐说这样的话,才是拿雅正当外人呢。” 徐夫人笑着拍了拍雅正的手,“好,咱们不说这些。我当年就说你是有福气的,不是没有好姻缘,只是时候还没到。怎么样,让我说着了吧?” 这话徐夫人说得真心实意,还些嫉妒。五年前她曾帮雅正牵线,男方是兵部一个丧妻的员外郎,雅正眼睛都不眨就拒绝了。当时徐夫人还挺生气,想着她一个丧双亲的孤女,能给四十多岁的员外郎做填房已是顶好的亲事了,谁成想五年后,人家奉旨嫁给了姜枫! “姐姐的眼光真得准极了,等我们府里的孩子们说亲时,定要先让姐姐帮着瞧瞧。”雅正含笑应了,徐夫人喜欢做媒,府中几个孩子到了说亲的年纪,正好让她帮着探听探听。 徐夫人听得眉开眼笑,挨个把姜家的几个孩子夸了一遍,才问道,“任小将军的婚事,你们两口子可有主意?” 她是为了江凌的婚事来的?雅正笑道,“凌儿才十二岁,他外祖父和二爷的意思都是等过几年再议。” “应该的,我听说凌儿读书拔尖,骑射超群,再五年必定能金榜题名,到时再订亲也不迟。”徐夫人笑道,“我听说慕筝的脚伤着了,可怜见的,现在伤可好些了?” 雅正滴水不露地回道,“筝儿走路没留神扭了一下,并无大碍。姐姐从何处得知的?” 徐夫人笑容更大了,“昨日,左威卫的王纪和小将军跟长安去家里玩时提了一句,我以前一直觉得一等一的好儿郎都在康安,见了小将军才知道原来瀛州也有此等好儿郎。” 徐长安是徐崇的长子,他是怎么与王纪和走到一处的雅正不清楚,但雅正十分清楚王纪和与筝儿不合适。她笑道,“王小将军前日来了府中,我瞧着也确如姐姐所言,是一等一的好儿郎。姐姐可瞧见了?这次进京的几位将军家的小将军都非常不错。” 见雅正要岔开话头,徐夫人便跟着夸了几句这次进京的几位小将军,又把话题拉回来,“慕容嫁去了绍兴,慕筝的亲事府里是怎么考虑的?她虽是庶出,可人品、样貌一定也不比嫡女差呢,你们可得给她寻户好人家。” 雅正笑道,“姐姐说得是,我母亲和大嫂前几日也提起筝儿的婚事,想为她寻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呢。” 雅正刻意将门当户对说得很重,徐夫人一下就听明白了,讪讪笑了几声才道,“妹妹是聪明人,我也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王小将军相中贵府二姑娘了,诚心实意地娶她回去做平妻,妹妹帮着探探贵府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口风,看她们是怎么个意思?” 雅正暗道一声好险,还好徐夫人找的是自己不是大嫂。她笑道,“姐姐,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正如你所言,筝儿的样貌才学都是上乘的,断没有给人做妾的道理。” “妹妹这话说的,平妻也是妻,可不是妾。”徐夫人狡辩道,“王将军是正三品的禁军统帅,王小将军将来披挂上阵立下战功,必定也是平步青云,少说得是四五品的官职。女人最重要的,不就是嫁个将自己放在心上的好男人么?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雅正收了笑,淡淡问道,“姐姐可问了王小将军,娶平妻这件事,他可求得了其父王将军的同意?” 徐夫人转了转眼睛,“这个我还真没问,不过小将军既然开了这个口,王将军必定也是不反对的吧。” “婚姻大事,当由父母做主。姐姐没弄清楚王将军和将军夫人的意思呢,这话也只能咱们姐妹直间当闲话说说罢了。姐姐你想,什么样的人家才会让儿子娶平妻,什么样的人家才会把女儿送与人做平妻?” 雅正的语气虽然平和,但话里的意思可就不是那么友善了。嫡庶有别,只有不入流的商贾之家才会用娶平妻的方式巩固生意。王家再纵容王纪和,也断不会让他娶平妻混淆嫡庶,姜家的闺女也不会让人如此作践! 徐夫人做媒多年,岂会不懂这个道理?雅正心里明白,徐夫人能替王纪和来姜家提这件事,一是收了王纪和的好处,二是因为康安城里盛传姜家向来不懂规矩。这第二点,是让雅正最气愤的。徐夫人这样看轻姜家,姜家儿女的婚事,可不敢再请她做媒了。 打发走徐夫人后,雅正径直去了北院,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母亲。姜老夫人听后,也气得不轻。雅正连忙劝道,“母亲,经此一事,咱们也算看轻了她的为人,以后防着她些就是,千万莫被她气坏了身子。” 姜老夫人闭上眼待了片刻,才问道,“王纪和以前见过二丫头?” 雅正回道,“儿媳带着孩子们去琴行试琴时,他曾在楼下买琴。不过筝儿未露面,更没与他说过一句话,想必是我们出入琴行时被他瞧见了,是儿媳疏忽了,才让筝儿遭受这样的羞辱。” “这也怪不得你,谁能料到王家竟养出了这样的儿子!”姜老夫人怒道,“吩咐下去,不准他再登我姜家的门!” “是。”雅正应下,又请示道,“母亲,大嫂那边?” “我跟她说,咱们姜家的闺女不管嫡庶,都不能给人做妾!”姜老夫人越想越出不来这口气。 不行,她要与两个儿子说一说,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大儿子虽然没办法收拾王纪和和徐家,但小儿子一定有!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3章 当街哄小孩 送走张姨娘后,虽说二姐姐读书时还有些不专注,但姜留却觉得去了一个隐患,很是开心。姜家今日依旧有很多客人来,有的去北院,有的来西院,不过这些不会影响姜留睡午觉。 睡醒之后,她整理好小衣裳,跟在东里间做女红的两个姐姐告辞,便跑到正院去找母亲,得知母亲还没睡醒,姜留便颠颠到了北院,还好祖母已经起来了。 得知孙女想去西市,姜老夫人也不拦着,“别在外边吃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办完正事就早点回来。” “是。”姜留开开心心地应了,又听祖母问道“你母亲在做什么?” 婆婆一般都不喜欢懒媳妇,姜留正想着怎么委婉地告诉祖母时,祖母就已经猜到了,“去吧。” “好!”姜留扬起笑脸告辞,欢快地走了。看着孙女活泼的背影,姜老夫人终于有了些笑模样,“卿雅这几日腰酸、嗜睡,定是怀上了。” 刘婆子欢喜应道,“奴婢瞧二夫人走路都小心着呢。”若是二夫人真怀上了,那可真是大大大喜事! 姜老夫人数着手上的佛珠,若不是为了给孙儿积福,她岂能让张英娥那贱婢站着走出姜家! 姜留从后门准备出府时,忽听西侧院墙有人像是招魂一样地喊她。 “留儿妹妹,留儿妹妹——” 姜留转头,见西边院墙上露出孟家二姑娘孟雅秀的半张小脸,头梳丱发,未戴任何发饰,两眼红红的,看着甚是可怜。 “留儿妹妹,我祖母病得厉害,你能帮我跟你爹爹求求情,让我出去请郎中来给祖母治病么?再不吃药,祖母就,就……呜呜呜……”孟雅秀说着便哭了起来。 赵奶娘上前一步低声道,“姑娘可不能应她,她这是诓你呢,奴婢昨日透过墙缝还瞧见孟老夫人了,她好着呢。” 姜留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才不会梦雅秀几滴眼泪就哄了,她扬起小脸问道,“雅秀姐姐,你祖母病了没有郎中给看她病,快病死了对吗?” 你祖母才快病死了呢!孟雅秀刚要反驳,却被母亲扯了扯裙子。孟雅秀低头见母亲向她直点头,便又探头对姜留可怜兮兮地道,“嗯,快病死了。留儿妹妹,你帮我们求求姜二叔,请他通融一下让我们出去为祖母请郎中吧。如果你肯帮我们,我可以把我的翡翠镯子送给你,你不是早就想要了吗?” 说完,孟雅秀细细的小胳膊伸过来,手里握着一对翡翠镯子。被太阳一照,镯子晶莹剔透,一看便玉质极好。赵奶娘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孟老夫人常戴着的那对。 姜留歪着小脑袋望着镯子,摇了摇头,“姐姐记错了,我不喜欢镯子。不过,我可以帮你传话。” 孟雅秀甚是惊喜地探出半个身子,“真的吗?留儿妹妹你真好!” “姐姐等一等,我马上派人去送信。”姜留转身吩咐身边的鸦隐,“鸦叔,你去跟守府门的京兆府差官说一声吧,府尹大人可好了,他不会不让人请郎中的。” “是!”鸦隐抱拳,向外走去。 “不是!”孟雅秀被母亲掐了一下大腿,疼得一哆嗦,脚又往梯子上爬了一层,“留儿妹妹去找你爹爹,找府尹大人没用!” 姜留的小脸往下一沉,“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祸从口出的道理你娘没教过你?” 被小自己两岁的姜留这么一抢白,孟雅秀再也压不住了,手按墙头吼道,“姜留你有什么好神气的!你给我等着,我出去了绝对要你好看!” “死丫头瞎说什么!快问问你爹怎么样了!”扶着梯子的孟二夫人催促道。 姜留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买小短腿往外走,“奶娘,她们不是被关着么,怎么能跑到墙边来?” “应是花银子买通了把守院门的衙差,特意跑到这等着姑娘呢。呸!一对破镯子就想让姑娘帮她们跑腿!”赵奶娘气急,转身与后院的一个婆子道,“快将这事儿告诉老夫人,免得府里人着了她们的道。” 她们花钱收买守门人出来不趁机会干点正事,却扒墙头糊弄自己,是她们傻还是她们觉得我傻?姜留倒背小手晃晃小脑袋,出后门向北赶往西市。 时逢暮春,康安城中行人如织,乘车还不如走路快。姜留一行穿过长寿坊,正东张西望看那条路好走时,忽听一公鸭嗓音的男子大声喊道,“姜六姑娘,姜留姑娘——” 这嗓音跟处于变声期的大郎哥有一拼,姜留顺着声音望去,见身着锦袍的王纪和正站在西明寺前,用力向自己挥手,“六姑娘请留步!” 赵奶娘知道二姑娘是如何受伤的,不想六姑娘与此人接触,便低声道,“待会儿王小将军向姑娘打听二姑娘的伤情,姑娘不要告诉他。” “奶娘放心,留儿明白。”姜留眼看着王纪和快步跑过石桥,奔着自己而来。 姜二爷是西城的头儿,姜六姑娘是姜二爷的心头宝,所以姜六姑娘是西城的宝,这是哪来的臭小子,当街大呼小叫地想干啥?街上行人都停下来瞧着这一幕,摩拳擦掌准备着姜六姑娘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将这臭小子扔到永安渠里去。 王纪和跑到姜留面前三步远停住,抱拳行礼,“在下王纪和,姜六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姜留还礼,“小将军。” 王纪和含笑抬手,“可否请姑娘移步,在下有几句话想请教姑娘。” 姜留见王纪和一脸真诚,他背后却有一群叔伯大婶对她摇头晃手,示意她不要去,便忍不住有些想笑,“我还有事,不能请小将军吃茶。” 王纪和见她不肯去,便道,“姑娘可是要去西市?在下能跟姑娘一路走么?” 虽然后边的人还是摇头晃手,但姜留却点了头,因为她怕自己不同意,这厮会当街问二姐的伤势,惹人非议,“也好,小将军请。” 姜留此番出门,武婢和护院共带了八人。这些人在两边一站,倒也让姜留与王纪和与其他行人拉开了一些距离。王纪和压低声音道,“留儿妹妹,你二姐的伤如何了?” 果然是为了二姐,姜留眼睛都不眨地回道,“小将军身上这件袍子,就是前日去我家时被鱼汤弄脏的那件吧,看着真不错。小将军从瀛州带来的,还是在康安买的,东市还是西市?” 见她所答非所问,王纪和的火气腾地窜上来,他强压着怒火哄道,“姑娘告诉我你二姐现在的情形,我便送你两件这样的锦袍,你可送与你父亲和你义兄穿,他们定会喜欢的。” 姜留……是他傻,还是他觉得我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4章 纸条 看他的表情,是觉得他很聪明,我姜留很傻很好骗。姜留暗暗叹了口气,才道,“这样的锦袍只有小将军穿着才好看,你自己留着穿吧。” 见王纪和额头的青筋都蹦出来了,鸦隐上前一步探胳膊将他隔开,“姑娘,小将军,当心脚下。” 脚下都是石板路,当心什么!王纪和深吸几口气,转身刚要接过小厮抱着的琴匣,却浇地一滑向前扑去!抱琴的小厮连忙伸手去扶他,琴匣却被小厮扔到一边,落在芹白脚步,裂成两半。 王纪和见琴匣摔坏了,抬手就给了小厮一个重重的耳光,“笨手笨脚的蠢东西!” 见他动手就打人,姜留皱了皱眉,对他的观感又向下降数层,直接落进泥潭里。鸦隐上前,一脸关心道,“方才某就提醒小将军当心脚下的,小将军没事儿吧?” 王纪和这才想起姜留还在,心中懊恼万分,拱手道,“在下一时失手,还请六姑娘勿怪。” 姜留摇头,“小将军没摔着就好,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今日的事已经搞砸了,王纪和顾不得追姜留,狠狠瞪了小厮一眼,甩袖离去。小厮抱起琴,跟着几个侍卫走后,一直站着不动的芹白才低头拍了拍鞋上的土,快步去追自家姑娘。 待芹白追上来后,姜留小声问,“发现了什么?” 芹白低声道,“应是一张纸条。” “收好了。” “是。”芹白低声应下。 鸦隐上前道,“姑娘瞧见没,王纪和一巴掌就打破了手下的嘴角,此人绝非善类,姑娘要多加提防。” “鸦叔。”姜留看着他,诚恳道,“你方才那样子太假了,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你搞的鬼。” 鸦隐一愣,问身边的齐猛,“能看出来?” 齐猛默默点头,“只有瞎子看不出来。” 鸦隐懊恼道,“再这么待下去某就傻了,不成,某要刮了胡子跟着二爷办差去。” 姜宝那小子原先跟他一样,跟了二爷这三年,现在看着猴精猴精的。鸦隐抓着自己的胡子,下定了决心。 喀吧!姜留额头蹦出一个十字,他这是什么意思? 书秋气呼呼地顶回去,“鸦叔就是把胡子刮干净了,二爷也不会要你的,二爷只要英俊的。” 不够英俊的鸦隐拽胡子的手一僵,便听六姑娘讲道,“鸦叔去刮胡子吧。书秋回去后跟呼延叔叔说一声,让他以后跟咱们出门。” “是!”书秋响亮应了。 别啊!鸦隐连忙追上去,“姑娘听错了,某不是说自己是跟着姑娘才变傻的,某是……某是……” 姜留回头。 看着姑娘明亮的眸子,鸦隐吭哧两声,道,“某是……自己傻的。” 姜留…… 到西市的雪霞晚分号处理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后,姜留到里间,让芹白把王纪和琴匣里落出来的纸条取出来,展开看过后,姜留把纸条递给奶娘。 赵奶娘看过后有些后怕,“好在芹白机灵,若是这纸条落在旁人手里,二姑娘的名声就让他给毁了!” 不只二姑娘的名声会被毁掉,人家会连带着议论姜家姑娘,三姑娘和六姑娘也会被影响。赵奶娘劝道,“姑娘,这事儿咱们不能瞒着,回去后得告诉夫人,请夫人拿主意。” “好。”姜留点了一下小脑袋,不让家里人教训教训王纪和,他还真把自己当成香饽饽了! 大周对女子的封建礼教束缚比宋晚期和之后的元明清要清朗许多,男子倾慕心爱的女子,写打油诗、抛鲜花、找机会眉目传情或嚎几嗓子也是常有的事,若王纪和只是写几句隐晦的情话表达爱意,姜留觉得没啥,可他上来就说倾慕二姐,约二姐四月初八浴佛节到西明寺见面,还说不见不散,就很过分且不尊重二姐了。 他倾慕二姐姐,二姐姐就要喜欢他啊,还不见不散,谁跟他不见不散! 姜留的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有了主意。 忙完回府后,姜留先拿着纸条去见二姐,将她在外边见到的王纪和的所作所为讲了一遍,然后着重强调道,“二姐姐,他打人的模样可吓人了。啪地一巴掌下去,那小厮的脸上就一个巴掌印,血水顺着嘴角往下淌,估计牙都被他打掉了。” 姜慕筝叮嘱道,“六妹别怕,以后出门多带几个人,他若还敢上前,就让人把他赶走。” 嗯?二姐这态度变化很大啊,她之前不是对王纪和还有点好感么?姜留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胖手,“二姐姐,那这纸条?” 姜慕筝把六妹妹的手合上,“我腿脚不便,劳烦六妹将纸条交给二郎,他会酌情处置的。” “好。”姜留应了,又陪着二姐姐说了会儿话,才到了西屋,将此事告知了姐姐。姜慕燕道,“交给二哥比交给伯母要稳妥的多。” 那是自然。二郎哥是二姐姐的亲弟弟,心是向着二姐姐的。待书秋送信来说二郎哥回来后,姜留便去了前院,将纸条取出来交给他,道明原委。 姜二郎收下纸条后,从书袋里掏出一包糖和一块砚台,推到姜留面前,“这些糖六妹拿去吃,这个砚台劳烦六妹带回去给三妹,不是什么好砚,希望三妹别嫌弃,以后我得了好砚再给她换新的。” 姜留也不推辞,开开心心地收了,“多谢二哥。” 六妹把东西收下后,姜二郎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待带着书去前院等候父亲。他与父亲讲了王纪和带他去吃茶时讲的话,又将六妹送来的小纸条交给了父亲。 姜松展开看过,又到后院又听母亲抱怨了一顿徐夫人的言行后,简直是怒火中烧。姜二爷与大哥道,“此事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姜松压着火气道,“我明日抽空请凌儿的外公带我去见王章山,尽快将此事了断。” 姜二爷跟着道,“徐家交给我。” 姜松不放心地叮嘱道,“徐崇为人为官都不错,二弟不要因一妇人之言便为难他。” 徐崇不错?姜二爷摇头,“大哥有所不知,前几日徐崇帮着刘承算计了我一回,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5章 王纪和挨打 回到奏事院房中,发现琴匣中的纸条不见后,王纪和仔细回想一番,忍不住春心荡漾。他晚上都没睡好,一大早便赶往西明寺,焦急等待佳人赴约。 这一等,便从早上等到掌灯。西明寺内人如潮水,声如海浪,搅得王纪和心中暴躁,若是在瀛州,他咱就让官兵将人打出去了,可这里是康安!王纪和把准备送给心上人的极品牡丹豆绿一点点撕碎,碾烂,扔进水桶里。桶里准备放生的鱼苗游过来,一触即离。 “三少爷,将军来了!”王家小厮慌慌张张进屋报信。 王纪和不以为然,“来就来……” “哐当!”还没等他说完,王章山就一脚踹开房门走了进来。王纪和吓得跳起来,水桶都被他踢翻了。 王章山踩着拼命扑腾的鱼苗走到儿子面前,抬腿就是一脚,王纪和被踹得后退数步,跌坐在床榻上后,连忙爬起来跪在地上,“父帅息怒。” 息怒?王章山上前一脚将他踢到墙角,怒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惊吓剧痛之下,蜷缩在地上的王纪和哭了起来,“父帅饶命,父帅饶命,儿知错了。” 副将小心翼翼地把凳子挪过来,王章山甩衣袍大马金刀地坐下,单手压着膝盖死死盯着地上的儿子。 王纪和忍痛翻滚跪在地上,如同被吓破胆的狗般低声呜咽着。王章山见他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攥烂的纸条狠狠摔在他的脸上,骂道,“本将军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不知纸条怎会落到父帅手中,王纪和叩首道,“父帅喜怒,儿没想将她怎么样,儿是真心喜欢姜二姑娘,才约她来此一见的。” “孽子!”王章山气得脑袋嗡地一声,好悬没一头碰着地上的青砖,“你知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姜家是什么地方!” “这里虽是康安,可姜慕筝只是五品文官的庶女,让她给儿做平妻已是抬举她了。”若不是真心喜欢姜慕筝,王纪和又何至于费这么多心思。 王章山又气得一脚把儿子踢翻,低吼道,“孽子,来之前为父如何吩咐你的?!姜松是不值一提,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康安城绝没有任何一家会把闺女嫁给你!” 王章山此番带幼子入京,是想与京中三品以上的朝官家结亲。谁知亲事还没着落,儿子却跟姜家的庶女搅在了一起,这让他如何不气! 王纪和爬回来跪在父帅面前认错。跟进来的副将劝道,“将军喜怒,小将军年纪还小,初入康安才会被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女子迷了眼。姜家也要脸面,不会将此女的行径公之于众的。” 王纪和闻言抬头,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安,“父帅,姜家是要以此要挟,让儿娶姜慕筝么?” 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王章山气得手脚发麻,怒喝道,“滚起来随为父回奏事院,明日一早,你随本帅去姜家赔罪!” 王纪和愣了,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何要赔罪? 王章山怒极,低声骂道,“你给本将军放老实点儿,若你明日还这死样子,让姜枫到万岁面前告为父教子不言之过,惹万岁降责,本将军立刻打断你的腿!” 王章山领着儿子出了西明寺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姜二爷面前,姜二爷扇着扇子叹道,“王章山那般精明的人,怎会生了这么个蠢蛮的儿子。” 在边关待了多年的姜宝解释道,“像王章山、蒋锦宗这样统领一方数万将士的大将军,在军中都是说一不二,瞪眼就能要人命,这些将门虎子自然以为他们的老子天下第一,大多数都被惯坏了。” “这就是不知天高地厚啊……”姜二爷仰面靠在椅子上,“万岁真该给他们紧紧皮子了。” 见二爷心情不错,姜猴儿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今日是浴佛节,天气不冷不热的,二爷要不要出去遛逛一圈?” “不去!”姜二爷全无兴致。 “二爷,二夫人自上次在寒山观受惊好吧,还没出过门呢。”姜猴儿劝着,二夫人显然是在寒山观内被吓坏了,姜猴儿看她这两日就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见二爷手里的扇子晃得慢了些,姜猴儿就知道有门,继续劝道,“二爷若与夫人同去静法寺讨些浴佛水,带回府请老夫人饮漱,老夫人应会十分欢喜。” 姜二爷合上折扇站起身,“老夫人也受惊了,做儿子的当然要弄些浴佛水回府。”这个理由很充分! 姜二爷回到府中,先去北院拜见过母亲才回了西院。雅正很是自然地上前为他更衣,姜二爷问道,“怎这般安静,孩子们呢?” “筝儿已经睡了,燕儿、凌儿和留儿去观浴佛礼,我身子有些乏,便没与孩子们同去。”雅正将丈夫的官服脱下,转身挂在衣架上。又为他取来一件月牙色的外袍,“二爷可要用些沙糖绿豆汤?” 身子有些乏就是不想出门的意思吧?姜二爷将准备好的说辞咽回去,闷闷点头,“好。” 姜二爷怕热,沙糖绿豆汤解暑味甘,他很喜欢,不过看桌上只有一只碗,便问雅正,“你不吃?” 绿豆性凉,雅正可能已有身孕,不敢乱吃。不过看二爷想让她陪着,雅正便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解释道,“孩子们说会带浴佛水回来,妾身想等他们回来再用。二爷先喝两碗绿豆汤,剩下的等孩子们回来再一起用,可好?” “嗯。”姜二爷心满意足喝了两碗,才与妻子到书房内一起读书。今天抽的这本书很是无趣,姜二爷看了几眼便打了个哈欠,转头去看妻子,却遇上她含笑的眸子。 姜二爷怕被她笑话,连忙将目光转回书上,假装认真研读。 雅正笑道,“二爷觉没觉得写《游廊闲话》这本书很无趣?我昨日看了两页便读不进去了。” 姜二爷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万分认同道,“就是!写这本书的人院子里一定没什么好精致,他家的人也一定很无趣,才会白瞎了这么好书名。” “又或许,他所在的游廊根本不是自家院子里的?”雅正合上自己看了一半的书,陪着丈夫闲聊。 “有道理!爷找找!”姜二爷来了兴致,重新翻开书查找这厮站在谁家廊下,雅正走过来站在张丈夫身侧与他一起找。姜二爷干脆拉过一把椅子房子自己身边,将书摊在桌上,“你找这页,我找这页。” “还是二爷聪明,这样就能省下一半工夫了。”雅正在丈夫身边坐下,与他一起查找这位无趣的著者究竟站在谁家廊下。 姜家三小只提着浴佛水回来,透过小窗看到这一幕,都有些发傻。姜留揉揉眼睛,暗道她爹这是吃错药了,还是被人魂穿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6章 孟家罪名坐实 第二日一早,江勤良被王章山父子拉到了姜府,才知道王纪和做下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事,让他也跟着没脸的同时。 王家父子走后,甚少背后论人是非的江勤良低声与姜松交了底,“王纪和狂躁暴戾,在瀛州伤过不少人,都被王将军压下来了。因为瀛州的文官武将不愿与王家结亲,所以王将军才带着他入京,想为他择一门好亲事。为防万一,贤侄就委屈二丫头几日,让她在王纪和出京之前尽量不要出府,免得再生事端。” 姜松听了尤为后怕,心中对妾室张英娥的不满又增了几分。她那一推,险些将女儿推到火坑里去! 话传到内院,陈氏瞪着眼睛张着嘴,半晌才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娘,咱们可得盯着些,若是王家瞧上哪家的闺女……” “哪家也不是傻,用不着你去多嘴。”王老夫人叮嘱三个儿媳,“这事出去之后不许提,免生事端。” “是。”妯娌仨一起应下。 滴翠堂内,姜家四姐妹坐在桌边,在议论昨晚的王纪和挨揍的事。 “二姐姐,五姐姐,你们是没瞧见,王纪和出西明寺时那样子,用说书先生的话就是——”姜留咳嗽一声,拿着桌上的烟台一拍,学着茶楼里说书先生的腔调道,“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 “好!”姜慕锦非常给面子的拍响巴掌,“先生讲得实在是好,接下来呢?” 姜留又一拍砚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这下不只姜慕锦,姜慕筝和姜慕燕都被她逗笑了。姜慕筝笑着笑着便流下了眼泪,拿出帕子轻轻擦着。见二姐哭了,三个小姐妹立刻七嘴八舌地劝着。姜慕锦劝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祖母和大伯会给二姐姐挑一门顺心顺意的好亲事,让二姐姐风风光光嫁过去,一辈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姜慕燕也道,“五妹说得对,二姐一定能觅得如意郎君,共谱一世佳话。” 姜留也点着小脑袋,“对,共谱一世佳话!” 姜慕锦点了点六妹的小脑袋,笑眯眯地问,“小应声虫,你知道什么叫一世佳话么?” 当然知道!还不等姜留开口,书秋便跑了进来,“姑娘们,京兆府的衙差到孟家去了,听说是要锁人!” “走!”姜慕锦站起来往外跑了两步,才想起二姐姐的脚还伤着,十分抱歉地道,“二姐姐,让丫鬟抬着你,咱们去园子里逛逛吧?” 姜慕筝眼里还有泪光,“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快去,看明白了回来讲给我听。” 姜慕燕也道,“我与二姐在这里等着,你们避着些人,不要大呼小叫,免得被祖母发现了责罚你们。” “好!”姜慕锦拉着六妹妹,边跑边道,“六妹妹你信不,祖母她们一定在亭子里听着呢。” 果如五姐姐所言,她们跑到花园后,姜留发现祖母、大伯母、母亲、抱孩子的三婶都在靠西的小亭子内坐着,就差一人捧一块西瓜了。俩小丫头弯着腰从牡丹花丛后绕到假山后,穿过一小片竹林,透过墙上新抠开的砖缝往孟家院子里观望。 时机刚刚好,几个拿着锁链的京兆府捕快从她们眼前走过,姜留认出为首的正是京兆府捕头任大力。任大力带人向关押孟家女眷的小院走去,捕快手中的锁链哗楞楞作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到了小院门前,任大力亮出令牌,高声道,“我等奉府尹大人之命,提孟回舟之妻刘氏、孟寻礼之妻赵氏到京兆府大堂回话。” “是。”衙差打开院门,捕快们进去后,院里就传来阵阵哭声,不大一会儿,发髻凌乱的孟老夫人和孟二夫人被捕快用锁链套着脖颈拉了出来,向院外走去。追到院门口的孟雅秀、孟庭方哭喊着“娘亲”就要追出来,却被守院门的衙差推了回去,关上院门。 姜留的目光转向孟老夫人,却发现她忽然转头看向院墙这边,眼神像是淬了毒。 “啊!”姜慕锦被吓到了,向后退了一步。姜留抬手扶住五姐姐,依旧眯着一只眼,透过墙缝观察孟老夫人的表情。 孟老夫人似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厉声高喊道,“赵静楠!我就是化做厉鬼也不会饶过你,姜家恶事做尽,断子绝孙、不得好——” “哗啦!”任大力抬手一拽锁链,勒紧了孟老夫人的脖子,怒喝道,“你再敢出一声,信不信老子一刀把打掉你满口牙?” 孟老夫人被勒得只翻白眼,她身后的孟二夫人赵氏吓得呜呜哭了起来。任大力松开锁链,吩咐道,“这老妇不知好歹,用布条勒住她们嘴,黑布罩头再拉出去,免得惊吓了路人。” “是!” 姜留看着捕快们把孟家婆媳拉走,才直起身问五姐姐,“五姐姐没吓着吧?” “当然没有!是有一个马蜂打我身边嗡嗡过去,我才啊了一声。”姜慕锦才不肯承认自己被孟老夫人吓着了,她拉住妹妹的小手低声道,“咱们快回滴翠堂吧,孔夫人快到了。” 姜留跟着五姐姐猫着腰穿过牡丹丛,跑回了滴翠堂,幸好,教她们读书的孔夫人还没到。 姜慕锦绘声绘色地把见到的事情讲了一遍,孟老夫人喊的那句话则一语带过。听完之后,姜慕燕问道,“她们身上用锁链锁着,头也被罩了黑布?” “嘴也被布条勒住了。”姜留补充道。 姜慕燕点头,“看来,她们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衙门传讯案件相关人员,一半是不用锁链或绳索捆绑的。一旦用上这些,就说明这人进了衙门就出不来了。四个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姜慕锦小声问,“三姐你说,她们都会被砍头吗?” 姜慕燕茫然摇头,她是恨孟家人,但没仔细想过要把他们怎么样。 姜留则一脸严肃地道,“孟家犯了国法,京兆尹大人会依照他们罪行的轻重判罚,如果他们会被砍头,那一定是因为他们犯了应该砍头的重罪。”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孟家恨姜家恨到了骨子里,若能重罚,绝不能让他们被轻判!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7章 早朝上半人高的奏折和卷宗 孟老夫人和孟二夫人被抓去京兆府后三日,孟二就松口了,对他伙同妖道溶日,利用巫蛊之术暗害姜家之事供认不讳。 令姜二爷更为愤怒的是,在妾室李俏供奉射偶人想以姜慕燕或姜留的命换取她女儿再投胎到她腹中之前,孟二曾将溶日制的刻有极其恶毒诅咒的木板埋入了姜家的花园的池塘内。后来姜二爷为了给女儿治病在池塘里四处挖蛤蟆,孟二恐木板被他挖出来,让人趁夜偷偷取走了。这块木板也被衙差在溶日的道观中搜了出来。这块木板,生生把姜家的风水池转成夺人性命的怨池! 从京兆府回到家中,姜二爷径直去了西院的东跨院,他现在急切地想看看自己的小闺女。此时正值晌午,这胖丫头躺在院中的黑石上,张着小嘴儿,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自桃叶间穿过的光线洒在她身上,灼痛了姜二爷的眼。 他坐在铺着软垫的黑石上,目光望着树上杏儿大的青桃。得了消息的雅正赶来,在跨院门口看到这一幕,又退了出去,吩咐齐嫂守好院门,莫让人打扰他们父女。 姜二爷守着闺女待了片刻,就头也不回地出院子,返回京兆府。 接下来半月,大理寺卿、京兆府尹和御史大夫三位大人频繁出入皇宫和内阁,详情如何百官无处探听,只知万岁的脸一天比一天难看,连筹备数月的万国宴也借故向后移了半月,由此可见万岁对此案的重视程度。在此紧要时刻,各衙门闲聊唠嗑的衙官们也变得极为忙碌,每日准时上衙,散衙之后即刻归府,人人自危。姜家哥仨每日也在书房内议事到深夜,平日里最是闲散的姜二爷,脸上也没了笑容。 终于,四月的最后一日早朝,姜二爷和三弟姜槐把大哥送到皇城外,看着他一步步走进景风门。皇宫外,准备上朝的官员见荆吉良、张文江和萧峻平各抱着寸余厚的卷宗面无表情地立在宫门外。这还不算完,荆吉良身后还站着如今御史台最铁头的三个御史,他们各抱着一尺厚的奏折!文武官员们心中七上八下,生怕这一摞摞的卷宗之上有自己的大名。 今日早朝格外安静。景和帝见众卿无本可奏,便开口问询孟安一案的进度。早就准备好的御史台大夫荆吉良、大理寺卿萧峻平、京兆府尹张文江出班跪倒。朝中文武屏息等着,秦天野深沉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转头看向尹骞。 尹骞站在文官之首,手持三个象笏。秦天野虽不知他象笏上写的什么,但却明白他也要奏事。秦天野嘴角泛起笑纹,轻轻抚摸这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且看这帮人要如何折腾。 张文江道,“臣禀万岁,孟回舟对派人去安云昌府中,妄图灭杀安云昌一罪,供认不讳。孟回舟派去的杀手、安家的仆从也可作证。孟回舟这么做,是想让安云昌一人担下六年前火烧刑部公文和罪犯的罪行。” “哗——”百官一阵骚动。纵使早有心理准备,但谁也没想到,张文江上来就捅出了六年前的刑部大火案,这可是朝中一大忌讳啊! 景和帝的目光扫过朝中文武,众人才安静下来。张文江继续道,“六年前的刑部大火,乃是安云昌所为,但他说自己是受了孟回舟指使,孟回舟反说安云昌诬赖。” 景和帝思量片刻,又问道,“既是刑部大火案与孟回舟无关,他为何还要杀安云昌灭口?” 萧峻平开口道,“万岁一语中的。孟回舟杀安云昌灭口,是怕安云昌泄露当年刑部大火中,孟回舟诬陷兵杀害刑部侍郎姜冕一事。” 朝堂之上再次掀起一阵骚动,目光皆看向站在百官末位的姜冕长子——五品礼部郎中姜松。姜松等这一刻已等了六年,他手中的竹笏颤抖,撩官袍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坐在龙椅上的景和帝望向殿门内跪着姜松,立刻便想到了多日不见的姜枫。他的目光转回萧峻平身上,威严问道,“萧卿,孟回舟杀害姜冕一案,可查清了?” 萧峻平再拜,“臣禀万岁,此案罪证确凿。景隆元年八月,时任刑部侍郎的孟回舟打听到刑部尚书杜大人或将升迁,他为谋得刑部尚书一职,在安云昌火烧刑部那一晚,用药迷倒同任刑部侍郎的姜冕,再将其悬于房梁之上,并冒充姜冕的笔迹写下认罪遗书,将安云昌火烧刑部一事嫁祸姜冕,孟回舟对此供认不讳,已签字画押。” 景和帝的手握龙椅扶手,面上风云凝聚,他身边侍立的太监总管杨奉和殿前大将军孔风阁都已提起了万分精神准备着。 “只有口供,不能定罪。臣等让孟回舟在狱中默写了他当年嫁祸姜冕所写的那封遗书,又从刑部调取了姜冕留下的‘遗书’,再去姜家取了姜冕的书稿、连同安家和孟家查获的多张孟回舟模仿姜冕笔迹的证物,并将这些字迹进行认真比对。微臣与荆大人、张大人以及三司中多位官员一致确认,那封遗书确系孟回舟伪造,请万岁过目。”萧峻平从袖中取出厚厚一叠卷宗双手托过头顶。 景和帝微微点头,杨奉下去取了卷宗,呈送御览。众臣的目光随着万岁翻动卷宗的手一页页地移动着,心里都在估量孟回舟和安云昌的罪行有多重。 萧峻平接着道,“卷宗中孟回舟模仿姜冕的笔迹是其左手所书,卷宗下那本诗集是孟回舟右手所写。孟回舟少年时便拜在姜冕之父门下,与姜冕同窗读书十余载,之后又同衙为官二十年,他对姜冕的笔迹、文风等都极为熟悉,这才模仿的惟妙惟肖,蒙骗了当年查案的诸位大人。” 当年查姜松纵火烧刑部的几位大人心中巨石落地,跪倒请罪。谁都知道姜冕是冤枉的,之所以用姜冕劳累过度掀翻蜡烛烧了刑部的说法草草结案,是因为这样断案最省事,牵连的人也最少。 朝上文武官员望着站在前头岿然不动的右相秦天野,心中都明白得很,真相就摆在这里,谁敢查? 待万岁翻完卷宗,御史大夫荆吉良朗声道,“臣禀万岁,孟回舟和安云昌等刑部官员近年来渎职贪墨数额高达百万贯;孟回舟之次子原大理寺评事孟寻礼伙同寒山观妖道溶日,利用巫蛊之术两次加害姜松一家,妄图通过邪术使姜家断子绝孙;寒山观妖道溶日,作恶多端,利用巫蛊、假符等手段数十次蒙骗百姓,卷宗在此,请万岁过目。” 荆吉良与两位御史将半人高的奏折和卷宗堆到面前,这厚厚的折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姜松眼中含泪,双手紧握成拳,屏息等待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8章 株连四族 “姑娘,姑娘!”刮了胡子的鸦隐从院外跑进来,怎么看怎么像个咋咋呼呼的大马猴,“六姑娘,大消息!” 滴翠堂内的四姐妹同时放下手中的毛笔,姜留道,“讲!” “安孟两家的罪定了,按照他们的罪责,本该株连九族的,但万岁开恩,只灭其四族。”鸦隐回道。 姜留问,“还有其他消息吗?” 鸦隐摇头,“暂时没有。” 鸦隐退出去后,姜家小姐妹面面相觑,读书不够多的姜留小声问,“万岁要灭他们哪四族啊?” 姜慕锦和姜慕筝都看着姜慕燕,姜慕燕便解释道,“按我朝刑律,‘九族’指的是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这四族指的便是父族四,即犯罪之人的全家老少;其出嫁的姑母及姑母的儿子全家老少;其出嫁的姐妹及外甥一家老少;其出嫁的女儿即外孙全家老少。” 四姐妹沉默片刻,姜慕筝道,“这是万岁登基六年以来,第一次降下如此重的刑罚。” 株连,是比满门抄斩更重的刑罚,安、孟俩家人及他们的亲眷,都会被斩杀。不论老少,不论男女…… 不知是想安抚众姐妹还是想说服自己,姜慕燕高声道,“战国时秦国左庶长商鞅曾云‘重刑连其罪,则,民不敢试。民不敢试,故无刑也。’”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姐姐说得对。” “就是!” “有道理!”姜家四姐妹说完,又陷入沉默。半晌后,姜慕锦小声问,“这回……得杀多少人?王家会有事吗?” 姜慕燕用力摇头,“一定没事!因为我二舅已经休妻,与孟家没有关联了。对吧,六妹?” 得杀多少人?王家会不会北株连?这些问题得等三司定出斩杀名单来才能知道。不过,姜留觉得王家应该不会有事,“咱大舅是国子监司业,二舅是青衿书院的山长,都是读书人中德高望重的,应该不会被株连吧。” 姜慕筝点头,“应不会有事的,你们别担心。” 很快,外边传来惊天动地的哭声,姜家四姐妹向外张望,小书秋跑进来道,“姑娘们,孟家人全部被官差抓走了。” 官差拿人,应是圣旨已经传下来了。姜慕燕担心外祖母一家,立刻派人去升平坊打听消息。派出去的人很快就传回消息王家二舅王问樵及其两女一子,皆被抓了。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被抓进的不是京兆府,而是西城兵马司的大牢。 姜留一边给姐姐擦眼泪一边劝着,“姐姐别慌,爹爹一定早有安排,二舅一家不会有事的。” 王家老宅内,王访渔的妻子孔氏双手合十,连拜四方诸天神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如来保佑……官差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 儿子被抓,王老夫人急得无法,“快,快安排车马,我要去会嘉坊!” 王访渔连忙劝阻道,“母亲,不可。咱们此时去会嘉坊只会引人注目,反而会让妹夫不好从中斡旋,为二弟求情。” 孔氏也跟着劝,“是啊,娘。妹夫既然早早给二弟送信让他休妻,就说明他已经料到会有这一日,二弟和孩子们只是去牢里走个过场,不会有事的。” “人都去了牢里,你们还说无事!”王老夫人怒极,甩开儿媳的胳膊便往外走,“来人,备车!” “母亲!”王访渔撩衣袍跪在母亲面前,苦苦劝道,“二弟和孩子们被抓,儿心里跟母亲一样焦急,妹夫一直在京兆府中,您便是去了会嘉坊也于事无补。” “是啊娘,妹夫一定费了好些工夫才把咱们几个从株连里摘出来,您这会儿跑到会嘉坊去,不是给御史送人头么?如果御史们参咱们一本,恐怕咱们都得被抓进去,家产也会充公。娘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您的两个大孙子……” 见妻子越说越离谱,王访渔狠狠瞪了她一眼,让她闭嘴。孔氏嘴虽闭上了,但拉着婆婆的手却没有松开。 见母亲非要去,王访渔只得接着哄劝道,“母亲莫急坏了身子,儿这就去京兆府外等着,只要妹夫出来,儿一定上去问明怎么才能救下二弟和三个孩子。” 王老夫人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叮嘱道,“你快去,一定要将你二弟和孩子们尽快救出来。最好不让让他们在牢里过夜,那地方阴气重,会折损阳寿的。” 孔氏嘟囔道,“瞧您这话说的,我兄弟在牢里待了两年多,不是还好好的么。” 王老夫人怒极,指着大儿媳骂道,“你拍着良心讲,这两年,你爹为了让孔能在牢里过得舒坦,从我王家拿了多少银子去贴补他!” 孔氏低头不敢言,心里却是极不服气的,暗道那还不是因为您给妹妹挑的好女婿么,我兄弟被关在西城大牢里,若是姜枫肯为我弟弟说句话,我爹用得着往里送银子?!再说送进去的银子,还不是进了你那好女婿的腰包! 孟家祖籍泉州,灭父族四在京中受株连的也只有王问樵一家,但祖籍康安的安家就不同了,安云昌犯罪,被株连的足有七家,衙门奉旨,在康安城中足足锁了一百余人,这还不算一并被关押的各家奴仆。除此之外,刑部与孟回舟和安云昌沆瀣一气、收银子减罪行的六名官员也一并被抓。一时之间,京城各衙门人满为患,衙门外围满了人,被抓之人的亲属们四处奔走,乱做一团。 见此情景,康安城百姓也因数十年来的第一庄株连大罪人人自危,不敢高声语。待各衙门外贴出安云昌和孟回舟所犯下的大罪,由衙差高诵三遍后,众人这才明白安孟两家为何会被处以极刑。 原来,当年刑部那场大火是安云昌放的! 原来,姜二爷的父亲姜冕是被孟回舟杀死,并被他栽赃嫁祸的!杀了姜冕扣了屎盆子还不算晚,孟家还用巫蛊邪术害姜家,要姜家全家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原来,寒山观的观主溶日竟是妖道! 这些人罪恶滔天,死有余辜。然后,姜家的遭遇实在让人叹息,姜二爷着实令人……心疼和敬佩。 于是乎,待姜二爷披着暮色从京兆府出来时,发现围在京兆府外还未散去的众人,看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姜二爷越过这些老弱妇孺,望向人群外探着脖子冲他遥招手的王访渔等人,心中有些烦躁,干脆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晃了晃身子。 姜宝和姜猴儿立刻上前架住他胳膊,“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头晕脑胀,怕是受暑了。” 还没数伏呢,二爷就中暑了?姜宝微愣,姜猴儿立刻大呼小叫道,“快,把马车赶过来,二爷受暑,头晕脑胀犯恶心,走不了路了!” 姜宝也反应过来,招呼道,“诸位大婶、大嫂、姑娘们请让一让,我家二爷受暑了,要即刻回府医治。” “二爷这是累坏了,快走,快走。” “二爷,小妇人家里还有不少绿豆,这就去取来给您送到府上去。” “善和堂的金郎中最善治风寒暑湿,老婆子这就把他请到您府上去!” “……” 王访渔等人眼睁睁望着姜二的马车被众人簇拥着走了,急得直跺脚、瞪眼。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79章 有孕 听说小儿子被人扶了回来,姜老夫人吓坏了,丢下手头的事就往外赶,西院的雅正也快步向外走。还没等到姜二爷,却见姜猴儿跑着进来,“老夫人、二夫人,二爷没事儿,是为了避开京兆府外那些求情托路子的人,才以受暑的借口回府的。” 雅正慌忙问道,“二爷呢?” “二爷在后边与人说话,马上进来。他怕您二位着急,让小的新进来送个信儿。”姜猴儿道。 姜老夫人却不信,“他若是一点也不难受,怎么会想到用受暑这个办法脱身?” 跟过来的姜留…… “他怕热,这几天忙里忙外的,定是真受着暑气了,快去做些解暑好消化的汤饭来!”姜老夫人又吩咐道。 “是。”雅正立刻应了。 姜老夫人扶住儿媳,“你不必亲自去,让厨房忙活就是,你要好好歇着。” 嗯?姜留的眼睛在祖母和母亲之间转了几圈,她俩婆媳之间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还不待姜留想明白,姜二爷便大步从外边走了进来,“母亲,儿回来了!” 姜老夫人见儿子生龙活虎的模样,又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心里才算踏实下来,“我儿这几天累坏了,今晚想吃什么?” 姜二爷笑颜如花,“儿想喝沙糖绿豆汤。” 姜老夫人立刻点头,“好,娘这就去给你做。” 姜二爷连忙道,“天热了,让厨房忙活就是,儿扶着娘回屋说说话。” 姜老夫人摆手,“不热,娘去给你做,你扶着你媳妇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看着祖母风风火火地奔向厨房,姜留心中万分羡慕爹爹。姜二爷的目光落在妻子身上,担忧道,“你的身子还不舒坦,我派人请李郎中过来给你瞧瞧吧?” 雅正面带羞涩地摇头,“妾身今日已经请郎中把过脉了,二爷不必担心。” 嗯?姜留看着母亲含羞喜悦的模样,再回想这半个多月来她的举止行动,眼里就有了亮光,莫非…… “父亲。”姜慕燕快步过来,焦急唤道,“父亲……” 姜二爷一摆手,“咱们回西院再说。” 待回到西院,姜二爷先与姜慕燕道,“你二舅一家不会有事,在牢里待上几日就能出来。你派人去给王家送个信儿,让他们安生待着,别让你大舅四处跳腾。” “多谢父亲。”姜慕燕行礼,然后又问道,“女儿想知道二舅他们会在牢里待几日,可用给他们送些衣被、吃食?” 姜二爷回道,“具体几日还不好说,短则半月长则一月,衣被可以送,吃食就不必了。为父已吩咐下去,牢里不敢慢待他们。” “是。”姜慕燕再行礼,“多谢父亲提前打点,女儿这就派人去送信。” 女儿这般正正经经地道谢,让姜二爷有些别扭,雅正却道,“燕儿心里,做事稳妥。让她去给王家送信,二爷就不必再挂心此事了。您更衣歇息片刻,待会儿好去母亲那里用绿豆汤。” “爹爹快去,你身上臭臭的。”姜留装作嫌弃地往母亲身边躲。 姜二爷笑了,忽然上前把小闺女抱了起来,笑道,“现在留儿也臭臭的了!” 她已经九岁了,爹爹怎么能挡着这么多人的面抱她呢!姜留觉得很没面子,踢腾小短腿叫道,“爹爹快放女儿下来,女儿长大变沉了,别累着爹爹。” 姜二爷把闺女放在地上,又掐了掐她的小脸,“你比起铜鼎轻多了。” 姜留立刻鼓起小脸儿,“母亲,你看爹爹!”有把自己闺女跟铜鼎比较轻重的么,这是亲爹么! 雅正笑着帮女儿整理衣裳,“你爹是几日不见留儿,想你了。二爷快去吧。” “你再这么吃下去,很快就与铜鼎一般重了。”姜二爷揉了揉小闺女的脑袋,心满意足地去了耳房。 她今晚要绝食,减肥!姜留转头问母亲,“母亲肚子里,是有小弟弟了么?” 雅正微愣,笑问道,“留儿如何知道的?” “女儿猜的。”母亲真的怀孕了,姜留万分开心,“母亲生个小弟弟,我和姐姐、哥哥带着他玩,教他说话、走路,带着他学骑马。” “好。”雅正慈爱地帮着女儿整理好头上的绢花,“弟弟生下来能有留儿一半懂事,我就心满意足了。这件事留儿先不要跟府外的人讲,你祖母的意思是等满三个月了再说。” “女儿明白。”姜留用力点了点小脑袋,“母亲好好歇着,女儿去准备晚膳。” 不想打扰父母分享喜悦的姜留蹦跳跳着出了堂屋,去找姐姐分享喜悦。 姜二爷沐浴更衣进屋时,眼中还是沉沉的,见到妻子后才敛起沉重,上前扶着她问道,“你身子不舒坦,好生歇着就是。郎中怎么说的,要用什么药?” “郎中说不必用药,让妾身勿忧思多卧床。”雅正望着面带迷糊的丈夫,温柔道,“二爷,妾身腹中,有了您的骨肉。” 姜二爷愣了,然后桃花瞳渐渐亮起,点亮了整个房间,“你有身孕了?” 雅正颔首,“已请郎中把过脉了。” 因她也不敢相信自己嫁过来还不足俩月就有了身孕,特请了三个郎中入府,皆把出了喜脉。 姜二爷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围着妻子转了两圈,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进了内室,“郎中不是说要多卧床么,你躺着。” 雅正顺从地躺在床上,看着丈夫欢喜地在床边转来转去。谁知他转了几圈忽然定住,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雅正的笑容也跟着一紧,“二爷?” 姜二爷看着妻子,用没得商量的口吻道,“我不要去书房睡,郭静平的媳妇就没把他赶出去。” 妻子有孕后不能伺候丈夫,也怕夫妻二人年轻气盛伤着腹中胎儿,所以按照规矩,夫妻二人要分房睡。雅正已经打听过,王氏有孕后一直与二爷分房睡,雅正已经做好了与二爷分房的准备,没想到他却不肯。 私心里,她当然希望丈夫时刻在身边陪着,不过,“二爷白日里要为衙事奔波,晚上回来若歇息不好……” “郭静平都能歇息好,我也一定能。”姜二爷十分坚持,这事没得商量,谁也别想把他赶出去! 二爷向来好说话,很少会如此坚持一件事,他一定有他的道理。雅正轻声问,“二爷为何不想分房睡?”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0章 就是不想 为什么不想分房?姜二爷转开眸子盯着窗外的蓁蓁桃叶,固执道,“就是不想。” 看他这样子,雅正沉吟道,“若是如此,母亲那里……” “母亲那里我去说。” “若母亲同意,妾身乐意之至。” 姜二爷转回头,与妻子对视片刻,见她果然是乐意的,又欢喜起来,与妻子商量道,“我想摸一摸。” “好。”雅正撩开丈夫给她盖上的薄被,“还没有显怀,摸不到什么。” 姜二爷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雅正握住他的手,移到自己的小腹上,与他分享着自己的感受,“郎中说怀胎满四个月才能显怀,这之前觉察不到什么。但我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它,就在这里,小小的,在睡觉。” “他现在多大?” 丈夫手上的温度透过初夏的薄衫,温暖着雅正和她腹中的胎儿,她觉得很安心,“有一个半月,我也不知它多大,估计和绿豆差不多大?” 绿豆长得很蠢,颜色也很难看,姜二爷不喜欢,更正道,“跟你耳珰上的珍珠一样大。” 雅正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二爷的目光由妻子平坦的小腹,移到她的脸上,他缓缓移上前,朱唇贴上了含笑的唇,轻轻吻着。 除了在情事中,丈夫从未吻过她。这个吻没有急切,却让雅正感受到了更深切的情意,她的心砰砰直跳,她听到了缓缓的,沉沉的声音,嘀嗒,嘀嗒……似是丈夫的心跳,又似暮鼓晨钟。这一刻,雅正感受到天长地久,感受她与丈夫会相守到白头。她无法用言语来描述此时的感受,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眼角往外淌。 姜二爷的震撼也与妻子相似,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眸子也是湿润的,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言语。 待爹爹从房中出来时,姜留发现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这样的爹爹可真是太少见了,姜留坐在这边,托着圆润的小下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道,“祖母派人把绿豆汤送过来了,爹爹快吃吧。” 怎么一眨眼的工夫,母亲就把汤熬好了?姜二爷端起闺女给自己盛的汤吃了一口,开始与闺女分享自己的喜悦,“你母亲有身孕了。” “嗯,恭喜爹爹。”看着一笑百花羞的爹爹,姜留无比期盼母亲能给她生个像爹爹一样好看的弟弟。 姜二爷用完绿豆汤,颠颠着出了院子奔向北院,遇着了刚从衙门回来的大哥。还不待大哥说完,姜二爷就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道,“大哥,卿雅有身孕了!” 姜松狂喜,激动得都要哭了,他拍着二弟的肩膀连声道,“这真是太好了!二弟,太好了!快,咱们快去告诉母亲!” “母亲已经知道了。” 兄弟俩欢欢喜喜地到了北院,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姜松擦着眼泪道,“今日早朝之上,父亲的冤案终于昭雪,回府之后又闻知二弟妹有喜,这真是双喜临门。” “盼了这么多年,总算盼到这一天了。”丈夫的冤屈洗净了,小儿媳妇有了身孕,姜老夫人边笑边哭,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去见丈夫了。 姜二爷给母亲擦着眼泪,低声唤道,“娘。” 姜老夫人回神,见小儿子担忧地望着自己,便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 母子三人又说了半晌的话,姜老夫人留下小儿子,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你一向没轻没重的,卿雅如今有了身孕,你可准不再闹她。” “是。”姜二爷乖顺应下,接着道,“母亲,儿不想与卿雅分房睡。王氏怀着燕儿时,她将儿赶了出来,自此之后儿与她每日话都说不上几句,儿不想与卿雅再走到那一步。” 姜老夫人笑道,“傻孩子,晚上不同床,白天你们不还是在一处么,想说多少话工夫都够。” “那不一样。”姜二爷坚持道,“郭静平一直和他媳妇同屋睡,他说看着媳妇的肚子一点点长大,觉得非常感动。还说他媳妇睡着了后,她腹中的胎儿还会动。他的手指头点哪里,胎儿就会到哪里,跟他打招呼,儿也想看着孩子一点点长大。燕儿和留儿没生下来时,儿都不知道她们在母胎里会动,更想不出她们怎么动。儿想守着卿雅和孩子,不想搬出去,更不想纳妾。” “这是卿雅的意思?”姜老夫人垂下眼皮,显然是不赞同的。 “是儿自己的意思,卿雅已经将西里间收拾出来,与准备与儿分房睡了。”之前是怕母亲伤心才没讲,但为了劝母亲歇了给他纳妾的心思,姜二爷还是决定把景秀的事告诉母亲,“景秀背主的真正缘由,儿一直没跟您说。娘曾几次说把她送到儿院里去,才让她生出二心,想借孟二和溶日的手除掉卿雅。” 姜老夫人皱紧眉头,“她这是痴心妄想!便是没有卿雅,也轮不到她!” “可她不这么想,李俏不这么想。”姜二爷跪在母亲面前,抬起俊朗的脸,委委屈屈道,“儿生了张惹事的脸,也因此吃过不少亏。娘,儿不想娶妻就是怕麻烦,但儿不娶您和大哥又不肯放过我。儿娶了卿雅回来后,她样样都顺儿的心,如今她有了身孕,能为儿传宗接代。儿不想院里再添人添乱,只想守着她和孩子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过了半晌,姜老夫人才叹了口气,“卿雅是不错,若她能为你生下儿子,娘便依着你。” “多谢母亲。”姜二爷叩首起身时,笑得异常明媚,“您放心,她早晚会给您生出孙子的。” 这孩子!姜老夫人抬手点了点儿子的额头,“媳妇进门才一个多月,你就被她拿捏住了,瞧你这点出息!” 姜二爷抱住母亲的手,“娘一定看出来了吧?卿雅她是带着报恩的心嫁给儿的,进门后处处以您、以儿为先,将她自己放在后头。只要是为了儿好,让她做什么她都会做。是儿自己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握着母亲苍老的双手,姜二爷心里酸涩得厉害,“儿想房里人少些,事情少些,让您少操点儿心。大嫂做不了的事,您就让卿雅和三弟妹做,您只管养养花草,等着抱孙子、重孙子。我爹的冤屈洗净了,卿雅有身孕了,您的心愿也了了。娘不要想着去陪我爹,他有祖父祖母做伴呢,您再多陪儿子几十年吧,儿已经没爹,不能再没娘了。” 自己的心思大儿子没看出来,小儿子却看出来。姜老夫人流着眼泪摸着儿子的脸,道,“好,娘陪着你。”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1章 武师傅 姜二爷在北院陪母亲用完饭,回到西院后,三个儿女齐刷刷站在他面前,整整齐齐地给他和雅正道喜。 姜二爷先给孩子们发了喜钱,才满脸笑容,“你们母亲有孕这件事先不要往外讲,待满三个月后再说。” “是。”三人齐声应下。 姜留美滋滋地握着父亲给的银裸子,心里则想着“忍不住往外讲”的那个人,一定是爹爹自己。 果不其然。第二日姜二爷早早就出门了,还特意绕远到了怀德坊灵雨巷口等郭静平出来。谁知等了不大一会儿,却见郭静平慌慌张张地从巷子里跑了出来。姜二爷连忙跳下马车拦住他,“静平,出了何事?” 郭静平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二,二哥,我媳妇要,要生了!我得去找稳婆。” 姜二爷也跟着紧张了,“稳婆家在哪?” “崇化坊后……后仁巷口张念他娘。”郭静平边说边跑,姜二爷不放心,让姜猴儿跟了去。 到衙门点了卯后,姜二爷心里惦记着郭家的情况,派人去探了两回,仆从都说孩子还没生下来。等散衙后,姜二爷避开围在衙门口的各路人马,赶往怀德坊,想着若是不好,他能快些去御医院请御医。 他刚到怀徳坊灵雨巷郭家门外,便听得院里传出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院里有人喊,“生了,生了!” 姜二爷悬着的心放下来,转身正要回府,郭景平就跑了出来,“二哥!我媳妇给我生了个大胖闺女!二哥快进来看看吧!” 这厮真是高兴傻了,他媳妇刚生完孩子,自己进去算怎么回事儿?姜二爷摇头,“弟妹母女平安就好,我进不进去了,等侄女洗三时再看。” 洗三这日,郭家来了不少人。除了姜二爷和千牛卫同僚外,还有谭锦华、郎超、程运波等留在京中供职的,与他们同科的武进士。因去年郎超带人坑杀肃州百姓一事,姜二爷对他极为厌恶,不愿跟他坐一桌,便被宋春平拉去,与千牛卫将士一处吃酒。待郭静平把他闺女抱出来给大伙看时,姜二爷也违心地夸了几句。 不过在回府的马车上,他就没那么客气了,“郭静平的闺女可算不得胖,留儿小时候比她好看多了。” 被丈夫半揽着护在怀中的雅正笑道,“妾身听母亲讲过,留儿生下来时白胖水灵,头发乌黑,比桐儿重一斤多。” 提到小闺女,姜二爷万分得意,滔滔不绝地与妻子讲着她那时有多可爱。 马车刚出了灵雨巷,便有管事在车外报事,“二爷,礼部尚书陶大人请您去万盛牡丹园,说有要事相商。” 后天便是曲水流觞牡丹宴了,礼部和鸿胪寺忙得不可开交,二爷这几日更是京兆府和礼部两边跑,雅正想移开身子,丈夫扶着她的手却不松开。 “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府,再去礼部。”当差不自由,郭桐洗三这日不是衙门的休沐日,所以时间定在散衙之后,宴后天已经全黑了。妻子怀着身孕,姜二爷不放心让她独自回府。雅正见丈夫如此,便顺从地靠在他胳膊上,听他一路念叨着留儿。 马车停在府门外,姜二爷将妻子送进府门,才骑上他的爱驹得胜出门。出了府门后,姜二爷先叮嘱姜猴儿,“郭家找的稳婆不好,待夫人生产时别叫她来。” “是。”姜猴儿应下。 姜宝莫名其妙,小声问,“那稳婆怎么不好了?” “丑。” 姜宝…… 雅正返回府中后,先去北院见婆婆。 雅正说郭桐生下来有六斤一两重后,姜老夫人从姜二爷生下来时的重量一直念叨到姜五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她的小儿子生下来时虽然瘦弱了些,但长大了是全家个最高、全康安模样最好的,所以生下时的重量不代表什么。 雅正也很爱听婆婆讲丈夫儿时的趣事,待她讲完才道,“郭家的小女儿取名为郭桐,弟妹说郭家老宅外很多刺桐树,刺桐树茂盛茁壮,开花时非常好看。母亲,刺桐长得很高大,开花是火红色的?” 姜家的祖籍泉州路两旁多植刺桐,还因此得了“刺桐城”的别名,姜老夫人自然对这种树极为熟悉,颇为怀念地道,“刺桐若长好了比桂树还高,开花时满树红彤彤的,比桂花好看,只可惜没香味儿。” 雅正笑道,“只看花也不错,母亲,咱们移两株到院子里来可好?” 喜欢摆弄花草的姜老夫人颇为心动,只是,“刺桐枝干带刺,怕伤着孩子们。” “那咱们就栽在盆中,置于孩子们够不着的高处。”雅正得了丈夫的吩咐,要多陪婆婆做些她喜欢的事,“这几天挑个晴好的日子,儿媳陪您去花市挑两株回来。” 康安城几大花市汇聚天下奇珍异草,应有尽有。姜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儿媳的手,“春分前后栽树易活,明年你做完月子咱们再去。” 掐算着日子,她是是腊月底正月初分娩,出月子正好去逛花市,雅正含笑应了。姜老夫人又道,“郭家媳妇虽是头胎,但早晨发动傍晚孩子落地,工夫可不算短,你可瞧见为她接生的稳婆了?” 洗三时稳婆会到场领喜钱,雅正怀着身孕,自然也在意稳婆的事,“见着了,瞧着还不错。” “等进了腊月,咱们提前跟她讲好,让她把日子空出来。”姜老夫人道,“咱们多找几个有经验的稳婆,再让枫儿从御医院请位御医来在府里候着,管保你和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 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无论怎么做准备都不为过,雅正谢过母亲,返回西院。见西跨院的灯还亮着,她先去先看孩子们,房中只有二丫头和三丫头,留儿去了外院。 因怕母亲觉得妹妹不懂事,晚上还到处跑,姜慕燕解释道,“妹妹让凌弟寻一位武师傅,今日凌弟带了师傅进府,让妹妹过去挑一挑。” 武师傅比教书先生还难选,江凌竟能找来几位让留儿挑?雅正暗叹,江凌对留儿的事,比二爷还上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2章 师徒四人凑齐了 外院书房内,姜凌正在给妹妹介绍他找来的三位女武师,“第一位师从峨眉派,擅长虎步功和指穴功;第二位师从万宝山庄,是专门教习武婢的武师,以腿法见长;第三位是我从擂台上寻到的,原本是位镖师,此人是野路子,未正经在门派中学过工夫,但她杂糅各派招式,出手十分狠厉。你想先见哪一位?” 姜留搓搓小胖手,小孩子才做选择,她是成年人,全都要!江凌一下便读懂了妹妹的意思,笑道,“妹妹先见一见,若觉得合适就都留下来。” “都留下不合适。”姜留小声道,她不缺雇武师的钱,可她不能太特殊。 “这些琐事妹妹不必担心,我自由安排。”姜家放不下,放在新宅子里便是。 姜留对哥哥,那是无条件地信任,她眼睛亮亮地道,“哥,咱们先见见峨眉派的高手?” “好,咱们去正堂。”江凌带着妹妹到了前院正堂,吩咐人去厢房请峨眉派高手入堂。 这位武师进来之前,姜留脑袋里已有两个形象某武侠小说中峨眉派的掌门灭绝师太、逐渐黑化的毒蝎小美人周芷若。 峨眉女武师迈步进来时,看外在更像周芷若,看着漂亮柔弱,没有习武之人的气概。不过姜留觉得人不可貌相,哥哥选她进来,定有他的道理。这女子抱拳行礼,“小女子周清,拜见任小将军、姜六姑娘。周清久闻六姑娘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姜留起身还礼,因她未梳夫人髻,姜留便以姑娘称之,“周姑娘都听闻了什么?” 周清声音轻柔,说出的话却叫姜留汗颜“康安百姓都说姑娘承了姜谪仙的容貌和才智,入虎口能凭一己之力擒虎,下龙潭能靠一身才智缚龙。” 姜留桃花瞳亮晶晶,欢喜问道,“真的?” 一见姜留爱听,周清觉得自己进姜家的差事稳了,眼角眉梢尽是欢喜,“周清所言,千真万确。今日得见姑娘,周清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上有地下无,见到姑娘,周清觉得心中十分欢喜,烦恼去无踪影。” 江凌颇为认同地点头。姜留道了声不敢当,又道,“若姑娘进府教我工夫,要住在外院,姑娘可能接受?” 周清眉眼间的失望一闪而过,立刻道,“若能入姜府,住在哪里自然听凭姑娘安排。” 姜留虽然没有擒虎缚龙的本事,她却有一种千年后磨练出来的本能鉴茶。周清口是心非,她想入姜家内院,恐怕是奔着自己的爹爹来的。 母亲刚刚怀孕,这样的人肯不能留在府中。请她出去后,姜留转头与哥哥道,“哥,这个不好,我瞧着不喜欢。” 妹妹不喜欢的,当然不能留。江凌点头,“好,接下来妹妹想见哪一个?” “打擂台的女镖师。”姜留道。 这位镖师与周清大相径庭,她五官清晰硬朗,头梳简单的妇人单髻,以一根银簪固定,身着甘石粉色窄绣夹衫和黛色质朴长裙,举止间自有一股不输男儿的飒爽,姜留一看便十分喜欢。这女子进屋后目不斜视,抱拳行礼,“小妇人武静,拜见少爷,姑娘。” 一听她的名字,姜留立刻就觉得是她了。武静,悟净,这不是她师傅,是她的弟子来了,师徒四人终于凑齐了。姜留静静打量面前的女子,她这般自我介绍,也有不寻常之处。 大周男尊女卑,女子嫁人后介绍自己,通常是“小妇人某某氏”,她口称小妇人却道出本名,这就有些不寻常了。姜留没有当面打听人家的意思,只问道,“武师傅莫怪我冒昧,我听哥哥说您原本在镖局做事,为何您后来不去镖局,转打擂台了?” 武静径直道,“回姑娘的话,我独自带着儿子过活,不能再四处走镖,又寻不到合适的差事做,便去打擂台糊口。” 打擂台姜留见过,每次上台之前都要签生死状,武静能靠打擂台赚钱糊口,说明她的工夫一定不差。姜留问道,“您可愿到我家来教我工夫?” “愿意。”武静答得十分干脆。 “为什么?”姜留追问。 “因为我相信姜二爷的为人,到姜家来做事,我心里踏实。不过有两点,我要先跟姑娘讲明白。”武静的态度不卑不亢,“第一,我儿子年幼体弱,孩子一旦病了,请姑娘准我回家照看孩子;第二,我不签卖身契。” 这是合理要求,姜留点头。待姜财把武静带出去后,江凌问妹妹,“妹妹相中她了?” “嗯。”不只是名字,武静的脾性也颇合姜留的胃口。 “那第三个还见不见?”江凌问道。 既然人都带来了,自然是要见的。待姜财把师从万宝山庄的女武师带进来后,姜留觉得也不错,江凌便道,“待我请示过父亲后,先将武静留在府中,丁嫂先预备着。” “好,多谢哥哥。”姜留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为开心。 第二日后晌,江凌又把武静带回府,等父亲从衙门回来后,他便将给妹妹寻武师的事情告知父亲,“妹妹从三个武师中挑中了武静,儿把她带了来,想请父亲看看她可堪用。” 为了牡丹宴的事情,姜二爷忙得头晕脑胀的,不过给闺女选武师是大事,姜二爷还是在前厅见了武静。 武静行礼后站起身,垂手等着姜二爷问话。姜二爷端详了她片刻,便道,“爷怎么瞧着你有些面熟?” 听爹爹这么说,站在一旁的姜留也来了兴致。因为爹爹读书不成,但记人的本事非常了得,爹爹说见过武静,就一定见过。 武静再次跪地行礼,声音满带感激,“小妇人以为您贵人事忙已经忘记了。景隆三年三月,小妇人带孩子进京求医,因带的银钱不够被医馆赶了出来,二爷从医馆前路过,给了小妇人十两银子,正是有了这十两银子,小妇人的儿子才得以活命。” 说完,武静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银锭子托于掌中,举过头顶,“这两年,小妇人几次想将银子还给您,一直没寻着机会。凌少爷派人找到小妇人时,小妇人就把银子待在身上了,请二爷务必收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3章 拜师 景隆三年三月?姜留盯着这十两银子,开始往回倒时间,想爹爹当时是什么样子。 景隆初年,姜冕被害,爹爹没了父亲;景隆二年,姜太夫人病故,爹爹没了祖母;同年,姜四姑娘夭折,爹爹少了一个女儿;景隆三年二月,王清荷病故,爹爹没了妻子。那时姜家内忧外患,爹爹在路上遇到抱着孩子求诊的武静,给了她十两银子,心境可想而知。 姜二爷示意姜猴儿把银子收下,才淡淡地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想明白了再开口。” 姜留抬眸,爹爹这么有官威的一面,姜留还真没见过。不过她知道爹爹为何生气,因为他最烦在他面前装腔作势、拐弯抹角的人。 武静缓缓把手放下,惭愧道,“请二爷息怒。小妇人想入姜府,一是想吃口安生饭,二是想托二爷的门路,请藏云寺的澄空大师给小儿看诊。小妇人急着示好,不想却弄巧成拙了。” 见自己说完后姜二爷依旧不语,武静咬咬牙,把自己的老底也吐了出来,“小妇人是带着孩子逃出来的,万一那死男人寻了来,小妇人可依仗二爷的势,把他撵走。” 啊?姜留的小嘴儿张得能塞下一个鹌鹑蛋,转头看哥哥,江凌黑着小脸看姜财,姜财惭愧低头,姜宝幸灾乐祸,姜猴儿的则专注地望着他家二爷。待二爷一抬下巴,姜猴儿立刻上前,把武静面前的两个银锭子收了。 武静手上一轻,心底刚生气一丝希翼,却听姜二爷道,“银子爷收下,这事儿算两清了。爷在澄空面前没那么大的脸面,便是爷家里病了,请他看诊也得低声下气地装孙子、花银子,你想给儿子看病,就自己上藏云寺。爷这庙小,装不下几个人,好走不送。” 姜猴儿立刻道,“夫人,请吧。” “多谢二爷赐教。”武静给姜二爷行礼礼,起身又冲着江凌和姜留抱了抱拳,才退了出去。 姜留握小拳头,星星眼望着爹爹,“爹爹武威!” “二爷火眼金睛!”姜宝立刻跟上。 姜二爷哼了一声,啪地一声甩开折扇,目光落在儿子身上。江凌上前赔罪,然后问道,“父亲是如何看出此人不妥的?” “你爹我行走康安三十载,若没这点眼力,早被人弄死十万八千回了!”姜二爷得意洋洋道。 您老今年虚岁才二十九,行走三十年,怕是连您在祖母肚子里的时候都算上了吧?姜留心中碎碎念。 若是您真有这眼力,姜家能被孟家吭成这样?姜财默默吐槽。 江凌非常认真地道,“父亲所言极是,儿就是太缺乏历练,以后要多出去行走,多跟在父亲身边长见识。” 孺子可教也,姜二爷十分满意,“你以后多跟在为父身边学学,至于留儿。” 姜二爷拿扇子点了点小闺女,本想训她几句,却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小模样要多招人疼就有多招人疼,姜二爷的心一下就软了,逗她道,“爹觉得你学功夫,还不如去厨房捣鼓你那半吊子的厨艺,说不得哪天真能捣鼓出点人能吃的东西。” 被雷劈了的姜留满脸冒黑烟,这是亲爹吗?有这么打击自己亲生闺女的吗?她捣鼓出来的东西咋了?那可是千年后的畅销款好不好!若不是穿过来,她已经是千年后的成功女企业家了好不好! 见妹妹都要气哭了,江凌压着敲打父亲一顿的怒火,与他讲道理,“父亲曾说过,妹妹想做什么就让她做什么。既然如此,她想去厨房玩就去厨房玩,想学功夫就学功夫,再说妹妹学点功夫也没坏处。” 见小闺女气得快冒烟了,姜二爷有些心虚,连忙哄道,“好,想学就学,爹已经帮你物色好人选了。” 姜留的眼睛又亮了,“真的?” 姜二爷点头,“待牡丹宴过后,爹和你母亲就带你去拜师。” 带出去拜师,而不是把武师傅请进来?江凌连忙问,“不知父亲选中的是哪位?” “御史台侍御史白全海的夫人。”姜二爷也没卖官司,径直把他刚刚选中的人讲了出来,然后满意地看着屋里每个人都张大了嘴,连姜猴儿也不例外。 江凌最先反应过来,点头道,“白夫人一条铁棍横扫康安无敌手,若她肯收妹妹为徒,确实是上佳人选。” 姜二爷又问女儿,“留儿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她觉得她爹正在努力把她推到母老虎的康庄大道上去。白夫人为啥一条铁棍横扫康安?那是因为她丈夫想纳妾,白夫人一怒之下拿铁棍撵了他两条街么。姜留扬起小脸,“女儿觉得很好,女儿想拜白夫人为师!” 拜白夫人为师后,有朝一日她嫁了人,那死男人若想纳妾,她一定要青出于蓝,一条金棍横扫京畿无敌手!姜留越想越美,咧着小嘴乐呵呵地回了内院,向五姐姐报告这一大好消息。 外院堂屋内,江凌也跟妹妹想到了同样的场景,眼角眉梢尽是满意,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父亲这一招实在太厉害了!就连父亲批评他,让他别把乱七八糟的人往府里带,江凌的笑容都收不住。 看儿子笑成了傻子,姜二爷也笑了,“滚去读书,别在这儿碍眼!” 江凌这才收住笑容,与父亲商量道,“儿想买下孟家的宅院,父亲觉得如何?” 孟家人下了大狱,孟家大门已贴上封条,这几日寻他想买下孟家宅院的人很多,姜二爷膈应那块地方,也不想给自己添个难相处的邻居,便谁也没应。如今听儿子这么说,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应道,“等牡丹宴后,为父就去办这件事。” 江凌没想到父亲这么轻易就应下来了,欢喜道,“多谢父亲。” 姜二爷点头,“你的身份大白天下,任家也该在康安有处宅院。待瀛州的亲眷进京探亲,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是。”江凌道出自己的想法,“待父亲收回宅院后,儿想将所有房屋推倒重建。” “不只房屋,连花草树木砖石瓦缸都要弄干净,挖地三尺也要把脏东西全部清掉!”姜二爷想到孟家与妖道勾连,就觉得他家肯定还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江凌与父亲不谋而合,开始盼着牡丹花宴赶紧结束,好与父亲一起修整庭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4章 曲水流觞 牡丹宴就在明日,礼部精膳司郎中姜松为了确保明日的膳食、酒水供应无误,一直忙到深夜,才托着疲惫的身子,准备乘车回府。谁知他刚在景风门上车,准备小憩片刻时,帘外的车夫便低声道,“大爷,二爷与陶大人过来了。” 姜松闻言,连忙下车,整衣冠垂手恭立路边。骑马的姜二爷正侧身听陶思正唠叨,见大哥从马车上下来了,便也跳下马。 车内的陶思正挑起车帘瞧见姜松,让他勉励之后,上前询问明早的膳食酒水安排,姜松事无巨细一一回了,陶思正才满意,放他们哥俩一块回家歇息。 姜二爷爬上大哥的马车后,便毫无坐相地瘫在车内,他真得累坏了。姜松心疼弟弟,从车壁的抽屉里翻了半天,却只寻到一盒给孩子们准备的饴糖,取出递给他一块,“二弟饿了吧?先吃块糖,回府后咱们再吃宵夜。” “多谢大哥。”姜二爷把糖扔进嘴里,伸着懒腰道,“猴儿去买宵夜了,咱们在车上用罢,回府就能直接歇息了。” 他的话音刚落,姜猴儿会提着食盒回来了,“两位爷,宵夜买回来了。” 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让姜猴儿把东西送进来。七宝素粥、荷叶饼、三色水晶丝、辣角子……摆了满满一桌,车内顿时香味弥漫,勾起了姜松的食欲。姜二爷先将净手的湿帕子递给兄长,招呼道,“大哥先垫补些,待会儿路过巷口时,再买鲜虾馄饨。” 鲜虾馄饨是姜松喜欢的汤食,今日不知会遇着大哥,所以姜猴儿准备的都是姜二爷爱吃的东西。 “不必再买,这些足够了。”姜松净手后拿起竹筷吃了口三色水晶丝,顿觉口中清爽无比。用罢宵夜,又捧起姜猴儿送进来的竹筒热茶喝了两口,姜松觉得周身的疲惫去了一半。 还是姜猴儿心细会伺候人,幸亏他把姜猴儿给了二弟,把姜鹿儿留在自己身边伺候,否则二弟哪能被伺候得如此周到。想当初,二弟还嫌弃姜猴儿样貌不好,跟自己发了一大顿脾气呢。姜松露出笑意,舒适地靠坐在椅子上,再次叮嘱道,“明日千牛卫与使节们比试武功,你不要往跟前凑,我听陶大人的意思,一准不会让你上场比试。” “大哥放心,我明白。”孔风阁提议让姜二爷举鼎,但后来陶思正和顾应贤都觉得不妥,奏请万岁后便将这一环节撤了。姜二爷自是求之不得。提起明日的准备,姜二爷也叮嘱大哥道,“明日若有突发情况,来不及请示陶大人,大哥尽管把罪责往马海亭身上推,出事儿全让他兜着。陶大人早就想将马海亭贬黜,正愁没由头呢。” 礼部侍郎马海亭与孟回舟交好,以前处处针对姜松。孟回舟入狱后,他开始不动声色讨好姜松,姜松不愿与他结仇,所以现在两人面上还算过得去,但在内心里,姜松着实看不上他的所作所为,便毫无愧疚地应下了。 有人为明日背锅,姜松觉得身上的担子立刻轻了许多,继续关心明天要与顾大人和陶大人一起挑大梁的二弟,“明日十二国使节都在场,不知这些人抱着什么心思来的,又想在宴会上做些什么,二弟说话做事要格外小心,以免横生枝节。” 姜二爷喝了口热茶,开时列数十二国使者进京的目的,“契丹这几年兵强马壮,契丹使者是来炫耀的;被契丹欺负的突厥使者是来求万岁出兵助突厥打契丹的;焉耆被契丹和突厥一块欺负,焉耆使者是来求万岁给他做主、减免岁供的;吐蕃和高丽使者听话又上道,是来表忠心的;倭国使者相中了咱们的瓷器,是来偷师的;党项一族不甘屈居人后,是来拉拢朝中大臣、妄图东山再起的;于阗王想捣毁佛像供奉大食教的神,于阗使者是进京来探口风的……” 听二弟依次将十二国使者的心思讲了一遍后,姜松惊了,“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姜二爷傲娇地展开折扇,“您二弟我行走康安三十载,什么样……” “说实话!” 姜二爷老老实实道,“他们请我吃酒,想从小弟这里套消息,被我灌醉后自己讲的。大哥别看他们长得又憨又丑,其实每个都精着呢……” 二弟自小便是人来疯,姜松听完更不放心了,“别人家奉承你几句,跟你称兄道弟,你就把人家当朋友,把心窝子掏给人家。” 姜二爷笑嘻嘻道,“大哥放心,小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小弟领的是让他们吃好、喝好、玩好的差事,大事都跟小弟无关。”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姜松板着脸训道,“除了三好,二弟还要时刻谨记你乃大周官员,一举一动皆要合我大周体统、显我天朝风范。” 说起这个,姜二爷更得意了,“大哥,您二弟我是万岁亲口封的谪仙,我明日就是在宴会边一动不动地站着,也能尽显我大周的天朝气度!” 姜松…… …… …… “也好,你明日尽量少说话,在旁边站着就好。” “大哥忘了,你给小弟派了位子,万国牡丹宴上,有小弟的一席之地呢。” “那你就老实坐着!” “是。”明日在场的官员个个比他官职高,姜二爷可没做出头鸟的心思。 于是,第二日的曲水流觞牡丹宴上,姜二爷身着官袍,老老实实坐在桌边,“体现大国风度”。 牡丹宴的石桌是专为此次宴会定制的,桌中央有尺余高错落摆放的假山石,假山石上栽植一株株奇花异草,山上有微小的石雕、核雕、象牙雕的亭台、人兽,展现着一幅幅吉瑞画面,假山石下有潺潺流水,游鱼在水中嬉戏,载有各色瓜果、美酒、美食的碟舟缓缓飘过,桌两旁的宾客看到想吃的,尽可抬手取之。 景和帝驾临入席后,见各国使节啧啧称奇,声声称颂,心中十分满意,他暂时搁置满腹心事,与使节们频频举杯,共赏歌舞。 天公作美,曲水流觞牡丹宴自酉时霞光满天至戌时明月映照曲水,样样都合景和帝的意。若真要挑出不满意的地方,便是宴会中姜卿身上那件与旁人格格不入的绿袍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5章 想娶姜六姑娘 牡丹宴结束后,姜二爷止不住地笑。因为方才在牡丹宴上,他看到万岁举杯时,对他笑了!在场的人何止百数,他离着万岁何其远,万岁却隔着人山人海对他举杯笑了。 姜二爷本以为,他“不识大体”地在六位禁军统领、十二番邦使节入京时掀翻了孟回舟和安云昌两家,惹怒了万岁,所以才半个多月没召他入宫,没想到万岁却当着这么多人对他笑了!万岁这一笑安了姜二爷的心,他可以踏踏实实地在西城衙门养老了。想到将来美好的日子,姜二爷的笑容越来越大,看得兴庆宫内收拾碗碟的宫女们芳心乱跳。 姜二爷出了兴庆宫,走路都恨不得飘起来。骑马穿过平康坊时,姜二爷见路边有人骑在马上向他招手。姜二爷皱了皱眉,低声道,“姓呼延的都不讨人喜欢。” 骑马跟在姜二爷身后的姜宝默默替呼延图掬了把辛酸泪,姜猴儿则请示道,“二爷与他周旋,小人先派人去西市买樱桃?” 妻子这两日害喜,闻不得肉味儿,想吃新鲜果蔬,姜二爷出府时,叮嘱姜猴儿提醒自己回府时记得去西市买樱桃。 姜二爷摇头,“不必。” 万国牡丹宴已经结束,他的差事已经完成,没必要再哄着这帮蛮子玩乐,更不会让他耽搁自己给媳妇买果蔬。郭静平每日给媳妇买吃食时,姜二爷还觉得他没出息,现在轮到自己了,姜二爷却觉得乐在其中。这位匈奴使者找他是为了什么,姜二爷心里清清楚楚,他可没心思掺和匈奴人的家事。 匈奴使者呼延固看着姜谪仙面含微笑,丝毫不知自己被嫌弃了,他咧开满是大胡子的嘴,抬大爪子拍了拍姜二爷的矮马脑袋,得胜不满意地晃头,姜二爷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呼延固毫无察觉,依旧大咧咧地道,“这马一看就脚力不差,姜谪仙,咱后天去城外赛马咋样,顺道去看一眼你逮的白虎?” 丫的一大毛猴,谁陪你跑马看天降!姜二爷拱手向着北边一抱拳,纠正呼延固的说辞,“呼延大人,天降是瑞兽,它是自己走下山的。后日下官不休沐,无法陪大人去同穴山,不过下官明日即刻安排人陪大人同去。” 白虎下山后,不还是被你逮住了?呼延固懒得教真,乐呵呵道,“某不急,等谪仙有空时咱们再去。” 呵呵,那你就等着好了。 姜二爷敷衍几句,催马前行,谁知呼延固又催马跟了上来,低声道,“某听说谪仙府上有位使金锏的武师,名叫呼延图?” 开始了!姜二爷装作惊讶,点头道,“有。” “谪仙可知他的来历?” “知道。”姜二爷点头。 呼延固眼睛一亮。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他赌输了钱不肯认账,抓人抓进大牢,出来后为讨生计,才毛遂自荐入下官府中做事。他虽跟大人同姓,品行、样貌却与大人相差甚远,大人怎提起他了?” …… 这让他怎么开口?呼延固吭哧几声,才道,“他是某的堂兄,十年前犯了点事儿才迫不得已逃到中原……” 说完这句话,看到姜谪仙果然一脸震撼,呼延固才继续道,“他这个人就是脾气太冲,平日里还好,一旦火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欸!我堂嫂一个人拉扯孩子,十年了,堂兄都不回去看看……” 说完,呼延固叹气加晃头,就差直接说呼延图是人渣了。 姜二爷装作明白了呼延固的意思,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了。下官回去就给您的堂兄发双倍月钱,让他早日攒够回匈奴的盘缠,回家探望妻儿。” 某不是这个意思!弄巧成拙的呼延固抓耳挠腮,却不好明说让姜二爷把呼延图赶走,只得怀着一肚子憋屈回了奏事院。 姜二爷微微翘起嘴角,哼着小曲去西市买樱桃。 待姜二爷回内院陪母亲、媳妇后,姜宝也回了自己住的前院小院,当当当地敲开了呼延图的门,将呼延固找上姜二爷的事情讲了。 呼延图气一下就气炸了,“他竟敢在二爷面前说某的坏话,某饶不了他!” “人家现在是匈奴使者,你可别乱来。”姜宝低声道,“要是你心里的火出不来,干脆暗中跟着他们回趟匈奴,把嫂子和孩子接到康安来。” 呼延图摇晃脑袋,“时机还未到,再等等。对了宝儿,你还没当上阿达,某都要当爷爷了,某的儿子要成亲了!” 匈奴人称呼父亲为阿达,没媳妇更没儿子的姜宝气得一拳头打在要当爷爷的呼延图肚子上,“你给老子滚!” 呼延图嘿嘿笑着退回房中,关上房门后脸就沉了下来。待姜宝房中的灯熄了,他才换上夜行衣背上双锏,轻轻推开房门,谁知刚推开房门,他就被门前的人吓得啊了一声。 站在房门口的鸦隐双手抱臂靠在门框上,呵呵道,“老呼,我劝你识相点,不要出去给大伙添麻烦。” 呼延图定了定神,“二爷让你在这儿守着的?” 鸦隐翻了翻白眼,“二爷巴不得你去,然后好名正言顺地将你赶出府。是裘叔让某告诉你,别傻乎乎地中了呼延固的圈套。你的脑袋瓜子可没人家好使,去了没准就被人家困住,回不来了。” “说我脑袋不好使,你自己也强不到哪去。”呼延图哼哼两声,“裘叔说没说什么时候咱才能回肃州?” “问这么多干什么,该回去的时候自然就回去了。”鸦隐何尝不想杀回肃州报仇雪恨,可少爷年纪还小,现在回去就是送死。三年都忍过来了,再忍几年又何妨。 呼延图郁闷地回到房中,鸦隐也打了个哈欠,转身返回自己屋里睡觉。隔了一道墙的书房东厢房内灯火通明,毫无睡意的江凌趴在桌边,全关注地盯着桌上他亲手绘制的新宅图纸,自己的院子与妹妹的院子怎样才能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呢? 西城延福坊的奏事院内,蒋锦宗与孙儿蒋书争道,“牡丹宴结束了,这几日你多去几趟姜府,待时机成熟,祖父就带你去姜家提亲。” 蒋书争鼓起勇气道,“祖父,孙儿不喜欢姜三姑娘,孙儿想娶姜六姑娘。”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6章 一鼓作气 蒋锦宗面色一沉,“姜六姑娘?她还不足十岁。” 虽然听出了祖父的不悦,但娶妻不是小事,蒋书争还是硬着头皮辩解道,“姜六姑娘只比孙儿小五岁,也到了可以定亲的年纪。祖父有所不知,姜枫不喜长女,独宠小女姜留。儿与姜留订亲后,姜枫为小女儿着想,定会处处为孙儿打算的。” 任凌生只是姜枫收养了三年的义子,姜留却是他碰在手心里长大的亲生女儿,孰轻孰重还用比么? 若书争能娶姜留,确实是上上策,不过姜枫的长女还未定亲,应不会先安排次女的婚事。蒋锦宗沉吟片刻,道,“你多去姜家走动,能娶到姜枫的哪个女儿,单看你的造化。” “是。”蒋书争欢喜应了,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姜枫和姜留对他中意。 蒋锦宗提醒道,“你可不能学王家小子。” “祖父放心,不管成与不成,孙儿定不会落了咱们蒋家的颜面。”蒋书争万分瞧不起王纪和的行径和眼光,他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夺得姜六姑娘的芳心。 蒋锦宗蹙起眉头,“还未出征,你就先挫自己的锐气?” 蒋书争立刻单膝跪地,高声道,“孙儿定一鼓作气,娶回姜留!” 第二天日上三竿,睡得饱饱的姜二爷走出房门,迎面便遇着了小闺女灿烂的笑脸。姜二爷抬头看了看日头,问道,“这个时辰,留儿怎不去滴翠堂读书?” 姜留的小嘴儿像是抹了蜂蜜,甜甜地道,“孔夫人家中有事没来,三位姐姐在滴翠堂读书,母亲了祖母院中,女儿怕爹爹醒来找不到人,特意在这儿守着。爹爹昨晚睡得好不好?” 姜二爷净手,用湿手巾盖住脸擦了几下,哼道,“有事直说。” 姜留点着小脚,先帮爹爹把布巾挂在盆架上,才委婉问道,“爹爹,女儿去拜师时,要带什么拜师礼呢?” 姜二爷笑着掐了掐闺女的小脸儿,“这些不用你操心,为父先去衙门转一圈,再去找白大人探探口风,看白夫人肯不肯收你。” “爹爹亲自出马,白大人一定会同意的。”姜留美滋滋地笑着。 “你错了,御史台的官员不同于别的衙门,一个比一个脾气大,白大人不一定买为父的面子。”姜二爷摇头,牵着小闺女赶往北院。 御史台是监察机构,相当于现代的纪|检|委。御史台的官员上谏君王下察百官,靠的是一身硬气,他们用自己的脑袋硬撞是宣德殿的柱子,用自己的脖子硬挡贪官污吏的鬼头刀。在这样的衙门做事的官员,当然与朝中其他衙门有很大区别。 姜留忽然停住,她爹让她去白御史家学艺,不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没注意到小闺女停住了,姜二爷还拉着她的手往前走,险些将她拉倒。下意识地,姜二爷弯腰就把小闺女抱了起来,“怎么,磕着了还是哪觉得不舒坦?” “女儿刚才想事情,忘记走路了。”姜留扭着肉呼呼的小身板,让爹爹把她放下。 姜二爷把闺女放在地上,非常认真地讲道,“依爹看,你还是别学棍了,万一伤不着别人,全招呼在自己身上怎么办?” 姜留…… 姜二爷在北院用膳后去了衙门,姜留也跑去滴翠堂找自己的姐姐们,“爹爹说他今日就去找白御史。” 姜慕筝含笑点头,姜慕燕一脸纠结,姜慕锦则满脸羡慕,“六妹妹学会了棍法,回来教我好不好?” 姜留笑嘻嘻地道,“五姐姐如果想学,可以跟我一块去。” 姜慕锦摇头,“我娘不让我学。” “为何?” 姜慕锦哀声叹气,“我娘说六妹妹长得漂亮,别说拎着木棍,就是拎着狼牙棒满街转悠,想娶你的人还是会踏平姜家的门槛,如果我去跟白夫人学艺,就嫁不出去了。” 她这话说完,屋里全是笑声。姜慕筝笑得肚子疼,脚踝也跟着麻酥酥的,三婶这话说得确实有道理,除了长得漂亮,六妹妹还是二叔的心头宝,就凭这两天,康安城想娶她的大有人在。 姜留也跟着乐呵,小脸白里透红,眸子里闪着光,怎么看怎么可爱。姜慕燕看着妹妹,心情很是复杂。 前天晚上,得知父亲想让妹妹拜康安悍妇白夫人为师,姜慕燕急了,不管不顾地跑去找父亲理论,声音抖得厉害,眼泪刷刷往下掉。 父亲听了甚是烦躁,让她不要管。可这事关留儿的名声和终身大事,姜慕燕身为长姊,怎能不管。她跪在地上请求父亲改变主意,是母亲在一旁劝着,父亲才将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为父为官,又得万岁青睐,为父不愁你与留儿嫁不出去,怕的是你们被皇亲国戚甚至……”父亲的手往上指了指,示意高坐龙椅的当今圣上,“尤其是留儿,她长大后必会貌惊康安城,所以她不必学琴棋书画,不必通四书五经,更不必处处小心谨慎博好名声。为父巴不得她横行霸道,恶名远播,这样她才不会被人盯上,成为笼中鸟。” 姜慕燕呆住,半晌才问道,“您但若长此以往,无人敢上门提亲,留儿的亲事该如何是好?” 当时爹爹说的,便是五妹妹这句话,然后还道,“若非知道你不愿意,为父还想将你们俩一同送去白家学艺呢。” 姜慕燕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父亲又道,“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以你的年纪,应不会被盯上。” 父亲话里的意思,姜慕燕一听就明白了。大皇子今年十三,二皇子十一岁,父亲为六品官,她虽年纪合适,但绝不会成为皇子妃的人选。皇子成亲后再纳侧妃、妾,年纪应比皇子妃小几岁,皇子侧妃和妾室的家世不必显贵,但一定要貌美、受皇子喜爱。所以,再过几年美貌无双的留儿,必定会成为皇子侧妃、妾室的热门人选。 所以,在让妹妹入宫以色示人和拜白夫人为师之间,姜慕燕只能选后者。妹妹成为悍妇就成为悍妇吧,若实在嫁不出去,她就去逼江凌,让他娶妹妹为妻。 江凌也心疼妹妹,不会不同意的。但前提是江凌要留在朝中做文臣,若他非要回肃州为将,姜慕燕绝不会让妹妹远嫁千里,冒着随时成为寡妇的风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在滴翠堂笑得前仰后合的姜留,还不知姐姐不只把她推上了悍妇的康庄大道,连接盘侠都给她找好了。 ------题外话------ 大家觉得,蒋书争会才用什么方式,妄图夺得留儿的芳心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7章 别君亭中别元君 姜二爷在西城门外,送契丹使者李曷鲁离京。李曷鲁来京几月,早已乐不思蜀,所以拖到最后一日才走。临行前,他惺惺相惜地与姜二爷告别,一拳头捶在姜二爷的左肩头,豪迈道,“好兄弟,得空了你一定要去大哥我那儿坐坐,大草原上的酒肉美女任你挑选,天上的雄鹰任你猎取!” 左肩发麻的姜二爷抬右拳,狠狠捶在李曷鲁的肩膀上,笑容十分亲切,“世子这话,小弟可当真了。草原赏的美女小弟不跟世子抢,天上的金雕世子容小弟多猎几只,小弟想用雕羽做雕翎箭。” 这小子看着像个娘们,手劲却不小。李曷鲁揉了揉被姜枫捶得生疼的肩膀,哈哈大笑,“想要雕翎箭,哪还用姜兄弟你亲自去猎雕,大哥我回到草原,立刻派人给你送百八十支过来!” 姜二爷一脸感动,“小弟实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大哥一路好走。”快点回去,快把雕翎箭给爷送过来! 目送李曷鲁一帮子人带着十二车御赐珍宝、绸缎远去,姜二爷拍了拍肩膀,与鸿胪寺卿顾应贤道,“他们走了,下官总算不用天天看着这一顶顶炸毛的帽子了。” 顾应贤如遇知音地转头,“原来姜大人也这么觉得?!” 姜二爷桃花瞳里满是激动地点头,“下官就好奇了,夏日还顶着翻毛皮帽,他们头皮不生痱子么?” “怎能不会,姜贤弟没瞧见他们一直挠头么?”伺候了这帮孙子俩多月,顾应贤终于忍不住了,对着姜枫一顿吐槽,吐槽之后,他神清气爽,看着姜枫越发顺眼了。 送走顾应贤后,姜二爷刚要回衙门,姜猴儿就凑过来低声道,“二爷,临月楼的元东君在那边,想跟您辞行。” 姜二爷诧异,“他去哪?” 姜猴儿低声道,“阿史那尼王子帮他赎了身,要带他回匈奴。为了掩人耳目,阿史那尼王子先走,他随后跟着。” 若是去匈奴,这一面就是永别了。虽不好男色,但在清平江浪荡这些年,姜二爷也与元东君也一处吃过几次酒,也算是朋友,便点头,“让他去别君亭稍待片刻。” 姜二爷回马车褪下官袍换上便装,赶往西城门外五里的别君亭。只着一件普通书上直裰的元东君见姜二爷到了,不慌不忙地拱手深施一礼,“能在离开康安之日得谪仙亲自送行,东君此生无憾。” “恁多废话。”姜二爷白了他一眼,“怎想到去匈奴了?” 元东君玩笑道,“二爷着青衫入庙堂后,清平江变得索然无味,东君不知该在江边等候何人。阿史那尼王子人还不错,他既开口相邀,东君便想,随他去匈奴看看也好。” 姜二爷听得一阵恶寒,“爷要是阿史那尼,非得把你这张假惺惺的笑脸扯下来不可。你去就去,可别总欺负老实人。” 二爷不担心自己此行被人欺辱,却说别让他欺负旁人?虽着了普普通通的直裰、束了寻常见的方巾,但元东君一笑,还是清平江上勾魂摄魄的模样,“二爷入庙堂后,性情一点也没变呢。” 姜二爷不耐烦了,“你总提爷入庙堂之事作甚,饮了送行酒赶紧上路,爷忙着呢。” 姜猴儿立刻倒酒,送到二爷和元东君面前,笑嘻嘻道,“元公子,我家二爷就这性子,他是担心元公子再不赶路,天黑前过不了黄河。” 元东君端起酒,一饮而尽,敛了笑认真道,“临江走前,托我像您道谢和赔罪。庙堂高处勾心斗角,二爷要多加小心。邑江侯世子是秦相的人,就算要打狗,也请您看看主人的喜好。秦相对二爷已有不满,二爷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姜二爷也没问他这消息是哪来的,只点头道,“好。若在匈奴实在混不下去了,别死皮赖脸地四处求人,回康安来,爷在西市里给你留块地方。” 像花娘子一样从良,开脂粉铺子么?元东君鼻子发酸眼睛发涩,清平江上恩爱多,却都是一时露水姻缘,万千甜言蜜语都不及姜二爷这句话来得动听,“二爷若有空去大漠,东君定摆好酒相迎。临别之际,东君还有一言相告二爷说话随性,容易得罪人,朝廷官员都要脸面,您最好收敛些,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是没见到自己在诸位大人面前装孙子,,就在方才,自己还配合着顾应贤吐槽了契丹人的帽子。为啥吐槽,还不是因为顾应贤每次见了人家的帽子都皱眉么。不过,姜二爷还是领了元东君的好意,抱拳道,“好,我记下了,一路珍重。” 望着远去的马车,姜二爷感慨道,“他今日说的话,比过去十年加起来都多。这一去,怕真是绝别了。” 是啊,谁能想到临月楼的冷美人元东君,竟有如此人情味的一面。不过若他再回康安,可不能让他有机会靠近二爷,他最后回眸看二爷的眼神儿可不大对劲儿。姜猴儿眼睛一转,折了一根柳枝送到二爷面前,“二爷,机会难得,不如您赋诗一首书于亭上,附庸附庸风雅?” 这个……姜二爷扫了一眼柳枝,又望了一眼远去的马车,深情道,“别君亭中别元君,曲终人散尽。” 这开头不错,然后呢?姜宝屏息等着。 “好!”姜猴儿啪啪啪地拍着巴掌,“二爷,好诗!” 姜二爷得意地摇扇,“拿笔来!” “是!”姜猴儿立刻从怀里掏出毛笔,用舌头一舔笔尖,送到姜二爷手中。姜二爷刷刷刷地将两行诗提在亭壁上,倒背双手越看越满意。 姜猴儿提醒道,“爷还没留序呢。” 姜二爷点头,提笔又写下两行字癸卯年五月十六,送友出康安。 “好!”姜猴儿又开始呱唧。 诗两行,序两行,凑在一起才跟别人留的诗一样长,姜宝默默看着亭壁上的四行字,委实夸不出来。 待姜二爷骑马回城后,有两三波人进入小亭,将姜二爷留的送别诗抄下,快步离去。 这日傍晚,批折子批得头晕脑胀的景和帝放下笔,按了按额角,眉头越锁越紧。叶清峰见机会来了,连忙从怀里取出姜枫的诗,双手递上,“万岁,这是今日早晨,姜谪仙留在城西别君亭壁上的送别诗。” 姜卿还能作诗?景和帝垂眸一看,笑问,“元君是谁?” “是清平江上的男妓,匈奴使者阿史那尼为他赎身,带他回了匈奴,便是姜大人将此人引荐给阿史那尼的。”叶清峰说完,满怀期待地等着万岁发怒、厌恶姜枫。 谁知万岁却笑道,“此诗倒也别致,朕不知姜卿还有此才。为了边境太平,姜卿有心了。” 叶清峰……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8章 鬼画符 把使节们都活生生地送出康安城后,姜二爷接待使节的差事算是圆满完成了。下一件,便是与妻子带着女儿去白家拜师。 御史台侍御史白全海的夫人贺兰,已经答应收姜留为徒,讲授她贺家独门棍法!终于到了爹爹休沐这日,姜留选了一身窄袖利索衣裙,一大早便催促着父亲早早起床,带她去拜师。 谁知好事多磨,姜家三口还没出门,圣旨便到了姜家门前万岁召姜二爷入宫面圣! 万岁召见,姜二爷得先去面圣,未免错过拜师的吉时,姜二爷便让妻子带着闺女先去白府。江凌站了出来,“父亲,儿随母亲和妹妹同去吧?” 今日书院也歇息,姜二爷便点了头,“白夫人是右武卫贺元良老将军之女、贺川生将军之妹,裘叔说,贺元良老将军曾与你祖母共退契丹敌兵,你去了可称白夫人为姑姑。” 江凌应下,“是,儿已向裘叔打听清楚了白家与任家的关联,父亲放心,儿会照顾好母亲和妹妹,绝不会让她们被白夫人的长棍伤着。” 姜留…… 有儿子在,姜二爷放下心,跟着传旨太监赶往皇宫。距离承天门还有十余丈时,姜二爷见右相秦天野的马车缓缓驶来,便下马垂手,在路边恭立。 秦天野的马车到了近前时,车帘竟挑了起来,秦天野目光平淡地望着一身绿袍的姜枫道,“姜大人此行何往?” 这不是废话么?自己跟着宫里的公公往宫门走,不是进宫面圣,还能去哪?姜二爷心里嘀咕,嘴上却十分恭敬,“回相爷,万岁下旨,召下官进宫回话。” 秦天野嗯了一声,才淡淡道,“万岁这几日因国事烦躁,姜大人进宫陪万岁说说话、解解闷也好。不过……” 秦天野的手落在车窗上,缓缓地用手指敲着窗纱,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地传入了姜二爷的耳中,随着这声音,他的心越揪越紧,大气都不敢出,“姜大人虽能言善道,但在万岁面前还是要注意分寸,以免惹得万岁更加烦躁。” “是。” 待秦天野走远了,姜二爷才敢长长呼出一口气,心儿碰碰地十分厉害。元东君说得很对,秦相对自己的不满溢于言表,他让自己在万岁面前注意什么分寸?姜二爷虽然吓得腿软,但脑袋还是极为清醒的,他这是让自己见好就收,不要多事。 姜二爷本就是这么打算的,他缓缓随着太监进了宫门,到了宣德殿前,发现今日着金甲跨宝剑在宣德殿前值守的,竟是郭静平。 郭静平进千牛卫还不到一年的工夫,就能站在殿门前值守了。姜二爷投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自己的心也渐渐平复,跨步进去宣德殿中参拜圣驾,“微臣姜枫,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平身。” 听到万岁心平气和的语气,姜二爷的心里更踏实了。 景和帝写完字,放下御笔,唤道,“爱卿上前来,瞧瞧朕这字写得如何?” “臣遵旨。”姜二爷上前,目光落在玉案上,桃花瞳变作了蚊香眼——万岁写是方正小篆体字,十个字中,他只认得四个…… 会什么什么什么什么,一什么什么山小……姜二爷眼睛一亮,“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见姜枫抬眸,笑得十分灿烂,景和帝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轻轻点头,“卿没认错,确实是这两句。” 姜二爷并没有因为被万岁夸奖而欢喜,他努力盯着万岁写得这十个字,挖空心思地搜集自己肚子里那点少得可怜的墨水。小篆怎么样才算写得好? 他不知道啊…… 万岁还等着呢…… 怎么能让万岁等着呢!姜二爷牙一咬心一横,如实道,“回万岁,臣万分惭愧,不知小篆怎样算写得好。不过万岁您写得小篆,臣看着十分……舒坦。” 舒坦?景和帝微愣,然后哈哈大笑。景和帝笑,姜二爷便跟着笑,躬身站在旁边的杨奉也露出笑意,叶清峰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盯着房梁,姜枫这臭小子到底哪点好,竟如此讨万岁喜欢! 笑完之后,景和帝觉得周身顺畅,耐心给姜枫讲解道,“小篆又称秦篆,字体古朴,笔画结构讲究穿插、分布和对称,爱卿之所以看着这字舒坦,是因为会、当、山、小这几个字,左右对称……” 听万岁滔滔不绝地讲解书法,姜二爷频频点头,不时向万岁投去万分崇拜的目光。景和帝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最后才道,“卿之笔体颇有小篆之风,若改习小篆,应有所成。” 啊……哈?姜二爷低头看看纸上鬼画符般的小篆,再抬头看看万岁,万岁这意思是说他的字写得像鬼画符,所以干脆别练楷体了,改为鬼画符?这玩意儿,他能学得会吗? 学不会也得学!姜二爷躬身应下,“臣多谢万岁指点迷津,臣回去后就认真研习小篆,争取早日有所成。” 景和帝点头,又道,“卿前些日子的差事办得极好,想让朕如何赏你?” 这个……姜二爷仔细想了想,言道,“万岁,臣确实有件事,想请您恩准。” “讲。” “多谢万岁。”姜二爷躬身行礼,然后道,“万岁,臣与孟回舟比邻而居,如今孟家犯罪被抓,他家的宅院应由西城衙门收回,再寻出价高者售之。臣想买下孟家宅院,改建之后让臣的义子江凌住,江凌今年已十一岁,过几年就该议亲了,臣想让他住得离臣近一些,也好方便照顾他,请万岁恩准。” 叶清峰的目光同时落在姜枫身上,甚是不解。方才秦相入宫与万岁闲谈,向万岁讨了安云昌家的宅院。他刚走,姜枫便向万岁讨孟家宅院。不过是两处小院子罢了,也只得提到御前来? 杨奉则盯着姜枫,想看穿他心里的想法。 “朕将那处宅院,赐给任凌生。”景和帝应了,“卿还想要什么?” “多谢万岁!”姜二爷俯身行礼,宅子赐下来就不用他出银子买了,这已是极大的赏赐,他哪能不识抬举,得寸进尺呢,不过万岁既然开了口,他什么也不要似乎也不妥当,姜二爷便道,“除此之外,臣还想向万岁讨一本小篆字帖,好按字帖习字。” 景和帝看了他片刻,又朗声笑了。 ------题外话------ 感谢sourire、海心有依、超~、田婷、暮川暮紫、龙凤呈祥、石敢当当当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第二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89章 姜家父子眼里的白家父子 姜二爷出了皇宫,赶往靖安坊白白全海家。待他赶到时,小闺女的拜师礼已行毕,姜二爷客气几句,便被白全海请去书房说话,白夫人依旧与雅正一起闲聊,姜留和白家十岁的女儿白淑娟凑到在一起说女儿家的悄悄话,白家的长子白振喻领着自己的同窗江凌在白家四处闲逛。 “得知留儿妹妹要来拜我母亲为师,我高兴坏了,真盼着留儿妹妹每天都能来。”白振喻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你要不要看我的马?” “好。”见白振喻笑得跟白家大门上贴的门神一样,想揍他的念头立刻冲了上来。待见到白振喻黑不溜秋的大蹄马后,江凌夸了几句,便春风面目地实施让他认清形势的揍人计划,“咱们后晌一起去跑马?” “好,我后晌也没事儿,要不要带着妹妹们一起去?”江凌在书院里冷冷清清地不爱说话,他主动开口相邀,白振喻非常开心。 刚见了一面,就把留儿算到你的“妹妹们”里边去了?江凌笑得越发开心了,“我妹妹后晌还有安排,你平常用兵器操练?我用枪。” “我用长矛,咱们带上兵器,比划比划怎样?”江凌早就发过话,要想娶留儿妹妹得先打败他。若比射箭,白振喻自知不是江凌的对手,但马上工夫他非常有自信,一定能把江凌打到服气,让他把留儿妹妹嫁给自己。白振喻越想越激动,止不住地傻笑。 这可是你自己找揍!江凌一脸心虚道,“我马上工夫练得少,白大哥可否让我一招?” 让,你是大舅子,当然得让。白振喻憨憨笑着,“你书读得那么好,箭也射得那么准,没工夫练枪也在常理之中,我让你三招!” “白大哥肯让我三招,我就不会输得太难看了。”江凌从三个让白振喻认清形势的策略中,挑出让自己最满意的一个,笑容越发亲切。 “切磋为主,输赢不重要。”白振喻自以为江凌中计,笑得极为得意。 “好,我听白大哥安排。”江凌含笑道。 看着江凌罕见的笑脸,白振喻也有点发傻。江凌又不是姜二叔的亲生儿子,怎笑起来却跟姜二叔一样的呢?他们父子俩笑起来,都没留儿妹妹好看。留儿妹妹冲着他一笑,白振喻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糕点都堆到她面前,让她冲自己多笑一会儿。 白家书房内,白全海双手捧着姜二爷拿出来的《篆书千字文》,手都哆嗦了,“姜,姜大人,这,这……” “这是万岁赐我习字用的千字文。”自己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要照着千字文练字,姜二爷觉得有些掉架子,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是篆书的千字文,跟市面上蒙学用的楷书千字文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白全海小心翼翼地把字帖置于桌上,在衣袍上快速且用力地蹭掉手心冒出的汗。他这动作让姜二爷看得上火,莫说白夫人,现在姜二爷都想抽他。 白全海蹭干净手心的汗,才小心翼翼地翻开字帖,因为激动,抖得书页哗哗作响。不就是本字帖么,就算是万岁赏的,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姜二爷实在忍不了了,吐槽道,“白大人小心莫把书页扯下来,这本字帖是万岁赐给我的,不能破损,你若喜欢,自去书肆里买一本便是。” 买一本?这样的?白全海瞪着大眼珠子抬头看不识货的姜二,恨不得用榔头把他锤死,“姜大人可知这是什么?” “当然是千字文啊。”姜二爷握紧扇子,生生忍住揍他的冲动,以免搞砸了闺女的拜师礼。上次在御史台外边,姜二爷只觉得白全海瞧着有点不顺眼;今日坐对面细瞧,姜二爷觉得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欠揍,难怪他媳妇拿棍子追他两条街。 姜二爷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茶壶当夜壶啊!万岁把这么珍贵的字帖赐给他,简直是暴殄天物! 白全海握紧的拳头,心碎道,“姜大人,这可不是一般的字帖。这是被称为‘李斯之后的千古一人’的,被李太白的临终托付诗文草稿的,前朝书法名家李阳冰李少监亲笔所书的字帖!这是真迹,真迹啊!” 啊?姜二爷展开扇子,李斯和李太白他知道,第三个姓李的也很有名?因不想让白全海小瞧了自己,姜二爷装作懂行地问道,“可是前朝国子监的李少监?” 白全海心里这才舒坦了些,“正是。” 幸好自己没说是少府监的…… 前朝国子监的少监,岂不是跟燕儿的大舅王访渔的差事差不多?为了赚钱和博名声,王访渔没少出字帖、出书、与人做序。如此看来,历朝历代文人赚钱的门路都一样。见白全海死死盯着自己的字帖,姜二爷猜测万岁赐给自己的这本字帖,应该很值钱,他心里高兴,有模有样地评价道,“李冰阳的小篆写得确实不错。” “李阳冰!”白全海忍不了,他想立刻写奏折去万岁面前告姜二一状。 “李少监的姓名是李阳冰还是李冰阳,历来争执已久,白大人博览群书,竟连这个也不知道?”姜二爷也忍不了,一把夺过万岁赐给自己的字帖揣在怀里,强压着怒火道,“时辰不早了,姜某在茶仙居摆了拜师宴,请白大人与夫人移步东市茶仙居。” 登门是客。白全海闭眼认真想了想小姜留可爱至极的模样,把心头火压下去,努力心平气和道,“姜大人不必如此破费,拙荆已命人备下酒宴……” “拜师宴本就该我家摆,姜某连订金都付了,白大人和夫人不去才是破费,请。”姜二爷绷着脸,向外走去。 到了茶仙居,俩人都将肚子里的火换成酒,拼了个你死我活。死的是白全海,活的是姜二爷。 回到府中,姜二爷忍不住与雅正抱怨道,“白全海太欠揍了,怨不得白夫人拿棍子抽他。” 白大人性情耿直口无遮拦,长得又不美,夫君当然不会喜欢他。雅正不想在丈夫面前抱怨旁人,便宽慰道,“二爷当知,并非所有人都能如您这般,让人见了便如沐春风,如享醇酒。” 啪!姜二爷心中的火气一下就散了,他凑到自己夫人身边,开开心心道,“万岁赐了我一本小篆字帖,是名家真迹。” 与此同时,喝躺下的白全海也拉着媳妇的衣袖,可怜巴巴地抱怨着,“姜二有眼不识金镶玉,非说李阳冰还叫李冰阳……” “他谁,哪个衙门的?”白夫人一边给丈夫擦脸一边问。 白全海愤怒道,“他是前朝名家!号称‘李斯之后的千古一人’、被李太白的临终托付诗文草稿的……” “啪!”白夫人一把掌扇掉他乱扒拉的臭手,骂道,“你怎么知道你说得对、姜枫说得就不对?那死人是你的亲戚还是祖宗?” 白全海委屈地哭了,“分明就是他说错了,你还打我……” 白夫人瞪眼骂道,“你再哭一个给老娘看看?” “呜呜呜……”喝醉了的白全海性情与平日大相径庭,不管不顾地抱住夫人的胳膊,越哭越伤心。 白夫人没辙了,“不就是死人名么,你至于么?别哭了,让孩子听见,还以为我又打了你呢,你也不嫌丢人!” “呜呜呜……” “别哭了!” “呜……” “咔!”白夫人一掌刀,干脆利落地将丈夫劈晕,免得他哭肿了眼睛,明天出去丢人。 ------题外话------ 感谢大昱兒、海心有依、sourire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第一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0章 被骂 回到府中,三个姐姐问起白夫人如何。姜留满眼星星道,“白夫人英姿飒爽,举手抬足都像武林大侠。” “能追着白大人跑两条街的女中豪杰,肯定是大侠啊。”姜慕锦捧着小脸道。 没点力气,能追着白大人跑三条街?姜慕燕问道,“白夫人今日可考教了你的工夫,给你布置了课业?” 姜留点头,万分自豪地挺起小胸脯,“师父是我是可塑之才,让我每日早晚扎半炷香的马步,还要练习马步冲拳各一百下。” 姜慕锦诧异,“不教棍法?” “师父说招式不重要,兵器也不重要,练好基本功,拿根烧火棍都能横扫一大片。”姜留觉得这话十分在理道理,“师父让我每隔三日去一趟,她要考教我的基本功。” 江凌每日去书院都会路过白家所在的靖安坊,可以让他送妹妹去,姜慕燕放心了一些,又问起白家其他人。 姜留答道,“白大人很好,跟大伯差不多;白振喻跟哥哥是同窗,脾气很好;白家姐姐文文弱弱的,喜欢读书画画,跟二姐姐和三姐姐肯定合得来。” 白大人跟父亲相仿么?那应该是个温和慈善的人,姜慕筝点点头,放心多了;姜慕燕叮嘱妹妹道,“你去过两次后,便邀请白家妹妹过来玩。待二姐的伤养好了,咱们再一块去白家玩。” 白全海官居侍御史,为从六品,父亲比白大人高一品。今日为表尊敬,父亲带着妹妹去白家拜师,若两家还想进一步往来,该白家主动了。若妹妹邀请白姑娘过府玩耍,白姑娘不来,那两家的关系,也仅限于白夫人与妹妹的师徒关系了。到底与白夫人走得近一些好,还是远一些好呢?姜慕燕有些挣扎。 毕竟,白夫人的名声可算不得好。 芹白快步走进来,到了姜留身边,“姑娘,凌少爷来了。” 姜留跳下凳子,“哥哥要带着我扎马步打拳,姐姐们,我去了。” “我也去!”姜慕锦也跟着跑了出去。 姜慕筝笑道,“三妹也去吧,权当强身健体也好。” 姜慕燕是想去,但屋内只留下二姐一人也不合适,她笑道,“我可跟不上她俩的体力,等二姐的伤好了咱俩一起练,到时咱俩半斤八两,谁也不笑话谁。” “好。”三妹现在越来越随和、会说话了,这或许与二婶潜移默化的教导有关。姜慕筝靠在软塌上,听着院子里的欢笑声,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她希望伤好的再慢一些,好让她在西院里多待几日。 半炷香的工夫是多长呢?以前她以为就是发个呆那么长,现在她却觉得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她顿得脸上和肚肚上的肉都哆嗦了,忍不住瘫倒在地上,哥哥却说,“还早着。” 五姐姐比她还不济,早早就坐地上了。 过来看热闹的姜二爷坐在黑石床上,笑眯眯地劝小闺女偷会儿懒,“若觉得累就别练了,跟爹进屋吃栗子糕去,你少练会儿白夫人也不知道。” 她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就是她爹!姜留鼓着小脸爬起来,继续扎马步,姜慕锦也跟着爬起来咬牙坚持。 “这样不对。马步要头正、颈直、含胸、收腹、立腰、开胯。”姜凌在前边给两个妹妹做示范,告诉她们动作要领。 姜留正努力跟着哥哥学,却听爹爹道,“留儿收腹,别挺着你的小肚子。” 姜留吸气,努力收腹。 姜二爷捏捏下巴,“莫非,留儿的肚子已经收不回去了?” “噗!哈哈哈!”姜慕锦被二伯逗得破了功,笑瘫在地上 啊——! “爹爹坏!”姜留暴走了,直起身挥舞着小拳头要揍爹。 姜二爷哈哈大笑着往外跑,父女俩你追我跑地冲出西院,向花园跑去,迎面正遇着姜松。姜留跑到大伯面前,拉着他的衣袖告状,“大伯!留儿正在努力练功,爹爹总在旁边嘲笑留儿胖!”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笑眯眯地对侄女道,“留儿像你爹,他小时候比你胖多了,十二岁以后开始长个才瘦下来的。” “真的?”姜留抬起小脑袋望着大伯,见他万分肯定地点头,姜留才开心笑了。 姜松给小侄女正了正头上的珠花,把手里提着的小罐子递给她,“这是紫苏梅子姜,你伯母给你们买的,拿去吃罢。” “好,多谢大伯。”姜留接过来,紫苏梅子姜是二姐姐最爱吃的零嘴儿,大伯这是特意买来给二姐姐吃的呢。临走之前,姜留还冲着爹爹吐了吐小舌头。 姜二爷看着闺女蹦蹦跳跳的背影笑了一会儿,才转头抱怨道,“大哥,我小时候哪有留儿胖?” “你小时候不只胖,还爱哭鼻子,不敢一个人睡……” “停,大哥停!”见大哥开始揭他的老底,姜二爷连忙上前拉住大哥的衣袖,讨好地笑着,“大哥渴了不,小弟给你泡茶,泡好茶,成不?” 姜松哼了一声,倒背双手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玩闹,一点当爹的样子也没有!随我来。” 姜二爷屁颠屁颠地跟着大哥去了书房,将去面圣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大哥,等他夸奖自己。 姜松沉下脸训道,“你想没想过,万岁为何叫你进宫给你字帖、让你练字?” 姜二爷眉眼立刻耷拉下来,“万岁觉得我的字不好看。” “万岁上次见你的字,还是去年殿试时的答卷吧?”姜松反问,“你这几日又做了什么,让万岁想起了你那鬼画符般的字?” 是啊!万岁怎就忽然想起让自己练字了?衙门的文书都是周其武代笔的……姜二爷的桃花瞳猛地睁大,“臭猴儿,爷找他去!” “站住!”姜松沉着脸唤住二弟,“说吧,你最近又做了什么?” 姜二爷挪回来,小声道,“昨日元东君离京,小弟在西城外为他践行,被猴儿哄着写了首送别诗。许是有人把这诗拿去宫里,给万岁瞧了……” “元东君是谁?” “是……” “说!” “是清平江畔……临月楼里的……” “啪!” 大哥一拍桌子,吓得姜二爷一缩脖子,低头不敢吭声了。 姜松被二弟气得乎乎的,“若事情真如你所讲,万岁没摘去你头上的乌纱,只是让你闭门练字不要再去清平江玩乐,已是待你天高地厚了!” 还不待大哥继续骂下去,姜二爷连忙认错,“大哥息怒,小弟知道错了。小弟绝不辜负万岁的一片苦心,自此之后那也不去了,散衙就回来练字,字若练不好,大哥就用戒尺打我的手板。” 看他抬眼怯生生的模样,姜松叹了口气,“你啊……” “大哥,喝茶。”姜二爷立刻上前给大哥倒茶,“万岁赐我一本前朝李……阳冰的字帖,让我照着临摹。白全海看了说是李阳冰的真迹,大哥要不要看一看?” “还不快去拿来?” “好。”姜二爷跳出房门,出了院子后拧着姜猴儿的耳朵低声骂道,“死猴儿,你可把爷害惨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1章 “巧遇”蒋书争 练了会儿马步后,姜留想去西市转转,待到了书房,发现爹爹与母亲正凑在一起练字。这场景实在是太难得了,姜留倒背着小手走过去,手按桌子探小脑袋一瞧,惊了,“篆书?” 爹爹工笔楷书还没练好,咋开始练这鬼画符的玩意儿了?姜留眼睛一转,笑眯眯地道,“母亲写得真好,爹爹写得像蚯蚓爬。” 蚯蚓?姜二爷挑挑眉,抬头看小闺女。姜留傲娇地一转小脑袋,哼!让你说我胖! 姜二爷抬毛笔就要点闺女的鼻头,却被她脚步一转就躲开了,这小丫头速度更快了,再过两年自己就捉不到她了,看来还得再喂胖点儿。 姜留不知爹爹在打什么鬼主意,她转到母亲身边,拉住她的衣袖道,“母亲,女儿想去西市转铺子。” 雅正搁下笔,“怎今日就要去,不累么?” 姜留解释道,“师父让我三日去一次她家练武,铺子那边得提前做一些安排,免得管事们有事找不到我着急。” 雅正点头,“可要你爹爹陪你去?” 姜二爷转头望过来,却见闺女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女儿跟五姐姐一起去,带着鸦隐和呼延图,不会有事的。” 雅正抬手压住丈夫要抬起的胳膊,叮嘱了姜留几句,便放她出门。姜留出门后回眸看,发现爹爹与母亲相邻而坐,虽没肢体碰触,但却觉得异常和谐。自从母亲有了宝宝后,爹爹和母亲之间明显不一样了,就好像……爱情来了。 这就是先婚后爱吧?姜留乐见其成,转身跑去找西外院找五姐姐。 一听侄女要带着女儿去铺子,闫氏立刻应了,欢欢喜喜地送她们出门。待到了府外的马车上,姜慕锦问,“凌哥呢,他不跟着一块去?” 姜留回道,“哥哥约了白家哥哥一块骑马,已经出门了。” 凌哥居然不跟六妹妹玩,跑去与人赛马,姜慕锦有些好奇,“白夫人能提着棍子追着白大人跑八条街,白振喻的工夫应该也不差吧?” 姜留摇头,“我也不晓得,待哥哥回来咱就知道了,他夸着长枪去的,应是要比试马上工夫。” 姜慕锦的眼睛立刻亮了,“咱赌一把,输的挨十个脑瓜崩?” “我赌哥哥胜。”姜留立刻道。 她本也想赌凌哥生的,不过妹妹已经选了,姜慕锦只得退而求其次,“那我赌白振喻不被凌哥挑下马。” 也算公平,两姐妹击掌订约。待到了西市花想容脂粉铺门前,小姐妹俩下了车还没进门,便听有人唤道,“五姑娘,六姑娘,好巧。” 俩人同时回头,瞧见穿着很应景的蒋书争从旁边店铺出来,快步向她们这边走过来,便同时行了礼,“蒋小将军。” 蒋书争到近前还礼,温和道,“两位姑娘要去买胭脂?” 她们不是买胭脂,是来看铺子里的脂粉卖得如何,俩小丫头同时骄傲了。姜留回道,“我们进去瞧瞧。” 蒋书争倒也不纠缠,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进了旁边揭裱字画的汤氏揭裱铺子去。揭裱铺子专做因年代久远,装裱破损字画的重新装裱生意。汤氏揭裱铺名字虽然老土,但它的东家却是康安城内有名的书画装裱大师,汤为年。汤为年来自苏州,闻名于京畿的的文人、士大夫。他揭裱字画的技艺十分高超,能与这样的店铺比邻,姜留觉得自家的铺子的格调也跟着提升了。 两姐妹进了脂粉铺,照例先听管事姜渤报这几日的脂粉售卖情况。听闻东西市有几家脂粉铺,仿照花想容的新款胭脂制出了同款,卖的价格比花想容便宜,抢走不少生意后,姜慕锦气得鼓鼓的,姜留却习以为常了。 大周没有知识产权保护,所以在这里做生意,想靠创意取胜独占鳌头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今日制出新东西,明日就会被人偷师,这也是姜留前几次做生意失败的主要原因。所以,在这里做生意,你要么有独家秘方,要么有足够的权势可以欺行霸市,让旁人不敢与你竞争。 西市虽是爹爹的地盘,姜留却不想靠爹爹的权势赚钱,她来自千年后,关于如何让女人变美,她有的是独家秘方,别人想模仿她,照虎画犬可以,想青出于蓝绝非易事。就算竞争对手花大力气青出于蓝了,姜留还能推出新的秘方,继续抢占市场。一旦大家认可了雪霞晚和花想容的招牌,别人想抢走她的客人也绝非易事。 于是,详细询问店铺的经营状况后,姜留道,“他们以次充好,坏的是自己的招牌,咱们不降价。” “六姑娘,不降价的话,咱们制出的这款蜜雪胭脂恐会砸在手里。”姜渤小声道。 姜留问,“渤叔可有什么法子?” 姜渤道,“小人想将胭脂运去应天府卖,姑娘觉得可行?” “可以。”姜留点头应了,“送一半去应天府,剩下的一半依旧在花想容内,咱们可以换一种卖法……” 姜留将会员积分制以及积分的使用办法给姜渤和五姐姐讲了,姜慕锦有点晕,姜渤眼睛却亮了,“六姑娘,此法可行!” “贵客的专有令牌不只可以在咱们这家店里积分,东西南三市的花想容、雪霞晚可通用,明日你与另外四家店铺的管事一块商量商量,拿出可行的法子来,入府报于五姐姐和本姑娘听。”姜留吩咐道。 “是!”姜渤摩拳擦掌,这个贵客令牌的法子可不是别家想模仿就能模仿的,待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儿,贵客早就被花想容和雪霞晚牢牢抓在手里了! 安排后铺子里的事情后,姜留和五姐姐出了店铺,正打算去西市逛逛,却有碰上了蒋书争。 “两位姑娘,好巧!”从汤氏揭裱铺走出来的蒋书争惊喜道。 巧你个大头鬼!姜慕锦小声与妹妹道,“这厮穿得跟粽子似的,看着就难受。” 五姐姐因端午节吃太多粽子,难受了好几天,这才好点,出门就遇穿成粽子的蒋书争,不难受才怪。姜留忍不住抿嘴笑着向蒋书争点了点头,便向马车走去。 好不容易等到佳人的蒋书争岂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机会,连忙上前道,“我听说西市果儿巷里有家非常不错的糖水铺子,两位姑娘可知在何处?” 西市果儿巷里都是卖糖水的,谁知道他指的是哪家?姜留回道,“我们不知道,蒋小将军不妨问问旁人?” 蒋书争却道,“在下听凌弟说过,六姑娘很喜欢吃糖果甜食。两位姑娘可愿与在下一块去吃糖水?” 姜留的小脸立刻不好看了,吃你个大头鬼!本姑娘要减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2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小将军听错了,我不喜欢吃糖果,也不喜欢吃甜食。” 姜留鼓起小脸瞪着桃花瞳的模样,在蒋书争看来可爱极了,他笑着问道,“那六姑娘喜欢吃什么?” 本姑娘什么都不喜欢,本姑娘要减肥! “两位姑娘可喜欢五香牛肉干?我从肃州带了不少来,虽卖相不雅,但滋味却是极好的。” 嘶——牛肉干啊——还是五香味儿的—— 姜留口水泛滥,强忍着道,“我不喜欢,五姐姐喜欢吗?” “我也不喜欢。”姜慕锦连忙道。 她哪是不喜欢的模样,蒋书争笑道,“康安虽样样好,但这里的牛肉可比肃州差太远了,明日我让人给姑娘送些过去尝尝。” “小将军不必破费,我们真不喜欢。”姜留连忙道。 蒋书争弯腰靠近些,含笑道,“喜不喜欢,姑娘尝过了才知道。” 还不等姜留答话,汤为年走了出来,拱手道,“姜六姑娘,在下听闻圣上将李少监的千字文真迹赐给了谪仙大人,可是真的?” 汤为年一提到姜二爷,街上的人立刻停住望过来。姜留回道,“是有此事。” 汤为年惊喜万分,“两位姑娘可是要回府?在下想与两位姑娘一道前往,去贵府瞧一瞧里少见的手书真迹。” 蒋书争也连忙道,“我也去瞧瞧。” “你瞧什么?你知李少监是谁?”汤为年不悦道。 读书人就是迂腐,不知道是谁就不能瞧了?蒋书争正欲争辩,汤氏揭裱铺里又窜出几位书生,团团将姜留围住,七嘴八舌地求着去她家看李少监的真迹,把蒋书争挤到了三步以外。 见汤为年背着蒋书争冲着自己眨了眨眼,姜留立刻会意,“我和姐姐是要回府,汤先生、诸位公子,请随我们来吧。” “多谢姑娘!” “多谢姑娘!” 众人立刻簇拥着姜家两位姑娘上了马车,向出西市向南走去,蒋书争挤都挤不过去,想与姜留道别都没机会,他强忍着怒火,面带微笑地望着姜家马车,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陪着姜留的马车走了一段路,众书生便散了。他们今日不是为了看李阳冰的真迹,而是为了护送两位姑娘免受方才的绿粽子纠缠。有了这件事打底,下次他们在街上遇到姜二爷,才好提看真迹的事。 众人散去后,汤为年又陪着姜家的马车过了一条巷子,也拱手告辞。姜留挑帘道,“此处距离我家不远了,先生进府坐一坐,吃杯茶吧?” 汤为年笑着摇头,“铺子里还有两幅画等着揭裱,改日在下再来叨扰,两位姑娘回吧。” 待他也走了,呼延图回头看蒋书争没有追来,惋惜道,“某好久没吃过正宗的肃州五香牛肉干了……” 鸦隐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牛肉干配酒的滋味,他也好久没尝过了。 想吃…… 两人一对眼神儿,呼延图咳嗽一声,装模作样道,“这事儿得告诉少爷吧?” “当然。” 蒋家小子想用牛肉干诱拐六姑娘的事,得重点强调。两人一对眼神,心领神会地嘿嘿笑了起来。 回到府里后,姜慕锦与六妹妹分析蒋书争的意图,“王纪和直奔着二姐姐去,被揍得都不敢出门了,蒋书争必定是吸取了王纪和的教训,改为纵横之术,先用吃食收买咱们……主要是收买你,想让你在三姐姐面前替他说话。” 非常有道理,姜留哼道,“他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门都没有!” “为啥?”姜慕锦很是不解,“蒋老将军是除了护国公和黄阁老外,咱们大周官位最高的大将军呢。蒋书争是蒋家嫡孙,论家世比咱们家强太多了。” 姜留没法跟五姐姐解释蒋家与任家之间的恩怨,只道,“我姐不会喜欢他的。” “那倒是,三姐喜欢博学多才,能出口成章的书生。”姜慕锦说完,不由想到了一个人,低声道,“六妹妹你听说没,孟家大房被押解回京,孟雅娇和孟庭晚逃走了,朝廷要发海捕文书抓他俩,你说他们能跑到哪去?” 万岁下旨要诛孟家四族,孟家大房当然在被诛杀的范围内。孟大应是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把一双儿女早早送走了,只带着小女儿孟雅柔坐囚车进了康安城。 为何要带着小女儿回来?因为孟雅柔今年才九岁。株连大罪,被株连的成年男丁必定会被砍头,但妇孺或可免除死罪,轻则发配边疆,重则入奴籍。但也有可能被无罪释放,那就是恰逢天下本就不是诏书,大赦天下。 康皇后临盆在即,一旦她诞下龙儿,久无喜事的周天子必定会大赦天下,九岁的孟雅柔极有可能在被赦免之列,而十五岁的孟雅娇和十三岁的孟庭晚,被赦免的可能性不大。 姜留道,“他俩一定去了咱们想不到的地方。” “那是当然,否则他们早被抓回来了。”姜慕锦点头,既然想不出来,姜慕锦也就不想了,拉着妹妹道,“你再给我讲讲贵客令牌是怎么回事儿呗?我还是不太明白。” 待姜留终于给五姐姐讲通了会员卡的真谛,书秋从外边跑了进来,“姑娘,蒋小将军派人给咱们府上送来了一箱子牛肉干。” 动作这么快?姜留连忙问,“咱们没收吧?” “没,咱们门口有老管家在呢,谁也送不进东西来。”书秋笑嘻嘻道。 厚叔是打太极拳的高手,姜留放下心来,跑回西院向父亲禀告牛肉干的事儿,“女儿和五姐姐都觉得,他许是相中三姐姐了,想通过讨好我们接近三姐姐。” 蒋书争那样的,一看就不会喜欢满腹诗书的燕儿,他应该是冲着自己的宝贝闺女来的。姜二爷一想便明白了蒋家打得什么鬼主意,冷笑了两声,才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是!”姜留用力点了下小脑袋,不愧是她爹,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看着小闺女,姜二爷叹了口气。他的留儿是天鹅不假,可惜是只脑袋不好用的,很容易被人骗走,他得看得牢牢的才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3章 十四岁的老牛想吃嫩草 接下来几日,只要姜留出门,蒋书争便会以各种令人吐血的,“好巧”的方式出现在她跟前,再以各种美食相邀,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一开始,姜留确实以为他是冲着姐姐来的,走的是曲线救国策略。发现蒋书争一句也不提姐姐,只围着她转后,姜留才惊悚地明白过来,这货居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尼玛,他一头十四岁的老牛,居然想吃嫩草!现在哥哥的翅膀还没硬,还不是当面锣对面鼓跟蒋家硬碰硬的时候。姜留水灵的桃花瞳一转,就有了收拾他的好主意。 第二日,姜留与哥哥们一起出门,哥哥们去书院,她去白家习武。 以前,江凌都是跟二郎他们同乘一辆马车或者步行去书院,现在妹妹要去白家习武,江凌理所当然地改为与妹妹同行。对此,他十分满意。在马车上,江凌叮嘱妹妹,“若今日再遇到蒋书争,不必给他好脸色,下次旬休时我约他出去跑马,以后他就不敢缠着你了。” “哥别出手,我自己解决掉他就成。” 江凌见妹妹一脸兴奋,便道,“也好,不必手下留情,解决不掉再交给我。” “好。”姜留搓搓小手,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待到了白家门口,江凌送妹妹进去,又含笑邀请白振喻,“振喻哥,咱们一起走吧?” 用现代的概念来说,白家所在的地界是妥妥的青衿书院“学区房”,走路过去也只不过一盏茶的工夫。除非遇到雨雪天气,白振喻都是走着去书院。江凌送妹妹过来,再邀请白振喻一同去书院,合情合理。 看到江凌笑,白振喻肉疼脸也疼,肉疼是数次从马上被人家打下来摔的,脸疼是臊的。 白夫人看江凌,是越看越喜欢,非常乐意让儿子与江凌多亲近,“振喻跟你凌弟一块去吧,到了书院要好好跟你凌弟学,别整日里给我胡吃瞎混!” “娘,儿没有……”白振喻脆弱地为自己辩解。 “没有什么?”白夫人瞪起眼睛。 江凌非常真诚地替白振喻作证“姑姑,振喻哥在书院从不瞎混,他学得很认真。” “凌儿别看他装得老实。他那是瞒天过海,表面正经读书,心早不知道跑哪去了。”白夫人道。 “儿没有……” 白夫人才不信,“没有?没有你的书能读成这副鬼德行?凌儿,昨日的贴经试,你错了几处?” 坏了……白振喻紧给江凌使眼神儿。 一个没错的江凌决定放他一马,“侄儿没认真默书,错了三处。” 白振喻只觉乌云压顶,知道自己要完了。看他这模样,姜留与白淑娟都捂嘴偷笑。 白夫人右手握拳,帅气利落地转了转手腕,“凌儿没认真默书,一百五十道贴经题只错了三处。你小子认真读书,给老娘错了三十处,嗯?” 白振喻一看情形不对,提袍子就往外跑。白夫人怒吼道,“你爹的好你不学,这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看着跑得比兔子还快的白振喻,姜留终于明白为啥师父能追着白大人跑两条街了…… 白振喻跑了,江凌也走了,白夫人的目光落在姜留身上。姜留立刻站直,祭出她爹经典的外交表情,甜甜地道,“师父……” 白夫人松开拳头,摆了摆手道,“你以后与你哥一样,唤我姑姑吧。” “是,姑姑。”姜留立刻改口。 “你的马步能扎多久了?” “只比上次长了一小会儿……”姜留偷偷摸了摸酸疼的胖腿,很是心虚。 一个半时辰后,从白家出来的姜留胳膊酸腿也酸,眼神却亮得吓人。上马车后低声问,“他来了没?” 呼延图嘿嘿道,“在巷口等着呢,手里提着汤罐。” 来了就好!姜留跟着嘿嘿,“照计划行事。” “是!” 呼延图转身穿巷子提前去准备,姜留的马车慢腾腾地到了巷子口。还不等蒋书争寻借口拦停姜留的马车,呼延图就提着油包从身边跑过,停在了马车边,“姑娘,某回来了。” 车帘挑起,姜留漂亮可爱的小脸露出来,“可买到了?” “幸不辱命,小人抢到了最后一份!姑娘趁热吃吧。”呼延图把手里的纸包递上去。 “好,饿死我了。”姜留连忙让书秋把油包接进来,打开之后,捏起一个什么东西便送进了嘴里,一脸陶醉道,“真好吃——” 提着罐子的蒋书争立刻凑了过来,“留儿妹妹在吃什么,竟这般美味?” 上钩了!姜留假装刚看到蒋书争,惊喜道,“蒋大哥!好巧!” 姜留第一次对他和颜悦色,蒋书争万分欢喜地又上前一步,“留儿妹妹在吃什么,可否让我也尝尝?” 就等着你这句话呢!姜留开心地把油包递出去,“这是我最爱吃的零嘴儿,蒋大哥尝尝,可好吃了。” 说着话,姜留假装伸手,从里边掏出一个送进自己嘴里,吃得美滋滋。见她吃得这么香甜,蒋书争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他口水泛滥地打开香味四溢的纸包,然后啊地一声把纸包扔在了地上,吓得后退了数步。 蒋书争的侍卫立刻上前围住小将军,待看清纸包里的东西,他们恶心的恶心,害怕的害怕,不由自主地望向马车里的姜留六姑娘,却见这小姑娘含泪望着地上的油包,马上就要哭了。 跟在马车边的赵奶娘连忙哄道,“姑娘莫哭,莫哭啊,奴婢再让人给姑娘买去。” 呼延图小声道,“这是最后一份,今日没有了。” 姜留的小嘴紧紧抿着,豆大的泪珠子啪嗒一声落了下来。看得车外的众人心都碎了,蒋书争和他的侍卫不由得开始怀疑地上那堆东西不是她故意整人,是真得喜欢吃…… 马车里的小书秋适时递上手里的零嘴儿,“姑娘恕罪,奴婢刚才忍不住偷拿了一把吃,姑娘别哭,快吃罢。” 说完,她把一条炸得焦黄的胖乎乎的“虫子”递到姜留嘴边,车外的众人瞪大眼睛看着她手里的虫子。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姜留小嘴儿一张,把虫子吞了下去! “哇——”胃里翻江倒海的蒋书争再也忍不住了,弯腰吐了一地。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4章 真假虫 蒋书争一吐,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也跟着吐了,吐完之后他连跟姜留客气几句的心思的都得,就被侍卫扶上马车走了。 精心准备的大戏刚刚开场,蒋书争直接上演了结局,提着蝎子汤罐站在墙角的鸦隐,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摸到。此处一地污秽,姜留也待不下去了,吩咐呼延图收拾残局,她先行回府。待外边终于没了那股呕吐物的酸臭味道后,姜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咧开小嘴儿乐了。 乐着乐着,她忽然发现面前的书秋脸色有些不对,便笑着问,“怎么,你也想吐?” 书秋抬头看看姑娘,又低头看看自己手心里白面加黑芝麻做成的炸假虫,脑袋有点发晕。这条假虫还在,那她刚才给姑娘吃的是啥? 莫非…… “书秋,你没事儿吧?”姜留倾身向前,担心问道。 书秋不敢想了,立刻将手里的扎面虫塞进了嘴里。姜留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问道,“……好吃吗?” 书秋点头,“好吃。” 竹虫,顾名思义,就是长在竹节里的虫。这种虫子以幼嫩竹笋或竹节为食,长得肥白滚圆,营养价值极高,据说烹饪之后有股奶油的甘香味儿,喜欢吃的人的确有,但看到就觉得恶心不敢尝试的占绝大多数。姜留是后者,但没想到书秋居然是前者。 “厉害!”姜留冲着书秋挑起大拇指,“本姑娘没想到你好这口。如果蒋书争还敢来,咱也不必再让厨房用面做假虫糊弄他了,你直接上,吃到他不敢来为止!” 书秋张了几次嘴,怕讲出真话吓到或者恶心到姑娘,只得小声道,“姑娘,奴婢恐怕不行……” 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后边就好办了。姜留抬小胖爪拍了拍书秋的肩膀,鼓励道,“别小看了自己,你行!你别的都不用理会,只管在他面前吃炸竹虫就成!” 看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姑娘,书秋愧疚又担心,看都不敢看她娘一眼。马车回到姜府后,赵奶娘把姑娘送去滴翠堂后,转头却发现闺女不见了,便低声问芹青,“书秋呢?” “她回西院了。” 这懒丫头,不在姑娘身边伺候,跑回西院做什么?赵奶娘皱起眉头,快步返回西院。 回到西院,赵奶娘见闺女正站西院桃树下,那模样那架势,一看就是做错事了。赵奶娘上前一把拽住要去书房见夫人的书秋,低声质问道,“夫人正在读书,你进去做什么?” “娘……”书秋都要哭了,“女儿……” “你跟我来!”赵奶娘提着书秋去了自己住的西厢房,守在书房门口的小丫鬟云舒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走进书房告知了夫人。 正在读书的雅正吩咐道,“若书秋再来,就让她进来回话。” 厢房内,还不等娘亲问,书秋就一边哭一边把自己记错左右手,将真竹虫喂给姑娘吃的事儿讲了,然后道,“女儿怕姑娘吃出问题,想回禀夫人,请夫人派人去请郎中给姑娘瞧瞧。” 赵奶娘气得差点当场升天,拧住女儿的耳朵就是一顿臭骂。书秋抬手握住娘亲拧着她耳朵的手,哀求道,“娘先让女儿去回禀夫人,回来后娘先怎么罚女儿都行。这事娘不要跟姑娘讲,女儿怕姑娘受不了。” 赵奶娘放开闺女的耳朵,犹自觉得不解气,“请郎中倒不必,但你不能留在姑娘身边了!你跟我来!” 书秋抱住娘亲的大腿,“娘怎么罚女儿都成,可不能把女儿赶到庄子里去,女儿想……” “你是想死!”赵奶娘气得给了女儿一巴掌,“这几年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再留在姑娘身边,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儿!把脸擦干净,跟我来!” 母女俩到了书房,赵奶娘带着闺女跪在雅正面前,一五一十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听完之后,怀孕两个月还未孕吐过的雅正,忍不住一阵干呕。 赵奶娘连忙道,“夫人,是奴婢该死,没把事情提前跟您讲清楚。其实,书秋吃的也是炸的白面,奴婢怕用真虫出事儿,瞒着姑娘准备了一大包炸面,让呼延图装作真虫提了去,吓唬蒋小将军。” 哭得红眼睛红鼻子的书秋听她娘这么说,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雅正缓了半晌,才道,“还是你想得周全。” 若不是赵奶娘用白面揉的假虫换了真虫,留儿吃的就是…… 呕…… 雅正又忍不住干呕一阵,喝了口水才将目光落在书秋身上,“虽说因为你娘做事周全,才未使你酿成大错,但为了让你长点记性,不可不罚。秀巧姐,你看这次该怎么罚?” 赵奶娘不仅是姜留的奶娘,姜二爷年幼时多病,当时还在姜太夫人院里做丫鬟的赵奶娘常被指派照顾姜二爷,所以姜二爷对赵奶娘十分信任,雅正嫁进来后,对她也十分客气有礼。不只赵奶娘,雅正与姜二爷成亲后,以前伺候姜二爷的大丫鬟秋雨和海棠,进府来给雅正磕头时,雅正待她们也是温和有礼的。 赵奶娘道,“奴婢想把书秋送回庄子上去。” 雅正看着低声抽泣的书秋,道,“这是不是罚得重了些?” 赵奶娘却铁了心,“六姑娘一岁时,二爷怕姑娘孤单,让书秋进府伺候姑娘、陪着姑娘玩。二爷待人宽和,这八年来不管这死丫头怎么折腾,二爷都没骂过她一句。奴婢也不知该怎么管教孩子,才把这丫头纵得没心没肺,什么事都做不好。她留在姑娘身边,一点也帮不上姑娘,只能给姑娘添乱。” 雅正听赵奶娘这么说,便道,“该怎么处置她,还是让留儿做主吧。” 留儿已经九岁,该学着整治内宅了,便让她从如何处罚书秋学起吧。 在滴翠堂嘚瑟的姜留被母亲叫回西院,听了事情经过后,木呆呆地看着书秋,半晌才道,“奶娘请起。” “奴婢教女无方,请姑娘责罚。”赵奶娘不肯。 姜留摇头,坚决道,“奶娘起来回话。” 赵奶娘只得站起来,立到一边。书秋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书秋错了,请姑娘责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5章 姐妹谈心 书秋错了吗?一定错了。如果不是奶娘把虫都换成了白面,她想整蛊别人,到头来吃虫的却只有她自己,她还洋洋得意地跑去跟姐姐们炫耀…… 姜留难得地绷起小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在书秋头上。” 只这一句,便让屋内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小脸上。雅正静静听着,赵奶娘想说两句又不敢,书秋磕了个头,哭道,“是书秋没记牢姑娘的吩咐,是书秋的错。” “吩咐你做这件事的人,是我。”绷着小脸的姜留一本正经道,“我早就知道你马虎,却还是把这么重要的差事派到你头上,所以我不够知人善任。如果这是在战场上,我要担主要责任的。我应该让奶娘做这件事,而不是你。我应该派你去做你更擅长的事,书秋,你擅长什么呢?” 自己擅长做什么?书秋愣愣地想了半天,然后惭愧地低下小脑袋,“书秋除了吃得多、嘴碎,什么本事也没有。” 赵奶娘也低下头,养出这么个闺女,她很惭愧。 “你有。”姜留十分肯定地道,“你忠心。在三个丫鬟中你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我最信任的就是你。” 书秋眼泪哗地落了下来,“奴婢没用,辜负了姑娘的信任。” 是有那么一点……姜留认真道,“吃一堑长一智。芹青和芹白是武婢,保护我的安全,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心腹,我将来还有好多事要交给你去做,你得站起来撑得住才成。” “是!奴婢一定长心眼,站起来撑住。呜呜呜……”书秋听到姑娘还肯要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奶娘说将书秋逐出府,姜留觉得不妥,一来书秋没犯什么大错,二来,若真将书秋赶出去,奶娘心里肯定也舍不得。姜留,也舍不得书秋,这丫头虽然不够细心,但她忠心、胆大、泼辣,还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再说这三年来书秋一直在她身边。她行动、说话都不利索的那一年多,若不是书秋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时间恐怕会更难熬。 说完这些话,姜留转头问母亲,见母亲冲她含笑点头,便转头问奶娘,“奶娘,要不这样,让书秋去庄子上思过反省一段日子?” 赵奶娘擦着眼泪道,“是,都听姑娘的。如果书秋还不长进,奴婢也没脸让她再进府伺候姑娘了。” 事情已经订下了,雅正便派人去姜家庄送信,让姜家庄的姜大川明日过来接女儿回庄子。赵奶娘拿定了主意,这回女儿回庄子后,让她下地干农活、在家做饭、喂猪,一定要磨磨她的性子,让她知道如果没有二爷和姑娘,她该过什么日子。 待赵奶娘母女出去后,本想教女儿如何御下的雅正,发现女儿这个年纪能做到这样已经非常不错了,便赞扬道,“你做的非常好,恩威并用,才能管教好手下人,让她们认真做事。” 那是自然,如果不是出了车祸,咱在千年后绝对是,带领上百员工征战商场的青年女企业家了,还能管教不了一个十岁的小丫鬟?姜留咧开小嘴,一面开心笑着,一面谦虚道,“多谢母亲夸奖,女儿年纪小,还有很多做不好的地方,请母亲多多指教。” 雅正忍不住笑出了声,难怪二爷喜欢留儿,她这顺毛驴的脾气,跟二爷如出一辙。 得知书秋做了错事要被罚去庄子上做苦力,姜慕燕安慰妹妹道,“若书秋真让你吃了肉虫,必不能如此轻易了事。书秋去庄子后,起初几天你会不习惯,我会陪着你多读几本书,你别去想她,过一阵就好了。”姜留打了个滚,转到姐姐身边问道,“姐,当初你的奶娘和书夏被赶出府,你也很不习惯吧?” 姐姐的奶娘是因为总在姐姐面前嚼舌头、教歪理,被爹爹赶出去的;书夏是因为她爹娘有了二心,她自己也有了小算盘,被姐姐赶出去的。这两个人虽有错,但她们却是姐姐伺候时间最长的两个。 姐姐就是靠着多读几本书,消磨那段时光的吧,姜留心疼姐姐了,伸莲藕般的胳膊将她抱住,轻轻拍着。 姜慕燕轻声道,“不习惯是有的,不过那时你还病着,我也没太多工夫想她们。现在想想,奶娘去了庄子上也好。” “为什么?”姜留抬起小脸,想知道姐姐是怎么想的。 “奶娘待我是忠心的,她盼着我好,她时刻记着娘亲的嘱托,督促着我要努力读书,长大后才能像娘亲那般出色,不让人看轻。可她也有些事情做得不好,”姜慕燕顿了顿,才道,“在她看来,咱们府里每一个人都不怀好意,外祖家每个人都是好的。但其实,咱们府里有好有坏,外祖家里也是。” 姜留点头,“嗯。” “母亲去后,我与家里人相处、说话,回到自己房中后,奶娘总会说,”姜慕燕清了清嗓子,学着奶娘的强调道,“哎呦我的好姑娘,你就没看出来,老夫人拿话点你,要让你把夫人的嫁妆从王家要回来,交给她管着呢;姑娘没听出来么?方才大姑娘那句话,是炫耀她有娘疼,姑娘没娘疼;姑娘啊,三夫人心眼多,你年纪还小斗不过她,可得离她远点,别让她糊弄了;姑娘方才用饭时,汤匙碰到碗发出声音,老夫人拿眼看姑娘了……” 姜留有些无语,没想到王香芝这么爱嚼舌头,“祖母可没想过要咱们的嫁妆,大姐虽然说话不过脑子,但她肯定不会炫耀这个。” “嗯。”姜慕燕望着床幔外轻轻跳动的油灯,轻声道,“奶娘这么说后,我就觉得自己好蠢,什么也听不出来、看不明白,与家里人相处越发地僵硬,小心翼翼。奶娘走后,我很委屈,觉得父亲处处针对我,不喜欢我,渐渐地我才明白,奶娘说得并不都对,姐姐们都很好,伯母和三婶虽有些小心思,但比大舅母好多了。而且现在可以每日与妹妹在一起吃、一起睡,我觉得很开心。” 王香芝这人,遇到事情总往坏处想,然后将负面情绪一股脑地倒给姐姐,然后她自己就轻松无事了。可姐姐是个想得多、说得少的敏感性子,拿受得住她那些话的刺激。长此以往,姐姐非得被她整抑郁了不可! 幸好,她被赶去了庄子上。姜留抬头吧唧了姐姐一口,才道,“我与姐姐在一起,也很开心。”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6章 退避三舍 第二日,姜留不必去白家学功夫,先送了哥哥出门后,回到西院准备送爹爹出门当差。待她回到西院,见爹爹正兴致勃勃让姜猴儿打包什么东西,见她进来了,便抬手唤道,“留儿快来!” 姜留窜过去,姜二爷用力捏着她的肉呼呼的小脸蛋夸奖道,“留儿这招以假乱真实在是太妙了,不愧是我闺女,这么好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姜留拍掉爹爹的手,抬手保护好自己的小脸,才问道,“爹爹,你莫不是想用着招去对付什么人吧?您可别露馅走漏了消息。” 姜二爷弹了一下闺女的脑门,哼道,“你以为爹是你,猴儿是傻书秋?” 姜留…… 正说着,赵奶娘领了书秋过来,给主子们磕头、辞行。 见小书秋换上了粗布衫裙,两眼肿得跟核桃差不多,姜二爷就知道赵奶娘昨晚没少骂她,便笑道,“回去与你爹、大哥大嫂住一段也好,庄子外西山坡上的菱枣和金丝枣你帮爷盯紧了,爷去年都没捞着吃几个。” 书秋立刻应下,“是!” 雅正让云舒拿了一包轻软的细棉布,交到赵奶娘手上,“这细棉布让书秋带回去,给栓儿做衣裳。” 栓儿是赵奶娘的孙儿,今年两岁。细棉布是好东西,看着不打眼,穿着却十分舒服,这么一小包也得好几两银子。赵奶娘托着布料,欢喜极了。 姜留这才发现自己忘了给奶娘和书秋赐点东西,便低声吩咐芹白几句,让她回跨院打包几盒自己用来打赏人的脂粉,让奶娘带回去给书秋的大嫂用。 书秋走后,五姐姐跑来西院,把姜留拖到角落里,低声问书秋犯了什么错,姜留哪好意思说实话,只含糊了几句,便问五姐姐,“五姐姐想不想去南市?我与姐姐想去挑几本书。” “去,当然去!”姜慕锦绝不肯放过每一个可以出门的机会。 姐妹仨到北院请示祖母时,姜老夫人听闻时去买书,也不拦着,“去吧,早去早回,莫在外边闲逛,不要去水边玩。”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去河边江边玩的人越来越多,出事儿的也不少。三姐妹应下,正要走时,陈氏叫住了姜慕燕,给她一个小荷包,笑道,“你二姐腿脚不方便,燕儿看到她喜欢的书,也帮她挑两本解闷儿。” “是。”姜慕燕双手接了,“燕儿会帮二姐好好选的,伯母放心。” 闫氏看着大嫂拿出的轻飘飘的荷包,暗道里边肯定连半两银子也不到。 姜留也笑嘻嘻道,“伯母给二姐买的团扇,她喜欢极了,早晚都不离手呢,伯母太会挑东西了,留儿天天去西市转,也没见到那么漂亮的团扇。” 姜慕锦也跟着起哄,“就是,大伯母眼光最好了!” 陈氏听了,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出了府门,姜慕锦立刻道,“三姐,快看看大伯母给了多少钱。” 姜慕燕打开荷包,发现里边竟有两个银角子,笑道,“够选一本不错的书了。” “确实,我以为大伯母只会给五十文呢。”姜慕锦也很诧异。 大周还没有发明活板印刷,市面上售卖的书,不是雕版印刷的就是手抄的,所以书的价格居高不下。姜留正托着腮帮子想自己要不要秀一把,把活字印刷“发明”出来时,便听五姐姐小声道,“三姐,六妹妹,你们知道为啥大伯母对二姐变得上心了吗?” 姜留的思路立刻被拉了回来,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五姐姐。姜慕燕推测道,“莫非,大伯母相中了哪家,想给二姐订下来?” 姜慕锦神秘兮兮道,“有这方面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大伯跟大伯母说,他房里以后不再添人了。” 哦?姜留两眼更亮了,“五姐姐怎么知道的?” “大伯母亲口跟我娘说的,我偷听到了,大伯母说得可开心了。”姜慕锦推测道,“我猜一定是大伯让大伯母对二姐和二哥好些,她才这么做的。” “有道理!”姜留冲着五姐姐挑起大拇指,大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答应了大伯母不再纳妾,那就一定能做到。 姜慕燕追问道,“五妹,大伯母给二姐相看的哪家?” 姜慕锦摇头,“她只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人家,具体哪家倒是没提。二姐的婚事得由大伯点头才能作准,只大伯母觉得好没用。” 姜慕燕轻轻点头,若有所思。 “六姑娘,蒋小将军骑马过来了。”马车外,鸦隐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兴奋,“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昨天吐成那样,想必回去了也没吃下饭去。姜留露出一口白牙,万分期待地挑起车帘。姜慕燕低声叮嘱道,“莫招惹他。” “三姐说得对,别理他,来,咱吃东西。”姜慕锦递给妹妹一块牛肉干,笑得坏坏的。 这五香牛肉干是哥哥买回来的,味道非常好,姜留很喜欢。她心领神会地接过来,将牛肉干撕成小细条,握在手中等着。 看着迎面过来的马车,蒋书争脑袋里全是昨日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本就没什么东西的胃翻腾起来,嘴里也泛起酸水。他有心调转马头避开,可将门虎子的骄傲不允许他这么做,只得催马靠边,假装没看到姜家的马车。 可马车从他身边经过时,蒋书争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正瞧见姜留拿着一条寸余长的红虫往嘴里放! 姜留见他看过来,便笑道,“蒋小将军可好些了?” 呕!看到姜留手里握着的猩红小虫,蒋书争赶忙捂住嘴,催马离去,的两个侍卫跑得比他还快,转眼间就没了踪影。 这下,他以后见到自己都得退避三舍了,姜留把牛肉干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就在这时,她忽然发现有个人躲在路旁的大柳树后,露出半张脸往这边偷看。发现自己瞧见了她,那人立刻缩了回去。 虽然只有半张脸,姜留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曾在姐姐身边伺候的丫鬟,书夏。 她不是跟着爹娘南下了么,怎会在康安出现?姜留抬手唤过鸦隐,低声吩咐了几句。 姜留放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7章 大生意 待到了大书肆内,姜留发现这家书肆的规模又扩大了。虽说南市的铺面租金比东西二市便宜两三成,但这么大铺面,租金定也不少,看来这家书肆赚了不少钱呢。他怎么做到的? 姜家姑娘们来了,书肆伙计立刻上前热情招呼,不大一会儿,书肆主人石莅文也来了,热情而周到地为为三位姜姑娘介绍书肆新来的书目,“这一架都是志怪游侠,还有好些异域游记,有几本文笔极为风趣,让人读之忍俊不禁,拍手叫绝……” 姜留立刻来了兴致,抽了一本石莅文推荐的书翻看,竟发现这是一本以《山海经》中的大荒经为底本写成的通俗版神话故事,这个她喜欢,她爹也喜欢,要了。 姜慕燕去旁的书架挑选诗词时,石莅文又殷勤地递给姜留几本书,“六姑娘请上眼,这几本书是小生特意为二爷留的,劳烦姑娘带回府给二爷解闷。” 书肆主人按照她爹爹的口味挑出来、特意推荐的这几本,姜留翻了翻,确实是非常适合爹爹口味的。不过,“带”回去可不行,姜留一本正经道,“父亲不让我们随便往府里带东西,若先生觉得这几本书不错,待会儿一并卖给我们就是。” 石莅文立刻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待会儿小生连这几本一块结账。” “先生可要算好了价钱,别亏了本,否则回去后我可没法跟爹爹交待。”姜留笑眯眯补充道。 能开这么大的书肆,石莅文岂能听不明白姜家六姑娘着话里的意思,他连忙笑道,“姑娘放心,小生一定算清楚,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那就好。”姜留又好奇问道,“先生这生意越做越好,在南市算得上独一家了吧?” 石莅文谦虚道,“多亏二爷和同窗们照顾,小店的生意还做得下去,可不敢跟姑娘的雪霞晚和求本药材铺比。姑娘慧眼识珠,选出管事都是一等一的,南市开铺子的掌柜们有一个算一个,提起姑娘没有不翘大拇指的。” 石莅文说的并非虚话,岁的小姑娘就能管着五六家铺子,还管得井井有条,谁说起来都得服气。 南市也有雪霞晚的分号,求本药材铺也在南市,两家铺子生意确实不差。她选的“管事”裘叔,本事当然是一等一的好,姜留笑得很开心,嘴里却谦虚道,“管事是父亲帮着选的,我哪有这个本事。” 石莅文趁着姜六姑娘高兴,低声道,“小生有一事,想与六姑娘商量商量。” 姜留一看就知道他想跟自己做生意,谨慎回道,“先生说来听听。” 男女有别,石莅文也没请姜留去雅间,直接在书架边低声道,“小生得知万岁将前朝李少监的千字文赐给了二爷,李少监的小篆天下闻名,如今世面上虽有几个临摹版本在售卖,但各版之间笔体存在较明显不同,为此众人争执不休,莫衷一是。若要正本清源,须得请出李少监的亲笔手书一观。姑娘意为如何?” 只是一观?姜留笑道,“此事我得回去请示父亲,才能答复先生。” “姑娘肯帮小生带句话,小生已是感激涕零。”石莅文拱手行礼,随后又小声试探道,“若是……二爷肯开恩,准许小生照书刻板广播天下,天下读书人必感念圣上的恩德,二爷的大名也将出现在千字文的序言中,流传千古。若二爷有此意,其他的都好商量……”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拿当今天子赐给她爹的李阳冰真迹刻模板,序言里填上她爹的名字,然后印书卖遍九州,这可不仅是几千两的买卖。姜留假装听不懂他的意思,端着天真的小脸道,“这事儿我也会禀明父亲,请父亲定夺。”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姜六姑娘能言善道,姜二爷那般通透,定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的。接下来便是姜家打算从这门生意里抽几成的事儿了,以姜二爷的性子,定不会超过五成。若是如此,自己在康安置产安家,指日可待,石莅文笑得合不拢嘴。 姜家三姐妹花三两银子买了二十余本书,雅正见如此便宜,便道,“书肆的主人今日怎会如此大方?” 姜慕燕认真回道,“石先生说咱们家常照顾他家生意,所以这次只收个本钱。女儿觉得他收得少了,可他命伙计取出进货的账本,让女儿逐一看过这些书的进价,这些书加起来,确实只有两千九百文的进价,女儿添了一百文,凑做了三两。” 雅正赞扬道,“燕儿这样做非常妥帖。你爹现在是管理坊市的官员,咱们不能占店铺的便宜,免得被人拿捏住把柄。” “女儿明白。”姜慕燕感叹道,“女儿没想到书肆也这般赚钱,若是旁人去买,这些书没有十两银子,定买不下来。若是这么算,开书肆比开胭脂铺子还赚钱。” 雅正含笑,“各行有各行的门道,大观书肆赚钱,是因为石莅文眼光好会选书,他还会指定某类书目,请人写出来,然后刻印售卖。他博览群书,又深谙世人喜好、有经营头脑,才能转得这份钱。” 姜慕燕受教,“读书人大多以清高超然自诩,不屑与商贾打交道,石莅文很厉害。” 大女儿能说出这样的话,让雅正很是欣慰,她转眸看着小女儿,问道,“留儿怎不说话?” 姜留抬起小脑袋,非常认真地道,“女儿在考虑一件大事。” “哦?”雅正感兴趣地看着小女儿。 姜留卖了个官司,“这事儿,得等爹爹和哥哥回来,咱们一起商量,才知可行不可行。” 姜二爷还没散衙,去跟踪书夏的鸦隐先回来了,向姜留报道,“今年三月,王恪夫妇用大半积蓄在康安进了一批货物,一家三口租船带货南下,刚过应天府有水匪劫船,王恪机警,带着妻女提前下船才保住性命,丢了这批货物后,王家度日艰难,王恪想将女儿送给有钱有势的行商做妾,换取本钱东山再起。书夏不愿意,从家里逃了出来。” 书夏识文断字,模样长得不差,心气也高,定不甘心给人做妾。姜留想了想,决定将这件事告诉姐姐,让她自己拿主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8章 三小只的反抗 书夏逃了出来,又跟在姜家马车后,她早晚会找机会到姐姐面前,苦苦哀求姐姐救她一命。姜留想了想,还是让姐姐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为好。 姜慕燕听妹妹讲了书夏的窘境,也不知该不该出手帮她,便与妹妹商量道,“王恪一家是娘亲的陪房,这件事我不好去母亲,妹妹说该怎么办?” 书夏一家是王氏的陪房,帮她打理店铺的生意。王氏去世后,嫁妆铺子由王访渔的夫人孔氏代为打理,王恪没有瞒着姜慕燕和姜留这两个真正的主子,帮孔氏从铺子里捞好处,他自己也从中渔利。事情败露后,姜慕燕看在书夏伺候她一场的面子上,收回了被他们的钱财,将他们一家赶了出去。 说是赶除去,其实是收回他们的银钱,却将卖身契给了他们,这已是从轻发落了。姜留问道,“若是帮书夏,姐姐想怎么帮呢?” “他们一家现在已经脱了奴籍,不是咱们的下人。王恪要卖女,自己也管不了。可若是不帮,属下就会被送去做妾……”姜慕燕左右为难,努力思考书里有没有讲过这样的,亦或娘亲还在,她会怎么处置。 想了半晌,姜慕燕嘀咕道,“若要帮她,就得给王恪银子,让他去做生意。可咱们的银子不是娘亲留给咱们的嫁妆,就是妹妹辛辛苦苦挣来的,咱们又没错,轮规矩来说,咱们不该拿银子去贴补他们……” 姐姐能说出这些话,姜留已是十分满意了,“对,咱们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咱们又没错,凭什么要帮他们!” “那……咱们就不管了?”姜慕燕看着妹妹,眼底还是有些为难。 姜留引导着姐姐把心底的疑虑讲出来,“姐姐觉得为难的是什么?” 姜慕燕咬了咬唇,低声道,“书夏毕竟伺候了我多年,她如今要被父亲逼良为娼,我若置之不理,事情传出去,定会被人说道的。” 人言可畏,姐姐十分注重名声,不想名声受一点污损,姜留明白了这一点,便引着她去思考这件事,“咱们管不了也管不起,姐姐想一想,这件事该归谁管?” 姜慕燕认真思索一番,“论规矩,这件事该归书夏家的族长和族老来管。可他家是脱奴籍才得的自由身,未入宗族,没有族长主事,所以没人能管此事……” 见姐姐想不出来了,姜留便道,“典女为妾是违背朝廷律法的,这件事衙门就能管。” 姜慕燕睁大眼睛看着妹妹,见她是认真的,半晌才犹豫道,“让书夏去衙门告她爹?可是……那毕竟是她爹,若她去告……岂不是不孝……” “若她孝顺,就应听从她爹的安排,给人做妾;她既然逃了出来,就是不想听从她爹的安排,咱们与她家早就没有瓜葛了,不该管她家的事,所以这件事谁能管,她就该去找谁。” 妹妹的话冲击着姜慕燕的神经。虽说朝廷律法确实规定了不可典卖妻女,可这种事天天有,姜慕燕从未听说过有哪家被典卖的子女会因此将父亲告到衙门去。这不合规矩却合朝廷法度,十分矛盾,姜慕燕迷惑了,不知该听从规矩,还是该遵律法。 姜留也不说话,让姐姐自己想明白。 许久之后,姜慕燕才道,“衙门……会管吗?” 姜留回道,“按理说衙门会管,不过也得看衙官尽不尽职。不如咱们晚上问一问爹爹?” “王恪一家本是娘亲的陪房,父亲不会管的……”姜慕燕有些犹豫,怕说了这件事让惹爹爹生气。 论理,姜留鼓励姐姐与爹爹多沟通,“咱们有不懂的事就该向爹爹请教,又不是让爹爹去管,爹爹一定会帮咱们解惑的。” 姜慕燕想了想,轻轻点头,“你让我想想,这件事该怎么跟父亲说……” 接下来这几个时辰,姐姐趴在桌上写写画画,准备着该怎么跟爹爹讲这件事,姜留没打扰她,跑去东里间去跟二姐姐玩。 姜二爷今晚又是天黑后才到家,回来之后便嚷饿,雅正忙命人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陪着丈夫用膳。 姜二爷用完饭,懒洋洋倒在躺椅上,听妻子絮叨着今日府里发生的事。待听到小闺女有大事要与他商量,姜二爷哼道,“这丫头如此郑重,肯定是又想到她以为很赚钱的营生,要去折腾她三叔了。” 雅正笑道,“留儿承了二爷的聪明才智,在经商一途上确实很有天赋。” 姜二爷开心了,侧身盯着妻子的小腹看了一会儿,又变得担忧起来,“万一这个继承不到爷的聪明才智怎么办?” 雅正想了想,便道,“孩子不随父亲便随母亲,妾身也不笨。” 姜二爷嘟囔道,“你自是不笨,只是哭起来很吓人。” 雅正咬唇,“妾身很少哭的。” “幸好是这样。”姜二爷回道。 “二爷!” “嗯?”姜二爷抬眸看妻子,见她又娇又羞的模样,心里不由自主地一颤。 被丈夫这样盯着,雅正的脸越来越红,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 郭静平说他媳妇怀孕后脾气变得很是奇怪,自己的媳妇怀孕后却变得越来越可爱了,这是什么运道?好运道!姜二爷乐呵呵地躺平,悠哉悠哉地晃起了摇椅。 雅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三小只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如此温馨的一幕。姜留喜闻乐见,江凌的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姜慕燕却有些心酸,因为她娘亲在世时与父亲很少同室相处,更不曾如此和睦。 “来了,坐吧。”姜二爷指了指自己另一边的三把椅子。三小只便乖乖坐了,姜留在中间,哥哥姐姐一左一右。 “你这脑袋瓜子又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姜二爷抬下巴,示意小闺女说话。 姜留咧嘴一笑,却听爹爹道,“都九岁了,牙怎么还没换完?” 姜留笑容一僵,鼓起了小嘴儿。 见父亲上来就欺负妹妹,江凌和姜慕燕都不高兴了。 江凌握住妹妹的小手,回道,“祖母说父亲的牙齿是十三岁才换完的,父亲九岁时也像这样。” 姜慕燕也拉着妹妹的小手,与父亲道,“女儿的牙齿已经换完了。” 姜留开心了,“爹爹十三岁才换完,姐姐今年十二岁已经换完了!母亲是哪年换完的?” 雅正轻笑,配合着孩子们道,“我不记得了,应……比十三岁早吧。” “我十二岁一定能换完!”姜留得意地盯着爹爹,你是最晚换完的,别嘚瑟了。 姜二爷先瞪了一眼不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媳妇,又转头瞪着三个小家伙,决定拿儿子开刀,“你掉了几颗槽牙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499章 大功德 江凌面不改色地回道,“儿的槽牙换完了,儿今年十一岁。” 姜二爷气得躺不住了,坐起来吼道,“胡说!前一段爹跟你一块睡时,你还说嘴里有一颗牙摇晃呢!” 江凌骄傲道,“那是最后一颗,现在就躺在房顶上,若父亲想看,儿这就去取下来。” “我给哥哥扔上去的!”姜留笑得那叫一个开心。按照康安城小儿换牙的风俗,下牙掉了往上扔,上牙掉了往下扔,这样新出的牙才能长得好。所以哥哥的下槽牙掉下来后,姜留把它洗干净,扔到房顶上去了。 姜二爷抬巴掌扣住小闺女缺牙的笑脸,决定明日早上就找娘、大哥和三弟说清楚他小时候的事,不准再跟孩子们念叨! 姜留把爹爹的大手拉下来,笑容满面地进入正题,“在商量大事之前,我和姐姐有一件事,想向父亲请教。” “请教什么?”姜二爷转眸看大闺女。 姜慕燕立刻站起来行礼,简要讲了王恪家的事情后,小声谨慎地问,“父亲,书夏若去衙门告父典卖女为妾,衙门会接下状子么?” “这得看哪个衙门。”姜二爷问道,“王恪家的户籍在南城,还是京畿哪个县里?” 姜慕燕不知道,她紧张地转头看妹妹。姜留握住姐姐的手,回道,“在康安城东的兰阳县,女儿忘记告诉姐姐了。” 姜二爷示意大闺女坐下,才道,“兰阳知县段广富与妖道溶日的案子有牵扯,已被革职下狱,现在兰阳无知县,由县丞范德东暂知县事。范德东正想干几件实事,让府尹大人对他另眼相看。所以书夏去告状,范德东一定会接。不过,县官不如县管,书夏得先知会她所在存或巷子的里正,让里正带她去告。” 姜慕燕接着问道,“多谢父亲解惑。父亲,王恪所犯之罪,按律当如何惩处?” 姜二爷磕巴也不打地回道,“按朝廷律法,典卖妻者杖八十,典卖子女者杖六十。如果王恪已收了行商的钱财,就要领杖责;如果还没收,只会被警告、吓唬几句。” “女儿明白了,多谢父亲。”姜慕燕再行礼。 姜留满眼小星星道,“爹爹把律法都记下来了,好厉害!” 姜二爷的气势飙升八丈二,得还装着满不在乎道,“这算什么厉害,这只是指挥使的分内之事,你当你爹我这一年在西城衙门里,只是混吃混喝么?” 呃…… 姜留嘿嘿,她一直以为爹爹将民讼审案交给副指挥使贺道斌后,真当甩手掌柜了呢。 姜二爷瞪了小闺女一眼,又问大闺女,“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了。”姜慕燕摇头,经由方才的问答,姜慕燕知道父亲在衙门做事用心,对得起万岁赐下的匾额,很是开心。她想表达对父亲的敬佩,却怕说错了让父亲生气,不敢开口。 姜二爷本想夸大闺女几句,可张了张嘴却也说不出口,只得将目光转向小闺女,“你的事儿呢?” 家人都将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后,姜留才将今日在大观书肆里,石莅文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然后问,“爹爹意下如何?” “他倒打得一手好算盘,门都没有!”姜二爷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姜留继续道,“他说印书的话,序言里会有爹爹的大名呢。” “你爹我又不是……”姜二爷本想说王访渔,不过话到嘴边他看了一眼大闺女,硬生生把吞了回去,继续道,“我才不贪图那个虚名,再说当今天下,还有不知道我送瑞谪仙姜枫姜仲青的?” 众人…… 姜留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她爹! “让人拿去售卖,我抽成,会被百姓耻笑、被御史骂;我不抽成,更是找骂。”姜二爷说完,目光看向儿子。 江凌只得配合道,“儿不明白,请父亲解惑。” 姜二爷这才接着道,“康安城中得万岁赐书画的官员,随便一划拉就有二三十个,旁人不把书拿去刻板印售,我这么干,是想显摆自己清高,还是想害其他官员被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我开了这个先河,以后再有官员得万岁赐书,就算心里不舒服也得这么干。我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爹爹说得对极了!”姜留呱唧小巴掌。 雅正也道,“二爷之言,令妾身茅塞顿开。” 姜慕燕跟着道,“父亲说得对,不可因小失大。” 姜二爷又把目光看向儿子。 江凌……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父亲若连这都想不明白,还当什么官?不过江凌顶不住父亲的灼灼目光,只得跟着夸奖道,“父亲此举,与孔子论子贡赎人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子贡熟人是怎么回事儿? 姜二爷蒙圈了一瞬,立刻聪明地决定不再管子贡的熟人是哪个,反正他也不认识。他将目光转向小闺女,“这就是你说的大事儿?” “非也。”姜留小脑袋一晃,“女儿是听了石先生的话,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当今天下有好多版本的李少监小篆刻本在售卖,这其中肯定有真有假。如果咱们将这些版本搜集起来,与万岁赐给爹爹的真迹比对,就能分辨出真假了,对不对?” 姜二爷点头,“那是自然。” “那么,那些假的小篆,又是谁写的?”姜留追问。 姜二爷满不在乎道,“管他作甚。” 雅正却听出了点门道,“留儿,你继续讲。” 姜留接着道,“女儿翻看了几本非李少监笔体的小篆,也写得非常非常好,应该是出自名家之手。如果能搞清楚这些人都是谁,算不算正本清源,算不算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不算! 姜二爷心里这般回答,不过他瞧着媳妇和大闺女的兴奋劲儿,又觉得这对读书人来讲,或许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江凌看看一脸精明的妹妹,又看看摇头晃脑的父亲,暗道这事确实可做,但父亲可没这本事和耐心。那么,该由谁来做呢? 江凌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妹妹的打算,微微一笑。 雅正有些激动,向丈夫解释道,“秦统一六国后,车同轨书同文,此书便是小篆。自秦至今千年间,闻名天下的小篆名家除了李斯和李阳冰外,还有汉晋年间的几位大儒,但他们的真迹并未传下,乃为天下一大憾事。若能借此机会探寻大儒真迹,使其真迹重见天日,的确是一件大功德!” 姜二爷听明白了,“想得到这件大功德可不容易,但值得一试。” 姜慕燕连连点头,江凌坏心眼地劝父亲去钻研这个问题,不要再天闲着没事儿就惹妹妹生气,“万岁让父亲练小篆,若您能顺手做成这件大功德,万岁一定非常高兴。” 不!姜二爷的脑袋摇晃得比拨浪鼓还快,“我可没这个本事。” 但姜二爷知道,谁有这个本事,也有这个兴致。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0章 组团 见小留儿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姜二爷便问道,“留儿觉得谁能做这件事?” 姜留立刻道,“这件事,须得非常有学问又很有耐心的人才能做,爹爹觉得咱们家谁可以?” 说直白点,这就是搞学术研究,除了有学问,还得有强大的自制力、抗压性和能动性。这四个基本条件,她爹一个也没有,姜留也没有,但姜家有人有。 “你大伯!”姜二爷道出心中人选。 江凌提醒父亲,“母亲和三姐也可以帮忙。” “二爷,妾身愿尽微薄之力,听大哥差遣,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这件事雅正非常想做,便直言不讳地道出心声。 “父亲,母亲有孕在身不宜劳累,女儿和二姐可以帮母亲打下手。还有……还有……”姜慕燕犹豫着,见父亲看过来,便鼓起勇气道,“还有我二舅,他,他,他擅长书法,他……若他能从牢里出来,他也可以。” 姜留考虑这件事时,根本没想起二舅来。姐姐这一提,姜留觉得也不错,便接着姐姐的话举荐二舅,“爹爹,我二舅除了擅长书法外,王家有很多藏书,他还是青衿书院的山长,认识非常多的读书人,这些对做这件事都很有用,对吧?” 若王问樵能加入其中,对二爷和燕儿的名声都有好处,雅正见二爷不语,便跟着劝道,“二爷,孩子们说得很有道理。此事非一月两月之功,若得王山长相助,大哥可事半功倍。” 姜二爷这才道,“好吧,此事我与大哥商量商量,看他意下如何。” 爹爹走后,姜留掰着手指头算着,大伯、母亲、二姐、姐姐、二舅,这个科研团能力算强还是弱呢? 东院里,本想劝丈夫去跟二弟商量,将孟家的宅院买下的陈氏,听说这宅院已被万岁赐给了江凌,心中十分不舒坦,“老爷,二弟进宫已经过了好几天,万岁还不下圣旨,兴许是不想赐了吧?” 姜松斥责妻子,“胡闹,圣意岂是你能随便揣测的?” 陈氏蹭过来,坐在丈夫身边,拽着他的衣袖小声道,“妾身就是在屋里跟你说说,不会出去乱说的。老爷,大郎这一两年就要成亲了,再过几年就该三郎了,咱们总得提前给他们安排两间屋子吧?” 姜松面容缓和了些,“我早已想过了,让邱氏搬到厢房来,腾出院子给大郎成亲用。待三郎成亲时,筝儿也已出嫁了,让他们夫妻住在西跨院里。容儿和筝儿的东西都收拾到东厢房里,她们回来小住时,也有地方歇息。” “那……咱们有了孙儿孙女该住哪呢?”陈氏又问。 姜松笑道,“咱们院里宽敞,十个八个孩子还是住得下的。” 陈氏吭吭唧唧道,“老爷,任家就凌儿一个人,眼看着十年八年人也不会添丁进口,那么大的院子空荡荡的也是闲着。不如让大郎在那边先住着……” 姜松正色道,“夫人,为夫无能,只是个五品小官,全赖祖父和父亲之德,才能住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儿子们若没本事,就只能靠着祖辈的功德住在姜家,绝不可能住到别家去!” 陈氏急了,“老爷,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姜松拍了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急。陈氏语气十分肯定地道,“老爷今年才三十七,你做事认真勤勉,不会一直是五品,总会升迁的。” 礼部郎中再往上是从三品的礼部侍郎,姜松很有自知之明,凭他自己的本事,这辈子是没指望的。 陈氏看丈夫这样,恨不得抽自己几下,“是我不会说话,老爷就算一直不升迁也没什么,咱们现在过得就挺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把他们教养大了,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挣去。老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松笑道,“是这个理儿,我会管教好大郎和三郎,筝儿就劳夫人多多费心了。” “老爷放心吧,妾身今日还让燕儿帮筝儿买了两本书解闷呢。”陈氏邀功道。 姜松点头,“有夫人在,为夫就放心了。” 正这时,丫鬟进屋报事,“大爷,二爷请您去书房议事。” 进书房见两个弟弟正凑在一起看书,姜松正诧异着,便听二弟道:“大哥快来,瞧瞧这两本字帖上的字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我跟三弟瞧着挺像。” 姜松过去看了一眼两本笔体风格完全不同的小篆,道,“这两本书上的字,运笔力度、风格、笔迹特征都不同,并非出自同一人之手。” 呃……姜二爷与姜槐面面相觑,听不明白也看不出来……不过这也没什么,姜二爷咳嗽一声,道,“大哥看这封页,两本书都说是李冰阳的手书呢。” “李阳冰!”姜松额头喀吧一声,蹦出一个十字。 “对,对!”姜二爷心虚地嘿嘿两声,不敢绕弯子了,一五一十将留儿的主意讲了一遍,“大哥觉得这事可做么?” “可做,太可做的!”姜松站起来,倒背双手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转了好几圈,边走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姜二爷和姜槐听了两句,去听不下去了,干脆把书堆到一边,开始吃茶闲聊。 姜松激动完,转回身双手按在桌子上,“二弟!三弟!” 姜二爷和姜槐立刻住嘴,坐直应道,“大哥。” “愚兄无能,仕途已至尽头,若能为天下读书人做些事,此生也算没白活一场!”姜松激动道,“自汉以来,学风不古,伪学当道,争论不休……” 大哥又巴拉巴拉讲了半晌,姜二爷和三弟表面上义愤填膺,眼神却已开始发直,听不下去了。待大哥停顿时,姜槐立刻递上茶杯,“大哥说得太对了。” 姜二爷也不想再听下去了,连忙道,“大哥的性子,最适合做这个!” 姜松苦笑,“此事谈何容易。” “那大哥做不做?” “做!” “那就成了。大哥只管放心去做,我们哥俩随大哥差遣。”姜槐笑道,“大哥做不成,没有任何损失;大哥若做成了,就是大功德一件。这笔买卖,咱们一点也不亏。对吧,二哥?” 姜二爷保证道,“对!大哥只管去做。只要你能小有所得,二弟我就能给大哥疏通关系,翰林院、国子监两处,任大哥挑选。” 姜松看着两个弟弟,豪情万丈道,“二弟,三弟,你们放心,大哥便是呕心沥血也要……” “别,大哥,身体重要。” “大哥,咱就试试,试试。” 姜松……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1章 进入孟家的黑影 姜二爷对书法、伪学之类不在行,但他却有十分在行的事,“大哥,你想去国子监还是翰林院?” 姜松……这是他可以选的? 姜二爷解释道,“你选一个,咱得提前铺路,以后才好说话。若你想进翰林院,小弟就去找翰林学士曹文元;若大哥想去国子监,小弟就去找国子监祭酒马陪卿。” 翰林院专司草拟内制,向万岁献计献策,可以理解为万岁的幕僚,若做得好了,翰林学士能出任宰相。国子监身兼两性:它既是官学的最高衙门,亦是生徒就学的最高学府。姜松更倾向于后者,但是,“我去翰林院如何?” 姜二爷有些惊讶,“小弟以为大哥会选国子监。” 姜松笑道,“去翰林院也不错,翰林院也算干净,消息也灵通,做事方便些。” 姜槐一下就猜中了大哥的心思,“大哥去翰林院,是不放心二哥吧?” 不放心我?姜二爷一想就明白了,“咱爹的仇已经报了,接下来的日子,咱们哥仨想干啥就干啥。大哥去国子监吧,国子监比翰林院事儿少,方便你倒腾书本。” 什么叫倒腾书本!大好的事情让他说出来,怎就这么让人上火呢!姜松皱眉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姜二爷笑容面满,“我在西城衙门待得挺舒坦,打算在这个位子上干到六十,然后高老辞官,到处走一走,游一游。三弟,你呢?” 姜槐笑嘻嘻道,“我现在就想咱们的铺子再能多赚些钱,想怎么教好四郎和五郎。二哥辞官出去四处游玩时得带上我,我想遍访名山大川,搜集天下奇石。” “好,咱先去黄山,黄山奇石花草多,隐士也多。” “若说奇石,还得数蜀中……” 看着两个聊得兴高采烈的弟弟,姜松忍不住也加入其中,“太白诗云:蜀国多仙山,峨眉邈难匹。但蜀中多瘴气,你俩到时都一把老骨头了,哪禁得住折腾,在京畿转转就好。” 哥仨从蜀中聊到漠北,才各回各院。姜二爷回到西院,竟发现往日这个时辰早就睡沉的妻子还醒着,连忙问道,“可是觉得哪不舒坦?” 雅正摇头,待丈夫躺下后,雅正才问,“妾身睡不着,在想勘正书法之事。大哥怎么说?” “大哥也想做,我好久没看到大哥如今晚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了。”姜二爷感叹道,“大哥在礼部精膳司待了近十年,早就觉得乏味了,让他换换口味也好。” 精膳司掌管宴飨、牲豆、酒膳之事,事务繁琐又容不得一丝差错,待时间长了确实乏味。雅正接着问道,“大哥可同意让燕儿的舅舅与他一同钻研?” 呃……姜二爷顿了顿,小声道,“我把这茬忘了。” 雅正多少明白二爷在想什么,便劝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家人,可他是燕儿和留儿的亲舅舅。他从牢里出来后,若咱们肯让他帮着大哥溯源小篆名家,他必感恩戴德……” 姜二爷气呼呼道,“王家人可不会感恩戴德,我让他帮着大哥做事,他心里肯定觉得我在羞辱他!” 雅正顺着丈夫的性子,劝道,“王家人的确自恃不凡,眼高于顶。王问樵出狱来后,必不能再任青衿书院山长,他急需重树声名,东山再起。咱们看在燕儿的面子上给他这个机会,他定会应下来,努力做事。这对咱们有两个好处:第一,他的才学和人脉就会被大哥所用,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并不重要;第二,你救他一家出狱,又不计前嫌给他差事做,谁提起来都会赞一声‘二爷大度’。” 妻子说得确实有理,不过姜二爷还有一点疑虑,“大哥没王问樵心眼多,我怕最后功劳都被王问樵抢去,让大哥白忙一场。” 雅正似是玩笑地问道,“二爷,您觉得王问樵心眼多,还是我苏卿雅心眼多?有我在,管教他抢不走本该属于大哥的功劳。” 姜二爷看着明**人的妻子,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小嘴儿,才道,“我知你有这个本事,可你怀着孩子,我不想你为这些事劳神。” 雅正轻轻靠在丈夫的颈边,十分自信地道,“对付一个自视甚高又重名声的读书人罢了,还不至于让妾身劳神。” 父母被害后,雅正开琴行、入官员、富商府邸授琴,与各路牛鬼蛇神周旋尚能全身而退,王问樵在她眼里,连小鬼都算不上。 姜二爷将手轻轻放在妻子的小腹上,应道,“那行吧,放他出来后,我问问。” “二爷,他们什么时候能出狱?”雅正好奇问道。 “三司已拟出免刑章程交至内阁,现在大伙都在等皇宫里的喜讯。”姜二爷低声道,“若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必定会大赦天下,届时三司就会将章程呈上,将这些人一并免刑;若皇后娘娘诞下公主,他们会再择机会,将章程提到万岁面前。” 雅正也盼着皇后能再添一个皇子,这样她在后宫便无人可撼动。相应的,护国公康忠在前朝就能压过秦天野。秦天野被压制,姜家才能更安稳。 将二丫打了个哈欠,搂着妻子睡了。 西院和西外院都熄灯后,几条人影翻墙进入荒凉无人的孟家宅院,奔向孟回舟的卧房和书房。暗卫立刻将消息送到了裘叔面前,裘叔低声吩咐道,“不要打草惊蛇,暗中探明他们的来路。” “是。”暗卫无声退下。 裘叔起身出屋,对院中习武的江凌道,“少爷,该歇了。” 江凌收拳,言道,“有一件事,方才忘记跟裘叔讲了。孔能的父亲孔全武正四处使银子,想让孔能提前出狱。” 裘叔好奇问道,“此事少爷如何知晓的?” “妹妹瞧见的。”江凌接过姜财手里的布巾,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 裘叔点头,“那六姑娘的意思是?” “妹妹只是随口一说。” “那少爷的意思是?” 江凌扯了扯湿透的衣领,问道,“父亲怎么想的?” 裘叔抬袖驱赶围着少爷转悠的飞蛾,“二爷早就不将这父子俩放在眼里了,不过前几日,二爷抱怨西城衙门囚犯太多,想必孔成武想救孔能出去,他也不会拦着。” 这样啊……江凌沉吟片刻,道,“孔全武为了救孔能出来,榨了王访渔不少银子,王访渔的银子来路不正,书院里已传得沸沸扬扬。说不定孔能被救出来后,孔全武很快就会被关进牢里。裘叔不是说孔全武应知道什么秘密么,他若进了大牢,为求活命一定会将秘密告诉孔能,让孔能找人救他。孔能的嘴,可没孔全武的严实。” “老夫明白了。”少爷能想到这一步,裘叔很是欣慰,又问道,“王访渔毕竟是六姑娘的亲舅舅,若他入狱……” 江凌看着不断撞向灯笼的飞蛾,平静道,“他贪得无厌,早入狱早消停。”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2章 宅子 第二日,姜二爷刚到外院,裘叔便迎了上来,低声道,“二爷,昨晚子时有人偷入孟家翻找孟回舟的书房和卧房,他们动静很大,似是不怕被人发现,翻找一圈后出孟家去了申国公府的后巷,天亮未出。” 申国公秦天野府邸的后巷住的大都是秦家的幕僚、管事和侍卫。姜二爷心里有点打突突,“裘叔,你说秦天野此举是不是在警告我?” “二爷觉得他想警告你什么?”裘叔问道。 姜二爷目光转向西边,“警告我他相中了孟宅,让我让给他。” “那二爷让吗?”裘叔小声问。 姜二爷犹豫着,“这事儿,我得仔细想想……” 秦天野早就看自己不顺眼了,自己犯不着为了个宅子再得罪他一次。姜二爷走出府门,一边应着西城乡亲父老的问候,一边往北走。越走,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姜猴儿小声问,“爷这是怎么了?” 姜二爷摇摇头,没有吭声。 他在衙门转了一圈,还是拿不定主意,便跑去京兆府找府尹大人。张文江听后,道,“秦相家大业大,在意的不是宅子,而是觉得这宅子里可能有他感兴趣东西,他想你就让他找,找完自然就消停了。” “大人,下官是这么想的。”姜二爷道,“与其让秦相这么费劲的搜寻,还不让他的人敞开去翻。待圣旨下来后,下官就请将作监右校署令卢传虎的小舅子涂九根帮忙清理、修建宅院。卢传虎是秦相夫人的娘家堂侄儿,宅院里的东西,他们想怎么拆就怎么拆,想怎么挖就怎么挖。大人看是否可行?” 卢传虎是秦天野夫人的娘家张文江盯着姜枫看了许久,才问道,“你为何向万岁讨下孟家的庭院?” 姜二爷原原本本地解释道,“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下官的儿子江凌想买下孟家的庭院居住,下官觉得这个主意挺好,另外,孟家跟妖道溶日来往过密,下官担心他家藏着什么对姜家不利的巫蛊邪术,想买下来后清理干净,这样才能心里踏实。正巧万岁招下官进宫,说下官的差事办得好,问下官想要什么赏赐。下官没什么想要的,就提了这个宅子,想请万岁恩准。没想到万岁开恩,居然直接宅子赐给了下官。” 张文江勉强压住奔腾而出的各种咆哮,问道,“万岁不是赐了你李阳冰的手书么?!” 姜二爷忍不住笑得十分灿烂,“万岁赐了宅子后,又问下官还想要什么。于是下官便向万岁讨本字帖练习,谁知万岁竟把李少监的手书赐给了下官。” 张文江这回真忍不住了,指着门口骂道,“滚回你的西城衙门去,别在本府这碍眼!” 姜二爷连忙隐了笑,真诚谦虚问道,“大人,下官还有一问下官让涂九根修宅子,会不会被秦相认为是欲盖弥彰?” “你有什么能想盖的?”张文江咆哮道,“秦相向万岁要了安云昌的宅子没要孟回舟的,就是觉得安云昌宅子里可能藏了东西。他派人去孟宅,不过是因为你向万岁讨了这处宅子,引起他的怀疑罢了。他若真想翻查孟宅,还用得着派人深更半夜去?他此举,不过是试探你罢了。你如此识趣,他还能怀疑你什么?你在他眼里连一碟小菜都算不上,他哪有功夫天天惦记你!” “大人之言令下官茅塞顿开,多谢大人拨冗为下官解惑,下官这就滚了。”姜二爷彻底放下心来,冲着张文江灿烂一笑。 天天面对极恶罪犯的张文江看到这样一张温暖的笑脸,自己的脸也要绷不住了,他挥手让姜枫退下后,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自己头上的正大光明匾额,长叹一声,“这真是个傻子。” 师爷周其文笑道,“大人,姜大人是知足者长乐。” 他知足,可万岁觉得委屈他了,三番两次开口让他讨赏,这傻子先要了一个小破宅子,又讨了本字帖,他很满意,万岁可不会满意。 这他老子的真是同人不同命!张文江暗暴了句粗口,又长叹一口气,“以后姜枫从宫里出来,不管什么时候,让他立刻来见本府。” “是。”周其文躬身应下,见府尹大人起身向外走,连忙问道,“大人何往?” “进宫面圣。”张文江拍了拍官府,万岁要赏姜枫,这傻子不开口,总得有人开口! 在宫门前等候被万岁召见,从不会无聊,张文江在宫门前与翰林院大学士曹文元从天上的大鹏鸟聊到地穴里的蝼蛄,宫门终于再次打开,宣德殿的传话太监笑吟吟地躬身,“张大人,请随洒家来吧。” 张文江颔首,转头笑道,“曹大人,改日咱们在聊。” 曹文元拱手,他嘴角微弯,看着张文江的背影没入宫门中。他脸上分明带着笑,却让守宫门的两个监门卫官兵看得背脊发凉。 赶往宣德殿的张文江也在笑,他笑得开心自得。左相尹骞即将致仕,能与张文江争夺阁老之位的最强劲的对手,便是曹文元。今日曹文元比张文江先到宫门外求见万岁,万岁却先召见了张文江,这在朝官看来就是暗示,暗示万岁更看重张文江。 这叫张文江如何能不得意。 进入宣德殿后,张文江先向万岁汇报了安孟大案审问情况。景和帝不动声色地听完,言道,“此案影响极为恶劣,卿与萧卿、荆卿务必严查到底。” “臣遵旨。臣定按万岁旨意,将他二人所犯之罪查得明明白白,绝不放过一个恶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张文江的重点是最后半句——绝不冤枉一个好人,说完之后,他躬身屏息等圣意。 “此案由卿等去办,朕最是放心不过。”景和帝应了一句,便问道,“夏收临近,京畿各县庄稼长势如何?” 万岁这算是默许了!张文江松了一口气,开始言简意赅地向万岁讲了京畿十三县夏收在望的喜悦,又顺带讲了康安城内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安宁,尤其是西城在姜枫的治理之下,百姓安居乐业,西市欣欣向荣的场景,最后重点强调道,“姜枫前一段忙于接待十二国使节,臣派京兆少尹赵德敏坐镇西城衙门,赵德敏回来跟臣讲,西城官吏在姜枫指挥下,做事井井有条,臣这才放下心来。” 景和帝听完,脸色明显变好了,“朕翻看卷宗,发现安孟大案中的寒山寺妖道也是被姜枫擒获的。姜枫在卿的指引下,做事越发稳重了。” 得,万岁又给姜枫添了一功,这不赏着实说不过去了。张文江躬身行礼,“回万岁,姜枫聪颖,做事认真,臣只是稍加点拨,他便能举一反三。虽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还不满一年,政绩却是五位指挥使中最出色的一个。” 万岁,姜枫入职还不满一年。您就算要赏,也得悠着点。 是啊,兵马司指挥使有五位呢。景和帝沉吟着该怎么赏姜枫时,大太监杨奉从殿外快步走了进来,在万岁耳边低语几句。景和帝面上立时有了喜色,吩咐道,“卿可还有要事?” 万岁都这么问了,他哪还敢有要事。张文江哪还有事,告退出了宣德殿后还没走多远,便见几位御医随着太监一路小跑而过。张文江立刻明白,皇后娘娘要临盆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3章 三皇子和四皇子 皇后临盆,宫内宫外都在翘首等待消息。 护国公康忠在书房内凝神静息抄经文,秦天野在庆文殿内闭目养神,手指一颗一颗地拨动左手腕上的佛珠。 华春宫内,护国公夫人轻声安慰着女儿,不断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丽景宫内,大着肚子的容妃秦雪娟扯着帕子,在屋内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断念叨着,“民间都说懒丫头、懒丫头,皇后这一胎迟了数日才发动,应是个公主,一定是公主,必须是公主……” 在窗边读书的二公主柴慧珍虽听不清母妃念叨什么,但见她挺着肚子走来走去不得安生,便劝道,“母妃坐下歇歇吧。” “你懂什么!现在多走走,待临盆时才好生!”容妃骂了女儿一句。被骂的了柴慧珍干脆抱书回玉景宫。 容妃顾不得女儿,点过一个宫女吩咐道,“去外边瞧瞧。” “是。”小宫女出宫门赶往御膳房为容妃娘娘传膳,耳朵和眼睛则关注着华春宫的动静。待她从御膳房回来时,听得华春宫内传来宫人齐声高呼万岁的声音,小宫女连忙跟着跪倒,提心吊胆地祈祷着。 不大一会儿消息便传了出来:皇后娘娘顺利产下一子!小宫女跟着讼喜磕头数遍后,快步跑回丽景宫。 从申国公府进宫伺候容妃娘娘的郑嬷嬷听了消息,示意小宫女退了下去。容妃娘娘得知皇后产子,心情必定十分激动,郑嬷嬷怕自己招架不住,低声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速去请国公夫人。” 小太监走后,郑嬷嬷又吩咐丽景宫的宫人们闭紧嘴巴。可皇后产子这等大喜事,哪是她想瞒就瞒得住的。 “什么?她又生了个儿子!”容妃惊得瞪大双目。 “皇后娘娘为万岁诞下三皇子,乃是大喜事。娘娘莫高兴过头了,身子要紧。”郑嬷嬷连忙扶住容妃的胳膊,温声劝着,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惊慌失色的小宫女,示意太监把她拖下去。 还不等太监动手,容妃又问道,“孩子几斤几两?” 小宫女回道,“三皇子六斤八两。” 六斤八两?算是不轻不重。再有一个半月,自己的肚子能长多大,自己的皇儿能有六斤八两吗?容妃稳了稳心神,又问道,“万岁可过去了?” 郑嬷嬷狠狠瞪了地上的小宫女一眼,才对,“皇后临盆,万岁应是过去了,带娘娘” 低着头的小宫女看不到郑嬷嬷的脸色,一板一眼地回道,“回娘娘,皇后娘娘一发动,万岁就移驾华春宫了。” 自皇后发动至此时已有两个多时辰,万岁居然一直在华春宫守着!容妃的手狠狠掐住郑嬷嬷的胳膊,恨得咬牙切齿。郑嬷嬷连忙道,“娘娘,万事没有您肚子里的小皇子要紧。” 容妃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要稳住,稳住。便在这时,她身子一颤,颤着声音道,“嬷嬷,本宫的肚子好痛,怕是要生了……” 郑嬷嬷大惊失色,连忙与宫女一起将容妃扶回寝殿,只盼着这是一场虚惊。 闻得皇后娘娘产子的消息,庆文殿内的秦天野带着假笑,与杜海安虚与委蛇几句,便出了庆文殿,低声吩咐道,“速派人回府,让夫人立刻进宫照顾容妃娘娘。” “是。” 侍卫刚刚退下,便有小太监急匆匆跑来,跪地地上急急道,“国公爷,容妃娘娘发动了。” 什么?秦天野一把扯住小太监的前襟低声喝问,“怎么回事?” 小太监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万岁已命华春宫的御医赶到丽景宫,御医说娘娘脉象尚好,请国公爷放心。” 秦天野将他扔在地上,面色阴沉如铁。女儿提前一个半月发动,让他如何放心! 康皇后是第三胎,只用了两个时辰孩子便呱呱坠地了。容妃是第二胎,却十分地艰难,只道第二日丑时才诞下重五斤二两的四皇子。 接连两日,景和帝喜得两子,举国同庆,大赦天下。 姜二爷得了喜讯后,与三弟感叹道,“万岁真厉害,一下又得了两个皇子,有四个儿子了。” 姜槐也跟着欢喜了几句,才低声道,“四皇子早产,宫内必定紧张万分,小心伺候着。二哥出入衙门,说话一定要万分谨慎。” 姜二爷应下,小声问道,“小树生下来是六斤三两吧?” 姜槐笑道,“小树能吃能睡,五个月就重了一倍,十三斤多了。” “他是个带福气的孩子,他剩下来后,咱们府里一日好过一日。”姜二爷夸奖完侄子,开始琢磨早产一个多月的孩子有多重。 姜槐推测道,“五斤多?” 有可能。姜二爷去了前院的大厨房,问厨子,“五斤猪肉有多大一块?” 厨子立刻将冰在深水井里的猪肉提上来,咔咔两刀剁下好大一块,“二爷,这是五斤。” 姜二爷倒背双手盯着眼前这坨猪肉看了片刻,又问道,“再放一斤三两上去。” 咔!厨子又剁了一刀,添了一块巴掌大的肉,放了上去。 似乎……也差不多。姜二爷放心了些,转身往外走。厨子提着刀问道,“二爷,这肉您想怎么吃?” “爷不吃,放回去吧。” 厨子…… 姜二爷回到西院,盯着妻子的肚子看,趴在母亲旁边书桌上的姜留看看母亲的肚子,又转头看爹爹。母亲怀孕还不满三个月,小腹依旧平坦,爹爹这眼神儿直勾勾的,在想什么? 雅正早已习惯了丈夫对着他的肚子发呆,笑问,“二爷晚膳想吃什么?” 姜二爷摇头,“你和孩子们一起用,我今晚约了翰之和文生一起吃酒。” 雅正点头应下。 姜留则掰着小手指头默念:翰之是柴易安的字,文生是曹玉宝的字,爹爹字仲青。这里每个人长大了都有两个名字,也不嫌麻烦。 姜二爷看着可爱的小闺女,抬手掐了掐她胖乎乎的小脸,生出一股自豪感:他的宝贝闺女生下来时重七斤三两,比五斤多两块巴掌大的猪肉呢! 虽然不晓得为啥爹爹对自己笑如春花,姜留却也咧着小嘴笑了回去,“爹爹少吃些酒,早些回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4章 清平江上父与子 清平江上的船夫见到姜二爷三人,激动得快速拉缆绳第一个靠到岸边,招呼道,“姜二爷、柴四爷、曹四爷,您三位可有些日子不来了,快船上请——” 姜二爷摇扇,平平稳稳地踏到船上,笑道,“赵老二,将船往僻静处摇,弄一桌上好的酒菜,伺候好了,爷多打赏你几个银子,让你凑够你小儿子的彩礼钱。” “得嘞——”赵老二乐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收绳后用篙一撑,画舫便平平稳稳地离开了岸边,向江中驶去。 清风伴着咿呀呀的唱曲儿声,将凉爽的水汽送入船中,姜二爷望着江面上浮动的游船和水中荡漾的红色灯火,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曹玉宝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二哥再不来,清平江就要被秦成碧那帮小子搅混了。” 柴易安坐在桌边泡茶边道,“清江水后浪推前浪,浮事新人换旧人,事情本就是这样……” 还不用等他说完,曹玉宝就不干了,“柴四哥,清江水上哪来的浪?” “你们是旧人,我可不是。”姜二爷也道。 柴易安…… 跟这帮小子在一起,真是白瞎了他大好的文采! 一艘小船靠近画舫,酒菜被送上来,摆了慢慢一桌。三人边吃边聊,不过今天聊的话题与往日大不相同。入仕途之前,身为康安城有名的浪荡子,姜二爷等人聊天聊地不聊政事,现在姜二爷和柴易安都入了仕途,曹玉宝被被家里逼着读书准备科举,所以他们今日聊的话题与朝政有关,是皇宫里新落地的两位皇子。 柴易安消息最是灵通,“三皇子足月落地,嗓门极亮,万岁抱着半晌不舍得撒手。华春宫的人正在喜庆中时,丽景宫那边就传来消息,万岁立刻让御医赶了去……” “万岁没去?”姜二爷抓住重点,问道。 “万岁是安顿好皇后娘娘才去的。”柴易安继续道,“子时,申国公带着两位郎中入宫,这两位郎中入宫后一个多时辰,四皇子才落地,虽说哭声弱了些,总算母子平安,皆大欢喜。” 姜二爷立刻追问道,“申国公带去的两位郎中是哪来的?”雅正怀孕了,姜二爷对这样的消息最是关注。 “现在还没传出消息,不过也瞒不了多久。”柴易安压低声音道,“还有两件事:其一,今天早上,申国公夫人去华春宫拜见皇后娘娘,差点与护国公夫人吵了起来;其二,丽景宫昨夜死了一个宫女,据说是打水时失足落井的。” 这两件联系在一起,不由得众人不猜想:容妃早产,是否与华春宫有关。管弦欢笑声传来,姜二爷三人所在的船内依旧安静。柴易安严肃道,“我父王严令府中人不得万岁召见绝不可进宫,还让我速回羽林卫大营,两位皇子满月之前不可进城。二哥,你也要倍加小心,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姜二爷点头,举杯与两位好兄弟一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曹玉宝忍不住道,“四皇子容能平安长大,秦天野……” “好了,咱难得出来,吃酒,吃酒。”柴易安连忙打断曹玉宝的话。 姜二爷抬首将酒饮尽,二皇子心眼不够,母族也不强,无力问鼎皇位。大皇子和三皇子对上四皇子,胜算自然是正宫所出的两位更大。但秦天野可不好惹,若是他真要推四皇子上位…… 姜二爷打了个寒颤,晃晃脑袋。他只是个混吃混喝的六品小官,这些事、这些人他惹不起躲得起,可千万不能卷到皇权纷争里去,否则他就是多长九十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哈哈哈,半坛酒就不行了,还说自己千杯不醉,吹牛!” 船外传来少年恣意地大笑声,曹玉宝听着声音耳熟,挑帘向外看了一眼,便对两位哥哥道,“秦成碧。” 姜二爷和柴易安也向外看去,看到头束玉冠的的秦成碧叉腰站在不远处的画舫上,笑得十分猖狂,在他身后站着一群锦衣少年,个个鲜活生动。宫内和朝堂上的剑拔弩张似乎都与这帮无忧无虑的少年无关,他们在康安城最负盛名的清平江上游冶,恣意玩闹,根本不管明日如何、将来如何。 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三人正感慨时,姜二爷的眼睛忽然睁大,凑到窗边仔细向对面船上张望。 “二哥,怎么了?”曹玉宝立刻来了精神,凑过来问道。 姜二爷…… 江上灯火暗,对面船上那群恣意少年身后有个灰不溜秋的家伙,如果不是他靠在船舱上的姿势太过熟悉,姜二爷差点就看漏了。 那不是他家臭小子么! “二哥?”柴易安也凑了过来。 回想起自己少时夜游清平江被父亲抓住的窘境,姜二爷决定放儿子一马,转身刚要道一句“无事”,却听对面船上有人喊道,“江凌,那不是你爹吗!” 对面船上的人望过来,他们也望过去。 柴易安往外瞧了一眼,叹道,“年年岁岁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二哥,文生,这尖尖嗓子的娃儿——” “嗓音跟他爹当年一样一样的。”曹玉宝跟着感叹,“龙生龙、凤生凤、刘承的儿子会打洞啊——” 对面船上装着一脸惊喜,以为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人坏主意的尖叫少年,正是邑江侯世子刘承的儿子,刘申。姜二爷也忍不住乐了,向窗外挥了挥扇子。 见到暗处的小画舫上果然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二爷,四周的画舫一片骚动,开始向这边靠拢而来。 万众瞩目之下,大画舫上的江凌越过人群,到船边躬身行礼,“义父。” 姜二爷与江凌是义父子,有外人时,江凌便如此称之。 万众期待之中,一身招牌式月牙长衫的姜二爷从画舫中出来,站在船头仰面问道,“与朋友一块出来玩?” “是。”一身黑衣的江凌简短应答。 姜二爷笑着与船上的少年们颔首,略过一脸假笑的刘申、面带怒色的秦成碧,抬手扔给儿子一个钱袋,江凌抬手接住。 “今日你们的酒席,为父请了,与朋友好好耍,晚上记得回府。” “是。” 众人…… ……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5章 私藏要犯 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床头一黑一白两父子,内心不约而同地跳出一句话这样的爹,他们也想要。 “本公……”秦成碧刚喊两个字,就被身边的杜长阳拉住了。杜长阳低声道,“成碧,算了。” “这一顿是小爷我请,凭什么让他夺了风头!”秦成碧不干。 还不等秦成碧闹起来,手握钱袋的江凌已经转身到了秦成碧面前,笑道,“我义父不知这一顿是秦大哥请客,所以这些银子必不能用在咱们这条船上了,小弟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秦成碧气呼呼道。 江凌笑道,“附近围拢过来这许多画舫,咱们不如让他们比拼一番,赢的那艘船的酒席,就用这袋银子结账?” “这个主意好!” “有意思!” “怎么个比法?” 大画舫上,众少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秦成碧道,“对歌!哪艘船得的掌声欢呼声最大,咱们就给哪艘船结账!” “好!” “就这样!” 姜二爷刚回到画舫中坐下,便听到儿子所在的大画舫上有人高声喊话,然后便闹哄哄地响起来歌声。 不管成不成调,却足够热闹。姜二爷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帮臭小子,花样还真不少。” 曹玉宝不服,“如果咱们的老子也像二哥这样,咱们能玩出的花样比他们还多!” 柴易安则道,“二哥,玩笑归玩笑,教子归教子,凌儿今年才十一岁,你可不能纵着他胡来。” “你们放心,凌儿学不坏。”对自己的儿子,姜二爷拥有绝对的信心。不过儿子今晚来清平江这件事,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凌儿白天习文晚上练武,一个时辰恨不得掰成两个用,他绝不会浪费时间,能让到清平江上来的缘由是什么? 他们的画舫走远之后,躲在大画舫内的柴林桑才擦擦额头的冷汗,问身边的小厮,“我爹没看到我吧?” “八少爷放心,四爷没往这边看一眼。” “那就好。”柴林桑小声吩咐道,“你命人准备小船,咱们速速回府!” “是。” 好巧不巧,柴林桑弃船登岸躲开他爹,抬头却撞见了他大伯,险些吓得掉进清平江里。奉父命来捉四弟的嘉顺王府世子柴易晏抬手扯住侄子的胳膊,将他拖到平稳处问道,“你爹呢?” 柴林桑抬手往江上一指,“大伯,我爹在那儿呢!” 柴易晏示意侍卫去捉四弟,然后又问侄子,“你来此作甚?” 我……柴林桑眼睛一转,有了个好主意,“我是来找江凌弟弟的!” 柴易晏默默看着侄儿。 柴林桑心里突突打鼓,低下头小声道,“大伯,侄儿真是追着江凌过来的……” 弟弟能打,侄儿却不能打。柴易晏倒背双手望着堪比年节还热闹的姜冕,一语不发。 就在柴林桑快要哭出来的时候,他爹爬上了岸,吓得柴林桑连忙躲到了他大伯身后。柴易安上岸后,规规矩矩地站好,“大哥。” 柴易晏沉着脸问道,“父亲怎么吩咐你的?” 柴易安早就想好了借口,一本正经道,“小弟的确是要出城的,可还没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姜二哥。他非要拉着小弟过来吃杯酒,否则不放小弟走,小弟迫不得已就跟着来了。大哥放心,小弟吃完酒立刻出城!” 柴林桑挑起大拇指,高,他爹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柴易晏侧身,挑着大拇指的柴林桑便出现了他爹面前,四目相对,眼睛一个比一个大。 “小八是来找江凌的,你是被姜二拉过来的,嗯?” 柴易晏轻飘飘的一个“嗯”字,吓得父子俩同时一哆嗦,同时低下了头。此处人多眼杂,柴易晏也不多说,只吩咐侍卫送四弟出城,他则带着小八上了回府的马车。 嘉顺王府的马车走后,躲在船上的姜二爷和曹玉宝面面相觑,哈哈大笑。笑够了后,姜二爷才道,“走吧,咱也散了。” “二哥,这也太早了吧?”曹玉宝不愿回府,他好不容易跑出来,回去又得被他老子逼着读书。 姜二爷摇头,“柴大哥既然来捉人,就说明城中风声吃紧,咱们还是老实些为妙。” “那凌儿怎么办?”曹玉宝最听姜二哥的话,二哥既然铁了心要走,他也跟着上岸。 姜二爷扔给驶船的赵老二一块银子,才道,“他们才几岁,无妨。” 姜二爷走后,江凌跟着秦成碧等人一直玩闹到深夜才上岸散了,江凌梳洗罢回到自己房中,却见父亲躺在自己床上,晃悠他的大脚丫子。 “回来了,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 “丑时。”江凌把擦头的布巾放在架子上,走到床边把荷包递给父亲,“父亲给儿的银子共用去二十一两,这是剩下的,请父亲收回。” “你留着用吧。”姜二爷没接钱袋,有脚点了点床,“坐。” 江凌抿唇,坐在床边,不待父亲发难便主动解释道,“儿去清平江是为了打探消息,不是吃喝玩乐。” 姜二爷坐起来问道,“打探到了什么?” 江凌压低声音,“儿怀疑秦成碧把孟庭晚和孟雅娇藏起来了,今晚过去,就说为了探探虚实。” 姜二爷眉头微皱,“结果如何?” “在酒席上有人提起孟家和下落不明的孟庭晚时,儿看秦成碧不屑又略带得意,应是不离十。”江凌问道,“父亲觉得这事儿是秦相指使的,还是秦成碧自己的主意?” “私藏要犯是重罪,应是秦成碧背着家里人做的。”姜二爷推测道。 江凌认真道,“孟家姐弟恨咱们入骨,若留他们在秦成碧身边煽风点火,对咱们极为不利。咱们得尽快除掉他们。” 儿子才十一岁,说除掉俩人的语气却跟削两根萝卜差不多,这让姜二爷有点担忧,他抬手揉了揉儿子湿乎乎的脑袋,才道,“你只管读书,这事儿我来办。” 姜凌本还想说几句,却被父亲一巴掌按在床上。 “睡觉!” 江凌…… “父亲不回去陪母亲么?” “你母亲已经睡了,我今晚陪着你睡。”姜二爷躺好,懒洋洋地吩咐道,“给爹讲讲,今晚哪条船赢了?” 江凌还是个孩子,又是第一次见识到这么热闹的场面,便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可他讲得正兴起时,转头竟发现父亲已经睡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6章 特赦出狱 万岁喜得两子,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康安城张灯结彩,东西南三市彻夜狂欢。生意人姜留嗅到了商机,她立刻召集雪霞晚和花想容的管事,三日内便向市场推出了普天同庆套装礼盒,三天的工夫,五家铺子便有四百余两入账,姜留乐得晚上做梦都在数银子。 赚了钱,自然是要买好东西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于是乎,姜留征得祖母的同意,与三位姐姐一起出门闲逛。二姐姐的脚伤已经好了大半,虽还不能多走动,但乘马车出去逛逛还是可以的。 姜家四姐妹出门第一站,便是西市。姜二爷上任后,西市的繁华程度已超越东市,成为康安城最热闹的地方。姜家姐妹坐在马车里,一人捧着一碗甘草冰雪凉水,津津有味地看着窗外的热闹。 “甘草冰雪凉水”类似于现代的刨冰,是解暑又解馋的好东西,当然价钱也十分靓丽。不过现在姐妹四个有钱了,吃冰也不会心疼这几文钱。 待转到西城兵马司大牢门口时,姜留竟发现这里的人比市中心看猴戏的还多。一打听才知道万岁大赦天下的圣旨颁下后,今天牢里符合“大赦”条件的犯人要被释放了。 这个热闹得看,姜家四姐妹凑到窗口,没人捧着一个冰碗,边吃边往外瞧。 “那个穿土黄衫戴薄纱帽的是不是孔全武?”眼尖的姜慕燕问道。 “不是吧,我记得孔全武很胖的。”姜慕锦吸溜了一口冰水。 胖胖的姜留把嘴里的果碎吃完咽下去,答道,“是他,他瘦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了,孔能要被放出来了。” 孔能入狱,是因为当初他受人指使,不问青红皂白便抓姜松父子和江凌入狱,姜松在狱中时差点被孟家人毒杀。为此,姜慕筝非常恨孔能,听到孔能要被放出来,她的柳叶弯眉蹙起,小声问道,“六妹,孔能不是被判了六年囚刑么,现在还没满三年怎会被放出来?” 常出来转悠的姜留是姐妹四个中消息最灵通的,“因为万岁喜得两子,所以大赦天下的力度比历次都大。那边贴着大赦的条件,上便有一条是:‘服刑未过半,但已满四成、悔过表现良好者,亦可赦免,回家自新’。” “原来如此。”姜慕筝轻轻点头。 牢里服刑的犯人并不是每天都被关在牢里吃闲饭,还要在狱卒的监督下轮流出来劳作,有重大工程譬如开渠、修城墙、开山等项目时,他们会被戴上脚镣拉过去干苦力。“表现良好”便是指外出做苦力时不惜力气做活。 孔能是不是不惜力气了姜留不清楚,但她知道孔全武为了让孔能被评为“表现良好”,十分不惜力气和银子。 待兵马司衙门的侧门打开,姜二爷带着副指挥使贺道斌、典史瞿伦学走了出来,围观众百姓和等候家人出狱的众人激动的激动情绪达到了顶点。见到爹爹一本正经的模样,姜留也忍不住小激动,爹爹好帅啊…… “奴家等了一个时辰,姜大人终于终于出来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忍不住激动着。 “怎么样表姐,我们西城的指挥使大人比你的君堂哥如何?”一个小姑娘问她的好友。 “君堂哥更好看!”她旁边的小姑娘固执道。 …… 姜留津津有味地听着两个小姑娘争论谁更美时,她爹爹已经训完话,由贺道斌开始宣读特赦囚犯的条件,并逐一向百姓们解释条件的含义,最后是瞿伦学开始宣读特赦囚犯名单及其符合哪条特赦的条件。 瞿伦学每念到一人,这人的亲眷便发出欢呼声,后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凑热闹,欢呼声越来越大。姜二爷听得玉面含笑,迷得姜家马车外的君堂哥的小妹妹忍不住跟着尖叫。 瞿伦学念完之后,姜二爷又说了两句,便命人打开牢门,梳洗干净换了新衣的囚犯们列队而出,姜留一眼就瞧见了众特赦犯中的孔能。 无他,因为这厮被关了两年半,脸只比原先小了两圈,竟没瘦得脱相,看来这两年多他在牢里过得不差。孔能随着众囚犯磕头谢恩,姜二爷一挥袍袖,孔全武便第一个冲向了自己的儿子,抱住他哇哇大哭。姜留的大舅母孔氏也不知从哪钻出来,也上前一下下地拍打弟弟的肩膀,眼泪直往下掉。 孔全武的满头白发和消瘦身形与儿子形成鲜明对比,让人瞧着竟觉得他才是刚从牢里被放出来的哪个,令人唏嘘。 余下犯人的亲属都围拢了上来,或哭或笑。也有无人来接的囚犯,爬起来后茫然四顾,然后低下头,一人黯然离去。还有不少没等到亲人被特赦的人围拢到姜二爷身边,追问、哀求、哭泣声不绝于耳。 在这些人中,姜留和姜慕燕发现了她们的大舅王访渔,与王访渔站在一起的都是被关押在西城兵马司大牢的,安孟株连案的囚犯亲眷。 姜二爷耐心给他们解释,“安孟一案还未最终定案,他们不在本批被特赦囚犯之中,待三司拟出章程,很快会有消息。” “姜大人,很快是什么时候?”有老妇泪眼连连追问。 姜二爷回道,“慢则十日,快则三日。” “可否请大人恩准,让小妇人去牢里看看我闺女?”老妇人又问。 姜二爷点头,吩咐贺道斌和牢头,“安排下去,牢里未被特赦的犯人,今日皆准两位亲人探视。” “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众人谢恩后,纷纷围拢在贺道斌和牢头眼前,等着进牢房探视亲人。 王访渔向姜二爷抱了抱拳,便转身走向了抱着小舅子痛哭的岳丈。见到姐夫来了,孔能立刻嚷嚷道,“姐夫,今日咱们怎么着也得摆两桌喝个痛快!” 王访渔脸一沉,孔氏便抢先开了口,:“摆,摆!弟妹已经在家准备着,咱们回家!” 见大舅跟着孔家人走了,姜慕燕便与妹妹商量道,“也不知外祖母能不能得到消息,咱们派人去升平坊送个信?” 这是应该的做的,姜留点头。派去送信的人很快就回来了,报说王老夫人身体不适无法出门,只托他们带来一包衣物,请姜家姐妹代她送入牢中,交于秦二舅。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7章 浑水 看着放在车上的包裹,姜慕燕抿着薄唇,半晌才抬头看妹妹。姜留也很是无语,她和姐姐前几日才去王家探望过外祖母,当时她还好好的,这几日也没派人送信过来说病了,怎这会儿要探望二舅,她就出不了门了? 往深里一想,姜留就明白了外祖母的意思。王问樵确实是她俩的亲舅舅,但她们更是爹爹的女儿。西城衙门是爹爹的地盘,她和姐姐进去探望二舅,代表的可不仅仅是她们姐俩,更是爹爹。外祖母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牢里的人不敢慢待二舅一家三口吧。 见两个妹妹都不吭声,姜慕筝便小声建议道,“三妹,六妹,要不咱们派人去衙门,问问二叔这事儿该怎么办?” 姜慕燕看向妹妹。 爹爹早就跟王家说过,不会让二舅在牢里吃苦,王家的算盘姜留摇头,“二姐姐说得有道理,让鸦叔把包裹交给姜猴儿,让他看着办。” 包裹交出去后,见姐姐又心事重重的,姜留便转移话题道,“姐姐们,孔能都被放出来了,你们说黎炎光会不会也能被减刑?” 提起黎炎光,姐妹几个便想到了在家里借住过一段的黎青,黎炎光冤案平反后,还是因杀人罪被判劳役三年,黎青是跟着他爹一块走的。姜慕锦掰着手指头算道,“黎炎光被判三年,至今才六个月,还有两年半。减刑的话,可能明年就能回来了。” “他们父子可能会留在瀛州不回来了。”姜慕筝道,“三妹,你说呢?” 姜慕燕回神,应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家人还在杞县,黎家父子回乡兴许还不如在瀛州过得自在。” 黎炎光去瀛州虽是服苦役,但姜二爷拖了江凌的外公江勤良照顾一二。江勤良把黎炎光安排他的麾下做洗马等杂事,并未吃多少苦。江勤良进京时,还带来的黎青亲手写的书信和他在海边拾的漂亮贝壳。黎青得了在瀛州县学厨房里做烧火小厮的差事,站在窗外听县学夫子教书,学会了写字。 想到黎家父子,姜家姐妹的心情终于好了些,继续逛街。 姜猴儿提着两位姑娘派人送进来的包裹回到内衙,见二爷正一脸严肃的与两位副指挥使议事,便将包裹随手交给了衙差,“劳烦张大哥跑一趟,把这个包裹送去牢里,交给王问樵。” 衙差走了后,姜猴儿刚坐会树荫下与姜宝一起吃瓜,就见裘叔快步走了进来。姜宝连忙上前,“裘叔,您老人家这是打哪来?” 裘叔见二爷忙着,便接过姜宝手里的一块甜瓜,笑道,“有些事想请二爷示下,今日可还顺当?” “顺当。”姜猴儿接话,用衣袖擦了擦身旁的石凳,请裘叔落座,聊起方才二爷特赦犯人的场景。待他们聊完,两位副指挥使也从房里出来了,主动与裘叔打招呼。 江凌的身份大白天下后,姜府这位被姜二爷呼来唤去的老奴也惊掉了不少人的眼珠子。知道他的身份之前,众人觉得他脸上的伤疤丑陋吓人,得知他的身份后,这伤疤便成了荣耀,成了裘军师莫测高深的象征。 他在任家被灭族时,单枪匹马带着重伤的任小将军奔袭千里投入姜家门下。这份忠肝义胆,几人能有?康安城卧虎藏龙,他能慧眼识珠地选中姜二爷,这份远见,谁人能及! 想不佩服,都不成啊。 裘叔笑呵呵地还了礼,与两位副指挥使客气几句,便进屋见姜二爷。姜猴儿和姜宝也奔了进去,一个给二爷打扇,一个给二爷递瓜。裘叔看着姜宝,仔细想了想,竟想不起他在边城当副将时的样子了。 六月酷夏,最不耐热的姜二爷先拉扯开官袍的衣领透气,才接过冰镇的瓜道,“裘叔先吃杯茶,容爷缓缓再说。” “是。”裘叔给二爷倒了杯茶,笑吟吟地开夸,“今日康安各衙门都在特赦犯人,老夫一路走来,听百姓们议论,说没有哪个衙门比咱们西城衙门做得更好……” 姜二爷笑得那叫一个得意,瓜也吃得无比顺畅。吃完瓜后,姜二爷示意姜猴儿和姜宝出去守门,才问道,“有消息了?” “一直跟在秦成碧身边的侍卫秦奎,确实在孟家姐弟失踪那段日子出了康安,用的由头是回乡探亲。”裘叔回道,“二爷,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将这消息透给凌儿的?”姜二爷问道。 “是邑江侯的孙女刘澜,少爷追问,刘澜说她是闲逛时无意间听到的。”裘叔回道。 姜二爷擦净手,摇着折扇沉思。裘叔见他额头开始冒汗,便将桌上的蒲扇拿起来,站在一旁为他打扇。 “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不可能道听途说,应是有人透露给刘澜的,刘澜再把消息透露给凌儿。留儿知道不可能不去打听,咱们也会知道……”姜二爷望着桌上的瓜皮,这个人会是谁,刘承? 姜二爷摇头,不像。如果是刘承,他不会利用亲生女儿,这不符合他九转十八弯的鬼德行。如果不是刘承,这个人是恨孟家、恨秦家还是恨姜家? 姜二爷仰头,指了指脖子,裘叔立刻把扇子移过去扇着。 许久之后,姜二爷才道,“这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查了。” “是。”裘叔应下。 姜二爷转桃花瞳看裘叔,“不问为什么?” 裘叔笑道,“此事颇为复杂,老夫目前也猜不透里边的门道,但老夫知道听您的准没错。” 姜二爷哼了一声,才道,“秦成碧帮没帮孟家兄妹,咱们都拿他没辙。” “如果咱们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呢?”裘叔问道。 姜二爷摇头,“透露给谁?秦田野?爷躲他还躲不及呢。再说了,放出这个消息的人若目的是秦家,咱们这边不动,他自会想办法把消息再透出去,爷不被人当棍子使。” “二爷觉得此事是何人所为?”裘叔请教道。 姜二爷摇头,“爷猜不出来。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咱们边走边瞧就是。不管是谁,不管他挖的什么坑,这趟浑水爷绝不蹚。” 窗外的知了一声噪过一声,裘叔笑道,“二爷睿智,以不变应万变,确实稳妥。” 姜二爷抬头看了裘叔一眼,打了个哈欠道,“爷不求别的,只求稳妥。” “是。”裘叔一边为二爷打扇一边想,世人都想求个稳妥,但大周这“太平盛世”,还能稳妥多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8章 西市遇“孟雅娇” 不管大周的太平盛世还能稳妥多久,有重兵守卫的都城康安,一定是大周九州中最稳妥的地方。康安的百姓不必受战乱之苦,不必颠沛流离四处逃生,周天子大赦天下之际,他们携家带口入市闲逛,其乐融融。 六月天气炎热,姜家的马车沿着在街道旁高大槐树下的缓缓前行,停到西市西北角的放生池旁。康安城人口近百万,城市用水是个大工程。为了满足城中居民引水,朝廷自城外引入几条宽阔水渠,流经西市的潏水渠便是引潏河水入城修成的,水渠宽数丈,西市放生池便是引潏水渠水开凿而成的。 潏水渠两旁的渠堤和街道两边遍植杨柳,此处是西市人避暑、放生的圣地,也是小吃爱好者的天堂。 此处的素食,乃西城一绝。 姜家姐妹从马车上下来,转到杨柳树下的凉棚内的落座,点了素什锦和素面,打算在此用午膳。这一上午冰水吃多了的姜留小声问,“姐姐们去不去茅厕?” 姜慕锦摇头,“我饭后再去。” “我陪你去。”姜慕燕站起来,拉着妹妹去最近的女厕。 说是近,走过去也得一盏茶的工夫,姜慕燕拉着妹妹一边走,一边与她商量道,“咱们明后日去升平坊探望外祖母吧?” 姐姐以前都是称外祖母为外婆的,现在改口是因为姐姐大了些,也是因为她与王家渐行渐远,称呼便自然而然地改了。不过不管怎么疏远,王老夫人在她心里也是非常重要的。毕竟,姐姐小时候大半时间都是在王家度过的。 姜留点头,“好,后晌让鸦隐去南市提两样温补的药材回来,咱们带去升平坊。” 求本药材铺就在南市,老人家“生病”,送温补的药材最合适不过。姜慕燕点头,“安胎的中药也带些回来,放在府中预备着。” “好。”姜留应了,备些安胎的好药材也不错。 迎面走来两个小姑娘,也与姜家姐妹一样手拉着手闲聊,待走进了,姜家姐妹听清了她们的对话: “姐姐,方才那姑娘好像是孟家的大姑娘,孟家不是……” “孟家人都下狱了,怎么可能是孟家姑娘,别乱说话。”那个姐姐制止妹妹,拉着她快步走了。 姜慕燕握紧了妹妹的手,回头看方才走过的那对姐妹,姜留立刻示意鸦隐跟上去。姜慕燕命武婢去四周查看,她依旧拉着妹妹依旧向茅厕的方向走,在姜慕燕看来,什么事都不及带妹妹如厕重要。 两人从茅厕出来后,姜慕燕才小声道,“依我看八成是她们看错了,孟雅娇不可能躲在康安城里。” 按理说是这样,但万一真的是孟雅娇呢?莫非自己穿越三年后,女猪脚的光环终于发挥作用,要开始大杀四方、叱咤风云了?姜留的小脑瓜里天马行空,嘴角忍不住往上翘,桃花瞳睁得大大的,不住四周寻找孟雅娇的身影。 前边三丈外,一个身着鹅黄色长衫、头梳刀形半翻髻的身影一闪而过,姜留眼睛一亮,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琦雪,芹白,前边向南的巷子,鹅黄长衫!” “那不是。”姜慕燕十分肯定地低声道,“一定不是。” 姐姐与孟雅娇从小玩到大,她说不是就一定不是。姜留脑袋上的“猪脚光环”咔地一声碎成了渣,人也清醒了。 如果不是,那个女子的侧影为何那么像孟雅娇?姜留的小脑袋告诉运转,立刻道,“姐姐,咱们去看看。” 说罢,姜留拉着姐姐跑进前边的小巷,如她所料,方才那个鹅黄衫的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姜慕燕催促道,“咱们回吧,素食面应已做好了。” 姜留跟着姐姐回到柳树下的凉棚内,姜慕锦担忧地盯着六妹妹胖嘟嘟的肚子问道,“怎去了这么久,六妹妹闹肚子了?” “没,人多,所以多等了会儿。”姜留在丫鬟端上来的水盆里净了手,坐下吃面。 吃碗面后,四姐妹乘车回府睡午觉。姜留唤过鸦隐,细问方才那两个瞧见“孟雅娇”的小姑娘是什么来路。 鸦隐言道,“与姑娘错开后,那俩姑娘先去放生池放生,然后就四处闲逛,后来她们进了彩衣巷,某就寻不见了。” 西市熙熙攘攘,都出都是人,但若只是两个普通的小姑娘,鸦隐不至于跟丢才对。姜留问道,“鸦叔,今天上午西市放生池附近可有什么大人物在?” 大人物?鸦隐挠了挠头,“某再去打听打听。” 鸦隐走后,姜留回到闺房中,与姐姐一起躺在床上午睡。姜慕燕见把妹妹瞧着的二郎腿摆平,看她一脸心事的模样,便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姜留回道,“我在想今天上午放生池边的事。” 姜慕燕躺平,轻声道,“妹妹何必这么在意孟雅娇呢,孟家已经完了,她一个孤女子能翻出什么水花来?且由她去吧。” 姜留应了一声,翻身侧躺看着姐姐,认真问道,“姐姐记性好,你仔细想想跟咱们走了个对脸,说遇到孟雅娇的那两个姑娘,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对劲儿的地方?姜慕燕的柳叶弯眉轻轻蹙起,仔细回忆道,“那俩姑娘衣着普通,脖子上无璎珞,手腕无玉镯、金镯,头上只有珠花……身上像样的首饰,也只有她们双耳上带的黄豆大的珍珠了。” 姜留眸子亮亮地望着姐姐,暗道还是姐姐记性好,她只记得那俩人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其它啥也不记得。 “那珍珠虽小,却圆润有光泽,不是寻常人家能买到的,偏偏她俩的衣着又很普通。”姜慕燕认真回忆着,“她们是康安口音,走路的姿势也很端正,这么说来……” 姜留眼睛一亮,“她们可能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婢女?” “这么一说,那个个高的婢女,我瞧着还真有几分面熟……”姜慕燕说着便闭上了眼睛,仔细回忆着。 姐姐的记忆力,特别是记人方面的记忆力非常好,姜留满怀期待地望着姐姐,希望她能想起方才那两个小姑娘是谁家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09章 仁阳公主 可惜,姐姐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姜留劝着姐姐睡了后,又躺在床上翘着小腿开始琢磨。那两个小姑娘,早不说晚不说,偏在和自己擦身而过时提起孟雅娇,鸦隐跟踪她们想打听她们的身份,又偏偏跟丢了;然后,自己就瞧见一个侧脸和发髻都与孟雅娇很像的人在巷口一晃而过,她跟进去找时,人也不见了。 这件事情里透着蹊跷,姜留就觉得很不对劲儿。 待睡醒后,鸦隐已经等在院门口了。姜留让他进来,在院里的桃树下听他将今天上午曾出现在西市放生池附近的大人物。 “鸿胪寺卿顾应贤大人带着家人去了财神观,司农寺卿楼纪和在放生池北的望江茶楼里饮茶,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太府寺的三位官员……”鸦隐连着讲了十几个人后,才落入重点,“除此之外,申国公府和护国公府都派人去放生鱼苗,申国公府去的是秦成碧,护国公府去的是康月良,黄剑云跟着康月良一起去的。姑娘到放生池边时,他们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这两家人应是去给宫里的两位皇子祈福的,姜留又道,“那两个在彩衣巷跟丢的小姑娘,裘叔继续找。等找到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姑娘这话说的,好想他多贪吃一样。鸦隐出院门好后挠挠头,决定等少爷回来,找他借几个人用用。 回到房中后,姜留与姐姐提起方才鸦隐说的那些人家,想看看她能不能想起什么。谁知姐姐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今日国子监不休息。” 姜留明白姐姐的意思国子监不休息,本该在国子监读书的秦成碧三人却跑到池边放生鱼苗,不是好学生。除此之外,她更关心那两个姑娘可能是哪家的,“姐姐再想想,那俩小姑娘可是在这些人家中见过?” 姜慕燕凝神想了一会儿,眉头忽然松开,低声道,“应是仁阳公主府。” 她和姐姐的确去过仁阳公主府两次,但公主府里的宫女少说也得上百人,姜留出了仁阳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和嬷嬷,其他人一个也不记得。姜留问道,“姐姐在仁阳公主府哪里见过她们?” “那个高个的宫女,咱们第一次去仁阳公主府时,她在府中花园内给牡丹花支笼子!”姜慕燕越说越肯定,“当时她戴的就是珍珠耳钉,我还特意瞧了两眼,她左眉眉尾有一粒小痣!” 牡丹开花后,因花朵庞大,花枝不能支撑花朵的重量时,花枝下垂会影响观感,所以牡丹花需要在盛开之前支起花笼子撑住牡丹植株。姜留仔细回想,她与姐姐去年去乐阳公主府时,跟着黄剑云在花园中转悠,确实见到有人在牡丹花丛中忙碌,但那些人的模样她毫无印象。 若那个人是仁阳公主府的,这事儿就有点复杂了。姜留低声道,“这事儿咱们晚上得告诉爹爹。” 姜慕燕不解,“为何?” 记忆力不好的姜留,分析能力却不差,“我怕这里边有别的事儿,姐姐别告诉母亲,免得她跟着着急。” 姜慕燕问道,“那江凌呢?” “一块叫上。”哥哥心眼多,他或许能发现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今天书院散学早,姜三郎和姜四郎回来后就到处嚷嚷书院要连歇三天的大喜事。江凌来找妹妹,给了她两块糖,与她商量道,“这几日天气炎热,明日咱们叫上和至,一起去曲江池上玩吧?” 姜留把糖放进嘴里,“雄子哥不去么?” “他要在家看妹妹,出不来。”江凌道。 “雄子哥越来越懂事儿了。”姜留感叹道。康安城里讲究的人家,月子要坐满七七四十九日才算圆满,郭婶还在坐月子,郭南雄放假不出来玩,反而要在家陪着母亲和妹妹,真是非常有小小当家人的模样了。 江凌把一块软糖放进嘴里嚼着,提醒妹妹道,“和至也越来越懂事儿了。”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和至呢,姜留笑眯眯地道,“哥哥知道鸿胪寺封于渊子道长做道官的事么?上次和至跟我说他也想当道官,哥哥再多教教他,说不定和至很快就能成为大周最年轻的道官呢。” 自己悉心栽培和至,可不是为了让他做道官。江凌懒洋洋靠在石头上,才道,“当道士有什么好,和至长大了要还俗的。” 啊,哈?姜留差点被嘴里的糖块噎着。和至不是一直想着等他师父老了后,他就接手五岳观观主的位子么,怎么又要还俗了? 还不待姜留细问,琴白便从正院跑了过来,“姑娘,二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书房议事。” 姜留站起来,伸小手拉哥哥,“哥,咱们去前院。” 江凌握住妹妹的手站起来,叮嘱道,“明日咱们几个去玩,不带父亲。” 姜留,“……好,咱们去找姐姐。” 姜二爷与三弟商量完事情,便见自己家的三个崽子一起走了进来。还不等他们开口,姜二爷便道,“明日想出去玩?” “是。”江凌应道,“明日书院歇息,儿想与三姐、妹妹一起去曲江池上玩。” “明日国子监也歇息,待会儿大郎就回来了。我已与你们的三叔商量好,明日包一条大些的船,一家人都去。”姜二爷叮嘱姜慕燕,“为父明日要去衙门,燕儿跟在你母亲身边,莫让她磕着碰着;凌儿照顾好留儿,莫让她掉进水里。” 姜留…… “是。”江凌响亮应了。 姜二爷看着小闺女一动一动的小嘴儿,伸出一只大手,“拿来。” 姜留掏出一块糖放在爹爹手心,然后道,“爹爹,我和姐姐们今天去西市游玩,走到放生池边,发生了一件事……” 听完姜留的讲述后,姜二爷的玉面和江凌的麦色小脸都沉了下来。 江凌抬头望着父亲,姜二爷示意他不要开口,先问大闺女,“燕儿看清楚了?” “女儿有九成把握。”姜慕燕站到父亲面前后,谨慎了许多。 “你记人的本事随为父,应该不会看错。”姜二爷嘴里满是糖的甘甜,心里却越来越凉。 ------题外话------ 感谢书友大昱兒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支持,今天第二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0章 要不要请她吃竹虫 被父亲表扬一顿赶出来后,三小只回到西院书房,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江凌先讲了刘澜跑到书院门口,给自己讲秦成碧救走孟家姐弟的事,“这两件事,可以连起来看。” 姜留点头。 姜慕燕则对江凌道,“刘澜乃邑江侯世子之女,以后你最好避着她一些,免得被她纠缠上,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姜留立刻道,“哥,要不要请她吃竹虫?” 江凌回道,“就在昨日,蒋书争命人去东市买了竹虫回奏事院,他可能很快就会捧着竹虫来请妹妹了。” 见妹妹瞪大桃花瞳怕怕的样子,江凌笑道,“妹妹别怕,先让他吃几日虫,然后我再去收拾他。” 姜留连忙问,“哥要怎么做?” “他约了我后日一起出城骑马。”江凌回道,“还有康月良和黄剑云,我正好借机收拾了蒋书争,再打探打探消息。” 康月良的父亲康广举是右骁卫的大将军,黄剑云的父亲黄隶是左骁卫的大将军,他们与蒋书争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姜留点头,率先分析道,“刘澜的父亲刘承是秦相的人,刘澜跑到哥哥面前来说秦成碧的坏话,肯定不是他爹授意的。” “刘承不能算是秦相的人,他是谁强便恭维谁,但他一直视父亲为眼中钉。”江凌严谨道,“刘我在想,向刘澜讲闲话的,会不会与今日在你们面前讲闲话的是一批人?” “一样的手段,应是同一人所为。”姜慕燕推测道,“此人的目的,就是让咱们知道孟家兄妹与秦成碧的关联。” 刘澜听到的是秦成碧救了孟家姐弟,今日她和姐姐听到、看到了“孟雅娇”,这两个消息串在一起,便是秦成碧救了孟家姐弟,还把他们堂而皇之地藏在京城之中。此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三小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江凌率先道,“孟家与咱们视同水火,一旦咱们将此事当真,父亲就可能把这件事捅到府尹大人面前,甚至是万岁面前。所以背后之人是想借父亲之手,找秦家的麻烦。” 非常有道理,姜留点了一下小脑袋,“但是,爹爹一定不会因为孟家姐弟,就跑去告秦家的状。” 她爹可没这个胆子,对于秦家,爹爹的态度是惹不起躲得起。 姜慕燕道,“便是不去告,父亲可以将此消息偷偷散布出去。若秦家追查源头,也会追查到父亲身上。若此人的目的是秦家和咱们,此计便是一石二鸟。此计用的是小姑娘、刘澜和咱们三人,我觉得设下此计的人,应是女子。” 这些确实是女人善用的手段,姜家三小只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仁阳公主。仁阳公主背后有被万岁“养”在宫中的,她的生母贤太妃;有被万岁圈禁在王府的,她的胞兄安王柴岳;有当朝阁老黄通的长子、左骁卫大将军黄隶…… 这一圈圈一环环扣在一起,姜留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宫斗、夺嫡小说,大胆推测仁阳公主的目的大得吓人,被她搅进去,轻则掉脑袋,重则诛九族。 “哥,姐姐,不管这人是不是仁阳公主,咱们都要谨慎对待,不能被人当棍子使。”姜留叮嘱道,“哥哥后天出去骑马,一定要当心。” 江凌也道,“妹妹以后不要再跟黄丽妍一块玩。” “好。”姜留应下。不是她想跟黄丽妍一块玩,是黄丽妍总跑来找她,人家是公主闺女,她也不好直接将人撵出去,“以后她再约我,我就说我要去找姑姑练棍,没空玩。” 如今看来,爹爹给她找的这个师父,真的是非常好呢。姜留一开心就想吃东西,抬手拿起了桌上的糕点,还没送到嘴边就想到自己要减肥,又放了回去。 江凌以为妹妹不爱吃今日的糕点,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糖,塞入妹妹口中。姜慕燕起身拉开房门,吩咐道,“吩咐厨房速去前院挤牛奶,加少许蜂蜜热好端过来。” 想减肥的姜留…… 前院书房内,姜二爷一边吃糕点,一边与弟、裘叔分析当前的局势,“宫里传出的可靠消息,贤太妃院里死了一个太监。有人据此推测,容妃早产可能是贤太妃下的手。” 姜槐问道,“二哥,依你看呢?” 姜二爷言道,“宫里的事情咱们不好猜测,不过我觉得,若容妃真是被人算计的,这人是皇后娘娘的可能性不大。” “皇家的事情咱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出了这个门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姜松严肃道,“不管秦成碧有没有私藏孟家姐姐,也不管是不是仁阳公主的人故意散布消息,咱们都不要理会,只管本本分分做好咱们自己的差事。” 姜二爷和姜槐点头,姜松又向裘叔请教,“裘叔可有何高见?” 裘叔拱手,道,“旁的老夫不敢说,不过若这些事真是贤太妃与仁阳公主所为,那么黄隶的左骁卫大将军一职,怕是保不住了。” 姜家哥仨沉默片刻,同时叹了口气。黄家尚公主,绝对是下下策。 想到还被万岁关在公主府中“思过”的乐阳公主,姜二爷更是庆幸。他想了想,站起来道,“我出去转一圈,看明日有哪些府会出去游船。” 姜松连忙道,“这种事不用你亲自去,派人出去问问便是。” 姜二爷笑嘻嘻地不说话,姜槐替二哥答道,“大哥让二哥去吧,二哥这几日办差辛苦,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姜二爷出去转了一圈,打听清楚了秦家和黄家的动向后,将家人的游玩地点由城西的小湖,改为了城南五里的姜家庄。 姜家庄距康安城只有五里,庄外有山可观有水可玩,庄内有房间可歇脚,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第二日,姜老夫人便带着一大家子人乘马车出门去庄子上游玩。 因为得了父亲的叮嘱,姜慕燕时刻跟在母亲身边,姜留则央着哥哥待她骑马。姜留骑着自己的小马跟在哥哥身边,慢悠悠地出城不过三里,鸦隐就送来消息 仁阳公主的出南城门,奔着他们这条路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1章 被邀同行 听到仁阳公主跟了来,姜留皱起小眉头。如果真是她传出的消息,那她这样真是太欺负人了,康安城上百万人,她干吗死按住一家坑,当他们好欺负是吧?! 心里抱怨完,姜留又有些丧气。说实话,康安城中百万人,有价值被坑的人中,姜家确实是最好欺负的。因为她爹是六品官,还能在万岁面前说上话。姜留抬头与哥哥商量道,“哥,咱们要不要先给祖母透个口信?” 江凌摇头,“不必。记住刘澜告诉我的话,我们告诉你们,你们在放生池听到的闲话也没告诉,这些咱们都每当回事。你上车将这些告诉三姐,至于其他的,咱们见机行事。” “好。”姜留催马到了马车边,利落地从马背上跳到了马车上。陈氏忍不住惊叹,“留儿的腿脚好了后,比以前还快了。” 姜留先给祖母见礼,然后坐在姐姐身边,笑嘻嘻道,“伯母,我最近跟着师父习武扎马步,很厉害的。” 姜老夫人板着脸道,“再厉害也得先下马再上车,让外人见你这样跳来跳去算怎么回事?” “是。孙女记住了,孙女下次不跳了。”姜留一本正经地认错,然后抬小脸笑得十分灿烂。雅正忍不住笑道,“母亲快瞧,留儿这样子,与二爷简直是一模一样。” 姜留立刻道,“祖母,孙女比我爹瘦一点儿,对吧?” 经她们母女这么一闹,姜老夫人也绷不住,笑了起来。姜留这才道,“祖母,仁阳公主乘马车出安化门,先咱们这边来了。” 姜老夫人问道,“她与谁一块出城的,走的是安化门?” “是走的安化门,一共是三辆马车,不知车上都有谁。”姜留明白祖母这话的意思,康安城的三个南城门,正门明德门出城后官道多又宽阔,皇亲国戚出城多走明德门,靠西的安化门出城后只有一条通向西南的官道,仁阳公主若走这条道,定在姜家车队后边不远处。 昨晚二爷说过,让她们改去姜家庄避暑游玩,是为了避开秦家和仁阳公主。现在仁阳公主却跟在姜家的马车后,说明她是奔着姜家来的。雅正低声将此事告知婆婆和大嫂,然后道,“母亲,若仁阳公主过来,咱们能少说一句便少说一句,以免言多有失。” 姜老夫人明白,“咱们庄里简陋,不能请公主入内歇脚。若是她的马车赶上来,咱们下车行礼避让后,请她先走。你们不要说话,全有我来应对。” “是。”已经叮嘱了姐姐的姜留请示道,“祖母,孙女去后边马车上,告诉三婶她们吧?” “你安生待着。”姜老夫人示意丫鬟下去传话,“一炷香后,咱们停在路边,请公主先行。” 此处离姜家庄还有两里多路,雅正怀着身孕,姜家的马车走得慢,入庄之前一定会被仁阳公主的马车追上。姜老夫人当机立断,停车先让仁阳的銮驾过去。 先帝共有五女两子,一子登基为帝,一子被圈禁,三女远嫁一女被禁足,只有仁阳公主还能在外行走。所以京中皇族中,除了万岁的亲叔叔瑛王柴方舒外,位分最高的就数仁阳公主了。遇到公主的銮驾,王公以下路人必须下车肃立,待公主过去后,才可继续赶路。 姜老夫人下车后,带着儿媳、孙女和婢仆们在路边垂首肃立,她们这么一站,路上的行人便有样学样地站在了路边,待仁阳公主乘坐的双马拉的朱漆马车过来是,路两旁已停满了人。 马车停下后,仁阳公主透过薄纱车窗,含笑与姜家人打招呼,“老夫人何往?” 姜老夫人带着家人行礼后,恭敬回道,“回公主,因天气炎热,臣妇带着家人去庄中避暑。” 仁阳公主还未说什么,黄丽妍便问道,“老夫人是去姜家庄么?我听留儿妹妹说,姜家庄的枣儿很好吃。” 姜老夫人含笑回道,“郡主,留儿的话您信一半就好,这丫头嘴馋,吃着什么都好,庄子里那几株只是寻常的枣树。” 嘴馋的姜留默默低着头,假装自己是空气。可马车上的人不准她装空气,黄丽妍邀请道,“留儿妹妹要不要同我们一起去玩?” 还不等姜老夫人拒绝,骑在马上的黄剑云也邀请道,“留儿妹妹来吧,我们去的地方离着姜家庄也不远。江凌,走,看看今日是你的青龙快,还是我的黑风快。” 仁阳公主顺着儿女的话,道,“老夫人,本宫带着孩子们去乐游原避暑,就让凌儿和留儿与本宫同去吧,天黑之前本宫派人送他们回姜家庄。” 公主都已经定了,姜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她只能暗自庆幸仁阳公主挑的是孩子们中心眼最多的俩,“多谢公主,只是孩子们顽皮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 说罢,姜老夫人又回头,十分郑重地叮嘱江凌和留儿,低声叮嘱道,“去了公主那边不要乱跑,要懂规矩。” “是。”姜留松开姐姐的手,示意她和母亲不必为自己担心,便跟着哥哥到了仁阳公主的马车边。还不等仁阳公主让她上车,姜留便甜甜地道“黄伯母,留儿可以与哥哥们一起骑马吗?” 仁阳公主嫁给黄隶后,比起公主,她更喜欢别人称呼她为黄夫人,所以她让姜留唤她伯母。 黄丽妍立刻道,“母亲,女儿也想跟哥哥们一起骑马!” 仁阳公主笑道,“去吧。” “多谢母亲。” “多谢黄伯母。”姜留到车边,抬手扶着黄丽妍跳下马车。随后,四人上马,随着马车走了一会儿,黄剑云便受不了这慢吞吞的速度了,“凌弟,让妹妹们慢慢走,咱俩塞一程!” “出门之前义父让我照顾好妹妹,明日咱们再赛马。”仁阳公主邀他俩同游的目的未明,江凌当然不会与妹妹分开。 黄剑云万分扫兴,“留儿妹妹现在不是跟着白夫人习武么?哪还用你时刻照顾着。” “对啊!留儿妹妹跟着白夫人学了几招棍法了?”黄丽妍双目灼灼道,“白夫人提着棍子能追白大人十八条街,妹妹现在能跑几条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2章 试探 待到了乐游原升平阁内望远吹风时,仁阳公主也对姜留跟随白夫人学棍的事情很感兴趣,问她学得如何。 姜留规规矩矩地回道,“现在刚开始学扎马步,还没开始学棍法。” 仁阳公主又问,“留儿为何会拜白夫人为师?” 这个问题,姜留也被追问过许多次了,“想变得厉害些,可以保护祖母和母亲。” 仁阳公主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留儿是四月初时去寒山观被吓到了吧?” “嗯。”姜留应了一声,因对仁阳公主怀有戒备,姜留本能地想避开她香喷喷的手。不过姜留不想让她觉察到自己的抗拒,只能忍着。 “那妖道和孟家的所作所为,实在太可恨了!”坐在窗台的黄剑云用力挥手里的树枝,窗外柘树枝条上红色的柘树果被他打落,啪地一声拍在墙上。黄剑云觉得这个很有趣,开始专注于用树枝打果子。 仁阳公主见儿子坐得稳稳当当的,便继续与姜留道,“留儿受惊后不惧怕退缩,而是学武功要保护家人,你父亲一定很高兴吧?” 话题转到父亲身上,姜留更谨慎了些,“我父亲更想多派人手保护我们,是留儿央求了许多回,父亲才同意的。” “哦?”仁阳公主颇感兴趣地问,“我本还以为是你父亲寻白夫人收你为徒,原是你自己想要的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因为姜留不知道爹爹对外怎么说的。江凌便道,“回公主,起初时我们本想寻武师傅回府教妹妹,可选不到合适的,才改为出府拜师。” 哥哥绕了个弯子,避开了仁阳公主的问题,姜留笑得甜甜的,“这样留儿就能时常出府玩了。” 黄丽妍眼睛一亮,“母亲,女儿也想去跟白夫人习武。” 仁阳公主扫了女儿一眼,温柔的声音中却带着不容辩驳威严,“留儿是去学武保护家人,你是只想出去玩。你若想出府习武,先打败你身边的侍卫再说。” 黄丽妍不敢提出府的事了,乖乖坐在旁边吃冰荔枝。仁阳公主柔和的目光落在江凌身上,“万岁将孟家的宅子赐给了你,你打算过些时日就搬过去住,还是依旧住在姜家?” 江凌自然是想搬过去的,不过他现在还没跟父亲商量过,便回道,“我义父说先将宅子修好再说。” “理应如此。”仁阳公主温和道,“建宅是大事,需挑好工匠,择良辰吉日破土。可选好工匠了?” 黄丽妍塞给姜留一个荔枝,姜留一边剥,一边听哥哥和公主对话,琢磨她为何问起工匠的事。 江凌滴水不漏地应道,“回伯母,我父亲说他已选定了泥瓦木工。” 仁阳公主似乎对建造宅院很感兴趣,与江凌继续闲聊,“你父亲眼光好,他选的应没有问题。建好房屋后,花草树木也需选良种。桂树、石榴、葡萄这些自是要多栽值的,四季花草也需搭配好,花草栽培不易,只要肯下工夫,家中便四季有花相伴,实为雅事一桩。我府上有不少花草,你们有空闲时可去选些喜欢的移回院中。” 方才问可选好了工匠,这会儿又说让哥哥移栽花草,仁阳公主对哥哥的新宅很感兴趣呢。姜留见哥哥没有立时回话,以为他不知该怎么应答,便假装失手,一颗莹白的荔枝肉从果壳中飞了出来。姜留受惊“啊”了一声,打破了仁阳公主和哥哥的对话。 江凌抬手一下就捉住了荔枝,送入妹妹口中,才笑道,“我妹妹手不稳,让伯母受惊了。待房屋修好,侄儿就去伯母园子里挑花草,到时伯母可别舍不得。” 仁阳公主的目光扫过江凌的手,笑声大了些,“好,我园中除了御赐牡丹,其他花草随你选。” 说到牡丹,姜留的眼睛立时亮了,她吐出荔枝核,万分羡慕地道,“留儿记得去年跟着剑云哥哥去伯母园子里转悠,看到了好些漂亮的绿色和粉色牡丹,那些都是御赐的么?” “那些不是,牡丹园最中间那六株快两人高的魏紫才是。”黄丽妍替母亲答了,将冰碟里最大的两颗递给姜留和江凌,“豆绿和赵粉这两种,凌哥哥想挖几株就挖几株。” 姜留握着外壳扎扎地冰荔枝,比划着兴奋道,“我记得那几株好高好高的魏紫,花朵有这么大,去年开花时,我还看到有漂亮小姐姐给牡丹花搭架子,我以前都没注意过牡丹花还用搭架子!” 江凌听妹妹提到这个,便将剥了一半的荔枝双手递给仁阳公主,借机查看她的表情。仁阳公主似乎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对,接过荔枝喂给姜留。 “谢谢伯母。”姜留道谢,接过荔枝咬了小半个,美滋滋地吃着。 “慢点吃,瞧这小嘴儿吃的。”仁阳公主探出手,用香喷喷地帕子为姜留擦嘴角,姜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转头小心地看着哥哥。 仁阳公主把手伸到妹妹面前时,江凌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把妹妹一把拉过来。这会儿妹妹怯生生地望着她,江凌才回过神,装作小声哄她,“慢点吃,放心,我不会跟祖母讲的。” 黄丽妍吐出荔枝核,继续方才的话题,“那几株魏紫,是有专人照顾的。留儿你看到的漂亮小姐姐……” 仁阳公主打断女儿的话,“凌儿方才说,什么不能跟你祖母讲?” 姜凌解释道,“我妹妹昨日出府游玩回府后肠胃不适,祖母说让她这几日忌口,少吃生冷的东西。” “那咱们不吃荔枝了。”仁阳公主说完,转头吩咐身后的宫女,“点茶。” “是。” 宫女去准备点茶时,仁阳公主又闲聊似的问,“留儿昨日去哪玩了?” 姜留把荔枝核吐到碟子里,自己把小嘴儿擦得干干净净,才回道,“留儿跟着姐姐们去西市玩,去了好些地方……” 姜留滔滔不绝地讲着去西市看耍猴、看捏糖人、看特赦犯人最后才讲到去放生池边上吃面,“我那时候肚子就不太舒坦,只吃了一小碗素食面,平时我能吃这么大一碗!” 看她比划出的大海碗,仁阳公主还没说什么,坐在窗上的黄剑云就大笑起来,“留儿妹妹,你是猪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3章 四头猪 你才是猪,你们全家都是猪!姜留气得鼓起腮帮子,非常认真地解释自己为何能吃那么大一碗,“放生池南岸柳树下的大碗素食面就是这么大,可好吃了,剑云哥哥去了肯定能吃三大碗,我哥能吃四大碗!” 嗯?凭什么江凌比自己还能吃?黄剑云猫眼圆睁,“我也要吃四大碗!” 黄丽妍立刻道,“哥,你是四头猪吗?” 噗!姜留忍不住笑了,黄丽妍则哈哈大笑,黄剑云哼了一声,“如果我是猪,你就是猪它亲妹妹!” 黄丽妍笑不出来了,转头拉着母亲的衣袖撒娇道,“母亲!” “一个不怨一个!”仁阳公主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又问姜留,“昨日放生池边可热闹?” “嗯,好些人,还有好些好吃的。”姜留笑得一脸小馋猫样,然后又假装想到了什么,不吭声了低头捧着茶杯喝热茶。 仁阳公主见她这样,便问道,“留儿怎不说了?” 姜留抬起小脑袋,“伯母,没有了。” 在房里待得不耐烦的黄剑云从窗上跳下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咱们出去转转?” 姜留和黄丽妍同时看向仁阳公主,仁阳公主笑道,“去吧,莫下水。” “是。”四人齐声应了,跑跑跳跳地出了升平阁,向着不远处的荷花池跑去。 阁内,仁阳公主斜靠在软靠上,绣着茶香,用左手食指缓缓地、轻轻地抚摸着微微上翘的下唇。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屋内的嬷嬷和宫女静静站着,不发出一点声音。 半晌,阁外孩子们的欢笑声传入仁阳公主的耳中,她缓缓睁开眼,望着袅袅升烟的香炉和铜盆内半融化的冰块。 仁阳公主身后的窦嬷嬷这才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仁阳公主的眸子里厉光闪过,低声道,“嬷嬷的意思是,姜留认出来了?” 窦嬷嬷有些拿不准,“若是认出来了,她面上一定藏不住。可若说没认出来,她偏又提起了给牡丹搭架的月莺……” 仁阳公主把玩着冰荔枝,声音里也浸着冰冷,“嬷嬷这次大意了。” 窦嬷嬷低头认错,“是奴婢疏忽了,本想着月莺只在牡丹园里做事,不会被人认出来。公主,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仁阳公主稍一用力,荔枝便被她捏破,汁水顺着缝隙滴滴答答落在暗红色的桌面上,“等两日,若姜家没有动静,再透信给御史台。” “御史台早就被秦天野吓破胆了……” 仁阳公主一抬眸,窦嬷嬷立刻闭嘴,缓缓低下头。 “透给白全海和护国公府的眼线” “是。” 江凌与姜留与仁阳公主一起用了午膳,然后才被公主府的侍卫送回了姜家庄。他们平安回来了,姜老夫人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仔细问了事情经过后,便放姜留去午睡,留下江凌问道,“依你看,公主叫你们去,是为了何事?” 江凌回道,“孙儿觉得,公主对万岁赐给孙儿的宅子很感兴趣。” 她也是这么觉得,姜老夫人微微点头,“如今看来,孟宅似乎是个麻烦。” “祖母,孟宅被旁人拿去会更麻烦。”江凌提醒道。 想到仁阳公主或秦相拿下孟宅后,天天扒着墙缝往自己院子里瞧,姜老夫人立刻觉得江凌说得非常有道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仁阳公主府里有两株照殿红,你去选花草时剪手指粗细的一枝回来。” “是。”江凌退下,回到母亲和妹妹落脚的房间,没想到,母亲也正在讲照殿红,“仁阳公主府的名贵花草甚多,其他的也就罢了,她有两株一人高的照殿红,品相极好。凌儿可剪取两枝回来,咱们扦插成活后,送与你祖母一株。” “母亲,照殿红是牡丹新品吗?”姜留好奇问道。 雅正解释道,“是茶花。待扦插开花后,你们就有漂亮的茶花簪了。” 大周女子喜欢在头上簪花,姜留脑袋上也经常被插几朵,看习惯觉得还是蛮漂亮的。姜慕燕也喜欢茶花,欢喜道,“母亲也可以簪。” 雅正笑着点头。 江凌见大家都喜欢,再想着妹妹戴上茶花的漂亮模样,便拍板道,“我明日跟黄剑云说一声,让公主府的花匠扦插几几个枝条,明年春天母亲和姐姐、妹妹就有照殿红戴了。” 一家人商量得好好的,但晚上回到府中,就被姜二爷给否了,“不要她的花,喜欢什么我带你们去买。” “爹爹,那么漂亮的照殿红,只有仁阳公主府有。”姜留强调道,“祖母也喜欢。” 姜二爷的桃花瞳里尽是不屑,“那是你们的祖母没看到真正的极品,十日之内,爹就让你们开开眼,瞧瞧什么是红色山茶花中的极品!” 江凌试问道,“父亲指的是藏云寺主持修善大师院中的山茶花?” 姜留的眸子也亮了,自告奋勇道,“爹爹,女儿去藏云寺挖吧?” 她三年前从藏云寺下来后,再没上去过。连青山难爬,但上边风景好啊,以她现在的腿脚,一天肯定能爬上去!姜留跃跃欲试。 姜慕燕也想去,她鼓起了勇气,刚张开嘴,就听父亲道:“有福不享,去受那个罪做甚?” 姜留鼓起小脸,姜慕燕识趣地闭上嘴。 姜二爷继续道,“明日是当度下山进城采买的日子,我让他上山背一株下来就是。” 藏云寺的当度以前姜二爷的赌友,姜二爷当上西城指挥使后,这尖头和尚每次下山都会拦路向姜二爷讨香火钱。姜二爷让他背株茶花下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雅正含笑道,“若能得到沾着佛香的山茶花,母亲一定会非常高兴的,还是二爷您想得周到。” 谁知几日后,料事周到的姜二爷还没将山茶花送到母亲面前,却被御史武云山一本折子,参到了御前。 武云山告的是姜枫奉圣命教养任家后人,却不体察圣意,教子无方。才十一岁的任凌生玩乐夜游清平江,被同样夜游清平江的姜枫撞见,姜枫不自责羞愧,却还扔给义子一袋银子,让他恣意玩乐! 姜枫此举有辱斯文,有伤教化,其德行令人齿冷! 武云山慷慨激昂地痛斥姜枫之罪状后,又有十余名文武朝臣出班指责其之罪过。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4章 朝上风云 张文江见此阵仗,抬头看了一遍站出来的官员。御史台的三位御史许是真觉得姜枫有错,余下的十几位抱的什么心思,可就耐人寻味了,是出于嫉妒,还是受人指使?张文江的目光先与杜海安碰了碰,又看向了武班首位站着的,稳如磐石的秦天野。 以当前的局势,按照秦天野的脾气,一个区区的六品小吏,还不至于让他如此大动刀戈。若不是秦田野的话……那就是万岁对秦枫太好,引得文武百官嫉妒了!虽然不可能,但深受其苦的张文江内心里得一定是这样。 这样无关痛痒的一本参到万岁面前,张文江一面期待着万岁的反应,一面随时准备着被万岁拎出来为姜枫背锅。 “朕的大周……”高高在上的景和帝心平气和地说完这四个字,目光逐一扫过站出来的文臣武将,缓缓道,“有府六十一,二百四十州,一千零五十六县,百姓何止千万?五日一次的早朝,朕与诸卿该议的是君国大事。一个区区六品小吏如何管教儿子的事,姜松。” “臣在。”站在离万岁最远处的姜松立刻出班,跪倒在地。 景和帝言道,“姜枫为官,兢兢业业,深慰朕心。然,教子之事亦不可忽视,你回去后问明武卿所奏之事,若姜枫有错,卿身为长兄,当严厉惩教。” “臣遵旨。”姜松叩首,高声应下。 众人…… 就这样?!!! 邑江侯世子刘承偷眼向前看,发现左右二相和阁老都在原地岿然不动,便心有不甘地明白,姜枫又逃过了一劫! 万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识趣的就该见好就收了。可御史台这几位头铁的御史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识趣,武云山正欲再拜再参时,却被顶头上司御史大夫荆吉良一个冷冷的眼神杀住了,乖乖放下刚抬起的手。 谁也没料到,一个更不识趣的家伙站了出来,朗声道,“万岁,臣有一言。” 见有人敢站出来,百官立刻暗搓搓兴奋了,一个个假装恭顺低头,目光则不断在姜松、徐崇、兵部尚书李增奎和京兆府尹张文江之间穿梭。 杨奉以殿下百官听不到的音量,小声道,“万岁,这是兵部的郎中徐崇,八年前在右威卫任先锋营将军。” 景和帝听完,才道,“讲。” “谢万岁。”徐崇这才放下举着的笏板,动情道,“姜枫虽只是小小的六品官,但他的义子任凌生,却是原左武卫统帅大将军任安寒之孙。任老将军为国征战沙场数十载,战功赫赫。十二年前,数万契丹贼子入我大周攻城略地,所过之处尸横遍野。微臣随平西侯带兵增援左武卫时,亲眼见任老将军率左武卫将士浴血奋战,任老将军盔甲破损浑身是血,微臣得知,任将军腹部负伤,肠子都露出来了仍不肯退……” 说到此处,徐崇哽咽不能言,朝堂之上一片安静。左武卫与契丹那场血战,十二年后闻之,犹令人心有余悸。 “那一战之后,任老将军伤重休养半载有余,率左武卫将军攻入契丹,生擒契丹王和契丹主帅进京献捷后,才因伤病难支,辞官归故里。任老将军共有两子,长子战死沙场,次子三年前被契丹人所害,任家满门也被契丹屠尽……”说到这里,徐崇忍不住哽咽,激动再拜,“万岁,姜枫如何教子是小,但他所教之子,是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任老将军的唯一血脉啊。” 徐崇这一哭,百官也转过味儿来了,对啊!姜枫的儿子可不是他的亲生儿子,那是任安寒的孙子,功臣遗孤啊!好好一个将门虎子,却让姜枫拐带着去逛清平江,这算怎么回事?! 见百官骚动,持剑柄站在殿前的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眼睛亮了起来。站在万岁身边的杨奉的目光,则在极为阁老和张文江身上转悠,等着看他们哪个接招。 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张文江抬头看万岁,只要万岁一个眼神,他立刻出班背锅。护国公和黄通岿然不动,杜海安则在静静打量对面的秦天野。 秦天野刚要开口,高高在上的景和帝便发话了,“国之栋梁,西北定海神针?太傅,朕记得这是父皇赞武安侯之言吧?” 刷!众人的目光立刻落在被万岁点名的太傅身上。张文江失望低头,在万岁心里,自己比起左相,还是差远了。 “回万岁,这是武安侯进京献捷时,先帝赐宴时亲口说的。”尹骞先一番回顾往事,将众人从武安侯之孙身上,引到先帝如何盛赞武安侯父子身上,然后又提到当今天子如何爱民如子、器重重臣,最后才道,“万岁令肃州严查任家灭门大案,亦几次垂问任凌生的教养。得知任凌生被姜枫救下后,与姜枫已情同父子,万岁才在这二人的请求下,准姜枫悉心栽培任凌生。老臣不知,姜枫可有将任凌生视若己出,悉心栽培?” 确实是这样,所以,姜枫辜负了万岁的殷殷期待,他该死!刘承心中激动,徐崇刚要开口,景和帝却点名回答问题,“姜卿,姜枫可有用心教养任凌生?” 姜松立刻出班,朗声回道,“回万岁,臣弟姜枫将任凌生视若己出,用心栽培。他请名医为任凌生治伤驱毒后,将其带回府中,悉心教养。任凌生读书出挑,箭术和马上功夫亦出类拔萃,此事青衿书院众夫子可为证。” 景和帝满意点头,尹骞含笑,张文江把心里的锅悄悄放下。 御史武云山却死心眼地追问道,“若真如姜大人所言,任凌生读书那般出挑,为何还在青衿书院读书,未被选入国子监?” 是啊!百官点头,目光转向姜松,看他如何狡辩。 那是因为凌儿不肯去啊!实话不能说,只能另找理由,亚历山大的姜松硬着头皮道,“回万岁,臣和臣弟确实想让他参加春日选拔,入国子监读书,但其中却有为难处,请万岁容禀。” “卿但讲无妨。”景和帝温和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5章 等待时机 众臣盯着姜松,想听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多谢万岁。” 姜松再拜,恭敬回道,“国子监离着臣所住之所甚远,若凌生去国子监读书,须在国子监中留宿,如臣子姜思尧一样,一旬回府一次。但这之中却有两样难处:一是凌生白日读书晚上习武,住在国子监中怕惊扰他人;二是凌生因未能救下被人乱刀砍死的生母和家人,眼睁睁看着她们死去,心中一直难安,常被噩梦惊扰,醒来后便无法入睡。臣的二弟这些年一直与他同睡,凌生惊梦的情况才得好转,所以臣与二弟才不敢冒然送他入国子监。” 听姜松说得有理有据,众人没词儿了。一个十一岁的娃娃,白天读书晚上练武,晚上做噩梦姜枫还亲自哄着,你能说人家没管好? 尹骞接话道,“万岁,姜枫待任凌生,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景和帝满意了,“太傅所言极是。” 不待徐崇等人继续发难,太傅又追问道,“虽说如此,但姜枫教子之法确实欠妥,他怎能‘领着’任凌生去逛清平江呢,姜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松不傻,一下就听明白了,连忙道,“回太傅,六月初二书院散学之后,凌生应邀,与一帮少年乘画舫同游清平江,我二弟并不知晓。他们父子在江上偶遇后,我二弟怕凌生没带银两失了礼数,才给了他些银子。回府之后,臣也曾责备他为何不将孩子直接带回府。臣的二弟却说……” 见姜松不说了,众人忍不住好奇催促,“姜大人,姜枫说了什么?你如实道来,万岁不会怪你无礼的。” 关于这一段,姜松实在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说辞,便如实道,“回万岁,臣的二弟却说,‘凌儿虽然才十一岁,但他也要面子,若小弟当众把他提回府,让他日后如何在朋友面前立足?’” 众人纷纷点头,难怪任凌生愿意跟着姜枫,这样的爹他们也想要。 黄通笑着开口了,“回万岁,那晚臣的孙儿黄剑云也在船上,他回府之后曾提起此事,言语之间颇为羡慕。” 杜海安也道,“万岁,臣之孙杜长阳也在船上,这小子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想去姜家,给姜枫当儿子。” 众臣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景和帝面上也有了笑容。徐崇额头冒出冷汗,悔之晚矣,他怎就没打听清楚任凌生是与谁一同去的清平江呢。 众人笑罢,太傅尹骞又抢了御史武云山的话,继续道,“姜枫此举,虽说全了孩子脸面,却有溺爱之嫌。姜大人,任凌生回府之后,姜枫可有对其进行管教?”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松当然明白该怎么接,“当晚凌生回府后,臣的二弟与他聊了半夜,凌生聪慧懂事,教他明事理,知对错,懂分寸。” 虽然很好奇姜枫对任凌生说了些什么,景和帝却忍住没问,只点头道,“姜谪仙不只是贤臣,还是教子有方的良父,将武安侯之孙交给他,朕十分放心。” 万岁都放心了,其他人还敢说啥? 于是,当太傅领头高呼“万岁圣明”时,群臣立刻跟上。于是,御史状告姜枫教子无方之事,便这样有惊无险地过了。 万岁散朝,百官退下。姜松跟在走路已颤颤巍巍的太傅之后,待周围人少了,姜松才上前给太傅深施一礼,谢他在殿上施以援手。 尹骞抬手让他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劳烦姜大人回去告诉姜枫,让他好自为之,千万莫辜负万岁的全然信任。” “是。” 放眼当今朝堂,能令万岁“全然信任”的有几人?待太傅走远,姜松直起身,觉得肩上的担子又重了数倍。 “姜大人。” 姜松正出身时,忽听背后有人唤他,转身见方才在殿上状告二弟的御史武云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便拱手道,“武大人。” 武云山拱拱手,“姜大人……” “武大人。”还不待武云山说完,御史大夫荆吉良便唤住了他,问道,“黔州旱灾的文书,武大人可整理出来了?” 武云山惭愧道,“尚无,下官这就回去整理。” 荆吉良向姜松略一颔首,便带着武云山向御史台的方向走去。待走远了,荆吉良才问,“你方才可是想向姜松发难,责问姜枫身为朝廷官员,为何流连清平江?” 武云山愤愤不平道,“大人,姜枫不只夜宿清平江歌楼妓馆,还与不少妓子交往过密。临月楼的元东君离京时,他竟亲自送出十里,赋诗相赠!” “此事,万岁已然知晓,还将姜枫召进宫中亲自训诫。”荆吉良缓缓道。 武云山瞠目结舌,半晌不能言。 荆吉良倒背双手,遥望远处的紫色宫墙,语重心长道,“人无完人,姜枫虽有瑕疵,但他是个做实事的好官,西城在他的治理下井然有序。德善,大道理老夫已经讲烦了,何事该管、何事不该过问,你当有分寸才是。” 武云山字德善,乃是荆吉良的学生,德善二字,还是荆吉良为他起的。 武云山握紧拳头,压在心底的话终于讲了出来,“恩师,弟子知道,可恩师不让子弟管!眼看着安孟大案就要审结了,文武百官却无一人敢提重启肃州贪墨大案,此案乃百官心结,天下重疾,此疾不除,天下难安。弟子愿以满腔热血……” “德善,莫说你的满腔热血,便是为师拼上这条性命,也无法重启此案,时机尚不成熟。”荆吉良沉重道。 “恩师这话已说了六年,时机何时才能成熟?”武云山追问道。 “快了,这回真得快了。”荆吉良望着远处小跑着奔着姜松的姜枫,缓缓道。 瞧着姜松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姜枫的后背上,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什么,姜枫老老实实地低着头听着。 武云山皱了皱眉,“恩师,这姜枫何德何能,竟能让万岁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他的,又何止万岁。”荆吉良望着姜枫,轻声道,“方才在殿上,你不也想踩着他为自己立名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6章 帮他们养儿子 听闻爹爹被御史告到了御前,姜留第一反应是: “天下这么多不平事他不管,怎么管起咱们家的家事来了?” 姜慕燕的细眉微微蹙着,语气也不太好,“御史上谏天子下察百官,有违法度和伦常之事,他们都会管。” 姜留的第二个反应是: “武云山是不是长得太丑?”然后还被她爹爹嘲笑过? 姜慕燕微愣,忍不住抿嘴笑了,“母亲,您可见过这位武御史?” 雅正的父亲苏汗青生前在御史台供职监察御史,所以雅正对御史台的情况颇为了解,“武云山容貌寻常,算不得丑。他拜在御史大夫荆吉良门下,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 “天下这么多沙子,大粒的他不揉,偏揉爹爹这一小粒。”姜留握了握小拳头,这个武云山眼里不是揉不得沙子,而是进了柠檬,“他这是想踩着爹爹给自己立名声呢,咱们决不能这么放过他!” 见这小丫头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雅正忍着笑问道,“留儿要怎么办?” 姜慕锦立刻挥舞小拳头,“五妹妹,拿出你的威风来,提棍子撵他十八条街!” 噗—— 姜留的怒火一下就被五姐姐给泄了,努力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小脸板起来。三个姐姐笑得东倒西歪,母亲和三婶也笑得合不拢嘴,六个月的姜小树咧开小嘴,一边笑一边往下淌口水。姜留探身子点了点姜小树的脸,见姜小树拿眼睛瞪着自己,姜留也开心地笑了。 众人笑罢,雅正才道,“御史乃言官,可风闻奏事。朝廷准他们不问其言所从来,又不责之必实。” “二婶,啥意思?”姜慕锦追问道。 雅正解释道,“御史台虽然不受诉讼,但若有人立于台门外举状子,御史也会收采,如状子上之事可弹劾,御史便会略其姓名,上达天听。若投状之人言不实,御史虽失实却不加罪,这便是风闻奏事。” 姜慕锦听明白了,惊讶道,“那当御史的官员也太舒坦了吧!” “御史台官员多为寒门苦读出身,读书二十余载入御史台,靠的是一身正气,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他们大多嫉恶如仇,不懂变通,是百官中最不讨喜的。”雅正说到这里,便想到了去世的父亲,“虽说风闻奏事不加罪,但若御史所奏之事一次不实,便会影响其声名,其后不易取信于天子。所以,御史闻事后,大多会查明实情,才会上达天听。” 她的父亲,便是在暗查胡建庄贪墨一事时,被胡建庄察觉,杀害的。 姜慕燕察觉到母亲失神,便握住母亲的手,担忧地望着她。雅正回神,含笑点头。 姜留听明白了,“御史就是万岁的耳朵,万岁用御史探听天下事!” “留儿一语切中要害。”雅正赞选点头。 闫氏点头,“万岁不罚御史,是不想被人捂住耳朵。” “但耳朵里有了耳屎,就得掏出来,否则耳朵也会被堵住。”姜留捻了捻手指,站起来道,“母亲,三婶,留儿出府转转。” “我也去!”姜慕锦跳了起来,拉住六妹妹的手。闫氏笑眯眯地抱住挣扎着要找姐姐的姜小树,并不拦着。 雅正给小闺女和侄女寻了个不错的理由,“早上用膳时,你们的祖母说嘴里没滋味,你们出去转转,选些有滋味儿的吃食带回来孝敬祖母。” “是。”俩小姑娘应了,欢快奔出院子。 到了马车上,姜慕锦问道,“六妹妹,咱们去哪?” “去西城衙门找我爹。”姜留往嘴里扔了片从母亲碟子里拿的酸梅子,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太酸了,孕妇的口味真是独特。 “你也听到你娘说的话了,御史言事万岁都拿他没办法,咱们能怎么办?去找二伯,还不如带上几个人去往武云山家里扔泥巴过瘾。”姜慕锦搓着小手,“家里的牛粪招来好些苍蝇,正好扔出去。” 这招确实不错,不过姜留还有更好的,她嘿嘿。谁知两个小丫头赶到西城衙门时,姜二爷出去办事还没回来。俩人便买了瓜坐在马车里,在路边大槐树下等着。 被大哥骂了一顿,被府尹大人说教一顿后,姜二爷终于脱身,他不骑马不乘车不摇扇,一步步走回西城兵马司衙门。 提着扇子不摇的姜二爷,低着头在街边大树下慢慢走,立刻引起了西城百姓的关注。于是乎,看店的、卖瓜的、磨剪刀的、逛街的、抱孩子的……都围了上来,纷纷询问他家大人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 姜二爷抬眸,脸上尽是惭愧和自我反省,“方才,御史台有位大人在早朝之上跟万岁说我教子无方,我仔细想了想,我确实做得不够好……” “胡说八道!”抱孩子的破口就骂,“大人您还教不好孩子?他可着西城来打听打听,谁家的孩子比大人您的孩子更出色?” 磨剪刀的撸袖子晃动着手里明晃晃的剪刀,“御史台哪个王八蛋讲的,大人您告诉小老儿,小老儿找他去!” 卖瓜的递给姜二爷一个甜瓜,“大人您吃口瓜消消火,万岁是明眼人,才不会被这瞎眼的东西三言两语糊弄了。” 众人七嘴八舌一顿哄,一手提扇一手握瓜的姜二爷依旧一脸自责,“万岁虽然说我是个良父贤臣,但也不能怪御史,是我做得还不够完美……” “大人您可别这么说,您已经够完美了。”逛街的绝不允许人说姜谪仙依据坏话,姜谪仙自己说也不行。 …… …… …… 车内吃瓜的姜留看到她爹被众星捧月地送进衙门,与五姐姐面面相觑。 姜慕锦小声问,“六妹妹,你看这里还用得着咱俩吗?” 怎么用不着?姜留招手唤过鸦隐,如此这般吩咐几句。 鸦隐跑进衙门,将姑娘的话传给姜二爷,“六姑娘说,您今日若衙门散得早,不妨去御史台转转,亲自向武大人道个谢。” 姜二爷挑挑眉,没有吭声。 鸦隐见此,凑上前用夺过姜宝手里的蒲扇,一边给姜二爷扇风一边好奇打听,“二爷,御史在朝上参了您一本,其他官员怎么说?”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们一个两个的,不是想让爷帮他们养儿子,就是想让爷帮他们养孙子。” 鸦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7章 赶出康安城 从衙门出来后,鸦隐与呼延图感慨,“二爷真的帮不少人养过儿子,老呼,啥时候把你儿子接过来,让二爷给你养着。” 呼延图一甩肩膀,“滚犊子,我儿子都要成亲了!” “那就让二爷给你养孙子,二爷运道好,让他养的孩子都能添福气。” 呼延图的眼睛一亮,喃喃道,“这个主意不错。” 齐猛小声道,“老呼,你孙子应该长得像你吧?” 他的孙子,不像他像谁?呼延图眼睛一瞪,猛地明白了齐猛的意思,沮丧地低下了头。 马车里的姜留想到跟小树一样的小呼延图,心里有点发毛,赶紧晃了晃脑袋。忽的,她听到车外有人高声喊道,“车内坐的可是俺的姜家侄孙女?” 这声音实在太有特色,姜留一下就听出来这是孔全武的声音。她与五姐姐挑起车帘向外瞧,见满面红光的孔全武站在路边,正乐呵呵地跟她们招手,“我瞧着车外这个蛮子眼熟,琢磨着可能是你们。锦儿和留儿,你们这是打哪去?” 姜慕锦抢在妹妹前边答道,“我们回府。” “那正好。”孔全武从怀里掏出一张烫金字的帖子,乐呵呵地从窗口递进来,直接放在小桌上,“六月十二是个好日子,咱家乔迁新居,你们有空就过来帮咱撩撩锅底。” 姜慕锦着实被孔全武的厚脸皮惊住了,姜留看了眼桌上的请柬,笑道,“赶巧了,那天我们正好有事,提前祝您迁入新宅吉祥如意,搬进高楼福寿安康。” 孔全武笑得花白稀疏的胡须乱颤,“留儿这小嘴儿啊,说出话来咋就让俺这么爱听呢。不过俺可没银子起高楼,只是宅子地方宽敞了些,能容亲戚们过了落脚住几日,一块乐呵乐呵。” “爹——”满面红光的孔能提着一条猪肉吆喝着走过来,见到马车里的小姜留,吓得一蹦,“娘嘞,三年不见,你这丫头咋越长越像你爹了!” 姜留乐呵呵地应了,“三年不见,你还是跟入牢前一模一样。” “说起这个……”孔能往前凑,想把胳膊搭在车窗上,鸦隐和呼延图同时伸手,将他拦住。孔能规规矩矩地把胳膊放下,低声感激道,“咱真得佩服你爹,我押在西城大牢两年多,你爹一直没难为我,够爷们,是干大事儿的人,咱服了!” 说罢,孔能双手抱拳,一条长长的肥肉在拳下来回晃悠。 还不等姜留说话,呼延图就开腔了,“我家二爷是正正经经靠本事考出来的武进士,堂堂正正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能跟你一般见识?” “那是,那是。”孔全武笑着给了儿子一巴掌,给姜留陪不是,“留儿啊,你叔直性子,不会说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你看你叔这身板,结实着呢,留儿回去跟你爹讲讲,让你叔继续会西城衙门当差成不?这事儿如果成了,咱一家子都念着你的好。” 原来搁这等着呢!姜慕锦拉了拉妹妹的衣袖,提醒她千万别上当。姜留当然不会应下来,“我爹爹不准我们干涉衙门的事。” “对,就该这样,还是俺枫侄儿拎得清。”孔全武笑容丝毫不减,依旧热情地招呼着姜留和姜慕锦去家里玩,“锦儿,留儿,等你们有空了到咱的新宅子玩啊。” 待这对父子走了,姜慕锦打开孔全武送过来的折子,惊讶道,“孔家的新宅在昌乐坊,六妹妹,他们的老宅子在大业坊吧?昌乐坊的宅子可不便宜,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姜留推测道,“万岁大赦天下,孔能在也在赦免范围内,他们买宅子的钱应是原本打算用来疏通关系的钱。” 她爹管着府里的庶务,姜慕锦多少也懂些门道,所以她听六妹妹这么说,更觉得疑惑了,“可是……疏通关系这种事儿,不应该在万岁下旨大赦天下之前就把银子使进去了么?” 姜留笑着问,“五姐姐,使出去的银子也是能要回来的,只要你脸皮够厚。” 孔全武的脸皮就足够厚!姜慕锦感叹道,“脸皮厚了好啊,脸皮厚了能攒银子,买宅子。” 姜留怕把五姐姐带歪了,强调道,“脸皮要厚,心思也要正,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姜慕锦盯着六妹妹看了一会儿,惊叹道,“刚才是‘迁入新宅吉祥如意,搬进高楼福寿安康’,这会儿又说‘君子爱此,取之有道’,六妹妹怎忽然变得有学问起来了?” 她本来就很有学问,虽然大学没毕业,但那也是高层次人才啊。只是她在大学学的电子商务专业知识在大周用不上,才让五姐姐觉得她没学问。姜留四十五度角望天,b、pop都是什么玩意儿来着,她快想不起来了…… 姜慕锦看着妹妹,忽然激动道,“六妹妹现在这个姿势好像二伯啊,太好看了!” “我跟我爹不一样。”我爹摆这个姿势是为了耍帅,我是真忧伤,这是质的区别!姜留又吃了颗酸梅子,皱巴着小脸道,“走,咱们去永平坊。” “去永平坊干什么?”姜慕锦好奇地问。 “徐崇在金殿上帮武云山敲边鼓,咱们去打听打听他都干了什么缺德事,搜集清楚了,咱们写封检举信塞到御史台去。”既然御史是风闻奏事,那她就给武云山吹吹风,让他干点正事儿。 跟随在马车边的呼延图低声道,“这点儿小事儿姑娘就不必亲自去了,某去打听,待会儿给姑娘回信儿。” 姜留点头,“也好。” 姜慕锦建议道,“六妹妹,咱们去铺子转转?” 俩小丫头去转铺子时,姜二爷正在衙门内堂吩咐周其武,“你去找赖六,将这几年徐崇干得缺德事儿一件不拉地记下来,等武云山到家门口时,交到他手里。” 周其武应下,又献策道,“若咱们现在送,武云山必定能猜到是大人您的手笔,不如再等几日?” 姜二爷哼了一声,“爷就是要让人知道这事儿是爷干的。” 上次徐崇的夫人帮着王纪和到姜家提亲时,姜二爷就想收拾徐崇,是大哥左劝右拦,姜二爷才放了他一马,这回不把徐崇撵出康安城,他就不姓姜!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8章 身正影直 早朝参奏姜枫一本后,武云山随恩师回到御史台,越琢磨越觉得恩师说他“踩着姜枫立名”的话刺耳。不是他想参姜枫的,是有人在御史台外递状子,他接状子后才这么做的。 武云山想进去跟恩师解释,走到恩师紧闭的房门口,他踌躇了片刻又转回自己的书桌前,想从坐在他对面的白全海那里找到些认同感。 “存成,若你……” 白全海从黔州赈灾的账本中抬起头,武云山见他脸上沾着几点墨汁,眼神有些茫然,便把半截话硬生生吞了回去,转而问道,“账册可有问题?” 白全海立刻回道,“大人,这帐是抹平了,可数目却对不上。您看这份文书上说,‘黔州开元户三千九百六十三,因灾折损四百二十户’,那么赈灾时黔州有三千五百四十三户人家才对,但另一份账册上记录的是按三千八百四十三户发的赈灾钱粮。” 这确实是对不上。武云山沉下心来,问道,“按制,朝廷赈灾银粮应按人头发放,黔州衙门按户发放,呈报上来的文书中对此是怎么解释的?” 两人沉入黔州赈灾的卷宗中,直到散衙钟声响起,都未理清头绪。武云山便道,“咱们晚走一个时辰,将这两本账册理完。” “这个……”白全海十分为难,“大人,我家夫人让我散衙去买东市老吴家的五香驴肉,一个时辰后,驴肉就卖完了。” 驴肉卖完了会怎样?武云山缓缓从账册中回神,想起棍子舞得虎虎生风的白夫人,吓得一激灵,连忙道,“存成速去。” “多谢大人,这两本账册下官带回家核对。”白全海抱起桌上最厚的两本账册,在衙门口的录事房内登记清楚装入袋中后,快步出衙门寻自己的马,却被衙门口乌泱泱的人群吓了一跳。 他眯起眼睛靠近人群,才认出了站在最前边的白衣美郎君。刚刚散衙,这臭小子怎么就换下官服跑到御史台来,一定是没好好当差,他这样对得起万岁赐的匾额么?白全海怒从心头起,拱手硬声硬气地问道,“姜大人怎有空到御史台来了?” 见白全海脸上挂着墨汁,手里也提着沾满墨汁的破布袋,姜二爷的火气也往上冒。知道的说他是御史台的官员,不知道的还当这厮是哪个墨房的长工呢!姜二爷真让人把他按进水桶里冲洗干净,不过这是白夫人的事儿,他不能越俎代庖。姜二爷忍不了,转头望着御史台的大门,问道,“武云山大人可在衙中?” 白全海是从六品官,没资格上早朝,又一整日埋头理账,还不知朝堂之上发生的事,只如实回道,“武大人尚在整理账册,一两个时辰之内出不来。” 一两个时辰他可等不了,姜二爷与白全海商量道,“白大人可否进去一趟,告诉武大人,就说姜某在这里等着向他道谢。” 提刀撸袖子跟来的西城百姓们,听姜二爷说是来道谢的,眼睛都瞪圆了,道谢?武云山折了二爷的面子,二爷居然还跟他道谢?! 在买夫人买驴肉和帮姜二传话之间权衡了一瞬后,白全海返回了御史台,因为他现在不去传话,姜二一定会让留儿在夫人面前说他坏话,他会更惨。 见白全海去而复返,武云山诧异道,“驴肉已经卖完了?” 白全海摇头,“大人,姜枫在衙门口等您,说是要向您当面道谢。” 武云山心里一阵发毛,“他为何不进来?” “他带了一大帮人,进不来。大人,下官走了。”白全海说完,便急急走出房门,跑去买驴肉。 姜枫带了一大帮子人来,是向自己道谢还是打架?如果是道谢,正好将这事圆过去;如果是打架,那正好让人认清此人睚眦必报的品性!武云山站起身,理官袍正乌纱迈官步,向御史台大门口走去。 守在衙门口的众御史、衙吏、官兵和百姓见武云山出来了,此起彼伏地招呼姜二爷,“二爷,武大人来了,来了!” 姜二爷敛容,收折扇,正衣冠走到阶下,一本正经地向站在台阶上的武云山深施一礼,“下官姜枫,多谢中丞大人在万岁面前指正下官的错失。” 姜枫此话话一出,不只武云山,整个御史台的官员都震惊了。被参奏官员的白眼他们见多了,过来道谢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准备好舌战群儒的武云山连忙走下台阶,抬手扶起姜枫,略带尴尬道,“是本官失察,未知姜大人回府后已严正批评了任小将军,误会姜大人了。” “哪里,哪里。下官主动向万岁请旨抚养武安侯之孙,内心本也诚惶诚恐,生怕教不好凌儿,辜负万岁的信任。是大人您将下官告到御前,才让下官知道,在万岁心下官不只是贤臣,还是良父。下官闻之,热泪盈眶。”姜二爷万分感激地望着武云山,真诚道谢,“多谢大人,下官这回总算能安心了。” 武云山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身后的御史们也瞠目结舌。姜枫不是来道谢的,他是来踢馆子的…… 姜二爷道完谢,又诚恳道,“请中丞大人多多监督下官,若下官还有教子不当之处,请大人当面指正,下官知错必改。”您就别为了我家这点事儿,去朝堂上给万岁添麻烦了。 武云山的手都哆嗦了,“你,你……” 姜二爷抬起迷晕了整个康安的澄澈桃花瞳,无比真诚地望着武云山,虚心求教,“大人有何训教,请讲当面。” “你……很好!”武云山放下手,“非常好!” 姜二爷扬起笑脸,“下官离‘非常好’还差很远,不过下官会加倍努力,绝不辜负大人的盛赞。” “是啊,有劳中丞大人了。” “您老辛苦。” “……” 西城百姓们一个两个三个的跟着起哄,自称铁口钢牙的御史台中丞武云山气得发抖,无耻至极,此子无耻至极! 待姜枫走后,武云山回衙,见恩师站在院中,便冲过去气息不稳地告状,“恩师,姜枫此举,此举……” “姜枫此举堂堂正正,无可指摘。”荆吉良对自己悉心栽培多年的弟子,非常失望。 武云山握拳,缓缓低下头。 “身为御史,其心须正。心正则身正,身正则影直。身正影直,方可无愧天地,不畏人言。”说完,荆吉良迈步走出御史台大门,方才还在看热闹的百姓们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遇到的不平事。 武云山走出衙门后,却一路听着百姓的冷嘲热讽回到家。在家门口刚下车,他就被一个抱着孩子的美妇人拦住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19章 发了财的孔全武 这年轻美妇上前,与武云山商量道,“大人,我家男人整日吃酒打孩子,您帮小妇人告到御前可好?” 武云山皱眉,“此事不归本官管,你自告去衙门。” 美妇人睁大眸子,惊讶道,“大人,我家男人是南城兵马司的巡街副使彭伏九,他大小也算个官。姜谪仙给他家儿子银两结账大人都管,我家男人吃酒打孩子,大人竟不管?” 这不是来寻他办事,而是来找事的。武云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美妇人盯着武云山的眼睛,缓缓笑了,“这话,小妇人正想问大人您呢。” 好男不跟女斗。武云山转身绕过这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妇人,准备回府。站在旁边看热闹的赖三上前,将一封折着的状子送给武云山,“武大人,小人这里有兵部郎中徐崇犯下的十宗罪,请大人务必收下,在万岁面前为百姓伸冤做主。” 徐崇官风极好,怎会犯下十宗罪?武云山皱眉,心中犹豫。 赖三痞里痞气地抖动厚厚的状纸,“中丞大人不接,小的去找荆大人?” 武云山立刻接过,问道,“你是何人?” 赖三站直,万分骄傲地自我介绍道,“小人是西城兵马司巡街班头,赖长贵。” 西城兵马司……姜枫…… 武云山攥紧状子,拉下脸甩袖回府。 赖三懒洋洋地高声提醒道,“大人,如果这状子十日内没动静,小人还得去麻烦荆大人啊——” 待武云山绕过影壁墙不见了踪影,赖三才嬉皮笑脸走到美妇人面前,抱拳弯腰行礼,“嫂子,小弟才几天没去府上吃酒,您就又给我伏九哥添了个闺女?” 彭伏九的夫人海棠瞪了赖三一眼,问道,“这是我家侄女,是二爷让你来的?” “是呢。不过小弟还是晚来了一步,让嫂子抢了先。”赖三笑给了海棠怀里抱着的娃儿一块糖,“侄女吃糖,这可是咱给姜六姑娘准备的,甜着呢。” “方才的事,你若敢告诉二爷,我就让彭伏九拔了你的皮。”孩子太小,不能吃整块的糖,海棠让她舔了舔,便把糖块收了起,慢悠悠地警告赖三不要多嘴。 “嫂子放心,咱赖老三没别的长处,就是嘴紧。”彭伏九怕老婆,赖三可不敢招惹海棠。 海棠本是伺候姜二爷的大丫鬟,今日听到二爷被武云山欺负了,她岂能善罢甘休,“我打听过了,武云山家的宅子是租的,你看着办。” 赖三连忙摆手。“嫂子,这可不行。我家大人吩咐了,吓唬吓唬他就成,咱还指望他干活呢。” 海棠低声问,“二爷真是这么吩咐的?” 赖三敛了笑,认真点头。他本是西城收保护费、打架度日的地痞,是二爷给了他这份体面的差事,赖三对姜二爷自是言听计从。 “便宜他了。”海棠嘀咕出过,转身走了。 “嫂子慢走。”赖三拱手送走海棠,靠在武家墙壁上,赖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抬手折了根枣树枝,撸掉叶子用细枝挖耳朵。 不大一会儿,一位锦衣老妇带着丫鬟来了,沉着脸吩咐丫鬟叩门。 赖三扔掉枣树枝,上前文绉绉道,“庆夫人,西城兵马司巡街班头赖长贵,这厢有礼了。” 听到他是西城兵马司的人,庆夫人略福身。 “我家大人感激武中丞在殿上帮他指正错失,也请庆夫人高抬贵手,不要难为武中丞。”赖三直言道。 庆夫人愣了,“姜谪仙真是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赖三一脸真诚道,“是呢。您现在赶走武中丞,旁人会以为是我家大人指使的,请夫人三思。” 待庆夫人点头应下,赖三才拱手告辞。转过墙角后,赖三恶寒地搓了搓胳膊,低声骂道,“娘的,跟这些人说话真费劲!” 看到庆夫人怒冲冲地进了大门,路对面马车内的姜留才放下车帘,感叹道,“咱们能想到的,爹爹都做到了,赶走武云山确实不妥。” 江凌却不信,“赖三对庆夫人说的话,不是父亲吩咐的,应是周其武的主意” 姜留想了想,点头,“也对,这话不是爹爹的语气。哥,咱走吧?” “嗯。”江凌吩咐车夫继续赶往南市家具行。 “会客厅里的桌、椅、博古架选黑色和降红色,显得庄重大气,花瓶或摆饰等家具放好了,咱们再慢慢挑。”姜留与哥哥商量新宅子的布置,“书房里的书架和桌椅,哥哥喜欢水曲柳还是桃花芯?” “妹妹喜欢什么?”江凌问。 “我都喜欢,哥哥你呢?”姜留有些小纠结。 “那就都用,书架用水曲柳,书桌用桃花芯。”江凌想到妹妹趴在书桌上写字的模样,又道,“桌子低一些。” “桌子就用正常尺寸,打一把高凳就成,再过两年我能长高了。”姜留精打细算,矮桌用不了两年还得换。 不想让妹妹长大的江凌点头,“不要吃赖三的糖,他手脏,其他人给的糖也不要吃。” “哥放心,我不会乱吃别人给的东西。”姜留立刻保证,她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才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江凌摸了摸妹妹的头,赞许道,“等下次旬休时,我带你和和至去吃蜜炖煎鱼。” 喜欢吃鱼的姜留立刻点头,“叫上雄子哥和姐姐吧?” 江凌解释道,“那家鱼馆的桌子是飘在水中的荷叶圆桌,一桌只能坐两人和三人,咱们仨先去尝尝。” 如果一桌只能坐三个人的话,叫上姐姐比带上和至更合适。但哥哥极喜欢和至,自己想为此再带姐姐去也不错,姜留点头应下。 待到了南市家具行一条街,两兄妹刚下马车,就见孔全武正指挥着车夫往车上装桌椅。趁他没瞧见自己之间,姜留拉着哥哥进了旁边的家具铺子,指着与孔全武装上车的那张八仙桌很像的桌子问,“店家,这桌子怎么卖?” “姑娘好眼力,这是从海外运来的红酸枝木制成的,您闻闻,这木头自带酸香气,醒目提神,做书桌最合适不过……”店家将桌子夸了一通,才讲价格,“这张桌子六十两给您送到府上,一文不能再少了。” 六十两的桌子,孔全武竟一下买了两张。姜留捏捏小下巴,这厮真是发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0章 王访渔的差事保不住了 晚上躺在床上,姜留还在想哥哥跟她说的话,犹豫着要不要提前跟姐姐说一声,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姜慕燕见妹妹今天晚上不抖腿,也不在床上乱滚,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小声问,“妹妹在想什么?” “有点事,我想提前跟姐姐说一声。”姜留坐起来,示意屋内的芹青和书英去外屋。姜慕燕也坐了起来,小姐俩面对面坐在床上。 姜留先讲今天的事,“今天我和哥哥去南市家具行买家具,发现好木头、做得又好的家具都很贵,孔全武不是也买了新宅子么,他今天也去买家具,六十两一张的八仙桌,他一下就买了两张。” 姜慕燕以为自己明白妹妹为何发愁了,“按理说,万岁赐宅给江凌,应该会拨银子给他建宅用。这笔银子应够兴建房舍、置办家具的。如果还不够的话,咱们俩就私下贴补他一些,家具总归要置办得像样一些。” 姐姐居然舍得用嫁妆银子给哥哥置办家具,这让姜留有些意外,“姐,我不是这个意思。哥哥的外公给了他好些银子,够他置办家具的,我想说的是孔全武银子的来路。” 对于此事,姜慕燕也不是一无所知,她纤细的手指握紧衣角,为孔全武和大舅这对翁婿所做的事感到难堪,“妹妹也知道孔全武磨人的本事,大舅应是被他拖累的。” “不管大舅是不是被孔全武拖累,现在大舅也陷进去了。”姜留只讲事实,“为了帮儿子免去牢狱之灾,孔全武今年正月至三月,收了不下五十家的银子,少则几百两多则上千两,这些孩子中有十二个成功入了国子监。剩下的三十多家的银子他也不给人家退,说是今年办不成明年办,这银子算是明年的钱,多退少补。” 姜慕燕睁大凤眸,“这么多?” 姜留用力点了一下小脑袋,“他们安排了十二个人入国子监,自然有人被挤了下来。这些人家不服,已经有人写状子,送到御史台荆大人手里了。哥哥说,荆大人已暗中派人调查,说是中元节后,必有动静。” 姜慕燕紧张起来,“那大舅会怎么样?” “会不会入狱不好说,但他的差事一定保不住了。”姜留担心姐姐把手指扭断了,握住她的小手劝解道,“大舅身为国子监司业,他肯定明白做这些事的风险,想必他也有些后手。” “二舅一家还在牢里,大舅的差事若再丢了,外祖母怎么受得了……”泪水在姜慕燕眼睛里慢慢汇聚,落在姜留的小手上。 就知道会是这样,姜留取帕子边给姐姐擦眼泪边道,“等两位皇子满月,二舅就能出来了。” “真的么?”姜慕燕哽咽道。 姜留像姐姐透露案情的最新进展,“嗯,孟家和安家的被株连的外地亲眷已经在押解归京的路上,很快要到康安了,等两家四族到齐,该放的放,该杀的杀,这个案子就能结了。姐姐别担心,二舅和两位表姐肯定会被放出来的。” 二舅被放出来,大舅又要进去了。姜慕燕心里因此难受,更因自己一无所知,要靠着妹妹打探消息才能知道实情而惭愧,她是姐姐,怎么能让妹妹反过来安慰她呢。姜慕燕用帕子擦掉眼泪鼻涕,仔细思考她们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要不要去趟升平坊?”姜慕燕与妹妹商量。 姜留知道姐姐一定会这么做,她也不拦着,“好。不过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姐姐得有个分寸才好。” “我明白,妹妹,咱们明日就去吧?”若不早点告诉外祖母和大舅,姜慕燕寝食难安,“明日你练完工夫,咱们就去升平坊陪着外祖母用饭,等大舅回来后,我与他说几句话,咱们再回来。” 第二日,姜凌带着白振喻去书院时,又小声叮嘱妹妹,“傍晚散学后,我去升平坊接你们回府,受了气不必忍着。” “好。”姜留乖乖应下。 待留儿妹妹进院后,白振喻才忍不住问江凌,“留儿妹妹这么可爱,谁舍得给她气受,江凌你告诉我!” 江凌扫了白振喻一眼,“我妹妹的事,自有我来管。” “留儿不也喊我一声哥哥么。”白振喻不服气。 “也是。”江凌点头。 白振喻刚刚露出惊喜的笑容,便听江凌又道:“等表哥能打败我那日,就由你管。” 白振喻…… 姜留在白家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被自己的恩师灌输了一肚子“武云山就是自毁前程、欠揍”的念头后,与姐姐一起赶往升平坊王家。 俩人刚与外祖母说了几句话,便被大舅母邀请着去孔家新宅坐坐,然后忍不住开始嘚瑟孔家的新宅有多好,王老夫人冷冰冰地扫了儿媳一眼,孔氏才悻悻住嘴,退了出去。王老夫人这才问起二儿子与两个孙女的情况。待听到中元节前肯定能被放出来,外王老夫人的眉头舒展了些,拍着姜慕燕的手道,“能平安出来就好。我听说雅正夫人怀孕已有三月了?” 正在吃糕点的姜留抬头,见外祖母的神色不愉,便知她挑理了,便抢在姐姐之前答道,“外婆,我祖母说母亲怀孕未满三月之前,不让往外说。” 这是拿她当外人呢,王老夫人心中不悦,“若她能一举得男,也是大喜事。燕儿懂事,外婆不担心,留儿你与雅正夫人相处时要当心,决不可冲撞了她。” “好。”姜留应下,又咬了一口桃酥。 姜老夫人见外孙女吃个不停,便劝道,“留儿少吃些,待会儿该吃晌午饭了。” “好。”姜留把桃酥放下,端起杯子开始喝水。 见外祖母盯着妹妹看,姜慕燕便替妹妹解释道,“外婆,妹妹习武辛苦,所以又饿又渴。”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留儿可知你随着白夫人习武,旁人怎么评说?若是你娘还活着,绝不会让你去白家。” 姜留歪着小脑袋道,“外婆,我前几日梦到娘亲了,听说我跟着白夫人习武,娘亲非常高兴,还让我好好学呢。” 王老夫人皱眉,“你娘真是这么说的?” “嗯。”姜留天真道,“外婆如果不信,晚上自己家问问我娘就知道了。” 姜慕燕见外祖母脸色不好,连忙道,“外婆,咱们用膳吧?” 王家人有个习惯,就是生气了不喜欢说话,所以姜留这顿饭吃得格外安静、香甜。孩子觉多,饭后姜留跑去里间睡觉,王老夫人揽着姜慕燕在外间说话。 待姜留醒来时,发现她俩的眼睛都红红的,她刚要问两人聊了些什么,便听婆子进来道,“老夫人,大爷回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1章 大舅想要多少 现在还不到国子监散学的时辰,儿子怎就回府了?王老夫人问道,“他可说为何回来?” 婆子摇头,“大爷回来后径直去了书房,应是回来取书。” 王老夫人这才放心,微微点头。 姜慕燕与妹妹对了对眼神,起身道,“外婆,燕儿先去书房见过大舅,再回来陪您。” 王老夫人抬手给外孙女理好乱发,“去吧。” 姜留道,“外婆,留儿也跟姐姐去。” 王老夫人顿了顿,才道,“你大舅这几日事情多,脾气有些暴躁。留儿不要去了,过来,外婆给你梳头。” 奶娘已帮她把头梳得一根毛刺都没了,还梳?大舅脾气暴躁咋了,还能吃了自己不成?姜留哪能放心姐姐一个人去,“大舅心情烦躁,留儿才更该过去帮大舅解忧。等留儿回来,再请外婆帮留儿梳头。” 留儿的话说得一点毛病也没有,王老夫人只得点头,“去吧。” 王老夫人不放心留儿,示意婆子跟去。 姜留和姐姐手拉手走到大舅院外,就听院里传出大舅怒吼声“我放在五经书架暗格里的王羲之真迹去哪了?” 孔氏的声音一点不比丈夫小,“你问我?我连暗格在哪儿都不知道!” “孔福香,说实话!”王访渔吼回去。 “我什么时候说的都是实话!咱们是夫妻,你防我跟防贼一样,我连暗格的钥匙都没有,怎么拿里边的东西?” “你怎知暗格有锁?” “我……我猜的!你个小心眼儿,恨不得连马桶盖子都用锁锁上,装宝贝的暗格能不带锁?” 大舅母怼得绝啊……姜家姐妹默默对视,姜留小声问,“姐姐,咱们还进去吗?” 非礼勿听,姜慕燕拉着妹妹向外移了几步,才道,“咱们在这儿大舅出来,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总要做到问心无愧才是。” “好。”虽然觉得见了大舅后,姐姐内心会更纠结,但姜留还是决定听姐姐的,有些事只有经历过,才能长记性。 不大一会儿,院里传来关门的哐当声和落锁声,很快,王访渔便提着一个装画轴的锦盒,从院里急匆匆走了出来。见俩外甥女站在门外,王访渔停下,温和问道,“你们何时来的?” 姜慕燕行福礼,“头晌便来了,大舅,燕儿有两句话想同您讲。” “我还有事,你们去跟外婆院里玩,改日……” “大舅,就两句。”一向乖顺懂事的姜慕燕难得坚持己见。 王访渔看了不吭声的姜留一眼,觉得一定是她撺掇的燕儿,压住焦躁道,“讲吧。” “大舅,借一步说话。”姜慕燕抬手,请大舅到旁边的紫薇树下,才低声道,“燕儿听说有人将您告到了御史大夫面前,说您与孔家爷爷内外……收银子帮人入国子监读书。” “是谁跟你讲的?”王访渔瞬间变脸,扔下画握住外甥女的肩膀追问道,“他为何跟你讲这些?他想干什么?燕儿你告诉舅舅,这事儿是不是你爹干的?” 姜慕燕被大舅推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紫薇花枝,枝头的紫薇花跟着乱颤,粉紫色的花瓣扑簌簌往下落。 见姐姐姜慕燕被大舅抓疼了也吓到了,姜留立刻道,“大舅放开,你抓疼我姐了。” 已经被逼入绝境的王访渔不理会姜留,只逼问姜慕燕,“燕儿最懂事了大舅,你告诉……” 不放?姜留瞪眼,上前伸出小胖手握住大舅的中指用力往外一掰,“你给我放开!” 姜留一吼,四个武婢和奶娘立刻冲上来,推开王访渔,将两位姑娘护在中间。赵奶娘怒道,“舅老爷好歹是读书人,您这是做什么?” “你吼什么?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孔氏从院里冲出来,怒声喝道。 王访渔顾不得被姜留掰得阵阵抽痛的中指,压住心底的急迫,轻声哄着姜慕燕,“燕儿,方才大舅一时情急没注意分寸,可伤着你了?” 姜慕燕缓缓摇头,她第一次见大舅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被吓到了。 王访渔又低声与姜慕燕道,“燕儿随我到书房说话。” “大舅带我姐姐回房做什么,继续逼问她么?”姜留挡在姐姐面前,冷冰冰地问。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孔氏立刻上前,抬手就要拉姜慕燕,却被四个武婢挡住,近不得身。 姜慕燕不想闹僵,低声道,“大舅,燕儿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此事与我父亲无关,我是从别处听说的,请大舅……好自为之。” 王访渔急了,“燕儿,大舅的为人你最清楚。我断不会作出有辱斯文的事,是有人眼馋我的位子,才到荆大人面前陷害我,燕儿你要帮我。若我也被人诬陷入狱,王家颜面何存,你外婆该由何人照料?” 姜慕燕握紧拳头,“清者自清,荆大人会查清实情,不会让您被诬陷的,大舅稍安勿躁。” “你懂什么!”王访渔又压不住火了,“世间多落井下石之辈,便是我再清白,被人泼一身墨也洗清。燕儿你……” 姜留打断大舅的话,“有人想落井下石,也得大舅您先跳进井里才成。” “留儿你说什么风凉话?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孔氏不干了。 姜留诧异道,“放着好端端地通天大道不走,常跑到河边溜达什么?” “你这死丫头……”孔氏气得抬手,被丈夫喝住后,才气呼呼地退到他身后。 这臭丫头跟她爹一样,恁得惹人生厌!王大舅不想搭理姜留,只与姜慕燕商量道,“燕儿帮帮大舅,可好?” 姜慕燕忍着肩膀的疼痛,细声问道,“燕儿该如何帮您?” “燕儿回去帮大舅求求你父亲,他与荆大人熟识,定有办法助我脱困。”王访渔也顾不得颜面了,保住名声和官职才是重中之重。 姜慕燕点头,“我会与父亲讲的。” 王访渔心中一喜,又上前一步小声道,“燕儿……手里有多少银两,先……借大舅应应急……” 他这话一出口,莫说姜留,就是赵奶娘的火气都往上蹿了两层楼。当舅的找死了娘的十二岁的外甥女要钱,他哪来的脸! 姜慕燕看向妹妹,见她示意自己拿主意,便问道,“大舅想要多少?” ------题外话------ 感谢冰冰的打赏,今日第二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2章 求 “你有多少?”王大舅又上前一步,武婢听琴和琦雪抬胳膊将他拦住,不准他碰触自家姑娘。 “娘亲去世前,留给燕儿和妹妹两家铺子,一个田庄、一千两银子。”姜慕燕再问一遍,“大舅想要多少?” 这话……有断亲的意思了。赵奶娘听得心惊,回头看三姑娘,见她和六姑娘的小脸都十分平静。 王访渔已在悬崖边上,哪还顾得这些弦外之音,他只听到了钱数,“这两年你和留儿又开了三家铺子,手里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银子,燕儿借大舅五千两,待此事过后大舅连本带利还你。” “我们只有这些。”姜慕燕握紧拳头,声音都抖了。 “老爷,一千两就一千两吧,解了燃眉之急要紧。”孔氏劝道,有了这一千两,丈夫就可以少当几张字画,这些可都是能传家的宝贝啊。 王访渔点头,“也好。” “明日燕儿派人给大舅送来……” 还不待姜慕燕说完,急切地王访渔便道,“今日天还没黑……” 姜留脆生生地问,“怎么,大舅要跟着我和姐姐回府取银子么?” 王访渔哪有脸自己去拿,“现在天色还早,你们回府去取或派人送来便是。” “那是你妹妹留给孩子们的嫁妆,你怎么敢!”王老夫人急急赶来,正听到儿子向外孙女讨要银子,气得头晕脑胀。 见母亲来了,王访渔一阵脸红,弯腰从地上捡起装画轴的锦盒,躬身行礼,“母亲误会了,儿只是想从燕儿手里借,会还给她的。儿还有要紧事,耽搁不得,待儿回来再跟您解释。” 说罢,王访渔不顾母亲阻拦,提着画急匆匆地走了。孔氏见丈夫走了,也往自己院里挪。王老夫人冷冰冰地扫了儿媳一眼,才将目光转到两个外孙女身上,轻声道,“燕儿,妻儿,来,跟外婆回去。” 姜慕燕忍不住,眼泪又刷地掉了下来。姜留拉着姐姐的手,跟随外婆回了北院。回到房中,王老夫人问发生了何事,姜慕燕哽咽不能言。姜留便道,“我们怕您着急,所以才没跟您讲……” 王老夫人听完,只觉眼前黑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喘不过气来。与她常有往来的老姐妹、老亲戚,这些日子都不走动了,王老夫人本以为是因为王家受孟家牵连的缘故,案子未定,她们怕被牵连,没成想竟是出了这样的丑事。 她老了,瞎了,聋了,家里出了这么大事,她竟被瞒得死死的…… “大舅说他是被人诬陷,外婆别担心,会没事的。”姜慕燕握住外婆苍老的手,低声劝着。 若真是被人诬陷,长子不会是那般做派。王老夫人勉强压住一阵阵眩晕,问道,“此事你们是从何处听来的?” “昨天傍晚,我同哥哥去南市家具行转悠,看到孔家爷爷为新宅置办家具,六十两一张的桌子,他眼睛也不眨地买了两张,我惊讶他哪来的钱,哥哥才跟我讲的。”姜留回道。 提到孔家,王老夫人满心厌恶,她闭上眼睛靠在软塌靠背上,又问姜慕燕,“你大舅问你借钱,燕儿是怎么想的,跟外婆说实话。” 姜留也想知道姐姐的想法,转头认真听着。 姜慕燕的手抓着外婆的衣裳,低着头道,“六年前,燕儿的祖父喊冤屈死,姜家陷入绝境,我娘卖了三个铺子救急。如今二舅被囚,大舅被诬告,大舅开口向燕儿借钱,燕儿想如果我娘还在,应该会给大舅拿银子。” “燕儿你记住了,那是你娘留给你们的嫁妆,是你们后半辈子的依靠,谁要也不能给。”王老夫人眼泪都要留下来了。 姜慕燕轻轻摇头,“外婆,这两家铺子、一个田庄和一千两银子,是您为我娘置办的嫁妆,能给大舅。燕儿不想大舅出事,不想外婆跟着着急。” “傻孩子……”王老夫人的眼泪真流下来了,姜慕燕慌了,一边给外婆擦眼泪一边给外婆交底,“外婆不必担心我和留儿,我父亲会给我们置办嫁妆的,总不会比大姐的少。” “是啊外婆,如果我娘的这些嫁妆能帮家里排忧解难,她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姜留跟着道。姜家出事时她娘拿出来三个铺子,现在王家出事了,姐姐想用娘亲的嫁妆帮王家,也算说得过去,姜留不拦着。 王老夫人摇头,“这不是银子能解决的事。退一万步说,便是能用银子解决。那也得先用王家账上的银子,账上若凑不够,该由我的和你们大舅母的想办法,不是你俩。” “老夫人,凌少爷来了。”婆子进来报信。 王老夫人起身坐直,吩咐道,“请他进来。” 江凌进来先看向眼睛通红的姐姐,又看看一切如常的妹妹,才给王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安。” 自他的身份大白天下后,江凌便不再跟着妹妹一起喊外婆了,在他眼里,王家根本算不上亲戚。 王老夫人得知江凌的身世后,对他的芥蒂也消了,温和寒暄道,“一段日子不见,凌儿白了,也长高了,凌儿是来接你姐姐和妹妹的?” “是。”江凌说话一向简短。 哥哥白了?姜留抬头看着哥哥小麦色的肌肤,没觉得他最近有什么变化,不过比起三年前的小黑脸,哥哥确实是白了不少。哥哥来了,她们就该走了,姜留站起来,“外婆,那我和姐姐回去了?” 王老夫人点头,临别还是小声跟姜慕燕道,“回去问问你父亲,看他是否有法子帮帮你大舅。” “是。”姜慕燕应下,与江凌和妹妹一道往外走。 早就等在二道门的孔氏见他们过来了,凑过来跟姜慕燕道,“燕儿回去求你爹救救你大舅吧,你二舅已经那样了,要是你大舅再出了事,你也没脸不是?你爹跟御史台的人那么熟,他一定有法子。” 姜慕燕点头,“大舅母,表姐夫家与荆大人家沾亲,表姐那边没消息么?” 孔氏叹了口气,“你表姐怀着身孕,这事儿我哪敢跟她讲。” “大表姐有身孕了?”姜慕燕诧异,她方才与外婆讲了许久的话,外婆竟没提。 《姜六娘发家日常》来源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3章 不去也得去 回到家后,母亲在祖母院里,姜留先带姐姐回房,脱下她的外衫,见她瘦弱的肩头被大舅用手掐出来好几道红印子,心一下就疼了,“姐还挺不疼?” “疼劲儿已经过去了,留儿不要告诉父亲,免得他跟着生气。”姜慕燕小声叮嘱妹妹,若让父亲知道大舅伤了自己,父亲就更不会帮忙了。 姜留吩咐人去取药膏,然后与姐姐商量,“姐姐,咱们怎么办?” 姜慕燕在路上就想好了,“待父亲散归来,我与父亲讲。若大舅再向咱们要银子,便将我那份给他,你那份不能动,你开铺子赚的那些也不能动。” “咱俩还分什么你我,铺子是咱俩开起来的。”姜留一边给姐姐抹药膏,一边问,“娘亲留下的嫁妆送出去,姐姐心疼吗?” 姜留明显感受到姐姐的身子颤了一颤,便知道她是心疼的,姐姐一直把嫁妆当做眼珠子般护着。 “祖父出事后,娘亲当店铺凑钱,好让父亲和大伯去托门路,我也曾问过娘亲心不心疼。娘亲只说了八个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姜慕燕现在能体会母亲当时的感受了,“再心疼也只能如此,谁让家里出事了呢。” 姜留觉得这八个字确实贴切。对比来说,王家现在面临的局面,比当年姜家面临的困境要小得多,起码王家没有被灭门的危险。姜留又问道,“姐姐信大舅是被人诬陷的么?” 半晌,姜慕燕才轻声道,“大舅以前公正严明,处处遵照规矩办事,所出才能当上国子监司业,所有人都佩服他,说他是正人君子。大舅会变成这样,都是被孔家拖累的。孔全武需要银子,他没有生财门路,便打着大舅的幌子四处骗人,大舅被他拖下水,越陷越深,无法自拔。所以……” 姜留一下就猜中了姐姐的点,接过话茬,“所以嫁娶乃人生大事,必须慎之再慎。” “对。”姜慕燕点头,“孔家与王家门不当户不对,当初外祖父就不该应下这门亲事。咱俩的婚事也要甚之再甚,不能只看对方的样貌、只听对方说了什么,还要看对方的家风、父母家人的品行……” 听姐姐滔滔不绝地讲完,姜留才十分八卦地追问道,“姐姐觉得嘉顺王府怎么样?” 姜慕燕回道,“嘉顺王府是不错,不过柴四婶没有相中你,你嫁过去定要吃些苦头。不过,柴四叔不能承爵,若过几年父亲官职能升迁,柴四婶或许会改变主意。” 姜留摇头,“我指的不是柴小八,是柴三哥。” 柴林棐?姜慕燕摇头,“柴三哥与你差了五岁……” “不是我,是姐姐,你与柴三哥只差两岁,正合适呢。”姜留笑眯眯道。 姜慕燕摇头,“不合适。柴三哥的父亲是嘉顺王世子,他才十四岁便已经崭露头角,将来不可限量。” 姜留依旧端着一张八卦的小脸,“那姐姐觉得柴三哥这个人如何?” 姜慕燕如实道,“他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我没留意过他。不过单论言行外表,他自是极好的。” 姜留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她姐,牛! 姜二爷回来后,刚灌了一碗解暑的芥辣白醪,便见两个闺女走进来了,大闺女低着头,小闺女努力绷着小脸装严肃。姜二爷挑挑眉,不等她们开口便问道,“坐吧,今日去王家不顺当?” “是。”姜留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解暑汤喝了一口,舒服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谢父亲,谢母亲。”姜慕燕道谢,接过母亲亲手盛的白醪汤,轻轻抿了一口,放下碗鼓起勇气问道,“父亲可听说我大舅被人告到荆大人面前的事了?” 姜二爷点头,“三司正忙着安孟大案,等你二舅一家被放出来,你大舅就该进去了。” 姜留…… 姜慕燕的眼圈一下就红了,“父亲,若我大舅赔了人家银子,也不能免去牢狱之灾么?” 姜二爷摇头,“他是渎职,罚银免职后,牢狱之灾还是算轻的。就怕秋审之后被判发配。” 姜慕燕睁大眼睛,姜留也愣了,“爹爹,真会被发配吗?” “你爹我当然不会。”姜二爷白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小闺女,端起白醪汤喝了两口才道,“边卫缺垦荒的人手,大理寺卿找府尹大人和刑部尚书商量,想请旨发配一批犯人过去。你大舅运气好,正巧赶上了。” …… 这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姜留转头看母亲。 雅正解释道,“发配犯人需大批官差押解,一般要凑够数百人才会发配一批。路上虽有死伤,但若能活到发配地,确实比日夜关在牢里好一些。” 姜留抓住了重点:爹爹说大舅运气好,便是他会插手,让大舅活到发配地去开荒。这算运气好吗?姜慕燕也有些茫然,抬头看着爹爹,她不只该怎么去王家回话。 姜二爷知道大闺女与王家亲近,这样恐怕不好交代,便道,“等你大舅被抓后,你去问问你外祖母的意思,如果她不想让你大舅发配,为父可以想办法把他留在牢里。” “……是。”姜慕燕小声追问,“父亲,不知我大舅会被判几年?” 姜二爷摇头,“这得看他犯了多少事。” 姜留也追问道,“爹爹,孔全武也会被发配吗?” “他那岁数,能走千里路?就算活着走到边卫,他能挥得动镐头?”姜二爷反问。 …… 姜留觉得就算她大舅不能,孔全武也能。不过这话她也只能心里想想,不敢当着姐姐的面说出口。她决定去找哥哥聊聊,“爹爹,母亲,这汤很好喝,我再让厨房做一盅,给哥哥送过去。” 待到了外院书房,姜留坐在哥哥桌边看他喝汤,感慨道,“等二舅放出来,大舅就要进去了;孔能刚被放出来,孔全武又要进去了。” 江凌喂了妹妹一口汤,才道,“发配比留在康安好。” “我也这么觉得。大舅被发配,大舅母也跟去就完美了。”他们两口子都走了,王家才能消停。 妹妹又跟他想到一处去了,江凌含笑道,“大舅与大舅母是夫妻,她会跟去的。” “她不去也得去,对吧,哥?”姜留桃花瞳亮晶晶地望着哥哥。 江凌点头,“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4章 往事 按照大周刑律,“株连四族”是指的父四族,即:自己一族、出嫁的姑母一族、出嫁的姐妹一族、出嫁的女儿一族。其中的“自己一族”包括犯罪之人的祖父母、伯父母、父母、堂兄弟姐妹、兄弟姐妹、儿子和孙子女、侄子和侄女。 安孟两家四族有多少人呢?已被押在牢中的加上分批押送到康安的,足足有四百余人!最后一批到的,是从孟回舟的老家泉州的押送来的,孟回舟的姑姑一族和伯父母、堂兄弟姐妹。他们进京这日,正好赶上姜留去白家习武出来,囚车一辆辆从她面前的大道上经过,囚车内蹲坐的犯人们蓬头垢面,死气沉沉,路两旁的百姓指指点点,无人敢高声说话,囚车的车轮轧过地上石板的声音姜留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次被株连的孟家四族,在泉州的人数绝不止这些。其余人是死在路上了,还是没有被抓进京?姜留带着疑惑回府,进门抬头就看到老管家躺在躺椅上,张嘴睡得十分香甜。 姜留轻手轻脚地从老人家身边经过,巧遇了大忙人裘叔。裘叔站住给姜留行礼,姜留还礼后问,“裘叔忙么?” 六姑娘这么问了,裘叔再忙也得变得不忙,“老夫闲来无事正要出去走走,六姑娘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姜留道,“我有事想向您请教。” 说罢,姜留指着另一株大石榴树下的桌子,请裘叔坐,赵奶娘连忙吩咐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方才我从白家出来,瞧见被株连的孟家人从泉州押送到进城了,囚车十余辆,犯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裘叔可知自泉州押解进京的都是孟家哪些人?”姜留问道。 裘叔一听便明白六姑娘想知道些什么了,“老夫略知一二。孟回舟被判后,株连四族的判罚经六百里加急送往泉州,当地官员按公文要求,审讯被株连的族人,此次被押解进京的孟氏族人,都是四族内有罪之人。六姑娘可还记得二爷南下泉州赶考时,孟家暗中寻人顶替孟三应考之事?” 姜留点头,“记得,因为我随爹爹南下,孟家的计谋被撞破,没能成事。” 裘叔继续道,“事虽未成,但他们私下买通考官、寻人为孟三作保的罪行是实打实的。其他人犯的什么罪行老夫还不清楚,若姑娘想知道,老夫这就去打听。” 姜留摇头,“不必了,我就是随口问问,您去街上逛吧。” 裘叔起身离去后,在树下睡觉的厚叔起身,到了姜留面前,“六姑娘回来了?” 姜留起身,“是我把您吵醒了吧,厚叔喝不喝茶?” “多谢六姑娘。”厚叔笑呵呵地坐下,喝了口又酸又甜的茶,刚下茶杯道,“姑娘今年九岁了吧?” “嗯。”大周论虚岁,小孩子生下就一岁,姜留的生在四月,如今满打满算也有八周岁了。 “姑娘祖父去世那年,您才三岁,还不大记事呢。”人老了就喜欢追忆往事,老管家不喜欢喝姑娘的茶,却挺爱吃她的点心,咬了一大口吃下去,接着道,“姑娘的祖父去世后,先帝驾崩,咱们府里被官兵围了,说是要诛九族,府里的下人一晚上就跑了十几个,你爹半夜抱着姑娘到前院,让老奴想办法把姑娘送出去安置。” 这件事没人给她讲过,姜留放下点心,认真听着。 “姑娘那会儿睡得正香,可二爷刚把姑娘交到青菱丫头手里,姑娘就醒了,哭着找爹。二爷那眼泪啊,一下就忍不住了。二爷好不容易把姑娘哄好,老奴放梯子正要送姑娘和青菱丫头翻墙走,墙外就有了动静。” 青菱是奶娘的名字,姜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唤她丫头,见老管家不讲了,姜留催促道,“后来呢?” “孟家二小子骑马站在墙外,下人提着灯笼,问老奴要去哪。老奴只得说府里没米面了,出去买米。这一折腾,围着咱们府门的官兵就跑了过来,姑娘才没走成。天一亮,孟家二小子给咱们送来一袋米,姑娘说这是啥意思?”老管家问。 啥意思?一晚上姜家跑了十几个下人都没人抓,偏生爹爹要把自己送走时,孟二带着人在外边守着!姜留握紧小拳头,“他就是告诉咱们,他在外边盯着呢,咱们一个都别想跑!” 老管家咧嘴笑了,“六姑娘跟二爷一样聪明。六姑娘没走成,咱们府里的人出不去,如果没有柴四爷和白三爷他们帮着四处找人,被从泉州拉进京砍头的人,就姓姜了。” 姜留点头,“厚叔,留儿明白您的意思。留儿不是觉得孟家人无罪,就是想问明白被拉来的是哪些人。” 大周刑律中的株连重罪,列得明明白白的。孟回舟和安云昌身为刑部官员,敢在刑部杀人放火烧毁先帝下旨彻查的大案卷宗、证人,就早晚会有这一天。至于被株连的四族亲眷,万岁已下了圣旨,有罪的杀,无罪的罚,至于怎么个罚法,得看三司过几日下发的定刑公文。 厚叔又拿了一块点心,继续道,“这天底下啊,再没有人比二爷心软了,二爷刚会走路那会儿,见着地上的蚂蚁都要绕着走。过几天,二爷肯定会去菜市口监斩。老夫人年纪大了,二夫人怀着身孕,二爷监斩回来还得撑着说自己没事儿,到时候六姑娘可得守着二爷,二爷一个人撑不住啊。” 所以老管家跟自己说了这么多,是想让自己照顾爹爹啊。姜留抬头看着对面的老管家,虚心求教,“厚叔,留儿该怎么做呢?” “啊?”老管家侧了侧头,大声问道,“六姑娘刚才说什么?老奴没听清,老奴这耳朵啊——” 姜留无语,您这耳朵是真聋,还是选择性耳聋? “啊?” “没事儿,您再吃块点心,我回去了。”姜留把点心推到老管家面前,大声道。 “好,多谢六姑娘。”厚叔咧开皱巴巴的嘴,笑得极为开心。 姜留看着他,也跟着笑了。 孟氏族人被押入康安第三日,京兆府外的公告墙上,便贴出了安孟大案被株连之人的具体刑罚。很快,这些公文被姜家的管事抄下,送回府中。 祖母、伯母、母亲和三婶看过后,这些手抄公文一张张送到姜家四姐妹面前。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5章 疙瘩黄 前五页公文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安云昌的罪状,每条罪状后都列着相应的刑罚。这里边既有他或烧刑部、杀人的大罪,亦有他利用职务之便索取钱财的罪状,最后一列清清楚楚地写着: “数罪并罚,斩,株连父四族。” 姜家管事抄回的公文自己略潦草,但这一列,却写得工工整整,后边孟回舟的亦是。 再后边六页是株连处斩的人名单,每个人名字后都列着其所犯之罪;后边是株连范围内没不被处斩的犯人名单,这些人被分为两类,其一是六十五以上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被直接没入贱籍;其二是自身未犯错的十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女子,被没籍充为官妓,贯其二是虽在四族之内,但因有功,免于刑罚,姜留在这份名单里找到了二舅王问樵和两位表姐。 二舅的功绩是授业明德、著书五本,两个表姐的功劳是各出了一本诗集。其他人被免于刑罚的理由也五花八门,譬如有人为家乡修桥铺路,有人捐献家财修建寺庙道观等等。 将公文看完,姜慕燕紧绷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二舅和两位表姐总算平安了。 姜慕锦小声问姜留,“王幽菡和王幽馨什么时候出了诗集?” “应该是最近吧。”姜留推测道。 “王幽馨也会作诗?”姜慕锦不信,十四岁的王幽菡也就罢了,十一岁的王幽馨做什么诗,打油诗吗? 姜慕燕轻声道,“会的。她俩的才学,皆在我之上。” 姜慕锦偷看了她娘一眼,然后暗自庆幸她在与二伯母说悄悄话,没听到三姐的话。姜留却觉得王幽馨的诗,应该是她娘写的,孟氏喜欢写诗,悲秋伤春、月缺花残,她都能吟咏几句,几十年积少成多,凑两本诗集帮女儿免于刑罚还是能的。孟氏自己,则因牵扯入寒山观妖道溶日的案子中,被判斩刑。 陈氏想了又想,还是问道,“看文书上这意思,燕儿他二舅休妻也没什么用啊?” “就是啊。”姜慕锦也抬起头,却被她娘挖了一眼,连忙闭嘴。 姜老夫人一边仔细翻看文书一边问,“文书上不是写了他‘授业明德’么?” 授业明德不是说他教书育人么?陈氏虽有疑惑,但还是装着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啊,儿媳眼拙,没看出来。” “这个案子总算审结了。”闫氏感叹道,人心惶惶了两个多月,现在总算能安稳下来了。 西城兵马司大牢门前,苦侯多是的众人终于盼到牢门打开,安孟两家被株连又得特赦的犯人相互搀扶着走出来,与家人团聚。 王问樵拉着两个女儿走出来,迎着牢外耀眼的光线,他眯着双目四处寻找来接他们的人,忽然他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向前紧走几步,跪在地上,“儿不孝,让母亲为儿担忧了。” 他入狱两月,母亲的头发竟全白了,王问樵愧疚自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祖母。”王幽菡和王幽馨跪在父亲两侧,声音哽咽。 “平安出来就好。”王老夫人命人扶起儿子和孙女,她的目光则看向站在衙门口与众人寒暄的女婿。 姜二爷走过来,抱拳躬身,唤了声岳母。 王老夫人腰杆挺得笔直,微微颔首道,“他们父女在牢里这几日,劳你费心了。” 儿子孙女虽身形瘦了些,但精气神还在,说明他们在牢里没吃苦头,不用问也知道是女婿的功劳,这比王老夫人想像的要好许多。 听了满耳朵感激话的姜二爷,听到岳母这不冷不热的平淡语气,心里很不舒坦,硬邦邦地回道,“没费心,小婿只做了自己该做的。” 王老夫人本想借机与女婿提一提长子的事,见他如此生硬,只得将话咽了回去,带着儿子和孙女走了。 姜二爷目送他们离去后,又与围上来的众人寒暄。待将这些人都送走后,姜二爷回到内衙就摊在了椅子上。姜猴儿与姜宝上前,一个给他打扇,一个给他递茶。姜二爷接过喝了几口,脸上依旧怏怏的。 姜宝劝道,“今日出去的这批人都欠着二爷的人情,牢里也空出了许多地方,二爷该高兴才是。” 见二爷依旧不开心,姜宝眼睛一转,笑嘻嘻道,“二爷,方才王家老夫人瞧您的眼神,比看到刚从牢里出来的亲儿子还热乎呢。王家人不是讲究什么‘大恩不言谢’,老人家这是把对二爷的感激都记在心里了。” “若不是为了燕儿,我才懒得管他家的破事儿。”正事不做,破讲究一堆。你啥也不说,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姜二爷心里抱怨一顿,脸色眼见着就变好了,“宝儿。” “爷?”姜宝放心茶杯,又凑过来。 “爷想吃疙瘩黄。”姜二爷吩咐道,“要又面又甜的。” 疙瘩黄是甜瓜的一种,比拳头稍大,面的甜味儿淡,甜的不够面,又甜又面的可不好找。脑袋变活泛了的姜宝立刻应下,“爷稍待,马上就来。” 姜宝儿出门去买甜瓜后,周其武快步走了进来,“大人,张大人请您去京兆府,应是商议监斩的事。” 十日后,孟回舟等百余人就要被推到菜市口砍头了,此次行刑的主监斩官是张文江,京兆府属下官员要负责刑场守备、维持秩序。 姜二爷站起来整理好官袍,大步向外走去。 他走了没多久,姜宝儿便提着几个疙瘩黄走了进来,问案后的周其武,“二爷呢?” “大人去了京兆府,放在水井里冰着吧,大人一时半刻回……”周其武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姜宝提着瓜跑了,他笑着摇摇头。 姜宝脚程快,追上姜二爷后把瓜从车窗里送了进去。 姜猴儿先给二爷递上净手的布巾,然后才把已经洗好切开去籽的甜瓜送上,“二爷尝尝。” 姜二爷接过瓜咬了一口,满意点头,快速而优雅地吃了起来,待到京兆府门前下了马车,姜二爷又吩咐姜宝,“今儿这瓜不错,待会儿买几个,爷提回府给老夫人和夫人尝尝。” “是。”姜宝应下,目送二爷走入了京兆府,才跳上马车歇息。 姜猴儿凑上来,嘿嘿道,“宝儿,瓜跟谁买的?” “告诉你也没用,你买不来。”姜宝打了个哈欠,转了转揉瓜揉得发酸的手腕。 一身清爽的姜二爷走进京兆府内衙,抬头便瞧见京兆府少尹廖纲正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瞪着自己。他这表情,是被府尹大人骂了,还是自己要有什么好事发生?姜二爷展颜一笑,略过他走进了府尹大人的书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6章 白白便宜了苏卿雅 回到升平坊青芽巷老宅,见到跪在房门前的怯弱庶子,王问樵心中一阵酸软,得亏他不是孟氏所生,否则被抓入狱中关两个月,这孩子定要病倒了,“起来吧。” “是。”王图南爬起来,又怯生生地喊了姐姐。 王幽菡和王幽馨见到家和亲人,也是热泪盈眶。王老夫人扫了一眼站在门边不说话的大儿媳,低声问道,“火盆和柚叶可准备好了?” “回老夫人,已经备好。” “端过来。” 站在一旁的孔氏看着脏兮兮的三人,心里抱怨连天。刚从牢里出来的人身上带着晦气和霉运,他们不回自己的宅子跨火盆、洗柚子叶澡再过来,绝对是想把晦气和霉运留在老宅,真是会恶心人! 王问樵带着两个女儿跨过火盆,又分别去浴房用浸了柚子叶的水清洗身体。换上干净清爽的新衣后出来后,饭菜摆上桌,王老夫人与大儿媳、二儿子和三个孩子一同用饭,饭后,王老夫人才询问了牢里的情形。 过去的几个月就是一场睡不醒的噩梦,莫说两个孩子,王问樵提起来都打怵,“虽说有妹夫关照,牢头和狱卒没有打骂难为我等,但牢里共押了两百多人,每日哭声不绝于耳,日不见光夜不能寐,两月内病倒了十数人。” 提起这些,王幽菡小姐妹俩还心有余悸,紧紧靠在一起不敢动。 “没死人?”孔氏径直问道。 王问樵顿一顿,“妹夫命人请郎中、抓药,总算都保住了性命。” 孔氏心里不舒坦,抱怨道,“我弟弟在牢里押了快三年,没人照料也没人给看病抓药,得亏命大,才能活着走出来。” 王问樵温和道,“孔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孔氏立刻笑开了花,“借二弟吉言,我爹置办了新宅子,前几天帮搬进去,二弟有空带着孩子们过去坐坐。” “好。”王问樵颔首。 王老夫人问大儿媳,“西院可派人打扫干净了?” “打扫干净了。”孔氏站起来。 “你待菡儿和馨儿过去歇着。”王老夫人打扫大儿媳出去。 孔氏站起来,含笑带着两个侄女往外走,便走边还讲,“被褥都是新的,你们先睡一觉,睡醒了再回去。” 大嫂这话的意思王问樵听得明明白白,他与母亲商量道,“母亲也累了,您先歇着,儿先回去收拾宅院。” “不急,娘还有事同你商量。”王老夫人示意婆子丫鬟出去,才将大儿子犯的事讲了一遍。 王问樵听完沉默了,方才他看孔氏言行举止如常,还以为家中一切安好呢,没想到大哥的事已经严重如斯,“儿去年底就劝过大哥,他当时听不进去,还说又不是他一人这样做,绝不会出事。” 这样做的肯定不只大哥一个,但只有他被告到了荆吉良大人面前,那他就是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个。王问樵见母亲愁容满面,便问道,“可查出是谁告到荆大人面前的,大哥想怎么办?” “打听出来说是,交了钱却没能把孩子送入国子监的一户人家。你大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娘问过他,他什么也不讲,只说就算是他粉身碎骨了,也不会连累到娘,让我安心在府里待着。”王老夫人说到这里,心想被刀绞一样难受。 王问樵听到不会连累家人,心里踏实了些,又问道,“为何孔家还在置办新宅,孔全武不也牵扯在其中么?” 提到孔全武,王老夫人真是怒从心头起,“他打着你大哥的名头让伢人跑腿敛财,钱都没经过他的手,就是追查到他身上,也不过是被打几板子罢了!” “母亲勿怒,小心伤身。”王问樵分析道,“孔全武连着许多歪门邪道,我大哥是孔家的女婿,他不可能不管我大哥。我大哥丢了差事,对他没有一点好处。” 王老夫人闻言,眼泪落了下来,“是你大哥除了孔全武拉过来的人,还收了别人的银子,事情就出在这些人身上。” 王问樵愣了半晌,才算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道,“母亲可知我大哥究竟收了多少户人家的银子?” 王老夫人缓缓摇头,“他不肯说,只是拼了命地四处筹银子补窟窿。” 王问樵皱眉,“大哥有不缺银子,他为何要这么做?” 谁说不是呢,王老夫人低头擦着眼泪,心中堵得难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王问樵又问道,“母亲可找过妹夫了?” “让燕儿问过了,你妹夫他……” “他怎么说?” “他说让你大哥选,是想被囚在康安还是想被发配边卫开荒。”王老夫人的声音都颤抖了。 王问樵呆了许久,才缓缓道,“母亲可把妹夫这话告诉我大哥了?” “娘怕你大哥受不住……咳……咳……” 王访渔端过痰盂,待她顺过气来,才道,“妹夫既然这么说,就是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儿去跟大哥谈,让他将银子省下来,将来……发配边卫时,路上也好有银钱傍身。” 去边卫开荒,也比留在牢里强,那绝不是人待的地方。大哥这一垮,两个侄子不可能再留在国子监,自己也不可能再回青衿书院了,他在狱里的诸多盘算落空,王问樵身心俱疲,茫茫然不知该如何才能立足。 “孟滢被判了斩刑,她是怎么牵扯进寒山观的案子里去的?”王老夫人问起被儿子休掉的孟滢。 提起孟滢,王问樵眼里尽是恨意,“图南的生母,是被她用巫蛊之术害死的。这几年她也没善待图南,好好一个孩子,快被她养废了!” 王老夫人又咳了起来,半晌才缓过这口气,按着胸口后悔道,“都怪娘啊,是娘眼瞎,给你们哥俩挑的媳妇一个不如一个,咱们这个家就是让她们给毁了……” “你妹妹的亲事,娘就说不行,可你爹非说姜枫人不错,你妹妹也相中了他……他人是不错,可你妹妹没福气啊,跟着他吃了十年的苦,没熬到他发迹就去了,白白便宜了苏卿雅!”王老夫人越说越伤心,又是一阵猛咳嗽,最后竟咳出了血,王问樵吓得变色,慌忙喊婆子去请郎中。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7章 求药 得到升平坊送来的消息,得知外祖母咳血,姜慕燕一下就慌了。齐嫂连忙扶住她,又问王家派来的婆子,“可请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婆子回道,“请了郎中,郎中说是肝火犯肺,须静养、调理。” 齐嫂心中稍安,提醒姜慕燕道,“肝火犯肺由因郁怒伤肝、以及气郁化火、或邪热内蕴等症引起,静养调理便能见好。姑娘,此症适宜引用梨子川贝菊花茶。” 姜慕燕心中稍安,连忙吩咐书英去库里取茶,又起身去北院请祖母准她出府探望外祖母。 亲家母病了,派人来请,不让燕儿去不合适,但若让她一个人去也不合适。姜老夫人问王家的婆子,“燕儿的外祖母是何时咳血的?” “回老夫人,已有两日了。”婆子回道。 已有两日,早不来晚不来,偏等留儿去白家学艺时来请,这是只想让燕儿过去呢,姜老夫人才不会如王家的意,与孙女道,“我这里还有两包凌儿的外祖父送来的塞外醋柳果,用此果泡茶也可清肺止咳,燕儿给你外祖母带一包过去。” “多谢祖母,燕儿准备再给外婆带一盒梨子川贝菊花茶,祖母觉得可好?”姜慕燕询问道。 姜老夫人点头,“也好,都带过去,问你外祖母还缺什么,回来告诉祖母。” “是。”姜慕燕应下。 王家来的婆子面上刚有些喜色,便听姜家老夫人又道,“你过去时从靖安坊走,接上留儿跟你一道去。” “是。”姜慕燕本也是这么打算的,外婆病了,妹妹也该过去探望。 姜老夫人见王家的婆子脸上一僵,便知自己猜对了,她示意身边的刘婆子跟着孙女一块去升平坊,免得王家又借病要挟燕儿做什么,想当初王清荷病着时,王家可没少使这一招。 待姜慕燕出去了,姜老夫人与雅正讲道,“三年前,留儿落水受惊,瘫在床上动不了。燕儿急匆匆派人去王家,想让她大舅请御医来为留儿诊治,人派过去,一点响动也没有。” 提起此事,雅正眼睛一转,便道,“王家这次让燕儿过去,会不会是想让咱们帮着请御医,或……让二爷帮燕儿的祖母向澄空大师求药?”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莫说枫儿现在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去爬连青山,便是他肯告假去爬山讨药,讨回来的药王家敢用吗?” 婆婆话里有话呢,雅正给婆婆倒了杯茶,静静等着。 那厢,姜慕燕带着人上了马车,急急往靖安坊赶去。王家婆子张了几次嘴,但刘婆子一直笑眯眯地盯着她,她只得闭上,跟着去接姜家六姑娘。 得知外祖母病了,姜留擦了擦汗就跟白夫人请辞,爬上了马车。快到王家时,刘婆子叮嘱自家的两位姑娘,“王家老夫人宜静养调神,两位姑娘进去后不要哭,也别讲太多话,免得老夫人劳神。” 王家婆子…… 姜慕燕点头应下,姜留听到外祖母咳血,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咳血这个症状挺吓人的,养不好留下病根就麻烦了。可王家当今的情况,外祖母怕是没法安心养病吧。 两姐妹到了王家,见外祖母精神还好,心里立刻踏实了不少。王老夫人喘息着道,“外婆没事,只是咳了几声,养几日就好了。” 姜慕燕拉着妹妹坐在外婆旁边,眼圈红红的,“外婆安心养着,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刘婆子也上前劝着,王老夫人点头,让她给姜老夫人带话。 见她们绕来绕去绕不到正题上,急脾气的孔氏就忍不住了,“燕儿,你爹不是认识藏云寺的澄空大师么,他可是神医,请他来给你外婆瞧瞧吧?” 姜慕燕看向妹妹,姜留便径直道,“澄空大师不在藏云寺,他进山采药了,说是过了霜降才能回来,留儿和姐姐去请康安城中善治此症的郎中来为外婆看诊。” 王老夫人合上眼睛不说话,孔氏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想请就说不想请,也不必一竿子打到霜降去!” “舅夫人,我家六姑娘从不说谎的。”刘婆子笑道,“前些日子藏云寺的当度师傅下山采买,为我家老夫人送来两株茶花,这话是他亲口说的。否则的话,我家二爷一定会跟府尹大人告假,爬连青山给老夫人求药的。” “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好话赖话都叫你说了。”孔氏讥讽道。 见王老夫人还吭声,刘婆子便不客气了,“舅夫人怎么骂奴婢都成,但奴婢说得都是实情。再说了,就算我家二爷真为老夫人求了药来,贵府也不敢用吧?当年二夫人病重,我家二爷到藏云寺求了澄空十日,才为二夫人求来两幅药,亲自送到府上来,言明是神医配的。贵妇不肯给我家二夫人用药,当时舅夫人说的话,奴婢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孔氏被刘婆子说得没脸,哼哧道,“燕儿他爹当时不明说,咱们如果知道药是程济开的,能不给燕儿她娘用么。” 刘婆子是奴,她不好再说什么,姜留接过话茬,“舅母,澄空大师遁入空门,不愿让人知道他的俗家身份,我爹不能违背大师的交待,只能说是神医啊,舅母为什么不把药给我娘用呢?” “可不是我不给你娘用的!”孔氏一下就跳了起来。 姜慕燕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她握紧妹妹的手,低着头一字一顿地问,“我父亲讨来的名医药剂,为何不给我母亲用呢?” 王老夫人忽然咳嗽起来,姜慕燕立刻起身,给外祖母拍打后背顺气。王老夫人咳过这一阵,才喘息着道,“……你爹取来药交给我,我让郎中瞧过,郎中说是寻常方剂所配,只是加大了两味药的分量,当时你娘体弱,我担心加大剂量她的身体受不住,就没给她换药……若知道那药是程济所开,无论如何我也……” 姜慕燕哽咽着说不出话,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般滚下来。 孔氏接过话茬,“就是,如果你爹说是程济开的,咱们能不给你娘用上?这天地下打着神医的幌子骗银子的人还少么?” “如果我爹说是程提举开的药,你们信么?”姜留反问。 孔氏看着姜留绷紧的小脸,一时没了话。的确,如果当时妹夫说是程济开的,她们也不会信,妹夫整日游手好闲追鸡逗狗的,怎么可能认识太医局提举。 姜慕燕给外祖母擦眼泪,劝道,“您和我爹都是为了我娘好,既然澄空大师开的药与您为我娘请的郎中开的药像仿,换不换药都是一样的,外婆别哭了,您的身体最重要。燕儿已经没了娘,您要好好的,否则燕儿该怎么办?”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8章 全球在何方 劝得外婆平复情绪后,姜留与姐告辞准备回家,谁知刚出院门遇上了二舅王问樵。 王问樵见两个外甥女的眼睛都是红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快步上前问道,“燕儿,你外婆?” 姜慕燕摇头,“二舅,外婆安好,我和妹妹有事,相跟您商量商量。” 王问樵点头,“到泠幽院说吧。” 孔氏见状也要跟去,姜留示意刘婆子将她拦在院外。孔氏哼哼两声,甩袖帕走了。 被姐姐拉着进入冷冷清清的泠幽院,姜留记起想起自己刚到大周那年,与王家、孔家、孟家和自己家的姐姐们共十三个姑娘在此处学琴的热闹场景。往昔与今朝对比,竟让她生出了些许桑海桑田的感慨。 在院中小亭落座后,姜慕燕与二舅讲起大伯、母亲打算校对、寻源小篆名家书法的计划,然后提到自己向父亲提议,让二舅也加入的事,“若二舅觉得可行,燕儿回去就同父亲讲。” “可行,当然可行!”正为差事发愁的王问樵站起来,急切道,“燕儿回去同你父亲讲,我愿意。遇到这等好事燕儿还能想起二舅,二舅感激不尽。” 二舅这般直白,倒让姜慕燕不知如何应对了。姜留提醒道,“二舅可得想好了,这是个苦差事,可能花费数年的心血最终还一事无成。” 王问樵眼里闪着光,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知此途必定艰难,十年也好,几十年也好,即便我王问樵此生毫无建树,但只要我踏上此途,今生便不会蝇营狗苟、碌碌无为。在我死之前,将自己所得所思著书留于后人,为他们铺路搭桥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姜慕燕轻声道,“二舅可先将此事偷偷告知外婆,让她老人家心里有个底,待……大舅之事了解,此事便能开始了。” 王问樵这才想到还在垂死挣扎的大哥,冷静了几息,又忍不住滔滔不绝地讲着,“理当如此。燕儿先替将我的意思告知你大伯和父母,待时机成熟,我再登门道谢,青衿书院和我的几位友人都有这方面的藏书,我这几日先去借来研读……” 从王家出来后,刘婆子忍不住问,“三姑娘,奴婢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嬷嬷请讲。”姜慕燕坐直了身子听着。 “姑娘跟您二舅提的事,真有这么好?”在刘婆子看来,做这种事没有银钱进账,根本算不得营生。 姜慕燕解释道,“著书立说是书香世家子弟的志向,此举可辨真伪学问,可推广先贤之学,在读书人眼中比银钱重要千百倍。若此事能成,可光耀门楣,流芳后世;若此事不成,也让人敬佩。” 当初,她提议让二舅跟着一起钻研书法学问时,只是想着二舅出来有事做,没想到大舅出了事,如今这件事能给王家带来希望,让外祖母和二舅重新振作起来。如此看来,倒有些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思了。 “三姑娘这么说,奴婢就明白了。”刘婆子含笑点头,王家缺的不是钱是名声,做这件事可以重树王家的声望。 因怕把病气过到怀着身孕的母亲身上,姜慕燕先带妹妹回自己的院子梳洗更衣,才去北院见祖母和母亲,回禀外婆的病情,让她们安心。 姜老夫人已听刘婆子讲了事情的详细经过,不过她还是耐心听孙女说完,才道,“这病得靠养,过两日你们再去升平坊探望,替你们的娘在外祖母床前多尽尽孝。” “是。”姜慕燕应下,带着妹妹退了出去。 雅正看着大女儿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有心说几句安慰的话,但站在继母的位置上,她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默默看着。 姜慕燕回到房中,抱住妹妹就开始哭。姜留知道姐姐忍了许久,摆小手示意奶娘和丫鬟们都出去,让姐姐尽情地哭,哭出来总比憋着好。 姜慕燕断断续续地哭诉着,“如果娘亲吃了澄空大师的药,或许就,就……怎么能一样呢……多半钱、一片、一段,药效也不一样……或许就差那一点……呜呜呜……” 姜留轻轻拍着姐姐的背,她能说什么呢?就凭爹爹和外祖母相处时的别扭劲儿,姜留不用想也知道爹爹把药给外祖母时是个什么表情,外祖母收下药时又是个什么心态,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待姐姐哭得差不多了,姜留才轻声劝道,“子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咱们以后要时刻提醒自己,与家人相处时一定把话说明白,免得再生出这样的误会,姐姐说对不对?” 姜慕燕用帕子按了按鼻子,抽泣着道,“留儿,这话不是孔子说的。” 啊?姜留茫然道,“我记得这是论语上的话啊,不是孔子,那就是孔子的弟子说的?” 姜慕燕又按了按鼻子,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妹妹可记得这两句?”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姜留立刻接了下去,表示她会背这首诗,“莫非是李白说的?” “太白此诗是引的《论语》中的典故。”对待学问十分认真的姜慕燕跑到桌边取出《论语》,翻到《微子》篇,将这一段指给妹妹,“你看。” “楚狂接舆歌而过孔子曰:‘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姜留念完就明白了,“这话是楚狂说的!” “不错。”姜慕燕赞许地点头。 “楚狂”和“楚狂人”是一个人吗,还是说楚狂的意思就是“楚国的狂人”?姜留正想多问几个问题让姐姐转移注意力时,姐姐已经自己转移了。 “《论语》中所载是‘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庄子·人间世》中所载却是‘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这两句看似相似,含义却大相径庭。两书记载的是同一件事,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出入?” 啊?姐姐是问我吗?姜留瞎猜道,“或许楚狂说话有口音,记录的人没听清,又或许是后人抄书的过程中抄错字了?” “妹妹说得都有道理!”红眼睛红鼻头的姜慕燕抱着《论语》与《庄子》,挺直腰杆道,“前人对此也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若想查明此事,须下苦功夫多方考证。娘亲教我读了这么多书,我要背负着娘亲的期待,与伯父、二舅和母亲一起钻研此道,有朝一日小有所得,我要将娘亲的名字留在书中,让娘亲被后世敬仰,这是我能为娘亲做的事,这是我的孝道!” 不敢担这份沉重孝道的姜留怂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才配得上此情此景。 她想了半天,才站在姐姐面前,挺起腰杆道,“好!姐姐放心大胆地尽孝。谁敢拦着姐姐,我拿棍子抽他;等姐姐的书写好了,我掏银子印十万本,咱们不只要发遍九州,还要翻译成番邦文字,远播全球!” 姜慕燕虚心问道,“妹妹,全球在何方?” 姜留…… 她忽然想大声唱一句“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是怎么回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29章 福田寺内的假商贾 安孟大案结案刑罚公文下发第五日,安孟两家被查抄,府内一应物品皆归衙门处置。孟家在西城,由西城兵马司衙门负责查抄。 姜二爷接到府尹大人的命令后,立刻叫来巡街副使韩宏奎,将差事交待下去,“将宅里能要的东西都弄出来,换成银子冲入咱们的账上,若你动作够快,中秋时就分银子买肉。” 韩宏奎的眼睛冒着亮光,试探问道,“大人的意思是,宅子里能换银子的都能拿?” 这么干也成,不过名声也得要。姜二爷想了想,吩咐道,“搜出的书籍给西城的书院和私塾分分,其他的随你处置,能换银子的一概弄走。” “是!”韩宏奎响亮应下,他现在就去,能拿的拿,拿不动的撬下来!孟家门口的石狮子门院内、影壁墙上的琉璃砖、院里的树,一棵不留! 韩宏奎走后,周其武笑道,“大人这样吩咐,韩宏奎恐怕会连孟家的大门和门口的石狮子都搬去换银子。” “这样最好。”他收拾得干干净净,万岁把孟家院子赐给凌儿时,收拾起来才方便,也免得秦天野惦记。 几个巡街副使中,就数韩宏奎心眼最多,副指挥使李长存眼睛一转就明白了自家大人的意思,他也想分一杯羹,“大人,孟家宅内的旧家具物什可转手卖给家具铺子,院内的砖瓦咱是不是也该物尽其用?” 姜二爷点头,“怎么个用法,说来听听。” 李长存道,“西市西南几条巷子的路面上破损的青砖、房顶上被风刮掉的瓦该换了,大人您看?” “照你说的办。”姜二爷拍板。 “是。”李长存心里盘算着此举能省下多少银子,年底大伙能多分多少米面,眼睛越来越亮。 待李长存追着韩宏奎走了,周其武将这个月的衙事汇总文书写完,递到姜二爷桌前,“请大人过目。” 姜二爷翻开扫了几眼,夸奖道,“非常好!就这样交上去吧。” “是。”周其武应下,踌躇片刻,低声问道,“大人近来可去过敦义坊?” 姜二爷摇头,“敦义坊有何不妥?” 周其武回道,“下官前几日带家人去郭义坊的福田寺,瞧见福田寺年久失修,寺内有的房舍站在屋内抬头能望见天。司天监传出消息说,今年秋冬的雨雪会大过去年,下官担心福田寺内房舍被雪压塌伤到人,大人您看?” 敦义坊也是姜二爷管辖的地盘,坊内有福田寺和法觉尼寺,但福田寺香火不旺,和尚也只有两三个,周其武怎带家人跑去福田寺烧香? 姜二爷觉得他话里有话,径直问道,“福田寺除了房舍破损,还有什么不妥的?” 周其武晓得姜二爷的脾气,自己若不说实话引得他心生厌烦,自己这碗饭就吃不长了。于是,周其武直言道,“大人,福田寺内寄住着十几个做买卖的商贾,虽无证据,但下官觉得他们不似寻常商贩,所以想借着勘察房舍的机会,进去查看一番。” 姜二爷刚要应下,却见守在门外的姜宝冲自己挤眉弄眼,便道,“我会派人去看看,你先把这份文书交到京兆府去。” 大人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想亲自去查看。不过周其武还是老老实实地汇总文书去了京兆府。 周其武走后,姜宝进来在姜二爷耳边低声道,“二爷,福田寺内住的是咱们的人。” 姜二爷…… …… …… “去把裘叔给爷叫来!” 裘叔赶来后,姜二爷第一句话便是,“福田寺那批人是怎么回事?” 裘叔拱手回道,“二爷,四月份时老夫请您示下,是否再从外边调一批人手进京,已备不时之需。您应允后,老夫便调来十五人,暂时安置在福田寺内。” 姜二爷想了想,确实有这么回事,“都是些什么人,怎会让周其武觉得他们不正经?” 裘叔解释道,“是从少爷的师门和江老将军举荐的江湖好手中挑选的。” 江湖人士…… 姜二爷脑袋里立刻出现了呼延图那张胡子邋遢的丑脸,再配上福田寺那座破庙做背景,让他对这批“好手”产生了很不舒服的联想,“好手能被周其武一眼识破?” “让他们扮成商贾,确实是老夫考虑不周。”裘叔当然明白二爷在想什么,请示道,“这些人现在邋遢不成体统,其实他们长得都很周正,收拾干净后搁在周其武眼皮底下,他也认不出来。他们在家能看门护院,带出去能跑腿办事,绝不会丢了您的脸面。二爷,待新宅赐下来后,可否把他们招入府中?” 长得周正,能看家护院跑腿办事?姜二爷脑中的一群呼延图换做姜宝模样,他心中舒坦了,眉头也舒展了,“先带过来给爷瞧瞧,歪瓜裂枣的绝不要。” 裘叔应下,“您看人的眼光最准,您觉得不合适的,咱们一个不留。老夫还有一事跟您商量。如今大仇得报,逢春药铺可还继续开着?” 逢春药铺在给孟回舟和安云昌下套的过程中,起到了大作用,坐堂郎中在康安城中名声也越来越响。姜二爷扇着扇子问道,“留着它赚钱吧。” 裘叔道,“逢春药铺咱们只占一半,招牌和地方都是冯兴山的。两位姑娘的求本药材铺也不差,不如咱们将药材生意转到南城去?” 如果留着逢春药铺,一半的进项会进入冯兴山的腰包。姜二爷指尖微动,折扇转了三圈,落在他头上手心里,才道,“爷还挺喜欢‘逢春’这两个字的,你去跟他商量,若他同意少占股份,就带着他一块赚钱。如若他不愿意,再开一家药铺便是。不要动求本药材铺,那是燕儿和留儿的嫁妆。” “是。”裘叔再问道,“爷觉得您九冯兴山一,可否?” “他一成,你一成,凌儿三成,爷五成。”姜二爷吩咐完,打发裘叔出去后,又把姜猴儿叫了出来,“福田寺该修了,你去打听打听鸿胪寺的顾大人在忙些什么,另外,去鱼香苑定桌酒席,爷明天晚上请顾大人吃酒。” “是!”姜猴儿笑嘻嘻道,“大人,除了顾大人,您可还请旁人?如果不请,小的就订鱼香苑的双人荷叶圆桌如何?” “滚!荷叶圆桌爷要跟夫人一起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0章 沾赌 从西城衙门出来后,裘叔先去逢春药铺与冯兴山商量把生意做大的事。 冯兴山老实忠厚,做生意童叟无欺,所以攒下了良好的口碑,但药材铺并没赚多少钱。自打跟裘叔合作后,逢春药材铺改做逢春药铺,两年多赚得银子比他之前十年赚得还多。能继续合作,他自是求之不得。 “一成多了,小人只会炮制药材、称称斤两,您老给小人半成都不少。”冯兴山真心实意道。裘叔是大名鼎鼎的左武卫军师、姜谪仙的心腹,他能亲自跟自己谈合作,着实让冯兴山受宠若惊。 裘叔身份曝光后,行事风格与之前一样温和谦逊,他含笑道,“这是二爷的意思。” 在西城百姓心里,姜谪仙是康安城最值得信赖的人。冯兴山立刻应下,“行,小人听二爷的,有什么需要小人做的,您尽管吩咐。” 两人说着话,冯兴山十三岁的儿子冯立生散学回家了,跑进来欢快喊道,“裘叔,爹!” 裘叔请唐希良坐镇逢春药铺后,第一个治好的就是冯立生的脸。冯立生脸上的烧伤疤痕淡了后,性子变得活泼开朗,终于敢走出院子,去私塾读书了。 打发儿子出去后,冯兴山看了一眼裘叔脸上纵横的刀疤,小心翼翼地问,“裘叔,您看我家立生脸上那么严重的烧伤都治好了,您脸上的伤疤三个月肯定治好。” 裘叔一本正经解释道,“我家二爷觉得老夫脸上的刀伤与众不同,很别致。” 冯兴山听后立刻点头,“小人也这么觉得!有了这两道伤疤,显得您英勇睿智,让人不敢小瞧。” 裘叔笑着站起身告辞,到门外低声问卢定云,“人带来了?” “带来了。”卢定云引着裘叔进入旁边茶楼的雅间内。 等候在雅间内的安征见到裘叔来了,连忙站起身赔罪,“裘叔,属下一时疏忽,给您添麻烦了。” 今年初,安征带着同村的村民,历尽千辛万苦从肃州酒泉逃到康安,连康安城的城门都没能进去,八十余名村民就被羽林卫捉去,当做奸细埋了。安征侥幸逃脱,混入康安城想通过姜二爷告御状,为村民报仇,却被裘叔派人拦了下来。 自那之后,安征便在裘叔手下做事。这半年来,他见识了康安城的繁华富庶,也深刻地体会到什么是绝望。肃州知府、驻守肃州的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和坑杀他同村父老的郎超,都是当今万岁的亲舅舅——申国公秦天野的人。姜二爷再得万岁青睐,也不过是康安城的六品小官,拿什么跟秦天野比? 他去找姜二爷,姜二爷也不敢带他去告御状。 裘叔说要谋定而后动,然后一击必杀,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安征不怕死,他怕自己不能为父老乡亲报仇雪恨,不能把埋在羽林卫大营地下的,父老们的尸骨取出安葬。这半年,他努力跟着暗卫学本事,等待时机报仇。躲了半年,他本以为安全了,谁知出门办事却碰上了周其武。 裘叔让他落座,道,“你详细讲来。” 安征如实道,“青侠哥让属下去给班智送信,巧赶遇上周家的马车。属下以为他认不出来,就没躲闪,迎面走了过去,没想到周大人跟着属下进了福田寺,属下给您添麻烦了。” 安征在康安城待了半年,比原先白了胖了,还学会了康安口音,混在人群里确实不扎眼,但周其武还是认出了他。 裘叔抚须沉吟,“距你在西城听书楼内遇到周其武,已经过了半年,他还是能一眼认出你,说明他一直惦记着你。据老夫观察,周其武寻你并无恶意。你若是愿意,去见见他无不可。” 连姜二爷都帮不了他,他去找周其武又能有什么用?安征摇头,“周大人在酒泉时不肯跟知县一起坑害百姓,所以才丢了官。如今他在姜二爷门下做事,日子难得安稳下来,属下去了只会给他添堵。” “半年下来,你越发长进了。”裘叔点头,“至多十日,班智他们会从福田寺搬入少爷的新宅,你继续跟着陈青侠在府外行走。记住,遇事要三思而行,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属下明白。”安征抱拳,他想起一件事,小声道,“属下去东城办事时,偶遇六姑娘的大舅王访渔被赖六纠缠,属下听他们交谈,王访渔应是欠了赌债。” 裘叔手捏住胡须,“你想办法尽快将此事调查清楚。” “属下明白。” 安征退出去后,卢定云低声道,“如果王访渔欠了负债,他四处筹措银子的行为就说得通了。” 裘叔微微点头,“他自毁前程,怨不得旁人。孔全武那边调查得如何?” “属下已将他与伢人勾结的证据交到了御史台,他逃不了。”卢定云低声道。 裘叔点头,“盯死了他,决不能让他被灭口或逃脱。” “是。” 安征调查清楚王访渔赌钱借了驴打滚的高利贷后,即刻将此事报于裘叔,裘叔又报到了江凌面前。 江凌沉下小脸,“一个人沾了赌,就算废了。” 裘叔纠正道,“少爷,事无绝对。沾赌不会成为废人,只有成了沾赌成了心瘾,才会被废。您看二爷经常出入赌局和,却从未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有父亲的定性?”江凌褪下书生袍,换上妹妹新给他做的凉快透气的直裰,伸着胳膊转了一圈,炫耀道,“裘叔看,妹妹给我做的,如何?” 少爷身上这件素色直裰,护领宽窄不一,虽然两条衣袖一样长,但袍子前摆和后缀针脚不够平整,长短不齐,在屋里穿穿便好。于是,裘叔笑道委婉提醒道,“六姑娘心灵手巧,少爷穿着非常合身。不过这样浅色的袍子,穿出去很容易弄脏吧?” “弄脏了也无妨,妹妹说这件是她用来练手的,过几日还会还会给我做更好看的。”江凌美滋滋地打量自己的新衣,越看越满意。 姜财在门外道,“少爷,和至到了。” “让他稍待,我们马上来。”江凌扬声吩咐道。 裘叔忙问,“少爷今日不读书了?” “我要带着妹妹和和至出去吃鱼,回来再读。”这顿饭,江凌已经盼了好几日。 这是真要穿着出门了,裘叔抬手拍了拍额头,扬声问道,“少爷去何处?老夫让人准备马车。” “去鱼香苑,不必备车,我们溜达过去。”说完这句话,江凌已不见了踪影。 鱼香苑?裘叔若有所思,最近经常听人提起这个名字,看来这家店的生意很是不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1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姜留现在心情很复杂。 她期盼了数日,才盼到青衿书院旬休,与哥哥和和至一起到鱼香苑用饭。鱼香苑圆圆的饭桌飘在水上,她与哥哥、和至围桌而坐,闻着桌上飘香的点心、瓜果,逗着水中悠游而过的大锦鲤。哥哥选的这个地方真好,姜留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转小脑袋四处观景儿,待看清旁边桥上被众人簇拥而来的两人,忽然僵住了。 桥上的姜二爷也愣了,鸿胪寺卿顾应贤望见水中那张精致可爱的小脸,再看看身边同样精致英俊的姜二爷,笑问,“贤弟是带孩子们一同来的?” 姜二爷缓缓摇头,“小弟也不知他们在此处,凌儿——” 听到父亲的声音,江凌回头才发现父亲和顾大人,立刻站起身行礼,“顾伯父,义父。” “顾伯父,父亲。” “顾大人、姜大人。” 姜留和和至也站了起来,一时之间,水面和桥上的人都闭嘴了,盯着桥上和水上的两拨人,大饱眼福。 姜二爷问,“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江凌理直气壮地回答,“儿带着妹妹和和至出来玩。” 见小闺女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姜二爷笑了,“这里饭菜确实不错,看好和至和你妹妹,别让他俩掉到水里去。” “是。” “多谢爹爹姜大人。” 三个小家伙齐声应下,姜留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笑得格外灿烂。顾应贤见姜留如此可爱乖巧,进入雅间后就忍不住问姜枫,“贤弟,留儿可许了人家?” 要不,咱们结个儿女亲家? 这话姜二爷听过太多遍了,他立刻搬出亡妻做挡箭道,“不敢瞒大哥。留儿他娘临去前,千叮万嘱让小弟莫急着给她们姊妹,要将她们养到十六七岁,长大懂事了再论亲事,免得过早嫁出去祸害别人家。” 别人家的姑娘十四五便开始议亲了,十七岁才议亲就挑不到好人家了。不过那是别人,姜枫家这个姑娘只要不长歪,十七岁时议亲时,门前的石板定要被媒人的鞋底踩烂了,顾应贤忽然期待期待数年后,姜二面前站满媒人的情景。 水厅内,蜜炖煎鱼刚刚摆上荷叶桌,三个小家伙还没动筷子,姜猴儿又嬉皮笑脸地跑来了,“少爷,姑娘,二爷说让你们用完膳后不要走远,等他一块回府。” 江凌早就料到父亲会这样吩咐,点头应下后,先给妹妹夹了一块鱼肉,又给和至夹了一块,“咱们待会儿先去财神观玩儿,待父亲出来再一道回府,和至今晚跟我回去,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好。”姜留乖乖应下,忽然觉得面前这小道士有点可怜。 和至却闪着亮亮的眸子,与姜家兄妹商量,“财神观人多,挤着太热。咱们不如去大云经寺,大云经寺后边杨树林里有很多知了猴,咱们去看知了猴蜕皮怎么样?” 知了猴就是蝉的幼虫,它在傍晚时从土里钻出来,爬到树上褪去外壳,变成蝉飞上枝头,叫嚷整个夏天。这个主意不错,姜留看着哥哥。姜凌点头,与姜猴儿道,“你去告诉父亲,我们在大运经寺等着。” 美美吃完鱼后,姜留三人跑去大云经寺看知了猴蜕皮。杨树林里已经有不少提着小灯笼围着树转圈的孩子,他们也在找寻知了猴,寻到了便抓在手里,攒几只就跑去路边换钱。 街上有小贩支摊收知了猴,两只一文钱,孩子们用知了猴换钱后,转身就在旁边摊子上买几块糖或其他的小玩意儿,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姜留三人提灯围着路边的大树转悠了几圈,莫说知了猴,连蝉蜕都没见着一只。和至神秘兮兮道,“我知道哪里有,跟我来!” 姜家兄妹跟着和至转到路边一处不起眼的干柴旁,和至搬开几捆干柴,墙上赫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和至指着洞开心道,“咱们从这里钻进去!” 姜留眼睛亮亮的,江凌却拉住妹妹,不高兴地问,“狗洞?” “非也。”一身道袍的和至摇晃小脑袋,“这是路边摊贩为了去大云经寺内茅厕方便,偷着挖的方便之门。” “哥,咱们进去看看。”姜留喜欢探险,拉着哥哥经由“方便之门”进入大云经寺。 隔了一道墙,墙外是滚滚红尘,墙内是佛门清净地。知了猴从墙那边钻出便成盘中餐,从墙这边钻出来,便沾了佛性,无人敢拾去烹炸。 一只知了猴从佛土里钻出来爬上树,寻到满意的位置静止不动,开始蜕皮。这个过程很神奇很有禅意,三个小家伙怕打扰知了,只留下一盏小小的灯笼,静悄悄地看。 七月初十,半月悬空,光线温和而明亮。三个小家伙盯着知了猴的背缓缓裂开,浅黄色的知了从缝里一点点往外挤时,鸦隐悄无声息地来到姜留身侧,低声道,“姑娘,王家大爷在文殊菩萨的偏殿外与人起了争执。” …… 大舅分明住在东城,怎么跑到西城来吵架?姜留不错眼珠地盯着蜕壳的蝉,小声问,“可听明白他们在吵什么?” “钱。”鸦隐回得简单明了。 江凌补充道,“我还没来得及跟妹妹讲,裘叔得到消息说大舅欠下不少赌债。” 大舅欠了赌债?!姜留觉得这事儿比知了猴蜕皮还新奇,她想过去看,又舍不得蜕壳褪到一半的知了。江凌便道,“咱们出去时抓几只,回去再看。” 也好。姜留问和至,“你要看知了蜕皮,还是跟我们去偏殿?” 这是人家的家事,和至不方便掺和,便道,“我在这儿等你们。” 姜留与哥哥赶往偏殿,还未走近,便听到大舅愤怒至极的低声咆哮,“你无耻至极!” “大人这话就冤枉小的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大人欠债不还,无耻的是您才对。”一道痞痞的声音里带着威胁,又道,“要不,您跟小的到外边让百姓们评评理?” 这还是真是欠钱了呢。姜留和哥哥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躲在墙角往外瞧。 王访渔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你休得胡言乱语,我欠你们的债早就还清了。你若敢再来,我便让姜枫将你们抓如牢中去!” “哎呦——”姜留瞧见背对自己的痞子抖着一条腿,从怀里掏出一张借条在大舅面前晃了晃,“大人您可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可不能说瞎话。借条还在小的这儿呢,怎么就还清了?” 王访渔忽然一把夺过借条,双手一揉便塞进了嘴里,仰脖吞了下去。其动作之快,惊呆了放贷的痞子,也看呆了姜留。 ------题外话------ 感谢书香叹茶、韵泽两位书友的打赏,感谢大家的订阅,今日第二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2章 入了魔的影子 姜留静静看着地上被侧殿灯光拉长的,伸脖子拍胸口的黑影,这个人还是她的大舅王访渔吗?还是说王访渔一直这样,只是她之前没看到他这一面? 王访渔吞下欠条后,嗓子疼胸口闷但心里却踏实了。赖六愣了一下,啧啧摇头,“爷之前还觉得,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只有下九流的贱人会用,没想到您这样的读书人也会,幸好你爷爷我有防备。” 说罢,赖六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芝麻糖大的纸,边展开边道,“爷干这一行二十多年,什么鸟没见过?这一千两银子如果你现在不还,这张条子……” 赖六展开借条,用黑漆漆的手指猛地一弹,借条发出爆竹般清脆的声音,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威胁王访渔,“今天爷就塞入荆吉良大人家的门缝里去。一千两银子爷不要了,权当买了戏票,过两天带着兄弟们搬上凳子,去王家门口看戏。爷爷我听说你老子娘吐血了?爷再开个赌局,赌她横着还是竖着出来?” 地上,那条属于王访渔的黑影开始发抖,姜留也听着上了火。 赖六收不到钱,岂肯停住,“你的俩儿子在国子监读书,还得靠着你养活吧?立政坊燕来巷张家过得还不错,听说张家二儿媳怀孕了?你说爷爷我去张家大门上泼几桶红油漆,你那小外孙能被染红了不?” “好,我给你。”王访渔的影子不抖了,语气中带着决绝。 “大人您早这么痛快,咱就不用费这个劲儿了不是?” 赖六的笑声若锉刀划过石头,听得姜留恨不得一脚把他踹飞。就在这时,姜留发现大舅拿出的不是银票,而是一把闪着月光的刀。 不好!姜留身随心动就要窜出去阻止大舅杀人。江凌按住妹妹的肩膀,迈步走出去朗声道,“大舅来寺里烧香么?” 王访渔听到江凌的声音,立刻将刀收入袖中。赖六转头瞧见江凌也是一愣,连忙规规矩矩地行礼,“任少爷,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这话该本少爷问你才对,你不在东城待着,跑西城来做什么?”江凌冷肃问道。 赖六惯会看人下菜碟,他敢挤兑逼迫王访渔,可不敢惹姜二爷,也不敢招惹江凌。他嬉皮笑脸道,“小人热得难受,来大云经寺蹭蹭凉,巧遇王大人,就过来请个安。小人这就走,不敢打扰少爷和王大人说话。” 见赖六躬身向后退,王访渔急了,“凌儿,这厮偷了我的东西,莫让他逃了!” 赖六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辩驳,江凌便问道,“他偷了什么?” “……我的书信。”王访渔道。 江凌又问赖六,“你可偷了?” 赖六用力摇头,“天地良心,小人如果偷了王大人的书信,叫小人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江凌绷着小脸道,“一个说偷一个说没有,既然如此……” 赖六和王访渔都屏住呼吸盯着江凌,却听他道“我让人送你们去东城兵马司衙门,请杜茂申大人决断,来人。” 姜财和两个暗卫立刻现身,“少爷。” “别!” “别!” 赖六和王访渔异口同声阻止江凌,王访渔看明白了江凌的态度,咬牙道,“我与他自行商量,不敢深夜劳烦杜大人!” “对,对!”赖六连忙点头,他身上没一个地方是干净的,可不敢去衙门。 江凌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走了,才转身回到墙角问妹妹,“咱们继续去看知了蜕壳?” “好。”姜留点头,与哥哥手拉手回去找和至,与他一起蹲在树下继续围观蝉蜕壳。 走时后背刚裂开一条缝的蝉,这会儿已经从缝里钻了出来,只有三对足还挂在原来的蜕壳上。姜留凑过去瞧,新蜕壳的蝉是灰绿色的,像两个小肉球一样团着的翅膀也是绿色的,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两个小肉球伸展开,成了一大一小两对透明的淡绿色翅膀。 “真是太神奇了。”姜留感叹道,“我也好想长翅膀啊……” 江凌立刻开始琢磨怎么给妹妹安一对翅膀,和至则小脸庄重,一本正经地口讼道号,“无量天尊。昔者,列子随老商氏和伯高子修习道术,三年达到心无杂念、口无是非,九年身心和大道融为一体,超凡入圣后列子可御风而行,任意东西。小道也要潜心修道,超凡入圣!” “和至,你说的是真的?”姜留的眼睛闪亮亮,莫非大周也有人修仙入道?如果有,她要换剧本修仙! “当然!”和至小脸红扑扑,刚要与姜留分享修道之法。却被江凌打断了,“和至,列子御风而行任意东西,是他乘着风,还是被风吹着到处跑?” 姜留……和至口中超凡入圣的大神的列子,到了哥哥嘴里,怎么就成纸片人了? 和至解释道,“列子修九年,眼睛反观于无,耳朵反听于静,心神归于虚,形体散于空,四肢百骸和自然万象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列子御风,列子即风。凌哥可说是列子乘风,也可说是风乘列子。” 和至说得好绕啊,姜留有点晕。 江凌点头,“所以,修道不如习武,学会轻功后不只能顺风而行,上下前后左右都行。” 和至吹着凉爽的夜风,看看蝉再看看凌哥,觉得凌哥说得很有道理。 姜留则道,“哥,学会轻功后上、前后、左右都行,但下不行,下时遁地术。” 和至…… “妹妹说的很对。”江凌拉着妹妹站起来,“修道只能被风吹着走,遁地术只能钻土里去,轻功可以上、前后、左右,所以哪个最好?” “轻功。”姜留和和至异口同声道。 江凌满意点头,“和至明日就开始学轻功。” “是。”和至乖乖应下。 姜留拉着哥哥的手,“哥,我也想学。” “妹妹还小,先跟白夫人学好棍法再学轻功也不迟。”江凌哄道,学轻功需要攀上爬下,太过辛苦,妹妹没必要学。 “好。”姜留乖乖应了。 “少爷,二爷从鱼香苑出来,向这边来了。”姜财上前道。 和至听到姜二爷要来了,居然比姜家兄妹还开心,“凌哥,留儿妹妹,咱们抓几只蝉回去,晚上跟二爷一起看蝉蜕壳好不好。” ------题外话------ 感谢书友sourire、书香茶叹的打赏,今日第一更送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3章 你办还是我办 三个小家伙又找了几只刚钻出来的蝉,爬洞出大云经寺在路边等了不大一会儿,姜家的马车就到了。 饮酒后脸上红扑扑的姜二爷把闺女拉到身边,让儿子和和至分左右坐好,吩咐车夫继续赶路,才问道,“去大云经寺玩,可吃到寺里的李子了?” 三个小家伙摇头,和至好奇地问,“二爷,大云经寺的李子好吃吗?” 姜二爷叮嘱道,“寺内正后院的李子很好吃,不过不可多食,你们明日去摘,一人吃一个,多出来的分给家里人吃。” 明日书院旬休,江凌正得空,不过,“父亲,大云经寺后院能随便出入么?” “无妨,有人拦着你们便说是为父让你们去的。” 在西市,爹爹就是通行令!姜留美滋滋地应了,“女儿摘了后,给爹爹送到衙门去。” “和至摘的李子,给师父和二爷吃。”和至说着,向二爷那边挪了挪小身板。 姜二爷含笑点头,“那就多摘三十个,少了不够分。” “好。”姜留和和至异口同声应了,然后开始商量明日几时出发去摘李子。 江凌借机与父亲耳语,说了方才大云经寺发生的事。姜二爷听完厌恶地皱了皱眉,低声道,“你做得对,要打要杀是他们之间的事,赶出去就好,别弄脏了咱的地方。” 西城是他的地盘,若赖六真死在大云经寺,姜二爷找谁说理去! 就是!江凌点头,又与父亲耳语道,“王访渔不能留在康安。” “放心。” “让孔氏跟他一块走。” 姜二爷点头,“你办还是我办?” “父亲忙正事,儿去办。” “好。”姜二爷点头,十分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声音大了些,“中元节后,凌儿的宅子就可以开始修了。” 姜留和和至都转过了头,姜二爷看着俩小家伙欢喜的表情,道,“凌儿先想着宅子想要什么样的,等过几日为父带你去拜访南景让,请他按照你的想法,为咱们规划宅院。” “是。”江凌平静应下。 南景让?!姜留问爹爹,“爹爹说的可是工部侍郎南景让大人?” 工部侍郎南景让可是庭院设计高手,康安几处皇家园林和公主府,都是出自他之手。此人本事高脾气也大,这样的大牛,要为哥哥设计宅子? 姜二爷点头,“对。” “他肯吗?”姜留不相信。 “他欠为父一个大人情。”姜二爷展开扇子,给女儿扇风。自从他入仕途混官场后,开始与各衙各处官员打交道不少,一来二去地便混出了不少人情。 “爹爹好厉害!”除了厉害,姜留实在不知道该说啥,干脆强过爹爹手中的扇子,替他扇风。 和至崇拜地望着姜二爷,如果自己长大能有姜二爷的一半本事,就什么也不愁了。江凌小麦色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被孩子们这般围着,姜二爷又飘了,“福田寺年久失修,方才顾大人已经应下,修缮房舍的银子由鸿胪寺出了。” “爹爹好棒!” “二爷好厉害!” “这算什么。”姜二爷嘴角翘得更高了,又对和至道,“鸿胪寺接万岁旨意,要在康安城北修建灵宝观。和至回去问问你师父,看他有没有兴趣留在康安做观主。” “多谢二爷,小道现在就去!”和至高兴坏了,他把手里的装着蝉的罐子递给姜留,挑帘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溜烟跑了。 姜二爷挑帘看着他跑走后,才对女儿道,“你可不能跟他学,有再急的事也要等着车停了再下车。” “是。”姜留乖巧应下,然后颇感兴趣地问,“爹爹,万岁为什么要修灵宝观呢?” 姜二爷解释道,“去年宫中举行了灵宝天尊的斋醮科仪,当时万岁拜天尊,心中所盼的除了天下太平,便是再得麟儿。万岁的前程感动了上天,举行斋醮科仪后三皇子和四皇子降生,万岁欣喜之极,自然要建灵宝观还神。” 姜留……很好,这个理由十分充分! 江凌则委婉道,“灵宝观是万岁下旨修建的,想必有不少人眼红观主之位吧?” “那是自然。”姜二爷拿过闺女手里的扇子,塞进儿子的手里,让他给自己扇风,才继续道,“顾大人说目前已有十几个人选,过几日他会带着这些人带去皇宫,由万岁钦点观主。为父听他念叨了一遍,发现那些人没有一个比于渊子顺眼,所以才想把于渊子加进去。于渊子跟这些人在万岁面前一站,万岁一定会点他做观主。” 姜留明白了,万岁钦点观主看得不是道法,而是脸。若论脸,鹤发童颜仙气飘飘的于渊子,的确有当观主的潜质。如果于渊子留在康安做观主,那和至也就能长长久久地留在康安跟自己一起玩了,姜留越想越美,开心地笑了。 江凌想到的和妹妹差不多。不过,于渊子虽然看起来不错,但若只靠他的容貌打动万岁,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而且于渊子道长来京日短,声名未显,这一点与其他参选人比起来很吃亏。为求稳妥,江凌决定再给他加些斤两,“父亲,儿记得皇后娘娘很喜欢金仙观的化羽道长,玄都观的归渺观主道法高深,容貌也不差。于渊子道长与归渺观主相比,并无胜算。” “归渺不在参选之列,化羽道长比不过于渊子。”姜二爷依旧没当回事。 江凌抿抿唇,一边给父亲打扇,一边祭出杀招,“于渊子道长虽然容貌胜过其他人,但完全无法与父亲您相提并论。为求稳妥,父亲还是让顾大人替他在万岁面前美言几句吧。” 姜留暗挑大拇指,帮着哥哥扇风,“爹爹,哥哥说得有道理。如果于渊子道长最后意外落选,现在和至有多开心,到时就有多失望吧?” “这倒是。”姜二爷立刻重视起来,“万岁不喜欢故弄玄虚之人,让顾大人帮着于渊子讲话,不如让于渊子自己说。让为父想想,于渊子该怎么说才能令万岁满意……” 待马车回到府中,姜留才想起罐子里的蝉,兴冲冲地提起来道,“爹爹,咱们一起看蝉蜕壳吧,可有趣了。” 姜二爷扫了一眼粗糙丑陋的罐子,吩咐道,“取个白瓷碟来。” 姜凌跟着一起回了西院,雅正和姜慕燕也围拢过来,姜凌将陶罐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就傻了。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罐子里的蝉已经蜕完壳,趴在陶罐盖子上晾翅膀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4章 大周第一美男子 王访渔前一段时日有多逍遥快活,现在就有多痛苦。无论在何处,他都感觉身边的人在指指点点嘲笑他,连在国子监读书的两个儿子也来问他发生了何事,这让王访渔如何应答? 国子监散学后,他低着头冲出大门钻进马车,不想见到任何人。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府中,却被二弟拦在了院门口,王访渔厌烦地道,“我还有要事。” 王问樵不由分说地将大哥拉进书房,关好门,低声质问道,“大哥昨晚去了何处?” 王访渔内心一颤,硬声硬气回道,“我去何处与你何干?” 燕儿派人来报信之后,王问樵担忧了一整日,没想到大哥竟是这等态度,他的语气也不好了,径直问道,“你去赌钱还欠了赌债,被赖六追债追去了大云经寺?” 被二弟撕开遮羞布的王访渔恼羞成怒,吼道,“我竟去赌钱?我竟去赌钱!若不是你们被抓去大牢急需银子疏通,我怎会去赌钱!!!” 王问樵怒极反笑,“有理不在声高,请大哥收声,莫惊扰了母亲养病。敢问大哥为小弟去何处疏通,花了多少银子?” 王访渔瞪大眼睛,反问道,“你不信我?” 提起信任,王问樵不免心寒,“我和两个孩子入狱两月余,大哥和大嫂未去探望,衣裳和饭菜未送一件、一口,甚至连句话都未往里送。这让小弟如何信你?” 王访渔皱眉,“你入狱之后我立刻找姜枫,是他说让我和母亲安心等候的。” 既是“安心等候”,何来花银子疏通一说?不过现在追问这些于事无补,王问樵压住火气和失望,问道,“大哥欠了多少赌债?” “我欠的早就还清了。是赖六耍赖,硬要讹我!”王访渔咬牙切齿,“不想世上就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讹你多少?” “一千多两!” “这么多?!”王问樵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王访渔脸上挂不住,喝道,“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生怕别人听不到么!” 知道丢人你还去赌!王问樵气得肝疼,“大哥是打算吃闷亏给他,还是寻其他办法解决?” “我昨日引赖六去西城,就是想让姜枫吓唬住他。”谁知他被赖六几句话激出火,险些动手杀人,更可恨的是,“我还未寻到姜枫,就被江凌赶了出来!” 江凌的态度就是妹夫的态度,燕儿派人送信,也未提及姜家会插手此事。王问樵皱紧眉头,“赖六本就是泼皮无赖,对付这样的人,还是得让孔叔出面。” 提起岳丈,王访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休提他,他亦是过河拆桥的小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气话。王问樵转道,“大哥不愿亲自前去,让大嫂走一趟也好。尽量摆平此事,才不会令大哥颜面无光。” 说罢,不待大哥应答,王问樵便出了书房,径直奔向母亲的院子。大哥已经没救了,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母亲用王家祖上传下来的家业,为大哥补窟窿。留住家业,母亲才能有钱抓药,他才能安心与姜松一起钻研学问。 在王家的鸡飞狗跳中,终于一日日地走到了中元节。南城门外集市中央搭起半人高的刑台,刑台四周围着数不清的百姓,刑台上跪满了犯人。纵使烈日当空,纵使扛着明晃晃鬼头刀的刽子手一个个半袒着衣襟,但众人还是感受到了一阵阵地寒意。 午时三刻,监斩官京兆府尹张文江当众宣读圣旨后,抬眸威严扫过台下被押来观刑的安孟两家四族,又扫过黑压压的百姓,高声道,“孟回舟、安云昌!” “是!”官差高声应下,从待斩的犯人中拖出两人,押在刑台最前端。三司官员确认两人的身份后退后,两个刽子手端起酒碗含了一大口酒,然后“噗”地喷在沉重的鬼头刀上,提刀上前。 有差官给两人送上断头酒。按流程,此时该是将被行刑的犯人家眷上前送饭,犯人交待后事。但安孟两家是株连,近亲不在台上跪着就在台下跪着,无人能上前送饭。于是,京兆府捕头任大力高声问,“孟回舟、安云昌,你们可还有话讲?” 安云昌跪趴在台上,早已吓晕了过去。孟回舟缓缓抬头,目光搜寻一圈,落在看台东侧的姜枫身上。台上台下的众人见此,都闭嘴伸长脖子探耳朵听他要说什么。 姜二爷身着官府,玉面含霜,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因来刑场之前,狱卒为将死的犯人擦过脸梳过头,所以只看脑袋不看身上的囚服,苍老的孟回舟还算有几分体面。他低头喝了一口断头酒润嗓子,嘶哑道,“你爹姜冕不管人品如何,起码是个到死都为民做主的好官。而你姜枫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杂碎!你口口声声说灭我孟家是为父报仇,真正的仇家是谁你心知肚明,真正的杀父之仇你敢报吗?敢吗!” 最后一句话,孟回舟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吼的,台上台下的人听得明明白白。张文江没想到在牢里老老实实的孟回舟,临死之前竟全无顾忌,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了,张文江只得低声安抚姜枫,让他不要被孟回舟激怒,把事情闹大。 台上,孟回舟盯着姜枫,癫狂般地大笑。成百上千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姜二爷身上,等着他开口。坐在张文江左右的萧峻平和荆吉良也看着他,不同于张文江的紧张,这二人的目光沉重又含着期待。 身着绿色六品官袍的姜二爷向京兆府尹张文江拱手,“大人,下官可否与罪犯孟回舟说几句话?” “准。”张文江只得应下。 “多谢大人。”姜二爷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押跪在砍头木墩前的孟回舟,朗声道,“孟回舟,你与安云昌所犯十数项大罪,在京兆府尹张大人、大理寺卿萧大人和御史大夫荆大人的审理下,罪证确凿。你的死刑是三司量刑、内阁合议、万岁亲批的。准你临死之前开口,是因为朝廷处罚公允,给你最后一个向天下被你所伤之人忏悔的机会。” 还不等孟回舟回话,姜二爷又厉声道,“你罪恶滔天,临死不思悔过,还血口喷人,诋毁我大周律法公正!在场的没有傻子,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颠倒黑白?爷我告诉你,你在阳间的官司了了,若有不服,到阴间之后你可带着全家去阎王爷面前告状,将你所做所为和‘冤屈’一五一十地讲给阎王爷和判官听,看两位大人判你下几重地狱。” “你这个……” 孟回舟刚吼了两个字,又被姜二爷打断了,姜二爷大声道,“孟回舟!在阎王爷和判官面前你得说实话,方才你有一句话就说错了,我姜枫好心提醒你一句,免得你被鬼差拔舌头下油锅——” “你说我姜枫是一无是处的杂碎,这句话错了!”说到这里,姜二爷倒背双手,挺身玉立,高声喊道,“我姜枫不是一无是处。台下的乡亲父老、兄弟姐们们,你们跟他讲,我姜枫的过人之处是什么?” 台下数不清的百姓异口同声喊道,“姜二爷是我大周(康安)第一美男子——” 第一遍,有喊大周的,有喊康安的。但到了第二遍,众人的声音更大更整齐“姜二爷是我大周第一美男子——” “姜二爷是我大周第一美男子——” 在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中,姜二爷低头看孟回舟,叮嘱道,“可记住了?下去之后就跟阎王爷这么说,不拔舌头。” “噗——” 孟回舟被气得五内翻腾,张口喷出一口老血。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5章 谁能不湿身? 见孟回舟气得喷血,台下百姓叫好不迭,张文江忍不住以袖掩面,真想装作自己不认识姜枫姜仲青。萧峻平和荆吉良则是目瞪口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姜枫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孟回舟闭嘴。 太…… 那个…… 两人默默对视又默默分开,委实不知该如何评说眼前这群情沸腾的场面,只能说这一招实在是……姜枫了。 京兆府少尹赵德敏没想到孟回舟在最后关头还敢生出幺蛾子,趁着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姜枫和孟回舟身上时,他瞧瞧命令京兆府的捕快将台上等着被砍头犯人的下巴都摘了,免得他们再生事端。 下巴被摘后,孟二绝望又癫狂地望着站在人前的姜枫,将他知道的最恶毒的诅咒都向他砸去。他的诅咒再恶毒,也无法将姜二的注意力拉过来。 见孟回舟吐血不止,姜二爷放下心,转身向低头不知捣鼓什么东西的张文江行礼,“大人,下官说完了。” 张文江抬头,一本正经问道,“孟回舟、安云昌,你们可有不服?” 吐血的孟回舟和晕倒的安云昌都无法应声,张文江大声喝道,“斩!” “是!”有衙差按住他们的肩膀,有衙差拉住孟回舟和安云昌的头发,两人的脖子露出来,横在木墩上。早就准备好刽子手上前手起刀落,两颗头颅滚落,血自脖腔内喷涌而出,染红了刑台,也染红了姜二爷的眸子。 台下的姜槐虽然担心二哥,却毫无办法。他转身吩咐身边的管事,“回去报信。” “是。”管事转身,骑马回府报信。 得知孟回舟已人头落地,姜老夫人焚香三拜,将香插入香炉内。姜留和姐姐们跪在伯母、母亲和三婶身后,随祖母一起跪拜,告慰曾祖母和祖父的在天之灵。孟家和姜家的恩怨,最终以孟回舟和其妻、其子女的人头落地告终。姜留望着袅袅升起后随风飘散的香烟,开始担心去刑场监斩的爹爹。 监斩完毕后,张文江命廖纲带人打扫刑场,他则与萧峻平、荆吉良一同回城,一同进入京兆府内衙书房,一同看着姜枫。 三人都很忙,按说监斩完毕后,他们该分开各自忙碌的,但是比起朝事,他们三个更想弄明白姜枫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姜二爷实话实说,“下官见孟回舟在临刑之前想引起事端,脑中所想就是尽快把话圆回来,然后让他闭嘴。” 萧峻平感叹道,“你这让他闭嘴的方法,委实出人意料。” 姜二爷再拱手,“下官认识孟回舟三十年,最清楚他在想什么,所以才出此下策,让诸位大人见笑了。” 他们见笑不见笑无妨,关键是这办法真是立竿见影,孟回舟马上闭嘴了。荆吉良问道,“对于孟回舟所言,姜大人有何见解?” 三位大人的目光有若实质地落在姜枫身上,让他觉得分外沉重。这个问题不好答,姜枫谨慎回道,“孟回舟临死仍不死心,想将下官拖入火海。下官别的不懂,只知道我父亲是他杀的,杀了他就能在我父亲报仇。” 三人沉默片刻,萧峻平率先起身,大步向外走去。他走后,荆吉良也站了起来,他走到姜枫面前,温和道,“安孟大案已了,下次早朝之上,老夫将在早朝上参奏国子监司业王访渔,姜大人想必已经听说此事了吧?” 姜枫拱身行礼,“下官的岳母得知王访渔所作所为后吐血卧床,但她老人家未向下官提一句让下官帮大舅兄求情的话。” 荆吉良拍了拍姜枫的肩膀,又与张文江打了声招呼,告辞而去。他们走后,张文江见姜枫的脸色苍白,朱唇失色,便道,“坐吧,喝口茶压压惊。” “谢大人。”姜二爷坐在下垂手,饮了一杯茶,压住不断向上翻腾的恶心感。 张文江道,“孟回舟话里的意思,你当真不明白?” “下官明白。”姜二爷心里发苦,说了实话,“有人不想让刑部彻查肃州军饷和军粮贪墨案,才让孟回舟和安云昌放少烧刑部。这个人是谁朝中每个人心里都有数,可谁都不敢提,下官不过是个六品小官,更不敢过问。下官只知道孟回舟借机烧死了烧死了下官的父亲,下官杀了他,就是为父亲报仇了。” 张文江很想问姜枫一句,当时刑部尚书杜海安丁忧不管衙事,姜冕和孟回舟接下彻查肃州案的圣旨,力主查案的姜冕被杀,并背上了火烧刑部、气死先帝的罪名。你可曾想过,杀姜冕并栽赃嫁祸他,是孟回舟的因势利导所为,还是有人授意的? 可看着姜枫苍白的脸,张文江有些于心不忍。但这个问题也早晚会摊在姜枫面前。届时,姜枫又会如何选择?张文江叹了口气,隐晦道,“朝堂风起云涌,谁都想坐在岸上观潮,可如今连万岁都在浪潮中,何人能不湿身?” 姜二爷听得心惊胆战,小心翼翼道,“大人,下官是六品衙官,不够格上朝。” 本府说朝堂就一定是上朝的那个堂那个殿那点人么?张文江气得拍桌子,“你今日上不了,明日呢,明年呢?万岁想让你升职不是一两日了!” 姜二爷吓得瞪大眼睛,“大人,下官入仕刚满一年,这么快就升职不合适吧?” 这话你跟万岁说去!别人巴不得步步高,你小子却嫌弃升得太快?在京兆府尹的位子上干了无数年的张文江越看姜枫越上火,“你以为你能在西城兵马司呆一辈子?你早晚要升的!” 见府尹大人生气了,姜二爷小心翼翼道,“下官没本事也干不了大事,只想跟着您混口平安饭吃,大人您可不能不要下官。” 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张文江吼道,“你还没本事?你本事大着呢,你不是大周第一美男子么,单靠一张脸就能气得孟回舟吐血了。滚回你的西城衙门去,这两日别让本府再见到你!” “是。” 见姜枫退出去关门时还借机偷偷看自己,张文江没绷住,被气笑了。笑了几声后,他觉得身上轻松许多,闭目养神片刻便站起身,抬手正乌纱出京兆府,进宫交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6章 七彩祥云 南城外菜市口刑场砍上百人后,邢台下血流成河,弯弯曲曲流入提前挖好的浅坑。过半尸体无人收敛,皆有官兵用车拉到荒坡浅埋,莫说墓碑,连个坟头都没得。生前风光无限的两位刑部大员,误入歧途落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唏嘘、警醒,这便是株连大罪杀一儆百的所要达到的效果。 不过此次观刑百姓们热议的不是血河、满地滚的人头和成堆的尸体,而是他们在刑场共通参与的大事——孟回舟临死之前犹不知悔改,痛骂姜二爷一无是处,姜二爷在台上痛斥孟回舟的十大罪状,然后高声问台下百姓,他姜枫可有长处,百姓们高声齐乎姜二爷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其声震天,白虎天降站在同穴山顶,仰头长啸,与百姓的呼声相和,孟回舟被天地正气震得七窍流血。 “是时,云开现日,浊气大清,日照云端,似有七彩祥云闪现!”呼延图说到这里,尤为激动。 姜慕燕惊讶地睁大眸子,“竟有七彩祥云?” 姜留示意丫鬟给说得口干舌燥的呼延图倒了杯茶,待他喝下后才道,“你观刑时,站在哪个楼的说书先生身边?” 呼延图这话一听就是跟说书先生学的。还七彩祥云呢,姜留觉得七彩祥云上没站个猴儿,都对不起他喷出来的口水。 呼延图极为激动,“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此等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城里能去的人都去了。不只说书先生,戏班子班主也也去了。某觉得不出半月,二爷怒喝孟回舟的大戏,就能在延福坊戏楼开唱了!” 姜留……她爹这二百五的行径被搬上戏台,会是怎么个情景? 站在一旁的赵奶娘觉得这事儿不可能,“康安城戏班子的所有小生,连扮相最好的小白龙算上,他们的戏妆连二爷的一半英俊都及不上,哪个敢接这出戏,都得砸招牌。” 齐嫂也点头,“唱府尹大人或孟回舟的老生好找。” “荣联戏班的郭海龙唱孟回舟,肯定能成。”提起老生,赵奶娘立刻有了人选。 姜慕燕很认真地问,“刑台之上,父亲痛斥了孟回舟哪十大罪状?” 呼延图嘿嘿着挠了挠头,“姑娘,在下就是这么一说……” 姜慕燕坐得笔直,吩咐道,“你将当时情景,一五一十讲一遍。” “是。”呼延图去掉水分,把刑场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姜慕燕听得细长柳叶眉蹙在一处,仔细确认道,“父亲一直站在场边观刑?” 说起这个,呼延图也不得不佩服,“是。二爷一直站在刑台上,面对尸山血海,面不改色,眼都没眨一下!” 二爷不眨眼,是吓着了啊。赵奶娘一听就心疼了,“姑娘……” 姜慕燕轻轻点头,转头与妹妹商量道,“咱们今晚去姜家庄陪父亲吧?” “好。咱们去请示祖母和母亲,然后回来收拾东西。”姜留道。祖母身体欠安,母亲怀着身孕,爹爹怕他带血煞之气回府,这三天要去庄子上住,姜留本就打算去陪爹爹的。 姜老夫人心疼儿子,恨不得自己能跟过去。她将准备好的压惊汤、安魂去煞符等物都交给了三孙女,细细叮嘱道,“你先去,待凌儿散学后再让他骑马过去,今晚让凌儿跟你爹一块睡。” “是。”姜慕燕应下。 姜老夫人又对姜留道,“你身子弱,还是留在府中陪你母亲吧。” 姜留极力争取,“祖母,留儿现在比牛还壮实,身上还有于渊子道长给留儿画的符,可管用了。” 雅正也劝道,“娘,留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让她去吧。”丈夫是最喜欢留儿的,有留儿陪着他说话解闷儿,定能让他更开心。嫁进来这几个月,雅正已看得非常明白,若留儿不在,丈夫、燕儿和凌儿待在一处,怕是话都说不上几句。 母亲劝得祖母点头后,姜留和姐姐带好东西被乘车出西城门,赶往姜家庄。日转西山时,姜松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也是跑到母亲面前,与她商量自己今晚去庄子上住,“二弟胆小又好逞强,儿实在不放心。” 姜老夫人却道,“枫儿早上出门前特地叮嘱过我,不让你和姜槐去庄子上。他说现在早晨风凉,你明日还要早起上朝,今晚养足精神,明日才能更好应对。” 五郎还小,三弟确实不方便过去。今日处置了安孟两家,明日早朝之上必定会有大动作,譬如御史中丞武云山参奏兵部郎中徐崇、御史大夫参奏国子监司业王访渔等,这些都与姜家有牵连,姜松确实要养足精神应对。不能出城看弟弟,姜松放不下心,跑去前院书房等江凌,想多叮嘱他几句。 待他到前院书房时,见三弟已经到了。江凌被大伯和三叔灌了一脑袋要如何关心父亲的办法,才得脱身出府,骑马赶往西城衙门。 姜二爷从衙门出来时,见儿子骑着青龙站在府门前,便问道,“你要去何处?” 江凌下马应道,“三姐和妹妹去了庄子上摘枣,儿想随父亲同去。” 他早上出府时叮嘱了母亲,让她不要放孩子们过去的,怎么俩丫头都跑过去了?姜二爷盯着儿子被太阳照得十分温暖的小脸看了几眼,才道,“为父不想骑马。” 江凌将马缰绳扔给姜财,“儿有事与父亲商量,可否与您一同乘车?” 他观刑之后还未沐浴更衣,浑身煞气,姜二爷不想离儿子太近,“你骑马先去,趁着天还没黑,把你三姐和妹妹带回城。” “是。”江凌又取回马缰绳,骑青龙赶往姜家庄。姜二爷的马车刚刚出城,就被王访渔拦住了。王访渔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妹夫,愚兄可否上车与你说几句话?” 荆吉良的折子都写好揣在怀里,就等着明日上朝了,现在说话还有什么用?姜二爷皱皱眉,命姜猴儿挑开车帘,探身道,“我今日监斩了一百多人,鞋底都是红的,大哥若不忌讳,就上来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7章 一个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听了姜枫的话,本就心虚无着的王访渔吓得立刻松开了握住车辕的手,“你下来,愚兄有话与你讲。” 还不等姜二爷说话,姜猴儿笑嘻嘻道,“王大人,我家二爷从天没亮忙到现在,天黑之前还要赶到庄子里去,您不愿上车,小的给您牵马过来?” 姜猴儿扮红脸,姜宝二话不说承担了黑脸的角色,“天黑之后煞气重,我家二爷得在酉正三刻之前沐浴完毕,否则会被煞气伤身,王大人请上马。” 迫于无奈,甚少骑马的王访渔爬上马背,走在姜枫马车边,隔着车窗与姜枫说话,“你今日与荆大人监斩后,他可曾与你提起愚兄的事?” “提了。” 王访渔急切地抓住车窗,“他怎么说的?” “荆大人说他会在明日早朝上奏你一本。”姜二爷如实道,“我告诉荆大人,说岳母得知大哥所为后气得吐血,但没有提一句让我帮你求情的话。” 王访渔身子一趔趄,差点从马上掉下去,又急又怒道,“母亲怎没说?母亲三番两次叫燕儿过去,不就是为了此事么,你真真是……” “爷真是怎么了?”姜二爷眯起眼睛盯着王访渔碍眼的爪子,握紧手里的扇子。爷的闺女过去三番是探望她生病的外祖母,替她娘尽孝,不是让你们使唤着传话的。 荆吉良居然如此亟不可待,他本以为还有几日时间可周旋的。王访渔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妹夫,你可否……可否帮愚兄这一次。只要妹夫你肯帮愚兄在万岁面前求几句情,万岁一定会……” “晚了。”城外虽不比城内,但路上也人来人往的,王访渔说话却如此毫无顾忌,姜二爷直接打断他,“去年我曾提醒大哥见好就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妹夫当真不肯帮忙?”王访渔低声下气地哀求道,“若我出了事,燕儿的外婆、你的两个侄儿都会被牵连,他们何其无辜……” 姜二爷烦了,“知道他们无辜,你还干出这种事?” 被自己一直看不上的人呵斥,王访渔的火气立刻蹿了上来,“我做哪种事了?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我犯下的事在国子监内司空见惯,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既然司空见惯,别人怎么没事,就你出事?”姜二爷反问。 “那还不是因为你!”王访渔怒吼道,“你被万岁屡次夸奖,你春风得意,别人能看得惯?他们收拾不了你,才盯上我的!” 姜二爷气笑了,“咱俩什么关系康安城谁不知道?有人看我不顺眼想找茬,也是找我姜家人,找不到你头上去。”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王访渔气得蹬腿,胯下马以为他在催促自己加速,立刻驮着王访渔往前跑。 王访渔紧拉马缰绳唤马儿停住后,人也渐渐冷静了。待姜枫的马车走近之后,他又到了窗前,耐着性子道,“既是如此,我认栽!待我入狱之后,劳烦妹夫替愚兄照顾母亲和两个孩子,愚兄感激不尽。” 说罢,王访渔在马上作揖。 “别!”姜二爷用折扇压住他的手,“岳母那边,我该怎么孝敬还是怎么孝敬,你的儿子我管不了,也管不着。” 自己都如此低声下气求他了,他竟还摆出这副嘴脸!王访渔的火气又蹿了上来,“你姜枫一无胆识二无真才实学,不过是靠着相貌和运道才有今日,我倒要看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你看不到了。”姜二爷如实道。 王访渔又气得手脚发抖,口不择言道,“我是看不到了,但你也猖狂不了几日!你当真以为杀了孟回舟,你姜家就平安了,你的大仇就得报了?简直是笑话!你早已将申国公得罪得死死的,他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姜二爷笑问,“我怎不知自己得罪了申国公?大哥不妨直言,让我也明白明白。” 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没人敢讲出口。王访渔见他没理搅三分,不想再浪费时间,拉缰绳小心翼翼调转马头,回城。 姜宝立刻大声吩咐道,“姜胜送送王大人,待他进城后把咱们府上的马骑回来。” 王访渔听了气得差点从马上摔下去。他立刻下马,甩袖向城门方向走去。姜猴儿啧啧几声,“小的又没说让他立刻还马,王大人也真是客气。” 姜二爷闭上眼睛,一下一下地扇着扇子。姜宝见二爷脸色不好,正要开口却说,却被姜猴儿扯了扯衣袖,示意他不要吭声。现在的二爷,不是他们能劝好的。 马车进入姜家庄后,姜二爷瞧见自己的儿女齐刷刷站在门前等着,便瞪了儿子一眼,“我不是让你们回去么?” 姜慕燕行礼,“是女儿做主留下来的,女儿不放心留父亲一人在庄上。” “水已经放好了,爹爹快去沐浴更衣,出来后咱们一起吃枣,可甜了。”姜留美滋滋道。 姜二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闺女身后黑不溜秋的小书秋身上。书秋立刻上前给姜二爷行礼,“二爷,枣儿是奴婢一个个挑出来的,保证又甜又没虫。” 姜二爷哦了一声,“燕儿去备饭,为父今晚想吃清淡的。” “是。”今日的菜都是祖母和母亲精挑细选的,见了那样的场面,父亲一定没胃口,见不到荤腥和红色的菜。 “留儿回房去,别在这儿招蚊子。” “是。”爱招蚊子的姜留清脆应了。 “你,”姜二爷点了点儿子,“进来给为父搓澡!” 江凌…… 姜二爷走过书秋身边时,拍了拍她的小肩膀,笑道,“几个月不见,你的小脸虽黑了,但个头却长了,也算不错。” “奴婢喂的猪长得可肥了,明日二爷想看看不?”见了姑娘后一直忍着没哭的小书秋,被二爷一拍就忍不住了,她低下头,掉着眼泪装欢快。她到了庄子里后,白天跟着她爹和大哥下田除草拿虫,回家后还要跟着嫂子做饭、刷锅、喂猪。自小就没吃过的苦,这几个月吃了一个遍。 猪?姜二爷点头,“好,明早洗干净,牵过来给爷瞧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8章 大周跑得最快的姑娘 第二日,姜二爷倒背着双手在院子里观花猪时,一夜未睡的王访渔跪正跪在母亲床前,而荆吉良参奏他的折子,已递到了万岁面前。 当姜二爷夸奖了一番猪身上的花纹生得别致、书秋喂猪喂得很好时,武云山参奏徐崇的折子也递到了万岁面前。 早朝之上,姜松全神贯注地听着诸位大人痛斥朝中乱象时,姜二爷正在抱怨儿子还不如猪,“为父好吃好喝地养了你这许久,你竟一点肉也不长。” 昨天傍晚给父亲搓澡,晚上又被父亲扰得没完成功课没睡好的江凌,绷着小麦色的脸陈述事实,“您被祖母养了二十九年也没长胖。” 姜二爷哼了一声,“为父小时候比你有良心。” 小时候胖长大了瘦,所以长大就没良心了?姜留嘿嘿笑了起来,姜慕燕也抿嘴无声笑着。姜二爷看着两个闺女,言道,“这么算起来,还是留儿最有良心。” 胖乎乎圆润润的姜留…… 瘦溜溜细高高的姜慕燕…… 姜二爷满意了,对黑不溜秋的小书秋道,“这猪好好养着,过年时杀了给你炖菜吃。” “是。”牵着猪的小书秋开心应下,“二爷,奴婢打猪草去了?” “向你爹讨一顶大草帽戴着,再这么晒下去就比三年前的凌儿还黑了。”姜二爷叮嘱书秋,还不忘挤兑儿子。 待爹爹与哥哥一起回城后,留在庄子里的姜留与姐姐商量道,“姐,咱们跟着书秋去打猪草好不好?” 打猪草若伤到手指,便不能练琴、练字了,姜慕燕拉着妹妹的手,“咱们跟去看看,顺路剪些别致的花草回来,姐姐教你插花。” 准备打猪草的姜留,被姐姐带着在山坡和田埂边寻找生活中“优雅别致”,一日下来插了几瓶不错的花、移栽了一株不知名但长得很别致的草,准备回府后送与祖母和母亲。待到后半晌,在国子监读书的姜大郎乘马车来了。 经由大郎哥,姜留和姜慕燕才知道,荆吉良在宣德殿上参奏的不只是她们的大舅王访渔一人,而是十三人。这些人犯下的事与王访渔一样,只是他们的胆子没王访渔大罢了。国子监连同司业在内的十三名官员、授经夫子被捉,近三年入国子监的两百余名学子的资格待重新审核,国子监放假五日整顿。 “祖母不放心二叔和两位妹妹,便让我来了。”本来是人心惶惶的大事,但忽然得到五日闲暇的姜大郎,心情却是十分雀跃的,只是当着两位妹妹的面,他将这份雀跃藏了起来。因为这次犯事被抓的主犯,是她们的舅舅。 听到涉事的不只大舅一人,姜慕燕反而觉得轻松了些。她想起好友马南湘,便向大郎哥打听道,“大哥,祭酒大人可被牵扯其中?” “祭酒大人不在荆大人参奏之列,不过他毕竟是国子监首座,失察之责定定是要担的。两位妹妹知我在想什么?”姜大郎含笑问道。 姜慕燕摇头,姜留配合问道,“大哥在想什么?” “就在去年,我娘曾动意花银子送三郎入国子监,还曾偷偷打听价钱,后来嫌弃价钱太高才歇了这个心思。”姜大郎压低声音道。 竟还有这么回事儿?姜留八卦地问,“价钱是多少?” 姜大郎伸出一个巴掌。 姜慕燕猜道,“五百两?” 姜大郎摇头,“五千两。我娘说,花五千两送三郎入国子监,还不如给置处宅院给他娶房媳妇。” 三郎距国子监有多远呢?有康安城一座豪宅那么远!姜慕燕和姜留逗忍不住笑出了声。 哄笑了两个妹妹,姜大郎也跟着轻松了许多。姜慕燕领了兄长的好意,“庄子里的葡萄熟了,大哥带着留儿去摘一些回来吧,回来时再摘几个茄子,咱们做茄包吃。” 茄包是秋日里才有的一道菜。立秋之后天气转凉,茄子秧上结被称为落秧茄子,落秧茄子颜色深口感老,炒着吃时,味道远不如夏天结的茄子。但若将立秋之后的茄子先上笼屉蒸熟,压去汁水再炒,别有一番风味。 姜大郎不爱吃夏天的茄子,却极喜欢吃秋天的茄包。他立刻应下,拉着六妹妹去田里摘葡萄、揪茄子。 十七岁的大郎再稳重,也是处在爱玩爱闹的年纪,让小厮将葡萄和茄子送回去后,他挽起袍襟塞入腰带,低声与姜留道,“六妹,咱们赛一程如何?” 叼着草穗的姜留见大郎哥兴致这么高,便乖乖点头,“好。咱们在哪比?” 妹妹跑得很快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姜大郎四下张望,选中了不远处的稻田,“咱们顺着这条水渠跑到那株老槐树下,如何?” 姜留望着稻田中间的水渠,又望望大郎哥。姜大郎被妹妹看得不好意思,揉了揉她的脑袋,道,“大哥没有说你矮的意思。” 站在无水的水渠里还没稻子高的姜留鼓起小脸,她这可爱的小模样让姜大郎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妹先跑,我在后边追你。” “好。”本来打算隐藏几分实力的姜留,决定让大郎哥见识一下即使自己只长了一双小短腿,也能跑出让他望尘莫及的速度。她深吸一口气,全速向水渠那头跑去。 方才还在笑的姜大郎,惊得张大嘴巴望着眨眼之间就从自己面前,跑到老槐树上冲自己招手的妹妹。这……也太快了吧?这是人类能达到的速度吗?姜大郎跑到树下,抬头望着树上晃悠小胖腿的妹妹,生出强烈的自豪感,“二叔是不是大周第一美男子我不敢保证,但六妹绝对是大周跑得最快的姑娘!” 那是自然,姜留咧开小嘴笑得万分得意,如果给她个快递箱,她一定是合格的康安同城快递员。 姜大郎张开胳膊,“下来吧,哥哥接着你。” “好!”姜留纵身从树上跳下,姜大郎接住妹妹,往后蹬蹬蹬地退了三步,摔进稻田里。坐在哥哥身上的姜留连忙爬起来问道,“大哥,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姜大郎干脆仰躺在稻田里,大声笑了起来,“我一定是大周最没自知之明的哥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39章 换色 这话姜留干脆学着大哥样子,仰躺在稻田里,“大哥是大周最好的大哥,是我太重了。” 姜大郎笑够了,拉着妹妹站起来,给她摘掉身上的草屑,“你不重,这样刚刚好,是我没二叔和凌弟有劲儿。这事儿别告诉你二哥和三哥,免得他们笑话我。” “好。” 姜大郎拉着妹妹往回走,忍不住连声感叹着,“留儿,你可能比离弦的箭还快。” “没有,我与卢叔的箭比试过。”姜留如实道,“差着一大截。” 卢定云是神射手,他的箭速自是快过旁人,姜大郎觉得这很正常,他激动地道,“白夫人的棍法加上妹妹的速度,待你学成之日舞起棍来,定是水都泼不进去的。若你是男儿披挂上阵,于万千敌军中取敌帅头颅,定如探囊取物!你是女儿家,凭着这项本事也能自保,大哥总算不用担心你被人抢走了。” “大哥,谁要抢我?”姜留惊讶地问。 姜大郎半是打趣地道,“我家留儿漂亮又懂事,好些人想把你抢去做女儿、做儿媳、做媳妇呢。二叔派那么多人跟着你,就是怕你被人抢走。” 姜留咯咯笑了起来,“大哥放心,没人能抢走我。不过你若相中了哪家姑娘,妹妹我可以去给你抢回来!” 兄妹俩说笑着往回走,大路上一个挎着篮子的老妇向稻田里望过来,待认出姜大郎后激动着小跑上前,却被芹青和芹白拦住了。 老妇干脆扔了篮子,跪在地上边磕头边大声喊,“姜少爷救救我家姑娘吧,少爷救救我家姑娘吧……” 姜大郎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老妇抬扑满尘土的脸,急切道,“奴婢曾在安家大姑娘身边伺候,您真认不出奴婢了?” 安家大姑娘,安灵芝?她现在被其祖父安云昌犯罪株连充为官婢了,让大郎哥怎么救?姜留拉着大郎哥的手,没有插嘴。 姜大郎认出了面前的妇人确实是安家的奴婢,平静问道,“安家被抄,你是如何脱身的?” 老妇身子僵住,半晌才道,“奴婢是被家里人赎出来的。” 姜大郎又问,“还跟在安姑娘身边伺候的人是谁?” 婆子喏喏,无言以对。 姜大郎拉着姜留从婆子走过时,婆子又转身磕头,“少爷救救我家姑娘吧,我家姑娘这些年,心心念念都是……” “你既然在安灵芝身边伺候,就该清楚我家艰难那段日子,安灵芝在外边是怎么跟人议论姜家的。”姜留绷起小脸训斥道。安灵芝心心念念的不是大郎哥,是她自己。 大郎不再理会婆子,拉着妹妹往前走,见妹妹抬头看自己,大郎轻声道,“留儿,这件事不要告诉家里人。” “嗯。”姜留应下,她想劝大哥几句,可她的年纪在这儿摆着,说什么都不合适,便道,“大哥,你饿不饿?” 妹妹饿了,姜大郎立刻回神,笑道,“饿,咱们走快些,我都能闻到茄包的香味儿了。” 两兄妹还没到庄子里,散学回来的江凌已经找来了,发现他们之后,江凌快步走过来。姜大郎放开妹妹的手,笑道,“留儿跑过去,看看能不能把你凌哥撞进稻田里。” “好!”姜留放开大郎哥的手,向着哥哥冲过去。江凌将她接住,转圈便卸掉了她的冲劲,将她稳稳放在地上,笑容满满地帮她整理头发和衣裳,“跟大哥去哪玩了?这么高兴。” 姜大郎见江凌如此轻松接住妹妹,再想到自己方才被妹妹砸进稻田的一幕,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在姜家庄陪着爹爹住满三日后,姜大郎带着两个妹妹回府。当天后晌,传旨的太监就到了姜家,第一道圣旨是奖赏姜二爷接待各国使节有功,官升两品,赏赐若干。第二道圣旨是为江凌赐宅,并拨银三千两为他修建庭院。 姜二爷携家人领旨谢恩,送走传旨太监后美滋滋地跟姜松道,“大哥,我要换官袍了。”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是正六品,其上是正六品上、从五品。姜二爷受赏后,虽然职位没变,但却是能穿五品朱色官袍的官员了,跟姜松一个颜色。姜松的官袍从绿色到红色用了六年,二弟只用了一年,这让姜松非常高兴,“明日我把新官袍给你领回来。” “不必劳烦大哥,小弟自己去领。”姜二爷笑得熏熏然,“张大人说让我换上新官袍后,先进宫谢恩。小弟听张大人的意思,万岁很想看我穿红色是不是好看。” 万岁若觉得不好看,还能给你换做紫色不成?!姜松抬手给了二弟一巴掌,“不要得意忘形!” “是。”姜二爷应下,又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妻子。姜老夫人笑中带泪,“我儿穿什么都好看。” 雅正也一脸喜气,“妾身这就把绿色官袍收起来,为新官袍腾出地方。” 陈氏鼓了鼓腮帮子,闫氏抱着五郎,笑得跟二嫂一样开心。二哥越飞黄腾达,姜家就会越好,她当然开心。 “恭喜爹爹二叔二伯。”小家伙们齐声道贺。 姜二爷喜滋滋地给孩子们发了喜钱,然后对江凌道,“有了这三千两,修缮宅子的钱就足够了,什么材料都用最好的,别辜负了万岁的心意。” “儿明白。”江凌应下。 江凌才十一岁就有自己的宅子了,还是御赐的。陈氏心里更酸了。姜家的兄弟姐妹们都为江凌高兴,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议论宅子该怎么建。 姜慕燕对江凌的新宅也非常上心,因为妹妹将来若嫁不出去,这座宅子就会成为妹妹的归宿,她一定要仔细考量,让妹妹处处住得舒坦。 姜家喜接两道圣旨时,孔家的门人急急忙忙地跑进了王家,跪在孔氏面前,“姑奶奶不好了,老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孔氏一下就跳了起来,脸上的肉惊得直颤悠,“哪个衙门的人,凭什么抓人?” “是南城兵马司的彭伏九,他进来什么也不说,直接拿绳子把老爷的捆走了。”门人想起彭伏九凶神恶煞的模样,还忍不住哆嗦。 父亲被抓,孔氏像被人抽了主心骨,瘫倒在椅子上,比大前天她丈夫被抓时还惊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0章 有一点点动心 孔氏慌慌张张地回到昌乐坊孔家新宅,见弟弟孔能正在和弟妹朱氏吵架,便急吼吼地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阿能,你去南城衙门打听过了没,他们为啥抓咱爹?” “还不是因为姐夫那档子事!”孔能没好气地道。 “你这是什么口气?全康安人都能骂你姐夫,就你不能!要不是为了凑银子把你捞出来,你姐夫能摊上这个官司吗!”孔氏骂道。 “姐夫被抓是为了啥,咱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你可打住吧!”孔能摇晃着大手,一点也不给姐姐留面子,“咱爹给我姐夫牵线赚银子,是为了救我。姐夫出事儿是因为他看着这条门道好捞银子,绕开咱爹去找别人牵线!如果不是姐夫不信任咱爹,能出这事儿?” 朱氏小声道,“姐,我刚听说,姐夫咋还欠赌债了?” 自打嫁进王家,孔氏都是被娘家人哄着,现在被孔能两口子这么问,她心里当然不舒坦,沉着脸道,“你姐夫的事儿不用你们管,就是怎么救咱爹吧。如果咱爹真是因为你姐夫的案子被抓的,咋他没被抓进刑部,而是关到南城兵马司去了?” “说是刑部衙门塞不下。”孔能道,“姐,高永虎可不是善茬,你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咱爹转到西城衙门去?”孔能在西城衙门里住了快三年,他爹把西城大牢上下都打点通了,去西城衙门大牢,肯定比在南城少受罪。还有便是,姜二虽然不是个东西,但他好面子,不会仗势欺人,他爹关在西城衙门,孔能才觉得心里踏实。 “姜枫连你姐夫都不管,还能管咱爹?”提起姜枫,孔氏就上火,“别想着转牢的事儿,琢磨着怎么把咱爹捞出来才是正经。” 孔能眼睛一转,道,“衙门的事儿我懂,得用银子去砸。家里置办新宅子把银子花晚了,姐手里有多少,先给我五百两应应急?” “我没银子,我哪来的银子!”一听弟弟要钱,孔氏的嗓音就高了八度,“如果我有银子,你姐夫能被抓到刑部去?没有!” 两张同款的胖脸,四目交锋许久,孔能哼了一声,“好!” 孔氏怒吼,“你这是什么嘴脸?这些年要不是我,咱们家能……” “要不是姐夫,咱爹也进不去!” “要不是你,你姐夫也进不去!要不是咱爹为了救你开了这个头,你姐夫那么老实巴交的读书人,能知道这些门道?” “你们别吵了。” “你给我闭嘴!”朱氏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孔家姐弟俩异口同声吼住了,她脸往下一沉,拧身子进了里间,孔氏与孔能也不欢而散。 待回到王家,孔氏将屋里人都赶出去,轻手轻脚钻到床底下抠下床上的一块砖,从里边掏出个油布包。因被床板卡住肥胖的身躯,她费了半天劲才从床底下爬出来,拍拍土坐在床上开始数钱。 数完之后,她将油布包塞入贴身穿的肚兜里,心里才踏实了些。 “娘,可在房中?”王图远得知母亲从外祖父家回来了,急急从书房赶了过来。 孔氏应声,待儿子推门进来后,孔氏忍不住哭了,“儿啊,你舅嚷嚷着没银子,不肯去救你外公。他不孝啊,如果不是你外公豁出脸面四处求人,他现在还在大牢里呢!” 十五岁的王图远眼皮跳了跳,小声问,“我舅向您要银子了?” “可不是么,他没良心呐……”孔氏哭哭啼啼的,“咱们如果还有银子,能让你爹被抓进去?咱们的钱都在你祖母手里呢,她攥得紧紧的,娘能有什么法子?儿啊,你祖母偏心你二叔,不肯出银子救你爹啊。” 父亲被抓,祖母病着,二叔什么都不管,如今外祖父也被抓了,母亲不想法子只会哭,让王图远十分上火。他大声道,“娘哭什么,你哭我爹和外公就能出来了?!” 孔氏忍住眼泪问,“那你说怎么办?” “我哪知道!”王图远没好气地靠在椅子上,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他都没脸去求国子监的同窗。这些年他交下的人,都让他爹给毁了!他爹真是……丢人现眼、有辱斯文! 十二岁的王图展扒着门框,看看母亲又看看大哥,小声道,“这事只能去求姑父。” 孔氏气呼呼道,“早就求了,他不管。只是让咱们选让你爹被关在康安,还是发配。你们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 王图展摸进来,小声道,“娘找过留儿表妹么?留儿表妹的话,在姑父面前最好使。” “她比她爹更没良心!差点没把你爹的手指头掰折了!”孔氏气呼呼道。 留儿妹妹不管的话……王图展又道,“娘,如果父亲去边卫,儿想跟着去。” 孔氏瞪着眼睛道,“你傻了?!边卫是啥地界?就是风刮起来的土都能被你呛死!” “再多土,也比留在康安被人戳脊梁骨好。”王图展小声道。 父亲入狱,儿和大哥已经不能走科举入仕,留在康安能干什么?”十几岁,正是自尊心极强的年纪,王图远与弟弟想法类似,“咱们请姑父托门子给父亲在边卫谋个写写算算的差事,这次发配的犯人是去温肃,那里有山有水,离着李太白的故里碎叶城不远,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咱们跟着父亲去那边安家落户,也不比在康安差。” “是啊娘,咱们去吧,外公被抓,咱们如果不走,我舅得天天来找咱们要银子。”王图展央求道。 “发配去温肃的事儿,你们是打哪打听来的?”孔氏擦着眼泪问。 “儿和二弟在府外听旁人议论的,那几个差官要押解犯人去温肃,正商量着把家眷也迁过去,留在那边不回来了。”王图远回道,“如果温肃不好,差官们能这么打算?” “他们说在温肃一百两就能买下一座大院子,五两能买一亩良田。”王图展道。 一百两一座院子,五两一亩良田?孔氏按了按胸口的银票,她爹被抓了她还留在康安,这些银子早晚也得给阿能填窟窿,孔氏眼睛眼睛转了又转,也有些动心,“咱们再打听打听,如果真的成,你们就找你姑父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1章 究竟在找什么 当王访渔家的俩儿子跑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说他们全家想随父发配温肃时,请姜二爷帮王访渔安排个轻声些的差事时,姜二爷假装为难地应下,“现在案子还没判,我只能尽力而为。” “多谢姑父。”王家俩儿子欢欢喜喜地走后,姜二爷去隔壁院找自己的儿子。 万岁的圣旨已到,现在孟府成了任府。姜二爷带着儿子拜访了工部侍郎南景让,请他帮很忙设计庭院,请了秦天野的老婆的外甥的小舅子涂九根建造庭院。南景让的设计图还没出来,涂九根就先到了,美其名曰先把院子清理干净,再动工建造新居时能省不少功夫。 姜二爷心知肚明,涂九根如此积极,是想将孟回舟可能留在府里的东西,再彻彻底底地搜刮一遍,姜二爷既请他来,自是不会拦着。 涂九根带着一帮工匠来到会嘉坊柿丰巷,进院之后一眼便由南望到北,转眼又由东望到西,莫说房屋,院里连花草树木都没了。他来了能干啥?涂九根回头看看身后扛着铁锹、镐头的工匠,疑惑地问,“任小将军已经请人清理过庭院了?” 江凌摇头,“我义父接了府尹大人的吩咐,派兵马司的差官过来抄家,将能换钱的都抄走了。” 抄家连房都扒了的,涂九根活了三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咽了口吐沫,与江凌商量道,“那小人带人四处看看还有什么能收拾的?” “有劳。”江凌应道。 涂九根带人进去后,姜留才从姜家跑了过来,站在哥哥身边往院里看,“这么瞧着,地方还是满宽敞的。” 江凌拉着妹妹往里走,“咱们去看在哪开门合适。” 江凌想在东墙开个小门通到姜家,方便进出。南景让说让他选好地方后在图纸上标记出来,确定门的位置后,他就能开始规划宅院布局了。 姜留跟着哥哥进入新宅,踩着被扣了石板的路往里走,“哥想开在花园里、西院附近还是开在外院呢?” “西院前门处,妹妹觉得呢?”江凌自然是想离着妹妹更近一些。 姜留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好,不过还是得看爹爹的意思,还得请于渊子道长过来测一测。” 说曹操曹操到,姜留的话音刚落,便见爹爹从院外走了进来。姜二爷道,“宅院开侧门有许多讲究,我已请了归渺道长来参详,等他择能开门的位置有几处,咱们再商量怎么办。” “爹爹怎么不找于渊子道长?”姜留好奇地问,姜家的庭院风水就是于渊子改的,姜留很信任他的本事。 姜二爷解释道,“于渊子要忙着修建灵宝观的事,近日抽不出空暇。” 姜留惊喜地拉住爹爹的衣袍,“于渊子道长中选了?!” 姜二爷抬起下巴,傲娇地道,“为父进宫时,在万岁面前为他美言了几句。” 江凌也好奇了,“父亲跟万岁说了什么?” 姜二爷握住闺女的小胖手,言道,“万岁问为父近来忙些什么,为父提了巡视修葺福田寺的事,然后自然而然就提到了于渊子。提到他与澄空大师在陋室内对弈,老鼠出来偷喝灯油观棋的往事,万岁听后赞于渊子道长安贫乐道。” 啊?姜留满眼问号,这能扯到一块去? “爹爹,女儿不明白。”姜留不懂就问,江凌也认真听着。 “仔细脚下。”姜二爷拉着闺女往外走,耐心给他们解释道,“其一,为父给万岁提这个人,万岁就知道为父的意思;其二,万岁很重视澄空大师,想将他留在康安,澄空千里迢迢跑去找于渊子下棋,说明两人交情匪浅。只这两点就足够了,安贫乐道许是说他居于陋室还有兴致与人对弈吧。” 哦!姜留点头,又问,“为什么爹爹把其一放在其二前边呢?” 姜二爷望着门外接满柿子的枝条,美滋滋道,“因为我听万岁的意思,还想赏我点什么。我又不缺什么,就提了于渊子。” 姜留感慨道,“万岁人真好。” “那是自然!”姜二爷带着儿女回到姜府,便与儿子道,“王家的事情,你办得不错。” “儿正学着用父亲教的方法处事,果然事半功倍。”江凌如实道。 姜二爷满意了,展开扇子轻轻摇着。姜留看看哥哥又看看爹爹,也没问是什么事,转而道,“裘叔说他为新府里挑选的护院到了,想请爹爹过目。” 姜二爷心情正好,“叫他们进来吧。” 很快,裘叔领着十几个人进了屋。这些人穿着整齐划一的家丁服,脚下新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姜留瞧着便觉得十分舒坦,她转头看她爹,果然她爹也很满意。 众人行礼之后,裘叔又介绍了一番,才让这些人一一上前见礼。 为首的棕脸男子上前,抱拳行礼,“吴家堡肖呈生门下三弟子班智见过二爷、师叔、六姑娘。” 扳指?这名字好记,姜留满意点头。 白痴?儿子刚开府,怎么能用叫白痴的管事,姜二爷眉头一皱。不过这是儿子师门的人,姜二爷也不好驳了儿子的面子,便点头客气道,“你是从吴家堡过来的?凌儿的师祖、恩师和众位师兄弟可还安好?” 班智这才跪地,他一跪,身后的六个人也跟着跪下口头。班智行了大礼,才恭敬回道,“堡主让弟子替他谢过您的大恩。师门安好,堡主和师公、师父很挂念小师叔,所以派弟子等过来保护师叔。” 这是个懂事儿的,姜二爷让他们起来,说了几句客气话,随口道,“班智,你这名字起得非常不错。” 江凌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问道,“班智,我记得你这名字是入堡后才改的吧?” 班智笑道,“师叔好记性。弟子原名班大善,入门后师父赐一‘智’字。” 姜二爷恍然,“所以你字班智?大善!” 班智愣了愣,看向师叔,“应该算吧?” “确实如此。”江凌点头。 “是。”他一直以为自己改名叫班智了,原来师父给他赐的是字啊,班大善面带惭愧,退到一边。 小名姜留,大名姜慕兰的姜家六姑娘看着一脸晕乎班大善,对他此时的心情,万分感同身受。 安置好了这帮人后,姜猴儿进来低声道,“二爷,涂九根带着人开始刨新宅的地基了。” “让他们刨。”姜二爷满不在乎道。 房舍打地基用的砖刨出来也没用处,涂九根带人刨地基不是为了建新宅方便,而是为了找东西。他们究竟怀疑孟回舟藏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仔细翻找?姜留搓搓小手,她也想去挖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2章 天空的空 姜二爷回到内院,正在翻找书籍溯源两个少见古字的雅正站起身迎上来。四个多月,妻子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姜二爷连忙迎上来扶住她,“坐着便是,起来做什么。” 雅正含笑,“坐得久了,想起来走走。” 姜二爷扶着她,“去院里走走?” “好。”雅正与丈夫一起在院中散步闲聊,姜慕燕抱着书到正院寻母亲,见此场景正想退回去,姜二爷却唤住了她,言道,“图远和图展方才过来了,说他们想随他爹一起温肃,让为父给你大舅安排个好差事。” 发配的地界已经定下来了?姜慕燕认真问道,“父亲,此事可难办?” 闺女没上来就说让自己给王家办了,而是关心这事儿他难不难办,让姜二爷觉得心里舒坦,挺起胸脯道,“搁在别人那里或许办不好,但在为父这不算大事。在温肃戍边的是右威卫,为父与平西侯爷打声招呼便是。” 姜慕燕欢喜行礼,“过几日女儿就去升平坊,将此事告知外祖母,请她老人家放心。” 姜二爷叮嘱道,“待案子审结了再说。” “是。”姜慕燕应下,不想再打扰父母散步,便问道,“母亲可见到留儿了?” 雅正摇头,姜二爷道,“她同锦儿在园子里转悠。” 姜慕燕抱着书找到园子里,寻了一圈竟发现两个妹妹在假山石后,透过墙缝瞧江凌的宅子,姿势极为不雅。姜慕燕板起小脸训道,“你们若好奇,大大方方地过去转转便是,躲在这里做什么。” 呃…… 姜慕锦与妹妹对了对眼神儿,嘿嘿着露出嘴边的两个小梨涡道,“过去看跟在这里看,心境大有不同。三姐今日怎有空到园子里来了?” 这几日,二姐、三姐与二伯母一起泡在书堆里,姜慕锦也想掺和进去,但她发现自己进去后格格不入,便知趣地退出来,与六妹妹一起看热闹瞎乐呵。 “读书累了,过来转转。”说罢,她盯着假山后这片蓝色的墙道,琢磨道,“你们若喜欢这里,不妨跟江凌说,让他在这里开道门,也方便你们出入。” 这个……姜留和五姐姐对了对眼神儿。院子归了哥哥后,也就没什么好瞧的了,门开在这里确实不错,“我去跟哥哥说!” 姜慕燕一把拉住妹妹,“急什么,晚膳时再议也不迟,孔夫人问你的问题,你可寻到答案了?” 没……她把这事儿给忘了……姜留眼睛一亮,“姐姐,我去叫哥哥过来用饭!” 说罢,姜留撒丫子往外院跑。姜慕锦赶紧追上来,“你问了什么?” 姜留回道,“我问孔夫人填天空的空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时候问的?” “你跑去茅房的时候。” 姜慕锦顿了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留低声道,“夫人问我为何看着窗外不读书,我脑袋一转就想到了这个。夫人没回答,让我自己找答案,然后我忘记了。五姐姐,你知道不?” “你觉得我知道吗?”姜慕锦叹了口气,“你快找凌哥去吧,他肯定知道。” 姜留就是这么想滴,她跑到外院时,哥哥刚跟师侄交过手。姜留连忙把哥哥的手巾递上去,江凌接过,擦着脸和脖子上的汗。 班大善赞道,“三年不见,小师叔的力道和速度都快了一大截,师公知道后一定会高兴坏的。” 呼延图与有荣焉,“凌少爷与康安城同等年纪的人交手,从没输过。” 江凌把手巾递给妹妹,姜留万分真诚赞道,“哥哥是最厉害的!” 江凌把擦完汗的手巾递给妹妹,问道,“不是去找五妹玩么,怎又回来了?” 姜留老老实实道,“有事情需要哥哥帮忙,不过不急,哥哥先洗澡再说。” “好。”江凌也不问什么事,沐浴更衣后回到房中,见妹妹正趴在桌边逗小猫,便道,“三郎抱过来养的。” “嗯。”姜留见哥哥的头发湿漉漉的,便站在凳子用干布巾给他擦头发,叮嘱道,“天气凉了,哥以后擦干头发再出来。” “好。”站在凳子边的江凌应下,他往日都是擦完头才出来的,今日是怕妹妹等急了,匆匆冲了水便回来了。虽然脑袋被妹妹擦得左右摇晃,但江凌还是偷偷决定以后都让妹妹给他擦头,他喜欢这样。 给哥哥擦着头发,姜留讲了上午的事,然后问,“哥哥知道天空的空是什么意思么?” “《说文解字》上讲:空,孔穴也。”江凌详细解释给妹妹听,“从字形上看,空为上穴下工。工是‘巨’的本字,意为宏大、宽大,所以含‘工’的字多有‘大’之意,譬如大河为‘江’、大棍为‘杠’、大瓮为‘缸’。所以,空即大穴之意,空即自身无物,但可容纳他物。‘天空’就是天之下地之上,可容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可让大鹏展翅高飞,可让雄鹰翱翔万里。” 姜留认真记下,然后感叹道,“哥好厉害,你怎么什么都会?” 被妹妹夸奖一句,比被书院的夫子夸奖十句还让江凌开心。他把被小猫扒拉到地上的木梳捡起来,擦干净递给妹妹,小有得意地炫耀道,“我每日都有用功读书,顾西屿都及不上我了。” 守在门外的姜财也忍不住翘起嘴角,少爷只有在六姑娘面前,才会露出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顾西屿是青衿书院的校草,模样俊俏,文武全才。现在哥哥超过了顾西屿,就是青衿书院最厉害的学生了。姜留开心极了,“哥一定会考中状元的。” “等我考中了状元,妹妹跟我一块回乡祭祖。”江凌开心道。 “如果爹爹让我跟哥哥去,我就去。”姜留把哥哥的顺滑的头发归拢好,“哥,发带。” 姜凌将发带递给妹妹,“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父亲不只会同意,还会跟着一起去,然后骑着他的马走在最前边,比自己还像状元郎,他和妹妹在后边跟着,便走边聊,只是想着,江凌便无比期待。 “哥。”姜留给哥哥扎好头发,压低声音问,“裘叔有没有去新宅翻找过,他可寻到东西了?” 江凌回神,“去过,没有找到。裘叔说秦天野如此重视,孟回舟或安云昌手里应该有很重要的东西。”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能让他这么在意的东西,会是什么呢?”姜留喃喃自语。 江凌叮嘱道,“父亲不想沾这件事,妹妹不要去翻找,且由着他去。” “好。”姜留嘴上应下,心里却还是惦记着这件事。谁知机缘巧合,秦天野翻遍孟家和安家想找的东西,最后真就落在了姜留手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3章 坑 建宅子这种事,有钱人手足,还是很快的。三个月的时间,江凌的新宅便已成型。新宅的结构与姜府几乎相同。一进院是府内管事、护院和门人居所,二进院有会客厅、书房、裘叔等人的居所。过了穿花门便是内宅。东侧靠姜家园子的地方也建了园子,园子北侧与姜二爷居住的西院相对的任家东院是江凌的书房。任家正北院是他的居所,建好的西院暂时空着。这是江凌给妹妹和三姐准备的。 原本,江凌想住在书房,将祖父母、伯父和父母的灵牌置于北院,但南景让说这样会致家宅阴盛阳衰,家中缺少生气。在姜二爷姜留的劝说下,江凌才将灵牌摆进了正院后的小道堂内。后院道堂通风良好,阳光充足,整洁安静,进门正位供奉的是于渊子为任家请来的三清道祖,道堂侧位是任家先祖牌位和江凌的祖父母、伯父和父母。 设好道堂后,姜留跟着哥哥进去祭拜三清道祖和任家先祖、长辈。规规矩矩地焚香、叩首,虔诚祭拜后,兄妹俩回到正房,姜留忍不住问道,“哥,咱们为什么不设佛堂呢?” 康安百姓家为求家宅平安、家人顺遂,会挂佛像、神像,有条件的大户人家在宅中设佛堂的比道堂要多,姜家的就是佛堂。 江凌解释道,“不管是设佛堂还是道堂,都要每日供奉,咱俩都没这功夫,设佛堂还要设人管着,设道堂交给和至就成。” 姜留眼睛亮亮的,“哥,妙啊!” 江凌笑了,拉着妹妹热乎乎的小手道,“于渊子道长算了吉时吉日,十一月初三巳正开两府的侧门,我已向书院告了假,你也不要去白家了。” “好。”姜留应下,归渺和于渊子两位道长看过后,选定在姜家花园假山后的墙上开侧门。除了开侧门的吉时外,侧门的具体位置、高度、宽度、乃至地砖的数目、颜色以及姜府假山相对的任府花园内应设的假山位置、假山大小和假山上应栽植的花草种类、数目等都有详细规定。 两家假山是由姜槐亲手布置的,为了选合适的假山石,他跑遍了康安奇石场,甚至连应天府的奇石场都去了两次。经由此事,姜留总算领略到了三叔对石头的狂热喜爱。 十一月初三侧门建好后,新宅的房屋再经过晾晒去潮,十二月初十,江凌就要搬新居了。兄妹俩趴在新书桌上盘算家具的事时,姜留鼻子发痒打了个小喷嚏,江凌立刻放下笔,拉着妹妹到院子里晒太阳。 数九寒天,站在暖融融的阳光里是件非常享受的事。姜留跟着哥哥在园子里散步。园子里的弯弯曲曲的路已经铺好,因还未栽植花草树木,显得有些冷清。不过这份冷清中却让人充满了期待,看到这个园子,姜留忍不住想着这里栽什么、那里种什么,满脑子都是春色。 转来转去,两人转到了靠近姜府假山的墙旁边。姜留习惯性地去看墙上的砖缝,透过这几个大大小小的砖缝,她和五姐姐获得了许多乐趣。再有几日,这些砖缝就要扩大成一道门了。姜留翘起嘴角,转头看不远处挖好的坑,“哥,假山就放这里么?” 江凌点头,“是按照假山基座的尺寸挖的,假山后日就能运进府。” 姜留走到坑边向下看,好巧不巧,她头上戴的一支梅花簪脱落,掉进了坑里。江凌要跳下去取时,被姜留拦住了,“哥,我想跳下去试试。” 这个坑深三尺,妹妹已经三尺多高了,跳下去不会有危险。江凌点头,接过妹妹解下的披风,看她轻轻松松跳下去捡簪子。 姜留捡起簪子,随手用簪子划了一下被铁锹铲得平整的土壁,想看这里的土是不是冻实了。谁知她一簪子扎进去,土壁稀里哗啦掉了一大片。姜留低头看看自己的绣花锦裙和绣花鞋,很是无语。 “砸到了?疼不疼?”江凌立刻跳了下来给妹妹披上披风。 “我以为土冻住了,没想到……”姜留的话说了一半,眼睛落在了落下一片土的那块地方,低声道,“哥!” “嗯。”江凌的目光也落在土壁内露出的一片紫红上,他抬头四下仔细确认无人后,才抽出腰间匕首,三下五除二地从土壁里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木盒,迅速裹入披风之中,跳上去后吩咐姜财把塌陷的土坑填实,恢复原样,他与妹妹回到正房关好门窗,盯着桌上带土的木箱。四目对视,皆有寻到宝的激动。 这莫非就是秦天野翻遍孟府想寻找的东西?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埋在墙边?姜留搓搓小手上的土,与哥哥商量道,“哥,咱打开看看?” 江凌比妹妹谨慎,他让妹妹退后,自己用匕首反复试探箱子没有机关后,才闭住口鼻撬开铜锁,再用匕首掀起箱盖。 意料之中,箱子里的东西被防潮的油纸包裹着。掀开三层油纸,里边竟是一封奏折。姜留与哥哥四目对视片刻,目光又落在奏折上。 “看吗?”姜留问。 “看。”江凌肯定地回答,东西都在眼前了,焉有不看的道理。他用帕子擦净手,小心翼翼取出带着一股腐旧气息的奏折,展开第一页。 吾皇万岁: 臣刑部侍郎姜冕拜上。 见到开头这两列字,姜留的心砰砰直跳,握住哥哥的手激动道,“这是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 妹妹的手很凉,江凌用披风把她裹紧抱在怀里,才又展开奏折一起往下看。 这的确是姜冕写给先帝的奏折,内容是关于先帝下旨命刑部彻查的,肃州粮饷贪墨大案。姜冕身为主审之一,根据送到刑部的证物和涉案犯人的口供,对案情进行了初步分析:肃州消失无踪的两百万贯军饷和军粮,有一百二十万贯根本未来得及运出京畿便失去踪迹。运去肃州的八十万贯被肃州官员和左武卫将士贪墨、挪用。姜冕认为,运去肃州的八十万贯粮饷只需时日便能查清,有难处的是消失无踪的一百二十万贯粮饷。所以姜冕写折子奏请先帝,希望京兆府能协助刑部调查这一大批饷银的去向。 最后一列落笔处写着“臣姜冕再”四个完整的字后边是只写了一半的“拜”字。姜留盯着这半个字,想着当时发生了什么,才令祖父搁笔,并且后来一直没时间补上这最后的几笔,完成奏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4章 鸭脖子 放下奏折,江凌又取出箱内的几本账册和犯人的口供,与妹妹一起翻看罢,江凌十分肯定地道,“祖父被杀,是因为他想追查在京畿失踪的一百二十万贯粮饷。” 姜留点头,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肃州粮饷贪墨案,就要烧了刑部。众人以为被肃州贪墨的粮饷,有六成没运出京畿就不见踪影。这些粮饷被谁运去了哪里,才是此案的关键。做下这件事的人,显然不想让人追查下去,所以才在姜冕要将此案上达听天时,一把火烧了姜冕、刑部卷宗、涉案的犯人与其他知情人。 这一招,够狠够毒够干净。但孟回舟为何会留下这份奏折和关键证物,并将他埋在靠近姜家的墙根底下? 江凌推测道,“或许孟回舟是想给他自己留条后路。万一秦天野垮台了,他还可以靠着这份奏折和证物翻身。” 姜留点头,毫无疑问,他们都相信下令火烧刑部的是秦天野。从这份奏折来看,她的祖父姜冕也应是被秦天野下令灭口的,孟回舟只是执行者。孟回舟和安云昌至死都没供出秦天野,是因为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吧? 想到孟回舟临死之前激爹爹的那些话,姜留靠在哥哥怀里,久久不能言语,她看着哥哥把箱子和油纸放入炭火盆中,看着浓烟和火苗将它们化为灰烬,才问道,“哥,怎么办?” 江凌道,“这些东西暂时不能让父亲看到。” “嗯,裘叔也不要告诉。”姜留道。 “为何不能告诉裘叔?”江凌疑惑。 “裘叔知道后,必定会派人追查一百二十万贯粮饷的下落。一旦被秦天野察觉,他就会将矛头对准爹爹,爹爹不是他的对手。”姜留解释道,爹爹认为他已经报了父仇,想着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不想追查肃州贪墨案,他很怕秦天野。不只爹爹怕,姜留也怕,因为姜家对上秦天野,毫无胜算。 “好,也不告诉裘叔,此事只有咱俩知道。”江凌应下,真相异常沉重,但这件事成了他与妹妹共守的秘密,却让江凌很开心,他紧了紧胳膊,露出些许笑意。 “哥。”姜留转身抬头看着哥哥的下巴,严肃道,“秦天野不能只手遮天,护国公、杜阁老、肖大人和荆大人他们一旦寻到机会,就会把秦天野扳倒。届时,咱们再让这些东西“意外”出现在爹爹面前,让它们成为砸死秦天野的石头!在此之前,咱们一定要把这些东西藏好,哥你说藏在哪合适?” 江凌回道,“不能放在姜家,先藏在这院里,妹妹觉得藏哪里好?” 姜留想也不想地道,“道堂里。”祖父留下的遗物,上边凝聚着祖父最后的愿望,没有比道堂更合适的存放地点了。 江凌笑了,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地点也是道堂,“咱们现在就去?” 两人又回到道堂,四处打量哪里可以藏东西。正对门的墙前供奉着三清道祖神像,左侧墙前的供桌上是任家先祖的灵牌,两兄妹的目光最后落在右侧墙前的桌子上,又对了对眼神,就是这儿了! 叮叮咣咣藏好东西后,两兄妹心满意足地出大门,正遇到姜二爷散衙归来。旁人都裹上厚厚的冬衣戴上裘帽了,姜二爷身上却还是一身朱色官袍,端得是玉树临风,高洁傲岸,让人瞧着又羡慕又眼气。 “爹爹!”姜留奔过去,想把身上的土蹭在爹爹官袍上,我让你玉树临风!我让你高洁傲岸! 姜二爷抬手扶住小闺女的肩膀,笑道,“你穿着这样,走路都像用滚的。” 姜留怒了,抬起腿道,“女儿是用腿走过来的,腿!” 姜二爷扫了一眼女儿的小短腿和脏兮兮的绣花鞋,又看一眼儿子同样沾着土的靴子,慢悠悠问道,“你们摔泥坑里了?” 江凌把妹妹从爹爹手里捞回来,回道,“我们在园子里转了一圈,父亲可带了母亲想吃的鸭脖?” “那是自然。”姜二爷指了指身后,姜猴儿立刻举起手里的荷叶包,“二爷还给六姑娘买了骨渣丸子。” 怀孕六月余,雅正能吃能睡,胃口极好。姜二爷每天早上出门时都会问妻子想吃什么,散衙时就去帮她买回来,他现在终于能体会到郭静平的乐趣了。 回到家,姜二爷提着给母亲买的吃食去北院,姜留提着吃食回西院,见姐姐趴在母亲腿上,还没缓过来。 姜留的大舅王访渔的案子审结,九月中旬时发配温肃,永不准返京。孔氏租了三辆马车,装着满满的行礼,带着两个儿子跟随丈夫一同走了,二舅王问樵带着三个孩子搬回老宅与外祖母同住。自大舅走后,外祖母的身体一直不见好,数九之后更是咳得厉害,不能起床。姜慕燕隔三差五便过去探望,每次回来时眼睛都是红肿的。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无可奈何之事,雅正每次只能尽量宽慰她,见小闺女提着荷叶包跳进来,雅正便抚着大闺女的背道,“你父亲买了鸭脖回来,燕儿洗手尝尝今日的可还合胃口。” 姜慕燕应了一声,起身去净手洗脸。姜留净手后走到母亲身边,在炭火盆上烤着小手问,“母亲,弟弟动没有?” 雅正含笑道,“没有,等着你呢。” 说来十分神奇,母亲肚子里的小家伙,听到姜留的声音时就会变得比较活泼。姜留把小手贴在母亲肚子上,唤了两声,今日弟弟很懒,一动不动的。 姜二爷回来见到闺女的手贴在妻子肚子上,立刻凑上来问道,“孩子动了?” “尚未。”雅正握住丈夫温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留儿在呢,一会儿它就该动了。” 姜二爷盖住闺女的小手,“留儿,念首诗听听。” 哼!姜留一扭小脑袋,“母亲,爹爹说留儿腿短,滚着走路!” 姜二爷挑挑眉,雅正笑道,“留儿背诗给弟弟听,我替你教训你爹爹。” “好!”姜留用她特有的软糯糯的嗓音念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背得真好。”雅正抬手轻轻在丈夫额头拍了一下。姜二爷刚要用头撞闺女的小脑袋,却感受到了掌下的起伏。他欢喜道,“动了,动了!” 姜留也感受到了母亲腹中的胎儿动了两下,然后道,“爹爹一说话,弟弟又不动了。比起爹爹,弟弟更喜欢我!” 说罢,不等爹爹抬手收拾她,姜留就跳开了,笑嘻嘻往外跑,“女儿去吩咐厨房摆膳!” 留儿逃走后,姜二爷不满地哼了一声,起身用额头轻轻碰着妻子的额头。雅正见丈夫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抬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啄了一口他那比官袍还红润的唇,脸飞速变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5章 江凌受伤 见妻子两颊绯红美不胜收,姜二爷漂亮的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问道,“夫人,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丈夫所说的“饮”可不是指的酒,雅正羞得以手遮面,姜二爷低低笑了。 姜留与姐姐传膳回来,见爹爹傲娇、母亲羞涩的模样,不由得感叹先婚后爱也真是满美好的。她爹这种性子,尤其适合先婚后爱。因为在爹爹眼里,自己的就是最好的,譬如那匹长得矮矬的得胜,现在在她爹眼里,比青龙出色一百倍。 姜留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期待,她也想找一个爹爹这样的丈夫。人长得又帅又干净,嘴甜,会关心人,还有点小傲娇,很有生活情趣。可惜放眼康安城,没有一个长得像她爹爹这么帅的少年郎。 姜二爷的目光扫过傻笑的小闺女,面无表情的黑儿子,最后落在大闺女红肿的眼皮上。姜慕燕觉察到父亲的视线,又把头埋了下去。 “爹爹,母亲,用饭了。”姜留甜甜地道。 姜二爷扶着雅正到了桌前坐好,便问大闺女,“今日去升平坊了?” “是。”姜慕燕知道父亲不喜欢她站起来应答,便坐得笔直。 看来岳母的病更严重了,姜二爷没再提这茬,给大闺女夹了个鸭脖子,又给小闺女和儿子分了个骨渣丸子,然后把剩下的鸭脖放在妻子面前,“吃饭吧。” 骨渣丸子又香又有嚼劲儿,不过姜留吃了半个就不吃了,开始啃素炒豆芽。母亲怀孕后喜酸,每顿饭桌上总有一两道素淡的酸菜,姜留初时受不了,吃了几个月倒也能入口了。 当她第三次伸着小胳膊去够豆芽的时候,就连伤心的姜慕燕都觉得不对劲了,放下鸭脖子看着妹妹。雅正问,“今日的丸子不好吃?” 姜留摇头,“很好吃,女儿怕晚上吃太多肉丸子睡不好。” 什么睡不好,分明是嫌自己说她胖了。姜二爷夹了半个肉丸子放在闺女的碗里,劝道,“就你的直肠子,等不到睡觉就消化了,吃罢。” 姜留…… 江凌也道,“饭后咱们去练会儿棍再睡。” 跟着白夫人扎了几个月的马步后,姜留终于开始学棍法了。她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开始啃肉丸子,一家人才又安心用饭。 饭后,姜慕燕没有跟弟弟妹妹一起去前院,她陪着父母一起在庭院中散步。院里的桃树褪去叶子,露出或粗或细的树枝在一起纠结着,犹如姜慕燕此时的心情。待母亲回房歇息后,姜慕燕在心里鼓了好几次劲儿,才敢开口将父亲请去书房,与父亲商量道,“父亲,女儿想去藏云寺为外祖母求药。” 姜二爷眉头皱紧又松开,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道,“起来说话,你外祖母是心病,不在药上。此时天寒地冻,连青山上不去。” 姜慕燕跪得笔直,鼓起勇气抬起头道,“女儿知道,就算求来神药,许也救不了外祖母的病,可女儿还想试试。当年曾祖母……和娘亲病重时,父亲也去求药了,当时也是冬天。” 曾祖母是景隆二年三月初病逝,娘亲是景隆三年二月下旬病逝,她们病重时,父亲去藏云寺求药,必定是冬日或早春,山上积雪未消。姜慕燕觉得父亲能上去,她也能上去。知道澄空大师就在上边,若不去试试,她余生难安。 姜二爷看着大闺女,第一次觉得她也不是处处随了她娘,性情里还是有些像自己的地方。起身将她拉起来,姜二爷耐着性子劝道,“澄空脾气执拗,你去了也未必能求下药来。如今的太医局提举关舒予医术也是出类拔萃,为父请他去升平坊为你外祖母诊治,你看如何?” 父亲的手很暖,姜慕燕忍不住哭了起来,抽泣着问,“如果还治不好怎么办?” 姜二爷安慰道,“如果还治不好,为父派人拿着你外祖母的医案去藏云寺找澄空。” 姜慕燕还是不放心,“澄空大师很不好说话,父亲派人上去,他不肯给外祖母开药怎么办?” “澄空与于渊子交情匪浅,待于渊子入主灵宝观时,他必定会下山道贺,届时咱们逮住他让他开药便是。”姜二爷耐着性子道。 “父亲,于道长何时入主灵宝观?”姜慕燕又问道。 “明年三月吧。”姜二爷不想让闺女再问下去了,站起身一本正经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当好生照顾自己,可记住了?” 姜慕燕惭愧低头,“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忧了。” 他不是这个意思,姜二爷有些无力,“去吧,用热毛巾敷敷眼睛,早些睡。” “是。”姜慕燕退出去后,姜二爷回到东里间,躺在美人榻上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妻子坐过来,给他按压太阳穴,姜二爷转身,将头枕在妻子腿上,靠着她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燕儿这脾气,还是更像她娘。” “燕儿非常孝顺,希望亲人都平平安安的。”雅正温和道,“二爷待她耐心细致,所以她才敢跟二爷讲她心中所想,这孩子跟二爷越来越亲近了。” 的确是这样,王氏活着的时候,无论心里想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燕儿现在已经开始跟自己讲了,姜二爷翘起嘴角,“我是她爹,她不跟我亲近跟谁亲近?可你肚子里这个,我天天守着,他却对我不理不睬的。” 雅正笑道,“等他落地见到您,一定会跟您亲近的。” “为何?” “因为您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姜二爷坐起来,认真问,“那我是不是最好的夫君?” 雅正忍着羞涩,望着丈夫令人目眩的桃花瞳道,“雅正认为是。” 嫁给他后,雅正一刻都未后悔过。 姜二爷情动,朱唇缓缓靠近妻子的红唇,正要相濡以沫时,忽听丫鬟在房外道,“二爷,凌少爷受伤了。” 姜二爷一下就站了起来,“怎么伤的,伤着哪了?” 姜二爷快步走出院门,侯在院外的姜猴儿立刻道,“少爷习武那院的廊柱倒了,廊顶落下来砸到了少爷的腿,小的已派人去请裘叔和郎中。” 姜二爷边走边问,“廊柱怎么会倒了?” “……被六姑娘用棍打倒的。” 姜二爷脚下一滑,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势趴在了地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6章 验伤 姜二爷爬起来,顾不得掸一掸身上的土,便继续往前跑。被充作习武场的外院西厢房屋檐廊倒塌大半,柱子、椽子、砖瓦凌乱堆在地上,正屋内灯火通明,姜二爷跑进屋里,见裘叔正在给凌儿治伤。留儿站在旁边,儿子坐在椅子上,几个侄子围在四周,两个孩子虽满身泥土,但瞧着还好,姜二爷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父亲。” “爹爹。” 江凌和姜留齐声唤罢,姜二爷还没应声,姜三郎就指着姜二爷满是污渍的袍子咋呼道,“二叔你摔到泥坑里了嘛?” 姜二郎拉了拉三弟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多嘴,“二叔,没伤着吧?” “没有。”姜二爷应了一声,转头问裘叔,“凌儿的伤势如何?” 从任府跑过来的裘叔,额头还挂着汗珠子,“二爷放心,少爷是皮外伤,腿骨没事。” 姜二爷上前见儿子的右腿外侧一片比巴掌还大的青紫,又问道,“你俩身上还有哪处疼?” “是儿无能。” “都怪女儿。” 江凌和姜留同时开口,姜三郎立刻道,“二叔,是因为六妹妹用棍子打倒了廊柱,凌哥才被砸到的。” 姜留低下小脑袋,头顶上的土落在地上。江凌冷飕飕地扫了三郎一眼,更正道,“父亲,三弟当时不在这院里。儿没有被廊柱砸到,只是被房顶掉下的挑檐碰了一下。那根廊柱本就有些不稳,谁碰都会倒,不怪妹妹。” 四郎立刻跟上,“对,就是这样。侄儿和二哥、三哥是听到这边有响动才跑过来的,进来时房顶已经塌了,三哥啥也没看见,瞎猜的。” “不是!是呼延图说六妹妹打倒了廊柱!”三郎瞪四郎,四郎做鬼脸,满身满头泥土的呼延图缩脖子躲到了鸦隐身后。 姜二爷先对二郎道,“凌儿伤得不重,二郎带弟弟们回去安心读书,这里有二叔在。” “是。” 二郎拖着两个互相打闹的弟弟出去后,姜二爷才在抬手揉了揉一双儿女的脑袋,再问道,“幸好你们都没出大事,凌儿除了腿还伤到哪里了,留儿有没有伤到?” 江凌摇头,姜留吸了吸小鼻子,“爹爹,女儿也没。” 姜二爷这才放心,转身吩咐门外的姜明,“今日天色已晚,明早再收拾庭院,管好府里人的嘴,莫惊动老夫人和东院。” 姜明应下。 姜二爷吩咐姜财背儿子回去,“洗干净早点歇着,这两日不必去书院了,腿不疼了再去。” “是。”这点小伤根本不必歇着,但江凌还是应了,“父亲快带妹妹回去吧,莫让她着了凉。” 姜留又吸吸小鼻子,“父亲,女儿不冷。” 送儿子出了屋门,姜二爷转身回来给小闺女戴好帽子,又接过赵奶娘手里的披风给她裹紧,将她抱了起来,“莫怕,跟爹回去。” 脏兮兮的姜留趴在脏兮兮的爹爹肩膀上,乱糟糟的心才安稳下来,小声道,“爹爹,都怪女儿没掌握好分寸。” 姜二爷拍了拍女儿的背,心疼地问,“手疼不疼?” “……疼。”姜留又抽了抽小鼻子,忽然有点想哭。 “洗干净后,让你母亲用药酒给你揉揉,明早起来还疼,就让裘叔给你扎两针。” “爹爹,女儿不想扎针。”不同于爹爹不舒坦时就像让裘叔扎几针,姜留对扎针有心里阴影。姜二爷刚要劝,便见大闺女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跑了来。 姜慕燕得着消息就跑了来,看到妹妹被父亲抱着,声音都抖了,“父亲,留儿她……” 姜留连忙扒拉开披风,探头道,“姐姐我没事儿,好着呢。” 姜慕燕这才放下心,“凌弟呢?” “哥哥的腿被砸到了,不过没伤到骨头,裘叔说养几日就能好。”姜留见齐嫂拿着披风追过来,才见姐姐衣衫单薄,连忙道,“姐姐快穿好衣裳,莫着了凉。” 姜留回到西院沐浴时,姜二爷叫过赵奶娘,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奶娘心有余悸,“姑娘平日用的木棍找不见了,便随手拿了一根长棍,与少爷比试。姑娘没掌握好长棍的尺寸,不小心打到柱子上,奴婢也没听到多大声音,柱子就倒了。当时姑娘想着救少爷,少爷也只顾着姑娘,没注意到房顶砸下来的砖瓦和柱椽,幸亏西廊下的卢定云和呼延图出手挡住了好些,否则少爷会伤得更重。” 赵奶娘又道,“姑娘的手劲确实比同岁数的姑娘大不少,但她在白府里连草把子都打不倒,怎么可能一棍子扫倒三掐粗的廊柱呢?二爷,那院子才翻修没几年,按说不该这么不结实。那根柱子一倒,檐顶立时就砸了下来,左右两根廊柱紧跟着就倒了。” 赵奶娘忍不住地后怕,多亏卢定云和呼延图在檐廊下,若当时只有她们几个在,少爷会伤得更重。那么粗的廊柱,若真是好端端的,自家姑娘打上去,最多震下点灰尘来,怎么可能倒! 雅正夫人也觉得这事蹊跷,转眸看丈夫。 “爷知道了,你去照顾留儿,夜里盯紧些。”姜二爷明白赵奶娘的意思,又叮嘱夫人几句后,姜二爷拿着药酒去前院看儿子。候在房外的猴儿跟了上来,“大爷和三爷都过去了。” 姜二爷赶到前院儿子房中时,大哥和三弟已经走了,儿子正在擦头,裘叔坐在一旁给儿子揉腿上的淤伤。见儿子胳膊上也有淤青,姜二爷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布巾把他的脑袋胡乱包好,问道,“身上还有哪里砸到了?” 江凌摇头,“没有了。” 姜二爷眯了眯眼睛,“要爹扒了你的衣裳自己找么?” 江凌这才抿抿唇,“背上有一点。” 裘叔立刻褪下少爷的单衣,查看他背上的伤势,幸好伤得也不重。姜二爷吩咐道,“把裤子脱了。” 江凌这会死活不肯,抓紧腰带道,“腿没有伤到!” 他这样,姜二爷越是不信。眼看着父子俩要开战,裘叔连忙道,“大爷和三爷去看倒塌的檐廊,二爷也去看看吧,老夫怀疑檐廊被人动了手脚,已让姜明把打扫庭院的人扣下了,二爷您过去看看吧?” 姜二爷点头,“你看看他的大腿和屁||股伤到没。” “是。” 姜二爷走后,裘叔刚要张嘴,江凌立刻道,“没有伤到。” 少爷好端端地坐着呢,屁||股肯定没伤到。裘叔却忍不住想逗逗他,“若少爷不让想老夫验看,明日老夫就告诉六姑娘。” “不要!”江凌急了。 裘叔低头不吭声,往手心里倒了些药酒,缓缓搓揉着。 江凌咬了咬牙,“给你看!” 裘叔肩膀一抖,偷偷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7章 收拾他 当天夜里,习武场院内灯火通明,两个打扫院落的仆从被裘叔提起审问,第二日一早,姜家哥仨齐聚倾了檐廊的小院,在裘叔的指引下仔细查看房屋破损的情况。果如赵奶娘怀疑的那样,檐廊被人动了手脚。檐廊顶上的檐柱、椽子都有被人用刀具破坏的痕迹,断口齐整,倒掉四根廊柱亦是。 “打扫院落的仆从收了府外人的银子,偷偷所为,请二爷宽限几日,老夫定能查出是何人背后指使。”出了这样的事,裘叔也极为震怒。 “不用查也知道,不是蒋锦宗手下的苏文暹就是刘承。爷这两日正好闲着没事,”姜二爷向上提了提绣着寒梅的衣袖,恶狠狠道,“猴儿,将这俩丑人的行踪给爷打听清楚。十日之内,爷要他们半条命。” “是!”姜猴儿响亮应了。 “咱把刘承的丑事抖落干净,让他没脸出门。”姜槐立刻跟上,刘承从小到大一直给二哥找不痛快,二哥最近几次出手都让他不痛不痒的,这回一定要把他收拾老实了。 裘叔毛遂自荐,“蒋锦宗离京才半月,还不宜动苏文暹。二爷先收拾刘承,苏文暹交给老夫可好?” “别让爷再看见他那张丑脸。” “是,绝不会再让他出现在您面前。”苏文暹是蒋锦宗安插在康安的眼线,废了他本就在裘叔的计划内。 姜松提醒面前的三人,“还是先把事情查清要紧。” “大哥说得对。”姜槐跟上,“小弟跟裘叔一起查,会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查清后,若发现这次不是苏文暹和刘承,就连他一块收拾了。” “小弟明白。”姜槐应下。 姜松还是觉得两个弟弟莽撞了些,“此事还要三思而行。” “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府中来了,大哥还要思什么?”凌儿受伤,留儿受到惊吓,就是碰了姜二爷的逆鳞,“用此等阴损招数害人的必是小人,大人物您二弟我对付不了,收拾小人,咱手到擒来。” 憋着火会伤身,让二弟出出气也好。以二弟的本事,收拾刘承确实不在话下。姜松应下,又与裘叔商量道,“厚叔上了年纪,姜明缺乏历练。您老调教任府管事仆从时,可否连咱们府内的一并带上?” 曾指挥千军万马的裘叔,调教两府几十个下人,只是小事一桩。他早就有意整顿姜府外院了,只是姜家人不提,他也不好开口。姜松此时提起,裘叔便请令道,“大爷若信任老夫,老夫便出手一试。有一事,老夫须请您示下:若府内有人不尊令,老夫可否依令惩之?” 姜松立刻点头,“可。” “厚叔年纪大了,裘叔不要折腾他。”姜二爷提醒道。 裘叔应下,“厚叔耳聋心不聋,有他老人家从旁辅助,老夫必不负重托。” 得了姜松许可后,裘叔虽不担两府管家的头衔,却总揽了两府管家的实权。经他调教梳理后,两府防卫环环相扣,滴水不漏,令那些想暗搓搓搞事情,给姜家添堵的姜二爷仇家们气得跳脚。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谢过裘叔后,姜松又与二弟商量,“这院不能用了,待凌儿养好伤后,让他去任府习武场内操练吧?那边地方大,跑得开马。” 姜二爷点头,“小弟也是这么想的。那边宽敞,留儿耍棍子也能自在些。” 呃…… 姜槐又望了一眼廊柱底座上崭新的断口,低声问二哥,“还让留儿玩棍子?” 姜松也道,“不如让六丫头改学射箭吧,不管好赖都不会伤到自己。”就是因为这个缘故,祖父当年才让二弟学箭的。 “她喜欢就接着玩,不喜欢了咱们再换旁的。”提起小闺女,姜二爷忍不住心疼,“昨晚留儿被吓坏了。” 北院里,姜老夫人正抱着小孙女心疼着,“幸好你哥机警,若被砖头瓦块划破你的小脸,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陈氏觉得不可思议,“留儿这是有多大劲儿啊,那老粗的柱子都能撂倒。” 姜留立刻为自己正名,“伯母,那根廊柱本就松动了。” “这样啊。”陈氏嘴里应着,却是一脸的不认同。就算松动了,那么粗的柱子没点力气能打倒?不信你把棍子给你姐试试,看是你姐倒还是柱子倒? “的确是柱子不结实。”闫氏嘴里也应着,目光则追着在学走路的小儿子,暗暗决定以后要让儿子多跟留儿亲近,有这么个力大无比的姐姐护着,看谁敢动小树一根汗毛! 见伯母和三婶两脸精彩纷呈,姜留颇为无力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希望她们能说几句话,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雅正笑而不语,为小闺女轻轻揉捏着虎口,二爷巴不得女儿名声再彪悍些,她自是夫唱妇随。姜慕燕则拧着小眉头发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过几日此事传开,给妹妹寻好婆家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事情发展远比姜慕燕预计得快。 一日后,姜家六姑娘一棍扫倒廊柱,弄塌三间房却毫发无伤的彪悍事迹传遍大街小巷。康安百姓啧啧称奇的同时,都要赞一声姜六姑娘青出于蓝:力气比她那能扛鼎的谪仙父亲还大,棍子比她那追着丈夫跑了二十八条街的师傅耍得还好。 话题议论到最后,变成何人敢娶彪悍又漂亮的姜六姑娘做媳妇。此事成为十二国使节、大周十卫将军、安孟株连四族之后最火爆的话题。地下赌坊迎合百姓需求设下赌局,赌姜留姑娘若干年后嫁在康安还是远嫁别处,据说连巷口抱孩子的老妪都跑去下注,可谓盛况空前。 不只百姓热议,此事还惊动了朝中百官。众人遇到姜二爷,都会委婉地打听一句,“姜大人府中倒塌的院落可能在年关前修好?” 下赌注赌姜六娘能嫁在康安的官员给姜二爷出主意,“若是垮塌得厉害,不如夷为平地,栽植桃花。” 下赌注赌姜六能要远嫁的官员则为姜二爷举荐女婿人选,“大名知府家的二小子今年十岁,不只模样出众力大无比,脾气还很好,姜大人可有兴趣见一见?” 消息传入皇宫后,宣德殿内传出久违的大笑声。殿内殿外的宫女、太监和侍卫们顿时觉得在后脖颈吹了数日的凉风消失无踪,可以安心过年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8章 意外 “六妹妹,我押你能嫁在康安城中,五百文!”姜慕锦嘴里叼着芝麻糖片,将一个巴掌伸到姜留面前晃了晃。 虽说现在她们都几十两的私房钱,但姐妹们都过过苦日子,有了钱都攒着不舍得花。拿出五百文押注已是下了血本。 还没下注的姜留打听道,“哪边赔率大一些。” “两边差不多。”姜慕锦嘿嘿,“赌局开到明年三月底,然后就封盘等六妹妹出嫁时再开,六妹妹想不想赚一笔大的?” 赌局当事人姜留颇为心动,“然!” 正在把玩臂搁的姜慕筝笑道,“我也押了五百,赌六妹会留在康安,因为二叔不会舍得六妹远嫁。” “嗯。”姜留咧开小嘴,她也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与爹爹分开。没爹爹的日子,简直没法想象。 这个理由太有说服力了,姜慕锦想着要不要再下一注,转头问三姐,“三姐姐觉得呢?” 姜慕燕盯着桌上的水丞,没有开口。姜慕锦以为三姐没有听见,凑到她脸边再问,“三姐姐觉得六妹妹会嫁在康安,还是嫁去外地?” 这个么……姜慕燕不知如何回答。如果妹妹嫁给江凌,算是嫁在康安还是外地,或许算庄家通吃? 见姐姐十分为难,姜留便问道,“姐姐们觉得这几样东西怎么样?不行咱们再换。” 冬至将至,姜家四姐妹想凑钱给家中长辈送份“厚礼”。 在姜留的力主下,姜家今年先后开了两家花想容胭脂铺。按照开铺子时的约定,铺子收益五成归府里,五成归姜家五姐妹——已嫁人的姜慕容也占一成。如今是十一月初,两家铺子不仅收回了本钱,还赚了三百余两银子,据姜留估算,年底时肯定能达到五百两。 所以,不算本就很有钱的姜慕燕和姜留,现在姜慕筝和姜慕锦也算有钱的姑娘了,于是四姐妹商量着冬至时向长辈们表表孝心。 送给祖母的一扇松竹贺寿屏风。屏风是四姐妹合绣的,姜慕筝和姜慕燕是主力,姜留和五姐姐打下手,画中被鹿踩在脚下的石头便是出自姜留之手。 送大伯姜松的是写字时枕在手臂下的彩瓷臂搁,姜二爷是磨墨时舀水用的木制水丞,姜槐是青田石书镇,伯母、母亲和三婶都是今年最新款的花簪,礼品虽都价钱不高,但却精巧别致。 姜慕燕轻轻点头,“都很好。不过,咱们是否也该给姑姑和姑父备一份?” “姑父就算了,姑姑可以送。”姜慕锦道,“姑父对姑姑不够好,对咱们也一般,咱们给他买礼品,还不如买珠花戴。” 姑父对姑姑确实不够体贴,但对比孟家出事时,毫不犹豫地休了孟滢的王家二舅,姜慕筝觉得姑父当时只是让姑姑与家里断了往来,已算不错的。不过,就算他不错,姜慕筝也不想将自己的私房钱花在他身上,“该给准备什么呢,花簪?” “也好,价钱跟送给伯母和母亲、三婶的相仿便好。”姜慕燕点头。 姜慕锦立刻毛遂自荐,“我与六妹妹去买!我们俩也该去铺子看看了,对吧,六妹妹?” 除了铺子的分红,姜留和姜慕锦每个月还领着与店铺大管事一样多的月例银子。这是姜松定的,开脂粉铺子本就是她们的主意,总不能让俩孩子白忙活。姜慕锦晓得自己没六妹妹的本事,为了对得起大伯给她的月例,姜慕锦对铺子的事格外用心,跑得比姜留还勤快。 姜慕燕叮嘱道,“街上人多,让江凌跟你们一道去。” “好嘞!”能出门就成,谁跟着姜慕锦都没意见。非常不巧的是姜慕锦的舅母和表姐忽然来访,最后出去买花簪的只剩江凌和姜留。 江凌自是求之不得。 这是习武院檐廊垮塌后,姜留第一次出门。在马车里时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在彩衣巷口撩开车帘下了马车,姜留便觉出不同了。以前众人看她的眼神是慈爱而赞赏的,如今大伙都火辣辣地盯着她,有俩被抱着的小娃儿,听到她就是姜六娘,居然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抱孩子的老妪不好意思,吓唬孙儿道,“莫哭,再哭六姑娘可要拿棍子把你打到财神观佛塔顶上去了!” 小娃儿立刻闭嘴,不敢嚎了。 几日不出门的姜留这才知道,自己竟有了能令小儿止啼的威名…… 进入首饰楼雅间挑花簪时,端着一托盘花簪进来的伙计心有余悸地盯着姜留的小手。这可不是一般的手,是能一棍将他们的首饰楼夷平的手!伙计见她拿起花簪,忍不住提醒道,“六姑娘当心,这只簪柄是木质的,别伤着您的手。” 怕伤着她的手,还是怕她把簪子折折了?姜留恶趣味地握了握小拳头,见小伙计果然打了个激灵,她不厚道地咧嘴笑了。站在姑娘身后的赵奶娘见此,愁得嘴上都能拴驴了。夭寿哦,外边传得越来越不像话,二爷怎就不管呢,这样下去姑娘真要远嫁了。 姜留很快选好了送给姑姑的花簪,又与哥哥商量,“咱们给瀛州的外婆、舅母、姨母和表姐们也挑几支吧?” “好,妹妹选。”江凌要给瀛州外祖家送年礼,他早将此事交给了姜财,再添几样康安城内时兴样式的簪花确实是个好主意。女人不管老少,都喜欢这些。 等妹妹选好后,江凌吩咐姜财去结账,又与妹妹道,“我想要一枚印章。” 用印是大周读书人的喜好,姜留点头,“哥哥想要铜印还是玉印?” “玉印,咱们去舜禾记。”江凌站起身,带着妹妹往外走。 舜禾记是西市刻印行中的上等作坊,坊内工匠凿刻技术娴熟,刀情笔意俱全,他家的印章非常受欢迎。跟着哥哥在舜禾记选玉石时,姜留见摆在台上得玉石颜色各异、玲珑剔透,也爱不释手,“哥,我也给姐姐选一块。” “好,你看……”江凌还未说完,妹妹身后的玉石架忽然倒了下来,江凌立刻转身将妹妹拉进怀里,护在他们身侧的姜财和鸦隐抬手扶住架子,但上边数十枚刻印用玉石还是噼里啪啦落下来,有的砸在江凌的背上,有的直接落在地上,摔成几段。 “哥!”姜留抬眸,恰好与远处的刘申四目相对。见姜留发现了他,刘申立刻扯下嘴角,换做一脸无辜和惊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49章 您跟石头有多大仇 “我的娘嘞!这架子上可都是刚送进来的上等青田石啊!谁这么不……”舜禾记的伙计急吼吼冲过来,一眼认出站在碎石中的姜家兄妹,顾不得心疼地上的碎石了,“凌少爷、六姑娘,您二位没伤着吧?快来人把地上的烂石头清走,别扎着凌少爷和六姑娘的脚。” “有劳。”江凌客气一句,低头问妹妹,“可砸到了?” “没有,哥哥看清木架是怎么倒的?”姜留小声问。 江凌低声道,“刚才黑影一闪,速度极快,应是有人故意为之,暗卫去追了。” 故意的?刘申?姜留握了握小拳头,低声叮嘱道,“哥待会儿别说话,让我来。” 姜留的话音刚落,刘申便从角落里走到近前,用变声期男子特有的公鸭嗓道,“江凌,六姑娘,撞倒木架了么,没伤着吧?” 撞倒木架?江凌抬头,目光落在装腔作势的刘申身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刘申不愧是刘承的亲儿子,装腔作势、话里藏针。 三日前,父亲安排人撞破了刘承的偷养在外边的外室,闹得满城风雨;前日,父亲又让武云山在朝上参刘承宠妾灭妻;昨日,刘承跑到西城衙门找父亲算账,却被父亲骂得颜面无从,伪君子都装不下去了。现在刘申出现在这里,挂着跟他爹一样的伪善斯文表情,绝对是来找事的。江凌不动声色地站在妹妹身后,且看妹妹如何收拾他。 姜留委屈巴巴道,“看到我和哥哥被架子和石头砸到,刘公子为什么躲在那边偷笑?” 偷笑,幸灾乐祸?店内为数不多的客人和店外围拢过来的路人,目光立刻落在刘申脸上。 刘申十三岁,道行比起他爹可浅多了,被姜留抢白,又被众人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便有些挂不住了,挺直身板高声道,“请六姑娘慎言,小生何时偷笑了?” “方才,在那里,你这样笑。”姜留指着刘申方才站的地方,做出一侧嘴角上扬的假笑表情。 背着磨刀石站在门口看热闹的刘曲立刻嚷道,“这可不是偷笑,这是冷笑啊!” “刘公子方才确是这么笑的,小生可作证。”一位在店里选印石的年轻书生道。 “我也瞧见了!”舜和记的伙计叫到。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刘申用力将右袖甩到身后,摆出侯府公子的家世,哑声怒道,“本公子是笑了,那又如何?本公子选到了中意的印石,不能笑么?” “哎呦?刘公子跟那块石头有多大仇,选中了人家就笑成这样?”刘曲喊完,好些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被一粗鲁贱民如此羞辱,刘申气得脸色都变了,“你可知本公子是何人?竟敢如此放肆,来人,给本公子打烂他的嘴!” 邑江侯府的侍卫立刻上前,刘曲好汉不吃眼前亏眼前亏,转身就跑,门口围观的百姓故意挤着不让侍卫出去。刘曲回头一看就乐了,扯着嗓子唱道,“磨剪子嘞——戗菜刀!” 听到这欠揍的喊叫声,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姜留也抿嘴笑了。 开胭脂铺的花娘子喊道,“彭掌柜,你这店里摆石头的架子可得换成结实稳当的,若跟今日一样动不动就倒了,谁还敢进你店里买印?” 正在与姜家仆从说话的舜和记的彭掌柜抬起头,“花娘子可别这么说,咱店里的架子放得稳稳当当的,没人使劲推可倒不了。” “掌柜的把话说清楚,架子是谁推的?”背着磨刀石的刘曲喊道。 “那人撞倒架子就跑了,在下已经告了官,等差官来了自见分晓。”彭掌柜言道。 方才店里人少,邑江侯府的侍卫功夫高腿脚程快,等西城衙差赶来,侍卫早就出西市了。刘申倒背右手,左手握印石,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 一直注意着他的姜留自是察觉到了,她扬声道,“彭叔可看清那人的模样了?” “没有。”彭掌柜方才不在前厅,他是听姜家下人说有人推倒货架的,真不知何人敢在舜和记撒野。 姜留见刘申要走,便上前一步道,“刘公子且慢,可否请你留下来给我和哥哥作个证,认一认推倒货架的恶人?” “方才店中不只本公子一人,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人不可能抓到,刘申可没功夫与姜家人耗下去。 姜留诧异地眨了眨桃花瞳,“刘公子方才笑着相中的那块石头,又不喜欢了么?” 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的,休怪本公子不留情面!刘申回身,颇为无奈地道,“木架倒下时,本公子并未看到有人推搡,如何给你们作证?此处是西市,令尊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六姑娘不想赔摔碎的印石,店家也在找借口为你开脱,你们去西城衙门走过过场便是,何必非要拉上本公子?” 瞧见芹白给她打手势,姜留便知行凶之人已被拿下,她非常认真地问刘申,“刘公子当真没瞧见有人推倒货架逃出去?” “没有!”刘申答得斩钉截铁。 “六姑娘,小生看见了,小生可为姑娘作证。”站在店内的书生道。 “本公子告辞!” 刘申迈步向外走,却被西城捕头范铁生拦住了,“刘公子请留步。方才推倒货架砸伤凌少爷和姜姑娘的人已被抓获,请刘公子随小人去衙门走一趟吧。” 刘申瞳孔一缩,沉着小脸道,“本公子没看到有人推倒货架,无法指认行凶之人!” 范铁生手握刀把,寸步不让,“不是让您指认凶手,是因为推倒货架之人是您的侍卫,刘公子请吧!” “哗——”百姓们听了捕头的话,议论纷纷,骂声指责声一片。姜留上前一步问范铁生,“竟然是刘公子的护卫么?他为何要推倒货架砸我和哥哥?” 范铁生还未说话,刘申便哑声怒喝道,“本公子不去西城衙门!西城衙门是姓姜,本公子去了定会被你们栽赃嫁祸!” 百姓的嘲讽声中,范铁生抱拳,“刘公子错了,小人领您去见的不是姜大人,而是京兆府尹张大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0章 开玩笑 被领到西城衙门内堂,姜留和哥哥行礼后,听不到回应,抬头见府尹正盯着她看,便本能地祭出外交版笑容。 “都起来吧。”张文江看着姜留圆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委实想象不出她是如何一棍扫塌一座房的。 三人起身后,姜留和哥哥站在左侧,刘申站在右侧。 张文江的目光落在刘申身上,肃容沉声道,“已有三人共同指正,被擒获的行凶之人也供认不讳。方才在店铺内,是邑江侯府管事推倒摆满石头的货架,砸伤任凌生和姜六娘。刘申,对于此事,你可有什么想告诉本府的?” 刘申撩衣袍跪倒在地,惶恐哽咽道,“小侄在舜和记内为祖父选印石,见江凌进来,想跟他开个玩笑,谁知侍卫弄巧成拙推倒了货架,小侄因怕被祖父和父亲责罚,方才在店中才不敢讲实话,小侄惭愧,请世伯惩罚。”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刘申,张文江厌恶地皱起眉头。乱攀什么亲戚,哪个是他世伯?这小子是小妇教出来的吧,堂堂男子汉,净使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手段。张文江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任凌生和姜留,“刘申的话你俩可听明白了?” “回大人,听明白了。”姜家兄妹齐声应答,他们不只听明白刘申的话,还听明白了张大人的意思,张大人让他们自己看着办呢。姜留抬起小脑袋,一本正经道,“大人可听说了么,我家外院西厢房的檐廊垮塌了。” “本府略有耳闻。”不只我听说了,康安城上至天子下至贩夫走卒都听说了。 “大人,当时留儿就站在廊下,廊柱、椽子和砖瓦砸下来,我哥拼了命地护着我,他被砸伤十余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方才在舜和记里,木架和石头一块砸过来,哥哥又为了护着我被砸了好多下,他背上的伤还没好呢。我哥哥一定很疼,留儿好害怕……” 江凌立刻配合妹妹,右手扶住左手臂,绷着小脸道,“妹妹莫哭,哥哥不疼,一点也不疼。” “嗯。大人,我哥说他不疼,那留儿也不害怕。”姜留握住哥哥的衣袖,眼里包了两包泪,抿紧小嘴儿不让自己哭出来,可豆大的泪珠却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张文江见姜留懂事又可怜的小模样,恨不得立刻起身把刘申暴揍一顿,“好孩子到伯伯这里来,莫哭,莫哭啊。” 跪在地上的刘申闻言,握紧了拳头。 “嗯。”姜留抬袖子擦掉脸上的泪,上前一步,抬着水洗过的眸子道,“伯伯,留儿以前没跟刘公子说过话,不知道他喜欢开这样的玩笑。留儿不喜欢,也没觉得这样好笑。” 张文江给小丫头擦着眼泪,“伯伯也觉得不好笑,留儿说怎么办?”要不,你抽他一棍子? “方才在舜和记里,刘公子口口声声说没人推倒木架砸留儿和哥哥,还说我爹不是好官,会不问青红皂白护着我和哥哥。伯伯知道,我爹不是这样的人,万岁都夸过我爹是好官。留儿和哥哥受委屈没什么,但不能让我爹爹的官声受此奇耻大辱!” 姜留说完,刘申连忙道,“我是开玩笑的,方才口不择言,请姜六姑娘见谅。” 姜留吸了吸小鼻子,认真道,“伯伯,方才舜和记内外数百百姓不知道刘公子是开玩笑的,能让刘公子去街上现跟百姓们解释清楚,您说行吗?” 刘申急了,“小侄……” “可行。”京兆府尹张文江点头,“留儿所求,合情合理。刘申你现在就去舜和记,站在门前向百姓们解释清楚。” 好面子的刘申如何肯去,“世伯,方才的百姓已经散了,小侄要如何解释?” “确实是……”姜留喃喃说完,出主意道,“伯伯,要不让刘公子站在街上多说几遍,这样就能传到围观百姓们耳朵中去了。” 刘申惶恐,“我不要去!” 江凌则道,“大人,不如请衙役鸣锣,让刘公子站在西城衙门前的台子上大声喊一遍?” “我不要,世伯我不要去!”刘申爬起来,“我要见我祖父。” “也好。”张文江早就等他这句话。 刘申叫邑江侯,当他们就无人撑腰么?江凌躬身道,“大人可否派人将我义父请来?” “你父亲被万岁传进宫,尚未归来。”张文江站起身,“也罢!此事本府也不知如何评断,来人,请邑江侯到皇宫承天门外,本府与他一起进宫面圣,请万岁定夺。” “是!”衙差响亮应了。 “不要——我去,我去舜和记外解释,请世伯不要进宫,不要将此事禀告圣上。”若京兆府尹叫着祖父入宫面圣,就凭万岁对姜枫的偏爱,被罚的一定是祖父。祖父被斥,回府后岂能饶了他?刘申脸色惨败,不敢往下想了。 “你去解释清楚,是最好不过。江凌,留儿,你们跟着去。”张文江看着他们出去了,摇头失笑。 待刘申硬着头皮站在舜和记门前,向路上的百姓讲完事情经过,又赔偿舜和记破损的印石钱后,抬起头用毒蛇般的目光狠狠盯了姜家兄妹两眼,才带着人离去。路上行人的眼神让刘申如芒在背,他握紧拳头,暗暗发誓要让姜家兄妹千百倍地偿还他今日所受之辱。 姜留和江凌在舜和记选好印时出来,便见姜猴儿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少爷,姑娘,请上车。” 姜留抬头见爹爹的马车停在不远处,连忙拉着哥哥跑过去钻进马车,甜甜地道,“爹爹又进宫面圣了?” 姜二爷握住女儿热乎乎的小胖手,“干得好。” 姜留颇为遗憾地道,“女儿本以为像刘申这么好面子的人,会出几千两银子求我和哥哥放他一马呢。” 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姜二爷弹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江凌则道,“父亲,这回能摘掉刘承的爵位了吧?” 姜二爷点头,目光在儿子身上上下扫量,“被石头砸到了?” 江凌的脸腾就红了,急急道,“都是印石,儿没有受伤!”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1章 母老虎要出笼 尽管江凌说他没受伤,回府之后还是分别被姜二爷、裘叔、三姐和妹妹重点“关怀”了一顿。姜二爷和裘叔的关怀让江凌脸红尴尬,三姐和妹妹的关怀让他极为温暖。 被抹了药酒的江凌趴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休息,姜慕燕拿着绣绷子在旁边绣东西,姜留搬了小凳子坐在他身边,嗑南瓜子给姐姐和哥哥吃。 “喀吧”,南瓜子用精巧的小钳子磕开,姜留剥出炒得香脆的南瓜子,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她一个,再姐姐一个哥哥一个她一个。 姜留喂哥哥喝了一杯水,问道,“哥,背上疼得厉害吗?” 姜慕燕也看过来,根本感觉不到疼的江凌面不改色地道,“只有一点点。” 哥哥说只有一点点,那就是很疼了。姜留给他塞好被角,“下次见了刘申,咱们也用石头砸他!” 江凌又叼住一个南瓜子,“好。” 姜慕燕担心出事,叮嘱道,“莫被人查到你头上。” “放心。”他又不蠢。 “哥,刘申回府后会不会挨揍?”姜留吃下一颗南瓜子,好奇问道。 江凌分析道,“刘承连遭御史弹劾,邑江侯对大儿子极为不满,已有让其次子刘攀承袭侯位的心思。刘申今日丢尽了邑江侯府的脸面,回去之后邑江侯和刘承都不会饶了他。刘家人貌合神离,刘攀只会火上浇油,刘申的母亲又卧床不起,无人能替刘申求情,他挨揍是铁定的。” 姜留还没说什么,姜慕燕已敏锐觉察到不妥之处,“你怎知刘申的母亲卧床不起,刘澜还经常去青衿书院堵你?” 姜留磕着瓜子,八卦嘿嘿。 江凌如实道,“经刘澜之口,咱们可以得到邑江侯府的消息。” 姜慕燕对江凌的做法极不赞同,“你忘记上次仁阳公主经刘澜传假消息给你的事了?你可以经过刘澜拿到消息,其他人亦可通过这个途径算计你。刘澜倾心于你,将来必定使尽手段逼你娶她,未免麻烦,以后你不要再理会她。” 刘承的妻子柳如烟是个大美人儿,刘澜的模样随了她娘,小小年纪便已有弱柳扶风的较弱之美。但她爹是爹爹的死对头,母亲是爹爹以前的意中人,姜留也觉得哥哥离她远点没坏处,“哥,咱们可以派人盯着邑江侯府,以后刘澜再找你,你不要理她。” “好。”江凌应下,“父亲此番绝不会饶了刘承,他很快就会丢了世子之位和差事,以后咱们也不必再盯着他。” 姜慕燕诧异,“可有新消息?” “父亲今日进宫面圣了。”江凌提醒道。 对啊,她爹进宫面圣了。姜留给哥哥塞了个南瓜子,“咱们少了一个对头。” 孟家灭了,徐崇被革职,刘承再玩完了,爹爹明面上的对头就没了,但如今摆爹爹面前的是三座大山:秦天野、仁阳公主和乐阳公主。秦天野没将父亲放在眼里,暂时不会有事;乐阳公主还在关禁闭中,也不成大患;天天变着法子想拿爹爹当棍子使的仁阳公主是最麻烦的。姜留皱起眉头,该怎么才能让仁阳公主换个棍子呢? 傍晚姜二爷从衙门回到府中,有些怏怏不乐。窗前暖榻上给腹中胎儿做衣裳的雅正前外挪了挪身子,便被丈夫抬手制止了,“你莫动,地上凉。” 雅正又将脚缩回小被中,“二爷吃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在母亲院里吃过了。”姜二爷在炭火盆上烤了烤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妻子大得吓人的肚子,“孩子今天可闹腾?” “跟昨日差不多。”雅正见丈夫耳廓通红,便伸手给他轻轻揉着,数九寒天,别人外出都戴着皮帽,二爷嫌弃皮帽臃肿不肯戴,雅正总担心他的耳朵被冻肿,每日晚上都会给他揉搓。 姜二爷舒服地闭着眼睛道,“过几日我得了空,再带你乘车出府转转。” “二爷衙务繁忙,妾身在院中转转便好。”雅正如今身子笨重,出门多有不便。怀着身孕的雅正现在是家中重点保护的对象,姜老夫人免了她晨昏定省的规矩,每日里亲自来西院探望。府里的事务都由陈氏和闫氏担着,雅观琴行的生意则由夕霞和晚照做主,为的就是让雅正安心养胎。雅正自己也极为小心,怎样对胎儿有利怎样来,再辛苦也无妨。 姜二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乐阳公主年前就要被放出来了。” 乐阳公主被关了一年有余,被放出来后必定四处闲逛,丈夫是怕自己出门被她刁难,所以才想在乐阳公主被放出来前带自己出去转转。雅正明白丈夫的顾虑,便笑道,“亚岁时西市有灯会吧?妾身身子重了不想出门,二爷可否多买几盏花灯回来,咱们挂在府中赏玩?” “好。过几日我去趟同穴山,薅一把天降的毛回来,你放在荷包里随身带着,可驱邪保平安。”乐阳那母老虎要出笼了,姜二爷觉得夫人随身带着白老虎毛才能安心。 白虎的毛是说薅就能薅的?雅正委婉劝道,“白虎确实可以镇宅驱邪,但妾身如今怀着身孕,有诸多忌讳,二爷还是先问问于道长看此举是否妥当,可好?” “也好。”姜二爷应下,悠哉躺在妻子身边,讲着白虎的诸多好处,雅正含笑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二爷,裘叔求见。”丫鬟云舒进来报事。 姜二爷起身,“我出去看看。” 待丈夫走后,雅正立刻叮嘱云舒,“你派人盯着些,明日和至来了,务必将他请来见我。” 任府道堂请来三清道尊像后,和至每日会来焚香诵经。雅正想让他回去告诉他师傅,千万不能让丈夫去同穴山薅老虎毛。 姜二爷到外院会客厅,见裘叔正在啃烤芋头。手指和嘴边都染上了炭色,看得姜二爷直皱眉。 芋头有些烫手,裘叔来回倒手却舍不得放下,“这是厚叔刚烤好的,桌上这块最大的是给您留的。” 不待二爷发话,姜宝便净手将芋头剥好放在白瓷盘里,又撒上砂糖递到二爷面前,“二爷请用。” 姜二爷用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慢慢品着。 看着吃得如此优雅的姜二爷,再低头看看自己漆黑的手指,裘叔忍不住笑出了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2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姜二爷斜了一眼傻笑的裘叔,问道,“今日有何好事,能让您老笑成这样?” “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裘叔把芋头放在碟子里,学着姜宝的手法开始给芋头剥皮滚糖,“老夫得到线报,邑江侯抽了刘申三鞭子,刘承与刘攀两兄弟大打出手,邑江侯府乱成一团了。” “刘申年纪不大个不高,坏心眼却快顶到房梁了,确实该教训。多亏裘叔给留儿和凌儿配了暗卫,否则今日他俩必定吃亏。”今天在舜和记内,刘申敢明目张胆地用木架砸凌儿和留儿,仗的是邑江侯府侍卫身手好跑得快。但他绝对想不到,偷偷跟随在留儿和凌儿身边的侍卫更高一筹。 裘叔摇头,“少爷和六姑娘在您的教导下,聪慧过人,便是不能抓住推倒货架的侍卫,他们也能让刘申认罪。” 这话听着舒坦,姜二爷美滋滋道,“放眼康安城,谁家孩子能跟爷的孩子比?张大人跟爷夸了好好半晌,说留儿越来越机灵、懂事了。” “六姑娘确实无人能及。”六姑娘拖条棍子在街上一站,康安城半数孩子都会吓得不敢出门。裘叔又忍不住笑了一会儿,又吃了几口芋头,才问道,“二爷,邑江侯府出了这么大乱子,下次早朝之上,还得让御史们加把劲儿。” “放心,武云山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姜二爷自信满满道,“如果他忘了,也会有人提醒他。” 刘承欺软怕硬,善溜须拍马,却算不得大恶,但他不时在背后搞小手段给姜二爷添堵,也确实让人上火,除掉他也好。裘叔又道,“徐崇被革职后,两次去找苏文暹,希望苏文暹帮忙把他儿子在左武卫谋个好位子。看苏文暹的做派,似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徐崇手中。老夫想借兵部郎中聂林江的手,吓一吓徐崇,弄明白他苏文暹,看可否依此废掉苏文暹,二爷觉得如何?” 裘叔已查清,买通姜家奴仆破坏外院廊柱的人便是苏文暹,除掉苏文暹,势在必行。 姜二爷叮嘱道,“办法是不错。不过,聂林江的夫人小时候与康皇后交好,你慎重些,不要因小失大。” 裘叔没想到聂林江的妻子与康皇后有手帕交,立刻正色道,“多谢二爷提点,老夫再想个更稳妥的法子。还有一事,须得二爷费费心。南城兵马司大牢内的孔全武,还得再派人吓唬吓唬。” 孔全武因王访渔的案子被抓,王访渔发配温肃,孔全武因年过六旬又非主谋,被从轻发错,判囚刑两年,就关在南城兵马司大牢内。 当初孔能犯罪被抓时,孔全武为了给儿子交罚银,曾去右相府中筹银两千两。两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裘叔推断,孔全武与右相府之间必定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裘叔对此关联极为感兴趣,姜二爷也不拦着他,便道,“这不是大事,我明日让人给彭伏九传个话。” “有劳二爷。”裘叔赞道,“对您老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对旁人来说,一百句一千句话也难办成的。” 姜二爷高兴了,“芋头烤着吃不错,爷也去烤几块,给母亲和夫人尝尝。” 裘叔笑道,“二爷去少爷那边看看,六姑娘让厨房送了芋头,这会儿应烤得差不多了。” 姜二爷挑挑眉,倒背双手奔着儿子院中去了。 江凌躺着在府中养了几日伤,又跟着姜家兄弟们去书院读书。傍晚书院散学,江凌与郭南雄刚走出书院大门,便被刘澜的丫鬟拦住了。丫鬟行礼低声道,“我家姑娘想请任小将军去吃杯茶……” 江凌绷着小脸,继续往前走。待走远了,郭南雄嘀咕道,“等着吧,一会儿她就追上来了,刘家姑娘真是的,怎就扒住你不撒手呢。凌哥去我家玩吧,我妹妹会翻身了呢。” 江凌点头,跟着郭南雄上了马车。他们没走多远,刘澜的马车就跟在后边,一路跟到怀德坊。郭南雄和江凌下车回府时,刘澜紧走几步上前,低声道,“任大哥可否留步,澜儿有事相求。” “我帮不到你。”江凌回了一句,便随郭南雄迈步进了郭家的院门。 刘澜抬起红肿的眼睛,哀求道,“任大哥可否求您义父帮一帮澜儿,我娘亲病重,急需良医诊治。” 江凌回眸,冷声道,“请刘姑娘慎言,我家与你家非亲非故,你母亲病重,干我义父何事?” “娘病了,如果邑江侯府请不到良医,姑娘也该去找你外祖父才对,如今天色不早了,姑娘快去吧。”郭南雄也劝完,便拖着江凌的胳膊进了院子,兴冲冲地带着江凌去看自己的妹妹,然后炫耀道,“妹妹,翻个身给你凌哥哥看。” 躺在床上的小丫头伸胳膊蹬腿,根本没有翻身的意思。江凌看着她,想象留儿小时候的模样,面容柔和了许多。他陪着郭婶说了几句话,郭叔就回来了。 郭静平见江凌在,便将他叫到一边,低声道,“你回去告诉你爹,今日右相进宫与万岁说起了邑江侯刘继,还说先帝在世时曾几次夸奖刘承。我听右相的意思,是要保邑江侯府呢。” 江凌正色,仔细问了万岁与秦天野的对话,便返回府将此事告知父亲。姜二爷先是眉头皱得紧紧的,随后又松开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没考虑到刘承与秦相的关系。” 江凌劝道,“打狗还得看主人,父亲不要再插手了。” 秦天野都插手了,他哪还敢插手,姜二爷点头,“为父明白。” 筹谋多日的事情,临门一脚却踢在了铁板上,爹爹心里别扭也是正常的,江凌劝道,“邑江侯动了废掉刘承的心思,刘攀必定会跟刘承争,父亲坐山观虎斗就好。” “他们哪算得上虎,看他们斗,还不如去东市看斗鸡。”话说起来,他已多日未去斗鸡走马,也多日没见着曹玉宝和柴易安了,姜二爷叫过姜猴儿,“去看看曹四和柴四在忙什么,就说爷叫他们出来吃酒。”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3章 韬光养晦 听哥哥说秦天野进宫保下了邑江侯府,姜留失望之余,又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邑江侯和刘承在康安城混了几十年,有些硬实的人脉关系很正常。她分析道,“秦天野用他们用得顺手,经过这件事,刘家父子必定会更死心塌地地为秦天野卖命。” 江凌认同妹妹的话,又道,“裘叔说秦天野此举,未必没有打压父亲气焰之意。经此一事,父亲当会更加谨慎,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哥哥呢,有没有通过这件事学到什么?”姜留好奇地问。 江凌点头,眸子里闪着与年纪不相称的冷静,“强敌环伺,要沉着冷静,伺机而动,蛇打七寸。在此之前,韬光养晦。” 姜留递给哥哥一个削好皮的冻柿子递给哥哥,“哥你说得很对,但爹爹恐怕做不到。”就她爹那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怎么可能韬光养晦。 江凌笑了,“父亲现在这样就很好。孟家、徐崇的下场和邑江侯府的动荡,让人见识到了父亲有仇必报的性子,阴暗小人想动姜家,都得掂掂他自己的斤两。另外,父亲虽得万岁青睐,却无问雄心大志,只求安逸快活,那些有宏图野心之人不会将父亲视为眼中钉,反而会与父亲交好。” “这也是裘叔说的?”姜留眸子亮亮的,这话说得太有道理了。 “只有一小半是裘叔说的,剩下的是我想到的。父亲和妹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韬光养晦的事由我来做。”江凌望着妹妹,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对于亲近的人,姜留向来是不吝赞赏的,猛夸了哥哥一顿后,又叫上姐姐与哥哥一起去新院宽阔的习武场练了许久的棍子,才返回西院。令她诧异的是,出去吃酒的爹爹也回来了。姜留与姐姐停住给爹爹行礼。 姜二爷见两个闺女身上的衣着,便知她们去活动筋骨了,“凌儿还在新院?” “哥哥在练枪。”姜留回道,“爹爹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柴四叔没回城,和你郭叔、曹四叔吃酒没意思。”曹玉宝新得一女,吃酒时与郭静平滔滔不绝地交流养女心得,准父亲姜二爷完全融不进去,越吃越郁闷,早早散了。见两个闺女热气腾腾活力十足的模样,姜二爷也想舒活舒活筋骨。 回房更衣后,姜二爷拿上弓箭,穿过院子假山后的侧门,转到新院。 应江凌的要求,南景让为他设计的新府习武场比姜家的大了四倍不止,箭靶、兵器架一应俱全,马厩就建在习武场西侧,若想练习马上功夫,直接拉马出来便是。虽说江凌还未搬过来住,但青龙已入住新马厩,姜二爷怕青龙孤单,连自己的得胜也牵了过来。 马厩内的得胜见主人来了,开心地用前蹄刨地,甩尾巴打了个响鼻,吃草的青龙头也不抬。站在场边的卢定云、呼延图等人见到姜二爷手提弓箭,忍不住头皮发麻。呼延图问道,“这么晚了,二爷您这是?” 长得丑也就罢了,还没一点眼力!姜二爷看了一眼呼延图,懒得理他,径直吩咐卢定云,“将箭靶摆好,爷要练箭。” 卢定云应了一声,低头看到姜二爷手里提着的箭筒,忍不住一哆嗦,小声确认道,“二爷,这是契丹李曷鲁世子给您送来的雕翎凤羽箭么?” “卢师傅好眼力。”姜二爷把箭筒递给身后的姜猴儿,抽出一只雕羽箭搭在弓上,吩咐道,“箭靶摆到最远处。”御赐百步穿杨弓,射程可达百丈的雕翎凤羽箭,再加上姜二爷超凡脱俗的射箭本事,这简直是要人命的节奏。卢定云不敢劝,只得低声对身边的班大善道,“快去请裘叔。” 还未见识过姜二爷骑射本事的班大善不解其意,但还是麻溜地跑去外院请裘叔。江凌收枪来到父亲身边,不理会一直冲他眨眼睛的呼延图,行礼道,“天色已晚,儿命人在箭靶点起火把吧?” 呼延图…… “不必,为父能看清。”说罢,姜二爷毫不费力地拉开大弓,一支雕翎箭带着风声离弦而去。卢定云等人二话不说就往姜二爷身后跑,任府新来的护院们则两眼冒光地望着箭靶。虽刚到康安,但姜二爷扛鼎、神射手的名声早已传遍大周,今日有幸得见,众人无比激动。 在他们激动的目光随着雕翎凤羽箭窜入夜空,变作惊讶。看看空无一物的箭靶、动作潇洒帅气的姜二爷和他身后的众人,任家护院们全蒙了。 “好!”躲在姜二爷背后的姜猴儿拍手,“雕翎箭就是飞得远!” 众人…… 江凌面不改色地吩咐姜财,“让外院中的人避入屋中,记好箭落下的方位,今晚务必都拾回来。” “是。”姜财领命而去。若姜二爷用鹅羽箭,是射不出习武场的。但铁木杆的雕翎箭射程更远,加上姜二爷过人的臂力,脱靶的极有可能落入外院。 姜二爷射出十八只雕翎箭后,微微喘息,脸上见汗,身心却极为舒坦。任家护院们望着空无一物的箭靶发呆时,裘叔贴着墙根走到了姜二爷身后,赞道,“老夫过来时瞧见南墙上的箭入墙足有三寸,二爷的臂力无人能及。” “那是自然,放眼康安城,二爷若说自己是第二,康安城无人敢领第一!”姜猴儿适时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布巾,上前为二爷擦汗。 姜二爷抿了抿完美的唇,哼道,“您老莫卖官司,爷心里有谱,箭飞不出院子,伤不到人。” 这也值得骄傲?呼延图无语望天。 姜二爷少时练箭是为了强身健体,现在练箭则是为了发泄情绪,中不中箭靶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二爷还要分心想着不让箭飞出院子,便是没射尽兴了,裘叔笑道,“过几日冬至休沐,让少爷陪您出城练箭可好?” 这正合姜二爷的意,“去柳家庄,爷有些日子没见天降,正好顺路去同穴山转转。” 顺便,薅一把老虎毛回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4章 两位公主 三日后的早朝之上,武云山未参刘承教子无方,百官与景和帝一起听礼部尚书陶思正详述今年亚岁祭天与去年的不同之处,朝堂之上一片祥和。 散朝之后,张文江回到京兆府,命人把姜枫叫了来,吩咐道,“今年亚岁,万岁至圜丘祭昊天帝,命五品以上官员随行。到时你跟在本府身后,不可行错一步。” 姜二爷虽然没升职,但品阶却由六品升为了从五品,算是五品以上官员了,有资格跟去祭天。姜二爷早有准备,躬身应是。 一身紫袍的张文江看着姜枫身上的朱色官袍,又问道,“你筹谋多日,刘承却死里逃生,你可心有不甘?” 姜二爷坦然道,“回大人,没有。” “当真?”张文江不信。 姜二爷抬起透亮的眸子,回道,“大人,初知秦相入宫时,下官确实有那么点不舒坦。可转念一想,下官教训刘承的目的也算达到了,没什么可不甘的。” 张文江仔细端详姜枫片刻,才放了心,又吩咐了他一堆衙事,才放他离去。姜二爷回到西城衙门,将府尹大人交待下来的事一一分派下去,便趴在桌上专心致志地练小篆。年底将至,他想用小篆写一封谢恩折,表达自己对万岁的,深深的敬意和谢意。 与此同时,府中的姜留也在练字。下月初三哥哥就要开府立户了,哥哥说他要准备书院的年底测试,无暇写请帖,让姜留代劳。姜留觉得自己的字拿不出手,想让姐姐代劳。可姐姐却说她要誊抄大伯与二舅两月来的研究书稿,也无暇。 二姐跟姐姐一样忙,五姐的字还不及她的好看,母亲肚子大得吓人。新宅落成,宅主人亲手写请帖邀宾客前来,方能显诚意,这也是规矩。于是,姜留只好赶鸭子上架,一笔一划、一封一封地写请帖。 受邀宾客中有父亲的好友,有任家的故交,还有哥哥的朋友。姜留足足写了三日才写完,一封封让人送了出去,这其中的一封便由姜留亲自送到了靖安坊白家。 待白全海散衙归府后,白夫人将请帖递给丈夫,赞道,“留儿的字写得真好。” 白全海展开看过,如实道,“确实比她爹的字强上数倍。” 白夫人横了丈夫一眼,“腊月初三去任府见到姜枫,你若还敢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白全海委屈极了,“为夫谨遵夫人教导,每次见到姜大人都是极为恭敬的。” “那你委屈个什么劲儿?” 白全海无言以对。 白夫人见丈夫老实了,接着道,“你去任府不是做客,要带着振喻帮他们父子招待……” “夫人,”白全海忍不住打断夫人的话,提醒道,“姜家和江凌结交之人,为夫认不得几个,硬往上凑恐不合时宜。” 白夫人又忍不住瞪眼了,“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夫人请讲。” “我问了留儿,他们还请了荆大人和武云山,到时你必定要与他们同桌而坐,你帮着招待好御史台的官员就好。” “这是留儿说的?”白全海问道。 “我说的!” “是,为夫记下了。前几日姜大人险些将刘承拉下马,是秦相出面相保,刘承才保住了差事和世子之位。众人都说秦相恼了姜大人,任府送出来的请帖虽多,但最后能去的还不知有多少。”说罢,白全海叹了口气。 白夫人问丈夫,“那你去不去?” “去!”白全海挺直腰杆,一脸正气。秦天野独断专行,欺上瞒下,白全海身为御史,早就想将他告到御前了,只是荆大人一直说时机不到,不让他们上奏章。 白夫人看了丈夫一眼,言道,“等着看吧,不出十年,姜枫绝对能与秦天野一较高下。” 白全海提起来的气,一下就被夫人给泄了。姜枫靠什么与秦天野一较高下,脸吗?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怕挨骂。 腊月初三这日,白全海携夫人与儿女提前到了会嘉坊任家,入府之后他就被打脸了——时辰还没到,任家院内已站满了人。 一身锦衣的姜二爷和江凌在前院招待宾客,内院负责招待宾客的是雅正和姜家四位姑娘。白夫人带着女儿白淑娟进入后院正院堂屋,见怀孕满九月的雅正竟站在堂中相迎,连忙上前扶住她,“你快坐下。” 堂内柴易安的夫人、兵部尚书李增奎的夫人、郭静平的夫人等几位女眷都笑了起来,“看吧,每个人进来都要被你吓一跳。” 今日是江凌喜迁新居的日子,她身为义母,怎能不来。雅正请白夫人落座,才笑道,“不知各位嫂夫人和弟妹怀着身孕时是否也如雅正这般,我自己觉得行走坐卧没有任何不妥,但身边人都小心翼翼的。” 屋内都是生养了孩子的已婚妇人,雅正提起的这个话题极受欢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火热。 因常去各府做客,姜留已习惯了这种交际方式,与姐姐们陪着各府过来的姑娘说说笑笑,也极为轻松。待时近晌午,准备开宴时,前院忽然传来消息:仁阳公主和乐阳公主到了! 姜慕燕的脸立时变了色,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诧异道,“我母亲早上还说要陪乐阳姨母入宫面圣的,怎么跑到这来了?” 乐阳公主府今日解封的消息姜留早就知道,令她吃惊的不只是乐阳公主会来会嘉坊,还有两位公主到了,消息才送进来。 这两人分明是微服私访,来者不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姜留站起身,一脸欢喜道,“哥哥开府,两位公主能驾临,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姐姐,你和丽妍姐姐带着大家先去前院迎驾,我去看看母亲还在不在正堂,母亲方才就说有些累了,要回去歇息呢。” 姜慕燕醒神,请诸府的姑娘们穿戴好外出的披风、斗篷等物,引她们去前院接驾。姜留飞快到了正院,却见奶娘和齐嫂已将母亲扶了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前院接驾。 还不等姜留说话,雅正便先开口了,她的神色坦然温和,笑着与姜留道,“留儿也得着喜讯了吧?走,咱们去前院接驾。”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5章 原形毕露 任家前院大门口,一辆不起眼马车内,仁阳公主低声劝着乐阳公主,“大姐,咱们坐上一坐便走吧,免得他们不得自在。” “自在?”因为姜枫,被关在公主府内一年不得自在的乐阳公主,目光狠厉地盯着从院内走出来的姜枫,“本宫登门道贺,他为何不自在?” 仁阳公主含笑道,“大姐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咱们是大周公主,是天之下除了皇后外最尊贵的女人,咱们来了,他们自当以君臣之礼待之。” 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看着内院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的大肚子的妇人,乐阳的目光像是淬了毒。姜枫避自己如蛇蝎,却向皇兄讨旨,娶了个妓子为妻。仁阳公主向从任府走出来的丈夫投去一个无辜又无奈的眼神,才将目光转到皇长姊身上,瞧见她恨恨地盯着姜枫夫妇,眼底精光一闪而过,低声劝道,“大姐,姜枫之妻怀孕已满九月,实不宜久跪。咱们下车吧?” 乐阳公主在宫闱之中长大,任性格再暴虐,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她来此不是彰显公主威仪,而是为了让皇兄看到她已真心悔过,“好。” 两位公主下车,院外围观和院内跪拜的众人都高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头戴金枝,身披紫霞的乐阳公主抬袖,“众卿平身。” “谢公主。”姜二爷与众人一起道谢,侧身小心扶着妻子站了起来。姜二爷还未开口,雅正便低声道,“二爷放心,妾身和孩子们绝不会有事。” 姜二爷怎能放心,他恨不得抱起妻子奔回西院,将她藏起来。 看到他们夫妇相互搀扶私语,乐阳目光阴沉,声音却出奇地温和,“春儿,来。” 三岁的邓长春听到长公主叫他,吓得往叔叔身后躲。邓元烈握紧了侄儿的手,带他到乐阳公主面前行礼。惊吓过后,邓长春记起了祖父的教导,颤抖着声音道,“孩儿拜见公主。” 邓元杰死后,平西侯便将这孩子养在他名下继承香火。邓长春入侯府后,平西侯曾带他进公主府给乐阳磕头,乐阳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不喜欢,邓家也像防狼一样防着她,所以邓春常入侯府两年,乐阳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她却非常亲和,弯腰亲手拉起邓长春,握住他的小手,笑道,“本宫进宫面圣后,迫不及待地想看春儿是否长高了。听你三姑姑说,你来任府道贺,本宫便顺路过来看看。春儿长高了,也壮实了。” “确实是壮实了。”仁阳公主摸了摸邓长春头上的狐狸皮小帽,抬眸笑着与姜枫道,“本宫与长姊不请自来,还望姜大人勿怪。” 我怪又能怎怎么样?姜二爷躬身行礼,恭敬道,“万岁赐给凌生的府邸今日开宅,两位公主能来,臣等荣幸之至。” 黄丽妍上前拉住母亲的衣袖,笑道,“刚要摆筵席,母亲和姨母来得正好。” “说得好像我们是专门来蹭吃蹭喝一样。”仁阳公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抬眸看向乐阳公主,“这座宅子是皇兄赐给任凌生的,咱们进去转转,回去后也好讲给皇兄听,姐姐觉得如何?” 乐阳公主点头,拽着邓长春往里走。看着侄子踉跄的脚步,邓元烈心中焦急,低声吩咐侯府侍卫,“速速回府告知侯爷。” 比起富丽堂皇的公主府,任家的小小院落实在没什么可观的。姜枫引着两位公主参观前院进入后院时,给儿子使眼色。 江凌立刻会意,请贵客们到前院正厅落座。两位公主突然驾临,让众人措手不及。可当着仁阳公主驸马黄隶的面,他们也不好说什么。郭静平将江凌拉到一边,低声道,“凌儿,你速去内院,这里有我们在,你放心。” 江凌点头,示意裘叔招待好贵客。他疾步入内院,去追父亲。谁知刚过习武场,便见父亲沉着脸向外走。江凌连忙上前,“父亲?” “摆宴。”姜二爷沉声吩咐道。 江凌应下,又担心地向里忘了一眼。 “不会有事的。”姜二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内院堂屋,乐阳公主坐稳后,淡淡吩咐道,“都立着干什么,坐吧。” “谢公主。” 姜慕燕和姜留扶着母亲坐稳,心中刚安稳了些,抬头却遇上乐阳公主冷厉的目光,心一下就又揪了起来。 入了内院后,她就原形毕露,不装相了?身后是怀孕九月的母亲和瘦弱的姐姐,姜留站稳脚跟,冲着乐阳露出灿烂的笑脸。 面对这张肖似姜枫的笑脸,乐阳公主心里涌起一股邪火,脸色越发阴沉了,缓缓问道,“你是姜留?” 这火药味十足的问话,让姜慕燕脸色刷白,姜留眼含敬佩,规规矩矩行万福礼回道,“长公主您记性真好,臣女正是姜留。马上就要开席了,不知您和黄伯母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 乐阳公主目光扫向姜留身后的雅正,“忌口的没有,不过本宫十分想吃烤乳猪。” 此言一出,屋内各家夫人如坐针毡。姜留不理会身后母亲拽她衣裙的手,脆生生应了,“真是好巧,臣女也爱吃这道菜。不过今日不知您来,府中厨房未提前预备,臣女这就派人出府去买。黄伯母您呢?” 见姜留澄亮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仁阳公主笑道,“我与长姊一样。” “臣女记下了。”姜留行礼,转身问雅正,“母亲,您知道哪家的烤乳猪好吃吗?” 雅正扶着椅子的把手起身,向乐阳公主行礼,不卑不亢地问道,“城中诸家酒,能做好这道菜的有西市百味楼、南市映水楼和东市东篱茶居,不知长公主想吃哪家?” 乐阳公主狭长的眸子落在雅正的肚子上,意有所指道,“吃最近的。” “是。”雅正转身吩咐长女,“派人去百味楼点菜,让他们尽快做好送过来。” 姜慕燕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能言善道的雅正夫人不开口,柴四夫人和白夫人等人张了好几次嘴都不知该说什么。各家的姑娘立在自己母亲身后,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吭声。黄丽妍觉得难受,笑了一声刚想开口,却见母亲投来警告的目光,她只得闭上嘴乖乖站着。 乐阳公主压迫感十足的视线,一直落在雅正身上,半晌之后才问道,“姜枫待你如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6章 破局 能张口问出这种话,足见乐阳公主对爹爹执念之深,姜留真恨不得一棍子把这烦人精扫出康安城。 公主问了,她不能不答。雅正缓缓扶着椅子起身,恭敬回道得体地回道,“回长公主,臣妾奉旨嫁入姜家后,夫君一直以礼相待。” 这贱人是奉皇兄的旨嫁给姜枫的!乐阳公主提醒自己莫忘了此行的目的,淡淡道,“你有孕在身,不必拘礼,坐着回话便是。” “是。”雅正缓缓坐下,靠在椅背上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自己与二爷是奉旨成婚的,便是乐阳公主也不敢乱来。 见乐阳冷静了下来,仁阳公主便岔开话题,笑着问姜留,“留儿跟着白夫人习武才短短几月,就能一棍扫倒一座房舍了?” 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母亲那边就安全了。姜留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伯母,留儿没扫倒一座房子,只是撞大运打倒了一根根基松动的廊柱。如果不是这样,留儿是决计打不倒的,不信您问留儿的恩师。” 白夫人起身,如实道,“留儿很有悟性,也肯下苦功,现在已能打折鸡子粗细的青竹了。” 关于姜留的谣言传遍康安城,众人也是将信将疑的。不过姜家不破谣,众人也就带笑听着。提到姜留打倒廊柱的事情,难免就提起她近来新添的,能令小儿止啼的本事,柴四夫人说得绘声绘色,众人笑得东倒西歪。 听到屋里传出笑声,刘婆子立刻回去给姜老夫人报信,“两位公主要吃烤乳猪,三姑娘出来传膳,六姑娘依旧在堂内,屋内欢声笑语,二夫人安好,您放心吧。” 吃烤乳猪?!手指急速拨着串珠的姜老夫人夫人立刻站了起来,急急向外走。陈氏连忙上前劝着,“母亲,二弟派人回来反复叮嘱让咱们不要过去……” “我去侧门处瞧瞧,不过去。”乐阳那母老虎就站在二儿媳面前,姜老夫人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 百味楼的烤乳猪送入府后,拖了半个时辰的酒宴总算开始了。外院里,江凌招待宾客,姜二爷不知所踪;内院里,两位公主端坐正席,雅正夫人和柴四夫人陪坐。任酒宴再丰盛,众人也吃不出味道来,总担心下一刻乐阳公主就要生事。 姜留有意让母亲先离席,但她几番在屏风后用眼神示意,母亲却稳如泰山地坐着,面上还带着笑意,恭敬地伺候两位公主用膳。 看着桌上趴着的烤乳猪和面前玉碟里切好的烤肉片,乐阳公主面色越来越差,众人吃得提心吊胆,没吃几口便饱了。酒宴撤下后,乐阳忽然道,“本宫虽未生育,但也知怀了孕的妇人饭后不宜久坐。姜夫人陪本宫到院中走走?” 仁阳公主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她带乐阳过来只是想吓唬姜枫,可没真想让雅正出事。于是,仁阳公主率先起身笑道,“姐姐说得对,姜夫人,咱们去院里走走?” 柴四夫人也站起身,似是话家常般地道,“我怀着馨儿那会儿,到了八个多月,吃点东西就顶得难受。二嫂,咱们一块去院里走走。这会儿二嫂可别嫌累,多走走生得时候才能少受点罪。” 雅正站起身,赵奶娘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待站稳后,雅正笑道,“这院里虽还未栽植花草,但路已铺就,两位公主,诸位嫂夫人、弟妹,这边请。” 乐阳起身,率先出房门,向院门外走去。躲在假山后的姜老夫人见乐阳公主气势汹汹地冲出来,自己的儿媳挺着肚子跟在后边,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孕妇身子重,哪能走这么快! 姜留上前,抬手扶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母亲慢些,留儿吃撑了,走不动。” 乐阳公主听到姜留的声音,回眸才发现雅正等人离着自己已有十步远了,眉头便皱了起来。便在这时,有一个婆子快步走过来,跪倒在乐阳公主面前,“公主,长春小公子身体不适,须提前回府歇息。” 姜留面露喜色,乐阳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仁阳公主劝道,“今日风寒,春儿体弱,莫不是顶了风?姐姐,咱们快去瞧瞧吧?” 乐阳公主是打着来看养子的名义来的,如今养子身体不适,她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且她也不想再在这破地方待下去,甩袖便往外走。 仁阳公主抬手扶住要下拜的雅正,低声关怀道,“今日多有叨扰,姜夫人不必多礼,身子要紧。” “多谢公主。”雅正颔首行礼,示意两个女儿代自己去前院送贵客。 姜留和姐姐追着两位公主到了外院,才知邓长春已被送上了平西侯的马车。乐阳公主出府,问站在马车边上的侯府管家,“春儿怎么了?” 邓发成躬身行礼,“回公主,少爷用饭后说身上冷,老奴担心少爷起高热,想护送他立刻回府。” 身上冷,便不能见风了。乐阳公主歇了让人把他抱出来送到自己马车上的心思,吩咐道,“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府宣御医!” “老奴遵命。”邓发成立刻命车夫启程,带着邓长春走了。 姜枫带着众人在府门外恭送,乐阳公主回眸看了姜枫一眼,登车离去。她们的马车出了柿丰巷,姜二爷的心才放下来,急急向后院跑去。到后院得知妻子已经回了西院,姜二爷又马不停蹄地跑回自己房中,见妻子半躺在床上,姜二爷紧张地上前问道,“卿雅?” 雅正夫人含笑道,“二爷放心,妾身安好。” 姜二爷见此,心才放下,转头发现母亲也在房中,便道,“是儿无能,让娘跟着操心了。” 姜老夫人摇头,低声问道,“平西侯府的小公子无事吧?” “没事儿,是儿派人给平西侯府送信,托他们帮忙把那母……谁请走的。”姜二爷先给母亲倒了杯茶递上,自己也灌了两杯,然后问道,“母亲还未用饭吧?” 姜老夫人摇头,“这里不用你管,我让你大嫂过去了,你也快回去,那边还有一院子的宾客呢。” 姜二爷点头,见妻子脸色有些苍白,又不放心叮嘱道,“还是请李郎中过来把把脉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7章 断绝往来 平西侯之孙邓长春引走了乐阳公主,来任府道贺的宾客逐渐散去,就连姜二爷的好兄弟曹玉宝、郭静平都走了,仁阳公主驸马黄隶却一直赖着不肯走。等着送客后回家赶公文的白全海,等得眼睛都直了。 郎中入姜府为雅正把脉后,得知雅正和孩子都安好,白夫人才与梅氏、柴四夫人一起告辞。白全海上了马车后,忍不住跟妻女抱怨起黄隶,“瞧着是个明白人,怎就这么没眼力呢。” 白夫人冷笑一声,“没眼力的不是他。” 白全海以为夫人在说自己,顿时满脸满脸委屈,看得白夫人头上直冒火。 黄剑云、黄拓云跟着江凌到习武场撒欢,黄丽妍被姜留请去侧厅吃点心,黄隶则与姜二爷在前院会客厅内干坐着。 新建的房舍、新购置的家具,为了压住漆味儿,屋内香炉里燃着三匀香,此香有富贵气,却也清纯奇妙。黄隶一闻便知这是姜枫的喜好,他张了两次嘴,想投其所好借着谈香打破与姜枫之间的尴尬气氛,最终却只无声叹了口气。 姜二爷急着回房去看妻子,等不到他开口,便自己给他台阶下,“客气的话小弟便不说了,劳烦黄大哥回去代小弟向公主道谢。” 道什么谢,谢仁阳带乐阳在人家大喜的日子过来添堵么?黄隶面上泛红,“若我知道她们会来,定会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姜二爷一脸真诚,直言道,“小弟明白大哥的心意,也明白大哥的难处。” 因姜枫这句话,黄隶鼻子一酸,忍不住抬手重重地拍了拍姜枫的肩膀,“我府中还藏着两坛上好的老春酒,待侄儿洗三时,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给你送过来,而不是亲自过来。姜二爷抱拳拱手,“多谢大哥。” 姜枫心里跟明镜一样,黄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多余,便又拍了拍姜枫的肩膀,带着儿女告辞。姜二爷命人关上府门,谢过过来帮忙的大嫂和三弟妹,便带着儿女回姜府,先去北院见过母亲,才心急火燎地返回自己的院子。 回房见妻子睡沉了,姜二爷轻手轻脚地出来,带着儿女们去了书房,将每个孩子都夸了几句,才放他们回房歇息。 江凌走在最后,惭愧地低着小脑袋道,“都是因为孩儿,才将母亲累成这样。” 姜二爷摇头,“她们是冲着为父来的,你不必多想。今晚你就要搬过去睡了,一个人怕不怕,为父过去陪着你?” “儿不怕!”江凌一脸坚决。 “让裘叔陪着你?” “儿不要。” “那就姜财。”偌大的宅子,江凌一个人睡姜二爷是真不放心,“为父、裘叔、姜财,你必须选一个。否则今晚就还在前院书房睡!” 如果必须选一个,能让妹妹搬过去住么?江凌抿了抿薄唇,不情愿地道,“姜财。” “臭小子!”没被选中的姜二爷用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才放他离开。 今日这一场折腾下来,姜二爷也是身心俱疲,回到房中躺在靠窗的榻上睡了。西院跨院内,姜留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微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姜慕燕靠坐在床上,眼圈红红的,巴掌大的小脸上尽是自责。 黄府内,黄隶坐在花园小亭内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仁阳公主披着雪白的狐裘进入小亭,抬纤纤玉手为丈夫斟酒。黄隶头也不抬,接过来一饮而尽。仁阳公主倒了第二杯,抬袖仰头倒入自己口中,被呛得咳嗽起来。 黄隶垂眸笔挺地坐着,一动不动。仁阳公主又倒了一杯,倒入自己口中,咳得越发厉害了。待她举起第三杯时,黄隶抬抬手握住她的手腕,“够了。” 仁阳公主却抬左手接过右手中的酒杯,爽利地倒入口中,以袖掩口轻咳。黄隶抬头见妻子脸色驼红,眸子里闪着水光,握住她的手腕的大手松开,握成拳落在冰冷的石桌上,“公主这是何苦。” 仁阳公主坐下,发现丈夫又低着头不肯看自己,便苦涩道,“妾身今日之举,让将军难堪了?” 黄隶转头看向小厅外,冷冰冰地道,“年后,末将就进宫面见万岁,自请去光禄寺当差。” 仁阳公主的眼睛一下瞪圆了,压着火气道,“将军与妾身置气便置气,为何要自绝活路?” 光禄寺乃大周九寺之一,掌祭祀、朝会、宴乡酒澧膳馐之事。正四品光禄寺卿的名头听着不错,但实际上负责的事务却跟礼部精膳司郎中相同。因差事都被礼部拿了去,所以光禄寺卿只是个养闲官的闲职而已。黄隶虽未归左骁卫,但他现在仍是正三品的左骁卫大将军,脱去将袍去任光禄寺卿,在仁阳公主看来就是自绝活路。 黄隶却已下定决心,“末将自请去光禄寺,才是唯一的活路。” “将军一定要用这一招逼迫本宫么?”仁阳公主握紧拳头,“若你去光禄寺,那咱们在左骁卫吃的十几年苦算什么?” 将士以营为家,以战死沙场为荣。仁阳觉得在军营中风餐露宿是吃苦,但黄隶却甘之如饴。用尽方法劝了这么多年,黄隶已经疲了,不想再与仁阳争论,只道,“姜枫不识抬举,末将已与姜家断绝往来,公主的咏梅宴不必再给姜家下帖了。” 与任府小园内的萧瑟空荡不同,公主府内被宫人精心栽培的腊梅已竞相开放,仁阳公主筹谋多日的咏梅宴终于要撒请帖了,现在黄隶却说他已与姜家断了往来!仁阳公主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厉声道,“将军一定要如此么?” 黄隶迈大步离去。仁阳公主气得落下眼泪,“十六年了,本宫与他同甘共苦,他眼里却还是只有黄家,本宫在他眼里还不及一杆枪、一匹马!” 窦嬷嬷连忙上前劝道,“将军吃了太多酒,说得都是醉话,公主怎能当真呢。” “他是酒后吐真言!他不肯帮本宫救母妃和皇兄,还不准本宫另寻他路么?”仁阳公主气得发抖,“六年了,母妃和皇兄有什么错?凭什么……” “公主醉了,奴婢送您回房歇息。”窦嬷嬷吓得色变,慌忙上前捂住自家公主的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8章 江凌的小算盘 晌午睡下的雅正醒来时,发现天已黑透,丈夫正在灯下专注练字,谪仙两字放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他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腹中孩儿的父亲,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乐阳伤他分毫。 姜二爷练完一张纸,搁笔转着手腕,转眸望向床铺,见妻子醒了,桃花瞳立时亮了,“你醒了,饿不饿?” 饿是有一点,但她更想去茅房。雅正扶着丈夫的胳膊起身,替他揉着右手手腕,“什么时辰了?” “戌时。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妻子睡了好几个时辰,若非母亲反复叮嘱不要惊扰她,姜二爷早就唤她起来用饭了。 已经这么晚了?雅正不想让丈夫担忧,便道,“吃什么都好,妾身饿得厉害。” 想吃东西就是没事!姜二爷欢喜极了,扶着妻子起来后,立刻让丫鬟摆饭。雅正有些羞涩地道,“二爷可否唤云舒进来,我想先去浴室。” 姜二爷听明白了,却自己扶着妻子向里间走,“我刚沐浴过,浴室地上有些湿滑,云舒扶不住你。” 雅正又急又羞,低声求道,“让齐嫂进来可好?” “好。”姜二爷顺应妻子的意思,换齐嫂和云舒进来,扶她进了浴室。 很快,姜家各处就得到了雅正醒来用饭的消息。坐在桌边为丈夫研磨的陈氏道,“醒来知道要吃的就说明大人孩子都没事儿,老爷这回该放心了吧。” 姜松终于露出笑意,“是夫人和三弟妹分担了府中杂事,二弟妹才能安心养胎,待孩子生下来,让她好生谢谢你们。”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陈氏笑容满面,“二弟妹若能一举得男,咱们全家都要好生谢她才对。” 二弟已经请御医为二弟妹把过脉,御医说是男婴,不过这件事只有母亲和他们哥仨知道。姜松含笑翻书,心情十分舒畅。 陈氏一边研磨一边嘟囔,“老爷你说,凌儿一个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会不会胆小?不如让二郎和三郎过去陪着他吧?” 姜松的注意力都在手中书上,妻子说了三遍才入了他的耳,姜松摇头,“不妥。” 陈氏又嘟囔,“这有什么不妥的,凌儿又不是外人。” “正因为凌儿不是外人,才要更有分寸。”姜松放下手中书,严肃道,“夫人仔细想想,这话你以前经常放在谁身上?” 陈氏立时想到了孟家,“老爷,凌儿跟孟家人可不一样,他有良心。” “孟回舟拜在祖父门下,少时便入咱们家读书,与父亲同吃同住。后来与咱们毗邻而居,两家人不分彼此。走到今天这一步,不能说咱们一点错没有。”姜松说完,陈氏也不吭声了。夫妻俩沉默许久,陈氏才道,“妾身明白了,除非凌儿主动请,妾身跟谁也不提让二郎和三郎过去的事。” 姜松赞许地拍了拍妻子的手。陈氏握住丈夫的衣袖,怕怕地问,“老爷,乐阳公主被放出来了,咱们该怎么办?” 万岁再不喜乐阳公主,那也是他嫡亲的妹妹、大周的长公主,姜松想到她心里也犯怵。不过他是一家之主,一定要沉得住气,“二弟和二弟妹是万岁赐婚的,只要咱们走得正行得端,不被乐阳公主抓住把柄,就不会有事。明日我跟家里人都讲明白,尤其是三郎,要重点敲打一顿。” 陈氏连忙道,“老爷,三郎近来乖多了。” “不只是乖,他还得长些心眼儿。” “阿嚏!”躲在被窝里逗蝈蝈的三郎打了个喷嚏,盖好装蝈蝈的小葫芦盖子,将被子掀开一条缝问坐在桌边读书的姜二郎,“天儿越来越冷了,二哥你说江凌住的新屋能暖和么?”” 姜二郎放下手中书,“裘叔买了不少炭,只要炭足,屋里肯定不冷。” “也对,他那边肯定暖和。”三郎按了按怀里装蝈蝈的葫芦,眼睛滴溜溜转着。 雅正用完饭后,姜慕燕和姜留陪着她在屋内散步消食。姜二爷披上斗篷,去新院看儿子。江凌听到父亲来了,立刻对姜财道,“待会儿你睡在我房里。” 本来要和裘叔睡在外屋的姜财立刻应了。 姜二爷进屋,先摸儿子的被子,发现被子里竟是凉的,便对儿子道,“这院里还得添几个细心的丫鬟。” 在姜家书房住时,房间和院落的打扫、烧水等琐事都是有婆子专门负责的。江凌搬过来后还未来得及安排这些琐事,不过他不想要丫鬟。因为有了丫鬟后,妹妹就不会因为放心不下,天天跑过来关心他的衣食住行了。江凌当然不会将自己的小心思告诉父亲,他绷着小脸道,“父亲,儿身边有姜财就足够了,这些事他会安排好的。” 姜二爷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姜财,“你当所有的小厮都能跟猴儿一样细心?” 跟在姜二爷身后的姜猴儿立刻挺起胸脯,嘴角咧到了后脑勺。姜财立刻道,“二爷,小的一定尽全力照顾好少爷。” 关键是你尽了全力,也不一定能照顾好。不过姜二爷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今晚你守着凌儿,子时之前必须让凌儿上床睡觉,晚上警醒着些。” “是。”姜财立刻应下。 姜二爷又叮嘱了儿子几句,才从房中出来,命人叫来裘叔,吩咐道,“凌儿这院里太冷清了,他一个小孩子镇不住。东西两厢一定要住满人,人气越旺越好。” “还是您想得周到,老夫这就去安排。”裘叔应下,又问姜二爷,“二爷可得闲?” 两人进入东厢房内,裘叔取下炭火上烧着的开水,烫茶壶茶杯,开始泡茶。姜二爷打量了一番房内的摆设,赞道,“还是您老有眼光,这屋子布置得雅致,非常不错,有空把凌儿的房间也捯饬捯饬。” 少爷的房间是六姑娘亲手布置的,他可不敢插手。裘叔含笑给二爷上茶,问道,“二爷可看明白了今日两位公主的来意?” “是来耀武扬威的。”姜二爷厌烦地皱起眉头。 “不愧是二爷,一语中的!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裘叔一顿猛夸,待见姜二爷眉头松开后,才继续道,“二爷觉得,仁阳公主为何要冒着惹黄驸马不快的风险,与乐阳公主同来?” 姜二爷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爷当然知道,她想算计爷不是一日两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59章 抄下来 “仁阳公主算盘打得不错,但她的算盘注定成空。”裘叔认真道,“因为她低估了二爷您的本事。” 姜二爷展眉、端茶美滋滋地品了一口,才谦虚道,“您老说错了,爷知道自己本事,所以绝不掺和可能掉脑袋的大事。” 裘叔给姜二爷添茶,继续道,“您明事理,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识大体,从心所欲而又不逾矩。能有此等境界且安然自在的,放眼康安,唯二爷一人尔。” 裘叔这次说得是真心话。三年前他狼狈逃出边城,带着少爷投入姜家门下,在当时看来只是权宜之计,但现在回头看,此事却是他近十年来作出的最明智的决断。 “裘叔把这话写下来,爷要加进给万岁的谢恩折里。”想到万岁看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姜二爷笑得更开心了。 裘叔…… “二爷稍待。” “不急,一字不落。” 裘叔取笔墨将方才的话落于纸上,交给二爷后,才继续方才的话题,“仁阳公主几番算计您,您觉得她求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贤太妃和安王。”姜二爷看得明明白白的,“今年万岁把六卫统帅召回康安,足足用了半年的工夫,这些老狐狸才同意削减兵权,各归各营。唯独首先示好的黄隶还被万岁留在京中,不准其归左骁卫。万岁不是不放心黄家,而是不放心仁阳公主。仁阳公主想掌握兵权逼迫万岁放人的计策落空,又见爷受万岁待见,才想从爷这里下手,让爷帮她救出安王。” 裘叔又给二爷添了杯茶,压低声音道,“二爷觉得仁阳公主只是想救出安王?” “她还想把贤太妃从宫里捞出来?”姜二爷反问。 裘叔顿了顿,才道,“安王为何被囚?” 安王被囚时,姜二爷亦被困府中,能出府走动时才知此事,万岁下旨囚禁安王,名义上是他不孝先帝,实际上是因为先帝忽然驾崩,安王上蹿下跳也想当皇上,才被囚的。现在裘叔这么问……莫非…… 姜二爷的眼睛越睁越大,“不能吧……万岁登基后勤于国政,令四海升平、万民归心。她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裘叔为姜二爷分析道,“仁阳公主三次向您、少爷和两位姑娘透露秦成碧救了孟家姐弟的消息,针对的是秦相;她向您透露康光昚强抢民女的消息,针对的是护国公。秦相和护国公是万岁的左膀右臂,她妄图撼动这二人,为的可不是救出安王这么简单。” 见姜二爷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裘叔又继续道,“二爷试想,若她只想救出安王。她讨好护国公和秦相,让他们帮安王说话容易;还是利用您,让您去万岁面前说话容易?” 姜二爷想也不想地回道,“护国公和秦相都是老狐狸,她利用爷更容易。” 裘叔…… “在万岁面前,您说话管用,还是护国公和秦相说话管用?” “可是那俩都是老狐狸,他们不会帮安王说话,他们的话再管用也没用啊。”姜二爷回道。 裘叔…… …… …… “二爷,容妃早产之事已过半载。皇宫内只打杀几个宫女太监,秦相府全无动静。所以设计害容妃早产的应不是皇后,宫中除了皇后,还有谁有此能?”裘叔再证。 姜二爷盯着纸上裘叔写得字,慢悠悠道,“您想说是贤太妃和仁阳公主所为?” “容妃早产之后,万岁曾去贤太妃宫中。”裘叔道,“万岁甚少去贤太妃居所,此举定不寻常。” 姜二爷叹了口气,“万岁真是太不容易了,一举一动都要被人反复掂量。” 裘叔……立刻去请姜松过来,他弟弟需要被狠狠教训一顿! 见裘叔炸毛了,姜二爷才正色道,“您在康安城待得功夫短,不懂得这里的弯弯绕绕。街上传的话不能尽信,宫里送出来的消息大半也都是假的。就算是真消息,也可能是有人摆迷魂阵,听听就算,不能当真。这就跟玩天九牌一个道理,爷就算手里拿着二四和与么二,也会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架势,为啥?就是为了让别人多下注,这样爷才会赢一把大的。” 姜二爷起身,给裘叔倒了杯热茶递上,继续道,“就拿容妃早产这件事来说,各路消息漫天飞,哪个都可能真,哪个都可能是假的。就算这事真是贤太妃做的,皇后知不知道、有没有暗中推波助澜咱也不清楚。万岁、秦相和护国公都是怎么想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活在康安城,不需要活得多明白,但一定要清楚哪些事不能碰。皇宫的事碰不得,后宫嫔妃、王侯将相都在局里,他们是不得不碰,咱这种小鱼小虾,进局就得死。” 裘叔沉思片刻,叹道,“老夫早知朝中局势比两军对垒还要错综复杂,在战场,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康安却非如此。”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知己知彼还是要的,不过咱得首先搞明白这个‘彼’是谁。咱对上的是刘承,是西城闹事的地痞、拐子,是西市想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商贩,不是仁阳公主,更不是秦相和护国公。我知道您老想着报任家的大仇,那您对上的也只是蒋锦宗。蒋锦宗跟孟回舟一样,在秦相眼里不过是个棋子,只要你抓住能弄死这颗棋子的把柄就能让秦相弃棋。至于秦相、仁阳公主这样的人,咱们能避就避。” “如果避不开呢?”裘叔请教道。 “避不开就认怂,认怂不行就找能跟他们匹敌的人去对付他们。” “能与他们匹敌之人,为何要出手?”裘叔再问。 姜二爷得意道,“这就要靠咱混出的人情了。譬如今日,平西侯府为啥肯让邓长春装病,引走那俩疯婆娘?因为爷与平西侯、与平西侯府的大管家之间有这份交情!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他们帮了爷,改日平西侯府有难,爷绝不会袖手旁观。多个朋友多条路,就是这么回事儿。” 裘叔豁然开朗,“听二爷一言,老夫茅塞顿开,胜读十年书。” 在长安城中能与上至万岁,下至街边讨饭的乞丐都混出交情的,只有二爷一人。少爷跟在二爷身边,裘叔现在是二爷的谋士,所以他不能用常理、常策来权衡局势、制定对策。 二爷,自有二爷生存之道,这条道对他极为合适。少爷是二爷的义子,在少爷长大成人之前,这条道对少爷也十分合适。 “裘叔,爷说得不是一言,是许多话。”姜二爷提醒道。 裘叔爽笑,起身深施一礼,“二爷一番长谈说得都是肺腑之言,裘净获益良多,多谢二爷赐教。” 姜二爷满意了,“你手下那些人也别闲着,该怎么打探消息就怎么打探消息,揣着明白装糊涂比真糊涂强上万倍。不过一定要小心谨慎,消息没命重要。” “是。”裘叔应下。 姜二爷起身,再次叮嘱道,“您老盯着些,若凌儿晚上睡不好,明日爷就搬过来陪他住上几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0章 新衣 乐阳公主解封后第一日先去了皇宫和柿丰巷任家,第二日便开始满康安转悠,吓得康安城中模样出挑的少年郎们不敢出门,姜二爷也避其锋芒,每日散衙径直归家。 仁阳公主的咏梅宴如期举办,花团锦簇的宴会上,坐着百无聊赖的乐阳公主,少了姜家姑娘们的身影,之前常去姜家玩耍的黄剑云和黄丽妍也不再登姜家的大门。康安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是因为仁阳公主带着乐阳公主去任家,姜二夫人受到惊吓差点早产,致使两家交恶,断了往来。 对这一谣言,姜老夫人对外当然否认,说自己对两位公主尊敬有加,但私下里却与家里人讲,“咱们只是寻常家门,与两位公主走得越远越好。” 姜老夫人现在眼里心里都是二儿媳和她腹中的孙儿,连长孙都顾不上了。为了能让雅正安心养胎,姜老夫人甚至叮嘱儿子少买响动大的爆竹,“响动大了,震得人难受。” 姜老夫人这话虽然没有点名,但谁都听得出来她是为了谁。这话传到里屋的闫氏耳中,让她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丈夫是庶子,去年这个时节闫氏也怀着身孕,婆婆可没想到她会不会被鞭炮震着。 坐在暖榻上的姜留正好与三婶面对面,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不过只装作没看见,若比较起来,祖母对三叔已经比伯母对二郎哥和二姐好多了。嫡母待庶子,不可能像待亲生子那般亲近。 喜欢放爆竹的姜二爷央求道,“娘,儿带着孩子们去大门口放,咱家院子深,传到您这儿声音就小了。如果怕吵着小树和卿雅,让他们年三十晚上歇在您这院里可好?” 爹爹的话传进来后,眼见着三婶的脸色又变好了,姜留把嗑好的一小碟瓜子推到三婶面前,低声道,“三婶吃瓜子。” “辛苦六妹妹了。”姜慕锦抓了几个,美滋滋吃着。 “懒得你!想吃不知道自己剥?”闫氏瞪了女儿一眼,又把小碟推到姜留面前,亲切道,“留儿吃,让你五姐给你剥。” “好。”姜留把嗑瓜子的小钳子递给五姐姐。姜小树看着姐姐们吃瓜子,馋得直流哈喇子,口齿不清地道,“吃,吃。” “都多大年纪了,还馋这个!”外屋里,姜老夫人抬眼皮瞪着儿子,真想给他一巴掌。放爆竹重要,还是你媳妇肚子里的孩子重要?! 姜二爷嘻嘻笑着,“不是儿馋,是孩子们喜欢,不信您问他们。” “祖母,孙儿想放。”姜四郎立刻道。 “祖母,孙儿也想。”姜大郎也顺着二叔。 “好祖母……”三郎摇晃祖母的衣袖,二郎和江凌默默站在旁边不说话。 孙子们跟着起哄,缠得姜老夫人只得点了头,“放!” 外屋欢呼起来,三郎和四郎嚷嚷着,“咱们这就去买吧?南城外爆竹市场开三天了,我们上次去时,好些人问二叔您怎么不去逛呢。” 跟二叔出门采买爆竹,可长面子了,三郎也跑过来,“好二叔……” “好,咱去!”爱热闹的姜二爷很是高兴,“大郎、二郎、凌儿,你们仨也一块去。” “凌哥,走吧!”小四郎上前,拽着江凌的衣袖往外走。 江凌还没说什么,里屋的姜小树就不干了,飞速爬到榻边上就要下地,“哥,哥——” 闫氏抬手把儿子捞起来,笑骂道,“你不能去,老实在家待着!” “哥,哥——”姜小树急得都要哭了。 屋里屋外的众人笑出了声。小树这声“哥”喊的不是四郎,而是江凌。自打小树懂事开始,恨不得天天黏在江凌身上。听到他要出门,哪还肯在屋里玩。 姜二爷笑道,“凌儿抱上小树,带他一块去。” 听到二哥肯带着小树出门,闫氏立刻抱着儿子从里间出来。谁知还不等她说话,小树就使劲拧着小身子张开小胳膊想让江凌抱,“哥,抱。” 江凌上前接过小树,这小家伙立刻用胳膊环住他的脖子,指着门口道,“哥,走。” 众人又被小树着急的样子逗笑了,待儿孙一块出门后,姜老夫人笑着感叹道,“真好。” “老夫人,八里庄的管事送年货来了。”刘婆子脚步轻快地走进来报事。 姜老夫人坐正,吩咐道,“让他们进来。” 祖母有正事要办,姜慕锦与姜留手拉手告退。出了院门后,姜慕锦凑到姜留耳边道,“三哥养了蝈蝈,就藏在凌哥院子里。趁着他这会儿不在家,咱们过去找找?” 喜欢养各种动物的姜三郎最近迷上了蝈蝈,不过大伯怕他玩物丧志,不准他养,所以他将蝈蝈偷偷养在了新院里。姜留对这类东西不感兴趣,“五姐姐找,我去书房看账本。” “什么账本?”姜慕锦追问,“铺子里的账本送过来了?” “是新院账房的账本。”哥哥说他不会看账本,让姜留教他。谁知账本还没看,他就被爹爹拉去买爆竹了。姜留想先翻一遍账本,等哥哥回来再给他讲。 凌哥府上的账本她看就不合适了,到了新院后,姜慕锦在正院堂屋和书房里四处找蝈蝈,姜留则趴在桌上翻看账本。 没找到蝈蝈的姜慕锦走后不久,和至便到了。他先去道堂诵经后,跑过来向姜留打听事情,“我师父整日里忙着灵宝观的事,都没工夫准备年货。我想给师父买寒衣和新鞋,留儿妹妹觉得去哪买好?” 姜留问,“你打算花多少银子?” 和至开心地竖起三个手指头,“三两!” 这三两银子估计是和至的全部积蓄了,姜留想了想,建议道,“你可以去东市东南角成衣巷的程记看看,程记开了十几年了,他家的寒衣和冬鞋都做得很好。” “东市成衣巷里的程记,小道记下了。”和至重复了一遍,露出灿烂的笑容。 姜留追问,“你知道你师父穿多大尺寸的鞋么?” 和至从道袍袖子里掏出拓下的鞋印,小心翼翼地展开放在桌上,“七寸二,我选中了,就放在用这个鞋印比一比。” 真是个孝顺的好徒弟!姜留点头,“好办法!你只买你师父的就好,我哥给你准备了新衣新鞋,只是我不知他放在哪儿了,等你下次来时再拿给你。” 过年能有新衣新鞋穿,是每个孩子的愿望,小道士和至也不例外。他笑得极为灿烂,却不知这是姜留刚刚决定的,他的新衣还没影呢。 哥哥回来后,姜留把这件事讲给哥哥听,然后道,“和至过来诵经供神,保佑咱们家宅平安,咱们给他置办一身过年的新衣,再让爹爹多给他一些压岁钱,哥觉得这样行么?” 江凌未置可否,只道,“妹妹还没给我买新衣呢。” 祖母和母亲早就把他们的新衣准备好了,莫非哥哥不中意?姜留试问,“那咱们一块去转转?” “也去程记?”江凌走到桌边,扒拉了几下算珠。 “咱们去布衣巷,哥哥要穿更好更舒服的衣服。”姜留合上账本,底气十足道,“咱们有很多钱。” 建宅院的银子是皇上赐的,江凌准备的银子没用上,现在确实有很多钱。他开心道,“妹妹也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1章 私奔 腊月,各家各户初了供奉各路神灵、洒扫庭院、祭祀先祖外,还有一项重要的事务:送年礼。 礼尚往来,亲戚、交好的人家都要送:重要或关系亲近人家的年礼要费心思准备;关系一般的随便在街上买些东西。 姜家哥仨数姜二爷收到的年礼最多,去年为了送年礼回礼之事,姜老夫人和两个儿媳忙碌许久。今年雅正虽挺着大肚子,但年礼之事她并未劳烦母亲和妯娌,自己便把这件事办了。开琴行十年,对这些琐事她早已驾轻就熟。 姜留和姜慕燕除了给外祖母送年礼,也收到了各自朋友送来的礼品,需要回礼。 这其中有一份礼,姜留和姐姐不知该怎么回:仁阳公主之女黄丽妍送给她俩每人一对漂亮的珠花,一看就是宫中赏赐的。 见两个女儿为难,雅正便引导道,“大人是大人,孩子归孩子。黄姑娘送了来,你们又收下了,就应回礼。只需注意一点:你们的回礼是给黄姑娘用的,而非黄家或公主府其他人。” 听了母亲的建议后,姜留与姐姐商量之后,决定送黄丽妍一对金镯。 姜慕燕与妹妹商量,“我今日要翻阅十几本书,妹妹与江凌去选金镯可好?” 姜松和王问樵关于小篆书法名家溯源的研究进入了瓶颈期,又通过各种途径寻来一车书籍,开始查找资料。在没有电子资源的年代,查找资料真就是一页页、一本本地找,极为耗费心血。 雅正已近临盆,姜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让她劳神,所以她被排除在翻找资料的人员之外。但读书细致认真的姜慕燕、姜慕筝、王幽菡、放年假的姜大郎、姜二郎都被分派了查阅文献的任务。 姜慕燕对此事抱有极大热情,一有空便翻书,莫说与妹妹闲聊、逛街采买,她现在连弹琴都顾不上了。 所以听姐姐这么说,姜留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笑眯眯地道,“姐姐去忙,我与哥哥一起去。” 去买镯子时,可以把哥哥和和至的新衣也买了。明日就可以送给和至了。 “莫太晚回来,出门前先打听清楚两位公主的行踪。”姜慕燕叮嘱妹妹几句,便去书房忙碌。不过她还没走几步,有小厮跑来送信,说柳家庄管事来送年货了。 柳家庄的管事乃是姐姐的奶娘王香芝的丈夫王河,姜留以为姐姐会抽空见一见,谁知姐姐却道,“留儿去看看,将东西收下,再给河叔一个二两银子的红封、一匹库房里的蓝布。布我已选好,让书英去取。” 说罢,姜慕燕头也不回地走了,快得像一道残影。 姜留暗叹,姐姐忙起来,比自己还像女强人…… 到前院会客厅,姜留让人把王河叫进来,却发现带着一担担年货进来的,竟是王河夫妇。王香芝在庄上住了几年,肤色变深,人也胖了,姜家前院报事小厮竟没认出她来。 王香芝也愣了愣,给姜留请安后忍不住操着大嗓门问道,“六姑娘,三姑娘不在府中?” “姐姐在忙,不知道嬷嬷您来了。”姜留简要回了一句。王河便将年货单交到六姑娘手上,开始向姑娘报年货,“羊两只、鹿两只,猪一头、大鲤鱼一筐、红枣一筐……” 年货验收送入库房和厨房后,姜留有模有样地寒暄几句,送上姐姐准备好的红封和布匹。本该告辞归去的王香芝恳求道,“姑娘,奴婢能进去看一看三姑娘么?就隔窗看一眼。” 姐姐在滴翠堂,王香芝过去见见倒也无妨。姜留点头,让奶娘引着她去。 媳妇走后,王河上前一步低声道,“有件事,小人琢磨着还是得跟姑娘提一提。” “河叔请讲。”姜留认真听着。 王河问道,“姑娘还记得书夏不?她以前在府中伺候三姑娘,前年春天犯事被撵出府了。” 姜留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当然记得,“河叔想说的事跟书夏有关?” “是。”不善言辞的王河吭哧几声,才简要道,“六月里时,书夏到衙门告她爹王恪,王恪被兰阳县丞打了二十棍,回家后就没给过书夏好脸色。王恪上个月又给书夏订了人家,书夏不愿意,偷着跑了。她跑之前,春儿他娘给了她三百钱。” 姜留知道书夏去衙门告她爹的事儿,但这些后续她还真不清楚,“王恪给书夏订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 六姑娘才九岁,王河当着她的面说这些有些不好意思,“是一个死了媳妇的鳏夫。姑娘,书夏吃不得苦,在外边熬不住了,早晚会进城求您和三姑娘接济。姑娘可千万不要让她进门,也不要给她银子。” 去往滴翠堂的路上,王香芝也在跟赵奶娘说这件事,“那鳏夫年过四十,不是个东西,王恪被银子迷了心窍,他媳妇也做不了主。书夏这孩子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她到我面前死命磕头,你说我能怎么着?” 说罢,王香芝重重叹了口气。 赵奶娘皱了皱眉,低声提醒道,“这事可不要在姑娘跟前说。” “这又不是什么体面事,我晓得。”王香芝左右看了一眼,又凑近了些,低声问,“二爷跟雅正夫人处得怎么样?” 主子的事哪能私下议论,赵奶娘瞪了王香芝一眼。王香芝撇撇嘴,跟着进了滴翠堂。 正在书房里忙活的姜慕燕得知奶娘来了,连忙起身相迎,“若知您也来了,我定会去前院的。” 如果自己不提,六姑娘都不想让自己进来呢,王香芝心里不舒坦,行礼后擦着眼泪道,“姑娘又长高了。” 奶娘十月才来过,才隔了一个月自己能长高多少?姜慕燕笑着扶她落座,命人上茶。王香芝伸脖子往里屋看,发现桌上、几上都摆满了书,好奇道,“姑娘在忙什么?” 姜慕燕隐晦道,“伯父和二舅正在钻研古书,让我和二姐帮着翻些古籍,查找蛛丝马迹。” 王香芝在王家待了多年,知道钻研学问辛苦又劳神,劝了姜慕燕几句,最后走的时候才道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姑娘可得收好了,谁也不能给。” 不能给姜家,也不能给王家。这话王香芝只敢在心里说,她眼巴巴地三姑娘,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从姑娘脸上,王香芝看不出什么。出了滴翠堂,王香芝继续与赵奶娘八卦书夏的事,“书夏说要去投奔故人,也不知她嘴里的故人是哪个,保不准她私下相中了谁家的穷小子,私奔了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2章 哥哥的叛逆期 前院会客厅,王河也在跟姜留讲书夏的去向,“书夏走后第三天,王恪到庄里来找她,非要留下用饭。喝了几杯酒后,王恪说书夏去找孟家长孙孟庭晚去了。因为孟庭晚是朝廷悬赏缉捕的逃犯,王恪怕受牵连,想跟书夏断绝父女关系。” 姜留立刻精神了,“书夏知道孟庭晚在哪?” 王河摇头,“王恪喝多了,反反复复就那几句话,小人也问不出什么。等二爷回府后,您跟二爷说一说,万一这事儿是真的,兴许能顺着这条线抓住孟庭晚。” 姜留记下了,“这事还有谁知道?” 王河摇头,“小人连春儿他娘都没告诉。” 就王香芝那张嘴很不牢靠,姜留点头,“还是河叔想得周到。” 王河憨厚地笑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姜家发达王家败落,王河现在就想着怎么做才能向两位姑娘表忠心,为儿女铺好路。 王河两口子走后,姜留吩咐芹青,“去把鸦隐……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站在门外的鸦隐听到六姑娘的话,立刻走进来道,“六姑娘啥事?某去办。” “没事了,还是我顺路走一趟吧。”姜留要去找哥哥,从姜家正门出去,走任家正门,先去跟裘叔说几句话也耽搁不了多少工夫。 姜留觉得顺路,鸦隐却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二爷身边没他的位子,现在连六姑娘都看不上他了,他可不想跟呼延图一块混。鸦隐坚持道,“跑腿的事让某去办,姑娘只管在这儿坐着吃茶喝点心就好。” 吃茶喝点心?姜留抽了抽嘴角,把书夏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你去跟裘叔说一声,让他派人打听书夏的下落。这事该怎么做,裘叔应该心里有数。” 根据仁阳公主几次透露的消息,孟家姐弟应该是被秦成碧带走了。秦成碧天不怕地不怕,或许真把他们藏在京畿之内。顺着书夏这条线查,若真能查到孟庭晚的下落,也得先查清楚是谁救了他再动手。 “是。”鸦隐嘴里应着,却没往外走,他满脸真诚地道,“某跟在姑娘身边三年了,姑娘可信得过某?” “当然信得过。”裘叔原是左武卫军师,鸦隐乃营中副将,是铁铮铮的汉子。虽说性子大条了些,但绝对可以信任。 鸦隐又上前一步,“那以后某能不能贴身保护姑娘,有事也站在姑娘旁边听着?这样的话,某不仅可以更好地保护姑娘,还能帮着出谋划策,再帮姑娘传话时,也省得姑娘再讲一遍了。” 姜宝都混成姜二爷的心腹了,他也得霸住六姑娘身边的位置!少爷最听六姑娘的话,他跟着六姑娘绝对吃不了亏。 爹爹身边的姜猴儿和姜宝一个比一个机灵,哥哥身边的裘叔足智多谋,姜留也想身边站个脑袋好的。可一身悍匪气质的鸦隐竟摆出一副“我是你的人,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不要我”的表情,姜留实不知如何拒绝他的“好意”,便道,“你说得有道理,以后就这么办吧。” 鸦隐咧嘴笑了,开开心心去给裘叔送信,顺便再找呼延图炫耀炫耀。任府建成之后,长得不堪入目的呼延图立刻被二爷赶去任府前院守门了。 看着半截黑塔的鸦隐一纵一纵地往外走,姜留又想书秋了。可奶娘坚持让书秋开春再回来,理由是:“书秋去庄上是要吃苦受冻的,苦她吃了,冻还没受足。” 奶娘铁了心地要磨练女儿,姜留自不会拦着。回内院收拾停当后,姜留便带着芹青和芹白去找哥哥逛街买东西。 临近年底国子监和书院都放假了,姜大郎和二郎被大伯抓壮丁翻书,三郎和四郎尽情玩耍,哥哥除了必要的应酬外,不是读书就是习武,完全没有过年就该休息、该尽情玩耍的意思。姜留真想把他塞回姜家外院书房,让三郎和四郎烦着他,拉他一起去玩。 姜留只是想想,姜二爷就这么做了。现在他只要出门,必让儿子跟去打下手。 到了新院,见哥哥孤孤单单地坐在书房内读书,姜留觉得心里很不好受,“哥,以后我过来这边读书、练字好不好?” 江凌立刻应下,指着一直摆在身边的,妹妹的专座道,“妹妹坐这里。” “好。”姜留应下,让姜财取来哥哥的披风,准备马车,两人一块去出府采买。出门之前,姜留先问两位公主的行踪,才决定去去哪里逛街。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玩有怪兽拦路的单机通关小游戏,两位公主怪兽挥着狼牙棒在地图上来回走,这么一想,姜留忍不住地笑。 妹妹笑,江凌也跟着笑。可到了彩衣巷买衣裳时,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妹妹给和至挑的衣裳,比给他挑的好看。 “那给你和和至买同一款的?”面前这两件外袍,分明哥哥那件布料更好、做工更精致,他竟觉得和至的好。 “不想穿一样的。”和至那件跟道袍差不多,他穿着不合适。 “那哥哥自己选一件?”哥哥也到了知道美丑的年纪,有他自己的喜好很正常。 “想让妹妹选。” 这是到叛逆期了?姜留看着高自己一截的哥哥,叛逆期的孩子可不好相处,自己得包容他一些,顺着他的脾气来。于是,姜留非常好说话地建议道,“那咱们一块选?” 这下,江凌终于高兴了,“好。” 过年怎么也得挑件喜庆的,姜留指着一件牡丹红色素面锦缎交领广袖袍,问道,“哥觉得这件怎么样?” “妹妹觉得呢?” “庄重又喜气,很不错。” “那就这件吧。”江凌言道。 这就成了?姜留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好,就这件。” 伺候着姜家兄妹选好外袍、寒衣和鞋袜,送他们出门后,店内的伙计一边收拾衣裳,一边跟掌柜道,“凌少爷的眼光不如六姑娘好,六姑娘挑的这件银丝暗纹团花袍多好看啊。” “这还用说?六姑娘是二爷的亲闺女,不光模样长得像二爷,品味也跟二爷一样好。”掌柜噼里啪啦拨拉算珠。这件银丝暗纹团花袍是他店里最贵的,他本想亏本卖给六姑娘,可惜凌少爷看不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3章 想做他妹夫,没那么容易 “这件外袍真好看,鞋也很合脚。”和至换上新衣裳新鞋出来,兴奋地转圈圈,“我师父要在新春法事上跟好多人比法论道,我穿这身去,一定不会给师父丢脸。” 大周的和尚、道士穿的衣裳与寻常男子相仿,差别都在脑袋上。和尚剃发,根据等级或场合不同,选择光头、戴僧帽或五佛冠;道士不剃发,戴五岳冠、五斗冠、莲花冠或五老冠。不过,康安不少喜追寻道法的仕子也会戴五岳冠和五斗冠,所以单凭衣着,很难辨认哪些人是道士。 所以,姜留给和至买的衣袍,也是今年康安少年们流行的款式。见他如此喜欢,姜留也十分高兴,“新春法事是哪日,我们能去么?” “从初二到初七,初二在玄都观,初三在长天观、初四在金仙观……”和至介绍完,又开心道,“若你和凌哥能去,咱们可以一块听我师父和其他道长论道斗法,还可以吃观的好吃的。师父还说说等灵宝观建成,我们要连开九日法事!” 灵宝观是御敕修建的道观,开观法事一定非比寻常。姜留的眼睛也亮亮的,“到时我们一定去捧场,开开眼界。” “师父说要邀请二爷去主持祭拜灵宝天尊的醮仪。”能在康安有座属于他和师父的道观,还是御敕修建的,让和至异常激动。 “我爹不是道士,也能主持醮仪?”姜留好奇道。 提到姜二爷,和至明亮的眸子更亮了几分,小脸也更红了,“当然可以!我师父说二爷道缘深厚,由他来主持醮仪最合适不过。” 姜留与和至正聊得火热,江凌忽然道,“妹妹不是要去升平坊么?现在该回去准备了。” “啊?哦。”姜留与和至告辞,“我要和姐姐去外祖家,先走了。” “且慢。”和至从怀里取出一个桃木符,递给姜留,“我师父听说你外祖母身体欠安,亲手制了这枚祛病符。” “你回去替我谢过道长,过几日我和姐姐再亲自过去道谢。”姜留伸双手接过,琢磨着自己该给于渊子道长送些什么年礼才合适。 姜留走后,和至又开始转圈欣赏自己的新衣,开心道,“这衣裳真好,鞋也很暖和,多谢凌哥。” 江凌绷着小脸,“把衣裳换回来,随我去习武场操练。” “啊?哦。”和至虽然舍不得换下新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了,小声问,“凌哥,咱们今日还要操练啊?” “你的功夫学成了?”江凌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转了转拳头。 和至立刻低下头,“没有。” “业精于勤,荒于嬉。”江凌迈大步向外走,一脸冷酷。 想娶他的妹妹,只会说话哄妹妹开心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文武全才,长大后能建功立业,这样妹妹才能过的舒坦。和至还差得太远,必须好生教导、磨砺! “姑娘,咱们不是巳正才去升平坊么?”跟在姜留身后的芹白有些拿不准,怀疑自己记错时辰了,因为现在离巳正还有半个多时辰呢。 姜留倒背着小手,在不规则石板拼出的园路上蹦跳前行,“是巳正,不过咱们得先回去收拾东西。” 芹白恍然大悟。也对,三姑娘整日忙着翻阅古籍,送去王家的年礼也要姑娘准备。 她们回到西院跨院时,却发现姜慕燕正在准备送给外婆的年礼。前几日她们已送过去一批,这一次送的都是精致实用的东西:保暖又舒适的抹额、滋阴润肺的药材、从大云经寺求来的平安符。 姜留把桃木符递给姐姐,“于渊子道长听说外婆病了,亲手制了祛病符,让和至带过来。” “太好了!”于渊子道长道法高深,他亲手制的符最是灵验了。姜慕燕美丽的丹凤眼里闪着喜悦,让蜀桐把平安符收起来放好,又找锦盒将桃木符装进去,放在装药材的木盒上,认真道,“咱们一定要好生谢过道长。” “嗯,咱们过几日去五通观亲自道谢。等灵宝观建成后,咱们再捐一笔香火钱。”姜留早就想好了,“和至说大年初二开始,康安六大道观要开新春法事,我想跟他去看热闹。” 和至虽是出家人,但妹妹常与他往来也对名声有碍,姜慕燕劝阻道,“道观里做法事时肯定到处是人,被挤着踩着怎么办?倒不如在家里玩得自在。” “哥哥也去,和至可以带着我们去内院,不会被挤到的。”姜留喜欢热闹,想出去玩。 江凌也去?那便无事了。姜慕燕立刻放下心来,“出门后你要跟紧江凌,莫四处乱跑。” “好。”姜留欢欢喜喜应了。这几年被家里人当小孩子哄着、宠着,在他们面前,姜留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千年后穿越而来的成年人了。 到升平坊王家见到外祖母时,姜留一看便知道太医局提举关舒予开的药方比上一个郎中的好。外祖母虽还在床上,但已能坐起来,不再一声接一声地咳嗽,也有力气说话了。 让两个外孙女到床前,王老夫人先夸了姜留两句,便拉着姜慕燕的手,仔细询问姜松与儿子正在做的学问进展如何。姜慕燕有问必答,极为耐心细致。姜留听了一会儿,忍不住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 每次来王家,姜留总能感受到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虽然外祖母每次也会对她表示亲近,但姜留看得出来,在外祖母眼里她就是个多余的人,因为她没有书香世家女子该有的学识和气质。所以,姜留对外祖母也亲近不起来,也不喜欢王家。 爹爹每次来王家,跟她的感受应该差不多。因为她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都更像爹爹。说起来也是奇怪,分明自己是穿越来的,怎么会与爹爹这么像呢?姜留双目涣散,开始走神。 王老夫人察觉到小孙女神游天外,便吩咐婆子取来她爱吃的糕点,吩咐道,“留儿坐在桌边慢慢吃。” “是。”姜留跑到桌边吃糕点,远离学术圈。王幽菡和王幽馨两姊妹进来后,王幽菡加入学术圈,王幽馨到桌边与姜留组吃货团。 因为外祖一家、母亲都因姜家而死,王家两姐妹面对姜家姐妹时,虽客气有礼,却没了亲人之间的亲切感。所以学术圈三人讨论的热火朝天,吃货团这边却是名副其实:只吃,不说话。 直到饭摆上桌,婆子扶着王老夫人靠坐在软榻上,由姜慕燕伺候她用饭时,三人之间的学术讨论才转为家常。 王老夫人对姜慕燕道,“你大表姐这几日即将临盆,你们准备准备,该往立政坊送催生礼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4章 肺管子和心窝子 催生礼,是女子怀孕后,娘家向女婿家送礼品和食物的习俗,希望孕妇顺产、多产子、有男有女等诸多美好愿望。按康安的风俗,催生礼可在孕妇怀孕满八月时送,也可在女子入临盆月后送,或早或晚都有说道。孕妇临盆之期若再上半月,则怀孕满八月时送;若再下半月,则入临盆月后送。 雅正的临盆之期在正月上旬,所以苏家的催生礼早就送到了姜府。王幽影的临盆之期在腊月下旬,所出腊月初王家就该送催生礼过去,如今都腊月中旬了还没送。就算大舅和孔氏不在家,外祖母病着顾不上,王家旁支女眷也有几十人,怎么也轮不到让姐姐来准备催生礼! 姜留放下筷子,装作无知地问道,“外婆,大表姐什么时候临盆,该送催生礼了么?” 王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表姐这个月二十五六就该生了,按说催生礼应该十月送,可张家说让腊月再送,一来二去便拖到了现在。” 十月时,大舅还在狱中未起解温肃,张家不让送催生礼,应是怕沾惹上晦气。王幽影的公公在翰林院供事,王访渔犯下的罪,是读书人眼里是最不耻、最有辱斯文的。姜留曾在宴会上听到张家的闲话,说若非王幽影怀了身孕,张家肯定会将她休了。 若是旁的事,外祖母吩咐了姜慕燕肯定照办,但这件事她不想做。姜慕燕说不出拒绝的话,只低头以沉默来应对。 王老夫人继续道,“你大舅母去温肃照顾你的舅,外婆也没精气神。思来想去,这事还得……” 在外祖母再次点名姐姐之前,姜留打断她的话,装着一脸天真、好奇,请教道,“外婆,催生礼都有什么呀?” 王老夫人含笑问,“苏家送过去的催生礼,留儿没瞧见?” 姜留答得理直气壮,“留儿出去玩了,没看见。” “咳——咳——”王老夫人忍不住咳了几声,漱口之后才详细讲道,“催生礼要用盆装一束粟杆,上面覆以生色帕,再插上花朵和通草,帖罗五男二女、及眠羊、卧鹿的花样,这是主礼,除此之外还要用送馒头六盒、鸭蛋一百二十枚、羊生、枣、栗、米、牙儿绣绷、彩衣……” 外祖母滔滔不绝地讲完,好奇宝宝姜留继续问,“那装粟杆的盆要用什么样的?” “祖母须少讲话养精气,这个我晓得。”王幽菡接过话茬,回道,“催生礼的盆可用金盆、银盆、镀金盆或贴彩画的木盆,送去张家的话,用镀金银盆最为妥当。银盆色不佳,金盆太过贵重,木盆会让张家觉得咱们王家不看重出嫁的女儿,祖母,您说呢?” 王老夫人还未说话,姜留便道,“表姐不是说让外祖母少说话养精气么?” 姑娘家当温和知礼,王幽菡不与姜留斗口舌,顺着她的话道,“留儿说得对,祖母您点头或摇头便好。” 王老夫人轻轻点头。 “镀金银盆啊。”姜留重复一遍,然后问道,“既然要准备的催生礼都已经清楚了,外祖母为何还要让我姐姐去准备。是王家没人去采买、不知道去哪采买还是不够银钱采买?” 姜留的话像耳光一样扇在王家祖孙三人的脸上,三人齐齐变了脸色,王老夫人像是被通了肺,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左右两边的王幽菡和姜慕燕立刻起身为她拍打后背,婆子丫鬟端痰盂的端痰盂,送漱口水的送漱口水,好一通忙活。王家最没存在感的庶子王图南吓得退到一旁,不知所措。 站在姜留身后的赵奶娘挺直腰杆,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待王老夫人用完药,躺在床上粗重喘息时,王幽馨沉着小脸,忍不住责备姜留,“留儿妹妹,你看你把祖母气的!” 这里属姜留最小,但她的脸比王幽馨还沉,目光比王幽菡还冷。这样的姜留王家姐妹第一次见到,竟不敢与她对视,纷纷转头。姜留的目光最后落在闭目养神的外祖母身上,沉静问道,“我那句话说得不合规矩气到了外祖母,请表姐明言。” 王家姐妹自是无言以对,姜慕燕道,“留儿的话没有一句不合规矩,外祖母安心养病,催生礼让府里人照规矩采买,送去张家最为妥当。若是您这里缺少办催生礼的银钱,燕儿可派人回府取。” 若说姜留的话戳了她的肺管子,燕儿这话就是捅了她的心窝子,王老夫人缓缓抬起颤抖的手,“燕儿留下,你们都出去。” “是。”王幽菡拉着妹妹往外走,王图南也退了出去。姜留看着姐姐,姜慕燕向她微微点头,姜留才带着奶娘和丫鬟退了出去。 王老夫人苍老冰凉的手握住外孙女的手,沉痛道,“留儿不懂……也就罢了,燕儿当真,咳,不明白外婆的心思?咱们家出了……不体面的事,你大表姐在张家度,咳,艰难。如今能帮她撑起脸面的,只有……燕儿你了。” 外祖母的手很凉,跟娘亲去世之前拉着她说话时一样凉,姜慕燕又慌又怕,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燕儿明白您的心意。您放心,待大表姐生产之后,洗三和三腊之礼,姜家样样会照着规矩送到张家去。” “咳……咳……”她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燕儿还是不肯答应代替自己去张家送催生礼,王老夫人喘息着问道,“燕儿还是在怪你表姐弄坏了你娘的嫁衣之事?” 姜慕燕的丹凤眸低垂,沉默片刻后,她一边流泪一边道,“燕儿为表姐准备催生礼不合规矩,燕儿不想姜家因此被人指指点点。” 自己让燕儿准备催生礼,确实没考虑过姜家会怎样。王老夫人粗重喘息着,半晌才道,“是外婆疏忽了,催生礼让你幽菡表姐去准备。待张家的报喜帖送到姜家时,燕儿再去看你表姐吧。” 姜慕燕轻声回道,“外婆,我母亲的临盆之期与表姐相近。若张家洗三日时,我母亲还未生,燕儿定会前去;若我母亲生了,论理燕儿当在家伺候母亲、照顾弟妹。” 王老夫人的眉头微微皱起,“王幽影是你嫡亲的表姐,雅正只是你的继母。”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5章 看透 万事开头难,一旦开了头,后边的事便会顺理成章。 姜慕燕开口驳回了外祖母让她为王幽影准备催生礼的要求,现在听外祖母问她王幽影与母亲孰轻孰重,她答得异常坚决,“母亲肚里的孩子,是燕儿嫡亲的弟妹。若母亲一举得男,弟弟便会成为燕儿和妹妹后半生的依仗。” “咳……咳……”王老夫人咳了起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外孙女也姓姜,是姜枫的亲闺女。 外祖母的手缓缓松开时,姜慕燕心中一惊,双膝跪地将潮乎乎的小脸贴在她的手上,“燕儿不孝,外婆不要生气。万事没有您的身体重要,大伯和二舅的书稿已写好大半,最迟明年夏天就能刻印,到时王家就能扬眉吐气,表姐也能直起腰来做人,您安心养病,等开春就能好起来了。” 她为王家、为儿女们操劳大半生,最终却落得女儿早亡、长子发配、次子因婚事被株连,是她教子无方、无能。浑浊的泪滑出眼眶,王老夫人有气无力地道,“外婆撑不到那一天了……” “您能!关太医说您是郁结于胸,只要您放宽心按时用药,很快会好的。”姜慕燕抽泣道,“若关太医不能治好您的病,我父亲会请澄空大师为您诊治,外婆您不会有事的……” 姜枫只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他向来如此。若他真关心自己这个岳母,早该去请澄空了。王老夫人干瘪的嘴角微微扯动,“告诉你父亲,让他不必费心了。燕儿你……要照顾好自己,莫要……咳,咳……” 姜慕燕连忙起身帮外祖母顺气,“外婆不用讲了,燕儿都明白。燕儿会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澄空大师虽难请,但若外婆明年春天还不见起色,父亲一定会请他为您诊治的。” 药劲儿上来,王老夫人无力说下去,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了。 姜慕燕为外祖母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到外屋。不等王家姐妹说话,姜留便迎了上去,“姐姐,外祖母睡了?” 姜慕燕红着眼睛轻轻点头。 “外祖母已经歇下了,咱们回府吧。”姜留拉着姐姐就往外走,这地方多一刻她也不想待。 王幽菡优雅起身,上前一步拦在两人面前,温和道,“燕儿,我这边的几本书看完了,你跟我去取来,带回姜家。” 她这动作这语气,跟她娘孟氏一般无二。姜留眼也不抬地驳回,“我俩还有事,让你爹明日带到我家去。” “我父亲是你舅父,留儿表妹怎能如此讲话……”王幽菡微微蹙起眉头,对姜留的不知礼数流露出无奈又痛心的模样。 姜留的桃花瞳此时尽是冰冷,“还想让你爹在我家跟我伯父一块做学问,你就把舌头捋直了再说一遍。” 刘婆子连忙上前劝和,“留儿姑娘……” 姜留转眸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本姑娘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姜留此时的气势,配上她一棍子扫倒一座房的恶名,吓得刘婆子一哆嗦,诺诺后退。姜留回眸,冷冷盯着王幽菡。 向来孤高自傲的王幽菡也被姜留震住了,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很好。”姜留拉着姐姐往外走,“等你爹回来告诉他,明日起,不准他再登我姜家的大门。” “没有我爹,单凭你大伯能写出什么来?”王幽馨气呼呼道,王图南想让姐姐不要这么说,却不敢开口。王幽菡再想阻止妹妹已是迟了。 “我伯父凭的是真才实学,你爹这等落魄书生,康安一抓一大把。”姜留看也不看王幽馨,拉着姐姐走出王家。 上马车后,姜慕燕小声道,“真不要二舅来了?若是这样,外婆的病情加重的。” 她还有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死不了。姜留从车抽屉里掏出一个桔子,剥开掰下一瓣送入姐姐口中,劝道,“外婆不只有咱们这俩外孙女,她还有俩儿子、一帮孙子孙女,姐姐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了。” 她家姓姜不姓郭,养了孟回舟一只白眼狼后差点被咬死,难道还要不知悔改地再养王家一窝白眼狼不成?他爹娶了王氏女,顺手提携王问樵是没问题,但那也得王家识抬举。王家受姜家恩惠,却还在自己和姐姐面前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提携它干什么?给姜家当大爷吗? 姜慕燕嘴里酸,心里疼,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姐姐这样,可把姜留心疼坏了。她起来抱住姐姐,用小胖手轻轻拍着,“姐姐让爹爹帮外婆请御医、让二舅跟大伯一起做学问,是因为姐姐把他们当亲人。如果他们也拿姐姐当亲人,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他们拿自己当亲人了吗?姜慕燕抱紧妹妹伤心哭出了声,“王幽影烧了娘的嫁衣,大舅母还把娘亲的嫁妆放进王幽影的嫁妆里,这些外婆都知道,却还要我给王幽影置办催产礼……呜呜呜……” “因为王幽影是外婆的亲孙女,在外婆眼里,亲孙子亲孙女比咱俩重要。”姜留示意赵奶娘把马车引到人少处停下,让姐姐哭个痛快。 不只如此,姜慕燕沙哑道,“外婆觉得,王幽影在张家站稳脚跟,就能反过来帮扶王家、帮扶在温肃的大舅一家。” “大舅出事后,王幽影只回过一次王家,大舅一家出京时她连脸也没露,外婆病了这么久,她也没回王家探望过。反倒是哥哥的宅子建成,咱们没给张家送请柬,王幽影挺着大肚子也想来。”姐姐的帕子已经湿透了,姜留递上一块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眼泪和鼻涕,如实陈述王幽影的所作所为。 姜慕燕按了按鼻子,伤心欲绝道,“就是因为这样,外婆才想让我替王家送催生礼。外婆想让王幽影知道姜家听外婆的话,这样外婆才能震住王幽影,让她为王家、为大舅奔走。外婆不用在姜家身上费心思,是因为她知道我不会不管王家、不管大舅、二舅……” 说着说着,姜慕燕的眼泪又噼里啪啦往下掉。她也不想哭,可她就是忍不住。 什么都看透了的姐姐,还是这么孝顺外婆。姜留替她心疼,也替她委屈,忍不住红了眼圈。 她怒火高涨,这回不把王家收拾老实了,她就不姓姜!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6章 姜枫的请求 在衙门美滋滋给手下差官们分年货的姜二爷忽然被叫去京兆府,府尹大人告诉他:万岁要见他。 “是,下官这就去。” 张文江见姜枫恨不得撩袍子就往皇宫跑,连忙道,“你知万岁召你所为何事?” 姜二爷嘿嘿,“下官前日写了封谢恩折送进宫。” 年底谢恩折哪个不写?!本府的谢恩折送入皇宫十天了!万岁怎么可能会为一封谢恩折召你入宫!张文江压着火气再问,“还有呢?” 姜二爷摇头,表示没有了。 张文江…… …… …… “在万岁面前不准乱说话,不准没事找事。见完万岁,立刻回来见本府。” “是,下官明白,请大人放心。” 他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就说这厮在万岁面前把天捅个窟窿,万岁也会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装看不到!!! 张文江哼了一声,吩咐人唤衙官前来议事。 姜二爷赶到宫门前,还不等他跟监门卫将士报上来意,守门的副将便吩咐人开宫门,抬手道,“姜大人,请。” 嗯?姜二爷挑挑眉抱拳拱手,“多谢贺将军。” 两人分明没见过几次,姜枫怎知自己姓贺?贺广辽诧异又惊喜,笑容真切地目送他入宫门。 姜二爷随着热情的小太监到了宣德殿,宣德殿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也个个带笑,这让姜二爷越发肯定万岁召自己进宫是好事。 他脚步轻快地进入殿中行礼,“臣姜枫,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身边码着高高奏折的景和帝听到这轻快喜悦的声音,烦躁消去大半,合上奏折温和道,“平身。卿今日有何喜事,为何如此欢喜?” 站在景和帝身边的杨奉含笑看着姜枫,另一边的叶清峰驴脸拉得老长,恨不得把眼睛翻到殿顶上去。 别的官员来了,万岁只议朝事,半句废话没有;姜枫来了,万岁上来就问他乐啥,这君恩真是偏得没边儿了! 姜二爷真诚道,“回万岁,臣有两件喜事。” “说来听听。”景和帝接过杨奉递上来的茶,慢悠悠地饮着。 “第一件:臣得幸,能在年底前当面给您拜年。”说罢,姜二爷恭恭敬敬地行大礼,朗声道,“臣姜枫,祝吾皇万岁龙体康健,万事如意,笑口常开。” 景和帝龙颜喜悦,杨奉笑意满满,叶清峰眼眶里只剩一片雪白。 “第二件喜事是什么?” “回禀万岁。在万岁的关怀、府尹大人的指导下,今年西城未出大事,百姓安居乐业,商户个个赚钱,家家有笑声,微臣出入衙门,遇到的都是笑脸。这说明臣没辜负您的期待,没愧对百姓,也是大喜事。” 叶清峰……一边拍龙屁一边夸自己,姜枫你好不要脸! 景和帝含笑问道,“卿今日在衙门忙些什么?” 姜二爷眨巴眨巴眼睛,不知万岁究竟想问什么,便如实讲了,“回万岁。眼看就年底了,臣在衙门里给差官们分腊俸。” 见自己说完了万岁还不吭声,姜二爷就知道万岁还想听,便逐一讲起西城的两位副指挥使、七位巡街副使这一年都是怎么用心办差的,最后总结道,“差官们跟着下官辛苦了一年,年底得几斤米、面和肉,提着回家交给家里人,体体面面的,他们就能安心过个好年,来年也会用心办差。” 景和帝若有所思地问道,“几斤米面肉,就能让副指挥使心满意足,用心办差?” 万岁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姜二爷不敢瞎揣测,只能如实回答:“回禀万岁,臣愚钝,只有一点拙见,若说得不对,请万岁恕罪。” “讲。”在姜枫这里,景和帝格外好说话。 “多谢万岁。这几斤米面肉,是份心意。下官觉得虽然千人千面,但总归起来都想活得舒坦,只不过每个人认为的舒坦不一样。臣的副指挥使贺道斌喜欢办案子,越难越挠头的案子他越喜欢,办完案子后,他就会开心,所以让他审案,他就舒坦;副指挥使李长存见不得烦乱,事情理顺合乎条理了,他就舒坦,所以臣让他管理西市的杂事。他们做着自己喜欢的差事,领着能养家糊口的俸禄,臣也不难为他们、给他们下绊子,所以他俩活得舒心、踏实。” 姜二爷继续道,“人一旦舒心、踏实了,就什么都好说了。年底分几斤米面肉炭是不多,但他们领了回去把东西交给家里人,就能少置办几样年货,让媳妇和老娘少费些心,让她们欢喜。所以,微臣说这是份心意,心意到了,就什么都有了。” 姜枫讲完之后,景和帝沉吟道,“顺心,舒心,踏实……卿所言甚是。” “多谢万岁夸奖。”姜二爷美滋滋应了,笑得春花灿烂。 景和帝看着他,又问道,“西城衙门可有不用心办差的差官?卿是如何处置的?” 万岁在考教姜枫的才干,杨奉看着姜枫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且看他如何应答。 姜二爷听了,非常认真地回道,“臣禀万岁,西城兵马司的差官们都用心办差,没有耍滑蹭懒的。” 杨奉…… 景和帝盯着姜枫真诚无比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万岁笑了,姜二爷见万岁开心,也开开心心地笑着。 他这一笑,本就百分的容颜变作一百二,景和帝龙心大悦,“卿的谢恩折朕看过了,写得非常用心、真心,小篆也大有进步。” “多谢万岁夸奖。不敢瞒万岁,臣愚钝,小篆刚刚入门,谢恩折陈臣是先打好草稿,逐字抄了四遍,才敢呈给您看的。”能得万岁夸奖,姜二爷觉得所有辛苦都是值得的。 景和帝含笑,“卿今年办差用心,深得朕心。你家的年货还缺什么?朕赐你一些,好让你在家人面前也能体体面面的。” 叶清峰……娘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二爷惊喜万分地望着万岁,见他笑意真诚,便斗胆道,“谢万岁。那臣斗胆,求您一事。万岁赐臣字帖后,臣的兄长姜松若获至宝,每晚研究前朝小篆各家的笔风。臣这两天见兄长愁眉不展,一问才知道他遇到了关卡,钻研不动了。万岁能借臣一本小篆书,让臣带回去让兄长拜读后,再给您送回来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7章 姜留的决定 景和帝垂眸看着姜枫,久久说不出话来。 听不到万岁发话,姜二爷惴惴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景和帝轻声问道,“卿想借哪本书?” 姜二爷偷偷抬头,发现万岁不像要发怒的意思,才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万岁,您觉得哪本可以借给臣的兄长拜读,臣……就借哪本?” 景和帝淡淡地问,“姜松让卿借哪本?” 姜二爷这才明白万岁误会了,连忙跪下澄清道,“回万岁,臣的兄长不知此事。若他知道臣惹您生气了,回去后定拿着竹板追着臣满院跑的。您方才问臣家里缺什么年货,臣家的年货是庶弟置办,所以臣也不知道缺什么,怕说错了犯下欺君之罪,这才想着向您借本书回去讨兄长欢心。臣的兄长高兴了,臣的日子就好过了,这年货比什么都强。臣自作聪明却做了傻事,请万岁恕罪。” 景和帝微微皱眉,“姜松经常打骂卿?” “回万岁,兄长好久没打臣了,臣做错事,他就唠叨臣,唠叨许久。臣知道兄长是为了臣好,长兄如父,臣想让他开心,就是总……做不对。这次臣不懂进退惹了您生气,回去后兄长肯定会打臣一顿。” 见姜枫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耷拉肩膀,垂头丧气的模样。景和帝有些于心不忍,温和道,“朕不知卿的兄长想看什么,明日让他自己选吧。” 选什么?姜枫抬头茫然地望着万岁。他被吓傻了,完全听不懂万岁在说什么。 呸,装什么装!叶清锋唾弃。 杨奉笑着提醒道,“万岁准姜大人之兄进宫中藏书阁挑选想借阅的书籍,大人还不谢恩?” 姜二爷不敢置信地看着杨奉,又傻傻地将目光转向万岁。他精致的五官被万岁的笑容重新点亮,灿若朝霞,随后以头触地谢道,“臣和臣的兄长姜松谢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含笑点头,“去吧。” “谢万岁。”姜二爷晕乎乎起身,退出殿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上。他慌忙抓门框稳住身躯,偷偷回眸,却见万岁正看着他,便下意识地笑了一下,又连忙肃容恭敬行礼,倒退几步才转身离去。 见他的背影都带着喜悦,景和帝叹道,“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识大体、从心所欲而又不逾矩么?依朕看还少了一项:守孝悌。” 叶清峰再也忍不住了,“万岁,姜大人是想用您的藏书取悦姜松,好让他自己的日子过得更舒坦。” 您睁开眼看看吧,别被姜枫糊弄了,他精着呢! 景和帝却道,“姜松舍不得打骂他。” 叶清锋听了,恨不得吐血三升,以泄心中熊熊之火。 晓分寸、懂取舍、知进退……这些话是姜枫的谢恩折上写的。杨奉记得很清楚,前边还有“明事理”三字,却被万岁漏了。 万岁觉得姜枫不明事理?杨奉略一思量,便明白了,笑着为姜枫解释道,“万岁,臣听说西城兵马司的副指使和巡街副使,都是姜大人一个个选出来的。姜大人不只知人善任,还为了让这些人尽力办差,从自己的俸禄和腊俸中取出一部分于他们。所以西城衙门的差官才上下一心,办差极为得力。” 景和帝听后不知想起了什么,沉默片刻后竟不再看折子,吩咐摆驾华春宫。 入华春宫后,帝后哄三皇子玩,无需杨奉和叶清峰伺候。两人便到侧殿烤火吃茶,叶清峰不满道,“杨哥为何帮姜枫说话?” 杨奉正色道,“太傅到年六十八岁,若太傅致仕,朝堂之上还有谁能体察圣意,为万岁分忧解劳?” 叶清峰脑袋里闪过数位大臣的身影,又被他一一消去,但是,“姜枫不能体察圣意,也没本事为万岁分忧解劳!” “现在不能,三年之后未必不能。”杨奉用长柄小铲轻轻刮去铜盆内炭条上的灰,直直盯着耀眼的炭火道,“就算三年后还不能,就凭他能令万岁开怀一笑,也值得留在朝堂之上。” 万岁登基之后,能令他开怀一笑的事越来越少了,姜枫确实难得。但叶清峰实在看不惯姜枫的行事作派,“他不过是长了张讨万岁喜欢的脸罢了。” “这也是他的本事。”杨奉扫了一眼叶清峰的驴脸。 叶清峰立刻就炸了,“你看某作甚,你也没比某强到哪去!” 杨奉叹了口气,专注烤火。 派姜猴儿去礼部请大哥散衙即刻归府后,姜二爷赶到京兆府,将面圣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府尹大人听。 张文江听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怎么不蠢死你!” 他哪里蠢了?姜二爷不解。 张文江怒道,“万岁考问你政务,你为何说西城兵马司没有不用心办差的差官?衙门两百余人,怎么可能个个用心办差?你如此应答,会令万岁认为你没有尽到对下属的监督教导之责,这不是蠢是什么?” 姜二爷恍然大悟,后怕地问,“大人,下官会因此降职么?” 张文江回道,“不会,以后你的升迁怕会受些影响。你明年要继续用心做事,尽快令万岁改观。” 姜二爷开心笑道,“以下官这点本事,也就配在您手下做个指挥使了,升官之事下官没想过。下官一定会用心办差,绝不给大人您丢脸、添麻烦。” “瞧你这点出息!”张文江忍不了了。若他能得万岁如此青睐,入阁拜相指日可待,这厮却只想着当个六品指挥使!不对,是五品指挥使,万岁亲自给他升了官! 本就没多大出息的姜二爷上前一步,虚心求教正事,“大人您说,我哥明日去了万岁的藏书阁,是拿本书就出来,还是可以在里边多看几本,然后从中挑一本出来?” 张文江瞪圆眼睛,指着门口喝道,“滚!” 姜二爷无奈,只得告辞出京兆府,提着自己分得的肉和米面回府。 刚进府,老管家厚叔便凑了上来,以他自以为的小嗓门道,“二爷,三姑娘和六姑娘今日去了升平坊王家,回来后六姑娘去书房找王家二爷,不大一会儿王家二爷就走了。之后,六姑娘吩咐老奴,年前不准王家任何人登咱们的府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8章 行,就这么办 老管家厚叔说完便眼巴巴地望着自家二爷,等他示下。 姜二爷自不会驳了亲闺女的面子,大声道,“照留儿说得办。” “是。”厚叔笑呵呵地应了,又道,“礼部卢大人的夫人、翰林院孙大人的夫人来了,正在北院吃茶。” 母亲那边有客,姜二爷径直回了西院。进屋见两个闺女都不在,只有妻子靠坐在暖榻上做针线,见她想起身,姜二爷抬手道,“你歇着,我自己更衣,在做什么?” “孩子的小衣。”雅正展开快做好的左衽棉布里衣给丈夫看。 姜二爷煞有介事地点头,“大小正合适。” 雅正又从身旁的小笸箩里拿出一双软底老虎头鞋,笑道,“二爷看这双鞋可还合适?这是翰林院孙世杰的夫人刚送来的,她家小儿子穿过的鞋子。” 嗯…… 褪下官袍换上便服的姜二爷有些拿不准,他知道七斤的肉有多大一坨,却不知七斤的孩子脚有多大。想起留儿满月时,小脚还没自己的手心大,姜二爷换好衣服把老虎头鞋放在手心比了比,然后道,“大了些,咱们的孩儿为何要穿他家儿子的鞋?” “孩子穿百家衣、集百家福,孙夫人连生了三个儿子,个个长得壮实,咱们的孩子穿他家孩子的鞋,也能壮壮实实的。”丈夫已是三个孩子的爹了,却不知这些风俗,雅正越发真切地感受到王氏在世时,她与二爷是如何相敬如冰的。 “他家儿子傻乎乎的。”姜二爷小声道,穿他的鞋子,自己的儿子也变得傻乎乎的怎么办? 雅正抿唇笑,“二爷觉得谁家孩子活泼可爱?妾身去他家讨块布给孩子做百家衣。” 姜二爷想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家儿女和和至,别家孩子都傻乎乎的,便道,“留儿小时候的衣裳给他用。”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雅正笑道,“奶娘已把留儿小时候的衣裳找出来了。” 姜二爷满意了,“燕儿和留儿呢?” “燕儿在滴翠堂看书,留儿去了新院,雄子来了。”雅正轻声道,“从王家回来时,燕儿的眼睛又红又肿,留儿也气呼呼的,妾身不好多问,二爷去瞧瞧吧。” 大闺女哭是常有的事,姜二爷对被气着的小闺女比较在意,顺便问明白她为何要赶走王问樵。转到新院,姜二爷还未进书房便听到屋里传出笑声,进去见他的儿女、和至、郭南雄和黄华雨正围坐在火炉边拨拉烤栗子。他闺女脸上全是笑,哪还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姜二爷到了,一帮人小家伙起身行礼,和至第一个冲过来,踮着脚把栗子往他嘴里送,“二爷吃栗子。” 和至小手虽然黑漆漆的,姜二爷还是把栗子吃了,含笑点头,“好吃。” 和至笑得极为开心,“栗子是五通观的师兄从山里捡回来的,小道用热水泡后再烤,非常好剥,二爷坐这边。” 姜二爷被和至用黑乎乎的小手拉到火炉边坐下,与小家伙们挤在一起吃了几个烤栗子,才与儿子商量道,“今日天寒,不妨让厨房杀只鹿,今晚留你的朋友们烤鹿肉吃。为父刚得了一坛上好的黄酒,待会儿让姜财去取来,你们每人吃几杯?” “是。”江凌应下。 “多谢二叔二伯。” 待姜二爷拉着姜留走后,郭南雄感叹道,“凌哥,你不知道多少人想来跟你做兄弟,给姜二伯当儿子。” 话最少的黄华雨忍不住附和,“我也想。” “小道也想。”和至跟上,虽然他很喜欢师父,但他更喜欢姜二爷,二爷好好啊。 旁人没机会,和至却很有可能。方才他抓脏了父亲的衣袖,父亲都未说什么。心情很好的江凌问道,“除了鹿肉,你们还想吃什么?” 姜二爷拉着女儿回到西院净手更衣后,才问起王家的事,“在王家受欺负了?” 姜留小嘴巴巴地将事情讲了一遍,姜二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这件事爹爹别管,让女儿自己办。”姜留绷着小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更可靠。王家是娘亲的娘家,娘亲早逝,爹爹另娶,他们都不适合插手此事。 姜二爷不拦着闺女,只问,“你打算怎么办?” “女儿已经让二舅回家,不让他再跟着大伯一起做学问了。年前不管王家谁来,都不准他们进咱们家的大门,女儿要先晾一晾王家,看二舅怎么办,再说下一步。”姜留一本正经道。 “让我二舅跟大伯一起做学问,本是想拉他一把。王家却认为没了他,我大伯连学问都做不出来,咱们还留着他作甚,对吧爹爹?他们父女在牢里时,若不是爹爹您,他们能平安走出来?他们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算计姐姐、趾高气扬地看不起大伯,真当咱们姜家好欺负么!” 小闺女的话句句说在姜二爷心坎上。可他还是顾虑着大闺女,“万一你外祖母的病情因此加重,有个好歹,你姐怕是受不了。” 姜留送出一粒定心丸,“爹爹放心,我外婆心气足着呢,就是咳嗽几声而已。女儿这回就要他们知道,他们休想再用孝道拿捏我姐,使唤咱们!” “好!不愧是我闺女!就这么办!”姜二爷连赞数声,又装作漫不经心地提起入宫的事,“今日为父进宫,帮你大伯讨了个进宫中藏书阁借书的机会,明日就去。藏书阁,万岁的。” “真的?”姜留一下就跳了起来,上前搂住爹爹欢呼道,“爹爹真是及时雨、雪中炭、冬天的棉被夏天的扇!爹爹太厉害了!” 姜二爷一脸傲娇,“这算什么,不过是去藏书阁借本书罢了,看完还要还回去的。” “爹爹!” “嗯?” “这事儿能往外说么?” “那是自然!” “太好了!”姜留欢呼一声,一溜烟就不见了。 姜二爷理了理被小闺女弄乱的衣衫,起身去滴翠堂看大闺女,燕儿心思重,若不去看看,她指不定又钻到哪个牛犄角里出不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69章 万岁赏的不是鞋 姜留一口气跑到前院,如此这般吩咐厚叔一顿,厚叔连连点头,“六姑娘放心,这事儿老奴定给您办得敞敞亮亮的。” “什么办得敞敞亮亮的?”从衙门赶回来的姜松进门只听到老管家这句话,笑着问侄女。 姜留看见大伯身后的姜猴儿使劲晃手挤眼,便倒背着小手笑眯眯道,“大伯回来了,大伯冷不冷?” 姜松含笑,“大伯不冷。外边都是放爆竹的,留儿在府里玩儿,莫到巷子里去。” “好。”姜留乖乖应了,目送大伯入府。 跟在姜松身后的姜猴儿,嬉皮笑脸地冲着六姑娘挑了挑大拇指,才蹿进去给二爷报信。 大伯得知好消息后,会惊呆、吓傻还是高兴哭?姜留眼睛亮的。厚叔一本正经道,“六姑娘去玩吧,书房里冷得很,老奴把二爷带回来的炭送一盆过去,免得两位爷冻着。” 厚叔都去看热闹了,她岂能错过!姜留吩咐芹青,“爹爹和大伯忙碌一天肯定口渴了,你去烧热水,本姑娘要去给书房送茶。” 姜家这边热闹着,王家却静得吓人。王幽菡和王幽馨跪在侧院房中,王问樵坐在母亲房中看书,王老夫人躺在床上安睡,外屋的丫鬟婆子不敢出声,走路都轻手轻脚的。 王老夫人睡醒见儿子坐在自己房中看书,又抬头看了看天色,诧异道,“怎这么早就回来了?” “留儿说您身体不舒坦,儿就回来了。”王问樵放下书,伺候母亲起身。 王老夫人无奈叹了口气,“留儿被她爹惯坏了,这么下去,哪还有好人家到姜家提亲,平白连累了燕儿。” 王问樵的语气带了些埋怨,“母亲让燕儿为幽影置办催生礼,本就不合规矩,两个孩子都懂事了,当然不高兴。” 王老夫人稀疏的眉皱起又松开,解释道,“幽影在张家过得艰难,她们是嫡亲的表姐妹,遇到难处本就该相互扶持。” “有扶才有持。”王问樵回道,幽影与姜家姐妹,本就没这份情谊。 “咳……咳……”王老夫人咳了两声,接过儿子递上的茶,饮了一口才道,“你在怨为娘?” 王问樵撩长袍跪在母亲床前,“儿不敢。母亲,留儿让儿在家照顾,不必再去姜家了。” 王老夫人一下坐直了,高声道,“她竟是如此说的?!咳——咳——她,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她竟如此……” 待母亲咳过之后,王问樵才道,“便是留儿不说,儿明日也没脸再去。” 王老夫人顾不上咳嗽了,急急道,“你不去,书稿什么时候才能写出来?” 王问樵苦笑,“姜松亦是二甲进士出身,学识不在儿之下。没有儿,他照样能做书稿。儿能与姜松共研学问,本就是燕儿求来的。留儿说燕儿一路从王家哭到姜家,还说咱们不心疼燕儿,她心疼,她娘的在天之灵心疼。” 外甥女的话,让王问樵无言以对。回到府中得知母亲和自己的女儿是怎么对待两个外甥女的,王问樵感到更多的是无力、累。 想到早逝的女儿,王老夫人捂着胸口喘息半晌,有些心虚道,“你明日将燕儿接过来,为娘好好跟她解释。这孩子也是,心里委屈怎不跟为娘说,偏要出去哭呢。一路上让人听了去,还不知传出多少闲话。” 王问樵伺候母亲用饭后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坐在地上的王幽菡和王幽馨听到父亲回来了,连忙跪得笔直。外祖父家出事,母亲被杀,父亲如今是她们唯一的依靠,她们很怕父亲像赶走母亲一样,也把她们赶出家门。 王问樵坐下,板着脸问道,“可知道错了?” “知道。”两姐妹齐声回答。 “你们错在哪里?” 两姐妹沉默,不如如何作答。 王问樵厉声道,“若不是你们的姑父,我们父女三人早就化作枯骨!从牢里出来后,为父无处谋生,是燕儿为父亲求得到姜家做事的机会,你们不知感恩,竟还在慕燕和留儿面前大呼小叫,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的书都读到哪儿去了?” 姐妹俩齐声道,“父亲息怒,女儿知错。” “你们明日随为父去姜家赔罪,话该怎么说你们自己想。若想不明白,为父还是趁早把你俩远远嫁了了事!”王问樵甩袖而去。 “父亲……”王幽馨转身跪爬着追了几步,又爬回来拉住姐姐的衣袖,哭道,“姐姐,怎么办?” 王幽菡僵硬不动,硬生生将唇咬出了血。 第二日,王家父女早早起身,乘车赶到柿丰巷。王问樵这两月到姜家,都是打声招呼便进去,今日他是登门道歉,便依拜访之礼,亲自上前与守门人道,“劳烦小哥去西院通报,便说升平坊王问樵求见。” “您稍待。”守门的小厮转头大声喊道,“厚叔,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爷登门,要求见二夫人。” 他不是来见雅正的,王问樵还来不及开口,姜府老管家已经拄着拐杖颤悠悠过来了,“啊?见二爷?” “不是,是二夫人。”小厮大声道。 老态龙钟的厚叔惋惜摇头,“二爷跟大爷进宫去万岁的藏书阁借书,今日是见不着了,谁要见二爷?” 听到老管家的话,王问樵的眼睛瞬间睁大,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的耳朵也出了问题。 “是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爷——”小厮扯着嗓子大声道。 厚叔哦了一声,颤巍巍地给王问樵行礼,“您来得不巧啊,我家二爷早就出门。” 王问樵已顾不得旁事,大声问道,“厚叔,您说姜大哥与我妹夫去哪了?” “多大个?”厚叔咧嘴笑着,“瞧您这话问的,万岁爷的藏书阁有多大个,老奴现在可不知道。得等我家两位爷回来,老奴才能知道。” “厚叔,二爷真去万岁爷的藏书阁了?”路上行人停住,好奇打听着。 厚叔瞪大眼睛,“这事儿咱敢胡编?昨儿个万岁夸了我家二爷,亲口给的赏赐。” “万岁为啥赏二爷?”路人又打听道。 “啊?”厚叔侧头认真听。 “万岁为啥赏二爷——”路上大胜喊道。 “哦。”厚叔颇为嫌弃地刮了刮耳廓,“这么大声作甚,震得人耳朵疼。万岁赏的不是鞋,是我家两位爷进宫中藏书阁借书——” “哎呦,您老这耳朵呦——”路人无可奈何地摇头笑。 王问樵木桩般站在人群中,已完全傻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0章 离了心 马车中的王家姐妹也傻了。皇宫中的藏书阁是珍藏古书画之圣地,能入藏书阁的书画,无一不是精品,万金难求一观。在天下读书人心中,皇宫藏书阁的是梦寐以求之地。若能入其中畅读遨游,死而无憾。姜松和姑父竟被恩准入藏书阁借书,这…… …… …… 王家姐妹词穷,没有任何一个词能表达她们此时的震撼。 王问樵所受的震撼,比两个女儿的加起来还要多。他迈着比厚叔还沉重的步伐走到马车边,浑浑噩噩地爬上车,靠在车厢上无法言语。此时,他脑袋中只有一个念头:姜松一步登天,去万岁的藏书阁了,本来他也有机会的,是母亲和两个逆子硬生生把他拉了下来。 王幽菡见父亲如此,心中惧意更甚,小声道,“父亲,女儿去请表妹出府相见?” 王问樵万念俱灰,费劲地吩咐道,“……回府。” 来都来了,人还没见着,怎就要回去呢?王家姐妹不敢反驳,随着父亲返回升平坊。 见王问樵走了,厚叔提起拐杖,大步流星回府去见六姑娘。 王问樵回到府中便关上了书房的门,王老夫人把两个孙女叫过去问明事情经过,也惊得半晌不能回神,她深为昨日之事懊悔。为何偏要选在昨日呢,哪怕再迟一日,她的儿子或许也能入皇上的藏书阁。就算不能去,待姜松回来后,儿子与其读阁中藏书,也能受益终身。 怎么偏偏,燕儿和留儿要昨日来呢……王老夫人眸中寒光闪过,莫非这是姜家早就算计好的?!若真是如此……王老夫人直挺的腰包缓缓弯下,一声声咳嗽着。若真如此她亦无计可施,因为燕儿已与她离了心。 此时彼处。 皇宫内,姜家哥俩正站在藏书阁门内发呆。 姜松激动得瞳孔都在颤抖,心中却又无比为难,这么多架书他该从何处寻起,该借哪本,哪些是他能动,哪些又是他不能动的? 姜二爷则是满眼星星,感叹着这么多书万岁都读过吗?书架竟都是精雕黄花梨木制成的,好值钱啊。 藏书阁管事太监见两兄弟站着不动,便提醒道,“姜大人、谪仙大人,二位里边请。” 姜二爷回神看向藏书阁内面生的太监。此人着五品太监服,虽面无表情目光沉静,但语气还算温和,应能套套近乎。于是乎,姜二爷拱手笑道,“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洒家姓张名宝平。”姜枫是万岁跟前的红人,寡言少语张宝平对他还算客气。 姜二爷赞道,“此阁藏了这么多书,不只没有一丝腐败霉变之气反而清香扑面,令人闻之神清气爽,张大哥定有藏书辟蠹的妙法吧?” 自己精心照顾的藏书阁被姜枫如此称赞,张宝平的眸子暖了些,“谪仙谬赞了。洒家并无妙法,只是在书页夹了芸香草,此法前朝便有之,有诗为证:‘芸香能护字,铅椠善呈书’。” 姜二爷满面崇拜地望着张宝平,“张大哥好学问!难怪万岁让你打理藏书阁。” 看着面前这张天下无双的脸和脸上无可挑剔的真诚,张宝明白万岁为何对他另眼相看了。同样的话,别人说出来是虚伪客套,姜枫说出来便无端让人相信他真是这么想的。张宝含不善与人客套,径直问道,“不知两位大人想选哪本书?” 大哥已经被书勾去了心魂,姜二爷虚心求教,“我兄长想研读秦汉隋唐小篆名家书法,张大哥觉得我们选什么书最合适?” 姜松的目光也从最近的书架上抽回来,恭敬行礼道,“请张大人赐教。” “两位大人这边请。”张宝平将他们引到存放前朝书法的书架前,万岁赐给姜枫的小篆字帖,便是从此处抽取的。 “多谢。”姜松到了架前,立刻被架上一本本书夺去心神,姜二爷装模作样地跟着大哥一起看。大哥取下一本书翻阅时,张宝平没有制止,姜二爷便开始与张宝平闲聊,为大哥选书争取时间。当然,姜二爷聊的话题都与小篆有关,张宝平虽话少,但深入浅出言之有物,令姜二爷折服,频频赞叹。 姜松一边选书,一边侧耳听着二弟与张宝平说话。半个时辰后,他终于选定作出决定,抽出一本书托在手中。 一直注意着姜松的张宝平问道,“姜大人选好了?” “选好了。”姜松毫不犹豫。 张宝平并不多言,命人取来锦盒将书装好,便送他二人出阁。姜二爷见大哥怀抱锦盒傻笑的模样,取笑他道,“大哥现在的样子,比当年娶大嫂进门时还高兴数倍。” “那是自然!”话说出口,姜松才反应过来,瞪眼低声骂弟弟,“胡言乱语!这两件事岂能相提并论!” 谁跟谁不能相提并论?姜二爷望着大哥,笑得极为狡黠。姜松心虚地咳嗽一声,转头道,“咱们该去给万岁磕头谢恩吧?” 引路太监则道,“万岁正在处理朝务,请两位大人随洒家出宫。” 万岁日理万机,没空见他们再正常不过。姜松领着二弟在宣德殿外磕头谢恩后,抱着锦盒出宫门。太傅的轿子、秦相的马车、护国公的宝马都停在宫门外,三家管事看姜家兄弟走出宫门,目光各异。 这三尊大神同时入宫,一定发生了大事。再有半个月就要过年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会发生什么事?姜松抱紧锦盒,忧心国事。姜二爷含笑与众位管事一一打过招呼,才与大哥一起离开。姜松回府放书,姜二爷直接去了京兆府,到府尹大人跟前点卯。 张文江眼皮也不抬地问,“你兄长借了什么书?” 这个,他没注意看,也忘记问了……姜二爷心虚一笑。 喀吧,张文江额头的青筋暴起。 姜二爷赶在府尹大人开骂前道,“大人,下官从看管藏书阁的张太监口中得知,万岁这几日在读《史记》。” 万岁在读《史记》?张文江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姜二爷继续道,“大人您不知道,万岁藏书阁中《史记》竟是刻在竹简上的……” 张文江握拳,“本府知道!” “是,下官刚刚知道,万岁藏书阁中的《史记》,竟是刻在竹简上的。”姜二爷改开,上前低声道,“下官经过存放《史记》的书架时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卷八十一、八十八、九十二、一百零九和一百一十一的卷匣都是空的。下官从宫中出来时,发现万岁把左右二相和护国公招进了宫中。” 张文江自言自语沉思道,“卷八十一廉颇、卷八十八蒙恬、史记卷九十二韩信、卷一百零九李广、卷一百一十一卫青和霍去病……” 姜二爷眸子亮亮地道,“大人竟知《史记》每卷中写的是谁,好生厉害!” 这就好生厉害了?沉思中的张文江硬生生被姜枫气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1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该说的都说完了,姜二爷双目灼灼望着张大人。若姜留在这儿,一定会非常准确地给她爹这表情这动作配出声音: 大人,干巴得! 张文江也准确接收到了姜枫的未尽之言,笑道,“本府知道了,去吧。” “是。”姜二爷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京兆府,返回他的西城老窝。 姜枫走后,周其文将他提到的几卷《史记》送到张文江桌上,笑道,“大人得姜大人鼎力相助,如虎添翼,可喜可贺。” 姜枫以前面圣回来,只会对张文江讲万岁问了什么,他又是如何答的。此番他却主动提起万岁从藏书阁里取走了什么书,召了谁去议事。虽说这些消息张文江早晚会知道,但早知道便可占得先机。张文江翻开《淮阴侯列传》,心中跟明镜一样,“他是怕户部尚书李兆舟捷足先登。” 周其文笑道,“大人对姜大人的心思,真是了若指掌。” 张文江翻了一页书,面带得意地哼道,“他满腹心思都写在脸上,能瞒得了谁。” 太傅尹骞三两年内便会致仕,届时内阁便空中一个位子,有资格争此位的是六部尚书、九寺卿、御史大夫和他张文江。放眼当今朝堂,有实力角逐此位的除了他,还有户部尚书李兆舟、工部尚书梁秀铭、吏部尚书丁海全、大理寺卿萧峻平、御史大夫荆吉良。但荆吉良并无入阁之心,所以他对手实际上只有四人。 梁秀铭投了秦天野的门路,李兆舟走了护国公的路子,萧峻平与丁海全私交甚笃抱团一起上,所以表面看来,他是最弱的一个。 刘承在户部供职郎中,颇受李兆舟重用。一旦李兆舟入内阁,刘承的身价也会跟着涨,谋个户部侍郎的位子并非难事。户部掌天下户籍、财税,乃是肥水衙门,一旦刘承坐上户部侍郎的位子,姜枫再想对付他可就难了。 其实,走护国公或秦相的门路,看似有胜算,但却已失了圣心。万岁要选的忠心于朝廷的阁老,而非康忠、秦天野的。以他张文江的本事加上姜枫的好人缘、好运道,再利用好安云昌搜集的朝中官员罪证,张文江自认已有六成的把握。盯着书上的“太史公曰”四字,张文江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 入阁后便有可能封侯拜相,他也将大展宏图,名留史册。 周其文也为府尹大人高兴,他分析当前局势,“萧大人多年来一直力主重启肃州案,若他入阁,重启此案势在必行。正因如此,秦相定会阻挠萧大人入阁,而护国公可能会因此对萧大人高看一眼。依大人您看,这肃州案何时才能重启?” 引致刑部大火的肃州案,是大周官场的第一毒瘤,是刺入康安官员、乃至大周官员心中的一根刺。刑部大火案“告破”时,众人皆以为到了拔刺之机,但却稀里糊涂地拖到了现在。周其文原本相信这根刺一定会被拔除,但现在不由得他不产生疑惑、不心急。 张文江翻过一页书,平静道,“得看皇上的意思。” 皇上一日不下决心除掉亲舅舅,就一日不会重启肃州案。除掉秦天野,对于皇上而言不只是去了枷锁,也会断掉一条膀臂,所以在皇上有三头六臂之前,不会动秦天野。秦天野也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万岁与秦野之间的较量。 张文江能做的,便是在不引起秦天野警觉的前提下,慢慢成长为皇上眼中可信赖的膀臂。想到这些,张文江既警醒,又忍不住心潮澎湃。 如同秦天野总领户部、杜海安总领刑部、黄通总领兵部一样,自己入内阁后也不能放开京兆府,因为这是自己的根基。届时,他该把京兆府交给谁呢,赵德敏还是……姜枫? 赵德敏只能为副,若姜枫为正,还得给他配几个得力帮手。张文江问周其文,“廖传睿今年多大了?” 周其文笑道,“他到年二十二岁,大人是想让他明年应举么?” 廖传睿乃京畿襄邑人,张文江巡视京畿时救过他的命,廖传睿便投在张文江门下。此人博闻强记,能力超群,是张文江重点栽培的人才。 张文江点头,“让他准备准备,明年参加秋闱,若是顺当,后年殿试后便可入西城衙门做事。” 西城衙门?不是京兆府?周其文愣了愣才明白府尹大人的意思,“府尹大人要将廖传睿放在姜大人身边么?” “有何不妥?”张文江问道。 “……廖传睿容貌寻常,怕是入不了姜大人的眼。” 喀吧!张文江握紧拳头,“入不了也得入!” “阿嚏!” 姜二爷刚进西城兵马司大门,便打了个喷嚏。衙门口的差官连忙上前帮他家大人挡风,“这天要下雪了,大人快进屋烤烤火,吃杯热茶吧。” 姜二爷点头,迈步进入内堂。等候在房中裘叔送上一杯热茶,笑道,“二爷进宫借了什么书?” 姜二爷捧着茶摇头,“大哥借的,我没细看。” 裘叔…… “我去见过府尹大人了。”姜二爷抱着茶,望着房顶一根根的椽子出神。张文江虽然滑头胆小又怕事,但他为人还不错,对自己也不差。早在姜二爷把安云昌秘藏的信匣交给张文江时起,他就已经把宝押在了张文江身上。张文江入内阁,对姜家百利而无一害。 裘叔知二爷担心什么,温声劝道,“李兆舟妄图左右逢源,最终结果许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事情没这么简单。”姜二爷皱眉盯着椽子中长得最丑的一根,想着什么时候把它换掉,“李兆舟此举必另有玄机,你派人盯紧了他和刘承。” “是。”裘叔应下。 姜二爷伸了伸懒腰,“猴儿,再去打听打听萧大人、顾大人和陶大人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爷要亲自去给几位大人送年礼。” “是。”姜猴儿领命,快步走了。 凌儿说得对,为了赢面更大些,再帮府尹大人走动走动又何妨?背靠大树好乘凉,府尹大人入阁后,自己就能在西城兵马司衙门里踏踏实实地待着了。 就算自己这把押输了,与几位大人打好关系也没一点坏处,多几棵大树,才更好乘凉不是?想通了这一点,姜二爷便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宝儿,爷肩膀不舒坦。” “小的给您揉揉。”姜宝立刻撸袖子上前,给二爷揉肩,看得裘叔忍不住发笑。 刚出去的姜猴儿又折了回来,“二爷,王家的马车已进了会嘉坊,奔着咱们府上去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2章 愁白头 这辈子头一回,听到“王家”两个字不是让姜二爷感到烦躁,而是兴奋。他立刻跳起来喊道,“宝儿,去街上随便叫辆马车,咱回去看热闹!” “是!”姜宝兴冲冲地跑了出去。 裘叔劝阻道,“二爷,昨日王问樵才登门,今日来的必不是他。您今日还有好多事要忙……” “爷去去就来。”姜二爷往外走,来的是岳母……也看! 裘叔边追边劝,“若是一二般的寻常人,换辆马车去看热闹确实不会引人注意。二爷您不同,您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万岁亲口封的送瑞谪仙,您的一举一动都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呢。” 也是这个道理。姜二爷停住,顾左右问道,“爷好像忘了什么事……” 裘叔连忙给周其武使眼色,周其武上前,“大人,年底该报送给京兆府的西城总文下官已草拟出来了,需您把关。” 贺道斌也道,“大人,衙门今年开堂审案数量和结案数量也汇总出来了,需您用章。” 姜二爷一本正经地点头,“都拿过来。” 贺道斌和周其文去取公文,姜二爷倒背双手回房,姜宝则充作二爷的耳目,替他跑回府看热闹。 上次王问樵被耳背的老管家姜厚拦在了姜家大门外,今日王家的马车直接停在了姜家后门。何婆子下车扣响门环,守门的婆子打开门客气问道,“您是?” 看来这守门人是新来的,竟连她都不认得。何婆子含笑道,“劳烦通禀一声,升平坊青芽巷王家二姑娘求见贵府老夫人。” 王幽菡适时挑起车帘,向着姜家的守门婆子微微点头。躲在墙角的姜宝见来的只有王家姑娘,立刻转身回衙门,这样的热闹,二爷定没兴趣看。 姜家守门的张润媳妇早得了六姑娘的叮嘱,还礼后依礼问道,“姑娘可有请柬或拜帖?” 姜家何时多了这个规矩,王幽菡微愣,何婆子连忙道,“我家老夫人是贵府三姑娘和六姑娘的外祖母。我家老夫人卧病在床,不能亲自来,所以让我家二姑娘来给贵府给老夫人磕头、送年礼。劳烦老姐姐通禀一声。” 说罢,何婆子取出几枚铜钱往张润媳妇手里塞。 张润媳妇避开何婆子,“您客气了,咱们府里不兴这个。请姑娘稍待,奴婢这就派人去送信。” 姜家婆子无可挑剔的礼数,反衬着王幽菡和何婆子的不知规矩。王幽菡来送访,没提前送拜帖问主人家有没有空,说是送年礼,竟连礼单都没准备,只想着塞几文钱了事。素来,都是她们嘲笑姜家不懂规矩的,王幽菡面上挂不住,不再看守门婆子的脸,打量起江凌的新宅。 那处本是她外祖父家。昨日在姜家正门外,王幽菡看到任府崭新的大门和院墙;今日到后巷,她发现后墙和小角门也推倒重建了。新砖新瓦新墙,看不出一丝孟家人在此住了几十年的痕迹。 物非人亦非,往日不可追。王幽菡放下车帘,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片刻后,姜家北院管事的刘婆子赶来了。这让王幽菡面上好看了些,下了马车。 刘婆子给王幽菡行礼,“王姑娘来得实在不巧,我家老夫人正在陪着贵客吃茶。老夫人特让奴婢来给姑娘赔不是,也请姑娘回去后代我家老夫人问您祖母安。我家老夫人还说等她得空了,一定去贵府探望亲家母,也请亲家母不要客气,还需请医用药时,派人来知会一声就好。” 刘婆子的话像耳光一样打在王幽菡脸上,她强忍着屈辱,请刘婆子代她谢过姜老夫人,才道,“劳烦嬷嬷派人去贵妇西院给我的燕儿表妹传话,我给她带了祖母亲手做的梅花糕。” 刘婆子惊喜道,“贵府老夫人已能起身做糕点了?看来她老人家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才没有!祖母拖着病体亲手做的!王幽菡抿抿唇,不想再与婆子费口舌。她不开口,何婆子便回道,“我家老夫人身上轻快了些,但还得好生将养着。劳烦嫂子给三姑娘传个话吧。若嫂子忙,我与姑娘自己去西院也好,我们认得路。” 刘婆子哪能让她们进门,“我家三姑娘昨日就发了话,说她年前要闭门写书稿,不见客。姑娘还是把糕点交给奴婢,奴婢给您送过去吧。” 姜家这是铁了心不让她们见三姑娘了,何婆子又问道,“六姑娘可在?奴婢将糕点交给六姑娘也是一样的。” “六姑娘早上就出门了,不知她何时才能回来。”刘婆子说完,眼见又有马车赶了过来,忙向王幽菡告了声罪,快步过去迎客。 王幽菡见吏部尚书丁海全的夫人和丁家姑娘从马车上下来,连忙站在边上行了福礼,飞快想着该如何应对丁夫人的问话,才能跟她一起进姜府。 谁知本就话少的丁夫人只略点头,便带着女儿进了姜家。被晾在门外的王幽菡再也受不了了,上车摔帘子,躲在里边不再出声。 何婆子无法,只得将梅花糕交给姜家的守门婆子,告辞回府。至于年礼,她们不提,张润媳妇自是不会多问。 把丁夫人送到西院后,刘婆子听说王家的车已经走了,快步返回北院。她可一句谎话都没说,老夫人的确是在招待贵客。若是事情顺利,姜家大少夫人明年就能进门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怎能让王家人进府添堵。 傍晚时分,姜留才和哥哥一起回府。听齐嫂讲了王幽菡来访的经过,姜留道,“王幽菡是觉得丁夫人和丁姑娘瞧不起她,才哭着走的。” “王家与丁尚书家八竿子打不着,没有任何往来。丁夫人在门外遇着王家姑娘……”赵奶娘的话还没说完,手中的毛巾就被少爷接了过去。 江凌接过奶娘手里的毛巾,十分自然地为妹妹擦净手,然后把新买的糖块放在装糖的匣子里,推到妹妹面前。姜留先挑了一块软糖塞进哥哥嘴里,又挑了一块自己喜欢的桔子味硬糖方扔进自己嘴里,美滋滋地吃着问,“奶娘怎么不说了?” 手里拎着少爷塞给她的布巾,赵奶娘哪还顾得上王家姑娘怎么样,为了自家姑娘,她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3章 两小无猜 姑娘到年十岁,少爷到年十二岁,都不能再算小孩子。他们不是亲生兄妹,但俩人却没有一点男女大防的意思,三年如一日地往一块凑。姑娘与三姑娘是亲姐妹,三年来还因上山治病、陪二爷南下赶考分开过数月,但少爷自打被二爷领回来,一天也没跟姑娘分开过。 眼看着俩人吃完糖,就跟过家家一样捣鼓刚买回来的家居摆设,赵奶娘更愁了,干脆回姜府去找三姑娘,先禀了今日她陪着姑娘出去做了什么,然后拐着弯道,“任家只剩少爷一个人,若没人过去新院陪他,少爷那边确实冷清。二少爷、三少爷和四少爷是男娃,去新院与少爷一起打打闹闹,也能热闹许多。姑娘觉得呢?” 姜慕燕当然明白赵奶娘的意思,不过她心里早已把江凌当做妹夫的头号人选看待,顾虑自然少了许多,“他俩曾同在藏云寺治病三月,有了共患难的情谊,凌弟把妹妹看做至亲。凌弟搬入新府后,父亲担心他一人胡思乱想,特意叮嘱留儿多过去陪陪他。便是外人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 赵奶娘…… 不对劲啊,三姑娘怎跟以前不一样了? 姜慕燕知道赵奶娘是为了妹妹好,可有些事情她不能明着和赵奶娘说,只安抚她道,“您也无需忧心他们亲近会对留儿的名声有碍。大姐十七岁订亲成亲,二姐订亲最早也是十七岁,有她俩开头,我与留儿的亲事也不会太早。待留儿过了十五岁,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妹妹十六岁时若没有更好的妹夫人选,自己就问她中意不中意江凌,若妹妹中意,就让江凌向父亲提亲;若是妹妹不中意……到时再想办法。 若是六姑娘十六七岁订亲,现在想这些确实还太早。不过赵奶娘仍旧不放心,又劝道,“这间屋子太大,烧炭火盆也不暖和,姑娘搬到新院书房读书吧?也好与六姑娘做个伴。” 姜慕燕点头,“我与二姐商量之后再说。” 被嫡母叫去做事的姜慕筝惦记着书稿,很快回来了。听三妹说起搬去江凌的院子读书,姜慕筝轻声道,“三妹也听我母亲提了想将这里改成大哥婚房之事?” 这几日,伯母几次来滴翠堂转悠,虽嘴上没说什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相中了这里,想改为大儿子的婚房。但滴翠堂是她们姐妹几个读书之所,大伯母不好提,便想让二姐向祖母和伯父提吧? 姜慕燕不愿掺和大房的事,摇头道,“我还不知,只是觉得这里冷了些,凌弟那边炭火烧得足,咱们搬过去能少受些冻。” “我跟着过去,会不会打扰到凌弟?”姜慕筝问道。 姜慕燕含笑,“他早就提过让咱们搬过去读书,不会打扰的。” 江凌将东院辟做书房,他用的是正房东间,正房西间虽空着。但她们搬过去读书后,三郎和四郎必定会吵闹着要搬过去,若她们占了西里间,让三郎在厢房读书,必会让嫡母不满。于是,姜慕筝跟妹妹商量道,“那,咱们搬去他那书院的东厢房?” 姜慕燕晓得二姐的顾虑,点头笑道,“也好,东厢房里外两间,用起来更方便些。” 二姑娘也跟着过去,实在是再好不过。赵奶娘喜笑颜开,“那奴婢先去禀明少爷,将书房收拾出来?” 姜慕燕起身,“我去吧,我坐得累了,想出去走走。” 跟随姑娘一起出了滴翠堂,穿过花园向西走时,书英压低声音道,“姑娘怎不明着跟川婶子说呢?” 赵奶娘的丈夫名作姜大川,院里的小丫鬟都唤她做川婶子。 “此事若传开,只会让凌弟和留儿不自在。”姜慕燕叮嘱道,“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心思罢了,不可传入第三人的耳朵。” 姜慕燕自小与孟庭晚玩在一处,自她记事起,家里、外祖父家和孟家人就总说要给他俩订亲,听得多了,姜慕燕便真觉得自己以后会嫁给孟庭晚,孟庭晚应也有相同的想法。后来两家交恶,姜慕燕万分难过,许久都缓不过来。 现在轮到了妹妹和凌弟,姜慕燕不愿再让他们经历这些。五六年之后会怎样谁也说不好,不如让他们两小无猜地长大。若他们能两情相悦,那是最好不过;若是妹妹长大后不喜欢江凌,如此相处便能免去许多尴尬;若是长大后妹妹喜欢江凌,江凌却不喜欢妹妹…… 看到向这边走来的江凌,姜慕燕的眸子冷了冷,到时,再议。 江凌敏锐地察觉到三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不过他并不在意。三姐喜胡思乱想,鬼知道她看到自己时,脑袋里再瞎想些什么。 两人面对面站定,姜慕燕收回思绪,问道,“你这边书院的东厢可还空着?” “空着。”江凌答道。 “我和二姐想搬过来读书,可成?”姜慕燕再问。 “你和二姐在西屋,西屋里书架和书桌齐全,将书本搬过来便能用。”江凌补充道,“东厢里外两间,若大哥他们几个想过来读书,东厢能容得下。” 姜慕燕点头,“我去请示祖母,等祖母点头后我们就搬。” 丁夫人还在西院,祖母院里的客人已经走了,姜慕燕过去时,祖母和伯母脸上都带着笑,姜慕燕便明白大郎哥的亲事已经商量得八九不离十了。 听到姜慕燕说要搬到江凌院子里去读书,陈氏万分赞同,“滴翠堂的屋子大,门窗也不严实,点两个炭火盆都不暖和,前几天儿媳就怕孩子们冻着,想着该怎么办才好。” 姜老夫人也道,“既然凌儿让你们去,你们便过去吧。他一个人住在那边,未免太冷清了些。炭和笔墨等一应物什,依旧从咱们这院里领。” “瞧您这话说的,凌儿不是外人,还能在乎这点东西。”陈氏笑道。 吃一堑长一智,姜老夫人严肃道,“凌儿是不会在乎,但我在乎。我不想让人在我背后说姜家占一个孩子的便宜,不管亲疏远近,事情必须按照规矩办。燕儿,你们去了那边,也要照此行事。” “是。”姜慕燕万分认同祖母的话。 姜老夫人又对大儿媳道,“你去挑两样合适的东西,给孙翰林家送过去。” 孙世杰的夫人帮儿子做媒,确实该谢谢人家,陈氏欢欢喜喜去了。 姜老夫人拍拍身边的位子,温和道,“燕儿来祖母身边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4章 姜六郎 姜慕燕规规矩矩地坐下后,姜老夫人握住孙女微凉的小手,温和道,“今日你二表姐过来的事,你可知道?” “知道。”姜慕燕低下头,外祖母和表姐如此行事,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孙女当着她外祖母的面,直接否了让姜家给王幽影准备催生礼的事,这让姜老夫人非常高兴。六丫头要收拾王家,让他们懂规矩,姜老夫人拍手叫好。不过留儿还小,做法太孩子气了些。若是一直僵持下去,有理的事情也要变得没礼了。 姜老夫人继续道,“你外祖母不是不将你放在心上,王家遇到了难处,她心里着急,才失了分寸,今日让你表姐送点心来,说明你外祖母已经意识到在这件事上委屈了你们。明日你让齐猛家的去一趟升平坊,给你外祖母解释一声,说你最近忙得脱不开身,年后再去探望。你们是晚辈,该有的礼数一点也不能差,大年初二时,你们不要等着外祖母派人来请,早些过去拜年。让凌儿也跟着去,他既拜了义父,你娘就是他的义母,论理他也该去。” “是。”姜慕燕起身,“祖母,孙女明日给外祖母熬一盅疏肝清肺汤,让齐嫂送过去,您觉得可还妥当?” “很好。”姜老夫人点头。 姜慕燕从书英手里接过准备好的大洞果,双手递到祖母面前,“这是大洞果,您嗓子不舒坦时,可用来泡茶喝。” 大洞果便是胖大海,姜慕燕让王继良送过来的胖大海个大饱满,外皮完整,色发亮,乃是上品。姜老夫人这几日接待了不少贵客,话说得多了嗓子发干,用大洞果泡茶喝再合适不过。姜老夫人领了孙女的好意,待她出去后,感叹道,“燕儿真是长大了。” “三姑娘心里惦记着您呢。”刘婆子笑道,“三姑娘是二爷的亲闺女,随了二爷的好心肠。” 提起儿子,姜老夫人立刻笑成了花,浑身都觉得舒坦了,“眼瞅着就要下雪了,让雅正给枫儿挑件厚斗篷送过去,免得他受了寒。” “是。” 傍晚时分,被众人期盼多日的大雪,终于被寒风送进了康安城,一个时辰后,地上便落了半寸厚的一层,点亮了暮色。孩子们放下爆竹,在雪里撒欢打闹。姜家众兄弟姐妹在江凌院子里比赛滚雪球时,立政坊燕来巷派人送来消息,张家二少夫人王幽影产下一女,母女平安。 “孩子多重?”姜留问道。 “五斤三两。”赵奶娘回道。 五斤三两啊,姜留弯腰抱起自己滚的雪球掂了掂,自己的第一个小外甥女,还没有她手里的雪球沉。 书房里的姜慕燕放下笔,“不是说腊月底正月初才生么,怎么早了半个月?” 齐嫂回道,“奴婢从张家婆子嘴里打听不出什么,她只是反复说着等孩子洗三时,请姑娘和六姑娘一定过去。” 姜慕燕摇头,“我要照顾母亲,还要跟随大伯一起读书,脱不开身。你打听清楚旁人送什么,咱们照样办一份送过去。” “是。”齐嫂应下,退了出去。 “五斤三两?”正坐在屋里喝大洞果茶的姜老夫人道,回忆了一番自己的孙儿孙女生下来时的尽量,言道,“只比燕儿重一两。王家的催生礼还没送过去吧?” “应该没有,得亏三姑娘没接这个事儿。”刘婆子回道。如果三姑娘准备的催生礼刚送到张家门上,王幽影就生了,这怕是又要引出一番口舌。 对此,姜留却有另一番见解,“咱们不给王幽影准备催生礼的事儿,张家一定也得到了消息,王幽影说不定就是因为接到了这个消息才早产的。” “姑娘说得在理儿。”姑娘的话,赵奶娘万分赞同。张家接到消息,自不会给王幽影好脸色,王幽影本就在张家过得不舒坦,再受点刺激,确实可能早产。不过,“这话,姑娘不要跟三姑娘讲。” 姜留点头,“我知道。” 姐姐遇事喜欢往坏处想,让她知道没什么好处。王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姐姐还要读书,没空! “姑娘,王家又来了人,点名要见三姑娘。”鸦隐带着一身雪花跑进来报事。 张家前脚刚走,王家又来了,点名要见姐姐,还不是为了那点事儿。姜留吩咐道,“你去回了王家人,就说张家已经来报过信了,该准备的东西我们自会准备好给张家送去。” “某明白了。”鸦隐眼睛亮亮地走了。 姜二爷披着妻子派人送去的斗篷回来,听到张家送来的消息,便想到了皇宫里的生下来时五斤二两的四皇子,和自己生下来就五斤二两的大闺女,又忍不住担心妻子肚子里的孩子,“娘,咱们要不要让产婆和奶娘都住进府来?” 二儿媳与王幽影的日子差不多,王幽影早生了半个月,姜老夫人也悬起了心。但儿媳是头胎,待发作时再请产婆也来得及,“准备好的两个奶娘先叫进府,产婆住得不远,不必叫进来。” 不远?姜二爷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母亲找的是给郭静平他媳妇接生的产婆?” 姜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老三媳妇生五郎时,也是她接生的。产婆首要的是经验足,遇事不慌乱,美丑有什么要紧的!” 姜二爷小声问,“……没有经验很足又长得齐整的产婆么?” “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呢?姜二爷不信。他派姜猴儿去找,可一直找到大年初八,雅正开始发作要生时,被请进府来为雅正接生的,依旧是给郭静平的媳妇接生的那个产婆。 不过此时姜二爷已顾不上产婆了,他站在产房外,听着妻子一阵阵的呻吟声,紧张得直冒汗,心里一阵阵地害怕。 雅正这一胎一直从早上疼到晚上,终于为姜二爷生下嫡子姜六郎。 当屋里收拾妥当,姜二爷进屋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时,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因为这孩子真的是……太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5章 姜思源 雅正早上发作之后,姜家的孩子们都被赶到了新院读书。不过他们哪有心思读书,就连平日里书本不离手的姜慕燕都不住地向外张望。 从早等到晚,才终于等到大好消息,孩子们一窝蜂地冲到西院给姜二爷道喜。听到母亲真给她生了个弟弟,姜留很替母亲高兴。大周女子承担着为夫家传宗接代的重大责任,早日生下儿子,她们就能早日踏实地过日子。 姜慕燕则直接高兴哭了,不过没有人说她不该在大喜的日子落眼泪,因为姜老夫人和姜松哭得比她还凶,就连姜槐都忍不住热泪盈眶,受这样的气氛感染,姜二爷也哭了。一方面是因为他终于有了嫡子,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儿子长得太丑了,一点也不像他的亲生儿子。 可千真万确,那就是亲生的。听到母亲说“六郎的脸盘和眉眼都随他爹,长大了准又是个俊俏的美男子”时,姜二爷红着眼圈道,“娘,您别这么说,儿明白。” 他再丑也是雅正辛苦十月、痛了一天才给自己生下的亲生儿子,再丑他也不嫌弃…… “好,好。”姜老夫人一边拍着儿子的手一边流泪,姜松和姜槐也频频点头。 姜留看着这场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屋里的姜六郎也哭了,姜老夫人连忙道,“快让奶娘把孩子抱到外间喂奶,莫吵醒了雅正,让她再睡会儿。” 听婆婆这么说,陈氏和闫氏心里阵阵泛酸水。母子连心,孩子一哭,雅正便醒了,睁开眼找孩子,要给他喂奶。陈氏和闫氏跟着婆婆进屋忙活了一达通,总算让六郎吃上了第一口奶。儿媳奶水不足,姜老夫人立刻命人将鱼汤、鸡汤、猪蹄汤一碗碗往屋里端。 月子里的汤有多难喝,儿子刚两岁的闫氏记忆尤深,心里的酸立刻被感同身受压了下去,安慰二嫂道,“二嫂不急,多吃多睡,奶水自然而然就多了。” 生了三个孩子,就没为奶水不足发愁过的陈氏,因为找到了雅正不如自己的地方,十分高兴,“不多也没事儿,还有奶娘在呢。” 孩子白日里吃亲娘的奶,晚上由奶娘喂。只有亲娘奶水不足,孩子白天才会吃奶娘的奶,这是姜家的规矩。 雅正吃了汤水有了些力气,劝着婆婆回去歇息。姜老夫人不放心,看着孙子吃饱睡下后,才回了北院。大伙都走了,三小只才有机会轻手轻脚地进屋看弟弟。 姜留一看弟弟的小脸,就知道为啥她爹总是一副喜中带愁的模样了。因为她弟弟长得跟小老头一样,干瘪干瘪的。 “弟弟脸上没什么肉,却有六斤八两重,说明他个子大。”姜慕燕很满意。 姜留觉得很有道理,“等弟弟长了肉就好好看了,对吧哥?” “嗯。”江凌点头,父亲模样一等一,母亲也不难看,按说弟弟应该不会丑吧,江凌也觉得不靠谱。 初为人母的雅正含笑问道,“五郎叫小树,六郎该取个什么小名才好?” 按照姜冕在世时给孙儿们起好的名字,姜家六郎大名姜思源。 听到母亲这么问,姜慕燕和江凌的目光都落在姜留身上,还不等姜留开口,坐在桌边的姜二爷生怕留儿给儿子整个小树一样的名字出来,立刻道,“就叫源儿吧。” 被截胡的姜留颇感遗憾,不过为了安慰父亲受伤的心,她点头道,“源儿很好听。” 江凌则道,“还是请于道长给弟弟算一算吧,起个三才五行俱佳的小名,好保佑弟弟一生安顺。” “也好。”打发儿女们去睡后,姜二爷蹲在儿子旁边看了许久,真心觉得与六郎比起来,凌儿如今的模样倒更像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天色不早了,二爷也去睡吧。”雅正看不到丈夫的神色,温声安慰道。 姜二爷转头,一脸笃定地望着妻子,“我不在屋里,你能睡得安稳?” 他这样的神色,让雅正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睡不安稳,你能留在房中陪我一起睡么?” “好。”姜二爷美滋滋地应了,吩咐奶娘道,“将六郎抱到书房去睡。” 雅正跟丈夫商量,“让他睡在屏风外吧?” 姜二爷立刻否决了,“娘说你要歇息,不能被吵着。六郎有两个奶娘照顾着,你放心睡。” 看着奶娘连小床一起把儿子抬走,雅正想着要怎么跟丈夫解释,婆婆的意思不是让你在房中,而不是不让孩子在房中时,丈夫已脱去外衫躺下,小心翼翼地将头移到自己的头边,哄道,“你累了,睡吧。” “你在外屋等了一日,吓坏了吧?”雅正轻声问道。 姜二爷当然吓坏了,不过他才不肯承认,“没有,就是担心你疼得受不住。” 雅正心中一片酸软,也顾不得自己没沐浴是否会熏到丈夫,靠在他身边安心睡了,迷迷糊糊之间,雅正似是听到丈夫说,“你放心,六郎虽然现在看起来丑,兴许长开就好看了,爷的儿子,怎么可能丑呢。” 孩子丑吗?雅正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便踏踏实实地睡了,西里间书房里的儿子半夜醒了两次,吭吭唧唧地也没能吵醒她。 第二日上午,姜二爷赶到姜家祖坟前,焚香祭拜祖父母和父亲,告诉他们自己已有嫡子的大好消息。之后他在王氏坟前,盯着被白雪覆盖的坟茔,许久也说不出一句话。王氏像雅正一样疼了两次,自己却没关怀过她一句,她虽没说什么,心里必定是委屈的。只是她脾气太硬,自己又拉不下面子死皮赖脸地凑上去,才会落得夫妻二人,生死异路。 若能再重来一次…… 姜二爷摇了摇头,转身迈步向回走。刚走了几步,便听姜宝道,“二爷您看那边,似乎有人祭拜过。” 姜二爷抬眸看向孟家的祖坟,见去年新起的几个坟头前果然有烧纸后留下的痕迹,便吩咐道,“去看看有几人。” 昨夜下了雪,地上的痕迹很好辨认。姜宝上前查看后回禀道,“两个人,看足迹是一男一女,不是身材矮小,便是尚未成年。祭拜之后他们由西边上了大路,应是坐马车走的。” 莫非是孟庭晚和孟雅娇?姜二爷立刻吩咐道,“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6章 他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姜二爷回到府中,见自己的胖闺女向自己飞奔过来,火红的斗篷,明媚的小脸,怎么看怎么舒坦。姜二爷伸手臂接住她,得意地笑道,“这才一会儿不见,就想爹爹了?” 这个……真没有。姜留扬起小脑袋笑道,“爹爹回来了?” “嗯。”姜二爷握住闺女的小胖手,拉着她往回走。姜留用眼神示意芹青先去给哥哥送信,她则陪着爹爹往里走,与他闲聊道,“爹爹冷不冷?” “不冷。”姜二爷说完,低声问道,“前些日子你让裘叔追查书夏的下落,可有消息了?” “没有,裘叔觉得书夏应该是被人藏起来了。”否则凭她一个没钱没势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藏得这样好。 姜二爷点头,“今天早上我去祖坟,发现孟家坟头前有一男一女的足印。” 足印?姜留停住了。见左右无人,认真问道,“爹爹觉得那是书夏和孟庭晚?” 姜二爷按了按闺女的小鼻子头,“一个小丫鬟能去祖坟祭拜?应是孟庭晚和孟雅娇。” 姜留摇头,“一定不是。” “为何?”姜二爷问道。 姜留拉着爹爹低声道,“今天不是祭拜祖先的日子,他俩是逃犯,怎么可能跑到坟前去祭拜,还是挑刚下了雪,最容易被追查足迹的时候?康安城中知道母亲昨日分娩,所以今天早上爹爹一定会去祖坟祭拜报喜,那两行脚印,说不定是有人踩出来给爹爹您看的。” 闺女说得很有道理,姜二爷一下就想到了贼心不死的仁阳公主,吩咐站在女儿身后的鸦隐,“你去给姜宝送信,让他不必再追查下去,交给裘叔去办。” 鸦隐不动,低头看着自家姑娘。姜留抽抽嘴角,点头道,“去吧。” “是。”鸦隐这才走了。 姜二爷…… “他这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 姜留…… “快一个月了。” 姜二爷闻言,感叹道,“病得不轻。” 鸦隐现在算是自己的“心腹”,姜留觉得自己应该维护他的面子,“他现在做事比以前用心多了。” 姜二爷可不这么觉得,闺女十岁了,模样像自己,脑袋也像自己一样聪明,还管着多家铺子,身边没得力的人可不成,“姜白那小子留儿觉得如何?” 姜白是姜家的家生子,小家伙非常机灵,而且长得很顺眼。姜留点头道,“很不错。” 姜二爷道,“以后让他跟着你,再出门时将他带上,总比鸦隐好用。” 自己居然有专属小厮了?姜留的小脸乐开了花,“多谢爹爹!” 姜二爷应了一声,随口问道,“你弟弟今天看着怎么样?” 爹爹的意思,姜留一下就明白了。早上她去看过,弟弟小脸红红的,眼泡肿肿的,鼻子头还有点发黄,似乎是有黄疸,不过并不严重,过几天应该能落下去,但现在的模样绝对称不上好看。姜留委婉道,“弟弟是爹爹的亲儿子,是留儿的亲弟弟,留儿看着他就喜欢,怎么看怎么顺眼。” 大小两双桃花瞳对视片刻,姜二爷抬手揉了揉闺女的脑袋上雪白的小帽子,也只能如此了。 将爹爹送去祖母院中,姜留飞奔到前院,吩咐二管家姜明道,“去把姜白叫来,我父亲说以后让他跟着我做事。” “能跟在姑娘长见识,是这小子的福分,六姑娘稍待。”姜明很快让人把姜白叫来,让他给姑娘磕头。 姜白人如其名,长得很是白净,模样也算周正,一双不大的眼睛黑溜溜的,非常精神。姜留越看越满意,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他跟着自己出门,“走吧,随本姑娘去趟五通观。” “是。”姜白爬起来,欢天喜地地跟着六姑娘出门。 第一辆马车内,江凌听妹妹说了姜白的事,也为妹妹高兴,“让他跟着跑腿也好。” 姜白是姜家三叔三婶给四郎选定的小厮,只因四郎还不满十岁,三叔才没将姜白安排到四郎身边做事。谁成想,却被父亲忽然截胡了。父亲既然已经把姜白给了妹妹,这事儿便不能改了,江凌决定等回来跟父亲说一声,也好让他心里有数,免得为了个小厮,伤了兄弟间的和气。 “哥,爹爹去祖坟祭拜时,见到孟家坟头前有脚印。”姜留跟哥哥把事情讲了一遍。 “此事咱们回府再议。”江凌递给妹妹一块糖,拉着她一起往外看热闹。 昨日天降瑞雪,康安城家家户户在扫雪,街上热闹得很。站在房顶上的人见到姜留和江凌乘车路过,大声打着招呼,问着姜家小公子的情况,江凌皆朗声答了。 待车窗帘子放下来,姜留笑眯眯地道,“咱们有弟弟了,哥哥也很高兴。” 若不是高兴,哥哥才不会回答这些问题。 “嗯。”江凌是真得高兴,父亲有了弟弟,就不会再整日拉着妹妹,以后妹妹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少爷,乐阳公主出门奔着西市来了。”赶车的姜财低声道。 江凌立刻吩咐道,“在她来之前赶到五通观。” “是。”姜财立刻命车夫加速。 姜留联想到早晨爹爹在城外孟家坟茔前见到的脚印,吩咐车外的田勇,“注意仁阳公主府的动向。” 田勇领命而去,江凌也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低声道,“若她真敢利用乐阳,万岁怕不会坐视不理。” “希望如此。”姜留回道。就算万岁再不喜欢乐阳,那也是他亲妹妹,万岁岂能眼看着她被仁阳一次有一次的算计。不管是为了乐阳好,还是为了大家好,姜留真心觉得万岁真应该再把她圈关起来,一了百了。 两个小家伙快马加鞭赶到五通观时,乐阳公主还没赶到西市,但却道得到了仁阳公主带着女儿出府,奔着西市赶来的消息。与此同时,姜二爷也穿好官袍赶回了西城衙门坐镇。 见姜留皱起了小眉头,和至却丝毫不担心,“留儿妹妹放心吧,有你父亲在,万事都能转危为安。我师父待会儿就要出门了,咱们赶快去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7章 血光之灾 “昨日戌时,名做姜思源……”鹤发童颜的于渊子口中喃喃自语,左手拇指,在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上指指点点地掐算着。 跟和至混得久了,姜留也懂了些道家皮毛,知道于渊子是在掐算六弟的八字吉凶。同样的动作,和至做出来显得极为可爱,于渊子却仙气十足,难怪万岁会选他做灵宝观的观主。 片刻之后,于渊子道长睁开眼道,“甲辰龙年正月初八戌时,龙喜水,五行喜金。姜为木、思为金、源为水,此名五格大吉,上佳。” 弟弟名字好听,又合八字五行,这让姜留十分开心,道出此行的主要目的,“您看我弟弟该起什么样的乳名?” 于渊子道长又掐算一番,笑道,“依梅花易数,‘姜思源’三字为兑宫第二位的泽水困卦,变卦为泽地萃卦。此卦下坤上兑,应顺天任贤,未雨绸缪,柔顺而和悦,方可相得益彰,安居乐业。六公子的乳名,取‘顺’、‘和’、‘悦’三字皆可。” 顺,顺儿、顺子?这名像是在喊店里的小伙计,姜留摇头。 和,和儿?和二……姜留觉得这一嗓子喊出去,某位贼拉有钱的乾隆朝胖中堂一下就能蹦到自己面前,又摇头。 悦,悦子,悦儿?勉勉强强。姜留道,“那就取‘悦’字吧,多谢道长。” 于渊子取出一枚桃木符,言道,“此符挂在六公子的床上,可保六公子不受邪物侵扰。” “多谢道长。”这符一看就是于道长费心思做的,姜留起身双手接过,再此道谢。 于渊子端详姜留片刻,又道,“贫道观六姑娘面相,三十日内会有血光之灾。姑娘须仔细,不可逞口舌之勇。” 血光之灾?姜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她的印堂黑了么? 见江凌浑身紧绷,和至连忙拉住他劝道,“凌哥莫慌。人生在世,三灾九难是难免的,我师父就是说留儿妹妹近日会磕磕碰碰,并无大碍。” 江凌不信,抱拳躬身请教于渊子,“道长让我妹妹不要与人逞口舌之勇,是说她此难与犯口舌有关?” 于渊子颔首,“面相上确是如此。正如小徒所言,此难并非关乎生死的大灾,并无大碍。” 隐隐约约,此难似乎还牵扯着六姑娘的红鸾星,但六姑娘的命数非比寻常,不可以面相和八字论之,于渊子不敢断言。 “我这一个月不跟人吵架,哥哥别担心。”姜留拉住哥哥的胳膊,因为哥哥太紧张,她自己反倒紧张不起来了。 江凌握紧妹妹的手,在心里将会与妹妹吵架的人过了一遍。王家人、柴小八、姜三郎、廖元冬,每一个都被他记在小本本上,回去逐一清除。 于渊子去忙碌他的新道观后,江凌带着妹妹与和至在五通观内玩了会儿雪,等到乐阳和仁阳先后经金光门出城,才乘车返回府中。 姜留把于渊子道长给六郎起的小名告诉祖母和母亲,又将桃木符递上。 姜老夫人亲手将桃木符挂在乖孙床头,嘴里念叨着,“祖母的小悦儿要平平安安、无病无灾地长大。” 见祖母望着弟弟的眼神都恨不得能挤出水来,姜留万分好奇她觉得弟弟是美还是丑。 雅正也对儿子的乳名极为满意,对他的大名更满意。姜思源,饮水思源,听名字便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趁着妹妹看弟弟时,江凌把姜慕燕请到新院书房,把妹妹有血光之灾的事情讲了,然后道,“姑母今日傍晚就能入城,六弟洗三后,想办法让她尽快带着儿女归太康,顺道把三郎带回去住几日。” 姑父廖青莫在勒县任期满三年后,被调去太康任知县。太康距康安三百里,如果三郎去太康玩,住上几日再加来回,便要出正月了。出了正月去书院读书,他与妹妹也一日见不上几回,就吵不起来了。 姜慕燕立刻想到了主意,“祖母有意为大哥娶雍丘岳家的姑娘,姑姑回太康必会途径雍丘,让大哥带着三郎去送姑母便是。” 好主意!江凌点头,“此事交给三姐了。王家若有人来,我让裘叔将他们拦在府外?” 妹妹这几年吵的架,都与王家有关,姜慕燕只得应下,“我去升平坊探望外婆时,不会带着妹妹同去。” “王幽影会在孩子满月后,回升平坊住一段时日。”江凌提醒道。 “我会在正月十五前去。”与妹妹有关的事,姜慕燕与江凌一拍即合,沟通十分顺畅。 此时,赵奶娘正与姜留讲起姜白的事情。 “姜白他爹姜町跟着三爷做事,他娘在针线房。五年前,大爷想让姜白给三少爷做书童,谁知事情刚订下姜白就病了,等他病好了后,府里人没再提这件事,所以这几年他就在外院跑腿传话,做些杂事。” 姜留好奇问道,“姜白当时是真的病了,还是不愿到三郎身边做事?” 赵奶娘回道,“是真的病了。姑娘年纪小不记得,那几年咱们府里银钱吃紧,府里好些人连饭都吃不饱。三少爷得老夫人疼爱,如果姜白能跟着三少爷,起码能混顿饱饭。姜白当时饿着肚子又受了寒,如果不是二爷给姜町银子让他给姜白抓药,这孩子早就没。” 姜白的命是爹爹出银子救下的,如今爹爹将他指到自己身边做事,姜白必定会尽心尽力。所以爹爹这一手看似随意,却是用了心的。姜留美滋滋地笑了,“奶娘去库房选块布料给姜白的娘送过去,让她给姜白做两身衣裳。” 姜白以后是自己的专属小厮了,跟着自己出去当然要穿得体体面面的。 姜白的娘欢欢喜喜接了布,连夜给儿子缝制新衣,待到小六郎洗三这日,姜留再见到姜白时,觉得他看起来更顺眼了。 站在姜留身后的鸦隐却横挑鼻子竖挑眼地道,“姑娘,那小子真有十二?某怎么看他比姑娘高不了多少。” 姜留抬眼瞪鸦隐,你几个意思,说本姑娘矮是么? 呃…… 不小心说了心里话的鸦隐连忙想办法补救,“姑娘,某方才过来时,听说黄隶昨日进宫求见万岁,万岁准他所请,封他做了光禄寺卿。” “光禄寺卿?”姜留忍不住怀疑自己的耳朵,光禄寺卿不是养老的闲职吗,黄隶正当年,怎么可能跑去光禄寺养老。 鸦隐万分肯定,“就是正四品光禄寺卿。” 姜留点头,碰着茶杯思量着。昨日,仁阳公主与乐阳公主出城游园,至今未归;昨日,仁阳公主驸马入宫,自请免去正三品左骁卫大将军之职,出任四品光禄寺卿。这两件事可有关联?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8章 洗三 缓缓褪下用血和汗水拼出来的,引以为傲的将军战袍,裹上四品朱色官服,站在铜镜前的黄隶第一个念头竟是这身衣裳还是姜枫穿着最好看。 见儿子笑得比哭还难看,黄老夫人劝道,“这里又没外人,笑不出来就不要笑。” 这回,黄隶真得笑了,“娘之前总抱怨儿没空陪您,自此之后儿每日晚出早归,您又该抱怨儿扰得您不得清净了。” 满头白发黄母白了儿子一眼,生在武将世家又加入黄家,年少时目送父亲出征,青年时送丈夫出征,老了还要挂念着带兵打仗的儿子,黄母巴不得儿子天天在家,安安生生地活着。儿子现在心里的憋屈她懂,可她能怎么办?能骂儿媳不懂事,还是能休了她保平安? 黄通一脸严肃道,“就算去了光禄寺,你的刀马工夫也不能撂下。哪天狼烟再起战事吃紧,万岁可不会让你在京里吃闲粮。” 黄隶抱拳行将礼,“儿明白。” 黄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了书房。黄老夫人叮嘱但对儿子道,“仁阳那边你能忍就忍,忍不了就出去转转,千万莫同她争吵,让孩子们见了不好。” “儿明白。”黄隶低声应下。 黄老夫人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着丈夫走了。黄隶送走父母,将朱袍脱下扔在椅背上,问道,“姜家今日请了哪些人?” “只请了亲眷,不过嘉顺王府的四公子、工部侍郎家的四公子、千牛卫郭副将等与姜二爷关系要好的人都过去了。”侍卫回话。 今年春寒,孩子洗三只是略沾一沾水,不能抱出来见客,确实不宜摆宴,亲近的人家过去是替姜二高兴,凑一处坐坐。黄隶直挺挺地落在榻上,抬头捏了捏眉心,他心中郁躁,想找人吃酒,“给任府的管家裘叔下请帖,就说本将军……说爷得了两坛好酒,邀他共饮。” 此时姜家正热闹着,柴林桑、郭南雄、曹玉宝的儿子曹立沛等人也跟着跑来凑热闹,扎进江凌的府邸撒欢。这些人会来,江凌早就料到了,可跟着柴林桑来的俩人却让他措手不及。黄剑云则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嚷嚷着要去跟江凌比骑马射箭。康月良扶着他,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尴尬,“江凌,随便找间空房让他睡一觉吧?” 人都来了,总不能撵出去。江凌命人扶着他去厢房睡觉,然后叫过姜财吩咐道,“去告诉妹妹,让她先别过来这边。” 姜府这边,家的亲戚们也将家里的孩子们都带了来。廖元冬、廖春玲、闫氏的娘家侄儿侄女们、苏家的儿郎姑娘、姜慕容夫家太康李家的儿郎,二十余人凑在一处,极为热闹。 廖元冬围在姜留身边,央着她带自己去江凌那边玩,“留儿表妹,表哥我听说三郎把他的蝈蝈和鸟都藏在凌表弟那边,咱们一块去找啊?” “你敢!”姜三郎一听就跳脚了,“六妹妹,你若敢带他去,回头我就收拾你的猫!” 姜留翻了三郎一眼,对廖元冬道,“表哥去找我五姐,她喜欢玩这个。” 他才不要跟姜慕锦一块玩!廖元冬又转到姜留右侧,“留儿妹妹,咱们去凌表弟那边玩棍子怎么样?我也很厉害,不信咱们比比。” “我不要,表哥跟三哥去玩吧。”姜留被廖元冬烦透了,真想一棍子把他扫回太康去。她跟廖元冬好说歹说都说不通,干脆仗着年纪小耍起小性子。 被廖元冬挤到一边的苏泓祥见姜留不高兴了,绕到姜留左边,很是斯文地伸出手臂,“留儿妹妹,咱们一起去看悦儿弟弟吧?” 姜留更不想扎进大人堆里被她们品头论足,抬眸大姐夫的表弟邵承允靠在墙边看自己的热闹,姜留便道,“承允哥,你今天带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吗?” 姜二叔家漂亮的小女儿被俩臭小子缠得受不了,向自己求救呢。邵承允不厚道地笑出声,“若说好玩的……还真有。” 姜慕容出嫁时,邵承允跟着李正秋来迎亲,用箫声指引鹦鹉传花,给众人留下深刻印象,一听这话都静下来看着他。 廖元冬哼道,“别又是鸟,咱看烦了。” 三郎却道,“鸟也好,我有只鸟会背好几句诗呢,承允哥把你的鸟带来,咱们比比,输了的走人,鸟留下!” 姜慕锦吐槽道,“没一句背对,还会骂人。” 姜四郎立刻跟上,“我姐说得对!” 姜三郎瞪了他俩一眼,转头问邵承允,“承允哥到底带了什么好玩的,快拿出来看看。” 邵承允从衣袖里掏出一个枣儿大的小红球,对姜留道,“留儿妹妹让人取三个碗来可好?” 邵承允这声“留儿妹妹”是仿着廖元冬的语气讲的,廖元冬听不出来,姜三郎却像是被点了笑穴,拍着大腿笑瘫了。姜留假装听不到,让芹青取来三个小碗,交给邵承允。 邵承允将小球碗放入其中一个碗中,然后将三只碗扣在桌上,飞快调换碗的位置,看得众人眼花缭乱后才停住,问道,“你们猜红球在哪个碗中?” “这个!”闫家表妹指着中间的碗。 “是这个!”苏泓祥十分笃定地指着左边的碗。 “肯定是这个!”三郎和廖元冬指着右边的。 “大伙请上眼——”邵承允又模仿着变戏法人的腔调,拉足气氛后才逐一掀碗,三个碗却都是空的! 众人瞪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时,邵承允一指中间的碗,“再看这个!” 中间的碗再打开,红色小球居然又出现了!众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三郎大喊道,“你肯定偷偷把小球放在手里了!” 这戏法叫三仙归洞,须手疾眼快才能玩,身边终于安静了的姜留一脸崇拜道,“承允哥好厉害!” “这有什么难的,我也会!”廖元冬听表妹这么说,立刻挽袖子要尝试,三郎也凑了上去。他们的手速自是跟不上邵承允,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邵承允走到姜留身边低声道,“留儿妹妹,咱们跑吧?” 这正合姜留的意,“走!” 新院里,见姜财回来了,江凌抽空把他叫过来,问道,“妹妹在忙什么?” 姜财回道,“六姑娘不在房中,跟太康邵家的三公子出去玩了。” 邵承允?江凌的小脸一沉,眉头皱了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79章 影响运道的手 姜家洗三宴来的亲朋好友中,并没有王家人。 一来,雅正是姜二爷的继室,雅正产子洗三,王家人来了也会尴尬;三来,王问樵一家去了温肃,王问樵无妻,王家女眷只剩下王老夫人和两个孙女,这种场合她们谁来都不合适;三来,王家还抬着他们自认为高傲的脑袋,姜留才不会他们的臭毛病,遵循“规矩”给他们下请帖。 姐姐和二姐跟着姑姑、三婶在西院招待宾客,姜留和姜慕锦在花厅里陪着小孩子玩。 见五姐姐就能搞定,姜留便与邵承允一起出来透透气。 十四岁的邵承允比哥哥还高,姜留跟在他身边,觉得自己像个又矮又圆的冬瓜。她就纳闷了,自己每虽然吃得多,但运动量也很大啊,为啥姐姐长得那么高挑,自己就只往圆里延伸呢。 爹爹是十二岁开始长个的,如果自己十二岁还不长个怎么办?不吃糖和点心了?就算她忍得住,哥哥和姐姐能同意吗? 邵承允侧头看着姜留生动又可爱的小脸,好奇问道,“留儿妹妹在想什么?” “在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长个。”邵承允突然发问,姜留一时没留神,吐露了心声。 姜留的个头确实比同岁的小姑娘矮了些,不过她同岁的小姑娘,一定愿意用身高换姜留精致的容貌。邵承允忽然想逗逗她,便压低声音道,“留儿妹妹想不想学踩高跷?” 姜留握紧小拳头,就算有血光之灾,她也想揍这臭小子一顿! “承允哥想不想学棍,我教你!” “哈哈哈——”邵承允爆笑,惊得花园寒枝上的鸟雀飞蹿。 他如此恶劣,姜留也不客气了,“承允哥笑这么开心,是因为要准备童生试了么?你今年十四,再不中秀才就成老童生了吧?” 来啊,互相伤害啊! 听姜留说起读书,邵承允果然笑不出来了。他抬手擦着笑出的眼泪道,“大喜的日子,咱不说这些扫兴的事。” 你说不说就不说?姜留乐呵呵道,“读书怎么会扫兴呢?承允哥加把劲儿考中秀才,等我姐夫中了举,你们就是双喜临门了。” 这小丫头不好惹啊……邵承允抬手摸摸鼻子,讨饶道,“愚兄错了,留儿妹妹原谅则个?” 姜留刚要饶了他,却听这厮又欠揍地道,“妹妹怕踩高跷的话,我让人你做几双三寸底的绣花鞋,到时你穿长点的裙子一遮,保证没人能看出来。” “邵承允!”姜留真得怒了,“你有完没完!” “完了,这回真完了,哈哈哈——”邵承允笑得前仰后合,没完没了。 姜留气得抬腿踢了他一脚,她虽没用多大劲儿,邵承允却顺势倒在地上,仰望着姜留笑道,“可解气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小子是个无赖呢!姜留绷着小脸道,“你起来!” 邵承允见好就收,爬起来道兴致勃勃道,“咱们去你祖母的花房里挖几条蚯蚓,破冰钓鱼怎样?” 姜留还未应声,来寻她的和至赶到了,接过话茬道,“邵居士,这池子里养的是姜二叔精挑细选的风水鱼,钓不得。” 邵承允眸子一转,又道,“既是风水鱼,冻死便不吉利了,咱们寻石头将冰砸开个口子,让鱼上来喘喘气如何?” 这厮就是贪玩!姜留指了指着亭下未结冰的池水,“这事有专人管着,用不着咱们动手。” 说罢,她不再理会邵承允,问和至的来意,“你不是在哥哥那边么,怎么过来了?” 当然是凌哥不放心你,才让小道过来的。和至心里这般想着,口中却道,“那边吵得厉害。” 哥哥院里没有长辈,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凑在一块,能把房顶掀了。和至好静,在里边呆着肯定不好受,姜留便道,“我祖母种的山茶花开了,我带你去看。” 和至的眸子立时亮了,“是从藏云寺移下来的那几株么?” 邵承允也凑上来,“藏云寺的山茶花?在下可否同去?” 姜留看了他一眼,不情愿道,“走吧。” 刚才逗得狠了些,这小丫头真生气了,邵承允摸摸鼻子,跟在和至与姜留身后,见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颇为熟稔,便好奇问道,“你们经常一处玩?” 姜留回眸,“邵大哥,和至忙着修行,我要读书习字,没空常玩。” 留儿妹妹生气了,谨记自己此行任务的和至决定教训一下邵承允,好回去交差,“邵公子为何总是喜欢摸自己的鼻梁?” 邵承允搁在鼻梁上的手指落下来,笑道,“不为什么,这只是在下的小习惯。” 和至继续道,“前几日在玄都观,我师父与数位观主论道时,曾提到这一动作,少公子可有兴趣听一听?” 虽然知道和至要说的定非好话,但见姜留颇感兴趣,邵承允便道,“请小道长赐教。” 和至谦虚道,“赐教不敢当,这是玄都观的归渺道长和紫竹庵的于玄子道长说的,不是小道。他们说话喜摸鼻梁的人,心中必有未尽之言;其二,常摸鼻梁或对运道有碍。” 果然不是好话,邵承允笑问,“小道长所说的其一尚有几分道理,这其二从何说起?” 和至诚实道,“道长们未深讲,小道才疏学浅,也不知晓。” “这个我知道。”姜留倒背小手,侃侃而谈,“喜欢摸鼻梁的人心中必有未尽之言,让人观之不够坦荡,难免对他心生戒备。一个人令旁人心生戒备,不喜欢跟他打交道,他的运道自然就差了。” 和至非常赞同,“对,定是这样。邵公子以为如何?” 邵承允也倒背双手,诚恳道,“留儿说得对,为了不损运道,日后我不摸了。” 莫看这厮一脸正经,心里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姜留拉着和至就走,“咱们去看茶花。” 这小丫头的脾气呦……邵承允摇头叹息一声刚要跟上,却听和至又道,“邵公子,叹气也于运道有碍。” 邵承允下意识地抬起影响运道的手又放下,笑道,“好,不叹气,不摸鼻子。” 姜留偷偷给和至挑了个大拇指,厉害! 和至露出一口白牙,顺利完成了凌哥交代的差事,很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0章 来战 小六郎的洗三宴后,前来赴宴的城内的亲眷告辞各归各家,康安城外赶来的姜平蓝母子三人和太康李家的亲眷在姜家留宿。 姜平蓝的丈夫廖青漠现任太康知县,本可在康安城中寻客栈落脚的李家人留在姜府,是为了与姜平蓝多亲近,这也是李家兴师动众赶来参加姜六郎洗三宴的原因之一。 用罢晚饭后,姜老夫人将李家女眷请到房中吃茶,打听雍丘岳家的情况。邓世杰的夫人为大郎做媒,说的便是雍丘岳家的姑娘岳锦仪。太康李家此次来的女眷为姜慕容的堂婶,她的女儿嫁入了雍丘岳家,是岳锦仪的堂嫂。 此时,邵承允被姜三郎和姜四郎拉去看鸟,黄剑云在任府后院厢房内酣睡,被廖元冬四处找寻的姜留,则在书房里跟哥哥讲今天发生的事。 江凌在心里记了邵承允一笔,叮嘱道,“邵承允会的那些不过是雕虫小技,妹妹若喜欢,让父亲从外边找个变戏法的进府,一样样耍给咱们看,妹妹以后不要再跟他一起玩。” “好。”姜留应下,她又不自虐,才不会跟爱捉弄人的邵承允玩。 “妹妹别担心,你就算长得再矮,也是康安城最好看的姑娘。”江凌认真道。 话虽如此,但姜留还是想长高一点,不过她领了哥哥的好意,笑了笑,问道,“黄大哥还没睡醒?” 江凌绷起小脸,“他早醒了,躺着装睡不想回公主府,随他吧。” 早些年,仁阳公主与黄隶常居左骁卫大营,夫妇俩有事归京也是住在黄家,公主府常年闲置。去年归京长住之后,仁阳公主便带着儿女搬入公主府,驸马黄隶自然要随她同住。姜留好奇问道,“黄大哥为什么不想回去?” 江凌不愿意跟妹妹多提黄家的事,不过妹妹问了,他还是如实道,“他闹着要回左骁卫,被他爹教训了一顿。” 不能回左骁卫,他爹比他难受,黄剑云还跑到他爹面前闹腾,不是上赶着找揍么。姜留摇了摇小脑袋,“哥,咱们去看母亲和六郎吧?” 虽说雅正正在坐月子,但他们身为儿女的,晨昏定省的规矩却不能免。姜留去西里间叫出埋头苦读的姐姐,三小只一同返回西院,隔着屏风和厚厚的帘子行过礼后,雅正轻声问了儿子几句话,又把两个闺女叫进去坐了坐,得知他们今晚还要去习武,便叮嘱道,“晚上风寒,仔细莫受了凉。” “是。”姜慕燕轻声道,“母亲劳累了一日,早些安歇吧。” “好。”雅正目送两个闺女出去,才低头轻轻亲了亲儿子的小脸,笑道,“等悦儿会走了,也跟着哥哥姐姐一块去跑跑跳跳可好?” 刚出生三天的六郎睁眼睛看着娘亲,看着弱小无辜又可爱,表情像极了他爹,雅正看得心都要化了,又低头亲了亲他的小脸。 六郎的奶娘立刻回道,“夫人,六少爷能吃能睡,不到周岁肯定能走得稳稳的。” 雅正点头,道,“你也累了一日,回房歇息吧。” 奶娘连忙道,“夫人,奴婢不累,奴婢壮实着呢。夫人歇着吧,奴婢把少爷抱回房喂奶,哄他睡觉。” 雅正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奶娘才惊觉自己话多了,连忙退了出去。 待她走后,雅正问齐嫂,“刘贵家的在做什么?” 刘贵媳妇也是照顾六郎的奶娘。为了照顾好六郎,姜家共找来两位奶娘,观清其品行后只留下一个。齐嫂回道,“刘贵家的回房睡了,说让奴婢在您歇下时再叫醒她。” 雅正点头,“两人今日的言行如何?” 齐嫂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雅正听完只吩咐道,“让厨房仔细着她们二人的饮食。” 齐嫂应下,退了出去。 姜留和姐姐回房换衣裳时,也在议论弟弟的两个奶娘。姜慕燕道,“母亲会留下刘贵媳妇,她懂规矩知进退,许诚媳妇不懂看人颜色,话也太多了。” 姜留看到许诚媳妇,就像看到了姐姐的奶娘王香芝,不过这次她跟姐姐的观点恰好相反,“母亲会留下许诚媳妇。” “为何?”姜慕燕穿戴好,上前帮妹妹带帽子。 “我发现刘贵媳妇总偷看爹爹。”对爹爹不怀好意的妇人,母亲会留在院里才怪。 姜慕燕皱起细眉,“妹妹看清楚了?” 姜留系好绑腿,点头,“这事姐姐不要跟母亲讲,她还在坐月子,不该为这样的小事生气。” 这可不是小事,姜慕燕给妹妹系好披风,严肃道,“这事我会留意的,断不可留下一个品行不端的奶娘照顾弟弟。” 姐妹俩手拉手到了新院习武场时,江凌正与班大善过招。俩人也不前打扰,只在背风的檐廊下活动筋骨、观战。 活动开筋骨后,姜慕燕学着扎马步,姜留从兵器架上取下自己的棍子,入场练棍。姜慕燕不放心地叮嘱道,“仔细这些,莫伤着。” 姜留清脆应了,在院子正中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姜慕燕看得胆战心惊,生怕妹妹伤着自己,或棍子脱手伤到人。站在一旁的姜财却忍不住连连点头,照这么练下去,姑娘一棍撂倒一大片是迟早的事。 正与鸦隐对练的呼延图嘿嘿道,“鸦兄,你说六姑娘与二爷比试一场,谁能获胜?” “这还用问?”鸦隐颇为自豪地斜了呼延图一眼。二爷为了应付科举,只练了几招中看不中用的马上功夫,六姑娘可是实打实地学棍,六姑娘能上战场杀敌,二爷只能比划两下哄万岁开心。 鸦隐继续嘿嘿,“如果二爷能跟六姑娘比一场就好了。” 想到姜二爷被六姑娘撂倒在地上的场面,俩人同时嘿嘿。 “你去说?” “凭什么我我去,你去!” “再打一场,谁输了谁去?” “好!” 俩人向前一纵,又战在一处。 姜留一套棍法耍完,收势吸气,接过芹青递上的布巾,豪迈地擦着脸上的汗。抱肩靠在廊柱上的黄剑云见姜留脑袋上腾腾冒着热气,忽然喊道,“留儿妹妹,咱俩比试几下怎么样?” 还不等姜留回话,与班大善交战的江凌停手,言道,“妹妹不是你的对手,咱俩打。” “你也不是我的对手。”黄剑云将外袍的前襟撩起,塞入腰间的玉带里,向姜留招招手,“留儿妹妹,来!” “黄大哥,今日天色已晚,我与妹妹要回去了。”姜慕燕怕妹妹受伤,上前拉着妹妹要回西院。 “比试一下又耽搁不了多少工夫。”黄剑云嘟囔道。 姜留体谅黄剑云心情不好,便道,“黄大哥要想与我交手,先得过了我哥那一关。” “好!”黄剑云从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一根木棍,“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1章 同醉 “好!咱们点到即止。”江凌接过妹妹手中的棍,握在手中。 看他弃枪握棍,黄剑云不高兴了,“你用什么棍,换回你的铁枪。放心,就你这点本事还伤不到我。” 无论是马上还是马下,黄剑云用得最趁手的兵器便是棍。自小在营中摔打长大,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再加上他还比江凌大四岁,若江凌不用趁手的兵器,那比试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被黄剑云用话一激,江凌也不客气了,放下木棍握住自己的铁枪,与他交了手。姜留瞪大桃花瞳,看得热血沸腾,姜慕燕则看得心惊肉跳,低声吩咐书英,“快去请父亲。” 论身高和力量,黄剑云在江凌之上,但他手中的木棍对上江凌的铁枪则占了下风。两人初动手时还有几分试探避让之意,十几招后便动了真章,两边侍卫叫好声不断,鸦隐和呼延图则护着姜家姐妹退入房中。 知道自己有血光之灾,姜留乖乖猫在门后探着小脑袋往外瞧。越看,她越高兴。哥哥跟黄剑云打了这么久还落占下风,这已是非常、非常厉害了。 黄剑云也没想到江凌竟如此难缠,他若不拿出点真本事,今日这台阶是下不去了。 好,那他便不客气了! “来!” 黄剑云大喝一声,双手高高举起重重落下,一招力劈华山,长棍带着风声打向江凌的天灵盖。江凌不躲不闪,双手握枪杆,向上一抬,口中喊道,“开!” 这正合黄剑云的意,他就是要与江凌较一较臂力。黄剑云手中的棍重重砸在江凌托起的枪杆上,“咔吧”一声,木棍断为两截,吓得姜慕燕惊呼出声。 “再来!” 黄剑云扔了棍,转身一个扫堂腿扫向江凌的下盘,江凌也扔了长枪,与他赤手空拳战在一处。 没了兵器,起初几招两人还像那么回事儿,后来便干脆不管不顾地抱在一处摔跤,这模样实在是…… 非礼勿视。姜慕燕抬手捂住妹妹的眼睛,肃着小脸道,“妹妹,咱们该回去歇息了。” 看黄剑云这架势,姜留觉得他跟哥哥打完后,肯定没力气再跟自己比试了,便叮嘱姜财几句,跟着姐姐向外走。 习武场上滚成一团的俩人终于分开了,各自平躺在地上大声喘息。黄剑云用脚踢了踢身边的江凌,笑骂道,“你小子这么厉害,不是要害得你妹妹嫁不出去?” 刚走到门口的姜留脚下一踉跄,差点绊倒,幸亏姐姐眼疾手快将她拉住。姜留不解地回头,哥哥厉害,她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鸦隐低声为姑娘解疑,“少爷在外边放了话:若要给他当妹夫,得先过他这一关。” “打败我哥才能娶我?”姜留眉开眼笑,很好,非常好。 姜慕燕也很满意,因为将来若有不合意的人来提亲,让江凌将他打出去便是。若来提亲的人与姜家门当户对又合妹妹心意,则可让江凌放放水。很好,非常好。 得着消息赶来的姜二爷迎面遇上两个闺女,停住问道,“凌儿和黄剑云打完了?” “打完了。”姜慕燕回道。 居然打完了……姜二爷颇有几分遗憾,“输赢如何?” 姜留如实道,“哥哥跟黄大哥不分胜负。不过哥哥用的是铁枪,黄大哥用的是木棍。” 姜二爷立刻眉飞色舞,“好,不愧是我儿子!” 姜慕燕…… 姜留…… 我哥能打,跟您有啥关系? 姜慕燕讲方才的事告诉父亲,“凌弟说无论谁想娶妹妹,都得先打败他。” 姜二爷第一反应是:“那留儿还能嫁得出去?” 姜留…… 姜慕燕十分肯定,“能。女儿觉得让凌弟把关,妹妹婚事会更稳妥。” 姜二爷也明白过来了,“有道理,你的婚事也这么办。” 姜慕燕被父亲的话惊呆了,姜留点头,“对,遇到姐姐不喜欢的人,就让哥哥把他打出去!” “回去睡觉。”姜二爷开心,一手拉住一个闺女往回走。 姜留纳闷道,“爹爹不去新院看一下?” “他们可伤着了?” “应该没有。” “那有什么好看的。” 姜留…… 任家习武场内,江凌和黄剑云并排躺在地上,望着天上不断闪烁的寒星不说话。姜财上前劝道,“地上寒,少爷,黄公子,您二位起身吧。” 江凌率先起身,把手伸到还躺着不动的黄剑云面前,“剑云哥?” 黄剑云抬胳膊捂住眼睛,低声失落道,“我好想回左骁卫大营去。” “大哥已经十六岁,你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江凌问道。 是啊!黄剑云猛地张开眼睛,抬手握住江凌的手站起身,大声道,“你说得对,我已经长大成人,想去哪就去哪!” 江凌拍了拍身上的土,“我让人备热水,剑云哥沐浴后再回府?” 黄剑云摇头,“我要在你家住下。” 打了一架,俩人的关系反而亲近多了。江凌直言不讳道,“我们家小门小户,你母亲找上门来,我们吃罪不起。” “你们还小门小户?你爹生了儿子,连万岁都派人来送洗三礼,康安城除了申国公府和护国公府,谁家有你们家体面?”黄剑云嘟囔几句,才提高声音耍赖,“今日迟了。我住一晚,明早就走。” 回到西院的姜二爷得到黄剑云在儿子府里住下的消息,丝毫不觉得奇怪。待他梳洗罢回房,听到黄隶也醉倒在儿子府中的消息,转身就往外走,“小的也就算了,老的怎么也来了?欺人太甚!” 姜猴儿低声道,“黄隶找裘叔喝酒,喝完听说黄剑云醉倒在少爷府中,便来接儿子回府,谁知他来了后就醉得不省人事。六姑娘已经过去了,二爷,有些话您和少爷不方便说,六姑娘过去最合适。” 若他过去赶黄隶父子出府,事情便不一样了。姜二爷停住,吩咐道,“你去盯着,若留儿说不过他们,立刻来给爷送信。” 姜猴儿笑嘻嘻,“二爷您尽管歇着,这点小事儿,六姑娘手到擒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2章 擂鼓醒酒 姜留站在哥哥正院堂屋里,看着醉卧在榻上的黄隶,真想一瓢冷水把他泼醒。 黄隶挂帅印入光禄寺,心里憋屈,她可以理解;在军营中长大的黄剑云想回左骁卫,她可以理解;可把他们折腾成这样是哥哥吗?他们凭什么一个两个地跑到哥哥府里来?黄剑云二百五不懂事,你黄隶也不懂事? 醉了?喝不进醒酒汤? 姜留阴沉着小脸问黄隶的侍卫,“腾叔,左骁卫将士出征时吹号角还是擂鼓?” 腾铭正心虚着,连忙回道,“擂鼓。” “鸦叔,你去把前院的鼓抬来,劳烦腾叔擂鼓,唤醒伯父。”姜留吩咐道。 鸦隐二话不说,招呼呼延图去前院抬鼓,腾铭知道将军父子都醉酒睡在任家不像话,但擂鼓唤醒将军这等事情,他真不敢啊。 腾铭见任少爷不吭声,裘叔不说话,便与姜留商量道,“擂鼓声音大,惊扰四邻就不好了,小人直接将我家将军扛走吧?” 姜留摇头,“伯父听说黄大哥醉倒在任家,亲自上门来接他回府,怎么能被腾叔扛出去?” 确实是这个理儿,腾铭只得转身出房门,去帮鸦隐抬鼓。站在一旁的裘叔向姜留拱手,道,“老奴去把黄公子唤醒?” 裘叔已经很久不在她面前自称“老奴”了,姜留颇有几分不习惯,摇头道,“不必,待会儿就醒了。” 江凌站在妹妹身边,任由她掌控局面。 任家府中的战鼓,是江凌的祖父上阵杀敌时用过的,江凌建府后讲此鼓从边城运过来。 这鼓的鼓面比姜留还大,若真如上阵杀敌那般擂鼓,必声震西城。为免惊扰左邻右舍,鸦隐和姜财将鼓搬进堂屋,腾铭提着鼓槌站在鼓前,心中忐忑。 “擂鼓吧。”姜留吩咐道。 “是。”腾铭只得提起鼓槌,控制力道敲击鼓面。 “咚——咚—” 两军对垒时,之所以用鼓声做冲锋号,是因为鼓声气势磅礴,生生敲击耳膜,震动心脏,令人热血澎湃。 左骁卫特有的出战击鼓节奏只响起前两声,榻上醉得人事不省的黄隶一下就站了起来,赤红双目瞪若铜铃,抬手抓自己的盔甲和兵器就要冲出去杀敌。他一把抓空才看向四周,最后目光垂下,落在面前的姜留和江凌身上,似醉似醒。 黄隶周身弥漫着浓重的杀气,比他矮半截的姜留被这气势压住,强撑着才没后退。江凌握紧妹妹的手,朗声道,“伯父,您醒了?” “啊?……嗯。”黄隶盯着战鼓问道,“这是?” 已经缓过来的姜留开口了,“伯父,这是我哥哥的祖父任安寒老将军任左武卫统帅时用的战鼓。” “嗯。”黄隶听了姜留的话,完全清醒了,他双目紧盯着战鼓,不知在想什么。 “伯父方才醉得人事不省,醒酒汤都喂不进去,侄女这才自作主张用战鼓唤醒您,还请伯父恕罪。”姜留低头行礼。 黄隶起身扶起姜留,面带惭色,“你们……我……我是来接剑云的,他在何处?” “爹。”被战鼓声惊醒的黄剑云衣衫不整地从门外走进来,猫儿般的眸子望望战鼓又望望父亲,有些蒙圈。 黄隶见儿子这般模样,更觉惭愧。他对江凌和姜留道,“伯父多灌了几杯马尿,一时糊涂,给你们添麻烦了。今日天色已晚,我先带剑云回府,改日再来向你们赔罪。” 江凌道,“伯父不必如此客气。” “不是客气……”想到江凌的处境,再想想自己的做派,黄隶脸上发烧,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儿子向外走。 “我先回了,改日再来找你比试。”黄剑云说罢,转身去追父亲,腾铭等人也跟了出去。 屋内安静下来,竟让人感到几分压抑。鸦隐打破沉默,“少爷,这鼓……” 江凌道,“先摆在堂内,你们退下吧。” “姑……”鸦隐想请自家姑娘回西院,却被裘叔拦住。裘叔拉着鸦瘾和姜财退到房门外,随手带上房门,屋内只剩江凌和姜留两兄妹。 江凌低头哄妹妹,“他们已经走了,妹妹别生气了。” 姜留抿唇,还是气不过,“他们欺负人!” 本没觉得委屈的江凌见妹妹如此,眼圈也红了。 过年是家人团圆的时候,别人家欢声笑语,偌大的任府只有江凌一人。同窗好友来了都羡慕他自由自在,可谁知他有多想祖父和父母,多想边城温暖的家。 幸亏,还有妹妹在。江凌抬手抱住妹妹,像是抱住了他的全部。 任府外的马车内,黄隶用拳头懊恼地锤打自己的脑袋瓜子。怎么就喝醉了呢,怎么听到剑云睡在任府,他竟也耍起酒疯,躺在人家屋里不想走呢! “爹。”黄剑云握住父亲的胳膊,“是儿不对,您打我吧。” 黄隶抬眸看着儿子,“你与江凌比试,打了个平手?” “儿输了,给您丢人了。”黄剑云低下头,他比江凌大了整整四岁,平手既是输。 “他八岁避入姜家,身边并无长辈、名师教导武艺,功夫却不在你之下。可想而知,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黄隶声音低沉,“你我父子如今的境遇与江凌比,算得了什么。” 任家遭逢大难,只留江凌一人。他祖父母、父母俱在,如何能与江凌比。黄剑云低头,“儿惭愧,请父亲责罚。” 黄隶摇头,“为父亦惭愧万分。你我父子当知耻而后勇,自明日起就要勤学苦练,有朝一日再回战场冲锋陷阵时当勇冠三军,才能辱没我黄家军的威名。” “是!”黄剑云响亮应了,又道,“儿想回左骁卫。” 黄隶闭上眼睛,他父亲乃大周左骁卫统帅,父亲年老归京后,他出任左骁卫统帅。黄隶曾以为自己也会如父亲一般征战数十载,然后将左骁卫的帅印交给儿子…… “以后莫要再提左骁卫,咱们回不去了。江凌能在府中习武,你也能,为父陪着你练。” 黄剑云沮丧垂头,“儿不想在公主府中练。” “好,咱们回府。”黄隶应下。 “母亲……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黄剑云抬头看着父亲,眼底尽是不解,在营中时的母亲和回京后的母亲,简直判若两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3章 今晚在这边睡 仁阳一贯如此,只不过之前她还有所收敛,回京后发现当今天子已坐稳江山,她又失了左骁卫这块底牌,才越发沉不住气了。在黄隶看来,如今的仁阳已然疯魔,再这么下去,她必会万劫不复,黄家亦会被她连累,不忠不孝凄惨收场。黄隶恨不得同她一刀两段,可她是公主,是君,休不得断不得动不得。 黄家如今能做的,便是让万岁明白他们的忠心,给黄家留下一条活路。这些事黄隶不知怎样跟儿子讲,因为仁阳是把儿子一手带大的生母,是儿子最亲近的人。不说是不行的,儿子不只是仁阳之子,还是黄家长孙。 让儿子在黄家与生母之间做出选择,让黄隶觉得十分惭愧、残忍。他委婉道,“你我乃大周臣子,效忠的是当今天子。勤练文武艺,为的是有朝一日能为国杀敌,旁的不必理会。” 黄剑云不傻,他明白父亲言语中的无奈和沉重,心中亦十分沉重。 “江凌一个人过得不易,咱们不要再给他添麻烦。”黄隶叮嘱道,“若你还想与他比试武艺,可多约几个人到城外去。城外宽敞,跑得开马。” “嗯。”黄剑云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明白父亲所说的“麻烦”指的是母亲,母亲再这么下去,他定会被所有人疏远,再无朋友。 任家内院,江凌再舍不得,也只得放妹妹回去歇息,“天色不早了,回去睡吧。” “好,哥也早点睡。”姜留吸了吸小鼻子,转身往外走了几步,手放在房门上时一回头,见哥哥孤零零站在堂中,望着她的眼神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姜留的心疼得厉害,脚迈不出房门了。 “二爷。” “留儿和凌儿呢?” “在房中。” 听到门外父亲与裘叔的对话,姜留推开门,仰头看着爹爹。 姜二爷抬手将自己的宝贝闺女捉起来仔细打量,“不是已经把人赶走了么,怎么还哭了?” “没有……”姜留低下脑袋,晃了晃小短腿。 姜二爷把闺女放在地上,道,“鸦隐送六姑娘回西院。” “爹爹呢?”姜留小声问。 “爹今晚在这边睡。”姜二爷道。 江凌立刻道,“父亲跟妹妹一起回吧,儿要自己睡。” 姜二爷扫了可怜巴巴的儿子一眼,接过芹青手中的小帽子,扣在闺女脑袋上,“你方才做得非常好,回去睡吧。” “好。”有爹爹陪着哥哥,姜留放心了,向哥哥摆摆小手,返回西院。 江凌的目光追着妹妹的身影,很想说让父亲回去陪弟弟,让妹妹留下陪自己。可妹妹已经长大,抱一下都不行,怎么能留下来陪自己呢。 江凌低下小脑袋,盼着妹妹再长快点,他好招和至入府,让妹妹搬到自己这边来住。 姜二爷扒拉一下儿子的脑袋,打了个哈欠往屋里走,“睡觉。” 江凌鼓了鼓腮帮子,跟着父亲回房,却见父亲盯着床上乱糟糟的被褥问,“怎弄成这样?” 江凌回道,“后晌他们瞎折腾,还未来得整理。” 姜二爷皱起眉头,“换新的。” 江凌…… “姜财——”姜二爷扬声喊道,“拿全新的被褥来。” “是。”门口的姜财应了一声,然后与姜猴儿低声道,“没有全新的被褥怎么办?” 姜猴儿立刻道,“去西院取。” 铺上新被褥,姜二爷才带着儿子躺在床上,又打了个哈欠问道,“把黄剑云打了?” 提到此事,江凌忍不住翘起嘴角,“比了一场。儿有八分把握,他换了趁手的铁棍也不是儿的对手。” “那是自然。”姜二爷美滋滋地道,“也不看看他老子是谁,你老子是谁。” 江凌…… “我听裘叔说过,你祖父年轻时跟黄阁老比试,黄阁老不是你祖父的对手。”姜二爷又道。 “我祖父当年勇冠三军,枪法出神入化。”江凌往父亲身边移了移,“儿觉得黄剑云的全力一击,连您的三成力量也及不上。” 姜二爷翘起二郎腿,“莫说是他,就是他跟他老子一块上,也比不过你老子我。” 江凌…… “给为父讲讲,今天那帮臭小子都怎么折腾的。”姜二爷又问。 江凌老老实实地讲,姜二爷初时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给儿子提一两个点子,教他怎么应对。可江凌说到后边,姜二爷便没声音了。 江凌早就知道会这样,他裹紧蚕丝被,靠在父亲身边闭上了眼睛。 姜二爷歇在了新院里,雅正抱着儿子睡得无比满足,跨院内,姜留与姐姐挤在同一个被窝里,讲着黄家父子是怎么离开的。 姜慕燕道,“那边没长辈镇着,柴林桑等人来了后无所畏惧,闹得无法无天,便渐渐将任府当做他们可放肆的地方。黄剑云与家里人闹别扭便要留宿,黄隶吃醉了酒就敢在堂中酣睡。若换成旁人家,他们岂敢如此放肆。” “就是。”姜留不忿的正是这个。这些人的父亲、祖父随便扯出一个来,官职就比爹爹告上好几级,哥哥是主人不好赶客,爹爹也不好过去说什么,这事儿她去办最合适,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姜留转身抱住姐姐的胳膊,央求道,“姐,咱俩搬过去住吧?” 院中有了女眷,再来人就有所顾忌,不敢放肆了。 姜慕燕却道,“再等等。” “等什么?”姜留不解。 姜慕燕解释道,“任府建成,瀛州江家不会不派人过来,说不定他们已经在来康安的路上了。如果出了正月瀛州那边还没动静,咱们再跟母亲商量搬过去的事。睡吧,已经不早了。” 还是姐姐考虑得周到,姜留闭上眼睛,想着瀛州江家会来哪些人。哥哥的外祖父和舅舅都有官职,不能离开驻地,所以来的肯定是女眷和孩子。若是女眷的话,会是哥哥的舅母还是姨母? 不管她们谁来,都是哥哥的亲人,这样哥哥就不会孤单一人住在偌大的院子里了。姜留打了个哈欠,用小脑袋在软枕上蹭出一个窝,安心睡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4章 划花他的脸 三日后,出城游玩的两位公主才回城。回到公主府,仁阳公主得知长子黄剑云竟搬回黄家与祖父母同住,怒火瞬间暴涨,“他自己回的还是被叫回去的?” “是……少爷自己回的。”宫女小心翼翼,生怕公主拿她撒气。 窦嬷嬷示意宫女退下,然后取益母草研磨成的粉末,加入面粉、蜂蜜和水调成膏状,为公主敷面。 在外几日,吃穿用住自比不得公主府中,仁阳公主极为在意容貌,便躺在榻上,任由嬷嬷为她卸妆、敷面。待脸上舒服了些,仁阳公主才低声道,“剑云的心也渐渐偏向黄家了。” 不同于只顾玩乐不肯为驸马生儿育女的乐阳,仁阳公主为黄家生了两儿一女。她将次子黄拓云和女儿黄丽妍都被送回康安黄家,只留长子在身边亲自教养。所以,比起次子和女儿,仁阳公主更偏心长子,黄剑云也黏母亲,十余年来母子相处其乐融融。但去年她与丈夫带着儿子归京后,仁阳公主明显感受到长子渐渐与她离心,靠向了黄家一边。 她……不甘!仁阳公主握紧拳头,刚涂在手上的益母草膏被积压,一滴滴落在雪白兽皮上的银盘中,“一个两个,心都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不热!” 窦嬷嬷劝道,“大公子是黄家长孙,他回去陪他祖父、祖母住几日,很快会回来的。母子连心,无论到什么时候,儿子都是跟娘最亲,您得沉得住气,否则会让大公子为难的。” 要沉得住气,仁阳公主手却缓缓松开,深吸了一口气。 公主舍人张和进来,无声走到仁阳公主身边,压低声音道,“乐阳公主刚回府,就被秦相请了去。” 抹着满脸棕黄色益母草粉的仁阳公主猛地睁开眼,眸子里带着得意,“秦天野果然很在意孟家姐弟!这只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 申国公府内,乐阳公主懒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吹着丹寇未干的指甲。 秦天野进屋,开口便训斥道,“城内还不够你转悠,跟仁阳去城外做甚?” 乐阳公主语气也不善,“皇兄和您都紧盯着,城内能有什么可玩的?” 秦天野的火气一下就蹿了上来,“玩?你可知天下有多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衣都穿不暖?你却整日只知玩乐!” 乐阳撩起眼皮,“舅舅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他们吃不饱穿不暖是本宫害得?” 乐阳含沙射影的话令秦天野怒火再涨,他阴沉的双眸盯在乐阳身上,似是下一刻便要掐死她。 身居高位的秦天野,一身威压自不可小窥,但乐阳是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身边长大的,对上位者的气势司空见惯,岂会被他镇住。 能两三句话惹得舅舅动怒,乐阳不只不惧,反而还有几分得意,“舅舅有这功夫训本宫,还不如管一管您那好孙儿,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 秦天野阴沉沉地道,“既知此事,你还要将仁阳领过去?” “我去之前可不知道,三妹邀我出城游玩,我才偶然发现的。”乐阳身体前倾,颇感兴趣地问道,“原来舅舅早就知道?莫非孟家姐弟身上有什么秘密,舅舅才会留下他们?看那傻丫头的模样,不像啊……” 乐阳正颇有兴趣地猜测时,便听舅舅又质问道,“仁阳的心思你不知道?为何要跟她搅在一处?” “舅舅不觉得,看她无望挣扎就像看耍猴儿,挺有趣的?”乐阳公主说完又叹了口气,“再说了,不跟她一起,本宫还能跟谁一处消磨时间?” “你又相中了谁!”秦天野虽厌恶外甥女的行事,但不得不承认,塞给她几个男人让她在公主待着,最是省心。 乐阳公主眸子立刻落在舅舅身上,认真道,“姜枫。” 秦天野的眉头皱紧,“在你皇兄厌了他之前,你敢动他就是自寻死路。” 乐阳公主哼了一声,“那就有劳舅舅想法子,让我皇兄尽快厌了他。” 想法子?秦天野恨不得立刻要了姜枫的命! 他本以为,姜枫除了一副好皮囊外一无是处,留着给万岁逗逗闷也省得万岁瞎折腾。谁知就是这么个胆小如鼠的废物,竟渐渐在朝中站稳脚跟,以至于秦天野再想除掉他已非易事。 若硬要动手,一旦被为尹骞和荆吉良那帮老匹夫抓住把柄,他们必定会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引得他那高坐龙椅的外甥动怒,如此一来便得不偿失了。幸好姜枫知趣,不敢与尹骞之流同流合污,所以秦天野便容他活着。 不过,也不能让他活得太舒坦,正好也给乐阳找点事做。秦天野道,“你与万岁乃同胞兄妹,最懂他的心思,只要你肯动脑子,让他厌了姜枫还不简单?” “若要皇兄厌了姜枫,就得划花他的脸。”划花姜枫的脸,她可舍不得。乐阳抬眸见舅舅一脸阴谋算计,警告他道,“若舅舅敢动姜枫的脸,本宫定教你悔不当初。姜枫的脸就算要毁,那也得等本宫厌了他再说。” 秦天野与外甥女对视片刻,缓缓笑了,“你这是在威胁舅舅?” 乐阳公主也露出狠厉的笑容,“不是威胁,是求舅舅给乐阳留点乐子,康安城若没了姜枫,还有何乐趣可言?” 三十多快四十的人,旁人在她这个年纪都要做祖母了,她却几十年如一日地玩!因为她是大周的长公主、皇帝的亲妹妹,不用养儿防老,不用相夫教子。乐阳走后,秦天野嘲讽道,“帝王家?呵……陶徐。” 秦府谋士陶徐进入房中,“相爷。” 秦天野问道,“孟家那俩还不吐口?” 陶徐回道,“相爷,这对姐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杀一个留一个,看他知不知道。”秦天野缓缓抬眸看向院中被风吹得将要折断的树枝,又道,“乐阳闲得四处惹事,给她找点事做,康安西城这两年太无趣了。” “是。”陶徐嘴角微微翘起,躬身退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5章 美人做花肥 康安城外,秦家庄。 这座庄子是先帝赐给秦家的,庄内不只有良田数百亩,还有一座修得美轮美奂的庭院。院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只因时节不对,此刻只有寒风呼啸。正在读书的孟庭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少爷,少爷!”书夏慌慌张张从外边跑进来,被门槛绊倒,爬到床边哆哆嗦嗦道,“姑娘她,她……” 孟庭晚蹙起眉头,“慌什么,她又闹着要出门?让她去!” 孟庭晚跟姐姐说了许多遍,秦家人不会放他们走,若不仔细筹谋,他们纵使侥幸逃出秦家庄,在朝廷缉捕之下,也是必死无疑!她却不信,三番五次触怒秦家侍卫。真当他们还跟以前一样,是秦城碧的好友么! 吓破胆的书夏顾不得规矩,上前拉住孟庭晚垂下的被角,哆嗦道,“姑娘被,被杀……杀了。” 姐姐被杀了……孟庭薄唇抖动,上下牙不断相碰,当当当的碰撞声在他脑内不断回响,震得他头皮发麻。 亲眼看着孟雅娇被刀抹了脖子,在地上不断抽搐喷血的书夏已在崩溃边缘,“少,少爷……奴婢……奴婢……” 孟庭晚强撑着喝道,“你将事情经过讲一遍。” 书夏抖着道,“……姑娘说她冷,让婆子去……给她置办几件御寒的衣裳,婆子出去后不大一会儿,侍卫便提着刀来了。姑娘问他要做什么,侍卫二话不说,抬手一刀就……就把姑娘的脖子砍了,好多血,姑娘流了好多血……” 孟庭晚的牙齿颤抖得更厉害了,“那侍卫是庄子里的还是外边来的?” “奴婢不知道,不过庄里的婆子们见了他都很恭敬。”书夏后悔了,早知道跟着孟庭晚会是这样,她还不如嫁给又老又丑的鳏夫。 那便是秦家来的人,秦家究竟想知道什么?自己已经把所有事情都讲了,他们为何还要杀姐姐?那侍卫会来杀自己吗? 这世间犹如地狱般可怕,没有一丝温暖,他现在只想要温暖。孟庭晚低头看着地上的书夏,低声道,“上来。” 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书夏立刻爬起来,钻进孟庭晚敞开的被子里。 窗下偷听的侍卫听到屋里没了声音,呸了一声,起身到小院外吩咐道,“盯紧了,若有情况,即刻上报。” “是。”管事问道,“那尸体?” “处理干净。”他本以为杀了孟雅娇,孟庭晚再怎么着也得过去收尸,也好借机吓唬他一番,谁知这小子门都不敢出,居然搂着丫鬟睡了! 孟回舟大小也算个人物,临死还敢在刑场上大吼小叫,他孙子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将孟雅娇的尸体埋在茶花树下,秦家庄的婆子踩平地面,搓着冻僵的手骂道,“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害得咱们费这个工夫!” 另一个婆子却笑得极为开心,“这可不算白费工夫。埋个美人下去,今年的茶花肯定开得好,等主子们来赏花,咱们肯定能得不少赏钱。” “今年春寒,过一段日子花开得越好,咱们得的赏赐越多。”搓手的婆子眉开眼笑,拖着铁锨回房烤火。 今年春寒尤其厉害,往年此时已绽放的迎春花,至今还没动静,但西城的百姓却已沐浴在春光里,整日暖洋洋的。 因为他家指挥使大人比百花还俊美的脸上,挂着比骄阳还温暖的笑容。百姓们都说是大人笑成这样是有了嫡子,就连姜家人也多是这么认为的。 但姜留心里跟明镜一样:她爹笑成这样,是因为她弟六郎姜思源终于不那么丑了。 她敢用三家铺子做赌注,赌她爹现在已盘算着满月酒时要怎么炫耀儿子。她更敢用全部的家当做赌注,赌她爹当年会抱着她不撒手,是因为她生下来就胖胖乎乎,漂漂亮亮! “六姑娘,您的蒜黄锅贴做好了。”路边摊卖吃食的少年郎用干净的碗装了热气腾腾的锅贴,送到姜留面前。 “多谢知茂哥,回头我让姜白把碗给你送回来。”芹青接过碗,姜留闻着香喷喷的锅贴,笑得格外开心。 贾知茂笑起来很是阳光,“不敢劳烦白小哥,小的自己去门房取就好。” 贾知茂的奶奶又送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笑道,“姑娘给二爷带一碗回去吧?” 贾家老夫妻在柿丰巷口推车卖了几十年的吃食,因姜二爷喜欢吃他家的豆腐脑,所以他家生意极好,老夫妻俩靠着一碗碗豆腐脑发了家,还在西市租了门面卖吃食。老夫妻俩把门面交给儿子媳妇照看,他俩仍旧推车到柿丰巷口卖豆腐脑,不管来多少食客,总会给姜二爷留一碗。 这夫妻俩太会做生意了,姜留笑道,“奶奶,等我爹散衙回来您再端给他,我现在拿回去就凉了。” “好,好。”贾老太将碗放下,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满足。 姜留带着锅贴跑到书房,跟三个姐姐一边吃一边闲聊,“巷口贾奶奶的孙子越长越俊了,我去买锅贴时,发现好几个小姑娘在偷看他。” “俊吗?”姜慕锦抬头,“我不觉得。” “咱们天天看着我爹,当然不觉得外边的人俊了。”天天对着大周第一美男子,姜留觉得姐姐们的眼光已经高出天际了。 姜慕筝笑出了声,“六妹这话讲得太对了,大周没有谁能比二叔更俊美。” “二姐姐,话可不能说绝了。” 姜慕筝笃定道,“五妹说谁能胜过二叔?” 姜慕锦嘴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情人眼里出西施啊。等你遇到二姐夫,就不会觉得二伯是天底下最俊美的了。” “讨打!”姜慕筝放下筷子追打嘴贫的妹妹,姜留笑得前仰后合。 姜慕燕给妹妹擦了擦嘴,笑道,“贾家日子越过越好,贾知茂勤快又会做生意,给他说亲的定少不了。” 姜慕筝回到桌边,感叹道,“他竟也到了订亲的年纪,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娃儿呢。” “贾知茂十六,只比二姐姐小一岁,姐姐都要找姐夫了,人家怎么可能还是小娃儿。”姜慕锦又凑过来讨打。 姜慕筝这回不追了,笑眯眯问道,“五妹怎将人家的岁数记得这么清楚?” 姜留立刻跟着凑热闹,“对呀五姐姐,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姜慕锦瞪起眼睛,“好啊小留儿,你敢跟着姐姐挤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来呀!”姜留笑嘻嘻,转身就跑。在大周三年,天天跟小姐妹和哥哥一块混,姜留竟觉得她本就在这里,前世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网络?电?万物联网?那玩意是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6章 沾不得 散衙归来的姜二爷提着三份豆腐脑回府,一份提到北院给母亲,一份带回西院给正在坐月子的妻子,最后一份提去新院给儿子。 姜二爷到儿子房中,发现裘叔也在,便吩咐姜财取碗,把豆腐脑分做两份。 裘叔谢过,笑问,“二爷已经吃过了?” 姜二爷摇头,“我要回房跟夫人一起吃。” 裘叔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送二爷出去后对少爷道,“有二爷陪着,少爷这几日脸色好看多了。” “我自己睡会更好。”父亲睡觉爱踢被子,江凌半夜总想着要给父亲盖被子,连做噩梦都顾不上了。 裘叔乐呵呵地没接这个话茬,把勺子塞进少爷手中,“少爷快吃吧,豆腐脑凉了就不好吃了。” 江凌舀了一勺放入口中,“您老方才说有什么事?” 那事委实不适合就着豆腐脑说,裘叔笑道,“少爷先吃,待二爷过来后咱们再说不迟。” 姜二爷回到西院跟夫人一块吃完豆腐脑,又抱了会儿越来越顺眼的儿子,便被姜猴儿请到了新院。 裘叔这才说起正事,“老夫得到消息,逃走的书夏曾出现在城外秦家庄附近,老夫派人夜探秦家庄,果然发现了孟家兄妹。” 姜二爷想起一事,“正月初四乐阳和仁阳出城,曾去秦家庄游玩。所以仁阳的目的是想让乐阳发现孟家兄妹?” “老夫也是这样猜测。”裘叔赞同。 江凌不解,“就算乐阳公主知道了,也不会揭发秦相的。” 乐阳公主是秦天野的外甥女,她能在康安城中横行霸道,与秦天野的袒护有很大关系。仁阳公主这么做,着实说不通。 姜二爷分析道,“仁阳做事喜欢绕几个弯,或许她去年想让咱们知道是秦成碧救了孟家兄妹,就另有深意。” “二爷一句中的。”裘叔先赞了姜二爷一句,才继续道,“老夫推测,孟家兄妹被关在秦家庄内,应不只是秦成碧的意思,秦家想从他们口中探知什么消息。” 江凌想到自己和妹妹从角门边发现的小箱子,言道,“秦相抓他们,或许与去年秦家派人来此院翻寻的目的一样。” 姜二爷和裘叔同时点头。裘叔又道,“老夫也有此推测,探查之下发现,安府的管家也落入了秦天野之手,生死不知。还有一事:探子刚刚得到消息,孟雅娇被秦府的侍卫杀了,原因未知。” 姜二爷皱了皱眉,江凌推测道,“他们抓了孟家姐弟,许是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所以才杀了孟雅娇,吓唬孟庭晚。” 姜二爷笃定道,“秦天野再怎么逼问也没用,孟庭晚什么都不知道。孟回舟若真有连秦天野都忌惮的东西,那东西不是被他带进了棺材,就是藏在谁都想不到的地方。” 是挺意想不到的,江凌嘴角微微挑起。 他这动作没逃过姜二爷的火眼金睛,“凌儿,你笑什么?” 江凌正色,认真道,“儿觉得父亲说得很对,秦天野必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那是自然!姜二爷端起茶杯美美地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什么茶?” 江凌道,“山楂茶,妹妹说过年吃太多大鱼大肉,喝山楂茶有助消化。” “就她鬼点子多。”姜二爷把茶杯推开,满脸嫌弃。 裘叔继续道,“二爷,您觉得秦相想从安孟两家找到什么?” 姜二爷想也不想地答道,“刑部大火案已告破,他想找的自然是肃州贪墨案的罪证。” 裘叔缓缓摇头,“肃州贪墨案尽人皆知,能否翻案不在罪证。” 江凌问道,“裘叔觉得秦天野要找什么?” 裘叔摇头,“老夫猜不到,但肯定是比刑部大火案、肃州粮饷贪墨案更重要的东西。仁阳公主应有所猜测,才会百般刺探。” 姜二爷立刻道,“如果是这样,这件事儿咱们沾不得。” 裘叔点头,“二爷放心,老夫明白。” 姜二爷点头,“可还有事?” 裘叔摇头。 姜二爷立刻道,“没事了就帮爷写悦儿满月宴的请帖。” 裘叔建议道,“二爷的小篆已有小成,您亲笔写请帖更显诚意。” 姜二爷斜了裘叔一眼,哼道,“爷当然会写几份。大郎、二郎、燕儿和筝儿都被大哥抓了壮丁,三郎、四郎和留儿的字拿不出手,凌儿还要练武,爷思来想去,也就您的字还能勉强用用。” 二夫人的字写得极好,但她在坐月子,劳不得神。裘叔接下任务,“二爷将名单给老夫,老夫今明两日便照单写好。” “单子在三弟手里,你同他商量此事。除了单子上的人,你们还有想请的,一并写了送出去。”姜二爷说完,又对儿子道,“你这院子也要用来宴客。” 江凌应下,“儿早命姜财准备着了,两院都由三叔统筹安排。” 姜二爷教导儿子道,“不要觉得操办酒席麻烦,家里有喜事就要摆酒,应该请的人和以前请过咱们的人都请来,不在乎他们随多少礼钱、带多少礼品,为的就是这份交情。交情,交情,没有交往哪来的情分?” “是。儿子记下了。”在人情往来上,康安城再没人比父亲做得周到了,江凌很认真地跟着父亲学。 待三爷姜槐派人把名单送来,裘叔拉着比自己还长许多的名单,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卢定云凑上前细看,问道,“永和坊转角巷贾存蓄,这是何人?” 裘叔的胡子颤了又颤,“柿丰巷口卖豆腐脑的老翁。” 呼延图的嘴巴张得能飞出数只乌鸦,“连他都请帖?” 裘叔提起笔,“二爷曾说贾家请他吃过孙儿的满月酒,二爷还随了份子。” 呼延图合上嘴,“那是应该请。”别的不说,份子钱总得拿回来。 卢定云沉默片刻,“二爷这般撒请帖,他大哥知道吗?” 裘叔沾墨,笔走龙蛇,“大爷在忙着写书稿,现在府中的事全由二爷说了算。” 呼延图嘿嘿,“等到了那日,二爷铁定会被大爷追着打!” 卢定云翻了呼延图一眼,“老呼你在姜家待了多久了?可见大爷动过二爷一根汗毛?” 呼延图…… 没有!二爷上蹿下跳地折腾这么多年,他大哥也没动过他一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7章 孔全武的秘密 姜家六郎小悦儿快满月时,鼻子头的黄疸消了,红肿的眼皮消了,稀疏的头发长起来,瘦瘦的小脸有肉了。每看一眼儿子,姜二爷的请客单就添上几个名字,苦逼的裘叔就要提笔写不知第多少封请帖。 姜家没被姜松抓壮丁的姜槐和孩子们的任务是发请帖。最远的一封请帖被送去衢州白晅手中,最高的一封请帖被姜三郎背上了藏云寺。 这日,姜留接了给生母和继母娘家的请帖,乘马车赶往升平坊和昌明坊。 王家老夫人听到外孙女来了,竟觉得胆颤心惊,她想问一句姜家有没有给立政坊燕来巷张家送请帖,开可话到嘴边,她还是咽了回去,因为她怕问得多了惹姜留生气。 这小丫头一翻脸,真真是六亲不认,王老夫人对此感受十分深刻。她带着笑道,“留儿难得过来外婆这边,晌午留下来用饭吧?” 姜留摇头,“我还有请帖要送,就不打扰外婆歇息了。” 王老夫人也不敢问她还要去哪送请帖,便让人送她出了门。待送客的婆子回来跟她说姜留去了昌明坊时,王老夫人气得一声又一声地咳嗽,“不过是个继室罢了,竟敢让原配嫡女亲自去给她娘家送请帖,真是好大的脸面!姜枫有了嫡子,两个嫡女在他眼里就成了草!” 王老夫人这些话姜留可听不到,她乘车到了明昌坊,让芹青下车去送请帖后,她则去南市巡视胭脂铺。 一年之计在于春,去年赚了上千两银子的姜留,今年还想赚更多钱。但爹爹不让她再多开铺子,她只得将现有的几家花想容、雪霞晚和药材铺做精做强。若是一切能照着她的计划发展,今年她肯定能赚到三千两银子。 姜留美滋滋巡视完第一家铺子走出来,却见孔能守在门外,冲她哈腰作揖。孔能胖硕的身躯真快赶上猪八戒了,与他坐牢时他爹为了救他,瘦成扁片的模样相比实在太过讽刺。姜留沉下脸,不想搭理他。 等候多时的孔能给姜留行礼,上前亲热地道,“六姑娘来南城看铺子?都到家门口了,进去吃杯茶歇歇脚再走吧?” 姜留直接摇头拒绝,“我还有事要办。” 孔能圆胖的脸上堆满了笑,“六姑娘还去哪?这地界我熟,我送你引个路。” 姜留摇头,“我也熟。” 孔能见套近乎这条道行不通,立刻将笑脸换做哭脸,可怜巴巴道,“留儿啊,叔知道你心善,你帮帮叔吧,叔实在是被逼得没法子了。我爹在南城大牢里关了快半年了,他老人家岁数大了,再被人这么折腾下去,命就要折腾没了。我爹若真出了事儿,这可让我咋有脸活下去啊……” 姜留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凡孔能瘦一点显出他的脖子,姜留也能信他一分。站在旁边的姜白见姑娘不想搭理孔能,便扬起胳膊喊道,“彭大人——” 彭大人?彭伏九?孔能吓得一哆嗦,回头瞧见一脸横肉的彭伏九跳下马,跨着腰刀向这边大步流星地走来。 见到彭伏九,孔能有多害怕?姜留眼见着他脸上的开始哆嗦了。姜留跨越千年两世为人,彭伏九是她见过的所有人中长得最凶悍的。但她不怕彭伏九,因为这厮是个妻管严,他如果敢凶自己,回去后他老婆肯定会让他跪一夜搓衣板。 彭伏九的妻子,是姜留爹爹身边的大丫鬟海棠。姜留觉得她实在爹爹身边待得久了,出现了审美疲劳,才会选择外表强悍的彭伏九。 彭伏九上前先跟姜留打了招呼,又十分凶悍地扫了一眼孔能,“你在这儿干什么?” 孔能怂成一团,陪着笑道,“九哥,小弟啥也没干,真的。” 没干啥?姜白脆生生道,“彭大人,方才孔大爷说他爹在南城大牢里,命快被折腾没了,让我家姑娘帮帮他。” 姜白的话音还没落,彭伏九的眼睛就瞪圆了,孔能的腿直哆嗦,“我胡说八道的,九哥千万别放在心上……” 彭伏九手握刀把,喝问孔能,“你在六姑娘面前胡说八道,破坏我南城兵马司的名声?” 周围的百姓吓得后退三丈,孔能腿一软跪在地上,自己扇自己耳光,“九哥饶我这一回吧,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彭伏九喝道,“瞎了眼的东西,这话你该跟谁讲?” 孔能立刻转身,跪在姜留面前磕头求饶,“请六姑娘饶命,请六姑娘饶命。” 为了配合彭伏九的气势,姜留绷紧小脸道,“念在你还有点孝心,且饶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多谢六姑娘。”孔能磕了个头又转头看彭伏九。彭伏九拽出一半的腰刀猛地归鞘,喝道,“滚!” “是!” 孔能以与他胖大的身躯不相符的速度爬起来,一溜烟就没了踪影。赶走了孔能,彭伏九转身低头,挂起他自认为十分和善地微笑跟姜留道,“孔能这种人就是吃软怕硬,六姑娘下次见了不必跟他客气。” 彭伏九一笑,刚冒头的百姓又缩了回去。姜留忽然生出一种长成彭伏九这样也挺好,不对,是有个像彭伏九这样的手下也挺好的感觉,道谢后问道,“海棠姐和成儿可还好?” 提到媳妇和儿子,彭伏九的嘴立刻咧开了,“好着呢。海棠正在家给孩子做新衣裳,过几日好去府上吃满月酒,我听说姑娘的六弟长得跟二爷小时候一模一样?这真是太让人高兴了!” 呃……这话是谁传的? 姜留笑着不知如何接话时,彭伏九又大声道,“姑娘别听孔能胡说,咱们南城兵马司是正经衙门,才不会闲着没事儿折腾囚犯。他爹下大狱半年,他进去探望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孔全武昨个就想见儿子,狱卒帮他送了两回话,孔能就是不去。这要是我儿子,我直接一巴掌削死他!” 彭伏九这话是说给过往的百姓说的,姜留却抓住了要点:孔全武要见孔能。 关了孔全武大半年,裘叔想要知道的秘密,可能要解开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8章 净域寺 孔能是万般不愿去牢里见他老子的,因为每次去,都让他觉得自己不孝、没本事。但彭伏九派人到他家说他老子要见他,孔能不能敢不去。 国子监买卖生员名额的案子已经审结,涉案罪犯年纪在五十岁以下的都被发配温肃,五十岁以上的关在牢中,判刑一到四年不等。 孔全武觉得自己的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但衙门真要查,却也是纸里包不住火。他被判一半年囚刑,罚银两千两,但因他不肯让儿子给他交罚银,最终被判的囚刑与他儿子一样——三年。 牢里潮湿阴冷,伙食不济,孔全武又不肯让儿子把银子用在他身上,被关了半年后,他便觉察到自己大限将至了。 儿子来了后,孔全武裹着没有一点热乎气儿的破被子,为儿子和孙子的生计发愁,“你得找个正经事儿干,不能这么混下去。韬儿再过两年该说亲了,家里没进项,说不上好媳妇。” 孔能闷声道,“儿也想找啊。” 大女婿被发配,女儿去了温肃,王家是靠不上了,儿子日子过得艰难。孔全武又哆嗦一阵儿,才为儿子出主意,“等进了六月,参加秋闱的书生们会陆续进京,你踅摸个好的,把梅儿嫁过去。” 孔能眼睛一亮,“就跟爹当年把大姐嫁进王家那样?好主意!” 孔全武有气无力地瞪了儿子一眼,叮嘱道,“读书人要名声,你只要抓住这一点,就不愁没好人家。梅儿嫁得好了,家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儿明白!”孔能摸着地上潮乎乎的稻草道,挣扎道,“这也太潮了,我给牢头几个钱,让他把您挪个人待的地界吧?” 孔全武摇头,开始交待后事,“别费这个银子,这身子骨爹自己知道,撑不到春分了。你去找木匠,用倒坐房里的柏木打口好棺材,爹睡觉那屋炕柜里有早就准备好的装裹衣裳,到时你给我穿上,让我体体面面地去见你爷爷跟你娘。” “爹……”孔全武挪着胖硕的身躯跪在地上,“儿不孝啊。” “是爹时运不济,赖不着你,爹这辈子享过福,够本了。”瘦如骷髅、面无人色的孔全武靠在墙上歇了许久,又道,“把梅儿和兰儿嫁出去后,咱们家的生计和韬儿的婚事都该有着落了。如果过了十八岁,韬儿还没找到差事,你就带他去找姜枫。韬儿有把子力气,模样也不差,你好好跟姜枫说,他兴许能给韬儿安排个差事。” “是。”虽不觉得姜二肯帮忙,但孔能还是应了下来,好让他爹走得安心些。他越想越难受,忍不住抹起了眼泪,“爹,您不能走,您走了儿可咋办啊……” 孔全武深陷的眼窝里流出浑浊的两道眼泪,继续不放心地叮嘱儿子,“家里再有事儿,不要去找王问樵,找他没用,他不会管你们。小事能扛就扛过去,实在扛不过去……” 孔全武内心挣扎许久,才示意儿子上前,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你就去找秦相。” 孔能睁大眼睛,“爹……” “嘘——”孔全武示意儿子不要说话,“走投无路了你就去试试……万一能见到秦相,就说是爹临死前跟你讲的……” “爹,咱凭啥啊?”孔能心砰砰直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爹居然能跟秦相有交情,“咱们跟秦相府是啥关系,爹您告诉儿吧,儿也好知道怎么办。” 孔全武摇头,“知道,你就得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 孔能吓得一哆嗦,“爹……” 一直到狱卒来催,孔全武都没松口,等儿子离开时,他恋恋不舍地望着儿子的背影,直到望不见了,才缓缓闭上眼睛等死。 不大一会儿工夫,狱卒又回来了,打开牢门喊道,“这间牢房要打扫,你们几个到旁边牢房里去。” 蜷缩在角落里的几个犯人抱着被褥、拿着吃饭的破碗起身往外走,已经起不来的孔全武被狱卒拖出牢房,送入单间,送上一碗热水,道,“你那铁公鸡儿子总算拔了根毛,舍得给你换个好地方,待会儿有郎中来给你看病,等着吧。” 人哪有不畏死的,孔全武嘴里说不让儿子为他花银子,但儿子真这么办了,他心里也涌起了求生的欲望,挣扎着爬到碗边,一点点把热水送入冷透的肠胃里。 约莫半个时辰后,牢门又被打开,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走进来。孔全武抬起昏花的眼睛看着郎中,吃惊地张开了嘴,“你是……” 裘叔在孔全武面前坐下,打开药箱,摊开布满银针的布袋,缓缓道,“可知老夫为何而来?” 孔全武挣扎着起身靠在墙上盯着裘叔不说话。 裘叔先给他诊脉,随后取出银针,迅速扎入孔全武的列缺、合谷、外关和风池四穴,然后道,“老夫给你两条路:一,什么都不说;二,将你知道的事告诉老夫,将来孔能有难时,老夫出手帮他三次。” 被裘叔扎了这几针,孔全武觉得身上舒坦了许多,脑袋也清醒了些。他死死盯着裘叔问道,“你说话算数?” 裘叔静静看着他,“那要看你说得是不是真话。” 孔全武挣扎片刻,“俺还能活多久?” “若不用药,最长两日。” 自己现在是回光返照?孔全武忍不住地害怕,“说完后,让俺痛痛快快地死。” “好。”裘叔应下。 孔全武知道自己要死了,有些话憋在心里数年,讲出来也能舒坦点,“先帝驾崩那晚,俺在东城巡街,撞上有人拿刀砍人。俺带人冲过去,砍人的跑了,被砍的只剩一口气儿……那人塞给俺一块玉牌,求俺去给秦相送信,请秦相立刻入宫。” 裘叔追问道,“秦相府在布政坊,那夜他怎会在东城?” “秦相在净域寺,当夜俺九死一生,总算把玉牌交给了秦相。秦相拿了玉牌就骑马走了。”孔全武歇了会儿,继续道,“先帝驾崩时,传出来的消息是他身边只有秦皇后和乐阳公主,可没说秦相也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89章 豆腐脑 说完,孔全武长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走了。 裘叔沉思片刻,追问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何事?” 他怎么知道自己藏了话?孔全武已无力再琢磨这些,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为了儿子,他只能和盘托出,“景隆三年四月,乐阳公主驸马被气死了,万岁震怒,乐阳公主遣散了府中几个面首。其中有个叫梁志春的,他有次跟俺喝酒,喝多说醉话。他说乐阳公主手里握着秦相的把柄,能要了秦相的命,所以秦相不敢得罪乐阳公主。再多的,俺就真不知道了。” “梁志春现在何处?”裘叔追问道,孔全武的消息对他来说非常有用。 “那之后没多久,他就被平西侯府的人杀了,据说……邓元杰的死多少跟他……有点关系。” 孔全武说完,颓败地靠在墙上,缓缓低下了头。 景隆七年正月二十八夜,孔全武病死在南城兵马司地牢中。康安城虎踞龙盘,孔全武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但是他病死的消息却被送入了秦相府,正在读密信的秦天野听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姜六郎满月在即,姜任两府的仆从在裘叔的指挥下,井然有序地操办着满月宴的各项事宜,处处透着整洁、喜气。任府后院的小道堂内,姜留与江凌正坐在蒲团上说悄悄话。 “秦天野的把柄落在乐阳公主手里……”姜留在火盆边烤着小手,专注地考虑这件事,“秦天野是万岁的舅舅、当今右相,能威胁他的把柄会是什么?” 江凌推测道,“或许与先帝有关。” “莫非……先帝是被秦天野……”姜留的桃花瞳望着哥哥,抬小手咔嚓往下一砍。 兄妹俩对视许久,江凌才讲出自己的观点,“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真是这样,万岁不会让秦天野活到现在。” 万一秦天野是为了能让当今万岁顺利登基,才咔嚓了先帝呢?这种事儿历史上可不是没有过。姜留心里这样想,嘴上却道,“哥说得有道理。” 江凌严肃道,“这件事不能告诉三姐。” “我明白。”姜留也叮嘱哥哥,“哥,查这件事一定要万分小心。” 江凌低声道,“我跟裘叔说了,宁可不查,也不能让姜家置于险地。” “哥也不能出事,咱们都要好好的。”姜留脑袋里乱糟糟的,她试图理出一个头绪,抓住关键点。 抛开皇宫那些事,目前跟姜家有关的最重要的一个消息就是:乐阳公主手里可能握着让秦天野都忌惮的把柄,所以,这个疯女人更可怕了。 姜留无比期盼康安城能突然出现一个比爹爹还吸引乐阳的男子,最好他还能跟乐阳臭味相投,然后他俩关起门来相亲相爱,不要再出来祸害人…… “少爷,裘叔请您去一趟前院。”姜财在门外道。 江凌起身,“妹妹,咱们走吧?” 裘叔找的是哥哥,姜留不打算去凑热闹,“哥哥去吧,我回去找五姐姐。” 府里要办筵席,爱热闹的姜慕锦前跑后颠跟着忙活,姜留转了一圈没找到她,抬手摸了摸塌自己进去的小肚子,决定去巷子口买锅贴吃。 芹青立刻道,“姑娘稍待,奴婢去买回来。” 姜留摇头,“我想出去走走。” 姜留一到外院,鸦隐和姜白便跟上,陪着姑娘出门买吃食。 正月底,虽然树梢还未见绿,但远远望去却觉得已有春色在枝头萌动,漫长寒冬之后若有若无的春色,让人无比喜悦。 巷子外的街上游人穿梭,贾家食摊的生意依旧火爆。芹青刚上前点了份锅贴,姜留便听旁边一个俏生生的姑娘问贾老太,“奶奶,知茂哥今天怎么没来啊?” 做锅贴的贾老太笑道,“他本来在这儿,只是发面快卖完了,他回铺子里取,一会儿就来。” 小姑娘高兴了,“我去迎一迎他。” 姜留看着小姑娘欢快地身影,忍不住感叹:春天真是美好啊—— 谁知还不等她感叹完,便见街上一阵骚动,有人快速向自己奔过来,焦急道,“乐阳公主府的侍卫往这边来了,六姑娘快避一避吧。” “好,多谢。”姜留虽不觉得自己应该避,但还是领了对方的好意,转身向回走,只姜白在巷口等锅贴。 姜留还没进家门,便听巷口有乐阳公主的侍卫喊道,“你是常年在这儿支摊子卖豆腐脑的?” 姜留回头,便见银盔银甲的副将骑在马上,贾老丈在马前点头哈腰地回话。 副将又趾高气扬地道,“收拾东西跟本将军走一趟,我家公主想喝豆腐脑。伺候得好了,重重有赏。” 姜留一听就觉得不对劲儿。康安城内美食无数,锦衣玉食的乐阳公主怎会突然想喝自己家巷口的豆腐脑,她这是几个意思? 老夫妻俩听后吓坏了,跪在地上道,“军爷,咱们做的是粗食,哪敢端到公主面前……” “废什么话,还不快收拾东西跟本将军走!”骑马的副将不耐烦地喝道。 贾家老夫妻不敢不从,从地上起身收摊推车。便在这时,贾知茂背着箩筐急匆匆地打姜留身边走过,姜留一把将他拉到柿子树后,压低声音道,“别过去,那是乐阳公主府的人。” 乐阳公主在康安城男儿郎心里,那就是一头惹不起的母老虎。贾知茂又怕又急,“六姑娘,我爷爷他们……” “你在这儿待着!”姜留转头吩咐姜白,“跟去看看。” “是。”姜白向巷口跑去。 贾家老夫妻推车跟在公主府侍卫身后,百姓们远远随着。一行人途径西市时,“正巧”遇上了姜二爷。 贾老太见着姜二爷,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姜二爷向马上的副将抱了抱拳,问明情况后,笑着与紧张得脸都变了色的贾老丈道,“能为公主准备膳食,是你们的福气。快去吧,莫让公主等急了。等过几日,万岁或许还要吃你们的豆腐脑呢,可别把锅碗打破了。” 姜二爷这话一出口,百姓哗然,公主府副将赖鑫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0章 瀛州来客 万岁想吃他家的豆腐脑?推车卖了几十年豆腐脑的老翁贾存蓄傻呆呆站在原地,老妇上前颤巍巍地问,“二爷……” 姜二爷煞有介事地道,“六郎洗三时,万岁赐下布匹和文房四宝,本使入宫谢恩时,万岁问起西城百姓生计如何,本使说起老伯家的豆腐脑做得极好,万岁便说他老人家也要尝尝。” 万岁问起西城百姓,他就是西城百姓啊! 西城百姓们激动围拢到他家大人身边,纷纷寻问姜二爷在没在万岁面前提到他或他家的生意。贾家老夫妻泪流满面,马上的赖鑫和公主府的侍卫被晾在一边无人理会。 见场面要失控了,姜猴儿拦住面前络腮胡的汉子,吆喝道,“六叔,旁人激动也就罢了,您老跟着往前挤啥呢?” “就是啊六叔,你一个卖夜壶和尿桶的,凑啥热闹啊!”卖猪肉的王胖子挤开张六顺,“大人,我家的肉……” 张六顺不服气,“夜壶和尿桶咋了,谁家不用?俺就不信……” 再说下去可就麻烦了!姜宝抬手,大声喊道,“大伙别挤,这样闹哄哄的让咱们大人怎么说话?” 众人消停了些,姜二爷才道,“贾伯,伯母,你们快跟着赖将军去吧,别让公主等急了。” “好,好。”回过神的贾老夫妻俩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他们是得快去快回,给公主送了豆腐脑,还得给万岁送呢。 赖鑫铁青着脸带贾老夫妻俩走后,姜二爷则被西城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姜白挤出人群,跑回府中,把消息送回府,笑得格外开心,“姑娘没瞧见,听二爷说万岁要吃贾家的豆腐脑,公主府那个将军差点没从马上掉下来。” 姜留也笑了。乐阳公主是可以在康安横着走,但在万岁面前,她就算有八条腿也得缩成一团,更何况是她养的狗。一物降一物,要压住乐阳就得用万岁,爹爹这招棋用得妙。姜留叮嘱姜白,“给贾家透个信儿,让贾知茂尽快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赵奶娘补充道,“别说是咱们姑娘说的。”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办。”姜白虽刚十二岁,但他经常跟着府里的管事们出门办事见世面,很是机灵。 姜白刚跑出去,芹白又跑了进来,“姑娘,少爷的姨母郑夫人今天后晌就能进城,少爷已经出城去迎了。” 江凌的姨夫姓郑,也在左威卫中供职,所以府中人尊称江凌的姨母为郑夫人。 前几日刚送信来,今日就到了?武将之家果然行动迅速。姜留站起身,“奶娘,你带人去把任府西院再收拾一遍,被褥拿出来晾晒。” 赵奶娘应了,又道,“任府有女客到,少爷府中都是男仆,总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等少爷回来,姑娘跟少爷说一说?” 姜留也觉得哥哥府中后院该添几个婆子和丫鬟,点头应下,回西院将郑夫人到了的事情告知母亲。 正在坐月子的雅正叮嘱小女儿道,“她们进府必会过来给你祖母问安,今晚应会留在北院用膳。瀛州人喜吃驴肉,我已让厨房采买了,今晚添一道驴肉做的菜,其他的让厨房按照招待上宾的菜色准备。我过不去,她们来了你和你姐姐要辛苦些……” 瀛州盛产驴肉,赵夫人带着孩子来了,不管姜家府里的厨子不管做得好不好,都会让她们感觉到姜家人的心意。姜留一一应下,“母亲放心,有我和姐姐在,保管妥当。” 雅正笑了,“好。” 姜留看着母亲圆润了些的下巴,凑上前问,“母亲在屋里待得闷不闷?” 大周女子坐月子,少则一月多则一个半月,真真是门都不能出一下。不只不能出门,连窗户都不能开一下,更别提沐浴了,姜留看母亲包着的头,都替她难受。 小闺女此时的表情与丈夫简直是一模一样,雅正忍着笑道,向她诉苦,“闷,所以我每天都数着日子过。” 姜留安稳母亲道,“爹爹说等您出了月子,就带咱们一起出去玩,您再忍忍吧,只剩下半个多月了。” 姜留到北院,将郑夫人要来的事告知祖母。姜老夫人问孙女,“凌儿的姨母带几个孩子来,住在何处,怎么安置?” 姜留回道,“带着她的一儿一女,还有哥哥大舅家的小儿子。哥哥那边的西院已经收拾出来了,有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六间厢房。随行的丫鬟婆子也住在西院,仆从住到外院。” 姜老夫人颔首,“饮食如何安置?” “西院内有小厨房,她们若吃不惯府上的饭,可以在西院内开火做饭。孙女想的是,若他们带的人够用,就不再添人手伺候,好让她们住得自在些。祖母觉得这样成吗?” “这是谁的主意?”姜老夫人问道。 哥哥哪管这些,不过姜留回道,“母亲出不来,姐姐在忙着校对书稿,这是我和哥哥商量的。” 两个孩子能安排成这样也不错,姜老夫人提点道,“就算她们带的人够用,任府也应派洒扫粗使的婆子过去伺候,这些粗活要由主家做。” 姜留挠了挠小脸,“哥哥府里没有婆子,孙女让裘叔去买两个?” 一个都没有?姜老夫人沉默片刻,道,“新买来的哪能放心,姑且先这样吧。” “哦。”姜留应下。 姜老夫人又叮嘱道,“咱们两府虽然相连,又开了角门互通。但那边毕竟是你哥哥的府邸,她们是凌儿的血亲,待她们来了,那边府里的事情便交给她们,你和燕儿莫要插手。”姜老夫人听说任府的账册都是孙女管着,如今江凌的亲人来了,孙女再这样做就不合适了。 “孙女明白。”哥哥的姨母是实打实的血亲,她们和哥哥是义亲。郑夫人来了,自己再跑过去管东管西便是越俎代庖了。 姜老夫人又道,“凌儿的表妹是女儿家,你回去在你的院子里收拾一间屋子,邀她过来同住。” 人家来不来是一回事,自己邀不要又是另外一回事。姜留眼睛一亮,笑道,“还是祖母想得周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1章 被堵城门口 自瀛州至康安,行程千余里,风雪阻程。江凌的姨母江佩瑜带着三个孩子正月十三便启程了,一直到正月三十后半晌才到了康安城外。 遥遥望着康安城门,九岁的郑呈新激动地大喊大叫,“终于到了,咱们再也不用在山里转悠了!” 十二岁的郑采薇喝止弟弟,“坐好了,瞎折腾掉下去弄脏了衣裳,我看你怎么进城!” “脏了就不能进城了?你看路上的人哪个不是两腿泥?”郑呈新跟姐姐拌嘴。 胖乎乎的郑采薇瞪圆了眼睛,“马还四腿泥呢,我要不要连你的胳膊也按到泥里去?” 郑呈新吐了吐舌头,“你来啊,我怕你不成!” “来!”十岁的江熹辰听了这这话,抬脚就想将表弟踢下去让他滚个四爪泥。不过他的脚还没碰到郑呈新,就被姑姑吼住了。 “你们再乱一个试试?”被孩子们吵得脑袋嗡嗡直响的郑夫人恨不得一脚一个,被他们全踢下去。 刷!三个小家伙立刻规规矩矩地坐好,谁也不敢再闹腾。因为他们敢再闹腾一下,一定会被踹下马车滚成泥猴儿。 郑夫人挨个给了眼刀子,才道,“当这是咱家的炕头吗?这里是康安!哪个再闹,就给我麻溜滚回去读书!” 刷刷刷!郑家姐弟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地坐好,假装被骂的不是自己。滚回去读书?那是不可能滴! 郑夫人满意了,继续道,“等进了城,你们都给我规规矩矩的。康安人讲究,你们别给姜家、给凌儿丢了人。” “是。”仨孩子齐刷刷地应了,江熹辰提醒姑姑道,“姑姑,坐姿。” 大马金刀地坐在正中的郑夫人闻言,立刻并拢双腿挺直腰杆。 “夫人,凌生少爷来接您了。”马车外的侍卫激动到。 闻听此言,车上仨孩子齐刷刷奔到车帘边往外瞧。郑夫人也顾不得规矩了,撩开车帘往外看。官道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骑马向这边奔来的外甥,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江凌到近前翻身下马,还不等他行礼,郑夫人已经从马车上跳下来奔到江凌面前,搂住他哭了起来,“我的儿啊!” 只这一声,便让江凌红了眼圈,郑家姐弟和江熹辰也争先恐后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围住江凌“表哥、”“表哥”地叫着。 他们这般举动,立刻引得路人住脚观望。郑夫人哭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拉着江凌上了马车,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上次见外甥时,他才四岁的奶娃子,如今却已经长成半大的小伙子了,郑夫人含着泪激动道,“都说外甥肖舅,你小时候还看不出来,现在你这模样跟你舅真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三个孩子齐刷刷地望向车顶,表示他们啥也没听见。 虽然不记得姨母,但江凌见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娘亲。母亲的音容笑貌在江凌面前清晰起来,他掉着眼泪道,“外祖父也说我长得像舅舅。” 江凌一哭,郑夫人又忍不住了,抱着外甥又是一顿掉眼泪。这孩子才几岁,就吃了别人一辈子都吃不完的苦,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呢…… 郑采薇也跟着掉眼泪,郑呈新凑过来问道,“表哥,你刚才骑的那匹马就是青龙吧?” 郑夫人这才想起来还没让孩子们相互认识,她拿帕子给江凌擦干净眼泪,笑道,“这是熹辰,你舅家的小儿子。这是你表妹采薇,这是你表弟呈新。” 江凌一一认过,对表弟道,“那就是青龙,我的坐骑。” “果然跟祖父说得一样,真是匹好俊的马。”江熹辰也忍不住两眼放光,“表哥,等回城了能让我跟你一起刷马么?” “当然可以。”江凌应下,“咱们几个一起刷,等熟了,你们也能骑。等过几日,表哥带你们去太仆寺看马。” 听了表哥的话,连郑采薇都两眼放光。将门长大的孩子,不管男女都爱名驹。 郑夫人看孩子们相处得好,又忍不住想哭。 姨母和表弟、表妹头一回来康安,江凌便带着他们自正南门明德门入城,好让他们看一看康安城的繁华。 守在南城门外的姜府二管家姜明上前给郑夫人见了礼,相互客气几句,便随着人流走向明德门。 郑呈新将脑袋探出车窗四处望,惊呼道,“康安的城墙好高,城门好宽,守城的官兵也好多啊。” 江熹辰一把将他拖回来按在身边,“别闹!” 江凌给他们解释道,“这是康安九个城门中最宽敞的一个,能容四驾马车同时出入。待会儿咱们进城时会有官兵过来查验,须得费些工夫。” “应该的,莫说康安,就是进瀛州城也是这个规矩。”郑夫人靠近外甥,低声问道,“这边进城什么规矩?咱们后面几两马车上都是值钱的东西,要不要先给守城的官兵塞点银子?” 车上都是值钱的东西,要防着官兵验看时“不小心”弄坏了或顺走了。江凌道,“姨母放心,我义父已经安排好了,我下去看看。” 谪仙姜枫?他不是西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吗,连皇城的城门都能管?郑夫人应了一声,狐疑地向外瞅着。 江凌跳下马车后,江熹辰也跟着跳了下去,跟在他身边,“表哥,咱们一块。” 江凌看了表弟一眼,嘴角露出笑意,“好。” 姜明低声道,“少爷,万将军已经来了。” 这几日是右羽林卫守南城门,万胜是右羽林卫的副将,他的妻子乃是姜二爷府中的丫鬟秋雨,所以万胜算是自己人。江凌点头,带着江熹辰向前走去。 万胜早就注意到了风尘仆仆的车队,待江凌上前,万胜便知道是姜二爷跟他提过的瀛州的亲戚到了。马车入城一定是要逐一验看的,但验看也分好几种,万胜吩咐手下人“好生”验看。 郑夫人见外甥与守城的官兵有说有笑的,便放下心来。 刚轮到郑家的马车被验看时,一银盔银甲的将军骑马带着一对人过来了。此人扫了一眼车队,大声问道,“何人在此值守?” 万胜低声对江凌道,“稍停一停,我去回话。” 来人正是羽林卫明威将军郎超,一见他这架势,江凌就知他来者不善,小脸沉了下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2章 你就是小留儿? 虽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见站在郎超马前的万胜面露难色,江凌就知道事情恐生变故。 郎超与父亲同年应考,殿试名列一甲第三名,曾与郭叔一起跨马游街,风光无限。之后他便入右羽林卫,在冯现安将军麾下效力。因去年“识破”妄图进入康安城刺探消息的契丹行商,被封为明威将军。 但江凌知道,被他认为契丹行商的,实则是肃州逃出来的几十名难民。江凌也清楚,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实则是秦天野的爪牙,在他姨母入京这日,郎超出现在此处,或有刁难之意。 姨母进康安,乃是正常的探亲访友,并无见不得人之处。不想让官兵当着众人的面开箱验看,一则是因为车内多为贵重物品,怕有损坏缺失;二则是财不露白,免得多生事端。 既然郎超刁难,那便让他看。江凌先叮嘱姜财和姜明几句,才上前行礼,朗声道,“小侄江凌,拜见郎将军。” 马上的郎超面带微笑,“万胜说是凌儿你的姨母自瀛州进京来探亲?” “正是……”江凌吐出两个字后,想像父亲那样多说几句,但话在嘴边转悠几圈,却又咽了回去,决定见招拆招。 郎超看向几丈外风尘仆仆的八辆马车,为难道,“军中有令,为保都城平安,外地入京的车队要严查。此事莫说万胜,便是本将军也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车队进城,凌儿你看……” 万胜听郎超这么说,眉头便皱了皱。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不能不听郎超的命令。 江凌面不改色,抱拳行礼道,“郎将军误会了。无论何人入京,所带行李都应遵规矩查验。只因姨母和表妹是女子,所带箱笼多为女子之物,小侄这才请求万将军避开百姓耳目。” 郎超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是如此?那自是应当。你们验看瀛州车马时,须得谨慎,莫惊扰了女眷。” “是!”郎超身后的一队人官兵响亮应了,呼啦啦就奔向车队。 万胜急了,“将军……” 江凌拦住万胜,不让他因此跟郎超起冲突。江凌带来的人见此,主动打开车门或车上的篷布,等待官兵查验。 “请夫人和姑娘、少爷下车,我等要验看马车。”官兵在车下,大声对车上的郑夫人道。 方才进城的那些马车,可没有一个人下车被查。江凌上前一步拦在车前,沉着小脸道,“郎将军,车上是女眷,康安城可没有让女眷下车接受检查的规矩。” 郎超没想到江凌敢拦着,正要说话,却听见有人骑马奔来。他回头一看,眉头就皱了皱,再回头看江凌时笑容便和煦了许多,“凌儿说得对,女眷不必下马。你们……” “郎超,你小子在此作甚?”还不等郎超说完,柴易安已经拉缰绳勒住马,皱眉喝道。 论官职,郎超是正五上的明威将军,比柴易安乃正五品的宁远将军还高一级。论年纪,郎超比柴易安大了七岁。但被柴易安以“小子”称之,郎超有火也只得憋在心里,抱拳道,“柴将军,郎某途径此处,见京城的车马众多,便留下来帮着验看。” 柴易安可不吃他这一套,一甩马鞭子,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威吓十足地道,“今日南城三门归爷管,用不着你帮忙。” 郎超不敢不从,抱拳拱手带着人撤了。柴易安这才用鞭子翘了翘江凌的脑袋,笑骂道,“你这孩子,家里人都到城门口了,怎不派人跟四叔招呼一声?” 见来人喝走找茬的将军,又与外甥和颜悦色地交谈,郑夫人便带着三个孩子下了车,向这边走来。 柴易安见此,也从马上跳了下来。 江凌为双方引荐,“四叔,这是我姨母;姨母,这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柴四叔。” 姓柴?那岂不是皇亲国戚?郑夫人带着孩子行礼。还不等她说什么,柴易安已笑着拱手道,“嫂夫人一路舟车劳顿,快回马车上歇息,易安这就让人验看车马,再送嫂夫人入城。” 这位柴将军真是给足了她脸面,郑夫人还礼,“有劳四弟。” 四弟?柴易安笑容更真切了些,抬手道,“请嫂夫人上车。” 待郑夫人带着孩子们上车后,柴易安才吩咐万胜安排人验看车马,然后送他们进入城门。 入城门后,三个小家伙从车窗处向外望张望康安城宽阔的街道,惊呼声不断。江凌小声跟姨母道,“方才让您受惊了。” 郑夫人摆摆手,“人多是非多,这点事儿算什么,咱们不是平安进来了么?方才那位柴将军是?” “柴四叔是嘉顺王第四子,我义父的至交好友,他如今在羽林卫当差,今日守明德门的万胜将军的妻子原本是伺候我父亲的大丫鬟。”江凌介绍道。 一个将军,会娶姜府的丫鬟为妻,想必也是穷苦出身。郑夫人点头,想问问方才那个姓郎的小子是怎么回事儿,但此时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与外甥话起家常。 郑家马车一入会嘉坊,郑夫人就听侄子喃喃道,“姑姑,路边有个好漂亮的小姑娘在冲着我笑。” 郑采薇也道,“娘,她真的好漂亮,原来康安城的姑娘这么漂亮啊……” 漂亮?妹妹来了?还不等江凌挑起车帘向外看,便听姜财道,“夫人,少爷,六姑娘和裘叔来了。” 姜六姑娘?郑夫人挑开车帘,先是被裘叔脸上的伤疤惊了一下,随后又被姜留的美貌震住了。 这就是谪仙姜枫家的姑娘?这也太漂亮了吧! 江凌向妹妹招招手,向郑夫人是介绍道,“姨母,那是我的妹妹姜慕兰,乳名留儿。” 江凌的话音未落,郑夫人已经跳下马车,三步并做两步到了裘叔面前,抱拳躬身行礼,“末将江佩瑜,拜见裘军师!” 三个孩子也跟着跳下马车,行礼,“拜见军师爷爷。” 见他们对裘叔行如此大礼,姜留微愣,随后心生感动。 裘叔连忙抬手,“夫人快快请起,您这样折煞老夫了。” “您老客气了,这一拜您老受之无愧。”郑夫人与裘叔说完话,又弯腰掐了掐姜留的小脸儿,笑道,“你就是小留儿?你哥哥总在信中提到你,姨母想着你定是个乖巧又可爱的好孩子,不想你竟还长得这么漂亮!”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3章 名不虚传 哥哥这个姨母性子真不错,姜留甜甜笑道,“姨母好,祖母得知您和姐姐、哥哥们到了,特让留儿来此相迎。” 姜家小妹妹不只模样长得好,说话的声音也好好听,江熹辰凑上来道,“留儿妹妹,我叫江熹辰,是凌生哥的表弟。” 江凌抬手把表弟往旁边推了推,姜留笑道,“熹辰哥哥,多谢你上次送给我的小海马,很有趣。” 江熹辰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又凑上来道,“你怎知是我送的?” “我哥哥猜到的。”姜留又转头道,“采薇姐姐,呈新弟弟好。姨母,此处离着家门还有一段路,咱们回车上说话吧?” 裘叔笑道,“六姑娘与夫人回车上去,我与少爷在前引路。” 江凌拉住往妹妹身边凑的江熹辰,“前边有大戏楼,我领你过去看。” 郑呈新立刻道,“表哥,我也要看!” “好。”江凌拉着两个表弟往前走。 郑夫人则拉着姜留到了马车边,一把便把她提了上去。 胖胖的姜留瞬间觉得,哥哥这位姨母的力气可能跟爹爹有一拼。 在马车上,郑夫人母女看着姜留的小脸儿,对姜二爷产生了无比期待:闺女能漂亮成这样,她爹得有多俊俏,才能担得起大周第一美男子的盛誉? 被她们这么盯着,姜留有些不好意思,主动打开话匣子,“姨母从瀛州过来,路上可还好走?” 还不等郑夫人开口,跟在马车边走的江熹辰便隔着车窗答道,“路上虽然有点冷,但我一点也不怕,还猎到了几只兔子。” “我也不怕!”郑呈新跟着道,“我娘射中兔子时,是我捡回来的。” “兔子是我烤的。”郑采薇道。 一个个都这么厉害?姜留立刻配合地祭出一脸惊讶又羡慕的表情,“真的吗?姨母和熹辰哥哥都能射中兔子?姐姐还会烤兔肉?你们都好厉害!” 至于捡兔子的郑呈新,姜留也没拉下,“呈新弟弟,姐姐烤的兔子好吃吗?” 郑呈新非常实诚,“一点也不好吃。” 郑采薇探头瞪眼,“你再说一句?” “再说十句也是不好吃!”被表哥拉着的郑呈新跟姐姐比谁眼睛大。 “吵、吵!”郑夫人拖回女儿,又瞪了一眼车下的儿子,才对姜留道,“他们闹腾得厉害,让留儿见笑了。” 姜留笑嘻嘻道,“我和哥哥姐姐们凑在一起也这样,祖母说我们都快要把房顶吵翻了。” 郑夫人放心了些,“留儿的哥哥姐姐都在府中?” 姜留简要介绍道,“今日是正月三十,明日书院才开门,二郎哥、三郎哥、四郎、五郎都在府中,大郎哥出门访友去了。二姐姐、三姐姐和五姐姐都在,大伯和父亲去了衙门,三叔出门办事,还没回来。” 郑夫人暗暗记下,待会儿好按数给孩子们准备见面礼,“你母亲和六弟可还好?” 姜留笑着点头,“六弟下个月初三才能满月,现在整日除了吃就是睡。我母亲不能出门,姐姐在府中张罗饭食、收拾屋子,她们都出不来,才派我来接姨母。” 听姜留这么说,郑夫人笑容越发真切了。回到任府,把行李放下后,郑夫人便带着孩子们穿过角门到姜府拜见姜老夫人,姜慕燕已在角门这边等着了。 瀛州有客到,姜老夫人已将在府中的孙儿和孙女们都叫过来见客。众人一番相认后,姜老夫人说起江凌刚到姜府时的瘦黑模样,郑夫人听得掉下眼泪,陈氏和闫氏也陪着抹眼泪。 姜留回想起与哥哥在藏云寺初见时的场景,转头看哥哥,发现他正看着自己,俩人相视而笑。 闫氏劝着婆婆和郑夫人止住悲声,“嫂子一路劳累,你先带着孩子们回去歇一歇,待会儿用饭时咱们再好好地唠。” 郑夫人带着孩子们走后,姜老夫人道,“凌儿的姨母一个人带着孩子走上千路里路,孩子们都还这么壮实,可见她是个有本事的。” “儿媳听说凌儿的姨母带兵杀过水寇,这才是真正的将门虎女,说话办事都带着一股子爽利劲儿。”陈氏也跟着夸,大儿子的婚事有了着落,陈氏现在看谁都觉得顺眼。 郑夫人带着孩子们回到任府西院,见屋内收拾得处处妥帖,心中十分高兴,待沐浴更衣后,更觉身上轻快了许多,便与江凌道,“你派人过去问问,看你义母可醒着。” 江凌道,“方才母亲已派人过来了,说等您歇好了,就请您过去吃茶。” 郑夫人闻言,立刻带着女儿奔向姜家西院去见雅正。 姜二爷回府之后,听儿子讲了一遍明德门外发生的事,立时怒了,“郎超这是故意找茬!” 江凌劝道,“柴四叔及时赶到,方才只是虚惊一场,父亲不要与郎超一般见识,他不过是个小人罢了。” 姜二爷重重哼了一声,“你姨母刚到康安,他就堵门来这一出,这就是当众扇为父的脸。若不原样扇回去,让为父今后如何在康安立足!” 江凌再劝,“郎超是冯现安的爪牙,冯现安听命于秦相。秦相的人几次三番找事,摆明了是对您有所不满,咱们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这就不是能从长计议的事儿!”姜二爷气难消。 “爹爹打算怎么扇回去?”在这件事上,姜留与哥哥持不同意见。被人欺负到面前了,就得打回去。她爹不打算投入秦天野门下,一味忍让只能让秦天野的人以为她爹好欺负。 但明面上跟秦天野对着干也不好,姜留眼睛一转,道,“爹想法子让郎超出丑,让他被冯现安嫌弃,被秦相厌弃怎么样?” “不愧是我闺女,跟爹想到一块去了。”姜二爷勾起嘴角,他收拾不了疯婆子乐阳,惹不起老东西秦天野,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郎超? “爹爹打算怎么做?”姜留凑到爹爹面前,好奇追问。 他的手段不好在女儿面前讲,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脸儿,笑道,“去问问你大伯和三叔回来没,咱们一块去后院。” 待姜家哥仨一起进屋,郑夫人和郑采薇见到牵着姜留走进来的姜二爷,眼神都直了。 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果然名不虚传。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4章 血光之灾 一场宾主尽欢的晚膳后,江凌带着亲戚们回任府歇息。郑采薇和母亲歇在一处,姜老夫人让姜留为郑采薇准备的卧房没用上,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回到任家西院卧房中,装了一晚上淑女的郑采薇忍不住了,抱着母亲大呼小叫,“娘,姜二叔好帅啊,啊啊啊啊——” 郑夫人也大受震撼,“姜二爷不只容貌好,还会来事儿,你表哥受伤入京能遇到姜二爷,是他的福气。” 郑夫人看得出来,姜二爷与姜留待凌儿的亲近不是装出来的,尤其是听说外甥搬到新院后,姜二爷还时常过来与他同睡,更令郑夫人感动。她临来时父亲交待,凌儿的事情不让她插手,由着他义父安排。当时郑夫人还觉得不妥,如今一看,姜二爷是真将凌儿当亲生儿子养着呢。 “雅正夫人好有福气啊,能嫁给这么好的夫君,啊啊啊——” “你消停点!”郑夫人被吵得受不了,一巴掌把女儿揍老实了,“你只看到雅正夫人有福气,怎不想想人家为啥有这个福气?” 郑采薇爬过来给母亲揉肩,笑嘻嘻问道,“娘说为啥?” 郑夫人借机教导女儿,“雅正夫人能让婆婆那么稀罕,还能让姜二爷父女敬重,能令姜二爷不纳妾,说明人家有本事。” “啊——”郑采薇又忍不住了,“姜二叔不纳妾,真是好男人——” 郑夫人瞪女儿,“你爹也没纳妾!” 郑采薇滚到床的另一边,说了实话,“我爹不纳妾是怕挨揍,姜二叔肯定不是。” 郑夫人正要撸袖子教训女儿,却听到侄子在帘外道,“姑姑歇下了么?” “没有!”郑采薇高声回道。 郑夫人起身到外屋,见侄儿满脸通红,吓了一跳,“你这是发热了?” “没有。”江熹辰见表姐探头往外瞧,便拉着姑姑央求道,“姑姑到侄儿那屋,侄儿有事想跟您商量。” 西院三间正房,郑夫人和女儿住东屋,郑呈新和江熹辰住西屋,郑呈新跟着江凌去了习武场还没回来,所以西屋没人。江熹辰把姑姑拉进来,红着脸吭哧道,“姑姑……侄儿想娶六妹妹,您能帮侄儿去姜家提亲么?” 郑夫人立刻摇头,“不能。姜留是姜二爷的掌中宝,姜家定舍不得她远嫁,一两年见不着一面。” 江熹辰急急道,“侄儿可以到羽林卫和千牛卫当差,这样六妹妹就不用嫁去瀛州了。” 郑夫人气笑了,“你个小白眼狼,为了媳妇连家都要了?” “侄儿不是……不是……不是男儿志在四方嘛……”江熹辰拉着姑姑的衣袖晃着。 侄儿这般撒娇的模样,郑夫人已有几年没见过了,“这才见了几面,就这么喜欢人家?” “喜欢。”江熹辰答得十分肯定。从他看到姜留第一眼,就立刻产生了“这辈子一定要把她娶回家”的念头。 郑夫人给侄子分析当前的局势,“留儿妹妹漂不漂亮?” “漂亮!”江熹辰毫不犹豫地点头,他再没见过比留儿妹妹更漂亮的姑娘了。 郑夫人又问,“那你觉得,喜欢留儿的人多不多?” 江熹辰抬起小脑袋,眸子都透着急切,“一定非常多,所以侄儿才想尽快提亲,这样她就不会被别人抢走了。” 郑夫人严肃道,“姜留的三个哥哥三个姐姐都未成亲,在他们的婚事订下之前,姜家不会给姜留订亲的。好男不愁娶,好女不愁嫁。就你现在这样,凭什么娶人家那么好的姑娘?你得先有了真本事,才能谈提亲的事儿。” 江熹辰认真问,“姑姑,什么样算有本事?” 这是劝导侄子上进的大好机会,郑夫人立刻道,“文武你起码得精通一样。若是读书,你得中进士;若是习武,你得能上阵杀敌,起码当上能领几百人的游击将军。” 靠着读书,他这辈子他肯定娶不到六妹妹。江熹辰斗志满满地道,“祖父十三岁上阵杀敌,父亲十五岁上阵杀敌,我回去后就要上阵杀敌立军功,娶六妹妹!” 郑夫人…… “以你现在的功夫,上阵也是被揍。” 江熹辰抱着九头牛拉不回地决心道,“等上阵了,只有侄儿揍别人份,侄儿这就去跟表哥一起操练!” 郑夫人拉住侄子,严肃道,“你想娶留儿的事,不能告诉你表哥,姜家对你表哥有大恩,你跟他说了只会让他为难。姜家那边更不能提,你一提,人家没准现在就不让你见留儿了。” 江熹辰应下,提着自己的兵器到外院,见凌表哥正在练枪,郑呈新在旁边上蹿下跳地耍棍子。 江凌见表弟来了,便停住问道,“你不是说今日累了,要早些歇息?” 江熹辰嘻嘻笑道,“回到房中又觉得不累了,想来跟表哥一起练枪。” 江熹辰用铁鞭,因硬鞭与锏相似,江凌便让呼延图陪着他练。江熹辰将一腔的热血和激动都化作汗水抛洒在习武场上,第二日早上睡得跟死猪一般,错过了早膳。 待他醒来时,姑姑正与表姐在堂屋整理行李。江熹辰问道,“呈新呢?” “他跑去姜家玩,还没回来。”郑夫人道。 江熹辰眼睛一亮,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回房取了东西,借着去找表弟的借口,跑去姜家找姜留。 待他到了西院时,郑呈新、姜留和姜慕锦正带着姜小树在花园里玩。江熹辰颠颠过去,将手里的小箱子往前一送,“五妹妹,六妹妹,这是我从瀛州带来的,你们看喜欢什么,随便拿吧。” 一听有好玩的,拉着姜小树的姜慕锦立刻凑过去看,姜留也往里瞧,发现里边有大小形状各异的贝壳,还有晒干的海马、海星等物,放在一起很是漂亮。这种东西郑呈新见得多了,只看了一眼便又低头玩手里的鲁班锁。 怕姜慕锦把自己最爱的玩具挑走,江熹辰献宝般把一个刨过光的漂亮黄碟贝送到姜留眼前,“六妹妹,这个给你玩。” 这个贝壳颜值很高,姜留看着喜欢,便问道,“这个怎么玩?” “我知道!”郑呈新放下鲁班锁一把抢过备课。江熹辰急了,“你给我!” “不给!”郑呈新撒丫子就跑,江熹辰拔腿就追,姜慕锦继续乐呵呵地抱着箱子看稀罕。 姜留怕郑呈新摔着或掉进水塘里,吩咐芹白,“跟去看看。” 芹白跟过去,不大一会儿,江熹辰便握着贝壳跑了回来,双手递给姜留,“留儿妹妹玩这个。” “好。”姜留接过来刚要问这个怎么玩,扶着栏杆的姜小树忽然抬手扒拉姐姐抱着的箱子,姜慕锦没留神,被弟弟扒了个正着,箱里的东西掉落,砸向姜小树的脑袋。千钧一发之际,江熹辰推开木箱护着姜小树,谁知江熹辰这一推没掌握好方向和力道,几个海螺从箱子里飞出,直奔姜留和姜慕锦。 姜留抬手向外一挥,只觉得手背一疼,便知大事不妙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5章 扎针驱毒 在姜小树的哭声中,姜慕锦惊慌道,“六妹妹,你的手流血了。” “六妹妹!”江熹辰把姜小树塞给奶娘,慌忙上前查看姜留的伤势。 姜留低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背,竟有种想骂娘的冲动。 弟弟出生的第二日,姜留与哥哥去五通观寻于渊子道长为弟弟算八字起乳名,当时于渊子曾说让她小心这个月有血光之灾。为了这件事,哥哥还把廖元冬和三郎弄去了太康。姜留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避着,平平安安度过了正月,她本以为已经过了这个坎,谁知二月初一时还是见血了。 尼玛,早知道就这么点小伤,她提防个鬼啊!姜留用帕子按住不断往外蹿血珠子的手背,抬头见亭里亭外的人都变了脸色,便道,“一点儿小伤罢了,不要惊动祖母和母亲。这里风凉,五姐姐抱着小树回去,莫让他被风吹伤了脸。” 姜慕锦揪心着妹妹的伤势,“你的手得赶快上药。” 姜留转头见江熹辰都要急哭了,跑过来的郑呈新也吓坏了,便道,“熹辰哥哥,你们过来时有带刀伤药吗?我听哥哥说瀛州的刀伤药很好用。” “有,有的!”江熹辰立刻点头,转身撒丫子就跑。 姜留示意奶娘留下来善后,与五姐姐说了一声,便捂着手穿过角门,带着丫鬟快步经假山后的角门,去了新院,见江熹辰拿着药膏奔了过来,姜留便带着他去了书房。 郑家人来了后,姜慕燕和姜慕筝便搬回滴翠堂读书了,此时书房空荡荡的。芹青取来温水帮姑娘净手上药,姜留见站在旁边的江熹辰眼圈都是红的,想着这孩子真不禁吓,便笑道,“熹辰哥哥,你刚才拿的那个贝壳好漂亮,能给我看看吗?” 江熹辰红着眼圈道,“六妹妹别笑了,疼你就哭吧,也可以打我。” “真不算疼。”被贝壳划了划了两道口子,若说一点也不疼是骗人的。但只要对比她刚穿过来不能动时扎针疏通筋脉的疼,姜留就觉得这点疼简直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贝壳被他扔在姜家园子里了,江熹辰抽抽鼻子,“我去找回来。” “江少爷,奴婢把箱子里的东西都捡回来了,您看是不是这个?”赵奶娘托着小箱子走进来,递给江熹辰,然后疾步到姑娘身边查看她的伤势。见到姑娘手背上两条横贯手背的划伤,赵奶娘心疼得直跺脚,“都怪奴婢没照看好姑娘……” “奶娘,我没事儿,很快就好了。”姜留说着便要让芹青把她的手包扎上,赵奶娘却不肯,“就算不请郎中,也要请裘叔给姑娘看一看,芹白,你快去请裘叔过来。” 裘叔还没到,郑夫人便到了。进屋看到姜留白嫩小手上被开了两道口子,郑夫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怎么伤得这么重?快让姨母看看!” 姜留把手伸过去,“姨母,就是划了两下,已经不疼了,过几天就能好。” 没想到姜家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比自家女儿还皮实,伤成这样都不哭。郑夫人托着她的小手吹了吹,转头厉声问站在一旁的儿子和侄子,“怎么伤到留儿的,说!” 赵奶娘忙将亭子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然后道,“多亏熹辰少爷机警,才能护住五少爷,没让他被砸着。” 郑夫人点头,问道,“留儿的手是被什么划伤的?” 江熹辰跪在地上,“是莴苣骨螺,都怪侄儿,侄儿不该把这样的螺带过去,请姑母责罚。” 郑夫人的脸往下一沉,“确实该罚!先给你六妹妹道歉,再去习武场领罚!” 姜留站起身,“姨母,是留儿自己疏忽,才被划伤,请您别惩罚熹辰哥哥,否则留儿便跟熹辰哥哥一起领罚。” 郑夫人不为所动,颇有将领风范地道,“留儿坐下,熹辰是男儿,是兄长,必须罚。” “是。”江熹辰起身先给姜留道歉,然后转身去习武场领罚。 还不待姜留开口,郑夫人又道,“呈新!” “儿不该抢哥哥的贝壳,儿也去领罚。”不待母亲开口,郑呈新便乖乖转身,跟着表哥去领罚了。 得了消息的闫氏匆匆赶来时,见裘叔已经把侄女胖乎乎的小手包成了粽子。她与郑夫人打过招呼,心疼得捧着姜留的小手吹了吹,“三婶都听说了,都怪三婶没教好小树,他没轻没重地乱抓东西,害得留儿你伤成这样。” 姜慕锦看到六妹妹的小手,也心疼得不行,“当时我站在六妹妹身后,六妹妹是为了保护我才受伤的。” 这下,闫氏更自责了。姜留连忙安慰三婶,谁知三婶还没安慰好,姐姐又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见到妹妹的小手被包成这样,姜慕燕忍着心疼,劝着郑夫人和三婶道,“兄弟姐妹间打打闹闹是难免的,妹妹的伤几日就能好,姨母、三婶,不要因此责备小树和熹辰表弟。上个月,于道长便算出留儿有血光之灾,今日多亏熹辰表弟和小树帮她破了这个灾,若他们因此受责备,燕儿和妹妹都会因此愧疚难安的。” 姜留立刻点头,“就是,我这点儿小伤两天就能好。多亏熹辰表哥护着,才没伤着小树,否则我就要心疼死了。” 郑夫人一手握着闫氏,一手握着姜慕燕,感动道,“好,好,谁也不说了,再说就真见外了。” 闫氏问道,“燕儿说的可是灵宝观的于渊子道长?” “正是。”姜慕燕便与三婶和郑夫人讲起于渊子道长所言之事,两人听后相约待灵宝观开观之日去上香,留儿受伤的事才算被揭了过去。 安抚好众人,姜慕燕拉着妹妹回到自己房中,忍不住掉下眼泪,抱着妹妹道,“妹妹疼吧?再过几日书稿校对完,姐姐也带你去烧香祈福。” 雅正听闻小闺女受伤了,也叫进去一顿安抚。姜二爷回来看着闺女包得比馒头还高的手背,心疼得直抽凉气,转身喝道,“芹青、芹白身为武婢,不能护姑娘周全,每人责十杖,罚一月月钱!” 芹青芹白去领罚,姜二爷才把闺女揽在怀里,忧心忡忡道,“怎么肿这么高,莫不是那螺有毒吧?让裘叔给你扎几针,疏血驱驱毒。” 扎针?她不要!姜留立刻摇头,“爹爹,裘叔已经给女儿看过了,没中毒!” 回到任府的江凌听姑姑说妹妹受伤了,扔下书本就往姜府跑,裘叔怕他莽撞,也急急跟了出去。郑夫人转头见侄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安抚道,“没事儿了,等你表哥回来,就知道留儿是不是好些了。” 谁知江凌过去没多大一会儿,姜二爷便派人来请郑夫人和三个孩子过去用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6章 私塾 郑夫人带着三个孩子到了西院,姜二爷带着儿子与江熹辰、郑呈新在外屋用饭,姜慕燕将郑家母女请去里屋,与母亲一起用饭。一顿饭吃完,每个人都带着笑模样,江熹辰更是恨不得扒在姜二爷身上不下来,这件由孩子们打闹引起的小小风波算是圆满解决了。 待儿子将亲戚送回郑家新院后,姜二爷又把他提溜回来单训,“留儿这次受伤是意外,怪不得谁,你不许找后账,给你表弟脸色看。” “是。”江凌应下。 姜二爷又道,“也不许在习武场上揍人。” 江凌抿抿唇,不说话。 “听到没有?”姜二爷再问。 江凌不答应,“他这样莽撞,早晚会惹出事来,儿身为兄长,理应教导他上进。” “那就等他下次出事再教导,这次不能揍。”姜二爷道,“下次两罪并罚,可以教导得狠一些。” “是。”江凌响亮地应了。 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教导道,“你姨母千里迢迢来看你,你要好好孝敬,遇事多考虑考虑,务必周详。还有便是……她们出门一定要派人保护着,切不可让乐阳公主或邑江侯府的人接近她们。” “儿已让裘叔时刻注意着。”江凌应道,“郎超那边父亲办得怎么样?” 姜二爷得意道,“右羽林卫的大将军冯现安是个小肚鸡肠之人,我让你柴四叔给郎超穿几双小鞋,管保郎超在羽林卫中有苦说不出!” “什么小鞋?”江凌好奇问道。 姜二爷举例道,“冯现安靠军功上位,肚子里没墨水,讨厌墨水比他多的人。郎超中进士一甲靠的就是文章写得好,让人多在冯现安面前夸夸他,冯现安就会看他不顺眼,多派苦差事给他。” 江凌点头,又道,“还有一事。冯现安跟千牛卫的叶清峰将军合不来,郎超表面疏远叶清峰,暗地里却让他儿子跟叶清峰的儿子一块混交情。父亲,这件事有没有用?” “当然有,这也够郎超喝一壶的!”姜二爷记下。 “这件事儿去办吧?”江凌请示道。 由儿子去办确实合适,不过,姜二爷还是问道,“不耽误你读书?” 江凌挺起胸膛,“不耽误,书院夫子教的文章,儿早就会了。” 姜二爷纳闷,“你怎么会的?” “儿自己看的。” 姜二爷郁闷了,回到自己屋子里抠核桃吃。雅正上前用牙签帮丈夫把核桃仁挑出来,递到他面前。 姜二爷将核桃仁送入口中,然后问道,“等出月子后,你可想出门教琴?” 这里没外人,敬语便省了,雅正眸子发亮地盯着丈夫问道,“有件事,我正想同你商量。比起教琴,我更想开一家私塾,夫君觉得如何?” “开私塾?”作为不喜欢读书的人士,姜二爷实在想不通开私塾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雅正解释道,“我想开一家专教女子读书的私塾。前朝都城就有这样的私塾,还有女官。咱们大周虽不准女子以科举入仕,但女子能读书识字也有数不尽的好处。私塾束脩也不必太高,学生的年纪也不必限得太死,想读书识字的尽可以来读。二爷觉得如何?” 读书识字当然没坏处,姜二爷点头,“你想将私塾开在何处,需要几间房,多大的院子,几个女夫子?我帮你找?” “夫君这是准了?”前十年,她一直为了生计和给父母报仇在外奔波,嫁入姜家清闲下来后,她虽喜欢现在的安宁,却也有些无聊,便想找些事情做。没想到她刚提起来,丈夫便同意了,还问她是否需要帮忙,这让雅正十分欣喜。 姜二爷笑道,“为何不准?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再关了就是。” 被丈夫如此宠着,雅正怦然心动,忍不住起身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还不等她退开,就被姜二爷抱在了怀里。 雅正忍着羞涩,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我想将私塾开在西城,最好能离家近一些。一来,这里是夫君的地盘,会省去不少麻烦;二来,离家近些,也方便孝敬母亲、照顾悦儿。房屋有三五间足矣,夫君觉得如何?” 姜二爷搂着媳妇,美滋滋点头,“我先吩咐猴儿找寻着,等你出了月子再定。” “是。”雅正忍不住往丈夫肩上蹭了蹭脸。 姜二爷被她蹭得火起,紧了紧胳膊才将她放下,哑声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睡,我去大哥那里看看。” 从万岁的御书房借书出来后,姜松废寝忘食地搞研究,姜二爷怕大哥把身体折腾坏了,每天晚上都要去书房看看,催他早些睡。 跟三弟一起把大哥赶出书房送回东院,姜二爷回到自己的院子,见东跨院闺女房中的灯还亮着,便让守门的婆子把赵奶娘叫了过来,“两位姑娘还没歇下?” 赵奶娘回道,“六姑娘已经睡了,三姑娘还在校对书稿。” 大哥、妻子、儿子、大闺女都爱读书,姜二爷越发觉得小闺女贴心了,“让燕儿立刻放下书歇息,就说是我说的。留儿受伤了,待悦儿满月时,你不必做别的,照顾好她便是。” “奴婢明白。”赵奶娘应下。 姜二爷又道,“快春分了,让书秋回来吧,留儿身边需要人伺候。” 六少爷满月宴在即,芹青和芹白刚被罚了,府里正是用人之际,是时候让女儿回来了。赵奶娘第二日便让人给庄子里送信,当日后晌,躺在床上“养伤”的姜留午睡醒来,便见黑不溜秋的书秋,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小凳子上抹眼泪。 姜留起身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二爷说府里需要用人,派人把奴婢叫回来了。”书秋擦着眼泪,心疼道,“姑娘,你的手还疼不疼?” “不疼。”姜留道,“快跟我讲讲,你在庄子里都忙些什么?” “奴婢也做不了什么,就是喂猪、做饭、洗碗这些琐事。”书秋说着,不住地在衣服上蹭手指。 姜留看着她红肿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书秋不好意思道,“奴婢的手去年冬天冻肿了,姑娘这屋里暖和,手指头痒得难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7章 劫人 六郎姜思源的满月酒办得十分热闹,姜府和任府两府房内、院内都摆了席面,就连府外靠墙一边也摆起了流水席,姜家宾客盈门,欢声笑语不断。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人酸道,“知道的是他姜二有了儿子,不知道的还当他儿子中了状元呢!” 旁边人立刻顶回去,“怎么,有喜事还不兴人家高兴了?姜二爷是奉旨完婚,二爷有了嫡子,万岁都赏赐一车车地东西,你看不过眼别在这儿嘟囔,跟万岁说去!别在这儿挡路,碍着大伙吃月子酒!” 府里跟府外一样热闹,各路宾客将姜任两府坐了个满满当当,笑脸迎着春色,分为喜人。 二舅家的王幽馨和王幽菡与嫁去张家的王幽影坐在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王幽影是去年腊月中旬生的女儿,但姜留却发现她竟比嫁人时还瘦了一圈,她身后只站着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却不见她的陪嫁大丫鬟喜竹。 书秋贴到姑娘耳边,低声道,“奴婢刚在桌边听王家二姑娘问喜竹,姑娘猜怎么着?” 书秋这问话的腔调让姜留颇为怀念,顺嘴问道,“怎么着?” “喜竹竖起头发,做妾了。” 啊?姜留瞪大桃花瞳,半晌才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大姐姜慕容,前些日子绍兴送信回来,说大姐有了身孕,不知她会不会跟王幽影一样,把自己的陪嫁丫鬟送给丈夫做妾。 “六姑娘。”姜白进入后院,站在姜留身后低唤了一声。 姜留一看便知他有事,带他到了人少处,姜白立刻道,“方才贾知茂推车来给咱们府上送豆腐脑,小的看他出巷子被几个人拉扯上了一辆马车,小人派人跟了上去,回来报信却见主子们和裘叔都忙着,姑娘您看?” 弟弟满月酒,贾知茂来给姜府送吃食,出门就被人架走了,这还了得!姜留当机立断,“立刻让鸦隐、呼延图和田勇想办法救人,尽量不要声张。” “是!”姜白得令,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六妹妹,怎么了?”姜慕锦见到姜白跑出去,妹妹脸色不好看,立刻过来低声问道。 姜留摇头,“回头再说,姐姐先去招呼宾客,我去去就来。” “好,这里交给我。”姜慕锦又提醒妹妹道,“仔细着你手背上的伤。” 正在前院做事的鸦隐三人得令,立刻跟着姜白出府救人。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拉着贾知茂的马车已经出了会嘉坊,向延平门的方向驶去。 呼延图呸了一声,低声道,“你们看那车夫皂角靴上的绣文,是公主府的人!咱怎么干?” 田勇低声道,“穿着公主府的侍卫衣裳,却不一定是公主府的人,咱们要小心行事。” 鸦隐道,“再小心,贾知茂就要被带出城了。老呼,用你的锏直接干掉一个车轮,让马车散架。” 姜白立刻道,“鸦叔,姑娘说不要声张。” 鸦隐简要解释,“不声张是不要与他们交手,干掉一个车轮让车散架,贾知茂掉下来后咱们假装路过,把人带走就成。” “你们去砍车轮,我去拉人过来围观,把贾知茂弄走。”姜白说罢,一头钻入了巷子里。 “咱都把人家的车轮卸了。还不算交手?”呼延图嘴里说着,却将金锏抽了出来。 “我来。”田勇拦住呼延图,从怀里抽出链子镖。相对于长长的金锏,链子镖更有隐蔽性,他低声道,“我跟着马车,你们先去想办法,把马车拦在待贤坊长天观外的大道上。那里人多,公主府的人不敢太过放肆。打断车轮后我立刻撤走,你们见机行事。” 田勇扣着链子镖去追赶马车,鸦隐和呼延图抄小道,赶往马车走延平门必经之地——长天观。 今日姜家摆满月酒,爷爷和奶奶是座上宾,父母在店里制作吃食,贾知茂负责推车往姜家送。谁知刚送了一车吃食出来,他便被人拉上马车。这两人说他二妹被拐子抓跑了,让他跟着出城去救。 贾知茂被拉上马车后就觉得不对劲儿,连忙道,“官爷,既然是有拐子,咱们应该先向西城衙门通报,请他们帮着一块拿人吧?” 坐在贾知茂旁边的黑脸汉子道,“已经派人去知会了,咱们先去,再晚他们就要跑了。” “官爷怎么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城?”贾知茂说着,抬手就要撩开车门帘。 黑脸汉子压住贾知茂的胳膊,低声威吓道,“莫乱动!” 贾知茂心里越发慌了,他猛地起身向车门处蹿过去,却被左右两个抬手压住。黑脸汉子低声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们是什么人,抓我干什么,我家就是卖豆腐脑的,没宅子没银子……”贾知茂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黑脸汉子掐住了脖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黑脸汉子低声威吓道,“再敢废话,爷立刻拔了你的舌头!” 贾知茂不敢吭声了,瞪大眼睛紧靠在车壁上,心里求佛祖保佑,盼着待会儿守城门的官兵能察觉到不对劲儿,出手就他一命。他家是三代单传,若他出了事儿,爷爷奶奶和爹娘可怎么活…… 街上熙熙攘攘的声音渐大,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在这一片长大的贾知茂立刻反应过来马车已到了长天观。他放掉佛祖,改为向三清祖师祷告,刚祷告了几句,马车便停了,然后紧接着传来“喀吧”一声,马车外便是一阵惊呼,“哎呦,这马车的车牙怎么断了?” “快下来吧,你这车的车牙断了,再往前走就要翻车了。”有好心人呼唤车夫,让他下车查看。 马车内的贾知茂心脏紧张地砰砰跳,马车内的黑脸汉子皱眉,狠狠瞪了贾知茂一眼,对车上的另外一人低声道,“你盯着他,我下去看……” “咔——吧!”还不等他的话说完,马车又发出一声闷响,车身倾斜,拉车的马儿嘶鸣,车内的三人连同车夫都坐不住了,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贾知茂一落地,便被人一把拉住拖进了人群,黑脸汉子再想伸手捞住他,已是迟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8章 一石二鸟 要抓的人跑了,车上三人顾不上倾斜的马车和挣扎的马匹,钻进人群不见了踪影。长天观门前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欸?这马车是偷来的不成?这就不要了?” “那仨人准干了坏事,要不他们跑啥?” “我怎么瞅着他们穿的是乐阳公主府侍卫的靴子,刚从车上滚下来的那个小伙子模样长得挺俊的……” 众人用眸子传着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消息时,混在人群中的芹白道,“这马车往延平门的方向走,是要出城吧?。” 混子人群另一侧的姜白道,“乐阳公主府在北城,没听说乐阳公主出城啊。” 乐阳公主的确没出城,这马车抓了个俊俏的儿郎,送出城肯定不是给乐阳公主,那是给谁的?众人正猜疑时,芹青又提醒道,“莫不是……有人打着乐阳公主的名头干坏事吧?” 有可能!众人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方才那仨人长那么丑,肯定不是乐阳公主府的人。” “对!乐阳公主喜欢用俊俏的,这点倒跟姜二爷有点像……”又有人道。 眼看这话题要歪,站在人群里的姜白立刻喊道,“瞎说啥呢?你们就不怕招祸?散了,散了,该干嘛去干嘛去!” 众人缩了缩脖子,散开口又三五成群地凑在一处,小声嘀咕着。在人群里散播消息的芹白凑到姜白面前,低声道,“姑娘让你们查清那些人是哪来的。” 姜白应道,“已经派人跟着了,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芹白回府,将情况报与姑娘知晓,然后好奇追问道,“姑娘真觉得不是乐阳公主要抓贾知茂?” 姜留点头。 乐阳公主好男色,但据姜留所知,她看上谁后,或许以恩惠或是施压逼其入公主府伺候。这些年来让她出手明抢的,也只有爹爹一人。再说贾知茂虽长得不错,但还入不了乐阳公主的眼,所以姜留才推断是有人打着乐阳公主的名号,在大喜的日子里给姜家添堵。 若贾知茂在姜家巷口被人劫走,她爹于公于私都要追查贾知茂的下落。爹爹对上乐阳公主会是什么下场?若爹爹因惧怕乐阳公主,不敢追查贾知茂的下落,西城百姓会怎么看他?巷口掳人的招数看似可笑,用意却极为恶毒。所以姜留才当机立断,让鸦隐去救人,又让芹白去散布消息混淆视听。 在任府招待来宾的裘叔终于脱身赶了过来,庆幸道,“幸亏姑娘反应迅速指挥得当,才化解了这场危机。” 姜留还是不放心,“裘叔,西城须得加强戒备。” 裘叔应道,“姑娘所言极是,二爷已命西城巡城兵归位,姜府外也派出了前哨探马。” 归位?姜留追问道,“今日西城七位巡街副使,有几位在位?” 裘叔…… “他们都在咱们府中吃酒。” 姜留…… …… …… 裘叔再拱手,“此时两府客满,还得劳烦姑娘您去前院坐镇。” 府中客满,长辈们、哥哥姐姐们和裘叔、姜明等人都要忙着招待客人,最清闲的就是她这个“伤员”了。姜留当仁不让,“好,我去前院跟厚叔一块待着。” 若有情况,在前院才能及时应对。 裘叔回道,“厚叔房中摆了席面招待各府管家,有劳姑娘移步,去老夫的书房坐镇。” 连老管家那里都客满了……今天府中究竟来了多少宾客?姜留起身,赶往任府外院裘叔的书房。 任府建成后,裘叔也有了自己的小院,小院不大,却布置得很好。姜留坐在书房内的茶桌前,端起茶老神在在地喝着,左转头看看墙上挂的姜太公垂钓渭水图,右转头瞧瞧满架的兵书,觉得自己现在还真有几分稳坐中军帐的架势。 在裘叔的指挥下,两府大小管事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报到书房须姜留亲自处置的事情并不多。一个时辰后,鸦隐来报,“绑走贾知茂的三人是今天早上自从安化门进城,在南市租马车后一直停在延福坊大戏楼外,直到贾知茂入会嘉坊,他们才驱车过来,在柿丰巷外将其拉上车。用的借口是贾知茂的二妹被人拐跑了,需要他出城去追。” 看来这些人一开始就奔着出城去的,姜留问道,“翻车后,他们去了何处?” “他们钻入巷子改头换面后混出城,转了两圈便进左羽林卫大营,某派人守着,这才回来给姑娘送信。” “左羽林卫?”姜留端起茶又吃了一口。左羽林卫大将军是相翼侯世子白旸,他跟秦相、乐阳公主和冯现安不是一路人,按理说白旸不该会搅和进这件事里,姜留再确认道,“鸦叔,那仨人是不是官兵?” “是!”鸦隐十分肯定,“他们应在军营混了十几二十年。” “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姜留再问。 “记得。”鸦隐搓搓手,激动道,“姑娘,某去左羽林卫拿人?” “你先去做事,下一步怎么办等爹爹示下。”这件事要怎么追查,姜留做不得主。 这一等,姜留便等到了子夜,累瘫的姐姐已经罕见地打起了小呼噜。姜留打着哈欠问书秋,“我爹还在前院忙?” 书秋小声道,“奴婢刚去前院看过,三位爷将宾客送走后,就被大爷叫去了书房。奴婢看着大爷的脸色不太好看,姑娘还是别等了,早些睡吧。” 不只大伯脸色不太好,从早上忙到现在,姜家人没一个脸色好的——都累惨了。累惨了的大伯叫爹爹去书房,准没好事儿,姜留又打了个哈欠,爬上床盖好被子挨着姐姐睡了。 前院书房内,好脾气的姜松忍不住将两个弟弟一顿臭骂。 “你们自己说,今天请了多少客人!这么多人赴宴,莫说府中的厨房,就是乐天食府和百味楼的厨房都被你们搬空了!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姜家哥俩不敢吭声,老老实实低着头挨骂。 等大哥骂过瘾后,姜二爷才小心翼递上一杯茶,讨好地笑,“大哥喝茶。” 姜松气得头发都要冒烟了,接过茶一口灌下去,转头骂三弟,“他不懂事,你也不懂?咱们府里才多大地方、账上有多少银子你不知道?你也敢由着他闹腾?你管不了他不知道跟我讲,啊?” 姜槐也讨好地递上一杯茶,“是小弟考虑不周,请大哥息怒。” 大哥的火气终于转向了三弟,姜二爷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大哥又恶狠狠瞪了过来,继续骂道,“府里人都让你折腾躺下了,你还有脸笑?” 已经笑了,收回去是来不及了。姜二爷便弯起极其好看的桃花瞳,对火冒三丈的大哥道,“大哥,小弟也有儿子了。” 姜槐抖抖肩膀,连忙低下头。 二弟这一句话,便让姜松破功了,“你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599章 欠揍的二愣子 姜家六郎的满月酒请了多少客人?谁也算不清。因为吃到后来,没请帖的也来沾喜气。姜家主子们笑僵了脸,管事们跑断了腿,厨子们累断了胳膊。第二日一早,只有一向勤勉的姜松撑着疲惫爬起来去了衙门,其他人都在沉睡中。 坐月子的雅正早早起了身,指挥着婆子管事们为留宿府中的亲眷们备早膳。早膳用的食材得现买,昨日姜家的厨房已被掏空了。姜留也难得比姐姐起得早了一回,她先去北院问祖母是否起了,又去西院看望昨日跟着忙了一天的郑夫人。 郑夫人已在习武场活动开了筋骨,见姜留来了便拉过她的小手,查看她的伤势,“可还疼?” “昨晚上药时已经结痂,一点也不疼了。”姜留回道,“姨母昨日累坏了吧?” “家中有喜,宾客盈门,这是旺相,累点算什么。”郑夫人笑道。 说心里话,她昨日真被吓着了,没想到姜家在康安的人缘有这么好,京中文官也就罢了,就连保护万岁的千牛卫、监门卫和羽林卫三卫的将军、副将都来了二十多位,三个孩子跟她入京,也算是开了眼界。 姜留陪着姨母坐了一会儿,便去前院习武场看哥哥。江凌见妹妹了来,擦了擦头上的汗,便净手为她换药。 姜留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看着哥哥小心翼翼地解开她手上的白布,为她抹上爹爹从太医局要来的祛疤生肌药膏。 江凌又小心翼翼地为妹妹裹好伤口,“晚上我回来再给你换药。”不要让旁人给你换。 “好。”姜留轻轻转了转手腕,问哥哥,“昨日黄剑云来了?” 江凌点头,“跟着康月良他们一块来的,他话少了许多。” 姜留跟着哥哥回他住的北院,边走边道,“我听说他还在黄家住着,没回公主府。” “他……” “六妹妹!”还不等江凌说完,江熹辰便一阵风地冲到了姜留面前,笑容大大地道,“你来了!” “嗯,熹辰哥哥昨日辛苦了。”这孩子虽然活泼了些,却比廖元冬懂事,也很有分寸,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关键是他还比廖元冬长得好,让姜留看着就觉得舒坦,面对他时,姜留的脸色自然不错。 江熹辰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不辛苦,昨日我跟着表哥见了很多人,学会了很多事。六妹妹,待会儿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不等妹妹开口,江凌便道,“你先去前院练箭,饭后跟着姜三叔和裘叔归置府里的桌椅碗碟。” “好,哥等我回来一起吃饭。”江熹辰爽快应了,转身跑去前院练武。 待表弟走了后,江凌有些闷闷不乐。姨母和表弟、表妹来了他开心,可他也不能回西院同妹妹一起用晚膳,妹妹不能过来跟他一同起读书、习武,让江凌很慌,他总觉得妹妹离他越来越远了。 姜留跟哥哥朝夕相处了三年,不用想也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便笑眯眯地道,“哥,等你旬休时,咱们一块出去玩吧?你问问姨母和表姐想去哪里,咱们提前准备着。” 江凌的小脸立时亮了,“好。” 看过哥哥,姜留回到西院时,见姐姐已经起身,便同她一起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用饭。至于爹爹,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身的。 待用完饭回到西院,姜留和姐姐陪着母亲一起查看各府送来的满月礼,并分门别类归置。这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三个女人兴致勃勃地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将礼品放好,把清单给刚刚起床的姜二爷看。 姜二爷扫了一遍交给妻子,便带着小闺女去了前院书房,仔细询问昨日的贾知茂被掳的事。听完她的分析,姜二爷很是赞同,“这件事必不是乐阳公主所为,应另有其人。” “爹爹,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姜留问道。 “既然人进了左羽林卫一直没出来,那自然是去找白旸,把人揪出来再顺藤摸瓜。”姜二爷站起身,揉了揉女儿的脑袋,“爹去了,你在家好好玩。” 爹爹对她的要求永远是吃好玩好,姜留送了爹爹出门,便倒背着小手想自己今日要玩些什么。她有两天没见着和至了,不如去找和至玩,顺便看看灵宝观修得怎么样了?姜留晃了晃小脑袋,还是先去转铺子吧,昨日府中摆宴,估计把府中公账上的银子用空了,赚钱要紧。 转铺子自然是要带上五姐姐,姜留想了想,又去新院邀请郑采薇同行,江熹辰和郑呈新也要跟着,却被郑夫人拦住了,三个小姑娘出门玩,他俩臭小子跟着算怎么回事。 姜留在东西南三市都有铺子,三个小丫头转铺子加逛街采买,傍晚才带着采买的各种稀罕小玩意儿回府。郑采薇欢快地给母亲看自己新买的头饰、耳坠和帕子等,还有姜留给她的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然后感叹道,“铺子的管事在六妹妹面前都毕恭毕敬的,六妹妹才十岁就这么有本事了。” 郑夫人打开香粉轻轻嗅着,“姜家这四个姑娘,数留儿最漂亮,最有本事。也不晓得将来得什么样的人家有福气,能把这么好的闺女娶回去。” 郑采薇凑到母亲身边,笑嘻嘻道,“依您看,凌表哥有这个福气么?” 郑夫人叹息一声,“若你姨母和姨夫还在,或许有。如今任家只剩你表哥一个人,姜家可舍不得把闺女嫁过来吃苦。” “表哥哪舍得让六妹妹吃苦,他恨不得把六妹妹捧在手心里。”郑采薇把珠簪插在头上,对着铜镜左照右照。 郑夫人正色道,“你姜二叔把你表哥当亲儿子养着,没人动过这个心思,出了这么门你若敢胡说,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郑采薇吐吐舌头,摆了个千娇百媚地姿态问道,“娘,好看不?” “好看。”郑夫人看着闺女,若有所思地问,“你觉得姜三郎如何?” “挺好的。”郑采薇又把花黄贴在脸上臭美。 郑夫人继续问,“说心里话。” 郑采薇实话实说,“他就是个二愣子,嘴里没一句好话,欠揍。娘问他做什么?” “没什么。”郑夫人翻腾着女儿买回来的一堆小零碎儿,泛起了琢磨。今天陈氏过来吃茶,听她话里的意思,是相中自己的闺女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0章 风浪起 “三郎与采薇表姐?你听谁说的?”坐在床边泡脚的姜留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书秋蹲在旁边用煮好的柏树籽泡着冻伤的双手,脆生生地回道,“是东院的青翠亲耳听见大夫人跟常嬷嬷说的,大夫人觉得郑姑娘与三少爷很登对。” “哪里登对?”姜留纳闷。 “奴婢也看不出来。”说心里话,书秋觉得三少爷配不上郑姑娘。 郑采薇才十二岁,三郎还在读书,根本就没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伯母这是见大哥的亲事差不多了,就开始琢磨三郎了?在这之前,得先把二姐和二哥的婚事订下来才对吧。话说回来,郑夫人应该相不中三郎,她会怎么回绝伯母的试探呢? 姜留好奇心,第二天就得到了满足。 第二日,郑夫人来看姜家西院与雅正聊天吃茶,姜留屋内逗弟弟。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如同五郎见到江凌就笑一样,六郎很喜欢自己的姐姐姜留。虽然他刚满月不太会笑,但他会盯着姜留看许久,姜留从他眼里看到了喜欢,姜留也极为喜欢这个弟弟,她想当年爹爹第一次看到小姜留时,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情。 郑夫人与雅正闲聊,说起她的姐姐,“我爹奉命给驻守西北的左武卫和右威卫送粮,我们兄妹仨随行,我爹相中了我姐夫,我哥当时说嫁得太远,以后想见一面都难。后来我姐还是嫁了过去,我娘病重给我姐送信,等我姐赶回瀛州时,我娘坟头都长草了……” 说到这里,爽朗的郑夫人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姜留抬头看过去。雅正夫人安慰了郑夫人几句,然后道,“有了孩子才更能体会为人父母的心思,老将军将凌儿的母亲嫁过去,应是相中了凌儿生父的品行。” 郑夫人继续道,“就像嫂子说的一样,我姐夫的品行绝对没得挑,对我姐和孩子也好,若不是遭了横祸,一家子必定和和美美的。不过我怎么也忘不了我娘临去之前,硬撑着一口气等我姐的样子,她老人家最后走的时候都没合上眼。打那时候我就拿定了主意,将来我闺女一定不给你远嫁,我想她了,送个信儿过去,她一两日就得能赶回来。” 姜留点头,非常有道理。在这个交通和通信都不发达的年代,她如果有女儿,也不会把她远嫁。所以,郑夫人一定不会把女儿嫁到康安来,伯母的打算落空了。 雅正继续道,“是这个理儿,女儿嫁得近,父母就能少许多牵挂。采薇样样出挑,再过两年,想瀛州想娶她的人家,估计能把弟妹家的门槛踏平了。” 郑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嫂子你不晓得,我那闺女除了疯癫,没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如果我有儿子,可不会给他娶这样的媳妇,娶回来儿子兴许没事儿,婆婆准得气死!” 姜留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郑夫人将话题转到了姜留身上,“若采薇能有留儿一半的本事,我就谢天谢地了。等留儿长大了,姜家莫说门槛,大门都得让媒人挤坏了。” 姜留知道自己该害羞的低下小脑袋,然后小脸红彤彤的,表示自己很羞涩。她装不出红脸,只得低下头看弟弟。婚事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就凭她一棍子打倒一座房的恶名,到了订亲的年纪,境况绝对没郑夫人说得这么乐观。 不过,凭她这张脸,想嫁出去应该不难,姜留咧开小嘴,继续逗弟弟。 留儿不是雅正亲生的,她自不好像郑夫人那般自谦,便笑道,“留儿这孩子确实样样好,待她长大了说亲时,我和二爷的想法跟弟妹差不多,盼着她嫁得好,也舍不得她远嫁。” 郑夫人心思一动,莫非姜家看出熹辰相中留儿的事了?也对,就侄子那做派,人家看不出来才怪呢。郑夫人爽朗笑道,“康安城内好人家多的是,嫂子不用发愁,我们瀛州就不一样了,扒拉来扒拉去,也就那么几户登对的……” 姜留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便见书秋在门口给她打手势,便起身到了屋外。书秋低声道,“巷子口卖豆腐脑的贾家人来道谢了,三爷推了贵重的谢礼,收了他们送过来的一头猪,三爷让厨房将猪分了,把半架排骨和耳朵让人送了过来。” 贾家老夫妻知道孙子是被姜家救的,却不知是姜留下的令,姜家也不会将此事对外宣扬。姜槐知道姜留喜欢吃猪耳朵和烧排骨,便将这些送了过来,让西院小厨房做给她吃。 姜留点头,“排骨炖汤,耳朵卤了切丝吃。” “是。”书秋应下,又低声道,“姜白送来消息,说乐阳公主派人去了右羽林卫大营,咱们西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贺大人也去了,要彻查有人冒充公主府的人,当街掳人一案。” 爹爹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西城发生这样的事正归他管,立案之后光明正大地追查。既然立了案,这件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背后主使之人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姜留决定去找裘叔,问一问秦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姜留觉得这个案子会掀起些风浪,所以需要格外关注。 浪起于微澜之间,风起于青萍之末。姜留没想到的是,这个案子掀起的不是小风小浪,而是滔天巨浪。其威力和余震不只震惊朝野,连姜家也被席卷在内,数年不得安宁。 此时,处于旋涡中心的姜二爷也没料到这一点,他只一门心思地要揪出那个在自己儿子满月这天给他添堵的人,将他踩在地上,出一出这口恶气。 因姜二爷早就跟白旸打了招呼,所以当乐阳公主府和西城兵马司的人同时来到右羽林卫大营,统帅白旸当即下令,就算挖地三尺,也要翻出营中的老鼠屎。 第二日,此案便惊动了宣德殿上的景和帝。景和帝大怒,令兵部、左羽林卫和京兆府三部共审此案,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康安百姓一个交待。 回到京兆府,张文江强忍着把圣旨糊在姜枫脑袋上的冲动,狂吼道,“你怎么答应本府的,啊?” 他的确是想低调查案啊,还特意找了白旸打招呼,是乐阳公主闹大的,不是他啊!万分委屈的姜二爷没有解释一句,只躬身赔罪,“是下官无能,料事不周,请大人责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1章 什么都不必做 责罚?怎么罚?罚轻了这厮不长记性,罚重了万岁不高兴,所以只能骂一顿出气了!张文江把圣旨小心翼翼放在桌上,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臭骂。 “你当然料事不周!你当差是一日还是两日?禁军大营是何等重地,你竟派贺道斌堂而皇之地跑去拿人!谁给你的胆子,啊?乐阳公主本就个没事都有找点事的主儿,你将有人冒充公主府的人行凶的事嚷得尽人皆知,她能不派人过问?……” 姜二爷几不可见地向后挪了挪,避开府尹大人四处喷溅的口水,老老实实地领骂。 张文江骂完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道,“本府一句话忘了叮嘱,你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姜二爷一脸惭愧,“下官愧对大人的信任和栽培,又让您费心了。大人您看,下官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张文江按着砰砰直跳的太阳穴,“这不过是个小案,能被搬上早朝,定是有人要收拾郎超和冯现安。” 姜二爷眼睛一转,“您说的是……护国公?” 只能看到这一层?张文江白了姜枫一眼,“羽林卫乃守卫皇城的主力,白旸乃万岁的心腹,冯现安却是秦相的人。” 所以是万岁要除掉冯现安?那冯现安肯定要玩完了,郎超更是要灰飞烟灭。姜二爷的桃花瞳亮晶晶地望着府尹大人,等他示下。 半晌,张文江又沉思道,“或许此事并非万岁之意,而是护国公或太傅所为。” 姜二爷眨巴眨巴眼睛,“大人,不管是万岁还是护国公、太傅,总之这件案子一定会揪出郎超,对吧?” 张文江点头,“白旸如此配合,说明行凶之人绝非来自左羽林卫。” 所以在左羽林卫大营是搜不到的,得去右羽林卫大营或什么犄角旮旯里找。姜二爷受教,“既然是上边要查的案子,这三人就不用下官派人去找,自会有人把他们送过来吧?” 张文江的怒火又腾地蹿了起来,“你当万岁为何下旨让兵部、左羽林卫和京兆府共查此案?除了京兆府,他们谁会查案?!你不去找,难道让本府亲自带人去找吗?” 那不行!姜二爷立刻道,“下官带人去找。” 张文江又呼呼一阵,才道,“此案交给德敏去办,你听他差遣便是。” “是。”姜二爷应下,退出京兆府后倒背双手美滋滋地返回西城兵马司,将贺道斌找了来,如此这般讲了一番,然后道,“你跟着少尹赵大人办理此案,要事事听从赵大人的指派。” “是。”贺道斌应下,又急匆匆走了,衙门事忙,他快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了。 周其武给自家大人上茶,激动道,“郎超去年坑杀数十无辜百姓,他死都难消其罪,大人办得漂亮。” 姜二爷极为舒适地靠在椅子上吃茶,上边的事他管不了也打听不清楚,但他明白不管是谁要办冯现安,郎超都完了。 周其武又请示道,“大人您看,下官能做些什么?” “你?”姜二爷不解。 周其武解释道,“下官曾任肃州酒泉县丞,被郎超坑杀的百姓可能来自肃州酒泉。案发后,下官曾在康安城中见过肃州酒泉的村民,下官觉得他应是此案的知情人。” 姜二爷摇头,“你什么都不能做,这件案子也能现天。要弄倒冯现安必须有铁证,埋在羽林卫地下的百姓尸首就是铁证。至于你说的那个知情人,若他有心,在郎超坑杀百姓的罪行公之于众后,他自会跳出来,不必咱们去找。若现在去找,反而可能引起郎超的猜疑,杀人灭口。” 周其武豁然开朗,“下官明白了,多谢大人解惑。” 待周其武也出去忙活后,姜二爷才长叹了一口气,“能跟着本大人这样的上司,是他们的福气。” 姜猴儿立刻道,“二爷您通情达理,不会拿下属撒气,也不会贪了他们的功劳,克扣他们的银子,康安想进您衙内做事的人,从衙门口能排到东城兵马司衙门口。” 姜二爷翘起嘴角,谦虚道,“排到东城兵马司做什么,平白无故惹人嫌。” 春光大好,姜宝不愿在屋里闷着,“二爷,您该去巡街了吧?” 姜猴儿也道,“小的相中了几处能开私塾的房舍,您巡完街可以去看看。” 看完还可以顺道回府用饭睡午觉,姜二爷伸了个懒腰,“走。” 姜二爷出西城衙门走到街上时,姜慕燕和姜慕筝也从书房走了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成了。”姜慕筝揉揉酸痛的肩膀道。 姜慕燕笑道,“二姐,咱们拿去给我母亲看看如何?” “我也是这么想的。”父亲不在家,最能评判书稿质量的便是二婶了。姜慕筝与姜慕燕拿着书稿到西院,去找雅正夫人。 还在屋中坐月子的雅正夫人接过沉甸甸的书稿,亦是无比激动,夸奖女儿和侄女后,让她们到园子里歇息,她则从头开始认真翻看书稿。 待姜二爷回府时,便见自己的两个女儿和两个侄女在小园中赏花嬉戏。时近春分,杏花绽放,桃花萌发,加上小姑娘们如铜铃般的欢笑声,令小园生机勃勃,姜二爷的脸上也绽放出令春光更明媚的笑容。 “二伯回来了。”最先看到姜二爷的姜慕锦欢快喊道。 姜留奔到姜二爷面前道,“爹爹,书稿写好了!” 姜二爷揉了揉小闺女头上的小揪揪,兴致勃勃道,“如此正好,咱们收拾收拾去城外踏青,让你们玩个尽兴。” “耶——”姜慕锦欢快地跳了起来,“二伯,我要放彩鸢!” 姜二爷明白了,“西市里摆些卖纸鸢的摊子,你们自己去挑吧,晌午饭也在外边吃,天黑之前回来便好。” “是!”四个小姑娘齐声应了,每个脸上都带着真心的欢笑。 姜留欢快道,“姐姐们先去收拾着,我去问问采薇姐姐去不去。” 好热闹的郑采薇自是欣然同行,江熹辰和郑呈新也要跟着,姜留还将前来道堂供奉香火的和至也捎带上,一群人浩浩荡荡向西市奔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2章 去姜家提亲 褪去寒冬的萧瑟冰冷,换上鹅黄嫩绿的春色,康安城中欣欣向荣,西市行人如织。 姜慕燕与姜留手拉手在前,姜慕筝带着姜慕锦、郑采薇拽着郑呈新在中,和至和江熹辰断后,随着人流在西市卖纸鸢的街巷中走动着。从这条街转到那条街,从这条巷走到那条巷,每个人都选到中意的纸鸢,姜二爷要的长蜈蚣也选到后,一群人奔向西市西北角的放生池边游玩、用饭。 饭刚吃了一半,鸦隐走到姜留身后,压低声音道,“姑娘,秦相府的女眷奔这边来了。” 秦夫人和她的三个儿媳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西市离着秦相府不远,在这里碰到不算意外。姜留叮嘱道,“盯着些,等她们过去后咱们再出去。” 鸦隐退出去后,一群人边吃边商量后晌去哪儿玩时,鸦隐又进来了,“姑娘,秦相府的马车停在楼外了。” 姜慕燕立刻紧绷起来,吩咐屋内的弟弟妹妹们放低声音,随后对鸦隐道,“你们依规矩守在门外,慎言,不要主动惹事。” “明白。”鸦隐退了出去后。江熹辰问道,“三姐,秦相就是万岁的亲舅舅么?” 姜慕燕点头,“不错,他被封为申国公,府邸就在离此不远的布政坊。” 郑采薇道,“我祖父说申国公年轻时也曾征战沙场,是有勇有谋的统帅。” 秦天野在大周禁军中声望很高,郑采薇这么说姜留并不意外。掌控兵权,是秦天野把持朝政的重要手段。大周十卫禁军,左武卫和右羽林卫在他的掌控之下,其次子在监门卫任副将,毫不夸张地说,秦天野跺跺脚,万岁都睡不安稳。 有些事,想避是避不开的。姜家人躲在雅间不露头,却架不住秦家人主动来招惹——秦天野的夫人得知姜家姑娘也在此处用膳,便让婆子给她们送来了点心。 她们身为晚辈,收了长辈赐的吃食,礼应过去道谢。谁去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慕燕身上。姜慕燕毫不推辞地站了起来,姜留也跟着起身,“二姐姐,你在此照看着,我与三姐去去便回。” 虽然这里姜慕筝最大,但她是庶女,秦家嫡庶差别极大,庶子庶女身份低微,若姜慕筝前去道谢,必会让秦夫人不悦。姜慕筝也明白这一点,低声叮嘱道,“你们要当心。” 姜留点头,拉住姐姐的手,“姐,咱们走。” 姜慕燕点头,低声交待妹妹,“秦相的夫人年过五旬,看起来却像四十出头的年纪,她不喜被人说老,所以待会儿不可以‘祖母’、‘老夫人’称之;申国公府有两嫡子一庶子,长孙为秦成碧,是国公夫人的掌中宝,国公夫人听不得别人说他半句不是。宫中四皇子是忌讳,也提不得,当着咱们见机行事,站一站便退出来。” 姜留沉着点头,“我记下了。” 待进入秦家女眷所在的雅间见礼后,秦夫人含笑道,“你们来此放生祈福?” 姜慕燕行万福礼,恭敬回道,“回夫人,我们是到西市选买纸鸢,选完后怕年幼的弟弟们们累着,便带他们在此处歇脚、用膳。” 坐在祖母身边的秦金月问,“你们要出门放纸鸢?” 姜留赶在姐姐开口之前回道,“我母亲快要出月子了,祖母说等母亲出了月子,让她带我们出府转一转。” “真好。”秦金月羡慕道。 “出月子确实该四处走走。”秦夫人以恩赐的口气道,“月儿既然也想放纸鸢,不如与姜家姑娘们同去。” “多谢祖母!”秦金月欢喜应了。 姜留……你想跟着就跟着?不考虑一下咱想不想带你吗? 姜慕燕客气道,“秦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纸鸢,我一并带过去。” 秦金月摇头,“前几日宫中刚赏赐了几个,我带过去。咱们去哪玩?” 还不待姜慕燕回话,秦夫人便道,“不妨去秦家庄吧,那园子还有几分春色可赏。” 秦家庄关着孟庭晚,藏着孟雅娇的尸首,可去不得。姜留又抢在姐姐之前,装作诚惶诚恐地道,“小女子早就听说秦家庄风景独绝,姜留本不该回绝了夫人您的美意,只不过于渊子道长给我们卜了一卦,说我们这两月只宜北行,否则会有血光之灾。我祖母听闻此言,便决定带我们去灵宝观上香,并在灵宝观旁边游玩。夫人,可以让秦姑娘随我们一起去灵宝观吗?” 秦金月小声嘟哝道,“我们前几日才去过灵宝观,那四周凌乱,没什么好玩的。” 她声音虽小,但姜家姐妹听得清清楚楚。姜慕燕硬撑着,姜留则假装啥也没听到。秦夫人神色淡淡地看了姜留片刻,才道,“也好。” “多谢夫人。”姜留欢欢喜喜应了,与姐姐告辞退了出去。 支开孙女后,秦夫人问大儿媳,“你看如何?” 秦克胤的妻子吕氏侧了侧身,回道,“依儿媳看,姜枫的长女很是寻常,次女更为聪慧,容貌也上佳。” 能几句话就堵得自己无法再开口让她们去秦家庄,不只聪慧,胆子也不小。秦夫人问道,“你看,姜枫的长女与郑儿可还般配?” 秦郑虽是秦克胤的庶子,但秦克胤这些年在外为官,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这一点让吕氏极为不满,如今自己的儿子秦成碧还未订亲,婆婆却先提起秦郑的婚事,让吕氏极为不满。她低下头道,“母亲,郑儿的婚事,是否要先跟成碧的父亲去信商量之后再订下来?” 秦夫人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略皱的皮肤,不悦道,“男主外女主内,一个庶子的婚事罢了,由你做主便是。” 吕氏眼底露出笑意,“您说的是。那儿媳这就派人去姜家提亲?” “尽快订下来。” “是。” 带着妹妹回到雅间的姜慕燕,虽只与秦家女眷见了一面,却觉得比逛了一上午还累,她带着众人出食肆上了马车,才算放松下来。 姜慕锦好奇问道,“三姐,秦夫人很不好说话吗?” 姜慕燕摇头,“却也不是,国公夫人很和蔼,不过她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不由人不敬重。” 第二辆马车里,郑采薇也在问姜留同样的问题。 姜留答得和姐姐差不多,但在心里,她却觉得秦夫人像个刷了绿漆的老黄瓜,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3章 犯七煞,剋夫主 康安城遍地贵人,出门遇到几个侯爵将相家的女眷也不算什么。姜家姑娘们没把这当回事儿,痛痛快快地玩到傍晚才返回府中。姜留把郑采薇三人送回任府,又陪哥哥说了会儿话,才返回西院。 见姐姐用饭回房后有些闷闷不乐,姜留便问她怎么了。 姜慕燕犹豫道,“今天秦夫人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心里特别不踏实。” “她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态,谁面对她也不会舒服的。如果她态度好一些,我兴许还能把咱们铺子里最新的粉底送她一盒,抹出来的效果绝对比她现在脸上的好上数倍。”姜留抱怨几句,才向姐姐解释道,“贾知茂被抓一案,八九不离十是郎超派人做的,朝中有人想借此机会除掉冯现安和郎超。冯现安是秦相的左膀右臂,这件案子又是因爹爹而起,秦府的人看咱们不顺眼很正常,姐姐别放在心上。” “我还是有些不安。”姜慕燕拉住妹妹的手道,“今晚不必翻阅古籍,留儿陪我去滴翠堂抚琴可好?” 姜留…… “好。” 正房里,雅正夫人听丈夫说完私塾选址之事,便与他道出自己心中的不安,“咱们与秦府并无往来,秦夫人忽然见燕儿和留儿,还想让她们去秦家庄游玩,此事有些反常,幸亏留儿机警推掉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二爷首先想到的是关在秦家庄中的孟庭晚。秦家想利用姜家人刺激孟庭晚?姜二爷摇摇头,应不至于此。一个小小的孟庭晚,还不值得秦夫人亲自出面。他问妻子道,“夫人觉得秦家此举为何?” 雅正在康安城中开了十年琴行,曾入秦府授琴,对秦夫人的做派有些了解,她推测道,“依我看,秦夫人或许是在相看燕儿。若是她相看满意了,或许会很快让人上门提亲。” 姜二爷想了想,摇头,“秦家和秦夫人的娘家卢家两家,与燕儿年纪相近又未订亲的只有秦成碧。” 秦成碧是秦家嫡长孙,将来要承袭国公之位,他的亲事秦家一定会慎之再慎,他们看不上姜家,也不会相得中燕儿。 雅正拉住丈夫的手,轻声道,“妾身只是猜测,二爷听了可不许发脾气。” 姜二爷笑道,“我是爱乱发脾气的人?” “当然不是。夫君不管遇到什么事,回府之后都不会因此迁怒家人。”这一点,是很多男人做不到的。雅正道出自己的猜测,“夫君,姜家长房有一庶子名秦郑,今年十二岁,一直跟在秦克胤身边。他八岁时曾随父亲归京,我正巧在秦府遇见过一次,那孩子容貌和言谈举止都不差……” “再不差他也是个庶子!”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他们休想!” 雅正拉住丈夫的手,“夫君声音小些,莫吵醒了悦儿。” 姜二爷气鼓鼓地坐在夫人身边,便听她继续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除了秦郑,卢家长房也有一个年纪合适的庶子。若秦夫人打得真是与咱们结亲的主意,妾身觉得可能是秦家长房庶子秦郑。在秦夫人看来,咱们家的女儿嫁给秦家庶子都是高攀了。” 姜二爷狂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尽量语气平和地道,“你猜测的或许有理,秦府的谋士今日到了西城,也有拉拢我之意。秦家这是怕案子查下去牵扯出冯现安,想从我这里下手。夫人,燕儿决不能嫁入秦家,莫说庶子,就是秦成碧想娶燕儿我都不同意!” 雅正夫人安抚丈夫一番,才道,“待秦家人登门提亲,咱们就落了下风。若是同意这门亲事,就是害了燕儿;若是不同意便是真正得罪了秦家,日后燕儿再在康安城说亲就难了。所以,咱们须提早想出应对之策。” 应对之策?他有! “也早就发出话去,说燕儿的娘去世前说过,让我将两个孩子养到十七岁再议亲。” 雅正回道,“夫君未雨绸缪,是极好的。不过此言只能令君子止步,挡不住小人,咱们不能让秦家人有开口的机会。” 雅正在康安城中开了十年琴行,游走于权贵之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自有她的过人之处。姜二爷讨教道,“依夫人之言,咱们当如何应对?” 雅正道,“夫君明日去向于渊子讨教一个燕儿近两年议亲,会对夫家不利的说辞,然后将这话放出去。秦家人听到风声,必不会来提亲。” 姜二爷一下就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夫君。”雅正拉住丈夫的衣袍,“夫君去之前,还是先跟燕儿说一说吧。” 姜二爷点头,“也好。” 待姜二爷到了滴翠堂,将此事跟两个闺女讲了后,姜留气红了小脸,“他们休想!” 姜慕燕掉下了眼泪,跪地求道,“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自己都急匆匆跑过来了,她还不知自己的态度?怎还跪下了?姜二爷心中有些烦躁,拉起女儿道,“这只是为父的猜测,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得做些应对。为父这就去灵宝观找于渊子道长,让他想个办法,让你这两年内不能议亲。” 姜慕燕急急道,“父亲,还是三年更为合适。” 姜留凑上前,“爹爹,连女儿的份也算上,女儿这几年也不能订亲。最好是那种在这几年跟女儿和姐姐订亲的人,会突遭横祸那种说法。” 姜慕燕……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姜二爷弹了一下女儿的脑袋,“老实回去睡觉,此事爹自会跟于道长掂量着办。” 父亲走后,姜慕燕垂泪道,“见着秦夫人时,我便想到了这个可能,但又觉得应不至如此,因为秦家和卢家没有合适的二郎,我却忽略了秦家还有庶子……” 若真如爹爹和姐姐所猜测的,秦家想用庶子与姜家结亲拉拢姜家,那他们的脑袋不是被驴踢了,就是脑袋被申国公的帽子勒没了。姜留给姐姐擦眼泪,劝道,“姐放心,于道长很厉害的,他一定能想到法子。” 第二日,康安城便传出姜二爷为长女相看了一门亲事,谁知姜家人去灵宝观寻于观主合草书时,于观主却卜算出姜二爷的亡妻因不放心两个女儿,不肯转世投胎,若在王氏转世投胎之前,姜家为姜慕燕和姜留议亲,两个女儿必犯七煞,剋夫主。 姜二爷愁坏了,重金请于观主和玄都观的归渺观主去姜家祖坟做道场,想尽快送亡妻投胎转世。 这消息很快就传入了秦家,秦夫人冷笑一声,缓缓地道,“好一个……雅正!”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4章 女人的事女人办 秦克胤的妻子吕氏诧异道,“母亲,雅正怎么了?” 秦夫人阴沉着脸道,“你忘了丁思梅之事?” 丁思梅是吏部尚书丁海全的女儿,秦夫人的外甥卢其君对其倾慕有佳,其母便请吕氏为儿子保媒。谁知,吕氏到丁家还没提起此事,便听说丁家已在给女儿说亲了。吕氏回府将此事告诉婆婆,申夫人也没当回事,派人回娘家知会弟妹。谁知卢其君不甘心,沉着丁思梅外出时按照做手脚,想将其掳走再英雄救美,打动美人心。当时与丁家母女同行的雅正识破卢其君的阴谋,机智化解危机。 吕氏问道,“您是说,这次破坏郑儿婚事的,又是雅正?” 秦夫人道,“除了她,姜家女眷中还有谁能如此机警?” 她们只是在食肆见了姜家女儿一面,雅正便料定她们相中了姜慕燕?吕氏还是有些不信,“若真如您所料,雅正此招也过于阴损了。” 说自己的继女“犯七煞、剋夫主”,顶着这样的名头,谁敢去姜家提亲,这是想让她一辈子嫁不出去么? 秦夫人冷笑一声,“姜家二房两女又非她亲生,她不过是想讨好姜枫罢了。” 吕氏觉得有道理,“那咱们不管这些,继续派人提亲?” 蠢!秦夫人捻了些珍珠粉在手背上轻轻揉着,“罢了,姜家如此不识抬举,我倒要看看他家女儿谁还敢娶。” 升平坊王家,王老夫人听说此事后,气得胸口翻腾,险些吐血,咳了许久才道,“姜家这是要逼死燕儿啊……不行,咱们不能不管!” “母亲,燕儿是姜枫的亲生女儿,姜枫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王问樵劝道,“再说姜家不是已经请了归渺和于渊子两位道长去做法事么?想必很快就能化解的。” “若姜枫真拿燕儿当亲生女儿,他就不会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王老夫人愤怒已顶点,“当娘的放心不下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妨碍女儿的终身大事?姜枫如此讲清荷,其心何其毒也!身为清荷的嫡亲兄长,你不能坐视不理,你去姜家祖坟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王问樵正犹豫时,便听母亲又道,“因影儿的事,留儿恼了咱们,不肯让你再去姜家编书。现在有这么光明正大的理由,你去了与姜枫当面将话说开,也好为日后铺路。” 王问樵这才站起身,“好,儿去看看。” 待他到了南城外姜家祖坟上,才发现坟边只剩下几个小道士在诵经,妹夫与两位道长早已回城了,王问樵返回城中径直去了姜家,点名要见姜慕燕。 消息传到西院,姜留率先站起身,“祖母,孙女去看看。” 还不待姜老夫人说话,眼皮略肿的姜慕燕也站了起来,平静道,“祖母,二舅要见的是燕儿,我去,让妹妹留在这里照顾弟弟。您看这样可好?” “燕儿去吧。”姜老夫人点头。 姜慕燕行礼,挺直腰杆向外走去。雅正不放心,示意齐嫂跟着,姜留也用眼神示意书秋跟去。 等在会客厅内的王问樵见外甥女双目红肿,真的有些心疼,“燕儿,你……” 姜慕燕不好道出实情,便道,“您莫担心,燕儿只是昨晚哭得狠了些,眼睛才肿的。” 若不是真难受,外甥女怎么会哭狠了。王问樵无声叹息,道,“这件事,你父亲如何打算?” 姜慕燕道,“娘亲去世之前,曾叮嘱父亲,燕儿的亲事要等到十七岁时再议。父亲怕燕儿错过好姻缘,近来相看了一户不错的人家,去请于道长卜算时才知娘亲动怒了,便请道长去娘亲坟前做法事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 大周女子一般十三四岁订亲,十六七岁出嫁,燕儿若十七才订亲,哪还有合适的人家?妹妹怎么会留下这样的话?她何时说的?王问樵心中疑惑,不过厅中人多,他不好多问,便安慰道,“你爹娘都是为了你好,燕儿且宽心,姻缘由天定,既然你母亲会动怒,说明你父亲这次为你寻的人家,并非你命定的姻缘。” 姜慕燕轻轻点头,“燕儿明白。” 虽然好奇妹夫给燕儿相看的是谁家的儿郎,不过事情既已不成,他也不好再多问,转而问起编书的事,“小篆溯源的书稿,你伯父可写完了?” 姜慕燕答道,“写完了,伯父已将书稿上呈万岁。” 经由父亲之口,万岁已知伯父编书之事。新春万岁大宴群臣时,还曾问起伯父的小篆溯源研究进行得如何,现在编完了,自然要先呈御览。 王问樵心中苦涩,“你伯父才学渊博,不日必被召入宫中,得万岁嘉奖。” 姜慕燕见二舅如此,便道,“书稿中保留了您的部分心血,伯父在一通呈入宫中的奏章中也提到了您,书稿能成,也有您的功劳。” “当真?”王问樵惊得起身,见外甥女点头后,喜得在屋中团团转。 眼圈红肿的姜慕燕脸上带笑,她很能明白二舅此时的激动。伯父说他呈给万岁的奏章中,不只提到了二舅,还提到了大哥、二姐和她,姜慕燕也是忐忑又激动地期待着。 西院,祖母走后,姜留凑到母亲床边,抬着小脸望着她。 雅正拍了拍床让她上来,笑问道,“想问什么?” 姜留径直问道,“母亲开私塾的理由,应不只是您跟祖母、父亲说的那些吧?” 早就知道小闺女聪慧,她会这么问,雅正并不奇怪,“那留儿觉得我还有什么原因?” “母亲想将乐阳公主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你身上。”姜留笃定道。 雅正点头,低声道,“确实有这方面的考量,此事不要告诉你父亲。你父亲是要做大事的,女人间的事,不值得他劳心费力。” “女儿明白。”姜留也小声道,“母亲为何连祖母也不告诉呢?” 闺女是聪明,但毕竟还是小了些。雅正点了点她肉乎乎的小脸道,“连你都能想到的事,你祖母能想不到么?” 祖母心里明白,才会过来表示她赞同此事。姜留明白了,“母亲为何选择开私塾而不是琴行?” 雅正解释道,“开私塾是做善事,那些人便是要动手,也会有些顾忌。” 聪明!姜留认真道,“母亲有用得到留儿的地方,尽管吩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5章 姜松入翰林院 嫁入姜家后,雅正已知丈夫数次面临困境时,都是留儿帮着想办法。留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她头脑灵活、遇事不慌,堪当重任。留儿没把雅正当外人,雅正便也不跟她客气,径直道,“虽说私塾开在丰邑坊,由咱们府中过去只有两盏茶的工夫,但若府中有事,我恐无法及时赶回。我不在时,六郎会由你祖母照看,但她老人家毕竟年岁大了,精力或有不济,所以六郎还需你看顾一二。” 这个好办,姜留当仁不让地承担下照顾弟弟的责任,“好。” 雅正解释道,“私塾刚开起来时会忙一些,等孩子们开始上课,我便无需日日去了。” 姜留明白,“母亲打算收什么样的学生?” 雅正已考量过,“私塾以教识字知理为主,中午不管饭,每月一百文的束脩。你觉得如何?” 一月一百文对于康安大多数人家来说是完全可以承受的,也就是说母亲将学生定位为中低端市场,即寻常百姓人家。姜留回道,“一百文不错,不过女儿觉得除了识字知理,母亲还可以让夫子教她们算账、记账、刺绣、裁衣这些本事,好让她们学成之后有一技之长。” 能拿出一百文钱送女儿入私塾的人家,除了让孩子识字将来说个好婆家,还会想让她们学些真本事,帮着家里做事。若是她的私塾教这些,确实能让更多人动心。雅正点头,“若教这些,束脩一百文便不够用了。” 刺绣和裁衣需要用布、绣线、绷子等,虽说雅正开私塾不是为了赚多少银子,但总不能贴着银子去做。 这个好办,姜留笑嘻嘻道,“母亲,咱们可以列出几项让她们自己选。只学识字知理是一百文一月,若想学其他的则另加钱,学得样式越多就加得越多,这样成吗?” 大周私塾和书院还真没有哪个是这样做的,但雅正也算是生意人,一下就听出了这法子的好处,不过还有些难处,“你这点子不错。不过若这么做,读书与学手艺的时间便不不好安置了。” 这在上过大学的姜留看来,就是正课与选修课的关系。她继续建议道,“咱们可以只头半晌教认字,后半晌教手艺。每个半天两样手艺,你若想学就用饭后再来,若不想学只头晌来就可以。具体怎么安排,留儿还没想明白,母亲觉得呢?” 雅正豁然开朗,用手捧住留儿的小脸道,赞道,“留儿,以你的本事,可任司业。”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司业不就是她大舅在国子监时的差事么?她弯起桃花瞳,笑得极为开心。 二月十八,生子后被关了一个半月的雅正终于走出屋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此时正值春暖花开,姜家全家出行,去城北新建的灵宝观游玩、放纸鸢,一家人早早过去,天黑时才尽兴而归。接下来几日,雅正开始为了开私塾的事四处走动,一个月后,丰邑坊千金私塾门前挂起两串长长的爆竹,一阵噼里啪啦之后,私塾正式开门收徒,两日便收满了一百五十人,雅正聘来的女夫子开始授课、授艺,步入正轨。 雅正开私塾后,果然引起了乐阳、仁阳、秦夫人等人的关注,无形之中帮姜二爷分散了来自两位公主的压力,也在姜二爷的政绩上,添了漂亮的一笔。 当张文江问起开女子私塾是谁的主意时,姜二爷洋洋得意地道,“私塾的地方是下官寻的。” 只干了这一样?张文江问道,“私塾的名字不是你起的?” 提起这个,姜二爷还有点火气,“是下官的小闺女起的,大人也觉得不怎么样吧?可内子偏说好。” 竟不是姜枫起的?张文江来了兴致,“依你之意,私塾该叫什么?” “如玉私塾,大人觉得如何?”姜二爷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家府尹大人。 张文江看着他颜如玉的脸,正不知说什么时,京兆府少尹赵德敏走了进来。张文江不再搭理姜枫,转向赵德敏问起案情。 赵敏德回道,“三名案犯不肯招供,下官想对他们用重刑,请大人示下。” 二月初在柿丰巷外劫走贾知茂的三人,几日前已从左羽林卫的马厩中擒获,经核查,这三人都是右羽林卫郎超的部下,但他们咬紧牙关,只说他们缺银子,所以才绑走贾知茂,意图讹财。 如此漏洞百出的理由,也亏他们说得出口!张文江转头问姜枫,“你觉得该怎么办?” 姜枫拱手,“大人,下官也觉得赵大人说得对,不用重刑,他们必不肯招供。不过这毕竟是万岁下旨查的案子,若咱们用刑,恐被人拿住把柄,说咱们是屈打成招。” 这也正是赵德敏左右为难的地方,“下官担心的也是这一点。” 张文江点头,吩咐道,“请左羽林卫大将军和兵部尚书前来商议。” “大人高见!”姜二爷拱手赞道。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张文江白了姜枫一眼,“告诉你兄长准备准备,不出两日,万岁该宣他入宫了。” 张大人这么说,必是万岁已经看完大哥递上去的稿子了。姜二爷眸子亮亮的,等不及散衙便跑去了礼部,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大哥。 姜松得了消息,紧张得觉都睡不着。姜槐笑道,“大哥如今这模样,倒让小弟觉得像是回到了大哥应举时一般。” 姜松苦笑,“我只觉比当时更甚。” 他这两日一闭上眼,满脑袋都是书稿中不完善之处,终于睡着后,又会因为梦到书稿中的遗漏或错误而惊醒。 姜二爷给大哥出主意,“大哥睡不好,面圣时就会精力不济,万岁看着自然不喜欢。不如让裘叔给你扎几针吧?扎完保证大哥一觉到天明。” 姜槐立刻道,“是啊大哥,扎几针吧?” 也只能如此了,姜松点头。 第三日,万岁终于宣姜松入宫。这两日睡么充足的姜松进去时仍觉得呼吸困难头晕眼花,出来时却满面喜色,走路带风。 得了消息的姜二爷上前一步问道,“大哥,万岁怎么说?” 姜松眼含热泪,握住二弟的胳膊道,“万岁恩旨,准愚兄入翰林院,专司史书纂修!” 不是入国子监么,怎么跑翰林院去了?此处人多眼杂,姜二爷不好多问,只护送大哥返回礼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6章 姜枫坠马 喜讯传回府中,姜老夫人喜极而泣,立刻命府中二管家姜明给府里下人每人加发一个月的月例。姜明欢欢喜喜应了,然后跑到前院愁眉苦脸地与裘叔道,“六少爷满月宴已经花空了账上的银子,庄子里的庄稼还没收,铺子里也没大笔进项。” 除了发喜钱,大爷入翰林院必定庆祝一番,处处都需要用银子……姜明愁得直叹气,与裘叔商量道,“要不,小人把这事儿跟二爷说一说?” 姜二爷忙着贾知茂的案子,此事关乎全局,怎能因府里缺钱用这等小事让他劳神。裘叔笑道,“不急,老夫先派人去逢春药铺先支两百两回来应急,若是不够,再请示二爷。” 逢春药铺有二爷五成的股份,这门生意一直是裘叔照看着,不走府里的帐,所以姜明也不知道逢春药铺每月的收益有多少。听裘叔这么一说,姜明立刻觉得神清气爽,“两百两足够了,有劳您老费心。” 府里的下人们每人多领了一个月工钱,身为有功之臣的雅正、姜慕筝和姜慕燕每人得了一匹细纱、两件首饰;腊月和正月跟着忙活的姜大郎和姜二郎也得了文房四宝。这些东西都是从姜老夫人的私库里取的,姜老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多是姜二爷塞进去的,一家上下,皆大欢喜。 小姐妹四人和郑采薇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姜松调职的事。姜慕锦言道,“我一直以为大伯要入国子监呢。” 去年十月国子监一案,包括国子监司业在内十数人被革职发配,至今国子监的空缺还没补齐,姜二爷为大哥运作差事,也一直是奔着国子监去的。但姜松面圣后却入了翰林院,这出乎姜家人的意料,让她们惊喜万分。 姜慕燕含笑道,“入翰林院比入国子监要好。” 郑采薇常居瀛州,对康安各处并不了解,转头问小姜留,“六妹妹,为什么入翰林院更好呢?” 因为国子监是大周最高学府,但翰林院却是相当于是大周的高级人才储备库、国务院秘书处。大伯入国子监混得再好,最高也就是国子监祭酒;但入翰林院则可能入阁拜相。左相尹骞、天章阁学士杜海安、吏部尚书丁海全等人,皆在翰林院呆过。有这个可能,大伯就会被人高看一眼,姜家在康安就安稳了几分。 不过这些不好直接对郑采薇讲,姜留浅显易懂地答道,“国子监是教学生读书的地方,翰林院是学东西、涨本事的地方。咱大伯入了翰林院,会变得更有本事。” 郑采薇明白了,兴高采烈地问,“那大伯入翰林院后是几品官呢?” 姜留“这得看朝廷的安排,不过翰林院的官职品阶并不高。” 大伯在礼部供职精膳司郎中,为正五品。就姜留的了解,翰林院中最高的职位是翰林院学士也才是正五品,大伯入翰林院既然是专司史书纂修,品阶一定会往下降。 “往下降也没什么,这只是一时的,等大伯涨了本事,自然而然就升上去了。”郑采薇不懂朝中事,但她通军中事,“这就好像当先锋营副将一样。先锋营副将虽然带兵不多,但只要有本事就能立大功,很快就会升为将军。” 姜留点头,“对,一样地道理。” 姜慕筝的手落在柔软的细纱上,也是满脸地笑。姜慕锦看看二姐又看看三姐,忽然眸子亮晶晶地道,“如果编的书能印刻,那二姐和三姐也就跟着扬名天下了!” 姜留用力点头,“对,扬名天下!” 这跟王幽菡和王幽馨去年紧急出诗集求活命不同,她们出的诗集只是寻书商刻印几十册而已,大伯主编的这本小篆溯源是呈给万岁过目的,大伯还因此入了翰林院,书还没出名声就已经打出去了。一旦刻印,便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成千上万甚至几十万。想到几十万人拿着两个姐姐的参与编写的书读,姜留忍不住跟着飘飘然。 郑采薇感慨道,“我郑采薇有两个十几岁就名扬天下的姐姐了!” 感性的姜慕燕又忍不住红了眼圈,她想立刻将这件事告诉娘亲。姜慕筝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坚定而平静。 姜慕锦灵动的眸子盯着二姐姐的脸看了一会儿,嘴角便露出小梨涡,“等过几日,来给二姐说亲的人,怕是要把咱们家的门槛踩平了。二姐可不要挑花了眼才好。” 姜慕筝的脸更红了,“五妹莫乱讲,哪有那么多。” “对,踩平门槛是不可能的。”郑采薇跟着闹,“但来百八十个媒婆,将门槛踩下一半去绝对没问题,我押二两银子!” 姜慕锦立刻接过话茬,“我押五两!今日就开始数,够了八十个二姐姐就给妹妹们发银子。” 姜留跟上,“我跟五姐姐。” 姜慕燕也难得地跟着起哄,“你们押这么多,不怕把二姐准备的嫁妆钱掏空么?我少押一些,便……一两九百文吧。” 姜慕筝又羞又气,抱起桌上的细纱道,“不理你们了,我去弹琴。” 姜慕锦一拍脑袋,“二姐姐琴还弹得那么好,押八十个少了,怎么也得一百个。” 姜慕筝气得跺脚,“小五,你皮痒了是不是?” “不痒,不痒。”姜慕锦装着怕怕的,嘴里却道,“二姐姐生起气来堪比母夜叉,罢了罢了,再减十个吧。” 这下姜慕筝真急了,将细纱塞进丫鬟怀里,过来挠姜慕锦,“让你闹,让你闹!” 姜慕锦被挠得边笑边求饶,姜留靠在椅背上笑得腮帮子都疼了。书秋上前低声道,“姑娘,姜白有事报。” 姜留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起身到外边去见姜白。正搓着手在穿花门外转圈圈的姜白见六姑娘终于出来,急急上前低声道,“六姑娘,二爷跟着赵德敏的大人出城去右羽林卫查案,出营时马儿受惊,二爷坠马伤了腿,二夫人已经从丰邑坊赶过去了,裘叔也已出府,让小的来给您送信,让您务必稳住老夫人。” 姜留一把抓住姜白,“我爹伤情如何?” 姜白不敢乱说,小脸苍白地道,“来人没细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7章 闯营 姜留放开姜白,命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道,“谁给母亲送的信?” 姜白摇头,“小人不知。” “你跟鸦隐立刻赶过去,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是。”姜白转身就跑。 爹爹坠马,派人回府请裘叔过去为了治伤,给母亲送信则可能是为了安抚父亲的情绪。也就是说,父亲现在的情况很不好。姜留恨不得立刻赶过去,但三叔和三婶都在铺子里,母亲去了丰邑坊的私塾,府中只有伯母和祖母。若真有什么事,伯母肯定麻爪,只能由她撑着。姜留深吸一气,派人叫过姜明和祖母身边的婆子细细叮嘱了一番,然后问道,“可明白了?可有难处?” “没有,小人这就去办。”姜明立刻道。 刘婆子忍着眼泪行礼,“姑娘放心,二爷回府之前,奴婢绝不让人将消息送进北院,惊扰老夫人。” 姜留点头,让他们各自行事,她自己则直接坐在外院会客厅中,假装沉稳地泡茶,实则焦急地等待消息。 茶还没吃完两杯,跟在裘叔身边的任府管事任建便飞马赶回,疾步进入会客厅,“六姑娘,裘叔请您速去南城外右羽林卫大营!” 姜留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立刻吩咐赵奶娘,“速去请三婶回府,在三婶回来之前,府里诸事由二姐、三姐和您撑着。” “奴婢跟您一块去吧?”在赵奶娘看来,就算让老夫人知道二爷受伤了,也不过是跟着着急罢了,二爷那边才是最紧要的。 “我骑马去,奶娘在府中等着。芹青,芹白,走!”姜留边向外走边唤呼延图和齐猛,“我走之后,无论何人入府、所为何事,绝不准他们入北院打扰祖母和六郎,敢违令者,一律堵嘴捆了,万事由本姑娘担着!” “是!”呼延图和齐猛齐声应下,目送姑娘出府。 不会骑马的赵奶娘转身瞪女儿,“你要给老娘学骑马,听到没有!” “听到了娘。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女儿骑马,是姑娘交待的事。”书秋现在沉稳多了,提醒她娘沉住气办正事。 赵奶娘拍了一下脑袋,“你快带人去请三夫人回府,我去内院将事情告知二姑娘和三姑娘。” 马,是大周重要的交通工具,姜留身体好后边开始练习骑术,但她从来没骑得这么快过,还是在城中狂奔,也是第一次骑马在朱雀大街正中央的通道上狂奔。 朱雀大街由南城门直通皇城,每日送加急文书的驿使都会打此狂奔而过,康安城百姓也习以为常。但今日见姜二爷家的六姑娘骑着小矮马,一脸煞气地奔出城,却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有不少好事之徒跟着拔足狂奔,赶着吃第一手的瓜。 心急如焚的姜留出城赶到右羽林卫大营外,却被把守营门口的官兵拦住了! 官兵横戈拦住姜留一行,高声喝道,“来者何人,胆敢私闯羽林卫大营!” 任建抱拳道,“我们是西城兵马司姜大人府上的,来接我家大人回城。” “不管是何人,入军营必须有令牌!”官兵不为所动。 姜留心急如焚,任建拉马到了姜留身边,矮身低声道,“六姑娘,裘叔说若有官兵阻拦,让姑娘您径直冲进去,二爷危在旦夕。” 径直冲进去?私闯军营可是死罪。田勇抬手拦住姜留,低声道,“姑娘,不可!” 任建沉下脸,“田勇,这是裘叔的命令,若二爷出了事,你担待得起么?” “住口!”姜留绷着小脸喝住两人,跳下马走到右羽林卫营门前,向着为首的副将抱拳,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右羽林卫先锋营副将,曹瑞立。”面对姜留这张小脸,曹瑞立的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了些,不过手里的兵刃却握得更紧了。 他面前这个小姑娘虽然比花还娇美,但她天生神力,一棍能扫倒一座房。曹瑞立自认有些本事,但他的下盘绝对没一座房牢靠。若让姜留闯进去,他和众兄弟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姜留压住满心的焦急,再行礼,恭敬道,“小女子姜留,拜见曹将军。” “不敢当。姑娘既无令牌,曹某就不能让你入营,请姑娘莫为难我等,请回吧。”面前的小丫头太矮了,曹瑞立扎马步握紧手中戈,他身边官兵也将箭头对准姜留,以防她闯营。 见姜六姑娘停住不动,任建下马,上前急急道,“六姑娘,再拖下去……” 姜留回眸冷冷看了任建一眼,任建只得闭嘴。 姜留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又后退几步,才道,“小女子知道军营的有军营的规矩,不会让将军为难的。小女子斗胆问您一句:我们府中的裘净可入营了?” 曹瑞立点头,“裘军师已随柴易安将军入营,请姑娘稍安勿躁。” 听到裘叔跟着柴四叔进了军营,姜留悬着的心便放下了一半,“可否劳烦将军入营通报一声,就说姜留前来迎父亲回府,请曹将军放行。” 这个真不行。曹瑞立摇头,“姑娘还是回吧。” 正在这时,姜留身后传来车马声,她回身见赶车人是跟随母亲办事的管事,便知母亲到了。 雅正在丰邑坊的女子私塾中得了消息,急急乘马车出西城赶过来,但还是比骑马的姜留晚到片刻。姜留上前将情况告知母亲,雅正立刻道,“裘叔不会让你私闯军营。” 姜留点头,低声道,“女儿知道,我已暗暗吩咐田勇盯住任建,必要时将他拿下。” 雅正虽心急如焚,面上却异常沉稳,“府中恐怕还会出变故,我在这儿守着,留儿快带人赶回去。” 姜留还未开口,便见又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为首的两人皆身着紫袍,待他们奔到眼前,姜留心又放下了些,因为来人正是京兆府尹张文江和兵部尚书李增奎。 因来得太急,张文江头上的乌纱都跑歪了,他拉住马正乌纱,目光先落在姜留和雅正身上,来不及多问,便道,“你们随本府入营。” “多谢大人。”雅正与姜留行礼,立刻上马车跟在张文江身后。姜留给田勇使眼色,让他待会儿借机拿下任建。 李增奎拉马到了曹瑞立面前,举着圣旨高声道,“本官与京兆府尹张大人奉旨查案,尔等让开!” 曹瑞立跪地行礼后起身,命人打开营门。李增奎持圣旨在前,张文江在后,雅正和姜留紧随其后,进入右羽林卫大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8章 把小鬼揪出来鞭尸 姜枫在营中坠马受伤,李增奎和张文江举着圣旨前来,无人敢挡,一行人自右羽林卫大营的北营门一直奔到南营门附近,才见到京兆府的差官聚集在一处空地上,个个惊慌失措,见自家大人来了,连忙躬身见礼。 一身狼狈的京兆府少尹赵德敏和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从人群中走出来,“拜见李大人、张大人。” 见到姜枫半边脸上都是血污,莫说雅正和姜留,便是张文江都慌了,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伤得这么厉害,右羽林卫连治伤的郎中都没有吗!” 姜枫脸上这点伤,放在营中将士身上根本不算什么,李增奎注意到他方才是用单手行礼的,便问道,“姜大人,你的左臂也受伤了?” “下官身上都是小伤,不急于一时。尚书大人,府尹大人,下官的马腿折了。”说到这里,姜二爷的声音都是颤抖的,“营中马官不肯为下官治马,下官恳请府尹大人派人去请太仆寺少卿黄大人前来,为下官的马治伤。”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有闲工夫管马?不过看姜枫这心疼极了的模样,张文江也不好多问,拱手与李增奎道,“李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李增奎乃是行伍出身,听闻营中马官不肯为姜枫的马医治,便问道,“姜大人的坐骑,莫非是折了腿?” 姜二爷焦急问道,“正是,大人您可认识个中良医?” 李增奎缓缓摇头,马腿折了就等于战马废了,姜枫爱马如此,一时必难以接受,便道,“贺鬃,持我令牌,去请太仆寺少卿黄锦前来。” “多谢大人。”姜枫行礼罢,才问站在两位大人身后的夫人和闺女,“你们怎么来了?” 姜宝低声道,“二爷,是小人派人去请的夫人。” 雅正带着姜留上前,轻声问道,“二爷,趁着等人这会儿工夫,先让裘叔给您治伤吧?” 姜二爷摇头,“我伤得不重,得胜的腿折了……” 看爹爹眼里都转泪花了,姜留上前拉住爹爹没受伤的右手,发现他一向温暖的大手此时竟是冰凉的,便劝道,“爹爹别担心,马腿折了可以长好的。如果黄大人来了还说不能治,咱们再请郎中给得胜治。” 姜二爷抽了抽鼻子,轻轻点头。 那边,李增奎问右羽林卫的副将,冯现安在何处。这边,京兆府尹张文江正在向赵德敏询问事情经过。 赵德敏如实讲了一遍,张文江听后竟不知该说什么。 右羽林卫乃巩卫康安的禁军,共有一万精兵强将,分为两部,分别驻扎于康安城东和城南,冯现安的帅营位于城南,郎超亦在城南,掳走贾知茂的三人乃郎超部下,亦归属于城南大营。为了调查掳走贾知茂的三人的实际情况,今日赵德敏请了姜枫与他一起过来查看三人的住所。 为何叫上姜枫?是因为上次他带人来查访时碰了一鼻子灰,所以这才请能言善道的姜枫同行。姜枫此人,无论处于何等境地,都能与人谈笑风生且不惹人厌烦,这项本事让赵德敏自愧不如,让京兆府少尹廖纲嫉妒得发狂。 今日带了姜枫,查访果然有了进展,赵德敏甚是高兴。所以做完正事之后,姜枫说“既然到了南城,不妨去同穴山看看天降,弄些白虎毛回去”时,赵德敏慨然应允。 自羽林卫大营去同穴山须走南营门。南营门应少人行,营门内外的开阔地上长了一层厚厚的青草,有野花点缀其中,凤蝶盘旋其上,让人观之心旷神怡。姜枫忽来了赛马的兴致,谁知他催马前行奔出还不足百丈远,胯下坐骑忽然栽倒,将姜枫甩了出去,险些被赵德敏的坐骑踩到。 赵德敏是文官,骑术本就不精,他死命拉马缰绳,马扬起前蹄将他甩了下来,正巧砸在姜枫身上。 说到最后,赵德敏惭愧道,“姜枫避开马蹄,又怕下官摔伤,这才伸胳膊接住下官,是下官骑术不精,才连累他伤了胳膊。” 张文江半晌才道,“人无大碍就好。” 赵德敏又低声道,“大人,姜枫十分爱惜他的坐骑,发怒要衙官挖地三尺,也要讲将害他坐骑摔折马腿的地鼠揪出来千刀万剐,羽林卫的将士拦着不让,下官劝不动,这才请派人回去请您前来。” 张文江…… …… …… 姜留听姜猴儿将了事情经过,绷着小脸道,“挖个耗子洞罢了,他们为何拦着?不让挖就用水灌!” 正在安抚得胜的姜二爷红着眼道,“对,用水把这狗东西灌出来。” 柴易安劝说道,“挖洞也好,灌水也罢,咱们不急于此一时,还是二哥和得胜的伤要紧,小弟已派人去取押运粮草的大车,待黄大人来了后,咱们先把得胜运回府吧?” 按着柴四叔的性子,他不该劝爹爹收手才对,现在他劝着爹爹尽快离开,应是有什么隐情。姜留也改口劝道,“爹爹,四叔说得在理,现在您和得胜的伤要紧,挖洞灌水一折腾,再让得胜受惊了怎么办?” 马折了腿,便是治好也不能再奔驰了。善听人劝的姜二爷今日说什么也要帮得胜报仇,“挖洞得胜可能受惊,灌水没事儿!死猴儿、宝儿,他们不去你们去,给爷汲水,爷要灌死这土里的畜生!” “是!”姜宝和姜猴儿齐声应了。 营中副将脸色十分难看地拦住姜家下人,“请姜大人……” “爷灌鼠洞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营中数百匹战马!土里的祸害不除,将军怎知不会陷了营中战马的腿?”满脸血污的姜二爷不肯收手。 除了你,谁会在这里跑马!副将继续劝道,“姜大人,鼠用水灌也是灌不死的。兴许这洞不是地鼠盗的……” 姜二爷吼道,“就算它是鬼刨出来的,我也要把这小鬼揪出来鞭尸,给得胜报仇!” 听姜枫这么一说,副将吓得脸都白了。 为得胜固定马腿的裘叔抬起头,看着不远处的面色凝重、交头接耳的李增奎和张文江,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借此机会,揭开郎超的罪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09章 挖坑 姜留劝不住父亲,便转到了裘叔身边,低声问道,“裘叔,我爹的胳膊可伤着筋骨了?” 裘叔回神,回道,“伤筋未动骨,但也应尽快用药热敷、针灸。” 姜留点头,又压低声音问,“裘叔,这里为何不能挖,地下有什么?” 六姑娘敏锐如斯,注意到了这一层。裘叔也不再瞒她,低声道,“老夫推测,此处地下或埋有数十具尸骨。姑娘,此事万不可告诉二爷,此处实不宜久留。” 嘶——姜留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心肺都跟着变得阴冷。此处是右羽林卫大营,地下怎么会有几十具骸骨?爹爹如今在气头上,若让他得知此处是几十人的埋骨之地,他会做什么还真不可预料。 姜留立刻拿定主意,回到父亲身边,“爹爹……” “黄大人到了!” 还不等姜留说完,太仆寺少卿黄锦骑马赶了来。姜二爷立刻骑马迎上去问道,“有劳黄大人跑这一趟,您快来看看我的马。” 黄锦点头,先给两位大人见礼,才到躺在地上的马匹身边查看,然后惋惜摇头道,“这马没救了。” “它只是伤了腿,怎么就没救了?!”听到黄锦跟营中马官同时断定自己的得胜没救了,姜二爷不肯接受,“得胜才七岁,正当年,马腿折了怎么就没救了?请大人高抬贵手救一救它,只要能把它治好就成,以后我不骑了,我养着它……” 黄锦见姜二爷如此珍爱马匹,心中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他拍了拍姜二爷的肩膀,劝道,“此为契丹马,重达六百余斤。马不能长时间躺卧,否则必损及内脏,所以马不能站起来,熬不过两月,必死无疑。而这两月之中,马将受尽苦痛,你还不如此时给它来个痛快。” 姜二爷握紧拳头,瞪大通红的桃花瞳,颤抖着唇说不出一句话。见丈夫身体微晃,雅正抬手扶住他,竟发现他正在轻轻颤抖,雅正心疼得都要碎了,按理说她该劝丈夫长痛不如短痛,放弃得胜,但这让她如何说得出口。 就在所有人等着姜二爷拿主意时,姜留开口问道,“黄大人,折了腿的马只要能站立就还有救,对吗?” 黄锦微微点头,“按理说是如此,但马的伤腿不能吃力,靠着剩下的三条腿是无法站立的。” 姜留讨教道,“如果用布兜住它的身体,助它站立呢?” 黄锦愣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姜留见爹爹看过来,便解释道,“爹爹,咱们可以在马厩顶上吊一根跟得胜一样长的横木,然后用结实的布兜住得胜的身体,四条腿的地方掏个洞,让得胜站着养伤。” 雅正觉得此法可以一试,“一般的布料承不住得胜的分量,油布不够舒服,不妨用整张的皮子,二爷觉得如何?” 姜二爷的眼睛亮了,“得胜受伤的左后腿处的地上刨个坑,这样它就能三条腿站着了!黄大人觉得此法如何?” 此法必定要耗费不少银钱,还要日夜有人照看着,就算治好了,也是匹跛马。一般人是必定坚持不了两月,但姜枫本就不是寻常人,黄锦莫名觉得他能坚持,便点头道,“或可一试。” 柴易安连忙道,“黄大人是养马的行家,他说可行就一定可行,二哥,马车已经到了,咱们把得胜抬上车拉回府?” “好。”姜二爷的精神头马上不一样了,抬手招呼道,“有劳哥哥兄弟们搭把手,帮咱把马抬到车上去。” 营中将士和京兆府的差官齐上前,叫着一二三把得胜抬了起来,安安稳稳地放在铺着厚厚稻草的马车上。姜留连忙道,“爹爹,咱们准备回城吧?” 姜二爷转头看向黄锦,想邀请他同行。还不等他开口,黄锦便道,“我随你们一块回府。” “多谢大人。”姜二爷道谢,又颠颠跑到京兆府尹和兵部尚书面前,言道,“因下官疏忽,险些酿成大祸,还劳烦两位大人跑这一趟,下官实在惭愧……” 见这厮冷静后,顶着一脸血巴巴个没完,张文江摆手道,“你先回城。” 李增奎的皱了皱眉,此等天时地利的大好时机,怎能让姜枫走?不过张文江已发了话,他也不好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姜枫耷拉着一条胳膊转身,奔向马车。 终于能回城了,姜留、柴易安和裘叔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姜猴儿和姜宝带人提着水桶回来了,姜留连忙给这二人使眼色,示意他们将水洒了。 谁知两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姜二爷便招手唤道,“既然提来了,就灌下去!” 方才还帮着抬马的右羽林卫副将,连忙给姜猴儿和姜宝身边的官兵使眼色,示意他们拦住二人。士兵稍一犹豫,抬起了胳膊。 已经转身的姜二爷没有看到这一幕,他走到绊折得胜马腿的地鼠洞前,用力一踩地面,“就这儿,给爷……啊……” “爹爹!” “二爷!” “二哥!” “大人!” 眼见着姜二爷忽然失去平衡栽倒,众人呼喊着向前冲去,将半截身子都陷入土中的姜二爷扶了出来。 张文江抬袖遮面,李增奎咳嗽一声,言道,“这是天意!张大人,该你我出场了。” 那边厢,疼得直哆嗦的姜二爷已经出离愤怒了,“这什么鬼地方!!!” 李增奎上前厉声质问羽林卫将士,“此处是禁军校场,不是两军对战的沙场,怎会有陷马坑?” 羽林卫将士还没来得及应答,姜二爷便道,“大人,这是个梅花坑!挖坑之人太狠毒了!” 挖陷阱是对敌常用的手段之一,梅花坑是指坑底埋了尖朝上的尖刀或削尖的木棍,落入此坑,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瞪了姜枫一眼,张文江也只得开口道,“李大人,此事十分蹊跷,我看咱们还是将此事上报万岁,请万岁派人前来查看吧?” 等万岁派人过来,坑底的东西早就被人取走了!不过姜二爷是京兆府的人,府尹大人这么说了,他当然要跟着府尹大人走,“大人所言极是。” 李增奎却道,“张大人,我怀疑设梅花坑之人想要害的便是姜枫。姜枫来此,本就是为了办万岁交给咱们办的案子,本官认为,咱们该先将坑底的东西取出,查明此事再上书万岁。” 说罢,李增奎单手举起圣旨,刚要吩咐将坑挖开,营外却传来一阵马蹄声。李增奎抬眸,见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带一队骑兵狂奔而来,他眸光一冷,高声吩咐道,“挖!” “是!”李增奎带来的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了铁锹,一拥而上。 姜留见情况不妙,立刻上前与父亲道,“爹爹,咱们快带得胜回城吧?” 姜二爷看看奔来的冯现安和郎超,又转头看看一脸沉重的府尹大人和大义凛然的李增奎,也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0章 忍着! 姜二爷立刻吩咐道,“裘叔,你立刻带人护送黄大人、夫人和留儿回城,妥善安置得胜。” 自兵部尚书李增奎带着圣旨踏入右羽林卫大营,裘叔便料到了这一步,现在再劝姜二爷离开已是突然,他点头道,“二爷凡事要听张大人安排,不可鲁莽行事。” “爷知道,你们快走。”姜二爷又对柴易安道,“你是左营的,此地不宜久留,快带你的人走。” 柴易安是接到消息,借着给右羽林卫送粮草赶过来的,他最后劝道,“二哥跟我一块走吧?” 姜二爷摇头,“我是过来查案的,这里有事儿,不能走。” 柴易安焦急万分,“你都伤成这样了,还怎么查案?” 满脸血污、浑身是土的姜二爷一脸严肃道,“就是因为我带着伤,才更不能走。” 柴易安跺了跺脚,转身对雅正和姜留道,“二嫂,留儿,走。” “驾!驾!” 冯现安带人冲入南营门,停在李增奎等人面前。马蹄扬起一人多高的灰尘,李增奎举着圣旨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一身狼狈的姜二爷上前一步挡在了张文江身前。 姜留回头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她爹的背影简直顶天立地,帅得惨绝人寰。 张文江压低声音在姜枫耳边道,“坑下是尸骨,你我不必冒头,待会儿让李增奎唱主角。” 尸骨?他陷入坑中踩到的是什么……姜二爷浑身恶寒,缓缓回头,可怜巴巴道,“大人,下官浑身疼……” 疼?晚了!!!张文江瞪眼,“忍着!” 姜枫僵硬转回身,抬眸望着胯马持枪的冯现安。 冯现安的目光扫过狼狈的姜枫、只露着乌纱的张文江,最终停留在手持圣旨的李增奎身上,咧开嘴角缓缓笑了。他这笑里带着十足的煞气和狠厉,让站在李增奎身旁的姜二爷更觉全身疼得厉害。 他想逃…… 不过看到冯现安身后的郎超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姜二爷还是下意识地瞪了回去。暗骂都怪你小子没事找事,要不是你挑事绑走贾知茂,爷会到这里查案?爷不到这里查案,得胜的腿会折?得胜的腿不折,爷会让人挖坑捉……那啥? “大人,此处地下埋有尸骨!”兵部衙差的速度极快,在冯现安和郎超作出反应之前,已经挖出了埋在校场下的尸骨。 “大人,此处埋的不只一具尸骨!” 李增奎缓缓放下手,抬眸望着马背上的冯现安问道,“冯将军,此处为何有尸骨?” 冯现安面上毫无慌乱,“去年春天有契丹探子佯装行商入京刺探消息,被我营郎将军擒获灭杀,尸骨便埋在此处。” 听到是肃州百姓的尸骨,姜二爷瞪大的眸子渐渐收敛,腰杆挺得越发直了。 李增奎哦了一声,然后问道,“按我朝律令,擒获敌军探子当严加拷问,得其口供后方可论罪惩处。不知这些探马的口供何在?如何证明他们不是一般行商而是敌军探马?他们共有多少人,为何入京?” 郎超抓住肃州治下酒泉县逃至此处的百姓后,直接抹杀,然后按沙场规矩割下其右耳报了军功。一无口供二无证物,身为兵部尚书的李增奎当然知道。不过,张文江抬头看向冯现安,事发之后,他绝不会毫无准备。 冯现安沉稳地道,“李大人这话问得好没道理,口供不是去年春天就交到了兵部衙门么?兵部依据口供、证物、敌耳才认定了郎超的军功,大人若记性不好,不妨回去查一查刑部底档。” 李增奎和冯现安以目光厮杀,张文江看向郎超,见他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便知这个官司十分难缠。郎超的军功是右羽林卫上报、兵部审核、内阁批准的,若要彻查郎超坑杀百姓冒领军功一案,右羽林卫、兵部和内阁都跑不了。 只不知万岁会派谁来主理此案。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只要不是京兆府,谁都成,张文江垂眸暗暗琢磨着怎么才能尽快从此案中抽身。他的目光落在姜枫身上,看来得尽快让姜枫入宫一趟…… 而此时的姜二爷,正直勾勾地盯着被挖出的一片骸骨出神。 出羽林卫大营后,姜留立刻问裘叔,“是您老派任建回府传话,让我尽快来此,若守营官兵不放行,便闯营的么?” 裘叔神情一凛,“姑娘,任建何在?” 果然是任建自作主张,姜留回道,“我已让田勇将他擒住,等您老回府之后发落。” 裘叔面带愧色,“老奴治下不严,请姑娘先容老奴查清此事,再行处置。” 听到裘叔居然在留儿面前以“奴”自称,雅正大受震撼。且不说裘叔原本的身份,便是如今他在姜任两府中的地位,能让他如此自称的,府中除了凌儿,怕也只有留儿了。 姜留摇头,“百密尚有一疏,此事再正常不过,您不必自责,咱们吃一堑长一智,日后还得作出更周密的安排,应对突发之事,以免被敌人趁虚而入,乱了咱们的阵脚。” 裘叔点头,“姑娘所言极是,得胜便交给夫人和姑娘了,老夫先去处置任建之事。” 待裘叔下车后,雅正才夸赞闺女道,“留儿长大了,越来越厉害了。” 姜留抬起小脸,一本正经道,“母亲,其实我一直这么厉害。” 雅正笑了,“嗯,我知道。回府之后,你跟着黄大人和柴四叔安置得胜,我去内院见你祖母,可能成?” “能!”姜留挺起小胖腰,将得胜拉回来救治是她的主意,她一定要要尽全力去救得胜! 雅正夫人握住她的小胖手,劝解道,“马不是人,它不会说话,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若最后它还是没撑下来,这便是它的命。到时,咱们就请和至为它诵经超度,助它摆脱畜生道轮回之苦,这也是大善。” 姜留心中一暖,“女儿明白,多谢母亲。” “你我之间,无需客套。”雅正含笑道。 姜留应了一声,轻轻靠在雅正身上,想着埋了一年的几十具尸体被挖出来,会是怎样的场景,爹爹在那能撑得住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1章 回肃州 天快黑时,姜二爷才被人抬了回来。姜留看到爹爹的模样,眼睛一下就红了,这是三年多来爹爹最狼狈的一次,简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姜老夫人和姜慕燕则直接掉了眼泪。 姜二爷见一家子围着自己,便忍着疼笑道,“只是看着严重,这些都是皮外伤,几日便能养好。娘,儿饿了。” 姜老夫人擦着眼泪道,“娘去做你爱吃的饺子。” 姜松上前道,“有劳母亲与弟妹备饭,三弟,你和我帮着二弟沐浴更衣,筝儿和燕儿去抄两遍《心经》供在佛像前;凌儿、三郎和留儿去看看得胜能不能吃下草料……” 姜松分派完,全家人立刻动了起来。姜二爷被抬进浴房后,哎呦哎呦地喊疼,“大哥,趁着你还在礼部,再帮小弟领件新官袍吧,这件决不能再穿了。” 都这会儿了,还惦记着衣裳!姜松又气又心疼,“身上不急,你先躺着别动,三弟舀水,我先给你洗净头发。” 大哥可好些年没亲自给他洗头发了,姜二爷可怜巴巴道,“哥先用皂角,再用茶枯、木槿叶,最后一遍用柚子叶去煞气。” 随着二爷的话音,姜猴儿按顺序将几样东西摆在姜松手边。姜松也不嫌麻烦,一样样给弟弟往头发上抹,姜槐则一瓢瓢给二哥冲头发,一个比一个有耐心。 任家马厩里,江凌、姜留和姜三郎站在食槽边,看着得胜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草料。姜三郎满眼都是心疼,“得胜肯吃东西就没事儿,对吧?” 姜留回道,“黄大人说能吃就比不吃强。” 这不是废话吗?三郎翻了个白眼,指着苜蓿里的小兰花问,“这也能吃?” 姜留白了他一眼,“没见识了吧?这叫犁头草,是活血化淤止疼的。” “切!你还不是现学现卖!”姜三郎哼了一句,挑了几犁头草往得胜嘴边送,“得胜啊,这个好,多吃几口。” 见得胜不张嘴,江凌便抓了几棵犁头草送到它嘴边,摸了摸它的脖子,“吃。” 见得胜果然张嘴把江凌手里的草药吃了下去,姜三郎立刻有样学样,摸着得胜的脖子往它嘴里送草药。 姜留指着跟苜蓿混在一起的另一种草道,“这是荷包草,也让得胜多吃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姜三郎抓起荷包草,送到得胜嘴边继续哄。 三郎对待动物比对人有耐心,这里交给他就成。姜留与哥哥去见郑夫人。郑夫人听说二爷是被抬回来的,正担心着,听姜留讲了他的伤势,便将从瀛州带来的上好金疮药交给姜留,“这药抹上是不好看,但它止疼,你爹若疼得受不了,就给他抹上些。” “多谢姨母。”姜留接过。 郑夫人又道,“我听说太医局有祛疤的药膏,不知道能不能讨些来,给你爹用上。” 姜留点头,“留儿回去就跟大伯说,请大伯想办法讨药膏。”以爹爹跟太医局提举关舒予的关系,讨点药膏并非难事。 姜留与哥哥经角门返回姜家时,见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他还在想任建的事,便劝道,“哥,人心隔肚皮,任建这次暴露了,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知道。”江凌认真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姜留笑嘻嘻应下,“哥放心吧,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在我面前翻腾不出水花来。” 不是她多聪明,而是她十岁的小身子里住着二十岁的灵魂,所以那些妄图从她这里下手的人,注定折戟沉沙。 两兄妹刚穿过花园,便见姜明在前提着灯笼,引着两个太监和太医院提举关舒予进了西院院门。 得,这回不用伯父去讨药,关舒予给送上门了,姜留低声道,“看来万岁得着消息了。” “咱们等他们走了再过去。”江凌带着妹妹坐在小园内的竹椅上,低声道,“万岁派人来,一是给父亲治伤,二是要让人看明白他的态度。” 爹爹是入右羽林卫查案才受伤的,万岁此举除了给爹爹撑腰,也是向朝官表明他办冯现安和郎超的决心。姜留拉过身旁的一朵牡丹花轻嗅,花香也冲不走她的担忧,“哥,我觉得朝中要不安生了。” 江凌应道,“你别担心,这回是万岁要肃整禁军,秦天野再挣扎,最后也得听万岁的。” 姜留可不这么觉得,在她看来,景和帝和秦天野哪个是大腿哪个是胳膊还不好说呢。就算万岁是大腿,秦天野认怂交出右羽林卫的兵权,他必定憋着火,这股邪火可能就会烧在爹爹或姜家其他人身上。 江凌转头看着妹妹,低声问道,“妹妹,如果我回肃州,你……” 姜留放开牡丹蹿起来,“哥为什么忽然想回去,裘叔跟你说了什么?” “裘叔什么也没说,我是见万岁开始肃整禁军,想着冯现安之后就该轮到蒋锦宗了。”蒋锦宗远在千里之外,万岁办他,绝对比办冯现安困难数倍,江凌觉得他该回去帮忙,因为这是他报仇的大好时机。他回肃州是早晚的事,他最舍不得就是妹妹。江凌站起身,笑道,“关提举应该走了,咱们回吧。” 姜留看着哥哥的背影,心里有些慌。 看着关舒予给姜二爷治伤后,两个小太监回宫复命,如实将姜枫的伤势报给了万岁。景和帝听完后,半晌不语。 听到姜枫伤了脸,右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幸灾乐祸,左千牛卫大将军孔风阁则小心打量万岁的神色,琢磨着自己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万岁高兴。 杨奉快了孔风阁一步,“马有四蹄,但大半的分量都在两只前蹄上,姜枫的马折了后蹄,或许能救活。” 叶清峰则道,“救活了也是匹无用的跛脚马,不能载人拉车,留着何用?” 孔风阁不赞同叶清峰的观点,他正想着该怎么说合适时,万岁便开口了,“姜枫岂能不知马救活后不能再骑乘?明知如此,他还是要救治。此子,纯善。” “万岁所言极是。”叶清峰嘴里跟着杨奉和孔风阁称赞姜枫,心里则不住地骂:无论姜枫干啥,万岁都觉得他纯善、纯善!娘的! 邑江侯府内,世子刘承眉开眼笑,“我看他以后还怎么卖弄皮相、魅君!” “脸毁了?”乐阳公主语带惋惜,“可还能治好?” “只是擦伤,应无大碍。”守卫公主府的副将杨冲回道,“右羽林卫内挖出成堆的尸骸,这回冯现安怕是难全身而退。” 乐阳公主哼了一声,“杀人后不将尸首处理干净,却埋在营中,这等蠢货留着何用?” 另一公主府内,面对满园春色自斟自饮的仁阳公主轻声道,“姜枫果然身具大气运,入营一趟,就能踏出旁人寻也寻不到的近百尸首。” 若能将此子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2章 路遇秦成碧 姜二爷一晚好睡,第二天便带着半边脸的药膏、吊着胳膊去了西城衙门,任姜老夫人怎么劝也劝不住。 送了爹爹出府后,姜留也与郑夫人和郑采薇乘马车赶往白家。今日是姜留跟随白夫人习武的日子,郑夫人与白夫人交好,便带着女儿过去小坐。 白夫人询问姜二爷的伤势,又指点了姜留的棍法,便留姜留和郑采薇在院中练习,她则与郑夫人在房中吃茶闲聊。 闲聊的话题,自然是昨日羽林卫大营中发生的离谱事件。白夫人笑道,“你在这里待久了便晓得,康安不靠谱的事,大多与姜枫有关。” 郑夫人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若被郎超杀的真是平头百姓,他为何不毁尸灭迹,反要将尸首埋在大营之中?” 白夫人冷笑一声,压低声音道,“他这么做,必是受人指使。” 白夫人说的“人”是谁,郑夫人不用问也知道,因为右羽林卫和左武卫是被秦天野握在手里的。郑夫人接着问道,“那姐姐觉得他为何这么做?” 白夫人十分大气地吹了吹茶,才道,“自是为了震慑。” 肃州数十百姓来到康安城下,他说杀便杀了,尸首埋在羽林卫大营之中,还让郎超领了军功,这是何等的胆大包天?郑夫人皱起眉头,“他也算位极人臣了,还折腾个什么劲儿!” “咱们不居高位,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在想什么,又图什么。”白夫人问郑夫人,“妹妹可有肃州的消息,那边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吧?” 郑夫人叹了口气,“这话也就敢在姐姐面前念叨了,肃州山高皇帝远,上下官员没一个干净的,再这么下去,不等契丹和匈奴攻进来,百姓们就先被逼反了。平平安安的不好吗?非得闹得生灵涂炭他们才高兴!” 白夫人探身,压低声音在郑夫人耳边道,“或许,他要的就是乱。” 郑夫人半晌才喃喃道,“不行了,我得尽快回瀛州去,这里的人和事儿,我一件也看不懂……” 白夫人笑了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今日过来就是跟姐姐辞行的,我打算过了四月十五就动身。”郑夫人回道,“我过来就是看看凌儿,看他过得挺好,我们就放心了。” “凌儿这孩子,将来准有大出息。”白夫人赞道。 郑夫人苦笑,“我只盼着他能平平安安的。” “这你放心,凌儿不是爱闹事儿的性子,又有他义父罩着,准能平平安安的。”白夫人问道,“你不打算在京里给采薇找户人家?” 郑夫人摇头,“就我闺女那点心眼儿,留在康安也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白夫人试探道,“妹妹将她放在我身边如何?” 郑夫人愣住了,半晌才问,“姐姐的意思是?” 白夫人径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妹妹可还相得中振喻?” “当然相得中,这事儿我还得回去跟采薇她爹商量商量。”打心里头,郑夫人也觉得白振喻是个十分出色的少年郎,可她和丈夫都没有让女儿远嫁的心思。 白夫人也是为人父母的,自然明白郑夫人在想什么,便半开玩笑道,“你也知道我在康安名声不好,想在这儿踅摸门好亲事不容易,妹妹可得好好跟妹夫说。” 郑夫人笑出了声,“若说名声,留儿已经青出于蓝了。” 白夫人哼了一声,“那是她爹故意撒的消息,就凭留儿的小脸儿,她的名声就是捅破天也不用愁嫁。” 郑夫人感叹道,“还是留儿她爹脑袋好使。” “他不光脑袋好使,运气还好,去一趟羽林卫大营就整出这么大一摊子事,我看他这回要怎么收场。”白夫人倒了一杯茶,端起慢慢吃着。 郑夫人倾身,低声道,“姐姐还没听说吧?昨晚宫里的太监引着太医局提举关大人入姜府,给留儿她爹治伤了。” “噗——”白夫人喷茶,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郑夫人见她这样,忍不住大笑出声。 姜留练完棍与郑采薇一起跑进屋子吃茶,白夫人看着她粉扑扑的绝美小脸,感叹道,“人比人,气死人啊——” 姜留笑眯眯地问,“谁气着姑姑了?留儿替您教训他。” “哈哈哈——”郑夫人趴在桌上,笑不可抑。 姜留挠了挠头还没琢磨明白姨母笑什么,书秋便快步走了进来,在她身边低声道,“姑娘,鸦隐来了。” 姜留起身告辞出府,鸦隐上前低声道,“姑娘,秦成碧、冯良晨、郎争、叶章文和刘申五人出了国子监,看方向是奔着状元街去的。” 冯良晨是冯现安的小儿子,今年十六,好争强斗狠;郎争是郎超的儿子,今年十三岁,诡计多端;叶章文是千牛卫大将军叶清峰之子,虽然没什么本事却自视甚高;秦成碧自不必多说,那是秦天野的嫡亲长孙,是这帮人的头头。他们这会儿凑在一处赶往状元街,可能是奔着哥哥去的。 姜留吩咐道,“派人给姜财送信,让哥哥晌午不要出来用膳。” “是。”鸦隐领命而去。 姜白问道,“姑娘,咱们去哪?” “去西市。”这帮人不好惹,但哥哥也不是吃素的。现在要紧的事情是赚钱给得胜治伤,给爹爹买马。姜留知道,府里账上已经没银子了。 无巧不成书,姜留的马车向北走了一段,竟遇上了这五人组。姜留假装没看见,命田勇继续前行,但秦成碧等人却不准她走。 骑在马上的秦成碧拦住姜留的马车,满脸趣味地问,“姜六,我听说你爹的半张脸都毁了?” 姜二爷的伤是今日康安城热议的话题,听到秦成碧这么说,路人立刻停住,伸长脖子听着。 人家都找到她跟前了,姜留自是不能不理。她挑开车帘,露出精致的小脸,装作气呼呼地问,“你听谁说的?” 看姜留气成这样,是让秦成碧说中了么?刘申幸灾乐祸地笑,暗道一声:活该! 秦成碧在马上俯身,靠近姜留,“是也不是?”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姜留绷着小脸反问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3章 来! 怎样?呵呵…… 秦成碧抬手,用手中的马鞭往上顶了顶头上缀着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软翅帽,懒洋洋地道,“如果你爹的脸毁了,那他就当不起康安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该让贤了。” “如果我爹让贤……”姜留的目光扫过秦成碧身后幸灾乐祸的刘申和冯良晨、装着一脸关心的郎争和貌似神游天外的叶章文,落回秦成碧脸上,淡淡地问,“那谁能担此称号?” 姜留的话音刚落,刘申立刻道,“不管谁担得起,反正你爹担不起。” 去年冬天,爹爹直接跟刘承对上,姜家与邑江侯府已经撕破了脸;后来刘申在西市派人推倒木架砸自己和哥哥,更是为两家的关系雪上加霜。现在爹爹受伤了,看着刘申小人得志的嘴脸,姜留岂会给他留面子,径直问道,“你爹是康安城第二美男子吧?” 千年老二刘承之子刘申怒了,“我爹靠的是本事,不是容貌!” 姜留嗯了一声,“你爹入仕之前,科举殿试考了几甲第几名?” 叶章文白了空有一张小脸的姜留一眼,“刘世子入仕根本不必走科举一关。” 刘申得意地挺起胸膛,便听姜留道,“所以,你爹是靠着你爷爷的关系入仕的,那他入仕几年,现在几品官?” 刘申道,“我父亲入仕七年,现任‘户部’郎中。” 刘申着重强调了户部二字,好让姜留明白自己父亲的厉害,户部是肥水衙门,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姜留张开小嘴儿哦了一声,然后道,“我父亲以科举二甲第一名入仕还不满一年,已是从五品指挥使了。” 刘申被姜留堵得说不出话来,小脸都憋红了。姜留冷哼一声,又道,“我爹走到这一步,靠得是真本事。刘公子,你爹靠邑江侯世子的身份入仕,你就不能了吧?” 邑江侯府的爵位是靠着刘承的祖父救过先帝得的恩封,只能传三代。所以就算刘承承爵之后,刘申也成不了邑江侯世子。这是刘申的痛点,被姜留当面揭开,刘申暴怒,“我靠自己的本事!别以为你爹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他运气好又使见不得人的阴损手段,根本中不了二甲第一名!” 姜留绷着小脸,分毫不让,“我爹的二甲第一名是万岁钦点的,来得堂堂正正!你靠自己的什么本事?推倒架子把比你有本事的人都砸死吗?” “哈哈哈——” 围观的人都知道刘申在西市舜和记派人推倒木架,用石头砸姜留和江凌之事,姜留这么一提,大伙都笑了。 不只围观的人笑,秦成碧也乐不可支,丝毫不给刘申留面子。 气得满脸通红的刘申怒吼道,“姜六!” “怎么?”姜留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想跟我比本事?” “比!”秦成碧立刻起哄。 冯良晨也怂恿道,“刘申,跟她比!” 见刘申眼睛转动在想坏主意,姜留哼了一声钻出车厢站直,手中的铁木棍往身边一戳。 “哗——” 见姜留亮出了比她还高一大截的木棍,围观百姓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丈,亮出了场子,摩拳擦掌准备观战。 站在马车上的姜留平视坐在马背上的刘申,杀气腾腾地喝道,“来!” 姜留年纪不大个不高,但她一棍扫倒一座房的战绩令刘申胆怯,他握紧马缰绳,冷声道,“好男不跟女斗!” 他这话一出,四周便响起嘘声一片,秦成碧等人觉得刘申坠了他们的面子,但却无人敢与姜留对视。因为他们跟姜留打,无论输赢都丢人。 “不打?那本姑娘还有要事,各位就此别过。”姜留一抱拳,示意他们让路。 待姜家的马车过去后,秦成碧气得用马鞭子指着刘申,骂道,“还说去打江凌,连比你矮半截的姜六你都不敢动!滚,别跟着小爷,小爷嫌你丢人现眼!” 刘申不敢反驳,握紧缰绳不动。 秦成碧冷哼一声,扬鞭催马向前奔去,路上的百姓慌忙闪躲,鸡飞狗跳。 秦成碧在气头上,若将他引到江凌面前,绝对够江凌受的。郎争骑马赶上,笑道,“刘申说得也对,好男不跟女斗,咱们要打也得跟江凌打,公子爷,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状元街?” 郎超未参加科举之前,只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蒋锦宗带他们父子去秦相府拜见时,郎超以奴自称,郎争跟随父亲,在秦家人面前称奴。 秦成碧却骂道,“你们连姜六都打不过,还想打江凌?滚!小爷要出城!” 听闻秦成碧四人抛下刘申出了城,姜留点头,“先去雪霞晚,再去牛马市。” 姜留在雪霞晚选了两样铺子里的上等香粉,命人包好,派人送去太仆寺少卿黄锦家,送给他的夫人,算是谢过黄锦出手救治得胜的谢礼。随后便打算去牛马市转悠,为得胜选马能吃的药草等物。 谁知她还没到牛马市,便听街上的百姓纷纷议论:她爹奉召入宫面圣了。 姜留…… 昨晚万岁才派人入府给父亲治伤,今日又召他入宫,这圣宠有点过了,这样会招人恨吧? 姜二爷也抱着同样的忐忑心思,进入了宣德殿,“臣姜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温和道,“爱卿有伤在身,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多谢万岁。”姜二爷站起身。 景和帝又问道,“卿的伤可好些了?” “多亏万岁让关大人给臣治伤,臣已无大碍,不会耽误查案、做事,请您放心。”吊着一只胳膊的姜二爷抬起受伤的脸,见他左额头、颧骨被擦伤了铜钱大小的两块,左脸被划了两寸长的一道血痕,景和帝、杨奉、孔风阁的心思却大不相同。 孔风阁:不是说姜二毁容了么,怎就这点伤? 杨奉:万岁的私库里有一个于阗进贡的半边脸金面具,他要不要提醒万岁一声,赐给姜枫? 景和帝:姜卿伤成这样还去衙门做事,若我大周官员都能有他一半勤勉,天下何愁不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4章 马,还是马夫? 景和帝听姜枫讲罢事情经过,凝眸沉思片刻,才问道,“关于那些被埋的人,卿可知道些什么?” 这个……背负府尹大人派下的艰巨任务进宫的姜二爷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便听万岁又道,“朕想听你说,不是张文江。” “咳,咳……”姜二爷被万岁这句话吓得咳嗽两声,头皮阵阵发麻,请罪道,“请万岁息怒,张大人是怕臣不识大体,才叮嘱了臣几句,臣……臣……” 他们个个识大体,每句话都滴水不露,一举一动都中规中矩,景和帝看得得乏了,听得倦了,所以听到冯现安和李增奎各执一词后,他才叫姜枫进宫,想听听他怎么说。 姜二爷吭哧两声,便如实道,“万岁,被埋在右羽林卫大营南营门内中的那些人,是去年正月十六一大早到的康安西城外。有一西城衙门差官瞧见了,恐他们入西城添乱,便将此事报知了微臣。不过,还没等臣派人出城查看,便听说他们被守城的郎超将军带走了。臣便托人去右羽林卫中打听,想讨他们去臣的庄子开荒种粮。谁知第二日,臣就听说那些人都被郎将军活埋了……” 景和帝龙目圆睁,“活埋?!” 姜二爷被吓了一跳,跪败道,“万岁息怒,臣得到的消息确实是这样。” 若非宫女、太监和侍卫都被赶了出去,此时定会跪倒一片,跟着姜二爷一起恳请万岁息怒,而此时安静的大殿内,只有景和帝粗重的呼吸声。 宫中派出的密探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被埋了,但却没有被活埋这一说。杨奉知道自己该信密探,但此时他却无端相信姜枫的话。杨奉的目光落在姜枫头顶不断颤动的乌纱帽翅上,想知道他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 不过,景和帝没有追问姜枫消息的来源,而是压着怒火道,“继续说。” 继续说什么?说周其武觉得那些人来自肃州,说康安城中还有一个侥幸逃脱的难民?这些说不得啊。姜二爷只得继续道,“再然后,臣就听说那些人是契丹探子,郎超立了军功,被封为明威将军。” 半晌,景和帝又问道,“那是些什么人,你为何想让他们去开荒?” “因臣听差官说他们不是京畿口音,有老有少,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就以为他们是从外地逃荒来的难民……臣知罪,请万岁责罚。”姜二爷越说声音越小。 按大周律令,百姓擅离户籍所在地是有罪的,当被押送回原籍再行发落。但实际上,地方官员抓到没有官凭路引的难民很少会大费周章将其送回,而是直接留在当地充作苦役。姜二爷知道郎超不是好东西,觉得那些人被他抓取充作苦役,也不知能活下几个,还不如都拉去姜家庄给自己开荒种田,这样自己能省去工钱,他们也能吃口饱饭。 景和帝垂眸,半晌才道,“姜卿。” “臣在。”姜二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谁知,景和帝却问道,“你可去过御马坊,觉得里边养的马匹如何?” 太仆寺除了每年轮流检查外地养马坊与养马监,还直接管着京畿的三处养马坊。皇宫北面山中的御马坊里养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马!孔风阁不由自主地转头,万岁莫不是要赐姜枫御马吧? 这…… 杨奉却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去年外场殿试时,万岁就曾说过姜枫吃了马匹的亏。 姜二爷眸子亮了,立刻回道,“回万岁,臣去过御马坊,里边的马每一匹都养得膘肥体壮。臣……臣……” “卿如何?”景和帝问道。 “不敢瞒万岁,臣今天早上就想去求太仆寺的黄大人,看他能不能将御马坊经验老道的马官借臣一段时日,帮臣照看臣府中受伤的马匹。臣早上出府前马厩看了一眼,看到臣的马正在掉眼泪,臣……臣……心里难受得紧。”见得胜那样,姜二爷是真难受,声音里都带着不忍,杨奉和孔风阁却听得十分无语。 这厮是真傻,还是装傻? “姜爱卿。” “臣在。”姜二爷抬起受伤的脸,眼巴巴地望着景和帝。 景和帝顿了顿,才道,“爱卿不必去求黄卿,派人去御马坊领一马官回府便可。” 眼见着,姜二爷的脸就亮了起来,“臣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借你个马夫就是隆恩了?孔风阁暗暗摇头。 杨奉发现,万岁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嘴角亦有了笑纹,便也跟着笑了,姜枫……了不得啊。 景和帝又道,“卿本月不必再回衙门做事,先在府中将伤养好再说。” 姜二爷其实觉得自己伤得不重,但他立刻欢欢喜喜地领了万岁的好意,开开心心地走了。 孔风阁见他虽吊着一个胳膊,背影却透着轻快,便感叹道,“万岁,姜大人对马有情有义,实在难能可贵。” 不会说话就别说!杨奉扫了孔风阁一眼,你这话是想赞扬姜枫,还是想暗讽想赐御马给姜枫的万岁喜新厌旧、无情无义? 景和帝没理会孔风阁,他站起身在殿内慢慢踱了几圈,才停住吩咐道,“宣杜海安、荆吉良、李增奎。” “是。”杨奉领命。 还不待杨奉走出大殿,景和帝又添了一句:“将张文江也叫来吧。” “是。” 姜二爷吊着胳膊,满面春风地走出宫门,吩咐姜宝去御马坊挑马官。监门卫副将忍不住问,“大人挑马官作甚?” “我向万岁借了御马坊的马官回府,替我照看受伤的马匹。” 待姜二爷走后,关于他虽然容颜受损却圣宠更浓的消息,从宫门口飞向康安城的角角落落,令人啧啧称奇。 姜二爷照例先回了京兆府,一五一十地将万岁问了什么、自己答了什么讲了一遍。 张文江听完,额头冒出了冷汗,还不等他再问什么,宫中的传旨太监就到了。 这下,张文江的脸都吓白了。 姜枫低声道,“大人?” 张文江抬眸看了一眼他受伤的脸,定了定神,道,“万岁既准你回府养伤,你便回吧,本月不可再迈出大门一步。” “是。大人您?”姜枫有些担心地问道。 我?我没你的好命!我得进宫挨骂!张文江甩袖,向衙外走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5章 榜下捉婿 姜二爷溜溜达达地回了自己的衙门,叫过众人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便又溜溜达达地往外走,一路在西城百姓的问候和祝福声中返回姜府。 姜老夫人听说万岁让儿子回府养伤,感动万分,“有此明君,大周万幸,臣民万幸。” 您说错了,是我爹万幸,已经回府的姜留默默道。 “这段日子你哪也不准去,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姜老夫人又道。 姜二爷凑近了些,挨着母亲坐下,轻声笑道,“难得空闲,儿哪也不去,天天陪着您,娘可不准嫌儿子烦。” 姜老夫人立刻乐开了花,“娘嫌烦!去,回西院看你自己的儿子去!” 姜二爷笑嘻嘻地起身,“儿先回去换身衣裳,再带六郎过来陪您。” 与爹爹一起出了北院,姜留忍不住问道,“爹爹不怕脸上的伤留疤吗?” 姜二爷摇头,“关舒予给我用的是好药,便是留疤,也只浅浅的一道,无妨。” 就是只有浅浅的一道,那也是白玉微瑕啊!姜留不准,“爹爹,咱们派人去藏云寺向澄空大人讨些药来吧?” 不愧是他闺女,姜二爷得意道,“爹昨晚就派人去了。” 很好!姜留笑嘻嘻,“爹爹,万岁让您在府里养伤,是想让您避开这场是非。接下来这二十天,外边发生什么事儿您都不要出府,就安心在家里养伤吧?” 闺女都能看明白的事,姜二爷岂会不明白。他美滋滋地道,“爹已给你柴四叔他们送了信儿,让他们有空便进府来陪爹解闷儿。” 姜留…… 很好! “你今天在路上教训了刘申?”姜二爷问道。 “嗯。”姜留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姜二爷点头,“干得好,以后再有人找事,你就这么办,如果他们敢跟你动手,你就用力揍。” 姜留抬起小脑袋,“爹爹不怕女儿打不过他们?” 姜二爷还真不担心,“打不过,你还跑不过?” “跑得过。”姜留对此十分自信。 姜二爷又想起了任建的事,夸奖女儿几句,便去外院找裘叔。姜留则跑去找姐姐们,说了爹爹要在府中养伤的事。姜慕筝开心道,“这真是太好了,这下咱们不会觉得无聊了。” 姜慕锦笑嘻嘻道,“咱们有大事要做,当然不会无聊。” “什么大事?”姜留立刻问道。 “那自然是……陪着二姐姐出门,榜下捉婿啊,下个月就该有仕子进京了呢。”姜慕锦露出两个小梨涡,笑得格外开心。 京畿要参加秋闱的仕子将在六七月齐聚康安,如今才是四月,说下月其实是早了些。不过也有富家子弟早早过来,在此备考。 父亲有意为她从本科仕子中择婿的事,姐妹们都知道。羞红脸的姜慕筝瞪了五妹一眼,恼她总是没个正行,“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出去做什么!” 姜留却不这样认为,“我再去转铺子时,二姐姐跟着我一道去,咱们走状元街,那边是仕子扎堆的地方。二姐姐相中哪个咱们就派人上去打听,若是合适便跟大伯提一提。” “我也去!”姜慕锦岂能错过这样的好事。 姜慕燕也劝道,“这是二姐的终身大事,能提前见一见,相看仕子的人品样貌,总没有坏处。” 这一年多来,二姐也攒了些银子,再加上府里出的银子,姜慕燕算着二姐也能置办出不差于大姐的嫁妆了。以她庶女的身份,能带着如此丰厚的嫁妆出嫁,是极为体面的事。凭着这份嫁妆,姜慕燕也觉得二姐该挺起腰杆,出门去转一转。 三个妹妹都这么说,姜慕筝便小脸通红地低声道,“那……出去之后,你们可不准笑我。” “不会!”三姐妹齐声保证,二姐已经十七岁了,婚事迫在眉睫,她们也替她着急。 姜慕锦左右看了看,小声道,“你们知道吗?卢家二哥今年要入场秋闱,你们说他能中举吗?” 卢二郎是姜松的同僚好友卢正昌的庶子,今年十六岁,也在青衿书院读书。他倾慕姜慕筝的事,姜家姐妹都心知肚明。同时,她们也清楚卢二郎不是二姐的良配,不是说他不好,而是因为他的嫡母卢夫人不好惹,二姐若嫁去卢家,定会被卢夫人明里暗里地整治。 姜慕筝没有说话,姜慕燕道,“他既敢去试,应有几分把握,再说便是考不过,下一科时,他也比旁人多了些准备。” 青衿书院的学生,多会在十三四时参加童生试,取得秀才资格,然后在二十岁左右参加秋闱,很多人要考两三次才能中举,所以一次考不过并不丢人。 今年,同样要参加秋闱的还有姜大郎和姜慕容的丈夫李正秋,大郎今年十八,李正秋二十,也是第一次入秋闱场。姜家人当然盼着他们都能中举,但文举比武举难上数倍,结果如何谁都不敢保证。 姜留看看二姐,忽然想到一个人,“通轨坊做丝绸生意的赵家,你们可知道?” 三个姐姐点头,姜慕锦道,“他家咋了?” 姜留道,“赵家的二姑娘赵如梅,常说她的表哥刘君堂英俊非凡,是个读书奇才,前几天我碰上她,她还跟我说本科状元郎非她君堂哥莫属。” 那小丫头口口声声说她表哥比姜谪仙还帅,所以才引起了姜留的注意。姜留派人查了查,才知刘君堂在他的家乡也算个人物。 姜慕燕立刻问道,“赵如梅的刘姓表哥,莫非是……江南信州那位刘君堂?” 姜留……“姐,你怎么谁都知道?” 姜慕燕抿嘴笑道,“我也是听来探望母亲的一位夫人提起的,她是信州人,对刘君堂也赞不绝口。” 姜慕锦立刻道,“他可订了亲?” 姜慕燕摇头,看向妹妹。姜留道,“他今年二十岁,曾夸下海口说要先登天子堂,再娶美娇娘。” 呃…… 姜慕锦嘀咕道,“听着怎不像个靠谱的。” 姜慕筝点头,姜慕燕道,“若他今科能中举,年底就该入康安城了。靠谱不靠谱,等咱们见了再说。” 姜慕筝心中却波澜不惊,她只是个庶女罢了,配不上此等声名赫赫又雄心勃勃的男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6章 春宴 御马坊养马经验丰富的马官黄万平和太仆寺少卿黄锦一起,被姜宝请入了姜府。姜二爷将他们请到任府的马厩,查看得胜的伤势。安顿黄万平住下,又送走黄锦后,周其武便到了。 得知万岁要府尹大人追查右羽林卫内尸骨的来历时,姜二爷便知万岁也认为这些人不是契丹探子。 周其武问道,“万岁下了旨,让府尹大人同另外三位大人一起,二十日内查清此事。大人您看,下官是否把安征的事情跟张大人提一提?” 姜二爷思虑片刻,才道,“这事儿你可跟你兄长提过?” “提过,家兄说让下官听您安排。”周其武回道。 周其武的兄长周其文在京兆府做事,是张文江的心腹幕僚。他既然这样说了,姜二爷便道,“若明日安征还不主动跳出来,你再去京兆府面见张大人,将此事言明。” “是。”周其武领命,“大人,在此之前,下官是否先带人查访安征的下落?” 周其武在酒泉做过县丞,所以对这帮难民的事极为上心,姜二爷不再拦着他,“可以,但只可暗访。” “下官明白。”周其武走后。 姜二爷与裘叔感叹道,“万岁让府尹大人用二十日查案,却让爷在府中养伤二十日,等下月爷见着府尹大人,一顿骂是免不了了。” 裘叔笑道,“府尹大人不会骂您,还会夸奖您。” “为何?”姜二爷转头看着向裘叔,见他脸上纵横的两道伤疤,又道,“趁着关舒予给我治伤,让他连您脸上的伤一并治了吧?” “多谢二爷,不过老夫已经习惯了,不想去掉。”裘叔说罢,继续道,“周其武大人一直想找的安征,老夫知道他的下落。” 姜二爷一下就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裘叔便道,“被郎超坑杀的百姓,来自肃州酒泉县外盘山村,安征便是那村里正。因酒泉遭受旱灾,当地官员不发放赈灾粮款,反催缴租粮、征劳役,安征迫于无奈带着全村的村民入山躲避,后经全村商议,决定举村迁到都城康安附近谋生。” 因为康安是大周都城,天子脚下。村民们一致认为这里的官员不敢胡作非为,他们来了这里后便能得温饱,享太平。就是靠着这样一股信念,众人翻山越岭,数月后才到了康安城外。里正安征换了身体面衣裳进城打探谋生的路子,村民们在城外歇脚等消息时,落入了郎超手中。 裘叔继续道,“郎超将他们杀害并报了军功后,安征藏在城中打听了几日,觉得二爷您能为盘山村的村民报仇,然后便到了西城,老夫将他拦下了。” 姜二爷失神地望着门外明媚地春色,半晌才道,“裘叔。” “二爷,您说。” 姜二爷吩咐道,“让他明日去京兆府找张大人,就说他觉得张大人才能帮村民伸冤,其他的事不必提起。” 裘叔出去安排后,姜二爷无神地趴在桌上,无语失神。姜猴儿上前劝道,“爷您是西城指挥使不是酒泉父母官,酒泉和右羽林卫的事都不归您管。” 姜二爷应了一声,依旧打不起精神。姜猴儿想了想,便退了出去,把姜留请了来。姜二爷问闺女,“你可知道安征的事?” 姜留摇头,“裘叔没跟女儿提过。” 这天下,恐比他能想到的还要乱上几倍。姜二爷叹了口气站起身道,“走,咱们带上六郎,看得胜去。” 姜留跟在爹爹身边,抬头看着他,总觉得心中隐隐不安,“爹爹……” 姜二爷见闺女漂亮的小脸上尽是担忧,便笑道,“爹没事儿,好着呢。” 您这可不是好着的模样,姜留眸子一转,有了主意,“爹爹,咱们园子里长了野菜,早上祖母还说要挖了做野菜馅的饺子给您吃,咱们看完得胜,就跟祖母一起去挖野菜吧?” 姜二爷果然提起了些兴致,“也好,咱们今晚吃春宴,庆贺你伯父入翰林院。除了野菜馅的饺子,再添几样时兴菜色。” “香椿炒鸡蛋!”姜留立刻道。 “香椿、春笋、春韭自是不能少的。除了挖野菜,园子里的榆钱也掠一些做饭;春日最肥美的鳜鱼自是要买上几条,玄都观的梨花要采些回来做梨花烧豆腐,茶耳不好寻,却也是不可错过的美味,我记得紫竹庵内有油茶园,兴能寻到……” 姜二爷滔滔不绝地讲着春日里该吃什么,听得姜留直流口水。随后,姜家人便在姜二爷的发动下,奔出府门,四处寻找春日宴的食材,晚上一样样时兴的春季美食端上桌,直接将郑夫人看傻了眼,康安城的繁华富庶,不只在坊市,也在康安人家的饭桌上。这种珍贵不是在价钱,而是肯花心思去钻研吃食上。 看着吃得满足的女儿,郑夫人觉得将她嫁到康安,或许也不是件坏事。 就在姜家众人开心吃春宴时,安征给裘叔磕了三个响头,转身毅然决然地踏入夜色之中。 秦府内,秦天野正听幕僚们献策。 陶徐道,“张文江和荆吉良不足为患,杜海安和李增奎才是此案的关键人物。” 赖方平则道,“杜海安是条老泥鳅,他定不会出头,现在紧要的先遏制住李增奎。相爷,李增奎是黄通养的狗。目前最紧要的是让郎超闭紧嘴,和利用黄通压制李增奎。” 秦天野垂眸听了许久,才缓缓道,“让郎超闭紧嘴,必要时,让他自杀谢罪,一了百了。” “是。”幕僚们齐声应下。 “李增奎早已不是黄通的鹰犬,”有人翅膀硬了,想甩开他自己飞,真当外边是风平浪静,他冲出去便能一飞冲天么。若没了自己,他当真以为靠他的本事,那压制九州边境?秦天野冷笑一声,吩咐道,“给付开文送信,若他打扫不干净肃州,本相派人去扫。” 没被秦天野等人放在眼里的张文江,此时正在京兆府内,听完仵作查验尸骨后的结论,得知八十九个死者中老弱妇孺皆有,最小的不过两三岁,皆因活埋至死,忍不住骂道,“郎超这个畜生,不将他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民愤!” 赵敏德急匆匆走进来,拱手道,“大人,府外有人来击鼓,说他知道被郎超所杀众人的来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7章 皇权 安征的突然出现,让张文江觉得自己时来运转,离着内阁更近了一大步。 因为当他问万岁派四位朝中大员共审此案,安征为何来寻自己为村民伸冤时。安征说,“草民藏在康安城中一年,知道大人您能为民做主、伸冤,京兆府经手的案子,没有一件冤案。草民相信,您定会为草民全村八十九口老少伸冤。” “方才安征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本府要写进奏章里呈给万岁过目。”张文江说完,嘴角忍不住地往上翘。 京兆府内衙的灯一夜未熄,天刚蒙蒙亮时,张文江精神抖擞地怀揣奏章,赶到了宫门前,寻到杜海安、李增奎和荆吉良,与他们交头接耳一番。 案情有此重大进展,张文江昨晚一声不吭闷头把事情办了,为的是什么杜海安心知肚明,他也乐得帮他搭这个台子,“张大人为官清正,办案一丝不苟,才能积下此等官风,令幸存者主动投案。” 荆吉良也道,“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增奎要的是扳倒冯现安,尸骨一案的功劳落在谁身上,他不在乎,“幸亏有张大人这位神探在,我等才能不负万岁信任,如期破案。此案告破后,李某摆酒,三位大人一定要赏光,咱们一块好好喝几杯。” 姗姗来迟的秦天野见办案四人凑在一块谈笑风生,转头低声吩咐身边的侍卫几句,才含笑上前。 张文江呈上的奏章,让景和帝龙然大怒,命人锁郎超入宫,他要在金殿之上亲自审问这畜生不如的东西。冯现安当场吓得白了脸,低头眼珠子乱转,想着该如何脱罪。 不想,半个时辰后,千牛卫却抬回了郎超的尸体。他们赶到羽林卫时,郎超刚刚留书自刎,身体还没凉透。就在百官以为万岁会咆哮朝堂时,他却稳坐在龙椅上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这种冷静远比愤怒更可怕,朝臣们不敢抬头,只敢用余光打量站在前边的诸位阁老。秦天野的中指无声地,一下下敲着手中的象牙笏,嘴角露出似有似无的笑纹。护国公时不时抬头,担忧地看万岁一眼,杜海安和黄通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大家最后将目光落在太傅尹骞身上,谁知往常总会站出来打破僵局的太傅,今日却稳如磐石地站着,一言不发。 站在景和帝右侧的叶清峰手握刀把,杀气腾腾;站在万岁身侧的杨奉则想着,要尽快把姜枫弄到早朝之上。 似是过了一年之久,高高在上的景和帝才平静道,“逆臣郎超,活埋无辜百姓,冒领军功,鞭尸三日。” “是!”叶清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张文江。” “臣在。”张文江出班。 “卿尽快将涉案之人擒拿归案,一律从重惩处。” “臣遵旨。”张文江领旨。 景和帝的目光落在冯现安身上,冷声道,“冯现安。” “臣在。”冯现安出班。 “右羽林卫拱卫京师,理应保一方百姓平安,营中将领却胆大包天,猖狂至斯,卿治军不利,御下不严,可知罪?” 万岁的声音平静地让冯现安害怕,他跪倒,以头触地,“臣,有负圣望,罪该万死。” 很好。景和帝点头,“除去冯现安右羽林卫大将军之职,暂压大理寺,听候发落。暂由左羽林卫大将军白旸,领右羽林卫事。” 白旸出班,“臣领旨。” 秦天野手指猛地一按,象牙笏应声而断,不过这声音被群臣的吃惊骚动声盖住,无人能闻。尹骞盯着秦天野手中断裂的象牙笏,脸也沉了几分。万岁此举,确实有些急躁了。不过万岁金口玉言已出,再无回旋的余地,看着被千牛卫拖出去的冯现安,尹骞的脑子也飞速转动着。 走出宣德殿的朝官,莫不背着一身的冷汗。很快,郎超坑杀平民自刎谢罪,冯现安被夺帅印押入大理寺的消息传遍康安,令正浓的春色蒙上了几丝寒意,似花非花的柳絮如雪漫天,街上的百姓都比昨日少了大半。 姜府北院内,郑夫人正怒冲冲地道,“郎超这等畜生不如的东西,我大周将士的脸都让抹成锅底了!鞭尸三日怎能够,该将他扒皮点灯,然后再挫骨扬灰!” 陈氏附和道,“弟妹说得对,八十九口啊,听说最小的孩子牙还没长齐呢,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雅正抬双手为婆婆送上一杯茶,轻声道,“母亲。” 姜老夫人接过,然后道,“你去佛堂上三柱香,酒泉百姓血仇得报,也有枫儿的一份功劳,求佛祖看在枫儿这份恩德的份上,不要追究他踩踏尸骨之过。” “是。”雅正站起身,向佛堂走去。 滴翠堂内,姜家四姐妹郑采薇、郑呈新和江熹辰也在声讨郎超的罪行。骂得口干舌燥的江熹辰转头问姜留,“六妹妹,你怎么不说话?” “我说饿了,去吃点东西吃。”姜留笑了笑,站起身向外走。 江熹辰立刻站起来,“我也饿了,我跟妹妹一道去。” 姜慕燕立刻道,“怎该劳烦熹辰表弟亲自跑一趟,书英去取茶点。父亲也该饿了,留儿去给父亲送些吃食。” 六妹妹去给她爹送点心,江熹辰不好再跟着,只好又坐下,眼睁睁地看着姜留走了出去。姜慕锦用胳膊撞了撞郑采薇,两人对视,偷偷笑了。江熹辰那点心思,可瞒不了她们。 姜留端着点心去前院书房找爹爹时,满腹心事。郎超畏罪自刎,与当孟回舟火烧刑部,祖父留书自尽的死法何其相似。不用猜也知道这是秦天野做的,秦天野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灭口,难怪天子会动怒,直接以皇权压制,夺了冯现安的兵权,将右羽林卫的帅印交给自己的心腹白旸。 这样做确实解气,但手握重权的秦天野岂能善罢甘休,接下来康安城怕是真要不太平了。 姜留皱紧小眉头,她祈求满天神佛,只希望景和帝敢做敢当,直接用皇权压制住秦天野,让他不要再兴风作浪。 “废物!”回到府中的秦天野,一脚将派去灭口的贴身侍卫踹倒在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8章 放虎归山 得知冯现安被押进了大理寺,仁阳公主拍手称快,“秦天野那老匹夫与宫中那位斗起来,本宫才能渔翁得利。” 若不是怕被柴岱的爪牙察觉,仁阳真想给兄长送信,让他也跟着高兴一番。仁阳公主站了起来,吩咐道,“趁着秦天野分身乏术,把他关在秦家庄的孟家那小子弄过来。” “公主,孟家那小子是钦犯,若是不小心走露消息……” 还不待太监张和说完,仁阳公主的脸便沉下了,“若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养你们这些蠢物何用?” 张和立刻躬身,不敢吭声。 仁阳公主冷哼一声,吩咐道,“今日春光大好,摆驾乐阳公主府,本宫要与大皇姐一起进宫,探望皇嫂。” 得知仁阳到访,乐阳推开喂自己吃点心的面首,懒洋洋地起身,“她来得正好,本公主正觉没趣呢。” 仁阳公主进入殿中,见乐阳身边站着两个面生的白面小子,便笑道,“皇姐的日子着实令人艳羡。” 乐阳公主漫不经心道,“艳羡什么,不过两个男人罢了,待会儿让他们跟你回去便是。” 仁阳公主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小妹有家有口,比不得皇姐潇洒自在。” 虚伪!乐阳公主冷声道,“堂堂大周公主,却跟寻常妇道人家一样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你把自己委屈成这样,那死男人还防贼一样地防着你,值得吗?” 仁阳公主闻言,脸上的假笑都撑不住了,“小妹好心好意来探望皇姐,皇姐这是何意?” 乐阳公主又横回榻上,示意脚边的男人给自己捶腿,才漫不经心地道,“是你说艳羡我才割爱,怎得你还生气了?莫非你是心口不一,跟外边贱民一样瞧不起本宫?” 仁阳公主忍了又忍,“皇姐莫顾左右而言他,你分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乐阳狭长的眸子冷冷看向仁阳,“那是哪个?有话直说,本宫最讨厌拐弯抹角的人!” 在宫中时,仁阳仗着其母妃贤妃得宠,她又会装腔作势哄父皇开心,不将正宫所出的乐阳放在眼里,甚至时常给乐阳设绊子,乐阳没她有心机,吃了不少闷亏。但那是她们父皇在位时候的事,现在乐阳连舅舅秦天野都不惧,岂会将小小的仁阳放在眼里。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能屈能伸的仁阳轻咬朱唇,低声道,“是小妹不会说话,惹皇姐生气了,皇姐息怒。” 乐阳噗嗤一声笑了,“你我姐妹之间,说这些做什么。今日怎有功夫到我这来?” 一个时辰后,两位公主入宫面圣的消息传遍四方,散入姜府。西院桃林之中的竹榻上,跟爹爹一起晒弟弟的姜留问道,“爹爹,你说他们进宫做什么?” 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姜二爷回道,“不管她们干什么都不关咱们的事,与其费脑子想这些,还不如想想晚上吃什么。” 也对,姜留打了个哈欠,侧身问躺在中间的弟弟,“小悦儿,你想吃什么?” 小六郎听到姐姐说话,小腿踢腾得更勤快了。 姜二爷也侧身看着儿子,笑道,“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除了吃就是睡,可没这么欢实。这小子长大了,准没你胖乎可爱。” 可爱就可爱,加什么胖乎?姜留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 姜二爷见此,笑得更欢了。 旁边伺候着的书秋提醒道,“二爷,裘叔来了。” 裘叔上前行礼,道,“可否请二爷、六姑娘到书房议事?” 姜二爷起身,让许奶娘把儿子抱走,指了指竹榻上的空位道,让裘叔坐下说话,“去书房岂不是辜负了这大好的春光?” 经过两个月的考量,雅正选择留下许诚媳妇做儿子的奶娘,给了刘贵媳妇一些银子,将她打发了出去。许诚媳妇没什么心眼,也不会来事,但她不会看到姜二爷就迈不开腿,单凭这一点,她在雅正眼里就比刘贵媳妇强万倍。 姜留也与爹爹一样盘腿坐在榻上,请裘叔落座。 裘叔便也不客气,在榻角落座后,示意姜猴儿与书秋守好院门,才压低声音道,“两月前,蒋锦宗捉了任建的父母和妻儿,逼迫他帮蒋家做事。蒋锦宗给他的任务是借机除掉六姑娘,让二爷与少爷反目。前日二爷受伤,老夫赶去羽林卫,他跟出城后折回府,骗六姑娘出城。” 姜二爷的眉头皱起,姜留则问道,“任建的家人现在还在蒋锦宗手中?” 裘叔点头。几日前,蒋锦宗派人送来了任建女儿的两根手指,这事太过血腥残暴,裘叔怕吓着六姑娘,不敢跟她提起。 任建在城外被田勇等人捉住的消息,想必已经被人送往蒋锦宗那边。知道任建计划失败,他的家人就没了利用价值,姜留转头看爹爹。 裘叔问道,“二爷,任建如何发落?” 姜二爷道,“您老看着办吧,不只要处理任建,还要亡羊补牢,别再出这样的事。” “是。”裘叔应下,起身离去。 姜二爷躺下,两眼直直地望着苍天。 姜留用小拳头给爹爹捶腿,言道,“爹爹,因为哥哥有死对头,所以咱们才会重金招募护院,这些人入府时也知道这一点。任建敢赚这份钱,就得担着赚这份钱的风险。不管有任何苦衷,他都是背主,绝不能再留他在府中。” 姜二爷望着被太阳晒得反光的碧绿桃叶,言道,“爹是在想怎么才能给蒋锦宗穿双小鞋,让万岁尽快夺了他的兵权。” 姜留劝道,“爹爹,万岁已经夺了冯现安的兵权,是不会放过蒋锦宗的,爹爹不给他穿小鞋,他也逍遥不了几年了。” 此刻万岁与秦天野正剑拔弩张,爹爹凑上去,准会被秦天野当成箭靶子。 姜二爷漂亮的桃红瞳落在女儿的小脸上,叹道,“你都能看明白的事儿,蒋锦宗会不明白,秦相会不明白?” 万岁刚撤了冯现安,不会贸贸然撤掉蒋锦宗。姜二爷的剑眉拢起,去年万岁好不容易把蒋锦宗弄到康安来,就该把他牢牢锁在笼子里。万岁放虎归山,万一秦天野败了后逃到肃州占山为王,可就麻烦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19章 孟庭晚被劫 任建杖责被逐出任府之后,裘叔又对两府内的人事进行了一番调整,明确规定了每个人的权限,特别指出在姜二爷、江凌和他自己不在府中时,府中所有护院、暗卫皆听姜留调遣,若有人胆敢不遵姜留的命令行事或擅自行动,一律从严惩处。 对于裘叔的命令,府中无人不服。姜留倒觉得没什么,但跟在她身边做事的鸦隐、姜白和田勇等却兴高采烈,腰杆挺得更直了。呼延图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跑到姜留面前毛遂自荐,想在她身边讨个差事。 姜留看着他胖了一圈、显得越发油腻的脸,沉吟道,“呼延师傅不只武功了得,还极有耐心、懂马匹。” 呼延图咧开嘴,“多谢姑娘夸奖,日后有事,姑娘尽管吩咐。” “现在就有一件事需要呼延师傅去做。”姜留言道,“御马坊的黄大人在咱们府中日夜照顾得胜,十分辛苦,您去跟他一起照顾得胜吧。” 鸦隐立刻道,“就是,老呼去照顾得胜,等得胜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呼延图回到前院,跟卢定云道,“老卢,某怎觉得姑娘也是看脸的呢?” 正在为姜二爷擦箭的卢定云白了这厮一眼,“六姑娘长得漂亮不漂亮?” 呼延图立刻点头,“漂亮,比二爷还漂亮。” “你站在二爷身边都不合适,站在姑娘身边更不合适了,还是老实养马去吧。”卢定云哈了一口气,继续擦箭。 呼延图不甘地瞪大眼睛,“某后悔啊,鸦隐那厮还不如某呢,如果当初某跟他争一争,现在站在六姑娘身边的就是某了。” “你听我的,去照顾得胜。”卢定云又哈了一口气,“你很快就会有用武之地了。” 呼延图凑上前蹲在卢定云身边,低声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要起战事了?” 卢定云举起雕翎箭,箭头闪着寒光,杀气腾腾,“边境太平十几年,契丹和匈奴马肥胆也肥,还能安生几日?战事一起,少爷必会赶赴沙场,咱们几个谁也跑不了。” “某不愿去打仗……”呼延图是匈奴人,若匈奴和大周开战,他该帮谁? 四月十五日,姜留与哥哥一起,将郑夫人一家四口送出了康安城,在长亭话别。被表哥“教导”得老老实实的江熹辰,被一肚子话憋出了眼泪,却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郑采薇则拉着姜留的手再三邀请她和江凌一起去瀛州玩。 目送她们乘车远去后,姜留感叹道,“这一别,怕是几年见不着了。” 在这个通信和交通都不发达的年代,才能明白离别有多销魂,长亭内外一首首的离别诗和被折秃了的柳树,都是这份销魂的见证者。 江凌应了一声,“总会有见面的一日,走吧,咱们回城。” “好。”姜留随着哥哥往回走,见京兆府的差官押着几个身穿兵服的人进了明德门。好事的百姓们站在城门内外看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姜留低声道,“这些定是郎超的部下。” 京兆府尹张文江负责追查酒泉百姓被羽林卫坑杀一案,被京兆府抓的这些人,定是当时挖坑、埋土的。 “嗯。” 马背上的哥哥望着被捆绑的将士,脸上有这与年龄不符的成熟和冷静,让姜留感到不安,“哥?” 江凌回眸,温和地道,“待他们走远了,咱们再进城?” “好。”姜留应下,催马到了哥哥身边,与他商量道,“姨母她们一走,西院就空了出来。我想把西院当做我的议事厅,成不?” 爹爹在家,府中总有客至,前院会客厅一直不得闲。西院又有母亲和六弟在,不方便让人进来报事。铺子和田庄的管事们有事来报,姜留每次都是现找空房,很是不便。 妹妹愿意在这边,江凌自是求之不得,“当然可以,府里的事情不必问我,你想怎样就怎样。” 姜留也不跟哥哥客气,开始跟他巴巴西院的堂屋正厅的布置怎么改。两兄妹说着话正要进城时,却听城内一阵骚乱,一群人骑马奔来,亮牌子直接冲出城门。姜留看清马背上都是秦府的人,便给鸦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跟上去看看。 江凌望着这帮人的去向,推测道,“应是去了秦家庄。” 提到秦家庄,姜留立刻想到了关在庄子里的孟庭晚,莫非是孟庭晚跑了? 江凌摇了摇马鞭,唤妹妹回神,道,“咱们去南市的家具行转转,挑几扇屏风?” 方才两正说到将任府西院正堂屋的屏风换掉之事,难得哥哥今日不必去书院,姜留点头,“咱们要净面屏风,回头让姐姐画几幅应景的画贴上。” 江凌却道,“我来画,你想要什么图案,春江月色、花开富贵还是梅兰竹菊?” 姜留笑眯眯地道,“哥哥喜欢什么就画什么。” 江凌闻言,开心地笑了。 两人选完屏风回到任府不久,鸦隐便回来了,“秦家庄不知是丢了东西还是少了人,正散开人四处寻找。 不大一会儿,裘叔来了,言道,“孟庭晚被人劫走了,据探马消息,劫走孟庭晚的功夫极好,他们不敢跟太近,只知他们奔着西北方去了。” 郑夫人的车马也去了西北,姜留立刻道,“哥,再加派人手,护送姨母她们一程吧?” 江凌点头,示意姜财去办,才问裘叔,“您老觉得是何人劫走了孟庭晚?” 裘叔推测道,“绝不是孟家余孽,他们找不到此等高手,应是秦家的对头趁虚而入。” 康安城中,秦家的对头就是景和帝、护国公和……,姜留立刻道,“仁阳公主!” 江凌点头,“八成是。” “他们想从孟庭晚身上得到?”裘叔沉吟。 姜留和哥哥对了对眼神。寻找什么?那自然是被孟回舟埋在墙根下的箱子!不过那个箱子已经化成了灰,箱子里的东西也被藏得好好的,他们再逼问孟庭晚也拿不到。 虽然少爷和六姑娘的目光一触即离,但还是被敏锐的裘叔看了个明明白白。 看来,少爷和六姑娘有事瞒着他呢,而且这事还与孟家有关。 孟家有关的事,姑娘知道,少爷知道,瞒着他,想必也瞒着二爷……不让二爷知道,定是怕他胡来;不让自己知道,定是怕自己会做什么对姜家不利的事。 如此说来……姑娘和少爷手中有与刑部大火案有关的罪证?这东西是怎么落到他二人手中的? 裘叔抚须,微微一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0章 廖传睿 待六姑娘回了西院,裘叔试探着问道,“少爷与六姑娘有事瞒着老夫?” 江凌并未不认,“孟庭晚不足为虑,他这条线不必追下去。至于我和妹妹得到的消息,待时机成熟,自会跟您老讲明白。” “好。” 裘叔也不问时机何时才能成熟,转而说起江熹辰,“少爷应瞧出来了吧,熹辰表少爷的心全系在六姑娘身上了,少爷不觉得这是桩好姻缘?” 江凌绷紧浅棕色的小脸,“不觉得!” 裘叔盯着少爷的脸,兴致勃勃地问,“为何?” 江凌认真道,“妹妹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 裘叔笑得更深了,“少爷,姨夫人已离京,老奴派人知会和至小道长,让他继续来府里供奉三清道祖?” 江凌岂会不知裘叔为何提起和至,他绷着小脸道,“我已派人去了。待会儿有人送屏风入府,裘叔让他们搬到西院正堂屋,以后西院归妹妹,她会在这边见铺子的管事们。” “是。”裘叔应下,走出房门又回头,果然发现少爷在偷偷傻笑。 裘叔笑着摇摇头,迈步向外走去。少爷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呢?等他开窍了,回想起自己曾费尽心机做下把和至送到六姑娘身边的傻事,会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想到这里,裘叔忽然笑出声来,万分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且不说江凌将来心境会如何,蹲在马厩里的呼延图此时却十分担心。正在给得胜按压马腿舒筋活血的黄万平问道,“呼延兄,你这是怎么了?” 嗯…… 呼延图小声问,“老黄,你说二爷脸上的伤疤能治好不?” “自是能的。关提举的医术加宫中最好的药材,岂能治不好这点小伤?黄万平敢把全部家当都押上,赌二爷脸上留疤,万岁会把太医院提举关舒予送去马厩,跟他一起养马! “那就好。”呼延图松了一口气,他真怕二爷脸上的伤治不好,笑起来跟裘叔一样吓人。 四月转瞬即过,进入五月后,姜松以五品编修的身份从礼部搬去了翰林院,右羽林卫在白旸的统御下重归正轨,脸颊上只剩左侧耳前一道浅浅疤痕的姜二爷迈出府门,又惊艳了整个康安城。 虽然郎超坑杀酒泉难民一案还没审结,但张文江遵从万岁的心意,不让姜枫插手此案,而是吩咐他办其他的事。 “今科秋闱贡院设在延寿坊太公庙内,这两月,你的主要差事就是配合太傅尹大人,做好太公庙贡院的改建、布置,将棘围建起来。” “是。”延寿坊在西市之东,京兆府之北,归属西城衙门管辖。姜二爷心里嘀咕此番为何要将贡院设在太公庙里,嘴上却请教道,“大人,棘围是什么?” 张文江的火气腾地蹿了起来,骂道,“你身为二甲传胪,却不知何为棘围?!” “大人,下官是武科举出身,能中二甲传胪是因为力气大、箭得好。”姜二爷解释完,见大人还瞪着他,便讨好地笑了。 面对这张久违的灿烂笑脸,张文江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指着门道,“去问师爷,莫来烦本府!” “是,下官这就去,一定问明白、建好,请大人放心。”姜二爷应了。 姜枫一转身,露出左侧脸颊上尚未痊愈的伤痕,张文江叮嘱道,“建棘围时,你远远看着便好,不必亲自动手。” “是,下官记下了。”姜二爷再拱手,退下去找周其文。 周其文耐心解释道,“大人,前朝为了防止考生翻越贡院围墙,在贡院周围插满了荆棘,故贡院又有‘棘闱’之称。” 姜二爷恍然大悟,“这个法子好!那棘围是直接插荆条,还是整株栽植?” 周其文笑道,“这要看太傅的意思。” 姜二爷谢过周其文,就要回西城衙门,却被他拦住了,“二爷,小人要为您引荐一人。此人名廖传睿,是本科仕子,京畿襄邑人。若是顺利,今年秋闱、明年春闱之后他将入京兆府衙做事。” 还没入秋闱的仕子,就已经铺好入京兆府的路了?姜二爷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师爷,这小子是谁的人,要我如何照顾?” 周其文连忙道,“二爷误会了,廖传睿聪慧过人,定能中进士,无需二爷在此方面特殊照顾。” 姜二爷一本正经地点头,继续追问,“他是谁的什么人?” 这些事,姜二爷早晚会知道,周其文便直言道,“他少时困苦,受过府尹大人恩惠,算是府尹大人的门生。” 这是府尹大人要着重栽培的人才,周其文特意为自己引荐,看来是府尹大人想让自己带一带他。 姜二爷站直身体,满面春风道,“好。等他来了,师爷派人知会姜某一声,姜某请他吃酒。” 周其文笑道,“他今日就在此处,大人稍待,我去把他叫来。” 待周其文带着一个身材中等、容貌寻常的男子走进来时,两厢见礼后客气几句,姜二爷却不提吃酒的事,只道,“师爷,廖兄,姜某衙门还有事,先行一步。” 廖传睿温和有礼,大大方方地拱手相送,“姜大人请。” 周其文亲自送姜二爷出京兆府还不等他问话,姜二爷便道,“师爷,这位廖兄看着挺踏实,应与赵少尹很合得来,让他跟着少尹比跟着姜某合适。” 周其文…… 他知道姜二看不上寥传睿…… 但是府尹大人已经发话了,周其文只能继续劝,“大人,廖传睿今年刚刚二十二岁。” 实在当不起您称他一声“廖兄”…… 二十二?姜二爷煞有介事地点头,“廖兄弟果然各方面都很踏实。” 长得也很踏实,他肯定入不了万岁的眼,当不成新科状元郎。 周其文直接搬出府尹大人,“大人,府尹大人的意思是,等他入京兆府后,跟在您身边做事。” 这样啊……姜二爷只得道,“好,劳烦师爷告诉廖……贤弟,端午之后姜某在府中摆宴,请他务必赏光。” 说完,姜二爷特意解释道,“他是本科仕子,我领命督建贡院,实不宜一同出入酒楼歌肆,您说对吧?” “您所虑极是。”周其文点头,无奈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1章 听书楼内论经会 五月入夏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不管朝堂之上如何风起云涌,康安城的百姓又渐渐恢复了往日步调,正常出门做事。姜家的姑娘们也换上了夏衫,出府到读书人聚集的地方隔着车窗或车帘为姜慕筝寻婿。 姜松主编的《小篆名家溯源》印刻出版,因书中对小篆溯源清晰,有理有据,校正了市面书籍上常见的十几处谬误,仅在康安就售出十几万本,在读书人中广获赞誉。王问樵也凭借参编此书,在状元街上翰西书院谋到了一份差事,生活重归正轨。姜慕筝和姜慕燕两姐妹也因此书成为康安有名的才女,每日里各种诗会、赏书社的请帖接到手软。 身材高挑、样貌清秀、声音清透、性情温婉、饱读诗书且精通琴艺的姜家庶女姜慕筝,终于在十七岁时正式进入各府女眷的视野,给姜慕筝提亲、说亲的媒人两月来已有十几个。提的男方有官宦人家的庶子,也有富商家的嫡子,姜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陈氏也强撑着笑应对。 跟姜大郎订亲时一样,姜老夫人很在意二儿媳的意见。雅正对侄女兼得意弟子姜慕筝的亲事也很上心,看来看去却觉得这些提亲的人家都不合适。 姜慕筝的嫡母陈氏觉得亲事不好,是因为她觉得庶女配不上这些人家,而雅正与她相反,雅正觉得这些人都配不上姜慕筝。 姜老夫人问起长子的意见,姜松还是道,“不急,八月之后再说。” 八月秋闱,将会有一批青年才俊亮相康安城,以姜慕筝现在的声名,确实可能从读书人中挑一个比那些提亲的人家好的。 姜老夫人叮嘱道,“不只男方要好,家门也要好,再不能让筝儿受她姑姑那样的委屈。” 姜平蓝的夫婿廖青漠才华甚佳,但他的母亲极为难缠,姜平蓝嫁过去后没少受她磋磨。 姜松点头,“儿明白。” 寻一个人品才华上佳、年纪合适、家风端正还没定亲的读书人为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姜家哥仨四处打听着,姜家四姐妹也四处找寻,但从初夏寻到入秋,京畿各县的仕子已齐聚康安,她们排除一个又一个备选对象,二姐姐的婚事还是没有着落,远在绍兴养胎的姜慕容都跟着着急,说在绍兴相看了一户不错的人家,让二妹妹嫁到绍兴去。 姜留现在出门,看到模样还过得去的年轻书生打自己面前走过,脑中立刻会飘出三个问题:他哪来的、人品如何、成亲没有。 八月初六,姜留在任府西院处理店铺生意的事。姜白跑了进来,“姑娘,今日西市听书楼申时到酉时有一场青衿书院办的论经会,有几十名仕子会去,听说都是参加秋闱的京畿各处有些名望的仕子。二爷送消息回来,让二姑娘乔装去转转。” 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能错过,姜留立刻吩咐姜白准备车马,她则合上账本,去任府东院书房内找二姐。 大郎哥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秋天,姜家滴翠堂要改建成大郎哥夫妇的居所,姜家姐们的书房彻底搬到了任府东院。姜留过去找二姐,也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从最初的激动期盼,到现在的麻木失望,姜慕筝已不想出门了,“今日后晌你三姐约了马家姑娘,你五姐要跟三婶去闫家,你还要忙着生意,这一场我就不去了吧?” 姜留也不说什么大道理,只拉着二姐姐的衣袖晃呀晃,“二姐姐,咱们去吧,听书楼内有我爹的专用雅间,就当是姐姐陪我去解闷,我看了一上午的账册,头都晕了……” 姜慕筝岂能不知妹妹的好意,点头应了。 “二姐姐穿那身宝蓝色的夏衫,那件宽松又潇洒,姐姐穿着很是俊俏。”姜留兴致勃勃地将二姐姐打扮成样貌俊秀的白面书生,拉着她上了马车,赶往听书楼。 听书楼门前已聚集了不少书生,旁人入楼凭请柬,姜留刷脸。她一下马车,听书楼的管事立刻跑了过来见礼。 姜留直接道明来意,“听说贵楼今日有论经会,我带我表哥来开开眼。” 这位是六姑娘的表哥?楼前众书生和楼中的管事、活计的目光都集中在姜慕筝身上。 身穿宝蓝色书生衫,头戴唐巾的姜慕筝学着二叔的动作,啪地一声合上折扇,含笑微微颔首,“有劳钱叔。” 这动作这气质,绝对是姜二爷家的亲戚,他怎没听说姜家何事来了这么一位表少爷?管事连忙抬手,“两位能来,小阁蓬荜生辉。六姑娘,表少爷,请随小人入楼。” 听书楼今日的摆设与往日大不相同。一层正前方高台上的桌椅、折扇和惊堂木等物已被撤走,换上了满满两架书籍,供书生们翻阅,书生们正边吃茶边高谈阔论。 见管事忽然请进来一个带着小姑娘的面生书生,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留的小脸上。只一眼,大多数人便认出了姜留的身份。 “这定是姜谪仙的小女儿,姜家六姑娘。” “一棍扫倒一座房、当街喝退邑江侯之孙的六姑娘?”有新入城的书生站起身,待看清姜留漂亮可爱的小模样后,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一定是姜家的房子不够结实,邑江侯之孙是个病秧子……” “雨亭兄若是不信,改日可亲自向六姑娘讨教。”旁边的书生笑嘻嘻。 字雨亭,名嘉林的彭姓书生立刻摇头,“在下堂堂七尺男儿,岂能欺负一个小姑娘!” 欺负?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隔桌的廖传睿也跟着笑了。以姜二爷护短的性子,谁敢在康安西城欺负姜六姑娘? “九如兄!”彭嘉林发现廖传睿,惊喜地换到他这一桌挨着他坐下,亲热问道,“你今日怎有兴致出门?” “近日读书读得头晕脑胀,所以过来散散心。”廖传睿抬手给他斟了一杯茶。 彭嘉林惊讶,“你竟也会读恶心了?” 他是不会,但姜二爷觉得他会,专程派人给他送来一封请柬,让他不要关在屋里死读书,廖传睿领了姜二爷的好意,专程来吃茶看热闹。他目光投向拉着姜家六姑娘登楼的书生,猜测他是否也是被姜二爷送进来散心的。 姜慕筝若有所感地回眸,正与廖传睿的目光相对。 看到姜慕筝的模样,廖传睿微微一愣。姜二爷俊美无匹,姜六姑娘明艳动人,没想到连他家表亲都这般面若好女、雌雄莫辨,难怪姜二爷总觉得他长得丑陋。廖传睿失笑,大大方方地端茶,隔空相敬。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2章 后会有期 姜慕筝大大方方地颔首致意,牵着妹妹的手进了二叔的雅间。待关上房门,姜留问道,“二姐姐方才跟谁打招呼?” 姜慕筝低声道,“坐在堂中的一位书生,之前没遇见过。” 嗯?姜留立刻触角全开,“坐在哪,穿什么衣裳,戴什么帽子,长得如何?” 姜慕筝抿唇笑,“莫闹,人家看着已有二十六七,定已成亲了。” 二十六七啊……姜留立刻不感兴趣了,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成亲。活计送进茶点后不久,青衿书院的山长登台为论经会热场子,姜留也推开窗户往下瞧。 青衿书院的兴起,与升平坊王家有莫大关联。王家败落,青衿书院声名受累,为挽回书院声誉,重归康安第一私塾的宝座,书院几位东家出重金请出康安大儒樊元君任山长。 这位樊山长年约五旬,一身半旧的道袍,头戴三梁冠,须髯飘飘,声音洪亮,颇有大家风范,姜留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位樊山长比她二舅镇场子、有派头,至于他说什么,姜留全无半点兴趣,她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扫过一楼大厅中的众位书生,颇有几分失望,便拉过二姐姐问,“方才姐姐瞧见的哪个?” 姜慕筝正听得津津有味,反应片刻才道,“就是靠左边厅柱桌上那位身着土黄衫的书生。” 姜留的桃花瞳锁定廖传睿,不过看清他的模样后便收回了目光,“这位书生看着很踏实。” 各方面,都很踏实。 姜慕筝抿唇笑了笑,将茶点推到妹妹手边让她吃东西打发无聊,自己的注意力又回到樊元君身上,听他谈古论今。 樊山长说完,仕子们掌声雷动,姜留和姜慕筝跟着鼓掌。姜留很应付,姜慕筝很热情。 受到樊山长的鼓舞,不断有仕子登台谈论他们对四书五经中某段内容的见解,这些见解有些被台下仕子和大儒们赞扬,有些被指正、热议,场面十分热闹。姜留吃完点心,无聊地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歇息。书秋立刻给姑娘盖上薄被,免得她着了凉。 姜慕筝轻轻关上窗,到雅间外临栏的空位上坐下,继续听楼下众学子辩经。廖传睿抬眸看了她几回,见她听得专注,几番想上楼提醒她莫被仕子们的妄论带入诡辩之中,却觉得有些唐突。 因吃多了茶,廖传睿起身到后院茅房如厕后,不想再回厅中,干脆坐在听书阁园内的小亭中默诵《春秋》。事有凑巧,他将春秋十二公诵至闵公时,姜家的表少爷从侧门走了下来。廖传睿便起身,主动上前为他引路,“公子可是去如厕?在那边。” 姜慕筝确实是出来如厕的,但女厕与男厕却不在同一边。不过她从容领了廖传睿的好意,按他指的路,带着姜白和另一护院走了一段,待走到假山后才转向远处的女厕。 待她回来路过小亭时,廖传睿又主动上前拱手道,“小生京畿襄邑廖传睿。” 自家姑娘是女扮男装,压着嗓子说两三个字还成,多说几句肯定会露馅,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机灵的姜白上前行礼,“廖公子安,我家表少爷近日患了嗓疾,不能讲话,请公子见谅。” 姜白话落,姜慕筝面带歉意地拱手。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男子的变声期,患嗓疾不能讲话也是常有的事。廖传睿还礼,言道,“苏公子安。方才小生见苏公子在楼内听的专注,脸上多有疑惑之色。请公子恕小生狂妄,斗胆提醒公子一句:做学问确当多闻阙疑,但此时距秋闱已不足十日,公子多听这些并无多大裨益。” 姜慕筝看得出廖传睿是好意提醒,便拱手道谢。姜白跟着深深一躬,再问道,“多谢廖公子直言相告,小的冒昧,敢问您觉得此时该读什么书、做什么事才好?” 廖传睿憨厚的笑容中透着几分睿智,毫无保留地道,“这自是见仁见智的,小生这几日正在重温《春秋》,因本科主考尹太傅喜《春秋》,太傅所做文章中旁征博引,但引《春秋》中的言语和典故最多。” 姜慕锦的眸子一亮,面带诚恳地深施一礼。姜白立刻道,“多谢廖公子金玉良言。” “苏公子客气了,这不过是小生的一家之言,让苏公子见笑了。”廖传睿说罢,抬手道,“公子请。” 姜慕筝颔首,转身回了听书楼。迈上二楼的楼梯后,她透过开着窗俯视小园,见廖传睿靠在亭柱上,面容平静,双目微垂,略厚的双唇微动,应是在默诵《春秋》,只不知他默的是春秋十二公中的哪一位。姜慕筝收回视线,不再去听楼下书生的高谈阔论,返回雅间见妹妹睡得正香,姜慕筝忍不住笑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姜留才伸了个懒腰,睡醒了。见二姐姐正坐在自己身边看书,姜留便翻身问道,“姐姐不听了?” “不听了,咱们回府吧?”因为大哥今年要下场试秋闱,二弟三年后也会经此一关,姜慕筝认真听大儒和书生们的谈论,是想回去讲给大哥和二弟听。但廖传睿说得很有道理,现在离着秋闱只剩几日,听这些还不如让大哥静心多诵几遍《春秋》。 姜留跳下软塌,“好,咱们去买些桂花糕和栗子酥带回去。” “咱们走后门吧?”姜慕筝提议,脸上微微一红。 楼下的论经会还没结束,走正门确实不合适。姜留点头,跟着姐姐下楼,穿过听书楼的小园经后门出去。中秋将至,小院内的紫薇花盛开,居然瞧着还满热闹的。姜留随口道,“也不知道紫薇花能不能做成吃食,咱们要不要试试?” 姜慕筝抬眸见廖传睿还在小亭中,紧了紧妹妹的小手,便牵着她走了过去。 廖传睿听到了姜家六姑娘活泼可爱的问话,忍不住露出笑意,站起身拱手道,“苏公子,姜六姑娘,你们要走了?” 苏公子?!姜留眼睛一眨,见姐姐只行礼不说话,姜白上前道,“廖公子安,我家姑娘和表少爷还有事,先行一步。” 自己睡了一觉,二姐就跟人家认识了?姜留压住整颗心的好奇,一本正经地还礼告辞,“廖公子,后会有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3章 你俩哪个惹祸了? 爬上马车后,姜留扑在二姐姐身上,“二姐姐!” 姜慕筝秀气的眉眼染了薄红,装着无事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府再说。” 二姐姐脸色这样,声音都能掐得出水了,还不是我想的那样?姜留心里直咯噔,论年纪、论样貌、论身高,二姐你跟那大叔一点都不配啊! 买了桂花糕和栗子酥回府后,姜留先让二姐回内院,她则叫过姜白,听他仔细讲了事情经过。听完之后,姜留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你觉得廖传睿怎么样?” 姜白可不敢乱讲,笑嘻嘻道,“小人眼拙,可看不出来。姑娘不妨问问二爷。廖公子几个月前曾到咱们府中拜访,二爷还留他用了饭。” 竟然这么巧?按说以廖传睿的样貌,根本入不了爹爹的眼啊…… 莫非他有后台?姜留满腹狐疑,返回内院找二姐,径直问道,“二姐姐相中方才的廖公子了?” “以廖公子的年纪,应早已成亲生子了。我只是觉得他为人热心,也颇有学识罢了。六妹别跟你三姐和五姐说,以免坏了人家的名声。”姜慕筝面带薄红起身,“我去给大哥送糕点,你要不要一起去?” “二姐姐去吧,我还有事要忙。”秋闱在即,大哥正闭门苦读,二姐是要去跟他说廖传睿默诵《春秋》的事,姜留不想去凑热闹,她跑到前院心急火燎地等着爹爹回府。 秋闱在即,太公庙贡院的准备情况乃重中之重,姜二爷忙到天黑透了才回府。他还没进内院,便被小闺女拖进了前院会客厅。 见小闺女这着急劲儿,姜二爷兴致勃勃地问,“怎么,闯祸了?” 姜留绷着小脸仰着头问,“爹爹可认得廖传睿?他是本科仕子,今日也去了听书楼。” 姜二爷眼睛一亮,“你把他揍了?” 自己哪有那么暴力!姜留无语了一下,才问道,“爹爹,他成亲了没有?” “不知道。”姜二爷剑眉一蹙,“你问他做什么?” 姜留的小心脏提了起来,心惊胆战地问,“他今年多少岁?” “二十二……”姜二爷说完,眼睛也睁大了。 “才二十二?爹爹没记错?”今天在听书楼临别时,姜留差点没喊他一声叔。 见爹爹不语,姜留无声感叹:这廖传睿长得真踏实,二十二看起来跟三十二一样。 不过听说年轻时显得老成的人,上岁数了反而显得年轻,这也算是个……优点? 姜二爷见闺女的小脸变来变去,也悬着心问道,“你们去听书楼了?” “不是爹爹让我们去的么?” “你二姐……” “二姐姐说他挺有学问,心眼也挺好……”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神情如出一辙。 姜松回府,听说二弟在这里,进来便瞧见这一幕,忍不住笑了。 姜二爷和姜留同时转头看向姜松,莫名心虚,同时低头。 姜松见此叹了口气,问道,“说罢,你俩哪个惹祸了,惹了什么祸?” 这祸应该算是爹爹惹出来的吧?姜留用小胳膊碰了碰爹爹的腿,示意他顶上去。 姜松把侄女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接过姜猴儿递上的茶,垂眸慢慢饮着。 姜二爷牙一咬心一横,转头道,“留儿回去告诉你祖母和母亲,就说为父今晚要和你大伯在前院用饭。” “是,大伯我走了。”姜留转身,一溜烟跑了。 姜二爷又吩咐姜猴儿去备饭,才挪到大哥身边嘿嘿,“大哥……” 姜松脸一沉,把茶杯放在桌上,“莫绕弯子,直接讲。” 姜二爷定住,吞吞吐吐道,“筝儿今日去听书楼后来,说一个书生热心又有学问,不过她可没说相中人家……” 女儿那般腼腆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还不是相中了?姜松心中欢喜,连忙问道,“是什么样的书生?” 姜二爷用脚踢着地上的砖缝,小声道,“叫廖传睿,他五月初曾来咱们府中拜会过一次,大哥当时忙着翰林院的事,没遇着。” 姜松回忆一番,便知二弟为何这般模样了,“就是你提过的,那位样样不妥的张大人的门生?” 姜二爷用力点头,“就是他。” 姜松叹了口气,“除了长得不入你的眼,他还有何不妥?” 姜二爷立刻道,“他二十二岁,论年纪早应该成亲了。若没有成亲,那一定是张大人对他的婚事另有安排,他跟筝儿一点也不般配!” 姜松却道,“话虽如此,但难得筝儿相中一个,你先寻人问明白他是否已经成亲或订亲。若是没有,待他中举后便请过来,愚兄也见一见。若是合适,再问一问张大人的意思。就算张大人对他的婚事已有打算,应也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张文江只有一女,已与应天府尹何赞道之子订亲。所以张文江若对廖传睿的婚事有所打算,也应是为了笼络住他。那么,让廖传睿娶二弟的侄女,在张文江看来应是一举两得。因为二弟在京兆府做事,可算是张文江的心腹。 见二弟一脸不情愿,姜松便道,“二弟,筝儿年纪不小了,又是庶出,想寻一门合适的婚事并不容易。张大人既然器重廖传睿,说明此人定有过人之处,你不可以貌取人,小看了他。” 姜二爷打心眼里觉得廖传睿配不上自己的侄女,但他还是听大哥的话,乖乖跑去找周其文打听。 得知廖传睿没成亲也没订亲,姜二爷只觉五雷轰顶,被炸得不轻。 姜松却上了心,等不到秋闱之后便跑去廖传睿落脚的长荣客栈,远远相看了他一番后,便与二弟道,“这不长得还成么?” 姜二爷…… 姜松越看越满意,立刻派人去襄邑悄悄打听廖传睿家的情况,若是家门也合适,待他秋闱出来,姜松就让人探一探的口风,尽快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免得被他人捷足先登。 看着大哥疾风速雨般的一连串举动,姜二爷心中憋闷,这份憋闷只能与闺女说,因为他的憋闷,只有留儿能懂。 姜留听后无语一阵儿,才道,“因为爹爹那样说,让大伯以为廖传睿长得跟伏九叔差不多。待大伯见了后,竟发现他比伏九叔长得好,可不就觉得还成么?” 姜二爷听完,更觉得郁闷了。 姜留见爹爹这样有些不忍,便劝道,“爹爹,其实除了样貌,廖传睿样样都不错。” “爹知道。”就是因为这样,姜二爷才更觉得郁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4章 半个月老 郁闷又能怎样? 廖传睿的请柬是他给的,侄女是他叫去的,严格论起来,这门亲事若真成了,他还算半个月老?这般想着,姜二爷真真是郁闷他娘给郁闷开门——郁闷到家了。 想到以后有个小娃儿会顶着廖传睿的脸喊他二叔祖,姜二爷就郁闷得无以复加。 于是乎,秋闱开场这日,在贡院外见到廖传睿时,姜二爷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不过,姜二爷是本次秋闱的场外巡视官,廖传睿是将要入场的仕子,是张大人的门生,还是大哥相中的女婿,于公于私,姜二爷都该照顾他。所以就算脸色不好看,经过廖传睿面前时,姜二爷还是停下,主动问道,“东西都带齐了?” 廖传睿恭敬而有礼,“回大人,都带齐了。” 姜二爷叮嘱道,“贡院内的每间房都收拾得妥帖干净,你只管安心答卷,若有事情,便问巡视官们,只要要求正当,他们定会掂量着办了。” 廖传睿再行礼,“小生自从知道此科贡院考场是大人您督建,饭菜也是您亲选的,就觉得安心无比,相信入场后一定能样样妥帖。” 旁边的仕子们也跟廖传睿想得差不多,均露出一脸感激的表情。 这数张脸里,最难看的就是他面前这张。姜二爷无声叹气,抬了抬下巴,“要开门了,准备入场吧。” 廖传睿站着没动,解释道,“小生在等人。” 你不走,我走!姜二爷挪到另一侧巡视,眼不见心不烦。 待贡院大门一开,内场考官和巡视官出来宣读考场规矩和惩戒律条后,仕子们便在家里人的祝福声中,排队进场。 过来半个时辰还不见大郎来,姜二爷有些着急,吩咐姜猴儿道,“你回府去看看,若大郎拉肚子出不来,就让裘叔给他扎两针……” “二爷,大少爷来了!”姜宝瞧见姜家的马车,连忙道。 姜二爷回身,见来了三辆马车,便知母亲也来了。他脚步匆匆走过去,抬手扶母亲和妻子下车,才问侄儿,“东西都带齐了?” 姜二爷问这话时,姜老夫人脸色有些难看,陈氏不敢抬头,雅正、闫氏和第二辆车下来的姜家四姐妹都很知趣地沉默着。 “带齐了。”大郎温和回应。 秋闱要连考三日,母亲和大嫂不放心,定给大郎准备了不少东西,才会耽搁这许久吧?姜二爷没再问,他抬手给侄子整了整衣袍,又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你年纪还小,家里都没想着你能一次就中,进去后要吃饱喝足,会多少写多少,尽人事听天命。考完了出来后,你想去哪就去哪,痛痛快快玩一个月。” “多谢二叔。”姜大郎露出这个这个月里最灿烂的笑容。 听了姜二爷的话,陈氏的脸色不太好看,姜留几个小的却都忍不住笑了。姜慕筝因嫡母在场,侧开避开她的目光,笑得比较含蓄。 谁知她这一转头,却正对上了不远处廖传睿惊讶的脸,也微微一愣。 在场外等着与苏公子一同入场的廖传睿,发现自己真是蠢透了。难怪苏公子面若好女,人家本就是个俏佳人。难怪苏公子在论经会上满脸疑惑却还听得十分认真,人家是替兄长去听的。自己是个睁眼瞎,还傻呵呵凑上去告诉人家男厕在何处,还指点人家读书…… 姜慕筝看廖传睿的神色,便知她认出了自己,便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廖传睿也跟着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自己该行拱手礼,连忙又拱了拱手。 拱完手他又觉得这样实在太傻了,难怪姜二爷会嫌弃他,现在连廖传睿都嫌弃自己。姜家姑娘也会觉得他是个傻子吧? 廖传睿耷拉下脑袋,都没勇气抬起来了。 见到二姐姐跟廖传睿“眉目传情”,姜留笑了笑,又见廖传睿腰间未佩驱蚊虫的香囊,便趁着祖母和伯母拉着大郎哥叮嘱个没完,到一边问书秋,“提神醒脑驱蚊的香包可还有剩余,带过来没有?” 此时虽已入秋,但蚊虫极为厉害。这提神醒脑驱蚊的香包,是姐姐让求本药材铺做的,让大郎哥带进贡院防蚊虫用。姜留记得药材铺管事送进来五个,姐姐给大哥送过去两个,不知剩余的几个今日是否带了过来。 书秋立刻点头,“都带着呢,在车上。” 姜留低声道,“让姜白给廖公子送一个去,别引起旁人的注意。就说是我爹见他没带,让送的。” 廖传睿入了大伯的眼,很可能成为姜留的二姐夫。姜留觉得父亲可能没给过人家好脸色,可能让廖传睿误会姜家人相不中他。姜留以父亲的名义送他一个香包,也算是为以后铺路。若廖传睿真对二姐有心,可在中举或中进士后以道谢为名,主动登门提亲。 所以,如果二姐姐的婚事能成,自己也算是半个月老了吧?姜留看着廖传睿寻寻常常的模样,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书秋回车上翻出香包交给姜白,姜白绕到廖传睿身边,偷偷给了他。 廖传睿拿到香包,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相信这一定不是姜二爷让送过来的,因为就凭姜二爷看他那眼神,不送他一包蚊子已经是不错了。若不是姜二爷,姜府还有谁会送他香包? 廖传睿向来沉稳的心砰砰砰地跳,恨不得从嗓子眼里蹿出来,在地上打几个滚再蹦回他肚子里去。他鼓起勇气往姜家那边看,却发现“苏公子”正送姜大郎往贡院门口走去。 廖传睿灵机一动,快步赶在了姜大郎前边。 姜大郎走过拉起的木栏后,家人就不能再往前送了。姜家人跟其他来送仕子入贡院的人一样,站在木栏处不住嘴地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安心应考。廖传睿听得耳朵痒痒的,他很想回头辨一辨,哪个声音属于苏公子。 外场巡视官姜二爷走到近前,见廖传睿傻呵呵的模样,便停住问道,“怎么?没等到人?” 廖传睿啊了一声,不知如何应答。 他这傻样让姜二爷看得烦闷,便道,“没等到便没等到,出来总能见到的。进去后好好考,考不中也没事儿,三年后再来便是。” 他怎么听着姜二爷的意思,像是希望他考不中一样?廖传睿立刻挺直腰杆,坚定道,“小生一定会考中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5章 审问小留儿 姜二爷不想再搭理他,拍了拍侄儿的肩膀,继续巡视。 姜二爷走后,廖传睿定了定神,回身抱拳自我介绍道,“襄邑廖传睿。” 提着两大包东西的姜大郎无法抱拳,只得点头还礼,“康安姜思尧,幸会。” 廖传睿抬手去接姜大郎手里的包袱,“姜兄,我帮你提一包。” 姜大郎连忙道,“不敢劳烦廖兄。” “本就是举手之劳,姜兄腾出右手歇一歇。”廖传睿接过姜大郎右手里沉甸甸的包袱,用左手提着。 接下来三日,他们要奋笔疾书,右手不能有一点损伤。姜大郎领了廖传睿的好意,“多谢廖兄。” 廖传睿提着包裹,心中颇为感慨。他在这儿等着苏公子一起入场,就是担心苏公子嗓子没好,入场临检多有不便。现在苏公子不入场了,他帮助苏公子的兄长也……挺好。 站在栏杆外的陈氏见有人帮她儿子提包裹,便欢喜道,“大郎运气好,走到哪都能碰上热心人。不过这人怎什么都不带?” 转念又一想,陈氏忍不住担心起来。这人不会把自己精心给儿子准备的吃食讨走吧?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口,只死死盯着廖传睿提着的包裹。 雅正解释道,“大嫂,今年贡院内备有被褥、饭食。” “话虽这么说……”陈氏嘀咕了一声,便见轮到廖传睿和儿子入院门了,她握紧帕子紧张地盯着,生怕出什么茬头。 廖传睿放下包裹,从怀里掏出几张凭证、两根毛笔递上去,官兵上来搜身验看后,便放他入内。廖传睿没走,站在一旁等着。 陈氏忍不住了,小生嘀咕道,“你看你看,他还抓着大郎的包裹呢,要不要让他二叔过去看看……” 姜留抽了抽嘴角,挪到姐姐身边,远离大伯母。 姜大郎终于顺利过关,廖传睿又接过他的一个包裹。姜大郎道谢后,回身与家里人招手,示意让她们回去。 姜家四姐妹齐齐抬起胳膊挥手,祝大哥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廖传睿见到“苏公子”向自己招手,心脏又忍不住蹦了出来。 姜二爷的兄长会跟姜二爷一样嫌弃他的长相吗?如果他中了进士后去姜家提亲,会被赶出来吗? 贡院的大门关闭,三日后才会再打开。门外送考的人群渐渐散去,姜二爷把母亲和妻子送上马车,让她们回府歇息。 回到府中后,姜留被姜慕锦拖去了书房,连声追问道,“那个姓廖的是什么人?你怎么认识的?为何送他香包?” 姜慕燕也肃着脸看着妹妹,想要知道缘由。 姜慕筝诧异,“什么香包?” 姜慕锦立刻道,“六妹妹让小厮给站在大郎哥面前的书生送了一个香包,我亲眼瞧见的。” 五姐姐眼睛好尖啊……姜留正琢磨着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姐姐们时,姜慕筝抢先开口解释了,“八月初六那日,我与六妹去西市听书楼里的论经会,遇见了廖公子,因我当时女扮男装,他以为我是本科仕子,便提点了我的课业。” 姜慕燕板着小脸问妹妹,“只是这样?” “就是,肯定还有事儿!”姜慕锦探出爪子威胁道,“六妹妹快点招,否则我要用刑了!” 姜留躲到二姐姐身后,探出小脑袋补充道,“廖公子五月份时曾到咱们府中拜访,我爹还留了他用膳。” 这次莫说姜慕燕和姜慕锦,就连姜慕筝都惊讶了,异口同声问道,“竟有此事?”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 姜慕燕依旧板着瓜子脸追问,“你为何送他香包?” 姜留摇摇小脑袋,“我是觉得这几日蚊虫多,他又没佩戴香囊,便想送他一个香包,让他能安心应考。” “留儿!”姜慕燕生气了,“香包是能随便送人的?你送香包是好意,可人家接到你的香包会怎么想?万一他以为你对他……” 姜慕锦看三姐真生气了,连忙劝道,“三姐,不至于不至于啊。那书生看着比二伯还老,六妹妹才多大,他不可能瞎想的。” 姜慕筝也劝,“三妹,六妹妹做事向来周全,她既然送过去,定是想好了说辞,不会让人家误会的。对吧六妹妹?” “我是打着爹爹的名号送的,不过……” 这一声不过,让三个姐姐神色各异地盯着她,姜留卖起了官司,“廖公子名叫廖传睿,今年才二十二,京畿襄邑人,还没成亲呢,二姐姐猜我怎么知道的?” 姜慕筝愣着无法回神,姜慕燕的目光在妹妹和二姐身上打转,姜慕锦扑到姜留身边开始用刑,“好你个小留儿,这么大事儿你居然敢瞒着咱们,看姐姐怎么收拾你!” 姜留被五姐姐挠得咯咯直笑,姜慕燕低声问姜慕筝,“二姐,这是怎么回事?” 姜慕筝小脸酡红,“三妹妹信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姜慕燕笑了,凑到她耳边问,“二姐,廖公子的学问很好吧?” 姜慕筝脸更红了,轻声辩解道,“他……学问应是很好,不过我当真以为他已成亲生子,什么都没有想。” 姜慕燕打趣道,“当时没有,现在知道人家没成亲生子,二姐姐在想什么?” 姜慕筝害羞地捂住脸,转身进了里屋。 姜慕燕笑了笑,开始回忆廖传睿的模样。他年纪轻轻却老成持重,应是能做大事的。不过他来康安应举,身边连个仆从都没有,想必家境不够殷实。若他中进士后二姐姐嫁过去,他们怕是要靠着二姐姐的嫁妆过日子。二姐姐的嫁妆够用么? 但转念一想,姜慕燕又觉得留儿还瞒着事情。廖传睿能入姜府拜会父亲,应是有些背景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姜慕燕过去把妹妹从五妹妹的爪子下解救出来,问道,“留儿,廖公子当时以什么名义到咱们府中拜会父亲?” 爹爹特意叮嘱过,廖传睿是张府尹门生的事谁也不能说。要告诉姐姐,也得等五姐姐不在的时候,于是,被五姐姐挠得小脸红扑扑的姜留眨着无辜地桃花瞳道,“我也不知道。” “她肯定知道!三姐,咱们一起收拾她,看她说不说!”姜慕锦的小爪子又伸了过来,姜留被挠怕了,转身一溜烟逃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6章 劫货 姜家北院,姜老夫人低声问二儿媳,“入贡院时,大郎前边那书生就是廖传睿?” 雅正点头,“就是他,您看如何?” 如何?姜老夫人思量道,“看面相,倒是个忠厚老实的。”是算不上英俊,难怪枫儿觉得这不是门好亲事。 雅正笑道,“他虽看着老实,心眼儿可不少,娘没瞧见他主动帮大郎提包裹?看这意思,这门亲事有门儿。” 确实很有眼力,姜老夫人也笑了,“张大人能收他做门生,说明他还是有些本事的。若他家中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就不必拖到殿试之后,等他中举后就把这门亲事订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若廖传睿是张文江门生的事传出去,这么亲事怕就轮不到姜家了。筝儿再好,也只是个庶女。 “还是您想得周到,等他中举后订亲,比中进士后更合适。”这样会让人觉得姜家相中的是廖传睿这个人,而不是他的进士出身。定亲后便要给筝儿办嫁妆了,雅正提醒婆婆道,“筝儿到了年纪,今年订亲,婚事就要定在明年。大嫂既要准备大郎的婚事,又要准备筝儿的,有的忙了。” 提到大儿媳,姜老夫人颇有些有气无力。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雅正入门后,越发让姜老夫人觉得老大媳妇不中用了。 雅正想着婆婆可能还在为大嫂早上拖拖拉拉,害得一家人不能踩着吉时出门的事生气,便笑着岔开话题,“儿媳听说岳夫人和锦仪这个月底来康安,咱们也给她们下封请帖,让锦仪过来陪您过寿吧。” 姜大郎与岳锦仪两人的亲事,已下定礼和送聘,只待明年迎娶岳锦仪进门,所以现在姜岳两家已可以按正正经经的亲家往来了,姜老夫人下月过寿,给岳家送请帖也合乎情理。 提到待进门的长孙媳妇,姜老夫人的脸上又有了笑纹,“锦仪那孩子看着就利索,让人放心。也不晓得他们什么时候进京,若时间合适,就让大郎去把她们接过来。” 岳家常居京畿雍丘县,因岳锦仪的父亲岳正堂在国子监供职,所以岳锦仪与母亲每隔几月便来康安小住。 婆媳俩谈论了一会儿岳家的事,姜老夫人忽然道,“大郎他娘要操办大郎的婚事,筝儿的嫁妆就由你和老三媳妇看着筹备吧。大主意你来拿,跑腿的事让老三媳妇去,也可让燕儿和筝儿跟着,她们大了,该学着这些,免得到了婆家让人家说咱们不会教女儿。” 雅正正有此意,直接应了下来,“到时若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母亲可不许嫌我们烦。”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到时再论。” 雅正早就摸准了婆婆的性子,知她这样说就是应了,便又笑道,“大郎入了贡院,母亲也该松快松快了。六郎他爹命人在姜家庄种了半坡的菊花,儿媳陪您过去挑一些带回来,养在咱们园子里?” 喜好花草的姜老夫人立刻来了兴致,“咱们明日就带着六郎去转转,多移些回来栽在园子里,等菊花开时办赏菊宴,把交好的人家都请来热闹热闹……” 当天晚上,姜留拉着哥哥商量道,“我也跟祖母去,移些菊花回来种在园子里,等重阳前后花开了,咱们也办赏菊宴,把和至、雄子哥、柴八哥和柴九妹他们都叫过来玩,哥觉得怎么样?” 赏菊宴不错,不过江凌想同妹妹一起去,“在过几日,等我旬休时咱们再去,在庄子里好生玩上一日,我陪你一起跑跑。” “嗯!”姜留跑得快也喜欢跑,府中人多地方有限,她跑腾不开,去了庄子里就能尽兴了。姜留兴致勃勃地算着需要移栽多少盆回来,哪几种颜色搭配在一起最好看。却见哥哥一直在挠他的脖子,便凑上前看,“哥被蚊子咬了,没戴香包么?” 江凌摇头,“那些香包我不喜欢。” “哥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做。”哥哥想要的不是香包,是她的关心。在大周待了几年,姜留的针线虽算不上好,但做个香包的手艺还是有的。 江凌果然开心了,伸手比划着“想要这么大的宝石蓝色的素面福袋。” 素面福袋就是长方形的小布袋,素面就是不用绣花纹,这样不好看,姜留建议道,“绣上两片叶子或一两个果子吧?” “绣一小株兰花吧。”江凌来了兴致,拿起毛笔画了两三下,一株石兰跃然纸上。 姜留应下,“咱我看姐姐忙完没,咱们过去用膳。” 江凌拉住妹妹,“我要出去一趟,明早回来。” 出去?姜留一下就紧张了,“康安城内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乱得很。昨晚相翼侯府上才死了两个人,听说是秦府的人动的手,裘叔下令姜任两府的护院加强戒备,以防有人趁乱而入,哥出去做什么,不能白天去么?” 江凌摇头,“蒋锦宗的人已到连青山中,明天白天去就来不及了。” 蒋锦宗的人?姜留的心便是一跳,“哥要怎么做?” 江凌平静道,“他们来给秦天野送金银,我要劫下这批东西。” “哥……” 江凌把墨汁已干的兰花图折好,放入妹妹手中,“妹妹别担心,裘叔已设计周全,我带人趁着夜色出城,天亮前回来,明早照常去书院读书,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 姜留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们运送的是金银财务,人肯定不少,哥哥一定要亲自去吗?” 妹妹是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蒋锦宗敢让任建对妹妹下手,江凌就绝不会让他好过。江凌握了握拳头,满脸杀气。 姜留见他这样,更不放心了,拉住他的衣袖劝道,“哥哥还小,不如让班大善和鸦叔他们去吧?” 江凌什么都依着妹妹,但这次不行,他认真道,“留儿,我十二岁了。” 十二岁很大吗?!她还十岁了呢,那她是不是也能去?姜留咬了咬唇,才放开手,“哥快去快回,明天早上我给你包馄饨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7章 首杀 因姜二爷要驻守贡院,晚上不能归府,西院只有雅正母子和姜留两姐妹,江凌不到姜家西院用晚膳也没引起众人的注意。 晚上,姜留和姐姐照例去任府习武场练棍、跑跑跳跳。夜色之下,一个与江凌身量相仿的孩子也在习武场黑暗处练枪,从远处看,根本看不出异常。 姐妹俩练完回到闺房中,姜慕燕便沉不住气了,躲在被子里问妹妹,“江凌什么时候能回来?” 姜留低声安慰姐姐,“用早膳前肯定回来,哥哥就是跟人打赌,去大云经寺后山过一夜,不会出事儿的。” 姜慕燕抿了抿小嘴儿,眉头皱得紧紧的,“十二岁就敢夜不归宿跟人逞强斗狠!等父亲回来,我一定要跟父亲说!” 姐你觉得爹爹知道后,会夸奖哥哥还是批评他?姜留往姐姐身边蹭了蹭,挨着她道,“好。等爹爹过几天回来后,姐姐就跟爹爹说。” 姜慕燕搂住妹妹,“睡吧。” 姜留闭上眼睛却睡不着,担心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八月十六,满月,明亮的月光下,江凌带人埋伏在山坡之上,冷眼看着下边打成一片的两帮人。陈青侠悄悄过来,压低声音道,“少爷,截住车队的来人看功夫路数,不是宫中暗卫,也不是千牛卫。” 姜财低声道,“看样子他们是奔着这批货来的,少爷,怎么办?” 不是万岁的人,那就是朝臣家养的私兵。江凌当机立断,“将人分成三路,一路去探查方圆三里内的暗哨所在,摸清之后来报;第二路打扮成劫车之人的模样,随时准备伏击;第三路埋伏在原地,不到万不得已,不准露头。” “是。”陈青侠前去下令,姜财低声道,“少爷带第三路,某待会儿带人冲下去。” “你守在此处,我去。”江凌握住短刀的刀柄,目光紧紧盯着山下护住马车的挥舞明晃晃鬼头刀的半截黑塔。 此人乃蒋锦宗的亲信,名为顾一朝。江凌的祖父去世后,顾一朝带兵到边城,打着吊孝的名义刁难任家。前些日子任建的家人被抓,也是他所为,想到任建的女儿被剁下送入康安的一根根手指头,想到被大火葬送的任家,江凌握紧手中刀,他要手刃这个畜生! 强盗又有增援到,自己的人已躺下三分之二还没等到援军,顾一朝咬牙,“撤!” 顾一朝带着人从江凌埋伏的山坡下经过,撤入山中。劫货的黑衣人也不追赶,只上前搬卸车上的木箱,江凌示意姜财带人继续埋伏,他则压低身形,带着十余人避开山下这帮人的暗哨,追赶顾一朝这帮穷寇。 顾一朝带人跑了一阵不见追兵,便靠在大树下粗生喘息。有手下低声道,“将军,咱们的货丢了,回去后要如何交待?” 顾一朝呸了一口,“再不跑命都没了!先去中牟再做打算。” 又有人低声道,“将军,这帮畜生是哪蹦出来的?功夫好生了得。” “爷不知道他们是哪蹦出来的,但爷爷知道秦家一定出事儿了,否则不可能没人来接应,此地不宜久……” 顾一朝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危险,他就地一滚翻到树后,避开数支弩箭。还不等他喊话让手下人躲避,便又察觉到背后恶风不善,又是一阵狼狈翻滚。 “噗噗噗”的三声,三支弩箭深深射入顾一朝刚才停留之处,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顾一朝带来的人四面受伏,惨叫声中折损了近十人。慌不择路之下,顾一朝指着一个方向道,“这边没有埋伏,走!” 有手下人顺着他所指的放下冲过去,却又中了埋伏趴到在地。顾一朝感到大事不妙,转头向右边的密林里冲去,谁知他刚入林,一道身影带着寒光,快似狸猫般冲上来,顾一朝侧身避开,但寒光却如影随形而来,直奔他的腹部。 顾一朝咬牙用手中鬼头刀拦住冒着寒光的兵器,“当”地一声,顾一朝拦住了奔向腹部的短刀,却见寒光一转奔着他的面门而来,顾一朝的鬼头刀慌忙往上一抬。就在此时,在另一道寒光忽现,顾一朝再想躲已是迟了,他握刀的右臂一阵剧痛,鬼头刀已经脱手。 躺倒在地的顾一朝又惊又痛,冒着冷汗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手握双刀,比顾一朝矮了一头半的江凌用刀尖指着他的咽喉,冷声问道,“货在何处?” 听声音、看身量,这人竟是个半大小子?顾一朝的求生欲望升起,连忙道,“好汉来迟了一步,货已刚被山下一帮黑衣人劫走,现在应还没出去三里。” 江凌的刀尖向下一探,刺破了顾一朝的脖子,“最后一遍,货在何处?” 顾一朝疼得一哆嗦,“在中牟!必须得小的亲自去才能取出来,好汉若杀了我,什么都……” 还不等他说完,江凌的刀便已落下,了结了他的狗命,然后冷声吩咐道,“搜身,尽快打扫战场,撤。” “是。”呼延图立刻上前将顾一朝的衣服尽数扒下,卷了卷塞入包袱中带走,地上只剩白茫茫一条人。 他这猥琐举动看得卢定云只皱眉,“你这真是……” “行走江湖,贵重东西都贴身带着,放心,这里边准有宝贝!”呼延图理直气壮,“快,此地不宜久留。” 江凌带着人向外撤时,陈青侠带人迎了上来,“少爷,秦家人赶到,与山坡下劫货的那帮人打起来了。” 江凌立刻道,“咱们回城。” “是。” 一夜没睡踏实的姜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便起了身,奔向任府正院,问守门人,“我哥哥起来没?” 守门人的下人拱手,“已经起了。” 姜留点头,一溜烟跑进院中,敲了一下门,门便开了。姜留抬头看到头发还湿漉漉的哥哥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心这才放了下来,“哥!” 江凌把妹妹拉进屋,她的小手暖暖的,脸上的笑容也暖暖的,江凌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伸胳膊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有些想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8章 回肃州 书秋见少爷把姑娘抱住了,头发立刻竖了起来,她走进屋关上房门,仗着胆子上前劝道,“少爷,奴婢帮您把头发绞干吧?” 八月中旬,晨起的空气很凉,江凌刚沐浴完,身上的衣裳都被湿漉漉的头发浸湿了。姜留抬手拍了拍他瘦得全是骨头的背,哄道,“哥坐下,我给你绞头发。” 江凌应了一声,把妹妹提到椅子上,他则站在椅子边,取过书秋手中的布巾递给妹妹。 姜留接过,一边给哥哥绞头发一边吩咐书秋,“我让厨房剁了瘦肉,泡了香菇,你去吩咐她们开始准备着,今早吃香菇猪肉馅的馄饨。” 还不等书秋应声,江凌便道,“我今早不想吃馄饨。” “那哥哥想吃什么?” 江凌闷声道,“什么都不想吃。” 哥哥这个状态不对,姜留示意书秋去门外守着,问道,“哥,昨晚不顺利?” 没有不顺利,只是……江凌又抬手抱住妹妹不吭声。 站在椅子上的姜留比哥哥高了一头,她一边给哥哥擦头一边劝道,“没事儿,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货被人劫走了。”江凌道,“那批货是假的,我已查出蒋锦宗运来的真正的货就在中牟。” “这就对了,蒋锦宗千里迢迢派人来送东西,不可能没有后手。”姜留把哥哥乌黑的头发用布巾包好,小胖手用力拧着布巾,“哥能打探到真货的下落,昨晚已经做得很好了。” 昨晚顾一朝轻易撤走,江凌就猜到货有问题了,“我杀了顾一朝,他是蒋锦宗的爪牙。” 姜留小身子一颤,感到哥哥胳膊搂她搂得更紧了。姜留尽量稳住自己,温和道,“哥哥杀他,肯定是因为他该死。” “嗯。”江凌应了一声,湿乎乎的脑袋靠在妹妹身上,听着她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认真道,“他做了许多坏事,该死。” 哥哥这几年拼了命地读书、习武,为的就是有一朝一日能手刃仇家,为父母、为任家满门报仇。虽然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杀死一个人时,他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哥哥要强得很,想必这种近乎于懦弱的情绪,他只会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吧。不爱哭的姜留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小手在哥哥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 莫说是人,她连只鸡也没杀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安慰哥哥。虽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但是姜留可以陪着他。 窗外越来越亮,树上的鸟儿也叽叽喳喳地叫着,院里传来清扫落叶的沙沙声。姜留不急不缓地把哥哥的头发绞干、梳起,用发绳固定,再取过桌上的书生巾绑好,江凌由昨晚的杀神,变成了一个温和无害的小小读书郎。 姜留看着非常满意,“哥不想吃饭咱们就不吃,我陪着你,等什么时候想吃了咱们再一块吃好的。” “咕噜噜——” 姜留的话音刚落,她的小肚子就叫了起来,脑袋挨着她的江凌听得尤为真切。江凌抬起发红的眼睛,看着妹妹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的小红脸,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也饿了,便道,“我想吃白面炊饼。” “好,哥去换衣服。”待哥哥进了里屋,姜留才摸了摸自己有些瘪的,很争气的小肚子。因为担心哥哥,昨晚她就没怎么吃饭,现在确实有点饿了。白面炊饼的话,她应该能吃一个半! 待哥哥穿戴整齐从里屋走出来,姜留笑眯眯地问,“哥,白面炊饼想吃带芝麻的还是不带芝麻的?” 江凌把妹妹从凳子上抱下来,“妹妹想吃什么样的?” “我想吃带芝麻盐的。”杀人应该会见血,哥哥定不想吃汤汤水水的东西,撒点芝麻盐的炊饼有滋有味,应该还能吃得下去。 江凌应了,“好。” “书秋。”姜留出门,吩咐道,“去吩咐北院厨房做撒芝麻盐的炊饼,我和哥哥想吃。” 与哥哥一起去北院给祖母问安、用膳,送他出门读书后,姜留径直去了任家外院,找裘叔。 不必姜留开口,裘叔便知她为何而来,“是少爷坚持要去,老夫也无法阻拦。” 本来,裘叔想着让江凌跟去见识见识也好,只没想到他竟冲上去手刃了顾一朝!虽然顾一朝已恶战一场,但第一次出战的少爷在三招之内将他打倒了。如此战绩,怎不令裘叔激动。 见裘叔脸上难掩的骄傲,姜留垂下桃花瞳,看着桌上摆的舆图,低声问,“裘叔打算什么时候带哥哥回肃州征战,今年、明年还是后年?” “六姑娘,只待时机一到,我们便要返回肃州。”裘叔也不瞒着姜留,因为就算他瞒着,少爷也会对六姑娘和盘托出,“冯现安已不能翻身,蒋锦宗就是秦天野的杀手锏。若老夫所料不错,契丹和匈奴兵马最迟明年就会攻打漠北和肃北,在我大周西北烧杀抢掠。” 姜留继续道,“一旦打起来,万岁就会以大局为重,重用在漠北和肃州的禁军,蒋锦宗的军权就能握得牢牢的。” “六姑娘果然跟二爷一样料事如神。大战一起,生灵涂炭,粮草、兵马和军饷必定要源源不断地运往漠北和西北。届时,蒋锦宗就会趁机囤积粮饷,万一他起了反叛之心,两北危矣。”说到这里,裘叔的语气变得凝重,“少爷必须在此之前返回肃州,在军中树立重树任家军威信,平息这场战乱,从蒋锦宗手中里夺回左武卫。” 姜留盯着舆图,忽然觉得这上边的弯弯道道尽是枯骨,凄凉,渗人。 许久之后,裘叔又缓缓道,“只盼着万岁不要操之过急,再容少爷准备三年。” 三年后,哥哥也不过十五岁,跟现在的二郎哥一样大,他就要去征战沙场了。 姜留握紧了拳头,却觉得什么也握不住。她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姜留抬起头问,“裘叔,哥哥要以什么名头回去?” “现在还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裘叔说罢,忽然问道,“姑娘可听说过中牟?” 姜留点头,“当年肃州贪墨案那批粮饷,有大半没运出京畿就不见了,那处地方就在中牟。” 裘叔含笑问,“姑娘从何处得知的?” 当然是从孟家墙根挖出来的,祖父写给先帝的奏折上的推测。姜留心中一惊,挑起桃花瞳,发现裘叔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29章 废掉他一条腿 姜留也笑了,歪着小脑袋笑得甜甜的,“您老猜我是从哪知道的?” 六姑娘这副模样,比二爷的杀伤力还大。裘叔摇头,“老夫猜不到,待姑娘想说时再告诉老夫便是。” 真是个老狐狸!姜留笑眯眯地点头,“裘叔,昨晚去连青山打劫的人是哪边的?” 裘叔将茶点和糖块推到姜留面前让她吃,然后分析道,“以康安当今的局势来分析,应是仁阳公主的人。” 万岁刚撤掉冯现安拿下右羽林卫,现阶段他的首要目标是收服右羽林卫将士;皇后已有两子,护国公府地位稳固,在此阶段定会站在万岁一边,不会轻举妄动。再将其余人等一一排除之后,只剩仁阳公主。希望万岁和秦天野斗得水火不容、鱼死网破的,也只有她。 姜留与裘叔不谋而合,皱起小眉头道,“若我是万岁,会立刻派人把安王杀了,直接断了她的念想。” 仁阳公主这么跳腾,不就是想把她哥哥安王柴岳救出来,扶上龙椅么。直接杀了安王,看她还怎么折腾。 裘叔低声道,“凉州刺史武威王董毡是安王的亲舅舅,若万岁没有确凿的罪证,不能杀安王。” 若杀安王,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凉州,必定会直接沸了。天子当坐拥九州、君临天下,但景和帝登基七载,大周真正被他掌控的地方还不足一半,也确实够憋屈的。姜留捏起一块点心放在嘴里,又问裘叔,“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 裘叔言道,“静观其变,伺机而动。” 姜留提醒道,“不管做什么,您都要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切不可让我爹爹和哥哥身处险境。” 裘叔点头,“老夫当尽力而为。昨晚之事只是看似凶险,但咱们不是打头阵,不会有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昨晚爹爹在贡院外值守,“哥哥”在内院练武,裘叔与人吃茶闲聊,半夜方归,确实不会有人怀疑到他们头上。姜留又问,“蒋锦宗运道中牟的东西,裘叔如何打算?” “昨晚马车内并无值钱的东西,仁阳公主必定会派人找寻,老夫打算派人给她透个消息,让她追到中牟,然后……” “坐收渔翁之利?”姜留反问。 “能收便收,不能收也要毁了秦天野在中牟的巢穴,若能借此机会翻查到当年肃州旧案失踪粮饷的蛛丝马迹,自是再好不过。” 裘叔说得云淡风轻,姜留却听得激动。她盯着裘叔脸上纵横的伤疤,压低声音问,“您老看我能做点什么?” 裘叔笑了,“姑娘一如往常便好。” 六姑娘是二爷和少爷的逆鳞,触之必怒。所以只有六姑娘安好,二爷和少爷才能安好。 爹爹一本正经地忙碌,哥哥半夜出府提刀报仇,她还安安稳稳地在府中当孩子,让姜留有些不安。她总觉得自己也该快速成长,尽快能独当一面才行。姜留站起来,“好,我去转铺子。” 别的做不了,她还是管好自己的铺子,尽量多赚些钱吧。府中处处需要用钱,只靠着三叔是不成的。 姜留出了裘叔的小院回内院,途径习武场时,见姜宝正在遛得胜。得胜的命虽保住了,但却成了一匹提前退休的跛脚马,不能再供人骑乘。爹爹舍不得让它去拉车,依旧好草好料地养着。 姜留倒背着小手看着胖了一圈的得胜,这个需要用银子养着,爹爹重新置办马匹也得要用银子,她得赚钱! “有了!”习武场北面的房间里,呼延图大呼小叫着。 什么有了,这帮人躲在屋里赌钱?姜留皱起眉头,还不等她说什么,遛马的姜宝就不干了,冲着屋里大声喊道,“老呼,你别一惊一乍的,得胜都被你吓着了!” 呼延图在屋里嘿嘿,“宝儿快来,有东西!” 姜留倒背小手摇了摇头,向内院走去。姜宝把马交给马夫,进入房中又关好房门,才问道,“什么好东西?” “你看!”呼延图指着桌上从顾一朝身上的扒下的,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衣裳。 姜宝捏着鼻子上前,发现衣裳里有一封信,“哪翻出来的?” “裤头里。” 姜宝退开一步,“除了信还有什么?” “还有一千五百两银票和一百多粒小金珠。”呼延图美滋滋道,“这是一群羊里最肥的一只。” 顾一朝是带队的,当然最肥。姜宝很想夸奖呼延图能干,但看他一脸猥琐的模样,委实是夸不出口。 “蒋锦宗派来的人都死了?”秦天野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是。”秦府暗卫回道,“肃州来人,一半多死在连青山下,生下的死在连青山密林之中。他们多是被箭射杀,顾一朝是被人一刀割喉。他们……” 听暗卫言语吞吐,秦天野不悦地问道,“怎么?” 暗卫立刻道,“属下在山中发现他们的尸体时,他们身上一丝不挂,除了箭伤,寻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衣服都被扒了?谁会做下此等猥琐之事,姜枫派人做的?秦天野眸子里尽是阴沉,“可查清了是谁动的手?昨晚姜枫的人在做什么?” 暗卫回道,“回相爷,姜枫昨晚在贡院外待了一夜,姜府身手好的护院都跟在他身边,裘净一直在城中,并未出城。据属下所知,姜任两府余下的护院虽会三招两式,但就凭他们,还杀不了顾一朝。” 秦府的谋士赖方平道,“相爷,裘净在康安城中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守护好任凌生。任凌生未长大成人之前,裘净不敢轻举妄动。” 秦天野的手缓缓转着,拇指上的扳指,“不是姜枫和裘净,也不是康忠那老匹夫,那就只有仁阳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相爷的意思是?”谋士陶徐追问。 赖方平道,“小人派人去毁了仁阳的几处店铺?” 只折损几个店铺,仁阳公主哪会记得疼。秦天野冷笑一声,“派人去安王府,废掉柴岳一条腿。” 陶徐吓得一激灵,放下手不敢再吭声。赖方平则低低笑了,“相爷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实在是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0章 救人 “相爷,不可。”陶徐连忙劝道,“若是这么做,一会暴露咱们在安王府的眼线,二则让万岁没了后顾之忧,可谓得不偿失。” 没了安王这个大患,自己的好外甥定会将所有矛头对准自己。秦天野手指握紧扳指,冷冷地道,“那就废了黄剑云,好让仁阳长长记性。” 今秋尚未过半,却已让人觉得寒意萧瑟。右羽林卫冯家、郎家以及几个将军、副将家倾覆,奴仆四散奔逃,家宅零落。 冯现安之孙冯良晨龟缩府中不敢露头,郎超之子郎争被押入大理寺地牢,国子监中跟他一同入牢的还有还五人,再加上这几日国子监中不少学生入贡院考试,使得国子监中也变得冷冷清清。本就不爱读书的黄剑云看着空了大半的书舍,意兴阑珊,踢了踢康月良的凳子,待他回头,便低声问道,“饿不饿?” 康月良压低声音,“我祖父说,这几日不让我出去遛逛……” 黄剑云不耐烦道,“你都多大了,还张嘴闭嘴你祖父、你祖母?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给句痛快话!” 康月良犹豫了片刻,“等我把这本书读完?” 黄剑云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康月良转回头继续读书。谁知黄剑云睡醒一觉,见那书呆子还没读完,他百无聊赖地站起来,转身自后门出了书舍,直奔院墙而去。他的书童连忙劝道,“少爷,夫人吩咐……” 还不待书童说完,黄剑云便已扒住古松蹿了上去,三两下便翻出了丈余高的院墙,书童急得跳脚,连忙跑向国子监前门,去找公主派来保护少爷的侍卫。 今日是科举第三日,傍晚时分大郎哥就要出来了。姜留和姐姐领了给大郎哥买他爱吃的猪蹄膀的差事,晌午过后便出了门。玩了一圈踩着时辰买了猪蹄膀后,姜留跟姐姐商量,“哥哥这两日睡不踏实,我想去给他求枚驱邪符。” 江凌这两日确实有些不对劲儿,姜慕燕道,“咱们一块去吧?” 姜留摇晃小脑袋,“姐姐先带着猪蹄膀去贡院门口与伯母汇合,待会儿路上人多,咱们的马车就赶不过去了。我就去趟西明寺,一会儿就到。” 西明寺在西市东南的延康坊里,贡院在西市东北的延寿坊内,乘车过去确实不如走着方便。姜慕燕不放心妹妹,命车夫先将车赶去贡院外,她和妹妹一起去西明寺,边走边问道,“为何不让和至带一枚过来?” 姜留笑嘻嘻,“哥哥已经有道家的符了,晚上还是睡不好,我想不如给他求一枚佛家的,万一有用呢。” 姜留以前也不信这些,但跨越千年到了大周后,她对神灵都抱有敬畏之心,佛道菩萨真君她都敬着,这个不管用就换那个,左右都是神。 西明寺是前朝的皇家寺院,现在虽已失了前朝时的风光,但至今仍是大周重要的译经场,寺中有不少高僧,香火也算旺盛。姜留与姐姐进寺捐了香火钱领了开过光的驱邪符后,便准备赶往贡院接姜大郎回家。 姜慕燕看时辰尚有富余,便道,“我听说西名寺后花园栽了不少菊花,咱们去瞧瞧,若是还能入眼,便告诉大哥,让他陪祖母过来转转。” 西明寺本是前朝皇子的宅院,皇子去世后才改建为寺庙。寺中的花园保持了原有的模样,亭台楼阁样样精致,若到花开时,来此处赏菊的人定少不了。不过此时还不到花期,园中香客稀疏,很是冷清。 姜留与姐姐找了一圈,向寺中僧人打听才知菊花种在后园中。姜留诧异,“西明寺还有后园?” 书秋立刻道,“姑娘,西明寺的后园在西偏殿后,园子不及这里的一半大,被寺里的僧人当做苗圃用着。” 姜留更纳闷了,“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书秋嘿嘿,揭了姜二爷的底,“西明寺后院不只是苗圃,还有假山、古树,环境清幽,夏日特别凉爽,二爷前几年,经常去后园午睡。这是姜猴儿说的,二爷为此还专门命人制了张软榻。” 姜留…… 若论会享受,康安城内她爹若自认第二,没人敢领第一!在松树下睡觉?他也不怕一阵风吹过,落下一层松针把他扎成刺猬!姜留转头问姐姐,“咱们去看看?” 姜慕燕对此全无兴趣,“既是苗圃,便没什么好看的,待他们将花移栽出来再看,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很有兴趣的姜留只得跟着姐姐出了西明四,沿路向北走。谁知还没走出小巷,便听得墙内传出打斗的声音,田勇和鸦隐、四个武婢刚护住两位姑娘,便有一人从墙内跳了出来,摔倒在地。紧接着,又有黑衣人提刀露出半个身子。待看到墙外姜家一群人,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后怒喝道,“不想死就快滚!” 这一愣神的工夫,就有两个黑衣人持刀跳了下来。姜留连忙道,“我们这就走,您请便!” 好汉不吃眼前亏,姜留还带着姐姐呢,便是要路见不平一声吼,也得等把姐姐送出巷子再说。谁知还不等姜留迈开步子走,便见黑衣人抡刀砍向趴在地上的人,地上之人强撑着抬起头,姜留眼睛瞬间瞪圆,立刻冲了过去,用力把挥刀的黑衣人推开,怒喝道,“鸦叔过来救人,其余人保护我姐姐!” 姜慕燕也认出了倒了血泊里的黄剑云,她急中生智,吩咐道,“书秋,你们几个大声喊救命,快!” “来人呐——救命啊——杀人啦——” 书秋反应最快,扯着嗓子喊着,芹白、芹青等人也跟着大声呼喊。 姜留被书秋的嗓门吓得一激灵,她飞身绕到冲过来的黑衣人身后,一脚踹在他的腿窝上将他踹倒。田勇见黑衣人向自己摔过来,用手中刀挡住黑衣人的刀,抬脚就踢。 院内又有黑衣人冒头,见墙外三个黑衣人已经倒了两个,立刻道,“走!” “想走?没门儿!”鸦隐大喝一声用剑指向被田勇踢到自己面前的家伙,就要探手擒了他,却听自家姑娘喝道,“让他们走,救人要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1章 鸡?猴? 黄隶飞奔到逢春药铺,见到榻上一动不动的儿子,瞳孔都在微微颤抖。 姜留连忙道,“黄伯父,剑云哥只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郎中说他身上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养好。” 黄隶眨回眼泪,稳住声音问姜家姐妹,“你俩可伤到了?” 姜慕燕行礼,规规矩矩地道,“伯父,我和妹妹都没有受伤。当时我们打算去延寿坊,途径西明寺,剑云哥从墙内跳出来,然后有三个蒙面黑衣人跟着跳出来追杀他。我们带的人少,虽救下了剑云哥,但未能捉住行凶之人,请伯父见谅。” 能遇上姜家姐妹,是儿子福大命大。黄隶抱拳还礼,“你们能出手救下剑云,我黄家已是感激不尽。” 姜留将当前的情况告知黄隶,“伯父客气了,我们已派人通知了父亲和西城衙门的差官,不过今日贡院开放,我爹和衙门大半人手都在延寿坊,恐怕不能及时赶到西明寺。” 保护黄剑云的四个侍卫和一个小厮都死了,西明寺案发现场,姜二爷是西城指挥使,他理应带人前去验看、追凶。 黄隶点头,“你爹奉命巡守贡院,理应在那边。我已派人赶了过去,今日秋闱结束,思尧快该出来了,我派人护送你们过去。” “我们有护院和武婢保护,不敢劳烦伯父派人相送。您在这儿好生照看好剑云哥,燕儿和妹妹先走了。”姜慕燕行礼,带着妹妹出药铺,赶往延寿坊。 两人走了没多远,便见爹爹急匆匆赶了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差官和无数看热闹的百姓。 姜二爷见到两个闺女果真安然无恙,脚步便从容了许多,上前问道,“黄剑云伤情如何?” 姜慕燕行礼,回道,“他腹背皆有刀伤,此时还在逢春药铺,不过黄伯父应会很快带他回府。” 姜留补充道,“爹爹,公主府的侍卫全死了,黑衣人逃了。” 黄剑云活着就是万幸,姜二爷赞扬两个闺女后,派人护送她们去贡院,他则带人快步赶往逢春药铺。 入药铺后,姜二爷上前安慰黄隶,“剑云这个年纪血气正旺,只要好医好药照料着,外伤很快就能痊愈。孩子没伤到脸,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没伤到脸就是万幸了?不论何时,姜枫在意的点总跟别人不一样,黄隶看着他真诚的脸,忽觉轻松了许多,“大恩不言谢。二弟以后有用得到我黄隶之处,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黄大哥言重了。”姜二爷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你照看好剑云,我先带人去西明寺看看。” 黄隶抱拳,“好。追凶之事二弟不必太过为难。” 姜二爷一出药铺,守在外边的百姓们立刻围拢上来,“二爷,黄大公子怎么样?” “受了点伤,并无大碍。”姜二爷边走边应,众人紧紧跟随。 又有人怒冲冲道,“青天白日就敢在咱们西城杀人的家伙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二爷可不能饶了他!” 姜二爷玉面含怒,“张伯把话放出去,不管是谁,只要见到了行凶之人的来路、去向,或察觉西明寺有什么不对劲儿之处的,都到咱衙门里讲一讲,帮着兄弟们尽快抓住凶手。” 姓张的老伯立刻拍胸脯应下,“二爷放心,老头子这就传话去。” 旁边的小姑娘挤到姜二爷身边,红着脸送上护身符,“凶案现场有血煞之气,谪仙大人戴上这个吧。” 姜二爷自是不肯接姑娘家送的东西,“本使有官服护体,无妨。凶杀命案没什么好看的,姑娘快回吧。” 进入西明寺,见到并排停在后园中的五具血淋淋的尸体,姜二爷觉得心头阵阵发凉。 他只有一个感觉:秦天野这是在杀鸡给猴看。鸡是黄剑云,猴是仁阳还是朝中百官或万岁?因为他的两个闺女搅局,鸡没杀成,秦天野会不会火气更大,把他当鸡杀了给大伙助助兴…… 姜二爷用力摇了摇脑袋,他这段日子老老实实地守在贡院外边,其他的啥也没干,秦天野就算是疯了,也咬不到他身上……吧? 得了消息的仁阳公主赶到黄府,顾不上看公婆和丈夫的脸色,径直问道,“云儿在哪?” 见祖父母和父亲都不说话,黄丽妍小声道,“我哥在里屋。” 仁阳公主冲进里奔到床边,抬颤抖的手指在儿子鼻下试了试,察觉到他呼吸尚算平稳,才抬手轻轻撩起他身上的锦被,见到他的胳膊和胸前包裹着的层层白布,眼泪便在眼中打转,轻声唤道,“娘的云儿……” 跟进来的黄隶握住她的胳膊,“剑云刚喝了药睡下,你跟我来。” 夫妻俩一前一后回到房中,还不等黄隶开口,仁阳便率先道,“我得到消息便快马加鞭赶回来了,将军可查到是何人下如此狠手?” 谁下的手?黄隶径直道,“三个月前,公主派人去秦家庄劫走孟庭晚,三日前又派人劫杀肃州来人,还将人家身上的衣裳尽数收走……” “夫君误会妾身了。”仁阳公主万分真诚道,“那不是妾身让人做的。” 杀人还要将人扒得赤条条的,这等下作手段,绝非她的人所为。 儿子被人伤成这样,她嘴里还是一句实话没有。黄隶心中愤怒,冷声道,“日后剑云的安危由我黄家负责,公主无需再派人手。” 仁阳公主拉下脸,沉声道,“黄隶,你这是何意?” 何意?黄剑云转身直视仁阳的双眸,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冯现安被擒,右羽林卫落入白旸手中,朝堂之上不断有人向万岁谏言,请万岁收回十万禁军的兵权。公主不听我的劝告,在此关头百般挑衅他。你觉得此举能挑起他与万岁的对立,却不知憋了一肚子火的秦天野正愁无处立威耍狠!我向公主提了三次,要派人保护剑云,你说剑云身边有高手保护,绝不会出事。结果呢?剑云身中十一刀,刀刀见骨,命都差点没了!” 儿子躺在榻上昏迷不醒,黄家人对她视若无睹,丈夫也横眉立目,狂奔而归的仁阳公主也不再压抑怒火,厉声道,“在此紧要关头,本宫曾反复告诫剑云要小心行事,是他不听我的话私出国子监才会遇险!你以为我不心疼?若不是你交出左骁卫的帅印,何人敢动你黄大将军的儿子?事已至此,你不思如何挽回颓势为剑云报仇,却在本宫面前摆脸色!你此等行径,可称得上男子汉大丈夫?” 帅印、报仇、男子汉大丈夫?黄隶怒火烹心,却又生出万分凄凉,沉声道,“我儿的仇,臣自会报,公主累了,请回府歇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2章 骂一顿 “大少爷出来了!” 小厮一声欢呼,在贡院外翘首以盼的姜家人终于望见,提着包袱的姜大郎出现在贡院大门内。 “大哥正在笑说,说明他一定考得很好!”姜慕锦欢呼道。 “大哥聪明,读书又肯下功夫,考得自然差不了。”姜留嘴里说着,却拿小身子撞了撞身边的三姐,又撞撞另一边的五姐,示意她们往里看。 跟大哥一块进去的廖传睿,又跟大哥一块出来了,手里还帮大哥提着一个包袱,两人有说有笑的。贡院门外的姜家三姐妹齐齐冲着姜慕筝挤眉弄眼,姜慕筝讨饶地合起了手。 庶女和侄女的小动作陈氏都没瞧见,她的眼里只有跟众人挤在一起的儿子。不管有多少人,她总是能第一眼就找到儿子,而且无论怎么比,她儿子都是最英俊出挑的。陈氏满心欢喜翘起的嘴角,待看清儿子手中跟提进去时相差无几的包袱,又拉了下来。 带进去的东西都没用上?那儿子这几天怎么过的? “大少爷,这里,这里!”姜大郎的书童姜真不断地挥舞着胳膊。 正在与廖传睿谈论最后一场策问题目的姜大郎抬眸,见母亲和妹妹们都来了,便笑着与廖传睿道,“九如兄,我的家人到了,小弟先行一步。” “……好,思尧贤弟后会有期。”廖传睿把手里的包袱还给姜大郎,他早就瞧见了姜家姑娘们,满脑袋都在想着跟姜大郎过去后,该怎么行礼、答话时,姜大郎却连让他上前说句话的机会都没给…… 姜思尧接过包袱,道谢后又道,“九如兄考完之后可有空暇?咱们后日去西市放生池边品茗,如何?” 廖传睿当然不会拒绝,两人约定好时辰才分开,姜大郎快步走向母亲和妹妹们,“有劳母亲和妹妹们在此久候。” 姜慕锦欢快道,“大哥,你终于出来了。祖母和大伯母给你准备了很多好吃的,我和二姐给你买了桂花鱼,三姐和六妹给你蹄髈!咱们快回去吧!” “好。”姜大郎将东西递给姜真和姜白,又与几个同窗打了声招呼,才请母亲和妹妹们上车,他则骑马跟在车旁,一路上给她们讲着贡院里的趣事。 “今年贡院准备的饭菜十分精致,大伙都没单独生炉做饭,如此一来,休息的时间便多了。”姜大郎笑道,“出来时身边的仕子们都说此科考罢不只没瘦,还胖了几斤,这都是尹太傅的功劳。” 尹太傅是本科主考,仕子们自当首先感谢他。但大郎一看饭菜的样式便知这是二叔准备的,送到他这一排考间的饭菜,每餐都有他爱吃的饭食。姜大郎这一科考得,十分安心。 回到府中,自又是一番热闹。虽然家里人都怕他有压力,没问他考得如何,但姜大郎还是主动道,“本科的经义、策问我都答得不错,中举应有七成的可能性。” “真的?!”陈氏欢喜得跳了起来。 散学归家的姜三郎扑上前道,“大哥中了后,要请小弟去百味楼吃螃蟹!” “大哥,我也要去。”姜四郎扑上来,小五郎听到哥哥们喊,也跟着喊哥哥。 “大哥,还有我们呢!”姜慕锦和姜留也叫着。 “请。”姜大郎笑道,“二弟和凌弟每日帮我温书,三弟和四弟每日帮我捉壁虎,妹妹们帮我准备衣物、香包,都请。” 欢呼声中,被雅正抱着的小六郎也咿咿呀呀地跳腾着,姜老夫人和陈氏笑得见牙不见眼。 待姜家哥仨回来后,把姜大郎叫去书房询问了一番,姜松负责问,姜二爷和姜槐负责点头。 听到今年策问的重头戏果然是出自《春秋》,儿子答得又对路后,姜松终于露出笑容,“应有七成把握。” 姜大郎得到了父亲的认可,露出欢喜的笑容。 姜二爷笑道,“不管有几成把握,考过就是考过了,这几日大郎不用想这些,只管放松去玩。” “对。”姜槐拿出一个红封,“这是我和你二叔给你准备的,约上你的同窗们玩个尽兴。” “多谢二叔、三叔。”姜大郎弯腰抬手接过。 姜松又道,“近来读书辛苦,放松几日也好。不过君子慎独,不可过量饮酒、放纵……” 大哥又开始唠叨了,姜二爷与姜槐低头吃茶,姜大郎躬身静听,待父亲叮嘱完,才恭恭敬敬道,“是,儿谨记父亲教诲。” “去吧。” “是。”姜大郎退出书房,一关上房门,守在外边的几个弟弟就拥了上来,欢声笑语透进书房中,姜家哥仨脸上也尽是笑容。 待孩子们闹哄哄地走远后,姜松才问二弟,“剑云遇刺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姜二爷敛了笑,“公主府的侍卫都死了,刺客都跑了,剑云还在昏迷中,只询问了寺中僧人和香客,只知刺客是翻墙跑的,去向不明。从公主府侍卫身上的伤口来看,这帮凶手下手极为狠厉,就是奔着要人命去的。” 姜松点头,“幸好被留儿撞上,救下黄剑云。府尹大人怎么说?” “府尹大人说让我好好查案。”姜二爷叹了口气。 姜槐问道,“二哥,如果抓不到凶手会怎么样?” 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行刺仁阳公主之子、黄阁老之孙的人一定大有来头,可不是那么好捉的。 怎么样? “被万岁叫进宫骂一顿,被府尹大人骂一顿,被御史们在朝堂之上骂几顿。”姜二爷靠在椅背上,仰头望着房顶,他辛辛苦苦地干了几个月,想着把贡院的差事办好后怎么也能得点赏赐,这下全泡汤了。 姜槐替二哥鸣不平,“这些人干嘛跑来西城闹事,这不是害人么!” 可不是么。姜二爷又叹了口气,“幸亏留儿机警,把行刺黄剑云的人都放走了,否则麻烦更大。” 若是把秦府的杀手押入西城大牢中,姜二爷真怕秦天野派人劫牢、灭口。 哥仨沉默片刻,姜松道,“此案非你失职引致,万岁应不会把你叫进宫训斥,不过,愚兄觉得万岁把你叫进宫骂一顿,也并非坏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3章 移菊 为何万岁骂二哥一顿还不是坏事?姜槐一脸懵。 姜二爷见大哥一脸深沉地模样,忍不住笑道,“大哥入了翰林院,见地果然不一样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嬉皮笑脸的。姜松瞪了二弟一眼,“刺杀黄剑云的人应是秦相派去的,留儿救下黄剑云定会让秦相不满。此事万岁把你叫进宫骂一顿,或许能消一消秦相的怒火,让他对你少些针对。” 姜二爷点头,“若是万岁再能罚我一月俸禄,闭门思过一月就更好了。” “对,这样二哥就能在府中歇一阵,陪母亲过寿了。”终于弄明白关键所在的姜槐说罢,又低声道,“我不明秦相这么折腾究竟图什么,他就不怕万岁治他的罪么?” “就算咱们都知道这事是他做的,可无凭无据,他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万岁真治不了他的罪。”姜二爷不无羡慕地道,“图什么?到了他那个位置上,没准就是图个乐呵吧。” “现在是万岁在与秦天野斗法,仁阳公主从中挑事,秦天野才会拿黄剑云开刀,意图杀一儆百,震慑群臣。”裘叔言道。 姜留不解,“秦家若杀了黄剑云,就跟黄家结了死仇,在这紧要关头,他这不是给自己树敌,把黄家往万岁身边推吗?” 江凌解释道,“以郎超为突破口夺下冯现安的帅印之计,是由兵部尚书李增奎为先锋。李增奎原是黄阁老的旧部,对他惟命是从;再加上黄伯父将帅印交给万岁入光禄寺,此两件事,已说明黄家站在了万岁一边。秦天野杀不杀黄剑云,结果都一样。” “国库税银,大半填了军需,民政难行,万岁早就有心整饬十卫禁军,收回兵权。朝中五位阁老,尹太傅虽忠心不二,但他乃文臣之首,在此事上无法成为万岁的助力;杜海安从不碰兵事,也指望不上;秦天野和康忠不肯放手,黄通的支持,对万岁而言尤为重要。但……” 裘叔话锋一转,继续道,“黄家父子的忠心虽不假,可仁阳的野心也昭然若揭。万岁对黄家父子亦不能全然信任。” 黄隶娶这么个媳妇,也是够愁人的。姜留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裘叔,为何护国公也不想交兵权?” 裘叔含笑问江凌,“少爷意为如何?” 江凌肯定道,“因为秦天野不肯放手,所以护国公不能放手。” “所以只要万岁啃下秦天野这块硬骨头,削减禁军兵权的事情就算完成了。”姜留总结道。 “也不尽然。”裘叔继续道,“护国公带兵在外征战十余载,深谙带兵之道。他应知将兵权尽归皇城,会令边关六卫禁军战力削弱。只不过秦天野已跳出来公然反对,他不好与秦天野站在同一侧,才沉默以对。老夫推测,待万岁收回秦天野手中的兵权后,康忠会向万岁谏言,但万岁之心已决,此事非常棘手。” 这事情还真是复杂……姜留挠了挠头,好乱啊…… 见妹妹听烦了,江凌便道,“此乃朝中大事,各方权衡博弈之后自有论断,无需咱们忧心。妹妹明日准备好行装,后日咱们去姜家庄移菊。” “好!”姜留立刻开心应了,“不过大郎哥后日约了同窗吃茶,怕是不能与咱们一通去了。” “那咱们一起去。”他们不去,江凌乐得清净,“如今秋草繁盛,咱们顺道把得胜送去庄上休养几月。” “这么远的路,得胜能走过去吗?”姜留担忧道。得胜的腿伤虽然好了,但黄万平说它的腿骨异常脆弱,劳累、奔跑都可能会令腿骨再次折断。 江凌道,“咱们早些走,路上歇两歇,晌午之前也能赶到。” 见少爷与姑娘头碰头地商量出门游玩之事,裘叔也不好扫了他们的兴致,只提醒道,“近来康安内外都不太平,少爷后日出行须多带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江凌点头,“既如此,就把和至带上吧。” 和至习武一年有余,还从未真正与人动过手,前几日夜袭之后,江凌感到了习武场与实战的差距,实战更能练兵,他得尽快把和至练出来。这样他去肃州征战时,才能放心吧妹妹交给和至保护。 “少爷说的是和至小道长?”裘叔掏了掏耳朵,见少爷点头,他神色莫名地笑着点头,“也好。” 姜留提醒道,“哥,和至的功夫还不如我呢,如果真有事,咱们还得保护他。” 江凌…… 裘叔忍不住笑出了声,“少爷,姑娘所言极是。这次别带小道长了,还是您和姑娘两人前去为好。” 他跟妹妹两个人?也不错!江凌点头。 谁知到了八月二十这日,出去移菊的人数远远比“二”多了数倍。上次与祖母一块去移菊没玩过瘾的姜家四姐妹一同出门,江凌和姜二郎、三郎、四郎打着护送姜家姐妹的名义同行。谁知还没出城就遇上了柴林桑、郭南雄和康月良,这仨人也拉马跟上。 去西市放生池边会友的姜大郎提起家人去城外田庄移菊,这等雅致好玩的事情立刻引起一帮书生的兴趣,一行人转向姜家庄。 用廖传睿的话说便是:“既是饮茶,面对放生池粼粼水波是饮,放眼满目青山苍翠亦是饮,不如移步城外,一览青山。” 姜大郎觉得廖传睿的话对极了,但等他明白这厮的真正目的后,觉得他简直无耻至极。 姜家庄半坡十余种菊花,是姜二爷命人种下的,用来哄母亲开心的。上次姜老夫人移走的还不及山坡上的四分之一,此时的山坡依旧郁郁葱葱,令人观之欣喜。姜家四姐妹带着丫鬟穿梭其中,按照提前商定好的品种、数量挑选菊花。 柴林桑被姜三郎等人拉去抓蛐蛐,郭南雄与江凌守着马厩观察得胜的情况,康月良则跟在姜留身边,东一句西一句地问她黄剑云出事那日的事,满庄尽是欢笑声,便在这时,姜大郎带着五位同窗和廖传睿赶到了。 姜家四姐妹听说大哥到了,一起转身,看向庄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4章 后园无菊 姜大郎在国子监读书多年,他的同窗姜家姐妹们都见过,没什么稀奇的,所以混在其中的廖传睿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在户外,四姐妹言谈举止都规矩了很多,待他们一下下马走到近前后,姜慕筝领着妹妹们齐齐站成一排,给大哥行礼。 男女有别,姜大郎自不会带着一帮朋友留在此处,让妹妹们玩得不痛快,相互见礼后便笑道,“你们拟的单子可选好了?” 哥哥的同窗、廖传睿都看过来。姜慕燕袖中的手轻轻碰了碰二姐的胳膊,示意她回话。姜慕筝忍着脸红,低声回道,“只选了五种,哥哥们可得空闲帮忙?” 不待姜大郎回答,被姜慕筝清泠泠的声音激得心情澎湃的廖传睿便回道,“若是姑娘们不嫌弃我等笨手笨脚,我等自是有空的。” “九如兄笨手笨脚,我等可不是。”姜大郎的同窗好友萧沐云边挽衣袖边道,“二妹妹须选什么样的菊花,尽管吩咐。” 萧沐云的话里透着亲切,廖传睿立刻辨认出这是自己的对手,便不动声色地道,“在下看此处菊花众多,不知还有哪几种尚未挑选?” 姜慕筝回道,“还有瑶台玉凤、绿水秋波、金背大红和点绛唇四种未选,都在那边。” 廖传睿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略过姜慕筝沾着泥土的手,看向另一侧山坡,虽然那处离着姜家姑娘们远了些,先将萧沐云带过去也不错,“好。这四个品种交给我等,请姑娘放心。” 姜大郎点了名庄子里养花的花匠,让他带路去选菊。萧沐云感叹道,“没来之前,我怎么也想不到思尧说的‘一片菊花’竟有如此大的一片。” 旁边的王凌超笑道,“菊圃是姜二叔让人种下的,一小片岂能配得上姜二叔的性情?” “那自是配不上!”众人齐声笑道,声音里尽透着欢愉,他们康安的第一美男子最好场面。 望着郁郁葱葱的一畦畦菊苗,廖传睿也心生感叹。瑶台玉凤和金背大红都是去年才名躁康安的名品,姜二爷能弄到菊种不奇怪,但他能弄到这么多种子,让廖传睿明白自己还是低估了姜二爷的好人缘。 能为喜好花草的姜老夫人种出这一大片菊花,可见姜二爷的孝心。姜家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妇和顺,此乃兴家之景象。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养出那样四个灵动鲜活、如花似玉的姑娘。 听说二姑娘的父亲有意从本科仕子中为她择婿,廖传睿看向人来疯耍猴般折腾的萧沐云,自认还是比他强上不少,自己这样的,能入她父亲的眼么? “廖兄,你看这几株花苗如何?” 廖传睿正摸着菊花叶出神,忽听到姜大郎唤他,连忙回神,迈步过去帮他选苗。 这边厢,姜慕燕也在悄声跟二姐姐说话,“看来大伯还未跟大哥提起,大哥会带他们来,应是廖公子或萧大哥撺掇的。” “六妹说,去襄邑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父亲许是想打探清楚后再跟大哥说。三妹,你说我是不是该进庄子里避一避?”姜慕筝觉得今日的日头尤其地烈,晒得她一阵阵发热,头脑也已晕了,拿不准分寸,只得指望着府中最懂规矩的三妹帮她出出主意。 姜慕燕摇头,“大哥带来的是同窗不是长辈,咱们派人去问问大哥是否要留他们在庄中用膳,若是留,便吩咐厨里准备饭菜即可。待用膳时,再让二哥和凌弟陪同即可。” 姜慕筝点头,唤来蜀桐吩咐几句。蜀桐跑去另一侧山坡,与大少爷道,“少爷,二姑娘让奴婢问您和各位公子是否留在庄中用膳。” 他们若留下用膳,还得劳烦妹妹们准备,姜大郎摇头,“不必备膳,我带他们出去吃。用饭后我们会在申正返回,护送姑娘们回城。” 廖传睿暗暗点头,姜大郎年纪虽不大,做事却不毛躁,考虑尚算周详。 听到大哥他们不在这里用膳,姜慕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隐隐失落,转身时忍不住那边望去。 一直用余光关注她的廖传睿立刻起身,两人隔着山坡遥遥对视,廖传睿心中激动莫名,谁知还不等他有所表示,姜二姑娘却转身,与身边的姊妹们说起了话。 同样关注姜二姑娘的萧沐云见廖传睿傻呆呆的样子,碰了碰姜大郎的胳膊,小声道,“思尧,姓廖的可不太对劲儿,他莫不是想打你二妹的主意吧?” 姜大郎沉下脸,“别胡说,以廖兄的年纪当早已成亲生子了。” “我看着可不像。”萧沐云嘟囔。 不管是是不是,都不能再留下去了。姜大郎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与众位好友商量道,“再向西行一里有一鱼塘,咱们去钓鱼,随后让那主家为咱们烹成美食,如何?” 众人过了选菊的瘾,自是齐声赞同,于是他们一帮人又骑马启程,赶往姜家庄以西,驿道旁食肆的鱼塘。 姜三郎和四郎听说大哥去钓鱼,嚷嚷着跟去凑热闹,其余几个少年则跑去抓野兔,康月良却与众人的方向相反,他溜达到姜留身边,帮着她用尖铲剜菊苗,闲聊道,“六妹妹怎会跑去西明寺?” 姜留回道,“我和姐姐给大哥买了蹄膀,见时辰尚有空余,便决定去西明寺烧香求符。” 康月良学着姜留的做法,把剜出的菊苗根上的湿土用稻草固定住放在一旁,又问道,“妹妹与和至小道长交好,府中最不缺的便是符箓吧?” “道家的不缺,佛家的缺。”姜留拍了拍小手的土,爽快地道,“西明寺的事,我已跟父亲和黄伯父讲过了,详情他们都知晓。康大哥想问什么就径直问吧,小妹定知无不言。” 康月良含笑点头,“我听说,当时你与令姊在西明四园子中,曾有僧人指路,让你们去寺中后园看菊花?” 姜留点头,“确有此事。” 康月良看着姜留明艳的小脸,认真道,“我已派人查过,你们去的那日,西明寺后园苗圃之内已无菊花。”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5章 灭口 后园无菊?姜留微愣,问道,“康大哥说已无菊的意思是,后园里本有菊花?” 黄剑云出事之后,康月良很是自责。若是他当时能劝住他,或跟他一块出行,或许就黄剑云就不会出事。康月良这两天都在追查凶手的行踪,他今日来姜家庄也是为了查案,“西明寺花圃内的菊苗已开始结花苞,在你们去之前两日,菊苗已被寺中僧人移入盆中,置于暗室之内。” 此时距重阳尚有十几日,将菊花苗置于暗室之中减少光照,是为了延缓花苗的生长,好让菊花在重阳赏菊之时再盛放。姜留将手中的小铲插在松软的泥土上,拧眉细思。 康月良又问道,“六妹妹可还记得那个让你们去后园的和尚的长相?” 姜留微微摇头,“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再见到我应该能认出的。就算我认不出,我们一帮子人,总有人会记得,回去后我就将此事告知父亲,让父亲带我们去。” 康月良又道,“六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令尊负责调查此案,我都能知道的事情,他岂会不知?” 康月良平日都是一副含笑温和的模样,当他敛了笑,便显出了康家人特有一种居于上位者的冷肃凛然。姜留坦坦荡荡地看着他,问道,“康大哥想说什么?” 康月良低声道,“妹妹莫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在想那个和尚引你们去后园的用意。” 姜留哦了一声,“依小妹推测,他此举只两种可能。” “哪两种?”康月良追问。 姜留道,“其一,他不知道后院的菊花已经被移走;其二,他知道花苗已被移走,引我们去后园,是另有用意。” 确实是只有这两个可能,但康月良觉得姜留还有未尽之言,便继续问道,“若是第二种可能,六妹妹觉得那个和尚会有何用意?” 姜留答道,“黄大哥在后园中,定不会躲躲藏藏,所以寺中僧人应该知晓。那和尚引我们去,应与黄大哥有关。这也分两种可能:一是他知后园有埋伏,二是他不知。他不知这种可能性,咱们暂且不论,只说他知有埋伏还引我们去。他的意图也不外乎两种:一种是希望我们冲散可能发生的祸事;另一种是希望我们也遇险。” 康月良挑起大拇指,毫不掩饰对姜留的赞赏,“六妹妹果然深得姜二叔的真传,聪慧过人。那你觉得哪个可能性更大?” 姜留摇晃小脑袋,“在没有寻到那个和尚之前,每种都有可能。” 康月良反问,“六妹妹怎知那人一定寺中的和尚?” “因为他是光头……”姜留与康月良四目相对,桃花瞳越来越亮,“是小妹疏忽了,若他不是寺里的和尚,那便……” “康大哥,妹妹,你们在说什么?”江凌提着兔子回来,见康月良两眼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妹妹,很想上去一脚把他踢开。 姜留转头见哥哥提着兔子走过来,欢喜道,“哥这么快抓到兔子了?” 方才在姜留漂亮的桃花瞳里失神的康月良眨了眨眼,起身站在姜留身边,看向江凌提着的,活蹦乱跳的兔子。 江凌走过来,把小兔子举到妹妹面前,“抓了几只,大的送去了厨房,这个长得漂亮,你喜欢么?” 姜留摸了摸小野兔灰扑扑的毛,小兔子用力踢蹬小短腿,很是精神,“喜欢。” 江凌怕兔子伤着妹妹,将它递给芹白,“找个箩筐装好,带回府去。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姜留自是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哥哥,噼里啪啦便将康月良说的事讲了一遍。江凌听完后,只问道,“妹妹觉得他是不是和尚?” “他是。”姜留肯定点头。 妹妹在看人方面非常敏锐,她说是就一定是。江凌道,“那他一定是和尚。至于他为何说谎,待将人捉住一审便知。” 康月良有些无语,“就算他是和尚,若他是有意为之,现在想抓怕也难了。” 江凌却道,“黄大哥出国子监入西明寺是突然起意,刺杀他的人应已暗中跟踪他多日,才能立刻组织一场伏击。” 康月良点头,“不错。” 江凌继续道,“那传信的和尚,一定不是刺客,否则他不会给我三姐和妹妹送信搅局。他不是刺客便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人一定就在西明寺中。” “你说的非常在理,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康月良转身便走,“我先回城,咱们后会有期。” 姜留唤住康月良,“康大哥用完膳再走吧。” “我回城再用,今日就此别过,近来康安不太平,你们出入也要当心,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城。”康月良拱手,快步离去。 姜留目送他带着十余人骑马走远,才问道,“哥,要不要派人去跟爹爹说一声?” 江凌摇头,“不急于这一时,晚上回去再说。” 当天晚上,姜家三小只将此事告知了父亲。姜二爷言道,“今日西明寺死了一个和尚,明日让鸦隐和田勇去衙门认尸,便知是不是他了。” “父亲,他是怎么死的?”姜慕筝追问。 “失足落水。” 姜留摇晃小脑袋,“女儿不信。” “为父也不信。” “那爹爹就让人查清楚。”姜留又道。 姜二爷端起茶饮了一口,平静地道,“为父今日被万岁叫进宫训斥一顿,万岁说我办差不用心,罚了我三月俸禄,还让我府中反省半月,并将此案交给府尹大人亲自审理。” 姜留很想问:府尹大人骂你了没? 姜慕燕握了握小拳头,努力安慰父亲道,“百密尚有一疏,父亲无需太过自责,不妨趁此机会可在府中休养几日。” 大闺女能安慰他,让姜二爷颇为开心,“明日我与你们一起种菊花。” 种菊这种事,有府里下人便够了。父亲当亡羊补牢,利用这几日好生考虑以后该如何避免发生此等祸事,这才是为官者应该做的。她作为女儿,当提醒父亲,可她若说了,爹爹应该会很不高兴吧?姜慕燕抿抿唇,很是犹豫。 江凌则问道,“父亲,黄剑云出事时,西明寺中除了庙中僧人,还有何人在?” 儿子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姜二爷敛了笑,冷声道,“刘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6章 收拾他 听到“刘承”两个字,姜家三小只毫不意外又气愤不已,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他们立刻认定派和尚引姜留和姜慕燕去后园的,定是刘承! 他们这是倒了什么霉,黏上这么一坨屎? 两家真论起来并无仇怨,一切都是因为姜二爷被众人称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而刘承被称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让心高气傲的刘承不服,所以从小到大就各种针对姜二爷。小时候小打小闹,长大了就是阴谋诡计要人性命。不除掉他,姜家不得安生,但若要除掉他也不容易。因为他滑头得很,靠着给秦天野和户部尚书李兆舟,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这叫姜家人怎能不憋火! 江凌冷飕飕道,“父亲在府中歇息,三日内,儿去断刘申一条胳膊。” 姜留也道,“女儿去会会刘承!” 姜慕燕犹豫着,“不管是凌弟断刘申一条胳膊还是妹妹惹怒刘承,都只能火上浇油。值此多事之秋,咱们当韬光养晦,待抓住刘家的把柄,再一击致命为上。” 刘承爷孙三个都是那种大事不犯坏心眼不断的人,他们能有什么能一击致命的把柄!姜留这回没顺着姐姐,言道,“咱们针对刘家,不再掺和仁阳公主和秦相之间的事,就是韬光养晦。” “咱们两家的仇早已结下,不打白不打。”江凌也道,“刘承敢如此嚣张,是因为他有靠山又躲在背后使坏,所以才有恃无恐。咱们弄不死他,但可以让他过不痛快。” “对!他有靠山,咱们也有!”姜留握紧小拳头。 姜慕燕十分着急,看向父亲。姜二爷的火气比儿女还大,“对,他刘承背靠秦天野和李兆舟就觉得了不起了?爷背后是万岁,他能折腾,爷比他还能折腾!他暗地里搞鬼,爷明里暗里一块来。收拾不了秦天野,奈何不了乐阳和仁阳两个疯妇,爷还收拾不了他了!” 姜留点头,“就是!” “父亲言之有理!”江凌握紧拳头。 姜慕燕急得跺脚,转身去找母亲。 江凌又道,“儿灭了刘申,直接断了刘承承爵的念想,让刘承陷入内斗,父亲觉得如何?” 呃…… 方才还气焰八丈二的姜家父女俩立刻理智回笼,姜留劝道,“哥,不能因为狗咬了咱们一口咱们就杀狗,万一被人抓住把柄,哥的一辈子就毁在他身上了,不值得。” 姜二爷也道,“刘申虽可恶,但罪不至死,就算哪日他罪已至死,也不该由咱们动手杀他,而是要握着他的罪证把他交到衙门,由刽子手动手。凌儿你切不可逞凶斗狠,以后你会遇到很多比刘家更可恶的人,不能一杀了事。这样毁的只能是你自己,可记下了?” 江凌见父亲和妹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说的灭了他,不是直接要他的命,是让他声誉扫地,再无脸出门。” 那就好,姜留松了一口气,踮着小脚倒茶,“爹爹,哥,吃茶。” 姜二爷又靠回椅子上,“吃茶,吃茶。” 待姜慕燕拉着母亲来到书房,却见她出去时火冒三丈要提刀冲出去的三人,已经围坐在桌边吃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让姜慕燕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姜留见姐姐和母亲来了,便又添了两杯茶,招呼道,“母亲,姐姐,吃茶。” “好。”雅正含笑,拉着姜慕燕坐在桌边,一同吃茶。 姜二爷问妻子,“六郎睡了?” “睡了。燕儿是担心你们盛怒之下武断行事,才将妾身叫了来。见您与凌儿、留儿怒火已消,我们也能安心了。”雅正揽袖抬手给丈夫添茶,“此事是不是刘承所为还待查证,等证据确凿之后,再收拾他不迟。” 姜慕燕连连点头,就该这样。 姜二爷哼了一声,“此案已交由张大人审理,他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等细枝末节的事,他才不会过问。” 雅正点头,“若府尹大人不过问,咱们将此事透给黄家,让黄家从他这里下手,追查黄剑云被伏击的事,二爷觉得如何?” 若此事真是刘承所为,那他定已知有人会在后园伏击黄剑云。他是如何知道的,有无参与其中,这两个问题黄家都会很感兴趣。 见丈夫点头,雅正便道,“二爷还要为母亲的寿辰做准备,此事交于妾身便好。妾身明日与几位夫人约了在集雅院吃茶,其中便有黄三夫人。燕儿明日与我一同去可好?” 姜慕燕立刻点头,“是。” 雅正又将目光看向小闺女,姜留立刻道,“母亲,女儿明日要栽菊花,不能陪您和姐姐去。” 雅正点头,“明日若天气好,留儿带着悦儿一块栽菊可好?” 弟弟才七个多月,说是带着他栽菊,也就是让他在旁边看着晒晒太阳。喜爱弟弟的姜留立刻点头,“好。” 一家人吃完茶,各回各屋准备歇息。姜慕燕警告妹妹,“明日好好在家待着,不准出去惹事,可记下了?” 姜留乖乖点头,“我明日要与爹爹一起种菊花,没空去搭理刘家人。” 姜慕燕继续道,“后日也不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公道自在人心。不能因为刘家不耻,咱们就要与他们同流合污。” “……好。”姜留默默应下,觉得自己得跟爹爹商量商量,给姐姐挑个心眼多的丈夫,否则两个老实人凑在一起,日后肯定吃亏。 江凌回到自己院中,吩咐姜财道,“打听清楚刘申接下来三日的行踪,寻机会下手,打折他的左臂,做干净些,莫让人寻到咱们头上。” “是。”姜财应下,“少爷今日可还练枪?” “去。” 今日去姜家庄玩了一整日,妹妹和三姐累了,不再过来跑步、操练,但他不能不练,他练武不是为了强身健体,是为了报仇雪恨,仇人就在眼前,他须朝夕不辍。除了报仇,他还要保护好父亲和妹妹。 从对待刘家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父亲的手段还是太软了。刘承敢骑在脖子上欺负姜家,就是笃定了父亲不会下狠手,父亲不会,他会,父亲不够狠心,他够。 江凌杀气凛然,提起挂在门边的银枪,向习武场走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7章 多灾多难 事有凑巧,姜留老老实实地跟爹爹在家种了一日菊花,第二日出门去东市雪霞晚查验工匠们新制的指套时,途径永宁坊时,恰好遇上了刘承。 平心而论,这厮单论模样长得并不差,但他的神色和气质,怎么看怎么让姜留觉得他欠揍。要不,招个借口抽他几棍子? 刘承看到姜枫女儿恶狠狠的目光,也觉得她横看竖看都跟她爹一样不顺眼,他拉住马,面上挂起长辈慈爱的表情,温和问道,“姜六姑娘,令尊在府中可安好?” “我爹十分自责,正在府中闭门思过。”姜留说完,果然看到刘承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 刘承继续道,“姑娘回去让令尊稍安勿躁,府尹大人定会查明西明寺一案,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我有一惑,请刘世子当面赐教。”姜留用桃花瞳冷冷盯着刘承,不待他开腔,便响亮问道,“西明寺案发之前,曾有僧人引我和姐姐去寺中有刺客埋伏的后园,事后那僧人被人灭口。我父亲查过,案发时西明寺中香客不多,但刘世子就在这为数不多的人之中,是也不是?” 刘承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敛了笑阴沉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姜留站在马车上,声音清脆道,“刘世子自幼便嫉妒我爹的容貌才学,数十次落井下石。八月十八日引我和姐姐去西明寺后园的僧人,就是受了刘世子您的指使,事后又被您灭口的吧?” 围观的百姓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刘承怒不可遏,“姜姑娘无凭无证,如此猜忌、折损朝廷命官的声名,可知该当何罪?” 姜留诧异,“小女子只是心中有疑当面请教,怎就成了折损您的名声了呢?我爹常说,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若您没做,直接告诉小女子就是。为何要动怒呢?” “世子爷,是这个理儿。”围观的百姓开始帮腔。 有凑巧经过的百姓追问,“姜六姑娘也只是问问,您既然没指使僧人传话、灭口,为啥要发火呢?” …… 众人七嘴八舌地一顿说道之后,刘承发怒便成了罪行被揭穿的恼羞成怒。这让刘承如何受得了,他“啪”地一甩马鞭子,威严扫视众人,厉声道,“尔等不知乃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围观百姓真诚发问,“不知道,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留好悬没笑出声来,生生憋了回去。 刘承阴冷的目光盯着挑事的莽夫,只道他不敢与自己对视,才转头问凝视姜留,问道,“他们不知,姜六姑娘也不知么?” 姜留点头,“知道。既然世子爷您没做,就直接说没做不就好了?您是言而有信的邑江侯世子,您说了我就信。” 刘承拿鞭子指着围观百姓,不悦道,“你信,他们信么?” 还不待百姓说话,姜留便抢先道,“如果您怕这里各位叔伯婶子不信,那就不如发个誓,譬如您可以说:举头三尺有神灵,若是您指使人给我和姐姐传信诱骗我们去西明寺后园,便叫您断子绝孙或儿孙多灾多难。您这么说,大伙肯定会信的。” 众人一起点头,等着刘承发誓。 刘承这才明白姜留的目的,冷声道,“本世子不愿与尔纠缠,但若本世子不发誓,你便要将无端的罪责强压在本世子身上,也罢!本世子发誓:若是本世子叫你们去西明寺后园的,便叫本世子儿孙多灾多难!可以了么?” 见刘承要走说完便要撤,姜留明艳的小脸上尽是疑惑,“世子这誓言发的好生奇怪,是和尚骗我和姐姐去后园,当然不是您。我是说是您指使……” 还不待姜留说完,邑江侯府的侍卫持枪而上,高声喝道,“我家大人还有要事,耽误了朝堂的大事,你们吃罪的起吗?还不让开!” 侍卫冲散人群后,刘承催马前行,途径姜留身侧时冷哼一声才离去。百姓们议论纷纷,书秋气呼呼道,“姑娘,他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跟咱们耍诈。” 不管他耍不耍诈,姜留已经明白西明寺中那和尚就是被刘承指使的。真当自己无证据就那他没办法?姜留唤过鸦隐,低声道,“给姜财送信,就说那事是刘承做的,让哥哥可以动手了。” 儿孙多灾多难?江凌收到消息点头,这誓言非常好。他这就让刘申多灾多难,让刘承的毒誓应验。谁知还不等江凌设局,刘申便自己撞了上来——他竟跑到青衿书院来了。 江凌得到消息后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低声问黄华雨,“李洪溪他们几个在何处?” 刚在外边遛逛一圈回来的黄华雨回道,“刚听说他们在南巷里玩骰子。” 李洪溪是青衿书院有名的混混,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不学无术,平素最爱逞强斗狠,是书院夫子们最头疼的学生。黄华雨见江凌站起身往外走,连忙问道,“你找他比试拳脚么?夫子马上就要来了,散学再说吧。” 江凌摇头,“我去找雄子说点事。” 在隔壁屋中寻到郭南雄后,江凌在他耳边叮嘱几句,便手握书卷在书院中溜达。待刘申出现在远处后,江凌假装没发现他,躲在树后观察另一边的动静,见无人经过,便将手中书放入怀中紧紧护着,快步向南巷走去。 刘申眼睛一亮,“江凌或许要逃学,走,咱们跟去看看!” “等他翻出墙去,咱们就去告诉山长,让山长狠狠罚他。”旁边人跟着出主意。 刘申带着三个人跑进南巷,没有发现江凌,却见李洪溪和几个不入流的家伙躲在角落里赌钱。刘申在青衿书院读书时,与李洪喜之间便有些恩怨,两帮人相遇自是没有好话,三言两语便动了手。 李宏溪出手狠厉,两三下便将刘申打翻在地,按住一顿胖揍。正待这时,有人在巷外喊着,“什么人在里边打架,住手,出来!” “撤!”李宏溪带着一帮人翻墙而走,追进来的人高呼着追赶,却不小心踩在了刚要爬起来的刘申的胳膊上,刘申尖叫一声捂着胳膊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8章 现世报 浑身是伤、断了一条胳膊的刘申被人抬出青衿书院送回邑江侯府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这个消息与头晌其父邑江侯世子刘承发誓的事联系在一起,坊间很快传出刘承不肯承认在西明寺内害姜二爷的两个儿女事,还当街发誓,所以他的儿子立马糟了现世报。 在户部做事的刘承听到儿子受伤时,首先想到的也是今日上午他被姜家臭丫头拦在街上的事,没好气地问道,“是姜家人下的手?可拿住了证据?” 邑江侯府前来报信的管事小声回道,“回世子爷,不是姜家,是青衿书院的李宏溪,后来侯胜龙表少爷过去劝架,‘不小心’踩到了少爷的胳膊。” 听到是这两个人,刘承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江凌散学回家,将刘申被揍的消息告知了父亲。 抱着小儿子在池塘边玩了半晌荷叶的姜二爷一边净手一边问义子,“你亲自动手打的?” “不是,是李宏溪。”江凌抱着咿咿呀呀的小悦儿,让父亲给他洗手,然后简要道,“刘申与李宏溪有些恩怨,儿派人引刘申入李洪溪一伙玩骰子戏的小巷,两帮人自然就打了起来。” “李宏溪……安徳坊李家的?”姜二抬眸问。 江凌点头,“正是。” 李家祖上也是当官的,但到了李宏溪的父亲这一代无人入朝,而是用家中积蓄开起了镖局,李宏溪的姑姑是秦天野的侍妾,为秦天野生下庶子秦克治。姜二爷甩了甩手上的水,接过姜猴儿手中的帕子擦着,“李宏溪还没胆子打断刘申的胳膊,谁干的?” 江凌平静道,“那只胳膊是进去劝架的洪胜龙不小心踩断的。” “干得好!”姜二爷夸奖义子,然后给小儿子擦净手上的水,把他朝自己伸过来的小爪子塞回义子怀中,摆摆手道,“爹去找你伯父,你带着悦儿去玩儿,他黏了我半日了。” 在任府西院翻看账本的姜留抱着小悦儿,笑眯眯地问江凌,“哥,侯胜龙是刘申二婶的外甥吧?” 江凌脸上露出得意的、坏坏的浅笑,“嗯,我让郭南雄给他透的消息。” “哥,干得好!”姜留把小拨浪鼓塞给小悦儿,然后掏出一块糖递给江凌,当做奖励。李宏溪是秦相的人,侯胜龙是邑江侯府的亲戚,他们打了刘申,刘承火气再大也没办法。 晚上睡觉时,姜留把消息告诉了姐姐。姜慕燕分析道,“去年刘承被御史台参奏时,刘攀便上窜下跳地折腾,想着让邑江侯请旨消了刘承的世子位,由他承爵。侯胜龙逮着机会废了刘申的胳膊,也是想断了邑江侯府大房的香火。” 刘申是刘承唯一的嫡子。姜留应了一声,“邑江侯这个爵位只能再承一次,他们兄弟俩还能为了这个位子争得兄弟反目,也是没出息。” 姜慕燕道,“谁承爵,谁就能握住邑江侯府的家业,享有侯位的俸禄,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刘攀上一科春闱落选后再无法走科举入仕,所以他才这么想得到邑江侯的爵位,做个富贵侯。” 姜留诧异,“他不参加明年的春闱了?” 科举不是只可以考一次,只要你考不中可以次次报名,直到你自己不愿再考为止。 虽然屋里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姜慕燕还是凑近了妹妹的耳朵,小声道,“我听说刘攀上一科春闱时伤了腰,只要用力不对劲儿就会腰疼得厉害,不能走武科举的路子,他读书也不成,当初刘承便是走的恩荫入仕,所以现在刘攀无法以此途径入仕了。邑江侯夫妇也有意让二儿子承爵,只是他们已经为长子请封了世子,刘承没有大过错,不好请旨除去他的世子位。” 伤了腰,用力不对就会疼得厉害,莫非是腰椎间盘突出?姜留记得春闱时,刘攀在爹爹前面,在春闱最后一个环节——负重举鼎前行时,铜鼎脱手摔倒,应是那个时候伤到了腰。刘攀也是嫡子,年纪轻轻就有了腰伤无法入仕,所以邑江侯夫妇心疼小儿子,才想着让他承爵吧。 想到刘攀如今的情形,姜留不禁想起当年爹爹在校场之上,举着铜鼎一步步前行的样子,心里一阵后怕。 姜慕燕感叹道,“此番侯胜龙伤了刘申,也不知邑江侯府会闹成什么样子。择婿择的是家门、是人品,像邑江侯府这样的人家,给多少聘礼都不能嫁。我听说邑江侯世子夫人托人给刘申说亲,都被人拒绝了。依现在的情形看,他们家或许会从京外给刘申说一门亲事,只要是真心疼惜姑娘的人家,是不会把女儿嫁入邑江侯府的。” 刘申心眼比针尖还小,一肚子阴谋算计,嫁给这样性子的人后半辈子就毁了。姜留便道,“如果他们说的人家是咱们认识又关系不错的……” 还不等妹妹说完,姜慕燕便正色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亲。不管咱们听到谁家与邑江侯府议亲,都不能掺和进去。邑江侯府什么情形,人家来康安一打听就能明白。” 姐姐误会了她的意思,不过姜留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问道,“姐姐,如果他们派人来咱家打听呢?” 姜慕燕借机教导妹妹,“咱们与邑江侯府不合的事情,康安城人尽皆知。除非他们远在京畿之外,不晓得咱们与邑江侯府的关系,否则他们来咱们府上打听,必定抱着别的心思,这样的人家不值得交,以后再跟他们往来要格外小心。” 姐姐越来越聪明了,姜留甚是欣慰,“姐姐说得对,留儿记下了。” 说起相看人家,姜慕燕便想起了伯父派人去襄邑打听廖家的事,襄邑距康安虽有两百里,但隔了这些时日,探听消息的人也该回来了。姜慕燕盼着廖传睿家殷实富足,父慈子孝,二姐嫁过去能过上好日子。 姜家前院会客厅内,姜家哥仨一脸严肃地听着姜辄讲廖传睿家的情况,越听,他们的脸越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39章 算不上一门好亲事 听完之后,姜家兄弟总算明白为何廖传睿已经二十二还未成亲了。 廖家本是小富之家,但廖传睿的祖父很有经商头脑,在外行商多年,挣下了万贯家财。廖传睿的祖父去世之后,家业传到廖传睿父亲手中。在廖传睿十四岁时,廖传睿的父亲在外经商遇到山匪,人财两空。 还不等廖传睿母子从丧亲的伤痛中回过神,忽然有妇人带着一个十六岁少年登门,说她才是廖父明媒正娶的妻子,那少年才是廖家的嫡长子,要继承廖家家业。当时的廖氏族长收了那妇人的好处,帮着她们母子作证,抢夺廖家家业。 廖传睿的母亲气得病倒,十四岁的廖传睿将母亲交给妹妹和家中忠心的老奴照料,他单身行千里去了那登门妇人的祖籍,寻到她们母子的真实身份,带了证物和证人回乡当面揭穿她们的阴谋。廖传睿回来时,那妇人已将廖传睿的母亲和弟弟赶出廖家,登堂入室继承廖家家业。阴谋被揭穿,到手的富贵又要被夺走,那对母子不甘,当场与廖传睿家人厮打在一处,混乱之中那妇人的儿子被人失手打死了,妇人信誓旦旦说是廖传睿下的手,将他告到了衙门。 廖氏族人为了抢夺廖传睿家的家产,到堂作证就是廖传睿所为,时任襄邑知县也收了廖氏族人的好处,当堂便判了廖传睿行凶杀人,将他押入死囚牢。 此案的卷宗报到京兆府后,张文江看出证物和证人的口供有出入,便亲自带人到襄邑复查此案。廖传睿的母亲躲过襄邑知县的层层拦截,终于跑到张文江面前,举着儿子在狱中用血写的状子跑到张文江面前,张文江接下状子后彻查案情,还了廖传睿一个清白,将襄邑知县、夺人家产的恶妇和涉案的廖氏族人尽数惩治。 姜槐听管事说完,问道,“杀死恶妇之子的真凶谁?” 管事回道,“是廖公子的一个族叔,他当时的供词是见场面混乱,突生一计,想着一石二鸟。但……” 姜家三兄弟都看向管事,姜二爷催促道,“打听到了什么就直说,吞吞吐吐的作甚。” “是。”管事这才接着道,“但小人去襄邑打探到的消息,却是另一番说法,说廖公子这个族叔是受了廖氏族长的指使才杀人嫁祸的,廖氏族长使银子买通了这个族叔,让他将罪责一力承担了。廖公子出狱后变卖家产,只留下一百余亩良田和祖宅度日,三年前他准备参加科举,但廖氏数十位族人连名上书说他败坏人伦、心肠恶毒,不准他应试。此后至今三载,廖氏一族的族长、几个族老相继过世,都……不是善终。有人说是他们糟了报应,但廖氏族人都说是廖公子下的黑手。” 这…… 姜槐和姜二爷都看向大哥,姜松不动声色地道,“接着说。” 管事继续道,“今年廖公子再试科举时,廖氏族人无人敢出手阻拦,但廖公子在襄邑的名声也坏了,无人愿意与他家结亲,不只廖公子尚未娶妻,廖公子已经十六岁的妹妹也尚未婚配。” 见大哥不语,姜二爷便问道,“廖传睿的母亲和妹妹性情如何?” 管事谨慎回道,“坊间说法有好有坏,小人在廖府外守了三日,虽未见廖夫人和廖姑娘外出,但廖家每日有客登门,仆从接人待物尚算知礼,廖府中也没传出主家苛待奴仆的事。” 好的自不必说了,姜槐问道,“坊间关于廖夫人和廖姑娘,都有哪些恶言恶语?” 管事回道,“有很多,主要就是廖夫人吝啬刻薄,廖姑娘……丑。” 待管事退下后,姜槐和姜二爷都看着大哥,等他说话。姜松叹了口气,惋惜道,“这算不上一门好亲事。” 事关侄女的终身,当然是以大哥的主意为主,姜槐便道,“再过两日就要张榜了,要不咱们再看看?” 姜二爷却对廖传睿改观了,“大哥,我觉得廖传睿是个人物。就算他做不成咱们家的女婿,这个人我也打算收了。” 丑就丑吧,看在他有本事的份上,姜二爷忍了。 姜槐跟着点头,“我也服廖传睿是条汉子。” 十四岁丧父,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定是有些本事和毅力的。姜松犹豫道,“我担心的是他走偏。” 这倒是。 姜二爷又道,“再过两三月,各地的举子就该陆续进京了,咱们再选选,说不定会有更好的。” 秋闱之后便是明年的春闱,路途遥远的举子会在秋闱之后动身赶往康安,届时康安城中人才济济,就算矮子里拔将军,也能选出一两个像模像样的来。 姜松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觉得卢家二郎如何?他父亲前日又向我提了一次。” 卢正昌是姜松多年的同僚、好友,卢家二郎虽是庶出,却不算差。再加上卢正昌几番跟姜松保证,若他把女儿嫁过去,卢家绝不会委屈了她,这让姜松有些动心。 姜槐委婉道,“大哥,卢二郎是挺好,但这孩子性子太软。” 姜二爷直接道,“卢大哥人是挺好,可卢大嫂为人却不怎么样。筝儿嫁过去后,卢大哥能在家待多少工夫?咱再选选吧,待到明年春闱后还没合适的,再跟卢家议亲也不迟。” 也只能如此了。姜松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姜二爷回到西院躺下歇息后,将廖传睿的事告诉了妻子。雅正头枕着丈夫的手臂,轻声道,“我觉得卢家二郎配不上筝儿。” “嗯。”姜二爷应了一声,“你认识的人多,再选选,若有合适人家就跟我提,我再去跟大哥讲。” 丈夫都这么说了,雅正自是应承下来,又听丈夫感叹道,“真是可惜了,如果廖传睿再长得顺眼些就好了。” 十五岁丧双亲,一人苦撑十年的雅正,对廖传睿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便道,“廖传睿这样的性子,以后绝对能护得住妻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0章 中举 姜二爷则道,“那得看他把不把妻儿放在心上,若放在心上,自是能护得住。” 雅正轻声道,“他拜在张大人门下,三年前廖氏族人设卡不让他往上走时,他其实可以走张大人的门路解决此事。但他没这么做,而是错过上一次科举,用三年的时间自己解决障碍,说明廖传睿还是有些骨气的,这样的人一般不会不把妻儿放在心上。” 姜二爷却不觉得,“不是因为有骨气。可能三年前他书还没读好,所以才没走张大人的门路,也可能是因为他三年前还没拜入张大人门下,是这三年中才搭上的关系,否则他不可能放着近路不走。” 确实有这两个可能,尤其是第二种。雅正真心道,“夫君所言极有道理,应是他近三年所作所为,才入了张大人的眼。我疏忽了,竟没想到这一点。” 姜二爷听得浑身通泰,转身抱住妻子低低道,“值此大好时光,咱们该做些应景的事才对……” 去襄邑打探消息的管事已经回来了,家里却没有一点动静,想必是廖家情况不太好,姜慕筝神情有些恍惚,孔夫人讲解《孝经》时,她都没听进去。 姜家三姐妹见姐姐如此,也跟着着急。姜慕燕和姜慕锦分别回去向母亲打听消息,姜留则派了书秋和姜白去前院找去襄邑的管事问讯。三姐妹再碰头时,也是心情复杂。 姜慕燕道,“若真如此,廖家确实不可嫁。” 姜慕锦点头,“我娘也这么说,六妹妹,你觉得呢?” 姜留正在想廖传睿的妹妹也很丑这件事,莫非他们家的基因很强大,二姐姐嫁过去,也会生个很丑的小外甥?听了五姐姐的问话,她便答道,“也不是非他不可,且走且看吧。” “对!咱们明日就叫上二姐,出门继续找!”姜慕锦立刻道,“从现在到年底,康安城会源源不断有举子进京,我就不信划拉不到更好的。” 姜慕燕缓缓摇头,“二姐近日怕是不会出门了。”她看得出,二姐是中意廖传睿的,只是廖家这种情况,大伯哪能放心把她嫁过去。 姐妹仨同时叹了口气,望着窗外一簇簇郁郁葱葱的菊花发愁。姜慕燕又道,“目前最紧要的是祖母的寿辰,二姐姐的事,等过了九月十六再说吧。” 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了,姜留和姜慕锦点头。 “姑娘,姑娘,喜讯,大喜讯!”书秋一边呼喊一边跑,很快到了窗前,兴高采烈道,“大少爷中举了!” “真的?!”姜家三姐妹同时站了起来,还不等书秋回答,便听外边传来噼里啪啦地鞭炮声。 本科秋闱,京畿路仕子共择五十人,十八岁的姜大郎名列京畿路秋闱第三十九名,中举了!虽然大伙嘴上没说,但他们都觉得姜大郎这次只是去试试,要到下一科甚至下下科才能中举,谁知他一次便中了,这实是出乎姜家人的意料,让人惊喜万分。 姜老夫人喜极而泣,“大郎的祖父在世时,就常夸大郎聪明,绰有他曾祖之遗风,姜家若还能出一甲,必大郎莫属。” 陈氏乐得都找不着北了,掰着手指头算道,“大郎的曾祖二十二岁中举,他祖父和父亲都是二十三岁中举,大郎十八岁就中举了,若是他明年春闱再中进士,那可真就是咱们老姜家头一份了!” 本来热热闹闹的一屋人,听了陈氏这话都没声了,姜留真想给陈氏一个大白眼。 大周共分二十四路,明年春闱择出两百贡生,殿试后再将贡生分出三等即三甲,赐进士。只有一甲的进士及第、二甲的进士才是值得夸耀的身份能堂堂正正入仕,三甲中一半多是第三甲同进士出身,若名入第三甲,这辈子也只能在仕途底层打转。大郎哥是京畿路第三十九名,不算前数届秋闱的举人,只算这一科的新晋举人,他也挤不进全国前一百名中去! 大伯母当着全家的人说出这种话,她的信心和勇气是哪来的、谁给的? 闫氏幸灾乐祸地低着头,暗道你家大郎是老姜家独一份,那婆婆的心肝宝贝二十八岁中举,是姜家最晚的,是不是也算独一份? 雅正抱着小悦儿没有抬头,姜老夫人沉下脸道,“大郎应快回了,你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婆婆这一句话,终于让陈氏找着了北,兴冲冲道,“娘,儿媳这就去给大郎做他最爱吃的茄包去!” 让陈氏这一冲,屋内的喜悦劲儿也没了,众人各自散了。姜留出来后对书秋道,“让姜白去看看廖传睿排多少名。” 书秋小声道,“廖公子是第二名。” 姜留睁大桃花瞳看着小书秋,主仆俩对视片刻,才同时摇了摇头。果然不愧是张文江看中的人,廖传睿明年殿试进前两甲绝对没问题。二姐姐若知道廖传睿得了第二,心情会更复杂吧。 “外边可热闹了,姑娘要不要出去转转?”书秋小声问。 没事儿出去转转也好,姜留倒背着小手,装模作样道,“大郎哥中举后,肯定会大摆宴席,然后再去雍丘接锦仪姐姐进京,你随本姑娘出门去选两样上好的胭脂,让大哥给锦仪姐姐带过去。” “是!”书秋兴冲冲地应了,吩咐人准备车马。 姜留踩着府门前一地红色的纸屑,在一张张欢喜的笑脸中登上马车。既然去胭脂铺,先去西市旁边的贡院门前逛一圈也是顺路的事儿,谁知姜留的马车出了会嘉坊途径怀远坊大云经寺门前时,便被人拦住了。 刚中了京畿路秋闱第二名的廖传睿在车前抱拳拱手,“姜六姑娘,小生可否耽搁姑娘片刻,请姑娘下车吃杯茶?” 廖传睿中了举人,不去与好友们庆祝,不去给恩师张文江报喜,却跑来请她这个只有两三面之缘的陌生人吃茶……姜留清澈的桃花瞳一转,便知他为何而来,笑着点头,“廖大哥,我听说大云经寺内的白茶不错,咱们进去尝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1章 言听计从 大云经寺的寮房靠窗的小榻上,姜留和廖传睿隔着小桌盘膝而坐,桌上的茶杯升起袅袅热气,衬着窗外的早菊,竟也让人生出几分采菊东篱下的恣意来。 姜留捧起茶饮了一口,大云经寺的井水和茶都不错,她的唇角满足的勾起,“廖大哥尝尝,看这茶是否合你的胃口。” 白茶绵柔的口感中又带了几丝甜意,这是姑娘家爱吃的口味,廖传睿不太喜欢,若是恩师张文江这么问,廖传睿一定会说从香气到口感,将白茶夸奖一遍,但姜留的性情喜好与恩师大不相同,廖传睿便如实道,“尚可。” 见姜二爷的这位掌中宝口中珠笑意更浓,廖传睿便知自己赌对了——这小姑娘喜欢爽快人。 姜留笑着举杯,“恭喜廖大哥高中。” “多谢六姑娘。”京畿路人才济济,能以第二名的成绩通过秋闱,廖传睿也是极为欢喜的,他抬手回敬,饮了杯中茶,不待丫鬟动手,便主动为姜留斟了一杯,“六姑娘,廖某今日冒昧拦住姑娘,是有一事想请教姑娘,若言语有不周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姜留好奇道,“廖大哥为何不去问我父亲,反而要问我?” 廖传睿直言相告,“廖某怕惹令尊生气。” 姜二爷喜好美好的人和物,廖传睿颇有自知之明,能不往他跟前凑,就不往他跟前凑。他在康安待了着几个月已经看得明明白白的,姜六姑娘虽然是姜家最小的姑娘,但却独自执掌数家店铺,是极有主见的。而且,姜二爷对她言听计从,姜家老夫人对姜二爷言听计从,廖传睿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肯定撬不动姜二爷,不如从姜留这里试一试。 姜留暗道这厮道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他在爹爹面前一站,纵使什么都不干,也会惹爹爹生气,“廖大哥想问什么?若我知道的,定会实言相告。” “多谢姑娘。”廖传睿起身下榻,深施一礼,才又坐下,小心翼翼的问道,“廖某得知贵府的管事前几日去了一趟襄邑,不知……他此行是否与廖某有关?” 他怎么知道的?姜留望着廖传睿浓粗的眉毛下紧张的眸子,问道,“廖大哥为何这么想?” 这个……廖传睿脸皮有些发热,面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有些话他委实不知该如何讲才合适,“廖某祖籍襄邑,贵府在襄邑并无铺子和田产,京兆府也无公务,须西城衙门派人去襄邑办理,而贵府的管事去了襄邑后,曾打听过廖某和廖家的事。所以……廖某……” 远在襄邑的事,他也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他人虽不在家乡,但眼线还是有的,姜家对廖传睿又高看了一眼,点头道,“我伯父确实派了人去襄邑打探廖大哥家的情况。” 果然如此!廖传睿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几起几坐后,才小心翼翼地问,“那姑娘的伯父觉得小生……” 姜留摇头。 咔嚓,廖传睿听到了自己的心裂开的声音。 “我不知道。” 听到这句,廖传睿又升起了一丝勇气,他已许多年不曾如此心绪急剧起伏、患得患失,竟不知如何问下去。 姜留见他这般表现,便知他是在意这门亲事的,便径直问道,“廖大哥,我也有事请教。这不是我伯父和父亲想要知道的,只是我们姐妹有些好奇罢了。若大哥觉得不好回答,便可以不答。” 廖传睿一下就站了起来,严肃道,“姑娘请问。” 姜留也不拐外抹角,径直问道,“这三年内接连死去的廖氏族人,是廖大哥动手除去的?” 廖传睿坦坦荡荡地答道,“他们有人是老死的,有人是被吓死的,有人是被杀的。不过不管是被吓死还是被杀,都不是廖某直接动的手,廖某用了离间计,让他们心中生疑,他们疑心生暗鬼,才会自相残杀。” 姜留很想问他的离间计是怎么用的,不过现在却不是时候,便又问道,“廖大哥为何之前不动手?” 廖传睿解释道,“旧事已了,廖某不愿再与他们有牵扯,是他们发难,廖某才出此下策。” 那些廖氏族人是怕廖传睿科举高中后,回去报复他们,才百般阻挠不让他科举入仕。就像廖传睿说的,他们是疑心生暗鬼,如果不是他们当初贪图廖传睿一房的家财,做下亏心事,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但大周重视宗族血脉传承,廖传睿所作所为会引起很多人的非议,让人对他产生忌惮。大伯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不愿将二姐姐嫁给他。 姜留轻轻转着茶杯,一时也有些犯难。廖传睿有本事,姜留愿意结交这样的朋友,但是把二姐姐嫁给他,姜留也不能放心。 廖传睿已明白姜家的顾虑,起身行礼,正色道,“六姑娘,廖某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廖某此生从未做过损阴丧德、违背良心和道义之事。不怕姑娘笑话,廖某对令姊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若得幸能娶令姊为妻,廖某定不负她。” 书秋急了,“廖公子,我家姑娘还小,你怎能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 他一情急,确实忘了姜六姑娘才十岁。廖传睿连忙赔罪,“小生一时情急,唐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姜留站起来,也正色道,“廖大哥,人心隔肚皮,有些事、有些话,不是你说了我们就能信的。” 廖传睿一点即通,“姑娘要廖某如何做?” 姜留笑道,“那就要看廖大哥的诚意了,你觉得你怎么说、怎么做,才能取信于我伯父?” 这个…… 廖传睿垂眸再抬眸,已有了主意,“六姑娘,小生明白了,小生这就去拜托恩师,请恩师为我登门求亲。” 他的人品姜家信不过,但恩师与姜家相识多年,彼此十分熟悉,恩师肯替他作保,姜家应能相信。 出了大云经寺后上马车后,书秋小声问道,“姑娘,他怎么不问二姑娘的心意呢?” 姜留白了自己的傻丫头一眼,“若是我二姐对他全无好感,你家姑娘我都跟他谈到这个份上?” 送走姜六姑娘后,廖传睿急急赶往京兆府,去寻恩师张文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2章 做媒 右羽林卫郎超坑杀百姓一案尚未审结,万岁又派他去审理西明寺黄剑云遇袭的案子,张文江忙得焦头烂额,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少府尹廖纲,怎么看怎么让他觉得是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废物,如果不是看在他爹和他大哥的面子上,张文江早就把他撤了! “大人,秋闱今日张榜,廖传睿排在第二名。”见府尹大人阴沉着脸,师爷周其文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好让府尹大人高兴一下。 秋闱第二名,中进士应是十拿九稳。同样是姓廖,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张文江叹了口气,“希望明年能少些事。” 周其文笑道,“能者多劳,万岁看重大人您的才干对您抱以厚望,才会屡番委以重任。” 听了这话张文江本该高兴的,但是他一想到被万岁“臭骂一顿”,责令“闭门思过”的姜枫,忽觉秋风紧,天气凉。同样是人,自己忙成狗,姜枫却可以在家背着孩子种菊花!张文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本府今日倦乏,先回府歇息,万事都等明日再议。” “是。”府尹大人今日不在京兆府留宿,代表着众衙官、衙差也可以回自己家的热炕头睡一觉,周其文声音透着轻快。 张文江乘车回到府中,坐下喝了杯茶,抱着孙儿稀罕了一阵,正心情舒畅铺开宣纸要画一幅秋景时,管事便报说廖传睿来了。 廖传睿进入书房,见恩师雅兴正浓,便知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他站在一旁挽袖研磨,观之受益匪浅。 秋景图不是简单的刻复自然景物,作画者的心境会蕴含在景色之中,以画笔抒意。张文江身负状元才,又在官场历练多年,胸中自有沟壑。其画其运笔功力深厚,墨点苍台、草木华滋,其意静谧萧散,令人观之神往、心潮澎湃。 张文江画成之后落款,书:秋夜偶感兴发,贺九如登科。 “多谢恩师。”廖传睿郑重行礼,欢喜万分。 “坐吧。”张文江引廖传睿到茶案边落座,教导他道,“明年春闱和殿试的策问考的是见地,与朝政息息相关,四书五经你已熟读于心,无需再在这上边下功夫,接下来这半年,你留在康安,多关注朝政、品察圣意。”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廖传睿起身恭敬应了,又双手给恩师添茶,谢他这两年的教导之恩。 对这个门生,张文江是极为满意的,“明年殿试后,若无更大的机缘,你便先入西城兵马司,姜枫虽无大才却有容人之量,你在西城兵马司必能进益。入仕之后,你的终身大事也该操办了。” 廖传睿立刻站了起来,躬身再拜,“恩师,学生此来,一是谢您教导之恩,二便是想斗胆请您为学生做媒。” “九如相中了哪家的姑娘?”张文江暂将后半句话咽回去,他没想到廖传睿对亲事已有打算,且看他这意思,那姑娘家的门槛还不低,所以才需要搬出自己来给他抬抬身价。廖传睿是自己的门生之事,张文江现在并不愿让太多人知晓,所以在获知对方的门第之前,张文江并未直接应下。 廖传睿方正的脸有些发热,“是翰林院编修姜松姜大人府上的二姑娘。” 张文江放下手中茶,严肃问道,“你可知姜松的二女儿乃是庶出?”娶一个庶女为妻,对廖传睿的仕途并无任何益处,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在人生大事上犯糊涂。 “学生知道,姜二姑娘虽是庶出,但其言行才学令学生倾慕。”廖传睿说完主要原因,又分析当今局势,“朝堂动荡难安,各方明争暗斗,学生拜在您门下的事,明年春闱之后必会被众人悉知,学生娶姜家女庶女低调稳妥,不会引人注目,便宜行事。二来,姜翰林与姜谪仙深得万岁器重,学生娶姜家庶女,未尝不是上上策。恩师以为如何?” 姜松也就罢了,以万岁对姜枫的器重,日后他必飞黄腾达,与姜家结亲对廖传睿来说确实不算下策。姜枫知道廖传睿是自己的门生,也知道他明年会入仕,姜家庶女能嫁廖传睿,应算得上是一门上好的亲事。但廖传睿却来请自己去姜家为他求亲,这就说明姜家没相中他? 姜家为何没相中他?张文江脑中闪过姜枫欠揍的模样,捋胡须问道,“姜家嫌弃你的容貌?” …… …… …… 入康安之前,从未因容貌自卑的廖传睿,忽然对此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正色道,“不敢瞒恩师,姜谪仙对学生的容貌确实不满,但姜翰林并非如此,他前几日曾派人去襄邑,回来后却没了消息。学生今日向姜六姑娘讨教,才知姜家是担心学生行事卑劣残暴,才不放心将姜二姑娘许给学生。” 张文江的手停住,叹道,“没想到姜松还是一位慈父。” 庶女在各府多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考量庶女的婚配也多是从府中利益出发。姜松嫁庶女,却先考虑她嫁过去后是否能过得如意,这确实算得上慈父了。不过恩师口中的这个“还”字,是从何论起?廖传睿一时拿不准,便以不变应万变——沉默以对,不过他却以期盼又忐忑的表情望着恩师,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真诚和焦急。 看着弟子这张平凡无奇中带了一丝憨厚的脸,想到他给姜枫叫“二叔”时,姜枫的表情,张文江忽然不厚道地笑了,“待西明寺的案子审结,为师便约姜松和姜枫两兄弟一叙。” 廖传睿大喜过望,连连躬身行礼,“多谢恩师,多谢恩师!” 西明寺黄剑云遇袭一案是怎么回事儿,众人心知肚明,这种案子不好结,但拿到张文江面前,却也不是难事。此案揪不出秦天野,但拉上邑江侯世子刘承和他背后的户部尚书李兆舟还是不难的。 为何要加上李兆舟,那自是因为李兆舟是张文江入内阁的最大绊脚石。 于是乎,在张文江的一番巧妙查证下,刘承和李兆舟被扯进了西明寺的案子,御史们立刻跟上,又开始翻刘承的旧账、捉李兆舟的错处。 一场凶杀案,就这样混为了朝堂争斗的工具,让待在府中的姜二爷对府尹大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3章 不想升官 待闭门思过的日子结束,姜二爷到京兆府“销假”时,本以为自己会被骂一顿,谁知府尹大人却和风细雨地道,“本府得了一饼好茶,你和你哥明日可有空闲?” 府尹大人请自己和大哥喝茶?姜二爷心中立刻闪过无数种可能,欢欢喜喜道,“当然有。下官听说集雅院内的菊花开得不错,大人可有兴致去赏一赏?” 听说张文江请爹爹和伯父吃茶,姜留立刻将这一消息告知了姐姐们。 姜慕锦笑嘻嘻道,“廖传睿这么着急就去请府尹大人说媒,可见他真是急着娶二姐姐进门了。人家的媒人都到了,二姐姐嫁不嫁?” 姜慕筝红着脸不吭声,但谁都看得出来她是愿意的,姜留和姜慕锦看着她直乐。 姜慕燕则道,“我从未听说过府尹大人为谁保媒,此番他肯为廖大哥作保,可见他是十分重视廖大哥的。” 有张文江引导,廖传睿的仕途当回平坦许多,姜慕燕觉得这也算一门不错的亲事。相比起来,二姐这门亲事比大姐的一点也不差,不知伯母知道后,会不会从中作梗。 姜留则道,“廖大哥殿试后会在康安当差,到时候你们在西城置一座宅院,便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康安寸土寸金,一处能住人的宅子就得两三千两,很多在康安当了十几年官的人家,还在赁屋而居。廖传睿虽穿的朴素,但廖家可不穷,在康安置办一处像样的宅院的钱还是有的,姜留与姜慕锦开始议论他们还何处买院子合适。 “府尹大人请父亲和二叔喝茶,或许是有别的事呢,咱们先不论这些。”姜慕筝揪着小帕子,紧张期待又害羞。她虽只与廖传睿见过三面,说过的话只有两句,但她想起廖传睿看自己的目光,心儿就砰呀砰地跳。不管廖家如何,她心中却笃定他不是坏人,因为他的目光很清透,提醒自己不要被听书楼中书生的言论搅乱心绪的声音很柔和,一个会善意提醒陌生人的人,怎么会是坏人呢。 当天晚上,姜松得了消息,还有些犹豫,“若张大人真为廖传睿做媒,那咱们应还是不应?” 姜二爷道,“府尹大人怕麻烦,不愿管闲事,他既然肯为廖传睿提亲,那就说明他觉得廖传睿这个人不错,有府尹大人为他作保,小弟也相信廖传睿的本性不坏。留儿跟我说,廖传睿在她面前就差赌咒发誓了,既然他真想娶筝儿,日后待筝儿应该差不了。” 身为庶子,姜槐深知二侄女寻一门好亲事的不易,跟着劝道,“张大人想让廖传睿入西城衙门,以后他会在二哥眼皮子底下做事,他不敢对筝儿不好。” 姜松依旧是有些犹豫,“当初平蓝嫁给廖青漠时,也是这般情形。” 姜槐好奇道,“姐订亲时,大哥还知情,那年二哥十一,小弟十岁,什么都不懂。大哥,当初父亲相中了廖青漠什么?” 姜松道,“父亲说他谨言慎行,以后会是个清官,平蓝跟着他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姜槐点头,“父亲说得不错,姐夫确实是个清官。” 他清不清姜二爷不知道,但他知道廖青漠胆小怕事,姜二爷看不上他,也不想提他,便美滋滋道,“留儿今年也才十岁,但已经非常懂事了。” 姜槐…… 姜松…… 姜二爷美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大哥,别的我不敢说,但在为官一途上,廖传睿一定比姐夫有前途。若大哥不放心他家中母亲是否好相与,待见到府尹大人后,咱们便借着母亲的寿辰,请廖传睿的母亲来府中做客,让母亲看看她的性情。若是好相与那是最好不过,若是不好相与,便让廖传睿在西城置办一处宅院,与筝儿住在咱们眼皮底下,大哥觉得如何?” “若是这样再好不过。”姜松言罢,又道,“若论人手,西城兵马司是最齐备的。二弟可曾想过,为何府尹大人要让廖传睿进西城衙门?” 五城兵马司中其他四个衙门均是只有一位副指挥使、五位巡街副使,西城衙门却有两位副指挥使、七位巡街副使,在这种情况下,张文江为何还要安排廖传睿入西城衙门?姜槐想了想,心里觉得没底,莫非张文江有意让廖传睿顶替二哥的位子,若他做了西城指挥使,二哥怎么办? 姜二爷回道,“我问过府尹大人,他说廖传睿虽然挂在西城衙门名下,但并不一定在衙门做事,五城衙门哪里用得着他,他就去哪里。” 姜松又问,“既然如此,张大人为何不将他放在京兆府?” “这个……”姜二爷推测道,“他就算中了状元,也不够格直接入京兆府吧?” 姜松道,“这是一方面,我觉得张大人是想让廖传睿跟着你做事。” 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让他跟着我做什么,给我添堵么?!” 见大哥脸色不对,姜槐赶紧给二哥使眼色,廖传睿是他们正在给筝儿相看的女婿,二哥这么嫌弃人家算怎么回事。 姜二爷回神,连忙往回找补,“大哥我不是说他不好的意思,就是他吧……那模样实在不合我的喜好。” 姜槐也跟着找补,“廖传睿若把浓眉修一修,再把嘴边的一圈小胡子茬刮干净,也能入眼。” 姜二爷立刻道,“对!我就看他那两道眉毛,觉得别扭得很,等亲事定下来,三弟你给他刮。” “好。”姜槐开始考虑廖传睿那张脸适合剑眉、平直眉还是菱角眉。 见俩弟弟没个正形,姜松干脆直接进入正题,“张大人器重廖传睿,却把他放在你身边,说明张大人更器重你。如今你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当得好好的,张大人把他十分信任的廖传睿放在你身边,应是为了日后考量。我想,若他能入内阁,赵德敏应会成为京兆府尹,而你则顶替赵德敏的位子,成为下一任京兆府少尹。” “京兆府少尹?”姜二爷先是一脸茫然,然后不情愿道,“大哥,我在西城衙门待得挺舒坦的,不想去京兆府,跟廖纲一块做事。” 全康安或者说全大周,不想升官的恐怕只有自己面前这一个!姜松瞪了二弟一眼,“若你入京兆府做少尹,张大人还留廖纲做什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4章 锦盒 九月初八,集雅院内,张文江与姜家兄弟围桌而坐,品茶闲聊,窗外竹篱稀疏,黄菊簇簇,虫声唧唧,再配着外墙上彩绘山水卷,颇有几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姜松与张文江聊着古往今来与重阳、菊花有关的诗句、典故,姜二爷肚子里墨水有限,只负责赔笑、斟茶、吃茶点。 聊得差不多后,张文江才提起廖传睿,“廖家伤人案结了之后,我看他是可造之材,便将他荐入谢老门下读书。” 能被张文江尊一声“谢老”的……姜二爷眼睛一亮,“大人说是辞官归隐的南阳谢清泉谢大人?” 张文江点头,“正是,不过廖传睿虽在南阳读书多年,得谢老悉心教导多年,但却并未行拜师礼。” 为何没有真正拜师,在场三人均心知肚明。谢清泉辞官之前任户部侍郎,与时任户部尚书的秦天野政见不合。先帝病重托孤,命秦天野入阁辅政,谢清泉心灰意冷,辞官归乡。若非他辞官,户部尚书的位子,哪轮得到李兆舟坐。如今秦天野权倾朝野,谢清泉不正式收廖传睿为徒,乃是为了他将来考量。 听张文江这么说,姜松对廖传睿更满意了。谢清泉能将廖传睿收在身边悉心教导,说明廖传睿的学识、人品都没问题。所以待张文江提起想为弟子保媒,求娶姜家女时,姜松立刻点了头。 廖传睿与姜慕筝的亲事,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回到府中,姜松将此事禀告了母亲和妻子。姜老夫人自是笑着点头,陈氏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地问丈夫,“老爷,廖传睿是哪里人,第几名中举的?” 姜松没有将廖传睿师承谢清泉和张文江的事告知妻子,只道,“他祖籍京兆襄邑人夫人在贡院门前曾见过他,大郎入贡院时廖传睿排在他前边……” “帮大郎拎包裹的那个?”还不等丈夫说完,陈氏已惊得瞪大眼珠子,“那人看模样快三十了吧?他还没娶妻?” 姜松解释道,“他是少年老成,今年才二十二岁。” 二十二就长成那样,看衣着也不像家里有钱的,夫君相中他哪点了?陈氏不解,却觉得心里挺舒坦,“老爷可跟筝儿讲过了?” 姜松含笑,“这件事还是夫人跟筝儿说最合适。” “好,妾身跟她说。”陈氏不只要跟庶女说,还要派人去八里庄,跟她那种菜养猪的姨娘说一声,不过去之前,她得问清楚才行,“老爷,这个廖传睿到底哪点好?” 姜松笑道,“你莫以貌取人,廖传睿是今年京畿路秋闱第二名,颇有才华,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二名?陈氏愣了一下,“那他可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姜松笑道,“以他的才学,若不出意外,明年必入二甲。” 入了二甲便是进士,能当官的。陈氏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却也只能撑着笑道,“要是真能中进士,筝儿嫁过去就要跟着享福了。绍兴那边的书信还没到,也不知道正秋考得怎么样,算着日子容儿快要生了,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安……” 成亲近二十载,姜松岂能不明白妻子的心思,“正秋得名师指点,这次不中,三年后也必中。容儿身体底子好,虽说是头胎,但有岳母和舅兄照料,应能平安。若你不放心,待母亲寿辰之后,让大郎陪你去绍兴,探望岳母和容儿。” 陈氏的头一下就抬了起来,眉开眼笑地拉着他的衣袖。姜松见妻子如此,心中也是一片柔软,“母亲寿辰时,廖传睿的母亲也会过来拜寿,你跟母亲好好相看一番,若是合适,咱们便将俩孩子的婚事订下来,然后就让大郎陪你去绍兴。廖传睿才学上乘,以后大郎读书做学问,少不得要向他讨教。若得廖传睿真心传授,大郎必将大有进益,三年后进士有望。” 在陈氏心里,没有什么比丈夫和儿女更重要的,她立刻满口应承下来。第二日送丈夫出门后,陈氏便将庶女叫了过来,与她讲起亲事,“是京畿襄邑人,今年秋闱排在第二,书读得比大郎还好,是我和你爹千挑万选给才选中的。待你祖母寿辰时,廖传睿会以你大哥好友的身份进府拜寿,他娘也会来,到时候你要大大方方的,别让人说咱们姜家的闺女没教养。” “是。”姜慕筝不敢露出欢喜的模样,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应了。 “因着你祖母的寿辰,前些日子已让针线房给你新裁了衣裳,再让留儿陪你去转转,选两样像样的首饰。”陈氏说罢,又特意叮嘱道,“等你的亲事订下,我和你大哥要去绍兴看你姐,你们俩打小就住在一处,最晓得她喜欢什么,出门时记得给你姐选几样像样的东西,娘替你带过去,你姐见了必定欢喜。” “是。”姜慕筝又规规矩矩地应下。 陈氏满意地点头,“去吧。” 陈氏这是这样说,却没让婆子给庶女一文钱。自从姜留开了胭脂铺子,庶女每月有了分红后,陈氏便再没给过她月例银子。姜慕筝应下后便退了出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待见到姐妹们时,她才放松了些,忍不住露出羞怯的模样。 听到伯母要去绍兴看大姐,四姐妹决定一块出门,去给大姐和未出生的小外甥挑选礼品,给二姐置办今年时兴的头饰。姜老夫人比陈氏大方,让婆子取了十两银子交给二孙女,并交代道,“绢花和珠簪有合适的便买,颜色要鲜亮,款式要喜气。” 姜留笑嘻嘻道,“祖母放心,留儿会擦亮眼睛给二姐选的。” 姜老夫人笑道,“让你三姐帮着选就好,你的眼睛不必擦了。” 嗯?祖母这是不相信她的眼光?姜留夸张地拉下小脸,逗得姜老夫人哈哈大笑,一屋子丫鬟婆子也跟着笑弯了腰,姜慕锦更是夸张地笑躺在榻上。 姐妹四个打扮好出门,到西市彩衣巷足足转了半日,才心满意足地奔向食肆用午膳。她们刚进屋坐下,姜白便托着一个锦盒走了进来,“姑娘,廖公子托人送来一个匣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5章 廖母 听到是廖传睿送来的,姜慕筝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姜留便道,“廖公子可说了什么?” 姜白笑嘻嘻道,“廖公子说他方才和咱们府上大少爷在首饰楼中挑选玉簪和玉佩,大少爷觉得这几只珠花和玉钗很漂亮便买下了,因大少爷有急事,便托他给姑娘们送过来。” 我信你个鬼! 大哥买的首饰,直接让小厮带回去就是了,会托你一个“外人”送过来?! 姜留心里默默念,转头与五姐一碰眼神儿,便知道俩人的想法差不多。二姐夫很无耻、太无耻了! 见二姐的脸红得快滴血了,一本正经地姜慕燕便道,“既是大哥买的,咱们便带回去吧。” 说完,姜慕燕把锦盒交给二姐,姜慕筝接过后把盒子放在膝盖上,被这沉甸甸的分量压着,觉得心跳也沉稳了些。 待回到闺房打开锦盒,见里边有四支几可乱真的绢花,一支白玉红梅簪和一只桃花簪,满满一盒都是给她的。第一次,她不必顾忌着自己庶女的身份,不必等姐妹们挑完了再选,姜慕筝红唇颤抖,水汽在漂亮的眸子里汇聚成雨。待眸子恢复清明,她拿起盒子里的首饰逐一细看,试戴。 最后拿起桃花簪时,她才发现这不是簪而是钗,因为簪子的簪身不会这么细,若是钗,应该是两股才对。姜慕筝将桃花簪翻来覆去仔细端详,才发现这只是半支钗。首饰楼不会卖半支,也就是说另一半在廖传睿手上。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姜慕筝一下便想到了前朝名作中的诗句,手握紧桃花簪,满眼羞涩和小女儿的欢喜。 以为他是个忠厚老实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小心思。待祖母寿辰时,他会跟母亲一起来,他母亲会喜欢自己、嫌弃自己的庶女身份么? 儿子这门亲事,是救命恩人——京兆府尹大人保的媒,廖母自是万分重视。再听说女方是康安姜谪仙的侄女,廖母第一反应竟是,姜家二姑娘容貌如何?人家能看得上自己的儿子么? 待到了九月十六日,打扮得体的廖母到姜家内宅,见到亭亭玉立、落落大方的姜慕筝时。拉着姜慕筝柔嫩的小手,脑袋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怨不得府尹大人给儿子保媒,这样好的姑娘,她见了都喜欢;第二个念头是:这姑娘嫁给自己的儿子,给她生的孙儿应该能有姜谪仙一半好看吧? 这一罩面,姜家人都看得出廖母对姜慕筝很是满意。而姜家人对廖母也很满意,因为她言行举止都算得体,一看便是见过些世面的妇人,应是个讲道理的。 姜老夫人寿辰,家中宾客盈门。姜老夫人跟廖母说了一会儿话便让大儿媳招待她,陈氏见廖母无论是容貌、身高还是衣着都不如自己,笑得十分真诚,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姜留见此便放下心来,跑去花厅招呼着各府的姑娘们。待得了空闲,姜慕燕拉住妹妹问道,“廖家人看着如何?” 姜留低声道,“廖伯母看着就是个明白事理的生意人。” 生意人不比读书人,举止多粗鲁,唯利是图。但二姐嫁入廖家算是低嫁,廖母既然是生意人,应能算明白娶二姐对廖家的诸多好处,想必她也不会太过难为二姐,更不会惦记她的嫁妆,姜慕燕点头,“明白事理便好,妹妹为何这般神色?” 姜留凑到姐姐耳边,“姐,廖伯母模样还挺端正的。” 姜慕燕不解,模样挺端正不好么? 是挺好,姜留叹了口气,廖母模样不差,廖传睿却长成那样,说明他的样貌像他父亲。如此看来,廖家的基因十分强大,二姐嫁过去生了儿子,也会长得像廖传睿。 也不知道爹爹见到廖母了没,姜留觉得她这种郁闷感,全家人中只有爹爹最能体会。 东院里,正与廖母聊得愉快的陈氏,听闻雍丘岳家女眷到了,便留下庶女招待廖母,她则急匆匆赶去迎自己真正的亲家。 姜慕筝给廖母斟茶后,闲聊道,“大哥同窗好友萧沐云的母亲也来了,此时便在园中。萧家做茶叶生意,我听说康安和京畿十三县中都有他家的茶店,伯母在襄邑可听说过萧家的茶店?” 他儿子与姜家大郎是好友,她与姜大郎好友家的女眷、还是做生意的女眷坐在一处,身份合适也有话聊,廖母见姜慕筝紧张之中仍不失分寸,满意笑道,“有的。” 太好了!姜慕筝与她商量道,“那我陪您到园中,与萧婶母一同赏菊?” “好。”廖母站起身,与姜慕筝往外走时,姜慕筝又道,“萧沐云今年也参加了秋闱,不过并未入前五十名。我听大哥的意思,萧家人让萧沐云去参加此次秋闱,本就没报太高的期望,不过萧沐云很要强,考完时还说他应能中举。” 廖母点头,明白了与萧家人在一块什么能聊什么不能聊,廖母将自己手上戴的翡翠镯子套在姜慕筝手上,轻声道,“好孩子,我与你妹妹从未来过康安,过两日你若得空,带我们四处转转?” 这镯子晶莹剔透玉质极佳,一定很贵重,姜慕筝便知廖母这般举动是中意自己的,但她出手便是这么贵重的镯子,还是让姜慕筝有些不安,低声道,“伯母,这使不得。” 廖母握住她要褪下镯子的手,“听传睿说,府中园子里的菊花都是你们从庄子里移过来的?” “是。”姜慕筝扶着廖母的胳膊,给她逐一介绍身边的菊花品种。园中的姜二郎见姐姐与廖母相处融洽,便放下心来,快步赶往外院,去会一会他的姐夫。 外院,姜大郎正瞪着廖传睿,恨不得把他扔出去。以前他觉得廖传睿多好心,现在就觉得他多险恶!这厮是相中了二妹,才在自己面前百般献殷勤,亏自己还觉得他人不错! 坐在一旁的姜槐,已经为廖传睿选好了眉形,跃跃欲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6章 寿宴 得知母亲和姜慕筝相处融洽,廖传睿脸上忍不住露出傻傻憨憨的笑容。 他这一笑,姜大郎更生气了。就在廖传睿想着要怎么跟姜大郎解释时,得了三叔的吩咐姜二郎走了过来,他先跟廖传睿打了招呼,又对姜大郎道,“大哥,岳伯父到了,父亲让你过去。” 岳正堂是姜大郎的岳父,岳父来了,他的未婚妻和岳母自然也到了。姜大郎顾不得和廖传睿算账,急急跟着二弟走了。他俩一走,姜槐便溜达到了廖传睿面前。 “三叔。”廖传睿连忙见礼。 除了姜二爷,廖传睿觉得姜家男子中容貌最好的便是姜槐,甚至单论容貌,姜槐比号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刘承还要出色。不过,姜槐是庶子,又无才名未入仕,所以名声不显。 姜槐笑吟吟地道,“你可喜欢玩石?” 石头?廖传睿笑道,“家父在世时酷爱此道,小侄耳濡目染,最爱玛瑙石。近年来读书每有倦乏时,便去河边转转,虽说小侄读书之处并无玛瑙石,但河中的河卵石也很不错,常捡一两块回去把玩。” 姜槐只是想找个借口拉廖传睿回自己的院子,给他修个眉毛,没想到他竟也是同道中人,立刻拉着他回了西外院观自己收藏的玛瑙石,顺便给他剔个眉毛。半个时辰后府中开宴,姜三爷才意犹未尽地带着改头换面的廖传睿回到前厅,让他跟大郎的同窗同桌吃酒。 姜槐则跑到二哥身边,挤眉弄眼地问,“二哥,你看如何?” 姜二爷顺着三弟的目光看过去,见到修了眉毛、额角,刮了胡子的廖传智,心里总算舒坦了些,“还凑合。” “小弟已经尽力了。”姜槐小声道。 “二哥晓得。”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走,咱吃酒去。” 内院也开了席,这是与姜大郎订亲之后,岳锦仪第一次到姜家来,她在观察姜家姐妹,姜家姐妹也在观察她。 岳锦仪今年十六岁,容貌上中等,身上有着与姜慕燕和姜慕筝一样的书卷气,一看便是才女。姜留发现她用饭时虽然眼睛没有四处乱看,却也用耳朵和眼角的余光关注着同桌人的情况,纵是能适时地露出微笑的模样,或给说话的人以反馈,让正在说话的人觉得自己被尊重。 单凭这样察言观色的本事,她就比伯母陈氏强上数倍。至于人品如何,还要日后再看。 “锦仪这次来了,会在康安多住些日子吧?”硬是挤在这一桌用膳的王幽影用完饭,便拉着岳锦仪说话。 岳锦仪的父亲在国子监教书,王幽影的父亲曾任国子监司业多年,所以两人也算熟识。不过王家出事后,两家人便断了往来,因为王访渔犯下的事,着实令读书人不耻。如今却不同了,岳锦仪要嫁入姜家,王幽影是姜慕燕的表姐,以后两人总有碰面的机会,岳锦仪便笑道,“打算亚岁再回。” 王幽影欢喜道,“那是要待三个月了,我在家中憋闷无事,有空我与燕儿、留儿找你去玩可好?” 岳锦仪虽常在雍丘,但姜家和王家的关系如何,她还是清楚的,“好,到时咱们去留儿和燕儿的雪霞晚中转转。” 姑姑的陪嫁铺子雪霞晚,是姜家与王家闹僵的源头,岳锦仪此时偏提雪霞晚,王幽影岂能不明白的她的意思,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一直用耳朵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姜留见表姐吃瘪,立刻凑了过来,“表姐,锦仪姐姐,你们在聊什么?” 岳锦仪亲热拉住姜留的小胖手,将她环在自己怀中,“我们正说想去你和你姐姐的雪霞晚转转,留儿让你大哥捎去的雪花膏绵而不腻,抹在脸上极为舒服,我祖母和母亲都喜欢极了。我听你大哥说,这款雪花膏是雪霞晚独有的?” “嗯!”那是铺子里现在卖得最好的雪花膏,姜留笑得十分开心,“那是咱们铺子的独家秘方,明日我让大哥再给姐姐送一匣过去。” 还不待岳锦仪说话,王幽影便半嗔半怒地点了一下姜留的小脑袋,“你这小机灵鬼,有这样的好东西还瞒着我!” 瞒着你?姜留咯咯笑了,“大表姐真是冤枉我了,你隔三差五便派人去铺子里转转么,铺子里有什么东西,你比我还清楚,我怎么瞒得了你?” 姜留这话一出口,王幽影脸上立刻火辣辣,心里恨翻天。她的父母去了温肃后,不只没给过她一两银子,王幽影回升平坊找祖母哭穷,祖母给她的东西还比不上她掉的眼泪多。嫁妆不算丰厚的王幽影为了让自己和女儿过得体面,只得自己想办法,雪霞晚的脂粉,她自是不会放过。可姜留儿这个死丫头一点亲戚情面也不讲,王幽影手段用尽,也只能花钱买! 现在当着岳锦仪的面,她不过是说句玩笑话,姜留却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王幽影便不客气了,带着假笑道,“你这小丫头,嘴巴越发厉害了。表姐派人去买胭脂还不是为了照顾你的生意?” 我是你表姐,去拿你两盒胭脂你还收钱,你好意思! 姜留却不跟她争,反而笑得一脸小财迷样,“嗯,多谢表姐照顾。” 王幽影…… “留儿小小年纪便如此能干,真让我们这些做姐姐的汗颜,别的忙帮不上,我只能跟大表姐一样,多去照顾你的生意了。”岳锦仪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姜留的小脸蛋,她这小样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若王幽影识趣,岳锦仪把话拉回来后,她便不该再继续说下去了,但她若有这份识趣,也不会落得娘家不疼,夫家不管。待姜留走开后,王幽影便与岳锦仪唠闲话,“无意”间说当时她们一块玩,现在嫁人分散各方的手帕交们,“妹妹可还记得安灵芝?” 在姜家做客,王幽影提安家人做什么?岳锦仪敛了笑,淡淡道,“自是记得,我坐得乏了出去走走,姐姐先歇着。” “坐得乏了出去走走”便是要去茅厕的意思,王幽影假装听不懂岳锦仪的意思,站起来挽着她的手道,“我也去,咱们一块。” 然后,还不等岳锦仪说话,王幽影便边走边低声道,“安家被抄之后,安家女眷被充入贱籍,送去应天府充了官妓。我听说,姜家大郎过几日要去应天府?”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7章 收拾王幽影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姜大郎中了举人又不打算参加明年的春闱,便与几个同窗好友商量着去四处游历。他去接岳锦仪来康安的路上,确实跟岳锦仪提起有南下的打算,若要南下,繁华不输康安的应天府必是要去的。 方才在花园里,姜慕锦也曾提起大哥要去游历增长见闻,明确提到了汝宁、信阳和应天,王幽影当时也在园中,自是听到了。她挽着岳锦仪的手,继续道,“妹妹许是不晓得,安家未出事时,安家与姜家也算世交,安灵芝与……” 岳锦仪停住,甩开她的手臂,沉着脸问道,“姐姐想说什么?” 王幽影左右看看,跺了一下脚,低声道,“哎呀,我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才好言提醒你,你这般急赤白脸的做什么?” 岳锦仪冷笑,“看在我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你现在把你的话收回去还来得及。否则,咱们现在便去姜家祖母和伯母面前,请姐姐好好给她们讲一讲,大郎去应天府有什么不妥的。” 王幽影不过是想给岳锦仪添点堵罢了,她哪敢去姜家人面前嚼这个舌头,便上前又拉住岳锦仪的胳膊解释道,“这只是咱们姐妹间的悄悄话罢了,我也是替妹妹担心,没旁的意思。不是去茅厕么,咱们快走吧。” 这里是姜家,王幽影是姜家的客人,岳锦仪不能让她太下不来台,只得跟着她走了。 他们的谈话,很快便传到了姜留的耳中。姜留沉下小脸吩咐书秋,“去把王幽影叫过来见我。” “是!”书秋立刻应了。 赵奶娘见姑娘生气了,便挽衣袖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姑娘犯不着跟她动气,还是让奴婢把她送出去吧?” 姜留摇头,“奶娘去帮着姐姐招待宾客,我想收拾她不是一日两日了。” 赵奶娘只得点头,“那姑娘收着些,莫让她哭哭啼啼地走,以免惹出闲话来。” 王幽影被请到姜家西院书房,见书房中只有一个绷着脸的姜留,她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小心翼翼道,“留儿找我,我还以为是你姐找我呢,方才你姐还跟我说,想要元雪衣服上的花样子。” 坐在书桌后的姜留晃着小短腿,桃花瞳清泠泠地抬起来,毫不留情面地揭穿她,“我家里没有小姑娘,要你闺女身上的花样子做什么?是你主动要送我姐,我姐没开口拒绝罢了。” 王幽影瞳孔一缩,陪着小心道,“那花样子挺好的……” 姜留小脸继续绷着,“我祖母过寿,我根本就没想过给你家送请帖,是我姐看在亲戚情面上,才添了张请帖。王幽影,你爹和你娘去了温肃后,你在张家过得不容易吧?” 王幽影这一年来的心酸都被姜留这句话勾了出来,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张家没一个好东西……” “张家没一个好东西?”姜留反问。 王幽影刚要打开话匣子,便听姜留又道,“你说,若是我现在让人把你撵出去,前院坐着吃酒的张绪璞会怎么办?张家会怎么办?” 王幽影的心里咯噔一声,“留儿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把我们母女往死路上逼啊!” “我不能?”姜留的脸绷着,厉声道,“你觉得我不能,所以就浪费我姐的好意,趁着到姜家做客,就四处搬弄口舌?来人,将她给本姑娘拖出去!自此之后,绝不允许王家和张家人登我姜家大门!” “是!”站在姜留身后的芹青芹白上前。 王幽影退开两步,急急道,“留儿,今日是你祖母寿辰,我是你们下帖请来的客人,我做了什么你就要把我赶出去?再说你这样把我赶出去,让人怎么看姜家怎么看你?你的名声本就不好……” 姜留冷喝一声,“愣着做什么,本姑娘的话没听到么?” 芹青芹白不再犹豫,上前一人抓住王幽影一个胳膊就把她往外屋拖。 出书房的那一刻,王幽影终于相信姜留不是吓唬她,声泪俱下哀求道,“留儿,留儿我知道错了,你看在你外祖父的份上,看在你还不到一周岁的外甥女份上,再饶我这一回吧……” 眼看着就要被拖出房门了,王幽影的胆都吓破了,挣扎着甩开两个武婢的手,跪爬回姜留面前磕头,“留儿,你饶我这一回,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听着她用额头当当地叩着地上的石砖,姜留厉声道,“你这是想把脑袋磕破,出去博人同情,让人骂我冷血?” “没有,我不敢。”王幽影连忙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给姜留看,“没磕破,留儿,我真没有坏心思,不过是自己过得不好,就见不得别人过得好,就想痛快痛快嘴皮子,真的……” 这还不算坏心思?姜留冷笑,“王幽影,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但凡让我知道你拿姜家或与姜家有关的人痛快嘴皮子,那我也会动动嘴皮子,送你上路。” 动嘴皮子送她上路是什么意思?吓蒙了的王幽影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已姜家现在的身份,若姜家跟张家说点什么,张家会毫不犹豫地弄死她和她闺女……王幽影哆嗦着道,“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姜留这才站起身,冷声道,“张二夫人累了,芹青带她去书房歇息,待会儿送她出府。” “是。”芹青立刻应了,抬手冷飕飕道,“张二夫人,请吧。” 王幽影不敢不听话,立刻爬起来跟着芹青去了厢房,整理衣裳和发髻。 她走之后,书秋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家姑娘道,“姑娘您方才的模样,比二爷还帅!” 姜留白了她一眼,站起身道,“走吧,咱们去花园找锦仪姐姐。” 安灵芝曾百般讨好姜家,想嫁给大郎哥的事,岳家肯定知道。王幽影是姜留的表姐,她在岳锦仪面前嚼舌头,只能由姜留或姐姐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谁知姜留刚刚走出西院,就见失魂落魄的卢二郎向这边走来,东张西望地似是在找什么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8章 他醉了 大伯入了翰林院、二姐姐的才名彰显后,大伯在礼部的同僚好友卢正昌和他的夫人便两次三番地向姜家提亲,想为其庶出的次子卢二郎求娶二姐姐。但祖母和大伯均已明确拒绝,他们仍不死心。 今年八月,卢家十八岁的卢大郎和十六岁的卢二郎都入场试秋闱。一直在国子监读书的卢大郎的情况跟姜大郎差不多,他去试试倒也说得过去,但卢二郎参加就有些勉强了。不用专业人士,就是姜留这个半吊子都知道他中不了,因为卢二郎书读得还没哥哥好。 对于他为何去参加秋闱,姜留觉得可能是卢家认为若卢二郎万一中了举人,再来姜家提亲,或许姜家就应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卢正昌人虽不错,但卢夫人极为难缠,二姐姐嫁去卢家铁定要受婆婆揉捏,另外便是眼前这个卢二郎。他除了模样比廖传睿好,其他样样不如廖传睿,更重要的是二姐姐相中了廖传睿没相中他。 酒席刚撤,他这般醉醺醺地进姜家后院是要干什么?他怎么进来的?姜留立刻吩咐身边的丫鬟,“书秋去拦住卢家二哥,芹白立刻去前院把二郎哥找来,让他把卢家二哥带出去。” 两个丫鬟应声而动,不大一会,姜二郎便急急进来,到了卢二郎跟前,笑嘻嘻道,“卢二哥酒吃多了吧,寻茅厕怎寻到这里来了,我带你去。” 卢二郎虽面带酒色,但脑袋还是清楚的,“思顺,我不是走错地方,我是跟着母亲进来的,我听说你家园子里有不少今年的新品菊花,所以想进来看看。” 姜二郎顺着他的话道,“今日内院女眷多,咱们去任府赏菊可好?任府花园中的菊花品种与这边是一样的,也开得正好。卢二哥这边请。” 说罢,姜二郎不待卢二郎说话,便拉着他穿过跨门,去了任府。待卢二郎被姜二郎拉的背对姜留时,姜留抬起小爪子,冲着二郎哥伸出大拇指。 姜二郎挤了一下右眼,灿烂一笑,带走了卢二郎。 书秋回到姑娘身边,小声道,“姑娘,奴婢觉得二少爷今日心情格外好。” 二郎哥和二姐姐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二姐姐嫁得好,府中最开心的就是他。姜留倒背小手,转身道,“你去吩咐姜明,让他守好穿花门,不许再放男宾进来,本姑娘要去找锦仪姐姐聊一聊哪款胭脂好用。” 任府花园内,各色菊花也开得正好,但卢二郎连看一眼的兴致也没有,因为他入姜家后园本就不是为了赏花。 任府花园内招待的是男宾,各家公子、少爷在此欢聚一堂,比姜家内院的莺莺燕燕热闹数倍。姜二郎知道卢二郎没心思赏花,便与江凌打了声招呼,带着卢二郎去了任府东院的东厢房内。 卢二郎在桌边坐下,见纸上是姜二郎的笔迹,便诧异道,“思顺,这间屋子是你的书房?” 姜二郎吩咐小厮去泡茶,才转身与卢二郎解释道,“这是凌弟给我们准备的书房,我平日还是在姜府前院,旬休时会来这边读书、习字。” 任府东院是书房,白日里姜家姐妹在正房西屋读书、做女红,晚上江凌在东屋读书。两间东厢房是江凌给姜家哥几个留的,初时,他们还是在姜府前院读书。自姜三郎把他的各种动物搬过来后,姜四郎也跟着搬了过来,姜二郎便也凑热闹跟了过来。 卢二郎打量屋内的摆置和桌上的文房四宝,心中酸涩,同为庶子,姜二郎过得比自己过得好上数倍。 待小厮送来热茶,姜二郎给卢二郎斟了一杯,推到他面前。卢二郎握着烫手的茶杯,低落道,“廖传睿要与你二姐定亲了?” 姜二郎谨慎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卢二哥别听他们瞎嚷嚷。” 廖传睿都把母亲从襄邑接过来送入姜府内宅议亲,八字第二撇都已落笔了,卢二郎望着水汽氤氲灼疼了卢二郎的眼,“你们相中了他什么?就因为他中了举么?他明年若中不了进士,难道你们要将慕筝姐送去襄邑那等穷乡僻壤么?” 姜二郎拉下脸,不悦道,“卢二哥,你喝多了。” 卢二郎抬头看着姜二郎,苦涩道,“思顺,你嫡母待你可好?你的前途和亲事她是如何打算的?” 姜二郎沉默已对,不愿与一个醉鬼讨论这些。 卢二郎继续道,“我大哥书读得并不比我好,但因为他是嫡子,所以被父亲送入了国子监,我只能在青衿书院读书。我晓得父母殷切盼着大哥成材,所以我也尽量帮助大哥,以讨他们欢心。我还有一个一奶同胞的妹妹,我姨娘和妹妹以后要靠着我,若我能娶到慕筝姐,与她齐心协力……” 姜二郎听不下去了,站起来道,“卢二哥在此歇息片刻醒醒酒,我还……” 卢二郎忽然爆发,推倒茶杯站起来吼道,“姜思顺!庶子不是子么?庶子的脸不是脸么?我已如此低声下气了,你还想我怎样?” 姜二郎也上了脾气,“你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别仗着喝醉了就在这儿胡搅蛮缠,想撒酒疯回你家撒去,我家容不下你!” “呵,你家……” “无量天尊——”还不待卢二郎说完,房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带着道冠的清秀小道士口诵道号走了进来,竖单掌行礼道,“小道打门外经过,听闻此处有人醉酒难醒,不知是哪位居士,可需小道帮忙?” 和至是凌弟的小跟班,他来这里,定是受了凌弟的指派。姜二郎还礼,道,“和至,卢二哥喝多了,你可有办法让他安静下来?” “当然有。” 见小道士奔着自己来了,卢二郎以手拍桌,脸红脖子粗地吼道,“我没喝多,我好得很!” “居士看面相似是喝了不少,若想证明你没喝多,可否把手伸出来,让小道把一把脉?”和至与卢二郎有商有量。 “你把!”卢二郎坐下,气呼呼地伸出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没喝多,不过因为仗着酒气,才敢把平日里不敢说的话说出来、不敢发的脾气发出来罢了。 “多谢居士。”和至上前,右手伸向卢二郎的胳膊,左手却飞快地将一根银针扎入他头上的百会穴,然后,和至像模像样地用三指切着卢二郎的脉搏,不过片刻,卢二郎的头便低了下来。 和至抬手接住他的脑袋,然后对姜二郎道,“姜二哥,这位居士醉倒了。” 姜二郎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和至,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49章 哪一环扣错了 和至圆满完成任务,返回花园向江凌交差,然后又被派到姜家花园内清理可能存在的隐患。他是道士,又经常到姜府玩,所以当他打着江凌的旗要穿过假山后的月亮门到姜家花园时,守门的婆子二话不说便放行了。 和至在花园内转了一圈发现平安无事,便停在姜留身边,与她一起晒太阳。姜留刚与岳锦仪聊完大哥要出门游学的事,这会儿正在畅想出门游学有多美好。她问和至,“你跟你师父去过很多地方吧?” 和至摇头,“也没很多地方,我从泉州到康安。在泉州时就在凤山附近打转,到了康安便在康安附近打转。” “那你觉得现在的日子过的可还好?”姜留又问。 和至清亮的眸子里尽是幸福,“非常好。师父说等我长大就能做灵宝观的观主,他当老观主,我们可以住在结实又暖和的房子里,每天吃得饱饱的,安心钻研经书、道法,还能与九州入京的高人论道……” 遥想当年她与爹爹去泉州,在破败零落的五岳观中初见于渊子师徒的场景,姜留非常认同地点头,不过,“既然这么好,你为什么还打算还俗?” 啊?和至转过脑袋,眸子里尽是疑惑,“我没有啊,我过得好好的,还俗做什么?” 是啊,他过的这么好,为什么要还俗呢?送走各路宾客,也将王幽影母女赶出门后,姜留跑到任府,与哥哥说起此事,“哥,你为什么想让和至还俗呢?” 江凌不答反问,“妹妹怎会觉得我想让和至还俗?” 姜留掰着胖乎乎的小手指头数道,“哥带着他读书习武,还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学说话做事,这些都不是道士需要学的。” 妹妹这般聪慧,江凌开心又骄傲,不过实话是不能说的。他含糊道,“他还不还俗,还是要由他自己决定。我是觉得和至是可造之才,想让他多学些东西。若他长大后还想当道士,这些也用得上,你看于渊子道长和归渺道长等人,哪个没一颗七窍玲珑心?” 无论哪个行当,没真本事没情商都混不好。姜留觉得哥哥考虑得很对,不过既然聊起来了,她索性就打破砂锅问到底,“可造之才很多,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和至呢?” 江凌反问妹妹,“妹妹不喜欢他?” 看哥哥一本正经的模样,姜留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使。自己喜不喜欢和至跟哥哥为什么喜欢和至有关吗,这逻辑是哪一环扣错了? 见妹妹这般表情,江凌更慎重了,认真问道,“妹妹不喜欢和至哪一点?” 啊哈?姜留更不明白了,她先澄清第一点:“哥,我觉得和至挺好的,我没有不喜欢他哪一点。” 那就好。江凌点头,“我也觉得他挺好。今日累不累,内院没出什么事吧?” 和至的话题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姜留挠挠耳朵,回道,“累,不过已经习惯了。” 这几年出门参加宴会和在府中举办宴会的次数已经多到姜留快都不清了,从当初的一级戒备生怕有什么差多,到现在糊弄了事,姜留已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心态。 “六妹妹!”两兄妹正说着话,姜慕锦快步冲了进来,拉着姜留就往外走,“快,大事!” “什么大事?”姜留被五姐姐拉着走,江凌自然在后边跟着 姜慕锦神秘兮兮道,“大哥与锦仪姐姐在花园里赏菊呢!” 今日宾客散去后,岳家却留了下来,姜留明白两家要商量姜大郎和岳锦仪的亲事细节。商议这种事,无需准新郎官和新娘在场,五姐姐急吼吼地拉她去,是为了看热闹。 姜留转头问江凌,“哥去么?” 江凌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他还是跟了出来,因为他怕妹妹摔着,“在假山上看吧,我扶着你。” 三人穿过月亮门爬上姜府花园内的假山,露出半个脑袋向外张望。姜慕锦碰了碰姜留的肩膀,小声道,“在池塘上的亭子里。” “看到了。”两人隔着亭子内的石桌面对面坐着,因着角度的关系,他们只能看到大郎哥的正面,岳锦仪的背影。 此处太远了,姜慕锦侧着脑袋用力听也听不到什么,便问姜留,“六妹妹能听到吗?” 姜留摇头,也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江凌,“哥能听到吗?” “听不到。”江凌当然听不到,不过他正在跟陈青侠学唇语,大体能看明白大郎哥在跟未婚妻讲他游学的事。 虽然听不到,但姜慕锦还是能找到乐趣,“大郎哥一直盯着锦仪姐姐,他一定很喜欢锦仪姐姐吧?” “那是自然,不喜欢能订亲?”姜大郎与岳锦仪订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两个人当事人的意见也是被考虑在内的。姜留见大郎哥温润的目光望向对面的未婚妻,忽然像被烫到一样跳开,不一会儿又落了回去,所有动作和神情都透露出他对这桩婚事的满意。 “我们会去宣城,纸笔名家诸葛氏和陈氏都在那里,你喜欢作画,我给你带几只软狼毫笔回来可好?笔杆你喜欢什么材质,象牙、紫檀还是斑竹?”姜大郎问道。 江凌看不到岳锦仪说了什么,但他看到大郎哥的眼睛更亮了,脸上露出欢愉,“我也是,那我给你带回来。秋闱之前我在国子监去拜见岳父,岳父正在尝试用无心散卓笔练字,散卓笔软熟、虚锋,用惯了并不比三副缠纸笔差,我也给你带两支陈氏的无心散卓笔回来,可好?” 岳锦仪又说了什么,然后江凌看到大郎哥面带狡黠地笑着,“咱们已经订亲,你的父亲当然就是我的岳父,为何不可这么叫?” 姜留和姜慕锦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决定去玩别的。从假山上下来回到任府后,姜留忽然发现哥哥不高兴了,便问道,“哥怎么了?” 怎么了?黑着小脸的江凌握紧拳头。 他能说看到大郎哥和岳锦仪相处的场景,便想到了妹妹和和至长大后相处的模样,然后他就特别想把和至抓过来狠狠揍一顿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0章 相中了燕儿 和至已经回了灵宝观,江凌揍不到他,便去习武场上练枪,发泄自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呼延图拍拍身上的土,提着双锏走到裘叔身边,“少爷这是吃炮仗了吧,火气这么大!裘叔,这是哪个王八犊子把少爷惹毛了?” 裘叔乐呵呵道,“老夫不知。” 你个老狐狸睁着眼说瞎话!呼延图腹诽一句,又提着兵器冲向江凌。 此时,姜留已被五姐姐拉着,跟姜家众兄弟一起围观姜大郎了。姜大郎金榜题名又娶得如花美眷,正志得意满心情大好,弟弟妹妹们怎么闹他都带笑听着,应下他们一个又一个过分的要求。 北院内,姜家三个儿媳与婆婆热议的话题,却已由岳家转到廖母身上。 姜老夫人首先点评道,“看着倒是个知趣的,样貌也不差。”可怎么就生出廖传睿那模样的儿子了呢?不会不是亲生的吧? 大儿媳陈氏跟随发言,“廖家嫂子会说话也会来事儿,儿媳觉得跟她在一块待着挺舒坦的。” 就算再舒坦,她也只是个商人妇,抵不上自己亲家半个指头。陈氏用帕子沾了沾嘴角,笑得十分舒心。 二儿媳雅正则道,“廖家遭逢巨变,廖家嫂子还能如此平和,笑容也是由心里透出的,说明她心里没有积怨愤恨,也未因儿子中举而目中无人,这已是非常难得了。” 三儿媳闫氏连忙跟上,“二嫂说得对。” 跟屁虫!陈氏偷翻了闫氏一眼。 闫氏假装没看到大嫂作妖,又补充道,“廖家毕竟发达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娘看廖家嫂子发簪上镶的南珠和腕上戴的玉镯,都是顶好的。” 陈氏却不觉得这能说明什么,“她一个乡下妇人能来咱们家做客,可不得把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撑门面?” 闫氏不服,皮笑肉不笑地道,“她那支玉珠簪花,可是康安去年才时兴起来的样式。” 陈氏含笑顶回去,“弟妹看得好生仔细,我都没发现这是去年时兴的样式呢,或许是她用压箱底的旧簪改的?” 簪子是不是时兴的样式、是不是旧簪改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廖母这样穿戴让人观之不觉得突兀,也不显得张扬炫耀。雅正将被大嫂和三弟妹拐走的话题拉回来,“廖家能有这样的首饰,说明家底比咱们原以为的厚实,筝儿嫁过去不必为生计发愁。娘您觉得呢?” 姜老夫人点头,“咱们给筝儿的置办的嫁妆得更像样,不能让人家挑了理。” “是。”雅正和闫氏起身应下,她俩负责置办姜慕筝的嫁妆。 陈氏鼓了鼓腮帮子,“娘,大郎的婚事定在了明年八月二十四,您看筝儿的亲事定在后年什么时候合适?” 能为二孙女订下一门好亲事,姜老夫人心情非常不错,“待媒人登门,草帖问卜后,咱们再与廖家商议俩孩子的婚期。” 闫氏道,“廖传睿到年二十三,廖家肯定想早些把筝儿娶过去,婚事应会定在明年。” 雅正也道,“明年筝儿十八,也该成亲了。” 陈氏小声嘀咕,“明年咱们要准备大郎的亲事,哪腾得出空来嫁女……” 小家子气!姜母面带不悦,沉声道,“你只管准备大郎的亲事,其他事不用你操心。” 陈氏见婆婆不高兴了,连忙往回找补,“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筝儿是我一手带大的闺女,我也想让她体体面面地出嫁。我就是想等忙完大郎的婚事,再忙她的。” 姜母垂眸,“大郎是长兄,他的亲事当然要排在筝儿前面。” “就是这个理儿呢。”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筝儿的婚事定在十月、十一月、十二月都好。” 姜松到了北院后,雅正与闫氏返回西院,听到书房里传出姜家四姐妹的说笑声。妯娌俩相视一笑,走入书房,“什么事这么高兴?” 姜慕锦立刻喊道,“二伯母,娘,你们快来看廖伯母给二姐姐的镯子!” “什么镯子,筝儿给三婶瞧瞧?”闫氏乐呵呵地走上前。 姜慕筝小脸通红,把手伸到二婶和三婶面前。 看到她们方才议论的,上好翡翠玉镯已套在姜慕筝的手腕上,雅正与闫氏便知廖母对姜慕筝也是极为满意的,她们也替姜慕筝高兴。 闫氏道,“嫁过去后婆媳关系好不好,俩人一照面就能看出来。廖家嫂子一看就与咱们筝儿投缘,筝儿嫁嫁过去后准受不了罪。” 听三婶这话,祖母是应下这门亲事了,姜慕燕含笑看向二姐。 姜慕锦拍着手道,“三姐姐刚才也这么说呢。” 闫氏抬手拍了闺女的脑门一巴掌,佯怒道,“多大了还这么炸炸呼呼的!得多眼瞎的婆家,才能相中你这样的儿媳妇!” 这回轮到姜留拍手笑了,雅正搂住跳脚的姜慕锦,笑道,“咱们锦儿生性活泼,谁见了她都会跟着开心,这样讨人喜欢的好姑娘怎么会愁嫁?等媒人纷纷登门,弟妹别挑花眼才好。” “二伯母最好了!”姜慕锦躲在雅正怀里,冲着娘亲做鬼脸。 “反了你了!”闫氏作势要打闺女,姜家三姐妹笑做一团。 姜留发现二姐姐的笑声比以前大了些,人也显得比之前开朗了。 这是因为终身大事有了着落,二姐姐心里踏实了吧,姜留又把目光转到就算笑也拿捏着尺度的姐姐。下一个要议亲的就是姐姐了,自己得擦亮眼,帮她挑一门好亲事。 入夜后,姜二爷带着一身酒气回房,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盯着帐幔上的水鸭子发呆。 雅正把儿子哄睡后交给奶娘,拢衣到丈夫身边,轻声道,“二爷吃了醒酒汤再睡吧?” “我没吃多少酒。”姜二爷拉着妻子的手,让她躺在自己身边,才继续道,“黄隶相中咱们燕儿了。” 姜慕燕和姜留救下了黄剑云的命,黄家人对姜家感激不已。今日黄隶和他三弟黄雍带着厚礼登门为姜老夫人贺寿,姜二爷跟他们哥俩从中午喝到晚上,听他们夸了燕儿不下五回。越听他心里越觉得不对劲儿。 雅正明白丈夫的顾虑,“若黄家没有尚公主,这倒是一门好亲事。” 姜二爷应了一声,“黄家没明着提,我就当没听明白,黄隶是个通透的人,他肯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雅正的脸贴在丈夫的肩膀上,望着他俊美的侧颜,宽他的心,“上次是秦家子,这次是黄家嫡长子,惦记夫君女儿的都是康安一等一的人家呢。” 姜二爷紧抿的唇角微微翘起,“想娶爷的女儿,可没那么容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1章 教姐 姜家小姐妹的闺房内,姜留正在跟姐姐说王幽影的事,然后道,“姐姐,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姐姐依礼待她,她却趁机破坏大哥和锦仪姐姐的婚事,其心可诛。这样的表亲,咱们实在没必要再跟她来往。” “是外婆跟我提了多次,让我莫忘记给张家下请帖,王幽影这样做,真真是寒了外婆的心。”姜慕燕尖尖的下巴压在膝盖上,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寒不寒外祖母的心,姜留管不着,但外祖母这么做却寒了姐姐的心!姜留把小脚丫往前伸,挨着姐姐细弱的脚趾头,话说得很重,“王幽影是什么性子,外婆能不知道?她既为王幽影求情,让姐姐给她下请帖,就该提前敲打王幽影不要在咱们家闹事。王幽影来了后还是这副做派,明显是外婆敲打得不够或者根本没敲打。归根结底,就是外婆没有重视姐姐,王幽影又仗着姐姐孝顺外婆,才会有恃无恐。姐姐自己算,这样的亏你吃过多少回了?如果锦仪姐姐心眼小,被王幽影说得哭哭啼啼闹着要退亲,咱们家会乱成什么样子?” “幸亏留儿机警,让人盯着王幽影,才没闹出大乱子。”姜慕燕万分庆幸,又觉得心如刀割,“留儿,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我其实心里都明白,但看到外婆的一头白发,听着她低声下气求我,我就……我就……受不了……我怕,怕我不同意外婆就……就……我好没用……” 姜慕燕说不下去了,眼泪一滴滴从阴影里滑下来,落在膝盖上。 看姐姐这样,姜留心疼了,她忍着没去给姐姐擦眼泪,继续道,“姐姐不是没用,姐姐是孝顺,是敬老,可外婆却浪费了姐姐这份孝心。但姐姐你不是一个人,你背后有姜家一大家子人呢。让一家人为王家、为外婆、为王幽影的过错受牵连,姐姐心里就过意得去?” 姜慕燕立刻摇头,“留儿,在我心里,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你更重要!我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姐姐对自己,确实没得说。姜留将热乎乎的小脚丫暖着姐姐冰凉瘦瘦的脚丫,认真道,“外婆那边,姐姐以后想怎么孝就怎么孝,顺就不必了。还有,王幽影这个亲戚,以后我不认,姐姐也不许认。” “其实我早就不认这门亲戚了,她弄坏了娘的嫁衣。”姜慕燕拿被子盖住自己和妹妹,抱住她暖暖的小身子,小声道,“我就是看着元雪很可怜……” 张元雪是王幽影的女儿,张绪璞的长女,现在九个月,可比八个月的六郎小一号,瘦弱胆小,看着确实挺可怜的。姜留还没说什么,便听姐姐又继续道,“我都知道,元雪有父母、祖父母,她怎样轮不到我来管。就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性子不成,天下可怜人多了,我能管得了多少?这样优柔寡断当不了当家主母,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大周女子读书识字学的是《孝经》,自小被灌输的观念是要三从四德,是孝顺。姐姐读了那么多书,学的是逆来顺受,拼了命也要问心无愧、清清白白,被伤了也只会顾影自怜,不会解释更逞论打回去。娘亲没来得及教她这些就去世了,外婆和两位舅母为了自身的利益更不会教她,自己教了这些年,却板不过她心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板不过来怎么办呢?那就继续板!一辈子板不过来怎么办呢?我照顾她一辈子!姜留雄心万丈,拍着姐姐的背继续板,“姐姐没有错,当家主母也不是要心狠手辣,但要明辨是非,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咱们一步步来,把顺字去掉,只孝敬外婆,能不能做到?” “能。” 很好。姜留在姐姐湿乎乎的小脸上吧唧一口,“断了王幽影这门亲戚,不再理会她们母女,能不能做到?” “能。” 很好!再吧唧一口,再加一道保险,“姐姐答应我了,就不能反悔,否则我一生气,就不跟姐姐好了。” 姜慕燕慌了,立刻抱紧妹妹,“我绝不反悔!” 自己在姐姐心中的分量,姜留是非常清楚的,她靠着姐姐瘦弱的小肩膀,继续道,“姐姐以后遇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就想想如果换做是我,我会怎么办。” “好。”姜慕燕应下,沉默了一会儿,又道,“留儿,就算以后长大嫁人了,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姜留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这个好办,咱们现在住同屋,嫁人后不能住同屋,却能住同巷,天天在一块。” 同巷?躲在被子里的姜慕燕睁开红红的眼睛,在头脑中筛了一遍柿丰巷中尚未婚配的少年郎们,结果没一个能过筛的,她抿了抿唇,“就算不能住同巷,住同坊、同城也是好的。” 姜留答得十分豪气,“能住同巷,姐姐成亲后搬到哪儿去,我就在那边置产,咱有钱。” “嗯。”想到她和妹妹丰厚的嫁妆,姜慕燕的底气也来了。解决了自己的事,姜慕燕又开始关心二姐姐的嫁妆,“留儿打算把哪家胭脂铺给二姐做嫁妆?” 姜家一共有四家花想容胭脂铺,开铺子时就说好了,她们姐妹出嫁时一个一个,但还真没订下哪个归谁。姜留问姐姐,“姐觉得该给二姐哪个?” 姜慕燕低声道,“哪个都好,我是怕伯母哪个都不肯给二姐。” 姜留回道,“这事儿她说了不算,铺子是我做主开的,也是咱们几个在打理,如果她敢拦着,咱们就闹到祖母面前去,看谁有理。” 姜慕燕还是不放心,“若伯母想把铺子补给大姐呢?” 如果伯母要补给大姐,祖母确实可能会动心,但是,“还有伯父呢,伯父不会让她这么做的。” 姜慕燕应了一声,继续道,“大姐出嫁时,咱们家境况不算好,伯母也没什么嫁妆贴给大姐,办嫁妆的一千两都是从府里帐上拿的。现在府里日子好了,但二姐姐的嫁妆,最多不会超过一千两。就是不知道花想容算不算在一千两里,留儿你觉得呢?” “我也不知道……”这个姜留真没考虑过…… “睡吧。”姜慕燕轻轻拍着妹妹,认真考虑一千两再刨除花想容折价的几百两,还能办出什么样的嫁妆。越想,她越替二姐发愁,随又想到她和妹妹库房里的嫁妆。 如果二姐姐出嫁时嫁妆太难看,她可以把自己和妹妹嫁妆里那对钧窑天晴色梅瓶先借给她充门面,等自己成亲时再要回来带到夫家去,然后等妹妹成亲时再给妹妹送过去。 那对梅花瓶现在值三百多两呢,充门面足够用了。姜慕燕轻轻打了个哈欠,踏实地闭上了眼睛。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2章 陪嫁 廖家动作很快,媒人第二天便敲开了姜家的大门,替廖家向姜慕筝提亲。双方互换庚帖,请媒人到寺中合八字。 合八字,是依据男女出生的年月日时和属相占卜两人是否相克。在大姐姐成亲之前,姜留还担心若大姐姐和准姐夫的八字相克该怎么办,费了半天劲说好的亲事就算完了? 当时,她被姐姐们笑了一顿。经过姐姐解释,姜留才明白两家开始议亲前,就已经找人提前合过八字,若八字不合,便不可能走到议亲这一步。 所以,姜慕筝和廖传睿的八字问卜结果,自然是男女不相克的吉卦,接下来男女双方便要起定帖,择吉日过帖了。 男方起定帖,只要说明白祖上三代是否青白、是否有做官的,议亲的人是这家哪个,父母是否在堂等就成,女方的定帖除了上述内容,还要添上嫁妆有多少。 嫁妆中必须具备的房奁、首饰、金银、珠翠,宝器,帐幔等这些按照出嫁规制列出数目便可,随嫁的田土、屋业、山园才是重头戏。 姜慕筝是庶女,嫡母陈氏自不会费心割肉为她添妆,雅正和闫氏便提着拟了一半的定帖去北院,请婆婆做主。 “娘,廖家已经应下要在康安城中置办一处两进的宅院,其他屋子咱们不必管,但新房里的家具摆设咱们得置办齐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闫氏率先开口。 姜慕筝是姜家庶女,闫氏的丈夫是庶子,将来姜慕锦出嫁,嫁妆自是不能跟家中三位正经八百的嫡女相比。闫氏为了女儿打算,自是希望姜慕筝的嫁妆能多些,因为姜慕筝的嫁妆多,将来她闺女的嫁妆才能更多。 姜老夫人点头,“床、柜、桌、椅、屏风等这些必不可少。” “是。”闫氏提笔写下来,又抬眼看二嫂。接下来便是重头戏,她分量不够,得二嫂说才合适。 雅正便道,“娘,除了家中摆置,您看还要给筝儿添些什么做随嫁?” 大孙女出嫁时,随嫁了一房下人,五个丫鬟、三个武婢。二孙女是庶女,不能越过大孙女,但姜老夫人考虑着廖传睿的师承和张文江的面子,太少也说不过去,便道,“陪嫁一房下人、四个丫鬟吧。” “是。”大侄女八个丫鬟,二侄女四个,那自己的闺女就能陪嫁六个。还不错,闫氏翘起嘴角开心记下。 雅正继续提起重头戏,“您看田土和屋业?” 姜老夫人道,“这个你大哥已经定了,在康安城外给筝儿买二十亩良田,再添一家胭脂铺。良田慢慢踅摸,胭脂铺是现成的,无需再置办。买田的钱,自六百两嫁妆银子里出。” 不是一千两么?闫氏顿笔,不敢抬头。雅正含笑道,“既是大哥订下的,那我和弟妹就照着大哥的意思办。” 平白少了四百两银子!闫氏心头滴血,默默记下。 姜老夫人扫了三儿媳一眼,缓缓道,“嫡庶有别,若依着我,五百两也是不少的。” 婆婆这话是说给她听的,闫氏伸手偷偷掐了掐大腿,抬头笑着应道,“母亲说得是。五百两再加上一家胭脂铺,确实不算少了。” 姜老夫人满意点头,“一家花想容怎么也值三四百两,至于陪嫁哪家胭脂铺,便由留儿定吧。” 让留儿定?闫氏愣了。 身为姜留的母亲,雅正不免要说句场面话,“娘,留儿才多大,还是您来定吧。” 姜老夫人却已拿定了主意,“不管她几岁,这几家铺子也是她开起来的。” “就算开铺子是留儿的主意,用的也是府里的银子,铺子的管事也是咱们府里出去的。”陈氏得到消息,小声跟丈夫抱怨,“铺子生意好,功劳怎能全归在留儿身上呢?” 坐在桌边翻书考据上古钟鼎上文字的姜松回道,“是呢,容儿在绍兴也开了一家胭脂铺,夫人可知生意如何?” 陈氏又小声嘟囔,“绍兴是什么地方,怎么能跟康安比。” 姜松的眼睛依旧在书本上,“康安城中脂粉铺有数百家,每日都有店铺赔银子关门。咱们的胭脂铺能赚银子,留儿和锦儿功不可没,夫人不可嫉贤妒能。” 她怎么就嫉贤妒能了?陈氏挪到丈夫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老爷冤枉妾身,你明知道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姜松抬眸看到妻子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夫人是怕四家铺子都陪送出去,你没脂粉用?这个好说,咱们再出些银子再开一家脂粉铺便是。” 啊?陈氏有些发傻,不是,她也不是这个意思啊。 姜松又道,“若夫人得空,这家新铺子便由夫人管着吧。” 她哪有这个工夫和这个本事,陈氏连忙道,“老爷,还是让留儿管着吧,留儿这丫头心眼多,会来事儿,肯定能管好。” 姜松赞道,“既然夫人觉得留儿合适,那便交给留儿吧。方才是为夫误会夫人了,夫人知人善任,是为夫的贤内助。” 被丈夫一夸,陈氏晕乎乎的脑袋轻轻挨在丈夫胳膊上,笑得开心极了。姜松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继续专心钻研学问。 任府东院书房内,姜留和姐姐面面相觑。 妹妹陆陆续续开起来四家花想容:西市两家,东市一家,南市一家。若论生意,南市那家开得最晚,店铺也最小。姜慕燕权衡再三,发现无论哪出哪一处,都不合适,便道,“不如让二姐自己挑?” 姜留回道,“这样做,二姐姐肯定会挑南市那家。” 以二姐的性子确实会这样选,二姐的嫁妆本就是她们四姐妹中最薄的……但若把生意最好的给了二姐,不只姜慕燕不同意,三婶怕是也会不满。 姜留先不说自己的打算,想听姐姐会怎么做,谁知这时却来了搅局的。 姜二爷溜达进来,问道,“留儿想给哪间?” 姜留回道,“哪间都可以,爹爹觉得呢?” 姜二爷随口道,“既然如此,你们四个抓阄不就好了?” 姜留…… 姜慕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3章 拼红了眼 抓阄…… 姜慕燕微微蹙起柳叶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姜留却点了点用手托着的小下巴,软糯糯地回道,“也不是不行。” 看她这小模样,在外忙碌一天的姜二爷疲累一扫而光,顿觉浑身舒畅,他用扇子敲了敲小闺女的脑袋,问道,“你哥呢?” 菊花都谢了,您老还玩扇子!姜留心里嘟囔,嘴里回道,“哥哥在练枪。” “他这一阵练枪倒是上瘾了。”扇子在手心转了个圈,姜二爷转身去前院找儿子。 姜慕燕认真问妹妹,“真要抓阄?” “姐姐觉得呢?”姜留反问姐姐,依旧是想听她的意见。 姜慕燕回道,“这四家花想容是妹妹辛辛苦苦开起来的,最赚钱的铺子当然要留给你。我和二姐、五妹可以抓阄。” 姜留听得心里暖呼呼的,“姐姐你也跟着出谋划策、管着铺子里的伙计、核对账册,五姐姐也有跟着前后跑。” “那不一样,主事的人是你,我们两个做的事谁都能做。你若觉得不好张嘴,我跟二姐和五妹说。”在嫁妆这件事上,姜慕燕绝不肯让妹妹吃一点亏。 姜留抱了抱自己的姐姐,然后道,“咱们把二姐姐和五姐姐叫过来,商量一下吧,我已有了主意,且看她们怎么选。” 待姜慕筝和姜慕锦来了后,四姐妹围坐在桌边,姜慕筝一听六妹提起铺子的事,便抢先道,“留儿,我想选南市那家铺子。我不懂怎么打理铺子,一直是你和三妹、五妹忙里忙外,我拿着你们辛苦开起来的铺子当嫁妆已是万分心虚了。若是没有这家花想容铺子,我的陪嫁许就是一家百余两的小铺,是姐姐沾了你们的光,才能体体面面地得一家这么好的铺子随嫁。” 除了这些原因,便是因为她是家里的庶女,本就该拿最差的。不说,是怕说出来让妹妹们心里不舒服。 快嘴快舌的姜慕锦道,“二姐姐说得对,我们俩都是沾你的光,六妹妹拿主意吧,你怎么说怎么算。我娘说,我这一年多跟你这你学来的本事,多少银子都买不来。” 听她们这么说,姜慕燕心里踏实多了。 “那,南市的铺子便给二姐姐吧。”姜留笑容里带着得意,“南市那家铺子小,东西也比东西两市的少,但每月的流水却不少,咱们南市的铺子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数,所以店面不用太大,店内摆设也不用太精致。如果能做好,回头客会越来越多,待二姐姐出嫁时,多了妹妹不敢保证,但一个月赚五六十两总是能的。” “这么多?”三个姐姐都不敢置信地望着姜留,姜慕燕每个月都会查账,西市现在最好的铺子,也不过这个数。 姜留强调道,“我是说‘做得好’了,管不好许就只有一二十两。” 一二十两已足够她吃穿花用了,姜慕筝与姜留商量道,“六妹妹,我可否跟着你学打理铺子?” “当然可以。”姜留应得十分痛快。廖家是商贾出身,二姐姐学会了这些,以后到了廖家与婆婆相处会更有共同语言,也能帮着打理家里的田产和生意。 订下了大事,姜慕锦的小嘴儿又开始不饶人了,嬉皮笑脸道,“二姐姐肯定想着学会了管铺子,去了夫家就能做姐夫的贤内助了。” 姜慕筝确实有这个心思,她羞得满脸通红,咳嗽一声说起旁的,“算着日子,绍兴的信应该到了,也不知道大姐生的是男是女。” 大姐是头胎,是男是女都好,绍兴的信迟迟不到,许是她们的大姐夫秋闱未中。姐妹几个对对眼神儿,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姜慕燕轻声道,“此事长辈们不说,咱们不要去问。” 姜慕锦小声道,“大姐夫三年后也才二十三,不算大。” 这不是年纪大不大的问题,是伯母陈氏天天夸海口,说她女婿如何用功如何聪明,一定能考中。现在大郎哥中举了,二姐夫也中举了,若大姐夫不中,等他再来岳父家时,就有些尴尬了。 得知小闺女把南市的胭脂铺给二姐做嫁妆,雅正觉得很是妥当,闫氏也极为开心,细帖拟好后交媒人送到男方家,紧接着便是下定礼、送聘,一直忙活到九月底,廖传睿和姜慕筝的亲事算是真正订了下来,只待明年十月二十六迎娶了。 而此时,绍兴李家的喜讯:姜慕容产下一女,母女平安。喜讯中并未提及李正秋中举之事,那便是没中。陈氏失落之余,带着给女儿准备的三大车东西,与长子一起南下,回娘家、看女儿。 嫡母走后,姜慕筝便借机请求父亲,让她去八里庄向姨娘报喜。姜慕筝的姨娘去年春被姜老夫人打发去田庄,至今已有一年半了。因八里庄离康安百余里,所以自去年一别,姜慕筝还从未见过生母。姜松也没拦着,派管事和护院护送庶子庶女去八里庄,好热闹的姜慕锦也央着同去。 姜留也想去的,但最近康安局势动荡,她忙得脱不开身。 京兆府派去肃州酒泉的差官回京后,证实了被郎超坑杀的几十条性命均是来自酒泉县外盘山村,并非郎超声称的契丹探子后,郎超的罪证被坐实,罪及三族,右羽林卫大将军冯现安也犯下失察、御下不严等十多项罪责,至于冯现安该如何治罪,朝中争论不休。 御史大夫荆吉良帅众御史与秦天野一党在朝堂之上舌战几十回合,终于在景和帝和太傅尹骞的支持下站了上风,景和帝断定冯现安曾立下的战功不可抵过,剥去官职,家产充公,贬为庶民。 与冯现安一同被治罪的,还有右羽林卫中属于冯现安嫡系的十余名副将。这些人或被贬或被杀,其家产充公,奴仆被发卖。牙行内多了许多待卖的奴仆,坊市内增了几十上百家待转手的商铺。 姜留忙的便是置产、买铺子。她不只给自己买,还要给哥哥买。买铺子容易,但想买地段好的旺铺,就要与人明争暗斗,姜留每日早出晚归,拼红了眼。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4章 好事近 康安城的店铺集中在东西南三市,三市规模是已经圈定,铺子的数量也是既定的,而且三市的铺子中有将近半数属于朝堂,只租不卖。剩下的半数铺子便归私人所有,可以买卖,而这部分可以买卖的铺子是极为抢手的资源,特别是旺铺,可谓有钱都没地方买。现在因有人获罪、朝堂动荡不安而有人出手店铺,怎能不让姜留动心。 这样的铺子,买到就是赚! 十岁的小姜留,还无法单独外出谈生意,她拉了三叔和姜明一起出门,四处打探消息后,抢在竞争对手出手之前拿下店铺。 最终姜槐和姜留拉上能刷脸的姜二爷,才为姜家抢下了一间位置不错的杂货铺,为姜留和姜慕燕买下了一家米粮铺、一家香料铺。这几家铺子中,地段最好的便是杂货铺,用去了姜家一千八百两银子。姜槐还在城外以不算高的价钱买了二十亩良田,待明年姜慕筝出嫁时,这便是她的陪嫁。 至于为何买米粮铺和香料铺,姜留自有见解。她天真地对哥哥、姐姐解释道,“因为咱们手里有好几个田庄,有了米粮铺就可以把田庄里的粮食以更高的价钱卖出去。” 她打的是这个名头,实则是想探一探粮行的深浅,看能否切入这个行当赚大钱。若能成自是最好的,若是不成那便把铺子倒手卖出去,总不至于赔银子。 姜慕燕笑道,“有了田庄和米粮铺,咱们是不是要买个磨房?” “姐姐猜对了!”姜留一拍小胖手,“不过磨房不是买,而是扩建。咱们庄子上的小磨房扩建之后就够用。我已派鸦叔去寻工匠了,今年咱们田庄未卖出去的粮食尽可在磨房里加工,然后摆在咱们的米粮铺卖。” 姜慕燕也觉得这样很是不错,点头还是算自己和妹妹现在有多少铺子,值多少钱。越算,她的嘴角翘得越高。 姜留又跟江凌商量道,“哥,咱库房里成箱的金银珠宝,放着也不能声小珠子,不如拿去置产,你觉得怎么样?” 姜慕燕一听,立刻抬起单凤眸望着江凌。 江凌库房里的金银大多是年初姨母从瀛州给他带过来的,放在库房内已有数月。若是妹妹不提,江凌都想不起这事,现在妹妹提了,自是由妹妹做主,“府里的账册和库房的钥匙都在你手上,你喜欢买什么便买什么。” 姜慕燕对江凌的回答非常满意,又低下头开始算自己和妹妹的嫁妆。姜留则开始给哥哥分析他该买什么样的铺子合适,“哥哥现在有一个逢春药铺,接下来你想置办什么类型的铺子?” 江凌对此并无意见,“妹妹觉得呢?” 姜留引导哥哥思考置业的问题,“我和姐姐的铺子,除了药材铺外,最多的就是脂粉铺。这次买下香料铺,也是因为它是生产脂粉的原料,买进香料铺后可以制出质量更好的脂粉。哥哥要不要也照着一个行当置办?你喜欢哪个行当?” 江凌想了想,便道,“买一个马场吧,冯现安的马场可脱手了?” 正在算数的姜慕燕抬起头,姜留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道,“冯现安的马场占地不小,价钱也不便宜,我还没听说谁买下,明日我就去问问。” “让裘叔去吧,城外风凉,别吹着妹妹。”江凌说罢,又继续道,“除了马场,再在城外驿道旁开一家客栈,妹妹觉得怎么样?” “哥为何想要马场和客栈?”姜留好奇问道。 江凌解释道,“父亲想要马场用来照料得胜,我想用客栈收集消息,若置办完了后银两还有剩余,便买田庄吧,种出的麦稻可用咱们的磨房磨成面,然后放在米粮铺里卖掉。” 马场赚不赚钱姜留不知道,但田庄和客栈应该不会赔钱,姜留点头,“好,就这么办。” 第二日,姜留便与裘叔一起出门,一查之下便知冯现安的马场还未脱手。古语有云: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因为一场疫病或一次巨大的价格波动,再多的牲畜也会成空。况且,经营马场比养牛羊更困难,因为马场需要养马的能手、需要良种马匹、大量牧草,所以这是个砸钱的行当。 姜留犹豫再三,还是帮哥哥把冯现安的马场买了下来,然后又用剩余的钱置办了三个田庄。 未考虑客栈的原因是,原来裘叔手里已经有打探消息的客栈了! 姜二爷得知儿子买下了冯现安的马场后,立刻将自己心爱的得胜送了进去,吩咐马场的人小心照看着;姜慕燕按着妹妹告诉她的钱数算出江凌已有数千贯家业,嘴也合不上了。 姜留见姐姐这样,便顺着她的心思猜测道,“姐姐莫不是想着哥哥有了这些家业,以后说亲就更容易了吧?” 姜慕燕可不是替江凌高兴,而是为妹妹高兴,不过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抱着妹妹问道,“留儿累不累?” “不累。”比起作诗、做女红、弹琴、读书,姜留更喜欢出去跑,这让她觉得充实,更有成就感。说起出去跑,姜留忽然想起一件事,“姐,我今日发现二舅陪着一位妇人去升道坊的观音庙了,两人有说有笑的。” 妇人?姜慕燕收了笑,“多大年纪?” 姜留描述道,“看模样在三十上下,长得挺好看,瞧这一身书卷气……” 还不待妹妹说完,姜慕燕便问,“她左眉梢是否有一颗荞麦粒大的黑痣?” 姜留立刻点头,“有!” 姜慕燕叹息道,“那是春风巷柳家的二姑娘,看来二舅的好事近了。” “柳二姑娘又是谁?”姜留纳闷,啥时候钻出这么一个人物,她怎一定风声都没听到。 这件事着实有些难以启齿,姜慕燕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来,最后干脆用被子把自己和妹妹蒙住,才在妹妹耳边低声道,“她……算是二舅的红粉知己。我听外婆跟大舅母念叨过,在二舅娶孟氏之前,曾相中春风巷柳家的二姑娘。二舅娶了孟氏后,柳二姑娘也嫁了人,四年前柳二姑娘丈夫死了,她被赶出夫家,又搬回春风巷。大舅母说,她曾看到……二舅与柳二姑娘……私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5章 孟庭晚现身 竟还有这样的事儿,姜留小声问,“外婆会同意吗?” 姜慕燕推测道,“外婆原本是不赞同的,今年外婆一直在托人为舅舅说媒,提的都是读书人家未曾婚配的姑娘,但都没说成。不过现在二舅既然带着柳二姑娘出门,那外婆应是点头了。” 王家因为大舅败坏了名声,孟家出事后二舅休妻自保,还丢了青衿书院的差事,如今他有两嫡女一庶子,且已三十有六。读书人家未曾婚配的好姑娘,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姜留又问,“这柳二姑娘在夫家没有孩子么,为何她丈夫死了就被夫家赶出来了?” “她嫁的是外地,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晓,被赶出来也是我听大舅母提起的。”姜慕燕回道,“她……” 姐姐吞吞吐吐的,立刻便把姜留的好奇心勾了出来,“她怎么了?” “她……是邑江侯世子夫人的同族堂姐。” …… …… …… 她当时见着被二舅从马车上扶下来的夫人,就觉得看着有点眼熟。现在听姐姐这么一说,姜留才反映过了,那妇人的神情、气质可不是跟柳如烟如出一辙——透着一股纯正的白莲花气息么! 姜留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只道,“咱们离她远点,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 “我知道。”姜慕燕又低声道,“王幽影曾说过,孟氏也知道柳二姑娘与二舅的事,还曾暗地派人破坏过柳二姑娘的名声。” 一个死了丈夫回娘家住的女人,与自己的丈夫藕断丝连,是个女人就受不了,姜留叹了口气,怎么跟王家沾了边儿,就没一件事儿让她觉得顺心呢。 过了没几日,王二舅续弦的请帖就送到了姜府。姜慕燕拿着帖子半晌才悠悠叹了一口气,吩咐齐嫂道,“派人送四样贺礼过去,就说我与六姑娘实在脱不开身,便不去道贺了,请二舅恕罪。” 姜老夫人听说之后冷嗤一声,“王家是陷在泥堆里不想往外拔了。” 闫氏的娘家在修行坊,与柳家离得不远,对这位要给王问樵填房的柳家妇人还算了解,她看了一眼在窗边软塌上与六郎玩的正欢的儿子,低声与婆婆道,“这妇人名叫柳青雨,模样不差,当年登门求亲的人很多,最后她嫁了应天府的一个富商,对方给的聘礼之丰厚,被修行坊的街坊们念叨了好几年。她出嫁后每次回娘家都穿金戴银,排场极大。她丈夫死后一年便被赶了回来,回来时只有四辆拉嫁妆的马车。” 姜老夫人问道,“她无儿无女?” 闫氏答道,“有一个女儿,但没跟着回来。” 姜老夫人点头,“能生养就好。” 王问樵尚无嫡子,续弦再娶当以传宗接代为首要大事。 闫氏又压低声音道,“娘,柳青雨到年就三十五了。” 三十五?姜老夫人诧异地挑挑眉,忽然很想去看看亲家母此时的脸色。 儿子要娶一个三十四岁名声还不好的寡妇入门,王老夫人不只脸色难看,她浑身都不舒坦,又病倒了。 姜留在外跑了一天回到府中,见姐姐正在挑选送给外婆的药材,便道,“让齐嫂去一趟吧,姐姐明日随我去哥哥新买的田庄转转。那庄子离着姜家庄不远,原是右羽林卫营中一个副将家的,庄中有一处水碓房,咱们带着米粮铺的管事去看看水碓房捣出来的米直梁怎么样。” 姜慕燕还未见过水碓房长什么样子,立刻应了。 江凌听说妹妹要去田庄,立刻决定第二日逃学跟着妹妹一起去。听到凌哥要逃学出去玩,姜三郎立刻跑到二叔面前告状。 姜二爷听了后却不觉得有什么,“你也想去?” 姜三郎立刻点头,笑嘻嘻地道,“二叔,现在正是猎兔子的好时候。” 田里的庄稼收完了,天还不算太冷,确实是兔子的好时候。姜二爷也想去,可现在张大人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天天拉着他东奔西跑,就连去京畿诸县体察民情都要带上他,这让姜二爷很是郁闷。他一郁闷,就看着面前挤眉弄眼的侄儿不顺眼了,“你去找你爹,你爹让你去,你就去。” 姜三郎的脸立刻垮了,不过他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找上了父亲。 姜松沉着脸道,“安生在书院读书,哪都不准去。” 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凌哥能去,为何孩儿就不能去?” “你书读得有凌儿好?”姜松反问。 那自是没有。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青衿书院内没有人比江凌更厉害,姜三郎还是想挣扎一下,“爹,现在世道这么乱,凌哥一个人保护三妹和六妹,怕是护不周全,儿跟着去还能稳妥一些,您说对吧?” 姜松抬眸看着个头又蹿了一截的儿子,问道,“你的工夫比留儿好?若真有事,是你保护妹妹,还是让妹妹保护你?” 父亲这话一出口,姜三郎彻底垮了,他现在已经打不过胖六了…… 姜松见儿子垂头丧气,便又鼓励他道,“你这一阵安心读书,若年底帖经和墨义全对,为父便跟你凌哥商量,让你上前马场帮忙。” 姜三郎小心翼翼地伸出三个手指头,“爹,全对儿真做不到,错三道以内可行?” 姜松点头,“然。” “多谢爹!”姜三郎一跳多高,转身跑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江凌与姜慕燕、姜留一同出发,赶往城西新买的田庄——西小庄。 路上,姜留兴致勃勃地跟姐姐闲聊,“西小庄东面有个村子,叫野猪河村。姐姐知道这个村名字是怎么来的么?” 竟还有村庄叫这个名字?姜慕燕猜测道,“村内有野猪河?” 姜留拍手,“不错!据说这条河是被野猪拱出来的。这条河在西小庄内穿过,庄中的水碓房就建在河道边上。” 姜慕燕担心道,“若野猪很多,会不会下来糟蹋庄稼?” 姜留不担心这个,“不怕,野猪多就插木桩、挖壕沟拦着,或者让哥哥把大野猪都打死。” 骑马跟在车边的江凌道,“野猪皮厚,用箭射不死它,可以直接用刀,今日我猎一头回来,晚上咱们吃野猪肉。” 姜慕燕摇头,“还是罢了,野猪皮厚还有獠牙,万一被它伤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不会被伤到。”江凌认真道。 见姐姐和哥哥把天聊死了,姜留转移话题道,“你们看,这个是不是原先安家的田庄?” 江凌和姜慕燕同时转头,向路边的田庄望去。田庄内的庄稼已收完,一眼望去尽是平坦的田地,让人观之心情愉悦。 姜慕燕的嘴角刚刚翘起,却忽然见远处有一人影在田庄中的院落敞开的大门内一闪而过,那是……孟庭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6章 最后一根稻草 孟庭晚不是被仁阳公主派人从秦家庄里劫走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姜慕燕紧张地握紧握紧小拳头,小声唤道,“凌弟。” 江凌见三姐神情紧张,将身体倾向车窗低声问,“怎么了?” 姜留也转头看着姐姐,便见姐姐示意他俩再靠近些,“我方才在那处院门敞开的院子里,瞧见孟庭晚了。” 说罢,姜慕燕并未用手指,而是抬了抬尖尖的下巴,指向北方田庄远处的院落。 虽然江凌并未发现,但三姐说是孟庭晚,那便一定是。他没有转头,而是低声道,“你们不要往那边看,我派人去打听,不管他们在这儿干什么,都与咱们无关。” 姜慕燕应了一声,待马车过来安家庄才低声问,“安家庄后来转给谁了?” 安云昌一家被查抄后,家产尽数罚没,这处田庄自也是被卖了。姜留当时并未在意这个庄子,也不知是谁买下的,不过,“孟庭晚出现在这里,就说明这处庄子已在仁阳公主的掌控之中。” 江凌点头,派人劫走孟庭晚的是仁阳公主,黄剑云出事那日,仁阳公主出城,不是奔着肃州运来的钱财去的,就是去审问孟庭晚,谁知她在城外筹谋,秦家却在城内差点就要了她儿子的命。 黄剑云受伤这几个月,仁阳公主一直蜷缩在黄家照顾儿子。黄剑云刚能下地行走,仁阳公主便按捺不住,又开始行动了?江凌的寒眸随着隐在云雾中连绵起伏的群山起伏,看来仁阳公主极为重视孟家或安家藏起来的东西。 把三姐和妹妹送入野猪河边的西小庄,派人严加保护后,江凌对姜留道,“你和三姐先在此处转转,我去山中猎头野猪,去去便回。” 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袖,“哥,此处离安家庄太近了,孟庭晚出现在这里,四周定有不少高手,咱还是小心为妙,野猪下次再猎吧?” 江凌含笑,“妹妹莫怕,他们伤了也不敢伤咱们。” 若仁阳公主现在敢对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下手,黄隶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与仁阳公主撇清关系。 江凌提弓箭,带着姜财和班大善进入山林,姜留也只得带着管事,与姐姐一起去看野猪河边的水碓房。 水碓房是利用水的动力加杠杆原理,催动装着圆石的臼柱,敲打臼里的稻米脱壳。现在虽已入冬,但野猪河的水流充沛,姜留看着被流水催动的三根臼柱有节奏地依次敲打着三个臼里的稻米,心情变得非常不错。 “这个好,省人省驴。”姜留评价道,“有没有能用水催动的碾子?” 万舂恭敬回道,“回姑娘,有水磨房,此处建造水磨房比在柳家庄建磨房要合适。” 万舂是姜留买来的米粮铺管事,此人以前是右羽林卫营中副将万贺年家中的仆从,万贺年家被抄后,万舂一家五口被绑到牙行发卖。姜留买下万家米粮铺后,便去牙行把万舂一家都买下了,依旧把万家米粮铺交给万舂打理。 姜留点头,“你两日内算出建造一个能供咱们米粮铺磨面碾米用的水磨坊和水碓房,大概须用多少银子、多少时日,写清楚报给我。” 万舂应下,回道,“姑娘,有一事小人得提前跟您讲一下:水磨坊和水碓房虽好,但水流变小和灌溉农田时,都不能磨面碾米。还有就是咱们在这儿建水磨房,野猪河村的村民怕会来闹事,咱们得提前预备着。” 西小庄在野猪河村的上游,他们喝的就是野猪河水。这里有个小小的水碓房分不了河里多少水,一旦建成水磨房,可能就会截断野猪河的水流,使得整条河先流经水磨房再到野猪河村,村民们肯定会来闹事。 姜留沉吟片刻,吩咐道,“建造水磨房的肯定不只咱们一家,你去打听清楚其他磨房是怎么跟周边村民商量的,一块报给我。” “是。”万舂立刻应下,他的主子虽然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但却头脑清楚做事有条不紊,还不会责骂下属。而且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她是万岁跟前的红人姜二爷的女儿,这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万舂心里极为踏实。 看完水碓房,姜慕燕跟妹妹在田庄里转悠着看农田、房舍。深入山林的江凌并未猎野猪,而是飞速翻山越岭到了安家庄旁边的山坡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安家庄中的动静。 江凌虽未发现孟庭晚,却瞧见有几个人在安家庄内主宅庭院内挖坑。庭院内已被挖的乱七八糟,一看便知这些人在找可能埋藏在地下的东西。看明白了这一点,江凌先是翘起嘴角,随后又慢慢皱起眉头。 先是秦天野再是仁阳公主,他们想通过孟庭晚得到的,真是姜家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和几本肃州的账册么?那点东西,值得他们如此兴师动众? 看明白之后,江凌又将目光转向安家庄内外,看清楚仁阳公主府明卫、暗卫的排布情况后,想明白自己若攻进去该排几个人、从何处下手后,才撤回山谷中猎了一头百余斤的野猪,让班大善扛着返回田庄。 待回到府中,野猪交到厨房后,江凌便拉着妹妹到了府中的道堂内,翻出他们藏着的奏章和账册仔细看了一遍,并无新的发现,便向妹妹提出了他心中的疑惑。 “仁阳公主让孟庭晚翻找东西,是因为孟庭晚是她从秦天野手里抢过来的。她觉得秦天野扣住孟庭晚,肯定是因为孟庭晚或孟家掌握着什么对秦天野极为不利的证物。就像哥哥说的,祖父这份奏章里并没有什么秘密,这些事情朝中大员和万岁可能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但是……” 姜留话锋一转,继续道,“大家心知肚明却没有证据,待到了关键时机,祖父被害前写下的这份奏章,可能就能成为压倒秦天野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可能,但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江凌仔细地,一点点地回忆往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7章 反正不在咱们手里 遗漏了些什么?姜留的目光落在桌面的纹理上,一条条认真地想。话说,这张桌子的纹理真好看…… “你们在赌不动不说话?”姜二爷进来,见儿女挨着坐在桌边一动不动,便坐在他们对面问,“赌注是什么?算爹一份。” 他们这样子像在打赌?俩小家伙起身给姜二爷行礼,姜留非常认真地回道,“爹爹,女儿和哥哥在认真考虑事情。” “考虑事情能盯着桌面两眼发直?”儿子像是在思考,闺女绝对是在走神儿,姜二爷径直问儿子,“遇到什么难事了?” 江凌便把他们去田庄偶遇孟庭晚的事说了一遍,“我们在猜测孟安两家藏着什么东西。” 姜二爷哦了一声,懒洋洋道,“这还想不明白?孟回舟脑袋落地之前终于硬气一回,当着成百上千人喊话,让为父向秦天野报杀父之仇。秦天野一定以为孟回舟留下能证明他是真凶的证据,才抓住孟庭晚严加审问、四处翻腾。乐阳从他手里夺过孟庭晚,继续翻腾。” 父亲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到点子上。江凌径直问道,“父亲觉得孟回舟留下了什么证据,可能放在何处?” 姜二爷打了个哈欠,“不管是什么证据,反正不在咱们手里。秦天野和仁阳公主爱怎么翻腾就怎么翻腾,都跟咱无关,走,咱吃肉去。” 姜留见爹爹又打了个哈欠,心疼道,“爹爹,这几日衙门很忙吗?” “嗯,忙得为父连打个盹的工夫都没有。”姜二爷抱怨道,“我这几个月俸禄都没了,府尹大人还拉着我到处转悠,这般辛劳有什么用?” 江凌劝道,“府尹大人让您多做事,这样才能在年底时多给您发腊俸,补上这三个月的亏空。” “为父宁愿把银子补给府尹大人,求他让我清闲些。” 江凌无语了,姜留回道,“为了一点银子就这么辛苦,值不当的。爹爹辛苦了,今晚多吃点肉补一补。” “就是!”姜二爷拉住小闺女,美滋滋地道,“野猪比家猪肉紧实,红烧、酱烧都好吃,我已让厨房把猪蹄红烧了,明日让宝儿去打头鹿回来,明天晚上把你郭叔、柴四叔他们都叫过来,咱们烤肉吃。” 姜留拍着小手叫好,“蔬菜也准备些,抹上调料一块烤着吃。” “还有蘑菇和炊饼也备一些。”姜二爷补充道。 姜留应下,“好,女儿明日在家准备,只吃烤肉不过瘾,咱们再添俩锅子吧?” 江凌也来了兴致,“妹妹多备些,明日我把雄子和黄华雨他们也叫过来。” 他们这边商量烤肉、火锅,黄府东院内,仁阳公主却阴沉着脸,“什么没找到?” 窦嬷嬷劝道,“公主莫急,若是这么容易寻着,秦家早就找到了。” 仁阳冷哼了一声,沉吟道,“孟回舟若没把东西告诉孟庭晚,还可能告诉谁?” 窦嬷嬷摇头,“孟回舟父子都被杀了,孙辈中只有孟庭晚还算成气,除了他,孟家没有旁人了。” 公主舍人张和低声道,“公主,孟回舟秘密养在扶沟县通许镇的庶子虽被京兆府抓了,但据小人探听到的消息,那个庶子应还有两个儿子未被擒,只是不知秦家那边有没有派人去过扶沟县。” 仁阳公主抬起眼皮,“派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是。”张和立刻应下,然后又小声道,“今日没在安家庄找到东西,小人审问孟庭晚,他招供说……东西肯定在姜家。” 仁阳公主用拇指将手背上的珍珠粉揉开,“他怎么说的?” 张和如实道,“他说他祖父没给他留下任何话,还说若是他祖父留下了什么东西,一定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他认为再没有直接把东西放在姜家,更让人意想不到了。” 窦嬷嬷赶紧劝道,“孟庭晚恨死了姜家,他是想借刀杀人,公主莫上他的当。” 张和附和道,“小人也觉得不可能,姜枫胆小怕事,若他手里真有能指正秦相的物证,那不是被他毁了,就是已经交给了张文江。” “他倒是真心实意地给张文江当狗,张文江胆小怕事唯利是图,空有一张皮囊的蠢物。”仁阳公主骂完,又吩咐道,“这两日寻机会,探一探姜枫、裘净还有……江凌。十日内,孟庭晚再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便杀了吧。” 第二天,姜留除了忙活整合、理顺新买的店铺、田庄,便是忙着准备晚上的烤肉、火锅。除了父亲和哥哥的,祖母院里的也要一并准备,晚上大伙一块热闹热闹。 冬日天短,待日落十分,爹爹的好朋友们到了前院时,哥哥的好友们也到了任府。姜白快步跑进来报事,“姑娘,黄大公子和康大公子跟凌少爷一起回来了。黄大公子想过来向您和三姑娘当面道谢,二爷让小人请您和三姑娘去前院一趟。” 姜留和姐姐到了前院,站在堂中的黄剑云抱拳深施一礼,郑重道,“三妹妹,六妹妹,西明寺外你们救了剑云一命,大恩不言谢。日后你们有用得到剑云的地方,刀山火海,剑云皱一皱眉头,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姜留跟着姐姐还礼,抬头冲着黄剑云扬起笑脸,“以后留儿比试拳脚输了,若找黄大哥给留儿报仇时,黄大哥可不许推辞。” “好!”脸颊瘦削的黄剑云开心笑了,一屋子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正儿八经的气氛被冲散了。康月良打趣道,“留儿打不过谁?” 姜留笑眯眯地道,“我没跟几个人比试过,现在还不知道。” 柴易安也笑道,“到时剑云先上,剑云若打不过,我再上。” “剑云一定努力,不劳烦四舅您老人家。”黄剑云回道。 柴易安瞪眼,“你个臭小子说谁老了?” “臭小子说的是他四舅。”曹玉宝跟着起哄,屋里越发热闹了。 姜留的目光落在站在旁边伺候的一个低眉顺眼的丫鬟身上,若是她没记错,这个丫鬟应该是伺候仁阳公主的宫女紫苏,她跟着黄剑云来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8章 紫苏对姜白 姜白跟着凌少爷回任府后,不大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向姑娘报事:“凌少爷说,跟在黄大公子身边的哪个丫鬟乃是医女。” 他的话,屋里的众人都听到了,姜老夫人吩咐姜白道,“受伤体虚的人不能多吃肉,蘑菇、鸭血和各色蔬菜再送些过去。” 姜白走后,姜慕锦推测道,“让医女跟着出门,应该是黄大哥还没完全康复。” 正在给儿子喂饭的闫氏感叹道,“一滴血三碗饭,黄剑云被砍十几多刀流了一地的血,再好医好药也得养半年一年的,才能缓过来。” 雅正给两个闺女夹了些煮好的肉片,问道,“宫里给黄家赐了不少补血的灵药,黄剑云的身体应能恢复得快一些,你们方才看他如何?” 姜慕燕回道,“黄大哥瘦了,脸色有些苍白,但说话、举止看不出异常。” 姜留也表明自己的观点,“经了这次事情,黄大哥好像长大了。” 以前黄剑云就是只猫,眼睛明亮,动作欢脱;现在看上去像只蛰伏的豹子,眼神沉稳,动作也不多,冷静而有力量。 任府后院内的饭桌上虽然坐的都是半大的孩子,还没有姜家前院热闹。爱说爱闹的黄剑云变得深沉了,本就不爱说话的黄华雨依旧沉默,江凌除了说让大家吃好喝好外也没什么话。康月良一个人唱了会儿独角戏后,郭南雄便挑了个大家都能说几句的话题,“凌哥,你的马场里现在有多少匹马了?” 江凌答道,“有十三匹。” 康月良立刻问道,“连你义父的得胜也算在内吗?” 江凌点头,“得胜的腿已经长好了。” 黄华雨问道,“得胜完全长好了?明日散学了,我能否去你的马场看看?” “我也去!”康月良立刻道,折了马腿还能活下来的马可不多见。 “得胜通人性,值得救,我也去看看。”黄剑云的话音刚落,侍立在旁边的紫苏走到他身边,还不等紫苏说话,黄剑云脸一沉低声道,“少废话,出去站着。” “是。”紫苏退到屋外,与守在门边的姜白道,“劳烦这位小哥,府中可有能熬药的去处?我家少爷该用药了。” 熬药?姜白眼睛都不带眨的,笑着问道,“姐姐需要用些什么?” 紫苏声音温和有礼,“府外的马车上有包好的药,还有煮药的砂锅和木柴,劳烦你准备一个煮药的陶炉或泥炉便好。” 药、药罐和木柴都带着,咋就不带火炉?姜白心里嘀咕,给班大善使了个眼色,“班大哥,劳烦你去东外院取陶炉,我跟这位姐姐去前院取砂锅和木柴。” 东外院里住的是裘叔,姜白这是让他去跟裘叔说一声,班大善的点头,又问道,“火炉放在何处?” 姜白问道,“姐姐想在哪煮药?” 紫苏道,“无油烟之处便可。” “那就在这院里的烧水的小厨房煮吧,姑娘这边请。”姜白请了紫苏出院,陪着她去取药。 姜白在前提着灯笼,跟在后边的紫苏看似规矩,却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四处打量,待从府外的马车上取了东西又返回任府时,她自己抱着药罐和药包,木柴由姜白抱着。待返回内院的小厨房后,班大善已经将火炉搬了过来,屋内也点起了灯。 就在姜白和班大善以为紫苏要开始熬药了时,她又有事儿了:“请问水井在何处?熬此药需要用刚打上来的井水。” 班大善不待姜白吩咐,便道,“姑娘稍待,我这就去取。” 待班大善出去后,紫苏与姜白闲聊道,“敢问这位小哥尊姓大名。” 姜白依旧笑嘻嘻的,“小弟姜白,姐姐是?” “我叫紫苏。”紫苏温和道,“姜白弟弟,其实咱们昨日便见过了。我昨日出城采药时,瞧见你随着江凌小将军出城奔西去了,你们是出城游玩么?” 姜白惊讶道,“我怎没瞧见姐姐呢。” 紫苏嘴唇笑,“我站在人堆里,你自是瞧不见了。” 姜白认真道,“姐姐长得这般漂亮又气质出众,就是站在几百人里我也能一眼瞧见的。” 紫苏昨日根本没有出城,这么说不过是想引出江凌昨日出城的事罢了,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知趣,咬住这件事不放,她抬袖捂嘴,轻笑道,“弟弟这般会说话,难怪能讨小将军和六姑娘喜欢。” 姜白却盯着紫苏,万分认真地讲道,“姐姐,我说的是真话。” 有完没完了?!紫苏干脆直接扯入正题,“弟弟昨日随着小将军出城做什么?” “就是出去转转,也没做什么。”姜白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紫苏,“姐姐不只会熬药,还会采药?这些药都是姐姐采的吗?” 哪来得这么多废话!紫苏心里烦躁,耐着性子道,“这些药不是我采的,我出城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挖到新鲜的天冬和狗脊,姜白弟弟,你们去哪里转了?” 姜白随口回道,“就是西城那边啊。姐姐,天冬我知道,狗脊是什么,长什么样,怎会起这么个名字?” “喀吧” 眼见紫苏手里的木柴被握断了,姜白睁大眼睛惊叹道,“紫苏姐姐好有劲儿,是经常挖药材练出来的吗?” “这木柴质软,很容易断的。”紫苏面上含笑,心里则已经骂翻了,见班大善提着水走了进来,她立刻决定把眼前这个蠢货赶出去,“这些柴许是不够,有劳你再去马车上帮我取些柴来。” “好,马上就来。”姜白站起来拍了拍手,转身与班大善招呼一声,才走了出去。 紫苏看着老实巴交的班大善,温和笑了。班大善回以憨厚地一笑,“姑娘,水放哪?” 姜白出了院门去前院找裘叔,报道,“跟着黄大公子来的紫苏,几次想套我的话,想知道少爷昨日出城去了哪里,去做什么。” 裘叔点头,“你怎么说的?” 姜白笑嘻嘻,“小的啥也没说,她气得把木柴都折断了。裘叔,这个紫苏不光会采药,还是个练家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59章 外室的美人儿 “干得好。”裘叔夸了姜白一句,才道,“紫苏是仁阳公主在左骁卫时收养的孤女,通晓医术还会些拳脚,乃是仁阳公主的心腹,她此次入府应是为了刺探消息而来,你们要小心应对。” 姜白眼睛一转,“裘叔,小人觉得她不会把药呈到黄大公子面前。” 裘叔捋须,“何以见得?” 姜白答道,“黄大公子的药里肯定有不少金贵药材,紫苏提药包时没有一点小心翼翼的样子。哪有到别人家做客用饭,还带着药罐子在主家府里熬药的,这不是给人添腻歪吗?黄大公子是道谢的,干不出这种事儿,所以小人觉得紫苏不敢把药送到黄大公子面前去。” 姜白才十二岁,却已经是个人精了,再大几岁绝不会比姜猴儿差,难怪二爷会把他派到六姑娘身边做事。裘叔考教他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做?” 姜白挠了挠脖子,认真答道,“小人觉得,如果把这事儿闹到黄大公子面前,他万一发脾气伤了身体,反倒是咱们的不是,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能看到细微处也能顾全大局,非常好。”裘叔夸奖了姜白后,又引导他往深里想,“方才班大善过来说,紫苏是被黄大公子从房里撵出来的,而不是派出来熬药的。若黄大公子的药非吃不可,就算黄大公子不跟咱们讲,他身边的侍卫也会提前跟老夫打声招呼,紫苏出来熬药时也会有人保护,而不是把她撵出来。” 有道理啊!姜白眼睛亮亮的,“下一步该怎么办,请您老吩咐。” 裘叔抚须笑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紫苏是仁阳公主的人,但她今日是跟着黄大公子来的。她在咱们府中这般行事,回去之后黄家不会轻饶了她,咱们没必要插手。” 待姜白走后,裘叔的脸沉了下来,冷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延平,“紫苏如此明目张胆地进府打探少爷出城的事,应是为了打草惊蛇。仁阳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咱们不能不配合。速通知陈青侠,让他尽快探清户部尚书李兆舟、工部尚书梁秀铭和邑江侯世子刘承今晚在何处,一定要小心行事,莫被人察觉。” 这几个人都是裘叔吩咐过要重点跟踪的,延平出去后不到半个时辰就赶了回来,“李兆舟和梁秀铭都在各自府中,刘承去了大业坊新昌观后的私宅,他在那里偷养了一房外室。” 裘叔立刻有了计策,叫进卢定云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先去刘承的新昌观后的私宅内埋伏着,待黄剑云走后,老夫让人‘偷偷’仁阳公主的眼线过去。待他们入宅后,你立刻下手引仁阳公主的人与邑江侯府的侍卫交手,然后借机杀掉刘承的贴身侍卫郑兴。至于其他人,能杀几个算几个。” 神射手卢定云双目冒光,“裘叔,属下要不要借机给刘承一箭?” 裘叔摇头,“先不要动他,若此计成,他就是秦天野的弃子,以后收拾他的机会多的是。” 卢定云走后,延平低声道,“计成后,仁阳公主必定会大怒,若她因此记恨咱们,与咱们为敌怎么办?” “是她先派紫苏入任府刺探消息,老夫此举就是要让她明白,不管是姜家还是任家,都不是她能随意拿捏的。” 裘叔脸上的伤疤在灯下显得杀气十足,一下把延平拉回了左武卫中军帐,令他热血沸腾,“军师,少爷要带咱们杀回肃州了么?” 裘叔拿剪刀剪去烧卷的灯芯,屋内先暗后明,满室亮堂堂的,“咱们明年秋不走,后年春天也该回去了。在离京前废掉邑江侯府,姜家能少去许多麻烦。” “裘叔。”姜白在外边敲门。 延平开门,姜白进来道,“紫苏又向班大哥打探了半晌少爷和六姑娘出城的事,还问咱们为何要买西小庄那么小的田庄。她后来以药熬坏了为借口,果然没往黄大公子面前送。厅里送出消息,酒席要散了。” 裘叔点头,起身出院门准备送客。 黄剑云等人各自回府,郭南雄因父亲还在姜府前院吃酒,便留了下来,等着与他一块会回去。 待郭南雄也走后,裘叔才向少爷禀明今晚的计划。江凌立刻问道,“卢师傅已经出发了?” 裘叔劝道,“已去多时,今晚的行动凶险,少爷不宜亲自出行,因少爷的身形很容易被人辨认出来。” 江凌只得作罢。 今日是十一月初三,阴,无月。在大业坊的私宅内抱着美人儿睡得正香的刘承忽听院中一声惨叫,立刻坐了起来,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他新收的外室也被惊醒,抱着他瑟瑟发抖,娇滴滴道,“世子爷,奴家害怕……” 守在门外的郑兴扬声回道,“有刺客,保护世子爷。” 仁阳公主府的听到这响动便知是中计了,转身欲走时却听身后恶风不善,就地翻滚避开。 郑兴不知自己安插在房顶上的弓箭手已换成了卢定云等人,抽刀便追了上去。待他们打做一团时,卢定云三箭齐发,直取郑兴的后心和左右两侧的退路,正在打斗中的郑兴避开了后心的冷箭,却被右侧的箭射中,向前一扑正落在仁阳公主府暗卫的刀上,腹背受击,当场毙命。 郑兴一死,卢定云又连射了几箭,才带人撤退。仁阳公主府的人寡不敌众,留下几俱尸体仓皇逃走。 郑兴被杀,院内一片狼藉,穿好衣裳的刘承跑出来,立刻吩咐道,“快,回府。” “世子爷……”刘承的外室花容失色,拉住他的衣袖不肯让他离去。刘承一脚将美人踹开,急急向外走去。 但他终究迟了一步,刚走到院门前便见门外脚步声嘈杂,有差官大声敲门,“怎么回事?何人在此打斗!开门,开门!” 刘承哪敢露面,转身直奔后院而去。刚被他踹到在地的美人儿又扑了上来,拉住他的衣袍苦苦哀求,“世子爷带奴家一起走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0章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她若不声不响不动,刘承还想不起她。她这一拉扯刘承的衣袍,刘承才想起不能留下后患,转头低声吩咐侍卫,“杀了,走!” “是。”侍卫立刻弯腰捂住女子的嘴,锋利的匕首在她脖子上一抹割喉,这美人的手便松开了。 刘承刚翻墙出院,院门便被撞开了,一帮巡城官兵举着火把冲进来见到一地尸体,都吓傻了。 巡城副使立刻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鸣锣、缉凶!” “是!” 听到锣声传来,刘承心如油烹,“快走!” “世子爷,得罪了。”侍卫直接将刘承扛起,向前全力奔跑。谁知他跑了没几步忽然踩到了几粒圆滚滚的东西上,脚下一滑栽倒,将刘承摔出去丈余远。 另一个侍卫跑上前扶起刘承,“世子爷!” 刘承咬牙忍疼吩咐道,“走!” 他们走后,两个黑影从阴影中现身,向反向跑去。 案发后不到一个时辰,张府的大门便被人叩开了。听闻大业坊发生命案死了七个人,京兆府尹张文江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娘的,竟比西明寺还多死了俩!哪个混账干的,还让不让本府过年了?” 前来报事的京兆府衙差低着头,心里也在骂晦气。年还是得过,但这个年怕是要没米没柴也没肉了。 天微微亮时,黄隶和两个儿子晨起操练,仁阳公主本还想再睡一会儿,窦嬷嬷却快步进入房中,在床幔外低声道,“公主,出事了。” 仁阳公主“哗”地一声扯开帐幔,引得挂在床幔外的珠帘相互碰撞,在微曦的晨光中荡出一片迷人的光晕和清脆的碰撞声,“讲!” “昨晚派去监视姜府的人被引去刘承的私宅,与邑江侯府的侍卫发出冲突,两死一伤。” 还以为是哥哥出事的仁阳公主紧绷的心弦一松,揽锦被慵懒道,“死就死了,再派人……” “滚出去!”不知何时,黄隶已回到房中,低沉怒喝。 窦嬷嬷吓了一跳,回神后才不慌不忙地行礼,“将军。” “嬷嬷去备膳吧。”仁阳公主穿衣起身后,坐在梳妆台前才问黄隶,“何事惹将军如此动怒?” 何事?黄隶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你做的好事!” 仁阳公主不慌不忙道,“云儿出事时刘承就在西明寺中,他脱不了干系。” “你是派人去杀刘承我不管,你为何要派人监视姜府?”黄隶质问。姜家姑娘救过儿子的命,他还不知该如何报答人家,仁阳却派人暗中窥视人家,这让他以后如何面对姜家人! 原来丈夫已经知道了,仁阳公主的怒火也烧了起来,“本宫只是派人监视姜家,又未作什么对姜家不利的事。但姜枫却引本宫的人去大业坊借刀杀人,分明是他阴险狡诈,你却来责备本宫?!姜枫是你什么人,本宫是你什么人?” 黄隶怒极反笑,“我这就进宫面圣,自请除驸马位,自此之后我与你再无瓜葛。” 黄隶和仁阳剑拔弩张时,黄剑云走了进来,站在父母中间劝道,“爹,娘,你们别吵了。” “云儿,你爹他……”仁阳公主见儿子来了,心中泛起委屈,声音哽咽。黄剑云先转身面对父亲,哀求道,“您息怒,容儿跟母亲讲几句可好?” 见儿子为难成这样,黄隶松开握得嘎巴巴直响的拳头,转身走出房门。 父亲出去后,黄剑云转身面对垂泣的母亲,面容却十分平静。 本还因儿子站在自己这一边而心喜的仁阳看他这样,心里又没底了,上前一步解释道,“云儿,你听娘说……” 不待母亲说完,黄剑云便垂眸问道,“母亲昨晚让紫苏陪儿入任府,是为了打探什么消息?” “娘没有……” “娘,儿已经十六,不是孩子了。”黄剑云轻声道。 仁阳公主心中没来由地一慌,便跟儿子讲了实话,这本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娘怀疑姜家手里握有孟回舟藏起来的,能指正秦天野是佞臣的罪证,所以才派紫苏跟你进去打探消息。” 黄剑云心中一痛,口中也泛起苦涩,“母亲拿到罪证后指正秦天野是佞臣,然后呢?” “云儿,娘这么做是为了替你报仇。”仁阳公主心痛道,“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被秦家人重伤,比他们拿刀割娘身上的肉,还让娘觉得疼。” 母亲两个月来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的事还历历在目,黄剑云握紧拳头睁大眼睛,逼回眼泪,“母亲是想给儿报仇,还是想大周天下大乱,好让您能借机救出安王,推他上位?” 仁阳公主厉声道,“云儿!他是你亲舅舅!” “母亲以前不是这么教儿子的,您说天下大乱最受苦的是百姓,您说让儿保家卫国,守护太平盛世。”黄剑云低声道出心底地不解,“就算舅舅当了皇帝又如何?娘还是公主,与现在有什么区别?您何苦……” 仁阳公主怒道,“你外祖父本就把天下传给了你舅舅,是柴岱逼死你外祖父篡位,还囚禁了你舅舅!只有你舅舅拿回皇位,我才是真正的公主,才不用看人眼色过日子。” 黄剑云看着母亲扭曲的脸,忽觉十分陌生,“娘有想过一旦事败,黄家几百口就要跟着陪葬,儿子和弟弟、妹妹也会被砍头么?” 仁阳公主认真保证着,“若真有那一日,娘会留书自刎谢罪,绝不牵连你们。” 不牵连?谋逆是诛九族的重罪!黄剑云无力地垂下双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平静道,“姜家对儿有救命之恩,若您再与姜家为敌,儿立刻自刎,把这条命还给姜家。” 仁阳公主看得出儿子真是这样打算的,她瘫软在地抱住儿子哽咽道,“你要剜了娘的心么?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 黄剑云直挺挺地跪着,继续道,“若再有下次,儿便与父亲一起入宫,请万岁也将您囚禁在公主府中,儿会在府中伺候您一辈子,报答您的生养之恩。” “啪!”仁阳公主抬手狠狠给了儿子一个耳光,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一定要逼死娘是不是?” 黄剑云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眼泪却忍不住地往下流,“一边是黄家数百条人命,一边是您,您让儿子如何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1章 冤枉啊 黄通从外边走进来,抬手扶起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温和道,“哭什么,万事有祖父在呢。” “祖父……”黄剑云拼命忍着不想哭,却鼻涕眼泪一起落了下来。 黄通给他擦了擦脸,“去吧,去找你祖母,该用早膳了。” 黄剑云出去后,黄通整理衣衫,向瘫软在地上的仁阳公主躬身行礼,“公主请起。” 仁阳公主平复激动的心情,起身解释道,“我方才在气头上,才失手打了剑云……” “公主不必如此,您是君黄家是臣,剑云惹怒您,您打他是应该的。”黄通的声音依旧温和,却让仁阳公主听出森森寒意。还不待她说什么,黄通又躬身行礼,“是老臣不自量力,以为臣的儿子能伺候好公主,才接了先帝赐婚的恩旨。谁知老臣的儿孙伺候不好公主,总惹您动怒伤凤体。老臣惶恐不安,这就进宫向万岁请罪,请万岁除去我儿驸马之位,治他的罪。” 说罢,黄通看也不看仁阳一眼,转身便向外走。仁阳公主这下真慌了,上前抓住黄通的衣袖道,“您不可如此!” 黄通虽上了年纪,但也是武将出身,力气还是有的,他抖袍袖甩开仁阳公主,迈步向外走去。披头散发的仁阳公主跌倒在地,彻底慌了。 “公主!”窦嬷嬷快步走进来,也没了往日的镇定,“公主这该如何是好?” 仁阳公主扶着窦嬷嬷的手站起来,跌坐在梳妆台前,颤抖道,“快,快为本宫梳妆,将军呢?” “将军出府了,去向不知。”窦嬷嬷利索地帮公主梳理长发,“公主,咱们是否先给长公主下帖,请她帮忙说和?” “嗯!她看本宫的笑话还来不及!”若是黄通去皇宫退赐婚圣旨,她将是大周第一个被退婚的公主,届时不只乐阳那疯婆子笑她,全天下的都会看她的笑话,她该如何是好?该请谁为她进宫说情,仁阳的脑袋转了一圈,想到了已久不理朝事的嘉顺王柴立泓。 若她去请,嘉顺王肯定不会进宫替她说情,谁才能请得动嘉顺王?不知怎的,仁阳公主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姜枫! 若让云儿去找姜枫,他应该会帮忙吧?姜枫那人,好说话得很…… “阿嚏!”走到京兆府门前的姜二爷打了个喷嚏,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 姜猴儿连忙问,“二爷受凉了?” 姜宝立刻道,“小人回去给您取斗篷。” “不必,爷不冷。”姜二爷迈步走近京兆府时,守门的衙差也道,“小人刚买了碗胡辣汤,您喝了暖和暖和身子再进去?” 姜二爷笑着摇头,“现在确实是喝胡辣汤的好时候,不过府尹大人召见,我得先去见府尹大人,再出来喝汤。宝儿去给爷弄两碗,送回西城衙门。” “应该的,应该的。”守门的衙差脸上笑出了花,“门口风大,大人您快进去吧。” 姜二爷踏入京兆府时,黄通也迈进了皇宫的大门。踩着地上整齐的石板,一步步走向宣德殿。 今日不必早朝,景和帝本可以睡个安稳觉的,但他的四皇儿昨晚发烧,今早又吃不下东西,景和帝去丽景宫看过儿子后,忧心忡忡。与四皇儿同日出生的三皇儿已走得稳稳当当、口齿清晰,四皇儿却虚弱得站都站不稳,话也说不出利索。 姜枫小时候体弱多病,姜家是怎么把他养大,还养得这么好的?景和帝吩咐道,“待黄卿走后,宣姜松进来见朕。” “是。”杨奉应下,示意小太监去传旨让姜松到宫门前候召。 孔风阁迈步进来,抱拳道,“万岁,昨晚大业坊明昌观后的民宅发生一起命案,七人死亡,其中有一女子,本是清平江畔有名的歌伎,除此之外还有四人是邑江侯府的侍卫,还有两名死者身着夜行衣,京兆府正在查验这两俱尸首的身份、缉拿凶手。” “啪!”京兆府内,张文江用手狠拍桌面,茶杯中的茶杯震洒了半杯,洒在桌上的公文上,“你干得好事!” “都是下官的错,大人息怒。”姜二爷一边认罪,一边上前抢救桌上公文,这些东西若被水浸透还得补一遍,麻烦得很。 张文江甩了甩拍麻了的手,喝问姜枫,“你昨晚干了什么?” 姜二爷斟满茶双手递给张文江,“大人,下官若知道会搞成这样,您就是打死下官,下官昨夜也不会派人出府……” 张文江恨不得把一杯茶全泼在他的俊脸上,“若有用的话,本府恨不得立刻马上打死你!你知不知道你捅了多大篓子,啊?” 真不是我,是裘叔干的,我只是个背锅的,冤枉啊…… 姜二爷心里苦,脸上却一脸惭愧,“大人容禀,下官听说刘承在大业坊养了房外室,便派呼延图去探探底,看能不能抓住他的把柄。谁知呼延图去了后院里就打起来了,下官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张文江皱眉,“你说得是真的?” 姜二爷真诚道,“这都要火烧房了,下官哪还敢在您面前说谎,真就是这么回事儿。” 他确实没必要跟自己说谎,张文江连声问道,“闯入刘家私宅的黑衣人是何来历,共有几人,他们逃往何方?” 姜二爷连忙道,“呼延图跳进去还没摸到窗前,刘府的侍卫就跟黑衣人打起来了。人数天黑难辨,又因弓箭手埋伏在房顶上,呼延图差点被箭射中,不敢多停留翻墙逃出。他说他还没跑出明昌坊后巷,巡城副使便带着官兵赶到了。中城巡防反应如此迅速,都是大人您引导有方,左大人治下有术,下官该多向左大人讨教。” 张文江追问,“刘承当时可在院中?” 姜二爷摇头,“呼延图说当时房门未开,但院中人喊了一句‘保护世子’。” 那就是在了。张文江捋须,“看来昨晚那些黑衣人是冲着刘承去的。” 康安城中除了姜枫,还有谁这么恨刘承? 仁阳公主!张文江眼前一亮。 师爷周其文急匆匆走进来,“大人,黄阁老一早入宫,求见万岁。” 黄通此时入宫,是否与昨晚的凶杀案有关?张文江目光一转,落在姜枫身上,“你随本府入宫面圣。”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2章 给黄家留条活路 前半生为国征战沙场,后半生为君在朝中呕心沥血的三朝老臣黄通,跪在景和帝面前痛哭失声,“老臣的儿子伺候不好公主被赶出公主府,老臣的孙儿被公主扇肿了脸。万岁,是老臣无能,教子教孙无方。” 景和帝面沉似水,“仁阳打了剑云?” “不怪公主,是老臣的孙儿不会说话,惹公主动怒。”黄通哽咽,“剑云他身上的刀伤刚刚愈合,老臣,老臣……请万岁看在老臣为国操劳五十余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黄家留条活路吧……” 堂堂阁老,却哭成这副模样,孔风阁看了都忍不住摇头。大周留在康安的两个公主,一个弄死了驸马,一个自己作死还要带上驸马全家。尚公主看似荣光,实则凶险无比啊。 杨奉的心里却跟明镜一样,黄通这是在向万岁表忠心,表明仁阳公主所作所为,与黄家并无一丝瓜葛。 景和帝起身,亲自扶起黄通,“老将军请起。” “多谢万岁。”黄通站起身,抬衣袖擦着眼泪,模样甚是可怜。 景和帝赐坐,然后道,“仁阳自小便是个倔脾气,犯起浑来十头牛都拉不回,让黄驸马和剑云受苦了。她既已嫁入黄家便是黄家妇,当相夫教子、孝敬公婆。朕这就派人去公主府教她规矩,教不好她是朕教妹无方,怪不得老将军。” “老臣惶恐。”黄通跪地行礼,一颗心总算踏实了。 待黄通走后,景和帝吩咐道,“宣仁阳进宫,请贤太妃亲自管教。” 传旨太监走了后,杨奉问道,“万岁,姜松姜大人已侯在宫门外,您看?” 景和帝已没了召见姜松的心思,便道,“姜松近来在做什么?” 杨奉回道,“他正随魏大人编纂《唐书》。” 景和帝闻言,便道,“编纂《唐书》是大事,让姜松带人去藏书阁,挑选前朝史册、奏章和公文,可尽数搬去翰林院,三月后再如数送回。” “是。”杨奉笑道,“姜大人接旨时,怕是嘴都合不拢了。” 景和帝想到姜松,便忍不住想到了姜枫,想到姜枫便想到了自己体弱多病的四皇儿,又吩咐道,“将朕抄的经文送去灵宝观,为卓儿祈福。” “灵宝天尊感念万岁诚挚爱子之心,定会护佑四皇子平安的。”杨奉很想跟万岁说,四皇子体弱,有一半都是被其生母容妃折腾的,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报事太监进来,禀告道,“启禀万岁,京兆府尹张文江、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在宫门外求见。” 姜枫来了?杨奉和孔风阁的目光都落在万岁脸上,肉眼可见的,万岁脸上便有了笑意。 “宣。” 见二弟跟着京兆府尹来到宫门前,姜松先给张文江行礼,然后看向二弟:你咋来了? 姜二爷冲着大哥露出一脸无辜的表情:府尹大人叫我来的,我也不知,我啥也没干。 姜松看得揪心,转头与张文江寒暄,“张大人,下官听闻大业坊出了命案,案情可有进展?” 姜松这么问,便是什么都不知道。张文江四平八稳道,“案情已有些眉目,我这次入宫便是来请旨查案的。姜大人来此是?” 这么快就眉目了?请旨查案是此案牵扯了哪个衙门,怕万岁动怒,所以带着二弟过来压一压万岁的火气?姜松心思百转,含笑道,“下官奉召前来,还不知万岁有何吩咐。” 三人正说着话,宫门打开,黄通从里边走了出来。 见到黄通两眼通红一脸憔悴,宫门口的三人心里俱是一个咯噔,连忙躬身行礼,“阁老。” 黄通停住,“张大人,姜大人,枫贤侄,你们也来了。” 众人……这是怎么个称呼法? 被称为“贤侄”的姜枫连忙上前一步,“黄伯父,您这是?” 黄通摇首,一副天凉好个秋的表情,“昨日剑云过去贤侄那边吃肉,回来后甚是高兴,老夫过几日进山狩猎,弄些野味回来摆酒,贤侄到时带着孩子们过来,咱们一块热闹热闹。” 众人……这是唱得哪出? 姜二爷如沐春风,“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家的孩子都能闹腾,伯父到时可别嫌烦。” “人老了就喜欢热闹。”黄通与姜枫说完,又与张文江和姜松客气几句,才转身离去。他走后,宣德殿的太监上前行礼,先与姜松道,“万岁听闻翰林院正在编纂《唐书》,问您是否需要宫中藏书阁内的朝史册、奏章和公文,若是需要,可尽数搬去翰林院。” 姜松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请公公代为传话,微臣多谢万岁隆恩,微臣这就回翰林院叫人过来搬书。” 回去叫人之前,最好先跟管藏书阁的张宝平见一面,商定好怎么搬书。姜二爷有心提醒大哥一句,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开口,只得眼睁睁看着大哥一路小跑着走了。 小太监又给张文江和姜枫行礼,“万岁宣两位大人去宣德殿。” 两人来到宣德殿内行礼参拜后,张文江诚惶诚恐、万分惭愧地表明昨晚大业坊发生血案是他失职,请万岁责罚。 这种套话景和帝早就听厌烦了,是以在张文江说话时,景和帝的目光一直落在殿中身姿如松如玉,力能扛鼎的姜枫身上,他幼时有多孱弱、又是如何康复的?待张文江滔滔不绝地说完,景和帝未置可否,只不动声色地问道,“此案详情如何?” “回万岁,臣已查明,此案所在的大业坊明昌观后巷的宅院归一个名叫郑学的人所有,郑学是邑江侯世子刘承的贴身侍卫郑兴的族弟。此案中的七名死者,有一女子名为春露,被人割喉而亡,其本是清平江旁的歌伎,两月前郑兴为她赎身,安置在案发院中。其余六名死者中有四人是邑江侯府的侍卫,包括郑兴在内,余下两名死者身穿夜行衣,身份尚未查明。案发之后,微臣派人去邑江侯府问询,邑江侯世子刘承声称其昨晚在府中未出,不知发生何事;郑学案发时亦不在院中,有证人可证。” 院子归刘承侍卫族弟所有,死在里边的人却是刘承的贴身侍卫和歌伎,刘承还声称他昨夜未外出……站在万岁右边的孔风阁咧开嘴角,笑得颇为猥琐。 站在万岁右边的杨奉抬眸看向张文江身侧的姜枫,姜枫既不是此案的目击证人,案发地又不在西城之内,张文江带他来,意欲何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3章 请旨查案 死的是黑衣人和刘承的侍卫,仁阳一大早打了黄剑云,惹怒了黄通……也就是说,昨晚的黑衣人许是仁阳派去的,目标是刺杀刘承。黄剑云在西明寺遇袭时刘承在寺中,仁阳此举是想为儿子报仇,因行刺未成才一大早发怒,打了黄剑云,引得黄通发怒,进宫找他哭诉。 将这些事情串联起来后,景和帝正欲问姜枫跟随进宫的目的。还不等他问,张文江便主动讲了,“左邻右舍听到动静未敢外出查看,就在微臣以为此案并无目击证人时,姜枫今早到京兆府禀告,说他府上的一个护院曾目睹此案。微臣听后,觉得应请邑江侯世子配合查案,所以才带姜枫进宫,向万岁请旨。” 哦?景和帝、杨奉、孔风阁及殿内的太监宫女们都将目光落在姜枫身上。景和帝问道,“姜卿,怎么回事?” 姜二爷躬身行礼,小心翼翼地回道,“回万岁,微臣听说邑江侯世子刘承在府外……收了个嗓子极好的歌伎,昨夜便派人去打探消息。万岁,臣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这回事儿。谁知臣派去的人刚跳进那处院子,里边就打了起来。他今早将事情报知微臣,微臣觉得此事干系重大,便将事情禀明了张大人。” 景和帝问道,“卿为何对刘承的事如此在意?” 殿中众人……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还用问? 姜二爷如实道,“回万岁,臣与刘承关系不睦。臣想着若这事是真的,便偷偷写小纸条送去御史台,请御史们参刘承一本。” 张文江……你真是实在!!! 景和帝听罢,眼角也有了笑纹,“卿因何与刘承不睦?” 说起这个,姜二爷真的是一肚子气,“回万岁,臣与刘承在同一家书院读书,因臣少时身体不好,十岁才得入学读书,臣入学第一天,刘承便带人嘲笑臣。臣少时体弱很少出门,此前都没见过他,更不可能与他结仇。但自此之后二十年,他处处与臣作对,臣只能见招拆招。” 景和帝点头,“卿府上的护院在案发地可有何发现?” 姜二爷回道,“回万岁,那护院刚跳进去,便听里边有人喊‘保护世子’,然后两边就打了起来。因房顶上有弓箭手向下射冷箭,臣府里的护院怕被伤到,便跳出院子跑了。” 孔风阁忍不住插嘴,“姜大人,这人如此胆小怕事,如何能当护院?” 谁说不是呢!姜二爷叹了口气,“将军说得不错。这人说起来,还有些来头,万岁可还记得景隆三年,微臣的兄长姜松因人诟陷,连同臣的义子江凌、侄儿姜思宇一同被押入西城兵马司大牢之事?” 景和帝点头。 姜二爷继续道,“臣府上这个护院名叫呼延图,当时就被关押在西城兵马司大牢之中,恰好与我兄长所在的牢房毗邻。臣的义子江凌在牢中时早晚练拳脚,被呼延图认出江凌的武功套路,呼延图还说他与江凌的师门有些交情。第二年春,江凌随着臣的兄长出狱之后,求臣花银子替呼延图交罚银,救他出狱。呼延图出狱后无处可去,便留在臣府里做事。若论起来他的拳脚也不差,但他说昨晚案发地房顶上的弓箭手箭法极好,黑衣人的功夫也在他之上,他摸不清情况,只好逃命。” 杨奉见姜枫态度自然目光平静,便知他说并未说谎。姜枫与刘承有恩怨,有人去刺杀刘承,呼延图不声不响撤走才合乎常理。 张文江接话道,“臣叫了呼延图仔细盘问,他确认当时邑江侯府的侍卫不少于六人。但案发现场只有四俱邑江侯府侍卫的尸体,臣这才进宫请旨,请万岁准臣请刘承到京兆府配合查案。” 景和帝点头,“准。” “臣领旨,谢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文江领旨谢恩,带着姜枫告退。 待他们走后,不等景和帝说什么,孔风阁便道,“姜大人竟用牢里出来的人当护院,真是……” “真是慧眼识珠。”杨奉接过话茬,专挑景和帝爱听地讲,“万岁,去年入京朝贺的匈奴使者呼延固,与姜大人从牢里赎出来的呼延图乃同族,若论马上功夫,当属一员猛将。姜枫去西城牢里探望其兄时,牢内还有一个叫刘曲的老翁犯事被囚,跪求姜枫帮他回家看看,怕他闺女被儿媳卖了。姜枫后来派人一打听,得知刘曲家中发生了命案,刘曲的儿媳杀人后嫁祸刘曲的女儿,姜枫便请了康安状师陆雪明为刘曲的女儿打官司,救了刘曲的女儿。” 孔风阁诧异,“陆雪明那人极难说话的,姜枫花多少银子请的他?” “或许一文未取。”景和帝端起茶饮了一口,“姜卿行走康安三十载,与陆雪明有交情并不奇怪。” 杨奉笑道,“万岁英明,一语中的,陆雪明欠过姜枫一个人情,姜枫便用这份人情,托他为刘曲的女儿打官司。” 孔风阁眼睛一亮,“莫非这个叫刘曲的老翁也大有来头?” 杨奉含笑看了他一眼,道,“刘曲只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刑满出狱后他背着磨刀石走街串巷磨刀为生,这几年姜家的菜刀都是他磨的。” 孔风阁……“陆雪明的人情,姜枫就用来救了个磨刀人的女儿。” “哈哈哈——”景和帝端着茶杯,仰面大笑。 博得万岁一笑后,杨奉又继续道,“后来曾有人问过姜枫为何救刘曲的女儿,姜枫说他应了刘曲。又有人问他为何应刘曲,姜枫说因为刘曲跪下求他,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便应了。至于为何让陆雪明帮着打官司,姜枫说是他既然应了,又知其有冤情,自是不能不管。陆雪明接了,后来还收了刘曲的女婿为徒。姜枫出仕后,刘曲的女婿入西城兵马司做事报恩,现任西城兵马司典史。” 杨奉说完,景和帝感慨良久,才道,“积善因得善果,姜枫被百姓奉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绝非只因容貌尔,此子,纯善。” 若说姜枫的康安城第一美男子是名不虚传,那刘承的康安城第二美男子便是浪得虚名,这个名头,他不配!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4章 提审刘承 贤太妃既被封为“贤”字,说明其在先帝看来,是德、才兼具的。不只如此,贤太妃还容貌甚姝,先帝在位时,后宫佳丽三十余人,贤太妃一人独得近半宠爱,远胜正宫的秦太后。先帝死后,景和帝继位,其子安王柴岳被囚,贤太妃被景和帝“荣养”宫中,已有七载。 黄通进宫告御状,万岁下旨让仁阳进宫,仁阳本以为她要被康皇后训斥时,却被太监领到了母妃的寝宫之内。一迈入宫门口,瞧见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皆已摧败零落,她的呼吸便变得急促,快步进入宫门,见到端坐在阴暗正殿中的母妃竟满头白发,仁阳公主忍不住泪如雨下,“母妃!” 送仁阳公主进来的太监跟随进殿行礼后,退到宫门外,并体贴地关上了殿门。贤太妃这才平静道,“哭什么,起来。” 殿内的老宫女上前扶起仁阳公主,仁阳公主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去年六月初,宫中同日诞下两位皇子后,景和帝便已母妃身体不适为由,不准任何人入她的寝宫探望,仁阳一年半未见母妃,她竟苍老如斯……可想而知着一年多来,母妃的日子是如何过的。仁阳跪在母妃面前,头扶在她消瘦双膝上,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贤太妃抬起苍老的手摸着女儿乌黑光亮的鬓发,面上却依旧平静,“杨奉说黄通进宫面圣,说你打了剑云,可有此事?” “女儿是一时情急……” “啪!”贤太妃的巴掌,狠狠落在女儿脸上,打得她跌坐到一旁,鬓发偏垂,金钗落地。 仁阳被打傻了,她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母妃。 贤太妃淡淡地问,“我养了你十七年,从未动过你一巴掌,挨打的滋味如何?” 仁阳失了言语,她的耳中轰鸣,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早上打云儿时,云儿也是这样的么?她心中懊悔不已。 许久之后,仁阳公主跪爬回母妃面前,泪水浸湿了她的衣袍,“母妃,您这一年多来……受苦了……” 贤太妃依旧平静,“哀家少时家中富贵,入宫之后得万岁恩宠,万岁殡天之后得当今万岁荣养,天下女人能享的福哀家都享了,能受什么苦?” 仁阳公主很想问四皇子早产是否跟母亲有关,否则为何两个皇子落地后,柴岱就将母亲也圈禁起来了。莫说宫门外站着的柴岱的走犬,便是母妃身边的宫人,仁阳也信不过。母女二人又沉默许久,贤太妃才吩咐宫人取来珍珠粉,给女儿轻轻抹在脸上,盖住她脸上的巴掌印。 母妃现在的动作有多温柔,仁阳公主的心就有多痛。不过她把疼痛都压在心底,神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贤太妃为女儿抹匀珍珠粉,又抹好胭脂、梳好长发、插入金簪和金步摇,才道,“你既然入宫,理应去拜见皇后,去吧。” “是。”仁阳起身,行礼告退,请太监带她去华春宫。 孩童咯咯地笑声传出宫门,仁阳公主脸上挂起笑容,装作轻快地迈入富丽堂皇的华春宫,只见三皇子正追着一直小白狗四处跑,身着白狐裘,手握铜制暖手炉的康皇后站在殿门前,笑得十分满足。 她乃正宫皇后,又有两个皇子,高枕无忧,确实该满足。仁阳公主心中翻腾,脸上火辣辣地疼,却还是要带着笑紧走几步,到了康皇后面前行礼,“皇嫂。” 康皇后抬手扶住她的胳膊,笑道,“宣儿过来,看谁来了?” 粉雕玉琢般的三皇子柴文宣跑过来,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黑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仁阳公主,然后咧开小嘴甜甜道,“三姑姑。” 仁阳公主弯腰含笑道,“宣儿好棒,这只小狗狗叫什么名字?” 柴文宣甜甜道,“狗儿,父皇给宣儿的。” 康皇后笑道,“宣儿去跟狗儿玩,母后与你姑姑去屋里吃茶。” “好——”柴文宣转身又去追小狗,仁阳公主随着康皇后进了殿中吃茶。 不同于母妃冷冰冰黑洞洞的寝殿,华春宫窗明几净,灼得仁阳眼睛生疼,吸入鼻中的御香气息令她作呕,她恨不得跳起来踢翻香炉、摔烂珊瑚树、打碎琉璃盏!终于出了华春宫,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腔,她才清醒了些,迈步向外走。 路过容妃秦雪娟和四皇子所在的丽景宫时,仁阳公主倾耳细听,却听不到院里有一点孩子的响动。若秦雪娟这个儿子活不下来,秦家会落得什么下场?仁阳公主垂眸望着地上反光的石板,眼底也是一片冰凉。 出宫回到公主府,仁阳公主关上房门,便迫不及待地从头上摘下金簪,扭开簪身从中取出卷着的小纸条展开细看。纸条不大,母亲只写几个字:万岁为何不借机将你圈禁? 黄通进宫时,仁阳公主也以为柴岱会借机将她圈禁在公主府。但是他为何没这么做呢? 仁阳公主将纸条放入香炉中,看着它一点点化为浓烟、灰烬。是啊,柴岱为何不这么做呢? 这个问题不只仁阳公主在想,很多人也在想。周其文分析道,“黄阁老一大早入皇宫面圣,出来时神情憔悴但精神不错,随后万岁便召了仁阳公主入宫,这两件事必有关联。大人您说会不会是黄阁老在万岁面前告了仁阳公主一状?” 张文江转着茶杯没说话,姜二爷则道,“告一状算什么,黄阁入宫定是想撇清黄家与仁阳公主的关系,免得黄家被仁阳公主连累。” 周其文又道,“仁阳公主进宫后平平安安出来了,公主府也没被监门卫围住,看来黄阁老的计划落空了。” 张文江道,“黄家尚了公主,仁阳公主为黄隶生下两儿一女,这岂是说明撇清就能撇清的?黄阁老也明白这一点,他入宫是为了给儿孙求条活路。” 活路?姜二爷眼睛一亮,“如今右羽林卫主帅之位还空着,京中有帅才的非黄隶莫属!” 右羽林卫确实空着,黄隶也确实有帅才,但万岁绝不可能让黄隶任右羽林卫大将军。个中原因复杂,张文江不欲多言,与姜枫道,“这里没事了,你回吧。” 姜二爷嘿嘿,“大人,下官想与您一块提审刘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5章 审案 见张大人看着他不语,姜二爷便改口道,“大人您提审刘承,下官躲在墙后看着。” 罢了,能这么顺利提审刘承,姜枫也算立了头功。张文江沉着脸道,“什么提审,分明是请邑江侯世子过来配合查案。” “是。”姜二爷心领神会地应下,急吼吼地道,“大人先忙着,下官出去准备准备。” 姜二爷说罢,转身便往外跑。 刘承被京兆府的差官从户部“请”到京兆府时,早就埋伏在京兆府外的姜二爷立刻装着一本正经地走了过来。 京兆府的差官拱手,“姜大人。” 姜二爷停住,用看罪犯地蔑视眼神扫了刘承一眼,才道,“这是怎么回事?” 京兆府的差官响亮回应,“回大人,我等奉府尹大人之名,请邑江侯世子前来配合查案。” 刘承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甩袖进了京兆府。 西城百姓围拢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姜二爷是怎么回事儿。姜二爷一脸沉重地摇头,表示此事说不得,也进了京兆府。 刘承进了京兆府后,先被捕快任大力带着去停尸房验看过尸首,见到郑兴等人的尸首时,刘承尚算平静,待仵作掀开白布露出春露死不瞑目的脸时,刘承吓得后退一步,险些撞在身后另一张停尸床上。 “世子当心。”任大力抬手扶住刘承。 任大力的手恰好碰到了刘承被摔伤的胳膊,刘承疼得身体一颤,立刻避开了,“多谢捕头。此女我也认得,她乃是清平江的歌姬,春露。” 任大力点头,抬手道,“世子这边请。” 跟在刘承身后的任大力仔细观察刘承的动作,回到内衙后报与张文江,“大人,刘承的胳膊、腿上都有伤,行走有些不便。” 姜二爷的眼睛立刻亮了,“想必是他昨晚逃走时摔的!” 张文江捋须,目光深沉。 江凌与姜家三兄弟散学归来时,恰好遇上姜二爷散衙归府,赶巧的是,他们站在门前说了几句话,姜家四姐妹也回来了。 姜留跳到爹爹面前问道,“爹爹,女儿听说刘承杀人被抓进京兆府了,这是真的吗?” 姜二爷乐了,“案子还未查清,人是不是他杀的还不知道。你们今日去哪了?” 姜慕锦欢快道,“去帮二姐姐买嫁妆。” 姜慕筝红着小脸给二叔行礼,姜二爷笑道,“可选到合适的?” “选到了。”姜慕筝回道。 姜二爷点头,又与大女儿道,“燕儿好好帮你二姐选,实在选不到合适的就告诉你母亲和三婶。” “是。”姜慕燕欢快应下,她喜欢跟着二姐出门挑选嫁妆饰品,逛了一天也不觉得累。 与孩子们叙话之后,姜二爷去找裘叔,江凌和姜留也跟着去。 姜二爷懊恼道,“刘承自是不肯承认他昨晚在大业坊内,可惜呼延图跑得太快,没亲眼瞧见刘承逃走!” 姜留惊讶道,“呼延师傅去堂上作证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什么都没瞧见,去了有什么用?邑江侯府的侍卫大喊‘保护世子’,不只他听到了,左邻右舍都听到了!” 裘叔跟着装出遗憾的表情,又问道,“二爷,府尹大人打算如何断案?” “若是找不到人证明刘承去了大业坊入夜未出,谁也拿刘承没办法。不过,任捕头说刘承身上有伤,应是昨晚逃走时摔的,他们正在查找证据。”姜二爷愤愤不平,“爷就不信他一路从大业坊逃回邑江侯府,没一个人瞧见!” 待父亲回西院找母亲时,姜留拉着哥哥回了他的房间,认真问道,“哥,昨晚怎么回事儿?” 江凌自不会瞒着妹妹,将裘叔派人引仁阳公主府的人去刘承的外宅之事一五一十讲了。姜留听了后半晌才问,“那裘叔怎么跟爹爹说的?” 看爹爹刚才的神情,可不像是知道这些事情的样子。 江凌道,“裘叔只跟父亲说,他昨晚派了呼延图去刘承的外宅查看情况,然后正好撞上有黑衣人入院刺杀刘承,然后呼延图受惊吓翻墙逃出来了。这么说是怕父亲藏不住事,在张大人面前说漏了嘴。” 然后爹爹还入宫,把这件事跟万岁说了说。姜留继续道,“那刘承昨夜在不在房里?” “他在房中,春露就是他让人灭口的。刘府的侍卫带着他翻墙逃走时,咱们的人在箱子里撒了几粒黄豆,刘承栽倒摔碎了随身带的玉佩,玉佩的碎块被咱们的人捡了。” 姜留眼睛一亮,“哥,咱们用碎玉佩讹刘承一大笔银子怎么样?” 江凌笑了,“好,我去跟裘叔说。” 姜留拉住哥哥地衣袖,“哥不用去了,裘叔留下玉佩肯定大有用途,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哥,刘承过不了这一劫了,对吧?” 江凌点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承昨晚在大业坊的事一定会被京兆府的差官查出来,他行为不端还刻意隐瞒实情阻碍查案,这两样便够他丢世子位、丢差事了。” 姜留解气道,“他活该!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长脸的东西!”脾气暴躁的邑江侯刘继一脚踹在刘承身上,将刘承踹得后退数步,狼狈跌坐在地上,“府里的女人还不够你玩的,你还要跑到府外养外室!这回闹出人命了,老子看你怎么收场!邑江侯府的脸,都让你这畜生丢尽了!” 邑江侯夫人不敢去扶儿子,只劝道,“侯爷,现在打骂他也没用了,咱们得尽快想办法过了这一关才是。” “案子已经惊动了万岁,老子能有什么法子!”邑江侯又一脚踢飞了一把椅子,暴跳如雷,“刘家算是毁在你这个畜生手上了!” 全因刘承的爷爷救驾有功,才被封了个可传三代的爵位。刘承的爷爷本是马夫,刘承的父亲刘继也是个粗人,终于到了刘承这一代才算像点样子。刘继本指望着儿子争气做大官,光耀刘家门楣,可这畜生却毁在女人手里!刘继气得又摔了两个茶杯。 邑江侯夫人见指望不上丈夫,便与儿子商量道,“承儿,你去李尚书府上走动走动,请李尚书帮帮忙?” 刘承忍痛,“李大人已恼了儿,不肯帮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6章 瞎了眼 邑江侯夫人听罢,连忙道,“你为李尚书办差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恼了你也不该不管你的死活,若你张不开嘴,为娘去……”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邑江侯吼道。 邑江侯夫人也急了,皱起眉头看着只会发脾气打人的丈夫道,“妾身不懂,那请侯爷您指条明路出来!” 邑江侯指着儿子骂道,“路都被这畜生堵死了,老子能怎么办?!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从小被夸着长大的刘承再也听不下去了,站起身道,“父亲不必为难母亲,儿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他人。” 刘承在父母的咆哮声中走出房间返回自己的院中,进门见妻妾和儿女们齐聚一堂,个个表情都如丧考妣,脸便沉了下来,“都在这站着做什么,给爷滚出去!” 众人立刻若鸟兽散,走在最后的侍妾宁可儿上前,娇滴滴地道,“世子……” “滚!” 宁可儿委屈地咬了咬唇,甩帕子拧身子走了。柳如烟淡淡道,“宁氏是想问夫君是否用她回娘家打点。” 宁可儿的父亲任卫尉寺少卿之职,虽算不得高官,但宁家世居康安,也有些关系。刘承觉得让宁可儿回去打听打听消息也好,可让他低头认错是万万不能的。刘承骂道,“宁氏一个侍妾,还晓得为本世子打算,你身为本世子的夫人,又为本世子做了什么?本世子当初娶你,真是瞎了眼!若不是因为本世子娶了你,姜枫就不会像疯狗一样咬着本世子不放!” 柳如烟早就习惯了他发疯,只装着什么都没听到,“夫君若想扳回此局,非得去求秦相不可。若您找不到其他办法,妾身愿去秦府走一遭。” “你?”刘承皱眉。 柳如烟淡淡道,“妾身与秦家二夫人还算有些交情。” 她跟秦克玓的夫人攀上交情了?刘承眉头渐渐松开,温和道,“明日夫人去问一问,先弄清秦家的态度,毕竟这次本世子出事也与秦家有关。” 柳如烟抬眸,“夫君怀疑刺杀你的是秦家的对头?” 刘承咬牙切齿道,“一定是仁阳公主的人!这个疯妇定是把黄剑云的伤算在了本世子头上!” 柳如烟明白了,“好,妾身明早便去。” “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着。”说罢,刘承转身走了。 刘承走后不久,柳如烟的管事媳妇菊芳走了进来,低声道,“世子去了宁氏房中,夫人早些歇着吧。” 听到刘承去找宁可儿,柳如烟竟松了一口气,“申儿可睡了?” “少爷书房中的灯还亮着。” 柳如烟听到儿子如此用功,心中甚是欣慰。丈夫指望不上了,她只盼着儿子能为她争一口气,好好用功,一定要将江凌比下去! 此时,江凌正在府中习武场内练枪,姜家哥仨则在前院书房议事。 “死在大业坊的歌姬春露,正经算起来应该是李兆舟的姘头。李兆舟惧内,不敢把春露领回府,刘承为了讨好李兆舟,才安排人为春露赎身,将她安置在大业坊私宅内。”说到这里,姜二爷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大哥三弟,你们猜李兆舟现在什么心情?” 事发那晚刘承宿在大业坊私宅内,自不会是大半夜在房中听曲儿。姜槐的目光同样变得意味深长,“他肯定恨不得杀了刘承。” 姜松也不问二弟是如何知道春露与李兆舟的关系,只提醒道,“现在还没有人证物证,可证明刘承那晚宿在大业坊中。” 姜二爷笑得狡黠,“只要肯查,一定会查出来。不只刘承夜宿大业坊会被查出来,连李兆舟都跑不了。” 若能用此案搬倒李兆舟,张文江进内阁的路上便少了一大劲敌。他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姜槐听明白了后,嘿嘿道,“等张大人入了内阁,肯定要记二哥一个大功。” 今晚,张文江的心情跟昨晚大不相同。他迈着轻松地步子回到房中,问夫人,“夫人,情况如何?” 黄通两眼通红地从宫中出来后,张文江便派人给夫人送信,让她回娘家去看看。张文江的夫人乃是黄通的亲侄女,她回娘家自然要去黄府坐坐,探听今日伯父入宫的目的。 张夫人亲手服侍丈夫更衣后,低声道,“今日早间,仁阳公主掌掴剑云,惹怒了伯父。” 张文江诧异,“仁阳公主为何打剑云?” “这妾身便不知了。”张夫人又道,“妾身过去时没见到剑云,伯母有说有笑,与平日无异。仁阳公主出宫后先回了公主府,快到晌午时才到了黄府,伯母待仁阳公主没往日那般亲近。” 张文江又问,“那仁阳公主呢,她待伯母如何?” “很是恭敬,没摆公主的架子。”张夫人好奇道,“老爷,这是怎么回事儿?” 张文江推测道,“想必是因为仁阳公主打了剑云,所以伯父进宫告了御状,许是万岁宣仁阳公主进宫后训诫一番,所以仁阳公主才会如此吧。” “但愿她这回能消停下来,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张夫人说罢,又低声问道,“老爷,伯父进宫告御状,是想让黄隶休妻么?” 张文江坐下饮了口茶,才道,“仁阳是公主,是主,若真是被休,那也是公主将驸马赶出公主府。伯父进宫,一是警告仁阳公主,二是向万岁表忠心。” 人老成精,黄通在朝中几历沉浮,岂会猜不透万岁的心思。他进宫告御状,万岁也不会像圈禁安王或去年圈禁乐阳公主那般,把仁阳公主给圈禁起来,因为万岁要留着仁阳公主对付秦天野。 至于仁阳公主为何对付秦天野,万岁心知肚明,不过安王已经被圈成了废人,仁阳公主再怎么折腾,也是枉然。若仁阳公主聪明,就该抓住这次机会立功,或许万岁一高兴,还能赏她些实惠。 此时,仁阳公主正躺在床上,小鸟依人地靠在丈夫肩头,轻声道,“妾身错了,夫君不要再生气了可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7章 谁的裤子 得不到丈夫的回应,仁阳公主咬唇,干脆翻身趴在丈夫身上,一头秀发铺散开,侧脸则贴在丈夫的心口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低声道,“我今日入宫见到了母妃。” 噗通、噗通,仁阳听到丈夫的心跳快了些,继续道,“母亲问我,是否打了云儿,我解释说是一时情急才打的。可不等我说完,母亲便重重打了我的脸,问我挨生母打的滋味如何。” 噗通、噗通、噗通,丈夫的心跳又快了些。 “自我记事起,母亲从未打过我一下。今日她打得好重,夫君你摸摸看,我的脸还肿着。”仁阳公主停了停,见丈夫还是不动,便拉过他粗粝的大手,轻轻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撒娇道,“这里,好疼……” 噗通、噗通,丈夫的心跳居然平稳了些,他竟一点也不心疼自己!仁阳公主咬了咬唇,向上挪了挪身子,用脸贴着他的脸,低声道,“母妃打了我,我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我寒了剑云的心,也伤了你的心,我愧为人母、人妻。夫君再给我一次机会可好?” “夫君不是说不知该如何偿还姜家的人情么?姜枫不是最恨刘承么,我让昨晚入刘承私宅的暗卫去京兆府投案认罪,让他证明刘承当时就在房中,让刘承身败名裂,夫君觉得这样可好?” “夫君不做声,便是默认了?那妾身这就去下令。”说罢,仁阳公主假意起身。 黄隶这才开口,“不必,京兆府尹办案多年,很快就回查明刘承的昨晚在何处。” 他肯开口就好办了,仁阳公主又趴在丈夫身上,嘴角露出笑意。 张文江一扫往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办案作风,给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左元亮下了严令,令他三日内必须查明刘承昨晚所在。 左元亮觉得案子棘手,便派人把姜二爷请到中城,请他给自己出主意,“若说康安城中最了解刘承的人,定非姜贤弟你莫属,贤弟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姜二爷乐呵呵道,“左大哥派人搜查案发现场,可有发现?” 左元亮气呼呼地道,“有,弟兄们在房中发现了一条男子的红色细绸斜纹里裤,某敢打赌这裤子一定是刘承的,不过单凭一条裤子他也不会承认。” 姜二爷点头,“他确实不会认。左大哥,刘承走时连裤子都没穿好,他的外裳肯定没收拾利落。你说他翻墙逃走时会不会掉了什么证物?” 左元亮道,“这一点某也想到了,不过我派人搜查,只在墙边找到了几粒黄豆,其他什么都没有。” 黄豆?姜二爷的桃花瞳一转,立刻道,“任捕头说刘承今日去京兆府回话时,胳膊腿上都有伤。大哥你说,他这伤会不会是昨晚翻墙出院时踩在黄豆上脚滑摔的?” 左元亮的眼睛也亮了,“很有可能!” 姜二爷又道,“大哥可派人问过大业坊附近的地痞混子或早晨清扫街道的差官,他们是否捡到了什么摔碎的玉饰?” “很有道理,贤弟稍待,我这就吩咐下去!” 过了两日,李兆舟、春露与刘承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已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时,左元亮兴冲冲地来找姜二爷,“真让贤弟猜对了!某果然从一个花子手里找到了刘承的物件!” 姜二爷立刻问道,“什么物件?” “一块刻有瑾渊的玉佩碎片。”左元亮咧嘴笑得开心,“事发那晚,那花子就宿在明昌观内,出事后他出去看热闹踩到地上的黄豆滑到,手正好按到了玉佩碎片。他自知捡了大便宜,揣着玉佩碎片就跑了。” 刘承字瑾渊,又是事发当晚在刘承的私宅后墙外发现的,这是刘承的玉佩无疑了。姜二爷抱拳表示佩服,“左大哥是用什么法子揪出逃走的花子的,教教小弟可好?” 左元亮刚得了府尹大人的夸奖,正心情大好,便滔滔不绝地给姜二爷讲起他办案的经过,姜二爷闪着桃花瞳听得十分认真,最后他又恭维了左元亮一番,才问道,“大哥,春露房中那条里裤,你打算怎么处理?” 左元亮立刻问道,“姜贤弟可有什么好主意?” “咱不妨……”姜二爷凑到左元亮耳边,如此这般讲了一番。左元亮听完,一脸猥琐地笑了,“好主意,就这么办!” 当天下午,中城衙门便贴出告示,寻鼻子灵敏的狗协助破案,若狗立功,狗主人可得五两银子的赏钱。此告示轰动康安城,中丞兵马司很快被狗围住,嗷嗷声不断。经过一日的挑选后,左元亮留下两条狗。 刘承的玉佩被找到,京兆府又验明了他身上的摔伤,再加上有人证证明刘承天黑之后进了大业坊,刘承辩无可辨,只得认下那晚他确实去过大业坊听曲,但戌时得到急讯,他便离开了。 眼见事情陷入僵局之时,左元亮到张文江耳边,低声道,“府尹大人,下官在死者春露的被子里发现了一条男子的里裤。下官想到一法,证明这裤子的主人是谁。” 张文江点头,“讲。” 左元亮又道,“下官已试验过多次,狗能嗅味辨人。下官已命人牵来两条好狗,大人您看?” 张文江的目光在堂下的刘承身上转了转,虽说大周并无让狗帮助破案的先例,不过若此法可行,也不妨一试,“牵进来。” “是!”左元亮直起身一招手,中场衙门的差官立刻跑出去牵狗。 刘承感到张文江眼神不善,他前思后想,考虑了每一个环节,发现并无明显破绽,心才安稳了一些。谁知他的心刚安稳下来,便听堂外响起喧闹声。 刘承回头,见差官牵着两条狗、领着一群平头百姓走了进来,他皱起眉头,隐隐有些不安。 左元亮高声道,“大人,这十人是下官在街上找来的百姓,这两条狗是下官精挑细选出来的嗅觉灵敏的狗。这两条狗可根据气味,分辨衣物归属何人,请大人准下官当堂一试。” 张文江点头,“准。” 刘承看到有百姓脱衣,由差官拿过去让狗辨认气味时,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躲在内堂侧门口的姜二爷看到这一幕,捂嘴笑弯了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8章 冷不冷 姜留带着姐姐去转悠新买的铺子时,听到了一个十分劲爆的消息:大业坊命案发生那晚,邑江侯世子刘承本在死者春露房中,后来落下里裤仓皇逃走。 姜留诧异,“他亲口承认了?” 姜白忍不住地乐,“他不承认也不行,因为左大人找了两条好狗上堂辨认。” …… …… …… 想到京兆府大堂上的场景,姜留不厚道地笑了。不过还不待她再问下去,便被姐姐的小眼神儿制止住了,姜留收住笑,“再探再报。” 姜白出去后,姜慕燕开始教训妹妹,“非礼勿听,妹妹又忘了。” “没有!”姜留立刻板起小脸,摇头表示自己是个大家闺秀,心里则想着命案发生那夜,刘承逃跑时会不会觉得冷飕飕的。 姜慕燕点头,继续方才的话题,“香料铺名做满栈香颇不雅致,该换个的名字,妹妹觉得叫什么好?” 姜留道,“姐姐,满栈香哪里不好?” 姜慕燕侃侃而谈,“‘栈’从木,戋声,本意为棚,旅居之所、置物和牛马之处。咱们售卖的是取自草木、兽骨之香,用之于堂于室而非栈。” 姜留明白了,“那咱们改为满堂香?” 姜慕燕又摇头,“香不是越浓越好。满有盈之意,满则溢盈则亏,有盛极必衰的意思,不如叫半堂香,妹妹觉得如何?” 一个女子进屋满屋子都能闻到她的香味好,还是半屋若有若无的香味好?一个香炉内燃气香,盈满室好还是半室好?“满”充实却也拥挤,“半”虽不足却因留有余地而让人觉得更舒坦。姜留立刻点头,“姐姐说得对,咱就叫半室香!” 读书终有可用时,姜慕燕欢喜极了,又道,“妹妹让管事取些蜘蛛香、白芷和零陵香来,咱们再去采些梅花,带回府制作梅花熏衣香可好?” “好。”姜留让书秋出去吩咐管事取香料,待香料取来,姐姐便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去寻梅花。制香的梅花当然要选道观和寺庙梅树上的才够档次,姐妹俩一合计决定去东市西边宣阳坊内的净域寺,净域寺内广植梅树,她们去捐些香火钱换梅花应不是难事。 事有凑巧,姐妹俩进宣阳坊快到净域寺门前时,便听鸦隐幸灾乐祸低声道,“邑江侯府的马车过来了,车边上跟着邑江侯世子的侍卫。” 哦?姜留将车帘挑起一条缝往外看,果然看到邑江侯府的马车迎面赶了过来,车速还挺快,便吩咐道,“咱们在边上停一停,待他们过去了再进寺。” “是。”鸦隐命车夫将马车向路右边靠了靠,停住先等邑江侯府的马车过去。姜慕燕低声道,“这个时辰,刘承从京兆府出来不回户部,怎跑到宣阳坊来了?” 姜留推测道,“邑江侯府在永宁坊,马车走这边应该是想饶过宣阳坊再回府,这条路人少一些。” 刘承好面子,这是怕被人围观呢,姜留托着小下巴津津有味地往外瞧,十分期待刘承能撩开车帘,让自己看看他此时的模样。然后……姜留眼睛猛地睁大,“姐快看,刘家的马车停下了!” 姜慕燕立刻凑到妹妹身边往外瞧,正好瞧见侍卫打开车帘,刘承撩着衣袍前摆出来,下意识地,姜慕燕抬手捂住了妹妹的眼睛。 姜留…… “姐姐……” 姜慕燕眨眨丹凤眼,放下手小声解释道,“我以为刘承没穿……” 姐姐真是太可爱了!姜留捂着小嘴儿笑得浑身颤抖,刘承的里裤是丢在了大业坊,但他不只一条裤子啊! “刘承进净域寺了!” 听到书秋的低呼声,姜留和姜慕燕同时往外看,就见刘承快步迈上净域寺大门口的台阶,向寺内走去。他抬衣袍要跨门槛时,姐妹俩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的腿,发现他穿裤子了。 放下车帘,姐妹俩四目相对都忍不住笑了。姜慕燕觉得姑娘家不该这样,正要忍住笑,姜留却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问,“姐你说,以后大家见到刘承会不会都盯着他的腿看?” “噗——”姜慕燕忍不住笑了声,姜留则抱着肚子“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姑娘,刘承进了净域寺,咱们还进去吗?”书秋问道。 姜慕燕立刻道,“改去招福寺吧,招福寺的梅花也不少。” 招福寺在她们回府的必经之路上,去净域寺和去招福寺对她们来说并无差别。马车前行一段,姐妹俩隔着车帘,听到路人在议论刘承从大业坊逃走时不穿里裤冷不冷的问题。姜慕燕强忍着笑,姜留笑得东倒西歪,书秋小声嘀咕,“也不晓得方才二爷在不在京兆府,如果在就好了。” “应该在吧。”不爱说话的书英也忍不住开口了,她盼着二爷当时在场,这样二爷回府她们就能听到当时堂审的情形了。 姜留不用派人去打听也知道爹爹肯定在,张大人审问刘承这么好的热闹,天上就是下刀子,她爹也得顶着口锅赶过去看热闹。这会儿她爹一定躺在什么地方,笑得起不来。 “鸦隐,留儿妹妹可在马车上?” 马车外传来柴小八的声音,姜留擦了擦笑出的眼泪,挑开车帘往外看,果然见柴林桑站在车外,便唤道,“柴八哥。” 柴林桑立刻奔了过来,惊喜万分地喊道,“留儿妹妹,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姜留笑道,“我要跟姐姐去招福寺,柴八哥今天没去国子监读书么?” “嘿嘿……”柴林桑抬手挠了挠头上的帽子,“去过了。留儿妹妹,招福寺里的斋饭不错,咱们晌午在寺里用饭如何?” 姜慕燕在车内拽了拽妹妹的衣袖,姜留明白姐姐的意思,便道,“柴八哥自己去吃吧,我和姐姐得回府用饭。” 原来留儿妹妹是跟着她姐姐一块出来的,那自是不会跟他一块去用饭了,柴小八压下失望,扬着笑脸道,“过几天我们府上办赏梅宴,留儿妹妹和三姐一定要过来玩啊。” “好。” 姜留痛快应下,姜府已经接到了嘉顺王府的请帖,母亲肯定会带她们过去。 与柴林桑道别后,姐妹俩到招福寺烧香捐香火钱,然后跟寺僧说了想要一支梅花的事,寺僧请她们去花园,给了她们剪刀让她们自己剪取。 姜家姐妹兴致勃勃地提着剪刀在招福寺花园中挑选梅花,可梅花还没选到,便遇着了黄剑云、康月良和柴林桑的堂兄柴林棐。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时,提着剪刀的姜留只想问一句:大哥们,你们都逃学出来玩,国子监的夫子不管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69章 打留儿妹妹的主意 “三妹妹、六妹妹。”黄剑云快步走过来,热情道,“你们来这里剪梅花?” 跟过来的康月良嘲笑好友,“俩个妹妹一人一把剪刀,当然是剪梅花了,这还用问?” 黄剑云眨着一双猫儿般明亮的眼睛,继续问道,“妹妹们剪梅花是要插瓶还是要制胭脂?” 姜慕燕笑道,“是制熏衣香。” 号称十万个为什么的康月良立刻问道,“你们制哪一款香?姜二叔的熏衣也是你们制的么?” “父亲用的香是母亲置办的,我和妹妹初学制香,只准备了白芷等几种简单的香料。几位兄长来此是?”姜慕燕的目光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柴林棐。 柴林棐回道,“我们来此用午膳。” 真不愧是哥俩。姜留笑道,“方才我们在寺门外遇到了柴八哥,他也说这里的招福寺的斋饭不错。” 黄剑云立刻道,“寺里的白菜豆腐汤和红烧豆腐做得一点不比御膳房差,两位妹妹今日一定要尝尝。” 若是她们在这里用膳,柴小八能不跟进来?康月良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好兄弟这是怎么了,没带脑子出门? 姜留没有拂了黄剑云的面子,笑眯眯地应下,“好。待会儿我们让厨房准备两份,带回府去跟祖母和母亲一起尝尝。” 黄剑云笑道,“何须妹妹派人跑一遭,秦达。” “是。”站在一旁的小厮转身去招福寺厨房传话。 以前跟在黄剑云身边的小厮秦川死在了西明寺,这个叫秦达的看着比秦川大几岁,还是同姓,莫非是秦川的同族?姜留正琢磨着,便听康月良问她,“六妹妹,你看这枝怎么样?” 姜留望了一眼他拉着的,比自己高的一大杈梅花,抽了抽嘴角,“康大哥,我们用不了这么多。” “几朵?”康月良的手往上移了移,拉住一小枝,“这个够不够?” 够不够姜留也不知道,她转头看姐姐,却见她正与柴林棐站在一处,柴林棐拉着一根梅枝,姐姐正踮起脚抬手剪梅花。姐姐仰头看着梅花,柴林棐低头看着姐姐,场面异常和谐。 姜留连忙收回目光,对康月良道,“我想要那枝。” “这个?”黄剑云率先一步拉住姜留指着的梅花枝条,“剪刀给我,我帮你剪。” 人小个矮的姜留乖乖把剪刀递给黄剑云,让他帮自己把梅花剪下来。黄剑云剪下梅枝递给书秋,又道,“妹妹看那株梅花开得不错,咱们过去选选?” 姜留用眼角的余光,见姐姐还在与柴三哥一起挑选梅枝,便跟着黄剑云和康月良去花园另一侧选梅花。 黄剑云低声问姜留,“留儿妹妹,过几日我与祖父去山里狩猎,你喜欢吃羊肉、兔肉还是鹿肉?” 自己喜欢吃什么他就猎什么?姜留正不知如何回答时,黄剑云又解释道,“你爹还没跟你们说么?我祖父邀了你们去我家用饭,吃烤肉,你爹已经应下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姜留立刻道,“我不挑,吃什么都成。黄大哥的身体已经大好,能入山狩猎了?” 黄剑云笑道,“已无大碍。” 已无大碍也就是还没全好,姜留笑眯眯地道,“黄大哥能能捡些松子和栗子回来么?我想吃糖炒栗子和烤松子。” “好。”黄剑云应下。 康月良凑上来,笑嘻嘻地问,“妹妹可知道今日京兆府升堂审理大业坊凶杀案之事?” 姜留点头,“我们方才遇着了邑江侯府的马车,听到百姓们议论了。你们去看堂审了?” 康月良遗憾道,“府尹大人升的二堂。” 衙门办案分为一堂和二堂,一堂准百姓在门外围观,二堂关门审理。姜留漂亮的桃花瞳一转,“所以你们三个翻国子监的围墙出来,是跑去京兆府看堂审的?” “非也,非也。”康月良笑得狡猾,“我们是光明正大走出来的,因为剑云身体不适,我和柴三哥送他回府。” 原来请的病假啊——姜留点点头。 康月良抢过黄剑云手里的剪刀,剪了一枝形状很是漂亮的梅花,笑问道,“留儿妹妹觉得这枝梅花如何?” “还成。”姜留随口道。 “西城衙门内似乎没有梅花,我替妹妹把这枝梅花和寺里的红烧豆腐一并给姜二叔送去,妹妹觉得如何?” 见康月良满眼期盼地望着自己,姜留径直问道,“康大哥找我爹有事?” 康月良摸了摸鼻子,笑道,“你爹方才在京兆府内,我们想过去陪他用膳,顺便听他说说堂审的事。” 大业坊命案中的死者,有邑江侯府的人,也有仁阳公主的人,黄剑云想了解堂审情况也很正常。姜留笑道,“康大哥不必去了,我爹晌午不会在衙中用膳的。” 康月良还不死心,“那妹妹觉得令尊会在何处用膳?听书楼、百味楼?” 刘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以她爹的性子,肯定会找一帮人,一边吃饭一边嘲笑刘承。听书楼和百味楼都有可能,姜留笑道,“我也不知道,康大哥不妨派人上去西城衙门打听打听。” 黄剑云拉住康月良,“罢了,咱们别去打扰姜二叔的雅兴了,妹妹明日可有空闲?咱们一块去放生池边看雪景如何?” 嗯?康月良目光在好友脸上一转,落在姜留的小脸上,“咱们还可以去冰上玩。” 姜留无语道,“明日又不是旬休的日子,你们不用去读书么?” 黄剑云抬手假装咳嗽了一声,“我身体不适,须静养。” 康月良立刻托住好友的胳膊,“我得照看他。” 姜留…… 你们这帮混日子的家伙!姜留摇头,“黄大哥好好养着,我明日要去白府习武,不能出去玩。” 习武?黄剑云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却被康月良抢了话,“也好,那咱们改日再约。” 待送了姜家姐妹出寺,康月良托着好友到了寮房内,低声问道,“你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要打留儿妹妹的主意?!” 黄剑云不自在地甩开康月良的胳膊,“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没胡说你心里明白!”康月良急得跺脚,“你可千万别打留儿的主意,否则就算姜二叔揍不死你,江凌也会用枪捅了你。” 黄剑云英气的长眉一挑,“江凌不是我的对手。” 这是谁厉害的事儿么?康月良提醒道,“你比留儿大六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0章 儿女亲事 黄剑云垂下眸子,态度坚决,“我等她长大了再去提亲。” 这家伙怎么忽然钻进牛角尖了!康月良气道,“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动了这个念头?” 在无话不谈的好友面前,黄剑云吐露了实情。 “那日在西明寺,我当真以为自己活不成了。秦川拼命把我举上墙时,我的后背和大腿又中了两刀,我拼着最后一口气翻出去,看到她们时连喊话让她们跑的力气都没有。可姜留毫不犹豫就冲了过来,用身子撞开了高她一倍的刺客,你可知我当时的感受?” 事情已过去三个多月,但黄剑云依然清楚地记得,姜留冲过来时他心底的震撼。撑不住昏过去之前那一刻,黄剑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自己能活下来,一定要像她这般拼命地好好保护她、照顾她。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所以要以身相许?康月良沉默了一阵儿,才道,“如果等你去提亲,她却不肯嫁,你该怎么办?” 黄剑云笑道,“我祖父已经答应,等十八岁我就能出京入营。我想去漠北打拼几年,到二十岁时就算混不出名堂,混个五品将军还是十拿九稳的。然后我就回来去姜家提亲,姜二叔喜欢模样俊俏、心眼活的,我长得不丑又不笨,再有官衔在身,哪个去姜家提亲的儿郎能及得上我?姜二叔会同意的。” 好兄弟这真是当局者迷啊。姜二叔拼死不肯尚公主,又怎会将他心爱的女儿送去公主府当儿媳妇?如今姜二叔防着你娘,可比防乐阳公主还甚。到时只要你娘还活着,就算你当上大将军,姜二叔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你。 康月良不好明说,只认真问道,“若到时姜二叔不同意呢?” 黄剑云信心十足道,“姜二叔会听留儿妹妹的,留儿妹妹会同意的,我看得出她不讨厌我,否则她不会拼死救我。。” “留儿妹妹不讨厌的人多了,她也不讨厌我!”康月良见好友忽然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便也瞪了回去,“郭南雄、柴林桑、黄华雨、白振喻……她都不讨厌。若是我们遇袭,留儿妹妹也会冲上去!照你这么说,再过几年我们都去提亲,留儿妹妹都会答应了?” 黄剑云皱起眉头,“若你们都去,那就比武论输赢。” 康月良皱眉,“胡话!留儿妹妹又不是比武招亲。就算到时她真比武招亲,若她看不上谁,都不用自己动手,江凌就能把擂台扫平了。你现在是厉害,可五年之后你还真不一定是江凌的对手。” 见好兄弟一副不听劝的模样,康月良叹了口气,只得拐着弯地劝道,“我劝你先把这份心思收起来,等她长大了再说。到时她若愿意嫁你自是皆大欢喜,若她不愿嫁,你也不要为难人家。” 黄剑云哼了一声,“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是你问我,我才不会讲。” 你不讲别人就看不出来了?康月良气得拍了一下好友伤愈之后变得硌手的肩膀,“不只我看得出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真看得出来?”黄剑云不信。 康月良扶额,“你方才那表情那声调跟发情的猫一模一样,就差在脑门上刻字了。” 黄剑云忽觉有点丢人,脸皮也开始发热,不自在地转开话题问道,“你呢?你今年也十五了,你的亲事你们家怎么打算?” 康月良无所谓地摊在椅子上,“我祖父母和父母会选个门当户对、贤良淑德的,轮不到我自己操心。” 这时,柴林棐带着两个小和尚进来,待小和尚把食物摆好退下去后,黄剑云又问他道,“柴三,你二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的亲事也快了吧?” 柴林棐平静道,“家里还没提过。” “没提过就是还没选好,等选好了咱就不能这么舒舒服服地日子过了。不说这些,吃饭,吃饭!”康月良给两个好友分筷,开始用饭。 姜留和姐姐回到府中用膳后回房午睡时,姜留半开玩笑地问,“姐姐觉得柴三哥如何?” 正在打哈欠的姜慕燕一下就精神了,“妹妹问他做什么?” 姜留笑眯眯地道,“在招福寺里,我看姐姐和柴三哥站在一处还蛮登对的。” 姜慕燕板起小脸,“柴三哥的父亲是嘉顺王世子,他们的门槛咱们高攀不起,妹妹可别出去乱说,免得让人说咱们不自量力。” 姜留凑到姐姐面前,“姐,抛开门户,你觉得柴三哥这个人怎么样?” 姜慕燕诧异,“门不当户不对,人怎么样与我何干?” 呃…… 不愧是她姐,在婚事和嫁妆这两件事或者说终身大事上,理智得可怕。姜留用脑门碰了碰姐姐的额头,笑道,“咱睡吧。” 傍晚散衙,姜二爷眉飞色舞地回府,拉着大哥和三弟讲了一大通刘承如何丢脸。讲完还不过瘾,又跑到任府书房,拉着儿子一顿讲。 听暗卫报过、听妹妹讲过的江凌,耐心听父亲讲完,道,“刘承已不足为虑,父亲答应带妹妹上前黄家赴宴了?” “嗯。”姜二爷喝了口茶,“黄阁老在宫门外开口相邀,为父没办法推脱。不只留儿,咱们一家都去。” 听到自己也能跟着去,江凌才放了些心,提醒道,“父亲若不想让妹妹和三姐嫁入黄家,就一定要跟母亲讲明白,若黄家人有这个苗头,一定要立刻抽刀断了她们的念想。” “这你放心,为父心里有数。”姜二爷转问道,“你整日在外行走,觉得哪家儿郎不错?” 以前他觉得和至不错,但现在怎么看怎么欠揍!可除了和至,康安城再没一个合适的,江凌为此十分挠头。现在父亲问起,他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试探道,“父亲想为三姐寻婆家?” “是啊。”姜二爷伸了个懒腰,“虽然咱们对外说你三姐不到十七不能议亲,但也得开始找,否则过几年只剩下歪瓜裂枣就麻烦了。你、我和你母亲,咱们都留意着,若有合适的提出来一块合计合计。得找个脾气好、心肠宽还有学问、家中长辈事儿少的,否则跟你三姐过不到一块去。” 若照这四个条件找的话,江凌沉吟道,“廖传睿大哥那样的?” 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首先要长得好!长得不好,一切免谈!” “是。”江凌应下,又试探道,“留儿呢,父亲想为她找什么样的?” “留儿不急,还早着呢。”比起小闺女,姜二爷更担心面前的臭小子,“你明年十三,也该……” 江凌立刻道,“儿想先报了家仇再议亲。” “若你七老八十还没报仇,难道就不成亲了?再等一年,等你十四时也开始找!” 明年他差不多该回了,十四岁时父亲想为他定亲也不可能。于是,江凌心平气应下,“是。” 不对劲!姜二爷看了儿子的小棕脸一会儿,才一脸别扭地问,“你莫不是真看上刘承家的闺女了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1章 那就不是个事儿 不管姜家和刘家如何水火不容,不管姜二爷与刘承斗得如何死去活来,不管刘申被江凌和姜留收拾了多少回,刘承的女儿刘澜还是一如既往地追着江凌跑。 凭良心说,刘澜那小丫头长得不算丑,但她是刘承和柳如烟的亲闺女……姜二爷越想越别扭,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朱唇简直抿成了一条直线。他有点能体会当年自己跑去跟母亲说他想娶柳如烟时,母亲的心情了。 看父亲的脸快皱成厚叔了,江凌连忙道,“儿不想!” 姜二爷呼吸瞬间就顺畅了。 江凌有些别扭地请教道,“父亲年少时有没有像刘家姑娘这样追着你跑的?” 姜二爷点头,“不只年少时,现在也很多!” 江凌继续请教,“那父亲是如何处置的?” “不必处置,习惯就好。你现在的难处其实是只有一个姑娘追着你跑,若是几十上百个,就不是个事儿了。”说罢,姜二爷颇为同情地看着儿子道,“你十二才有一个姑娘追,爹当年……” “啪!”江凌听不下去了,合上书站起身道,“儿还有事想向父亲请教。” “讲。”姜二爷找到了当父亲的感觉,美滋滋地端起茶杯饮着。 江凌惭愧道,“儿近来练枪遇到关卡,怎么也提不上去。裘叔和卢师傅都说爹爹当年三日便练成了这一招,儿想请父亲拨冗指教。” 已经半年多没摸过枪的姜二爷站起来,颇为自信地道,“走,你耍给爹看看卡在哪儿了。” 天黑透了时,姜二爷还没带着江凌回西院用膳,雅正对小女儿道,“留儿去你哥那边瞧瞧他们在做什么,若无要事就让他们先过来用膳。” “好。”正在逗弟弟的姜留站起身去找爹爹和哥哥。待寻到习武场,姜留万分惊讶地看到爹爹正骑马练挑板,哥哥却站在一旁看着。 这是不是反了?姜留走到哥哥身边问道,“哥,爹爹怎么练起挑板了?” 今日西风紧,把姜留耳边的碎发都吹起来了。江凌站到上风口帮妹妹挡住风,才解释道,“我练挑刺准头不够,父亲说要演示给我看其中的关键,却因三年不练,父亲技艺已生疏,准头还不及我了。” 姜留看着习武场上跟举板子的呼延图较劲儿的父亲,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爹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指导哥哥的枪法?不是姜留不孝,就是现在三个爹爹一起上,也打不过一个哥哥了。 姜留将两只小胖手合成小喇叭,大声喊道,“爹爹——该吃饭了——女儿好饿——” 姜二爷立刻收枪下马走了过来,“留儿饿了?” “嗯。”姜留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晌午的菜没油水,女儿早就饿了。” 姜二爷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江凌道,“咱们先带留儿吃饭,饭后再练。” “是。”江凌应下,“父亲辛苦了。” 看看爹爹又看看哥哥,姜留觉得哪不大对劲儿,待父亲去梳洗时,她小声问哥哥,“哥,你为啥撺掇爹爹教你练枪?” 江凌抿了抿唇,委屈道,“父亲说我想娶刘澜!” 啊——哈?姜留惊讶地眨了眨眼睛,“那你想吗?” 江凌的无名火忽然就蹿了起来,“妹妹觉得呢?” 求生欲极强的姜留立刻道,“哥哥肯定不想!” 江凌的火“啪”地灭了,“嗯。” 哥哥很不对劲儿,姜留见好就收啥也不问了,待晚上爹爹又跟哥哥练了会儿枪,耷拉着两条胳膊回来摔在躺椅上后,姜留颠过去问,“爹爹为啥觉得哥哥要娶刘澜呢?” 这一句话,成功把雅正和姜慕燕的目光吸引住了。雅正面上含笑,姜慕燕却皱起了小眉头。 姜二爷哼道,“谁让他没本事甩开刘家女儿,天天被人家追着跑,留儿给爹按按胳膊。” “好。”姜留用小胖手给爹捏胳膊,又问道,“爹教会哥哥了么?” “他的脑袋跟榆木疙瘩一样,怎么说都听不懂!”姜二爷哼了两声,不想再提那臭小子,问小闺女,“留儿长大了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找个什么样的?姜留理所当然道,“找个比女儿聪明、比女儿有本事的。” 姜二爷白了闺女一眼,“这样的人康安城一抓一大把。” 姜留怒了,“女儿要找个比爹爹高,比爹爹好看的!” 姜二爷叹了口气,“夫人,咱们这个闺女定是只能留在府里当老姑娘了。” 老姑娘?!姜留气得小爪子用力一抓。姜二爷嗷了一声,雅正笑道,“留儿,你爹逗你玩呢,等你再长大几岁,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姜慕燕的小眉头却松不开了。“比妹妹有本事、比妹妹聪明、比父亲个高、比父亲好看”这四个条件,江凌只符合前三个,第四个是无论如何达不到的。她得劝一劝妹妹,不能太看重容貌才好。 虽然大业坊一案还未侦破,但今日的堂审已坐实了刘承说谎干扰破案、养外室。第二日,参刘承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到了景和帝的玉案上,御史们痛斥刘承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配为官、为世子、为人夫、为人父。 景和帝看后脸色黑沉,宣户部尚书李兆舟和吏部尚书丁海全、邑江侯刘继入宫,令他们查明实情,依律严惩。 三日后,刘承被革职、免去世子封号,仕途和前途正式宣告终结。 姜二爷与他的狐朋狗友们得到消息后,大肆庆祝了三天三夜,若不是被姜松压着,他定要放鞭炮、骑着马围着邑江侯府打转。 姜二爷没去,康安城的百姓却没人拦着,纷纷跑到邑江侯府前后门,挤在墙根下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刘承出门。可惜邑江侯府大门紧闭,连只耗子都没瞧见,众人正扫兴时,又闻得一个惊天大消息:户部尚书李兆舟,曾数次到大业坊被杀的歌姬春露房中,“听琴”! 瞬间,百姓们热议的对象由刘承的下场,改为刘承、春露和李兆舟直接到底是有何关联,十数个版本的传闻在坊间流传,成为今年亚岁时节走亲访友时最有热度的话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2章 粉珍珠 被热议的三个当事人中,春露已死,阳间口舌传不入地府;刘承闭门不出,也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是以所有的热度都集中到了户部尚书李兆舟身上,将他烤得犹如热锅中的蚂蚁。 康安百姓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朝中官员也分为三派:看热闹的、泼水降温的和添柴的。 姜二爷是看热闹的,秦天野是泼水降温的,张文江则是暗搓搓添柴的。火越烧越旺,张文江越来越高兴,因为李兆舟背了这个污点便绝了入内阁的可能性,而他张文江的对手就又少了一个。如此算来,大业坊一案是他年底行大运,因祸得福。所以张文江这些日子心情非常好,待黄家摆宴这日,姜留随家人一起入黄府见到张文江时,发现他的眼角居然多了两条笑纹,看起来和蔼又可亲。 张文江是黄家的女婿,又是姜二爷的上司,所以黄通宴请姜家时,便让他携家眷回来一块热闹热闹。姜二爷与江凌留在前院,雅正则带着两女和小儿子进入黄家内宅。 雅正和孩子们入内宅第一件事,便是拜见仁阳公主。自被万岁叫进宫训斥后,仁阳公主这些日子消停不少,见了害她情绪失控掌掴儿子又被母妃扇耳光的姜家人,也是和颜悦色的。 礼罢坐定,便是话家常。黄老夫人和仁阳公主、黄三夫人与张文江的夫人、儿媳、雅正坐在堂中闲话,姑娘们则到别的房间玩。 张文江的女儿张容清与姜慕燕坐在一处说悄悄话,姜留与黄剑云的妹妹黄丽妍、黄剑云三叔家八岁的黄丽梅凑在一起玩。前者聊的是谁家的姑娘定亲了,后者聊的是吃喝玩乐。 姜留面前摆着炭火盆,盆内燃着无烟的银霜炭,炭火边放着一圈栗子。她一边用长筷拨拉栗子烤着,一边听黄丽妍叽叽喳喳地说闲话。 因为母亲的缘故,黄丽妍已经很久没出府玩了,所以今日她格外高兴,“这些栗子是我大哥随祖父进山狩猎时捡回来的。留儿你知道么,栗子这东西竟是像蒜一样,好几个挤在一起,外边包着一层壳,壳上长着像刺猬一样的刺,扎一下可疼了。” 姜留常去田庄,自是见过里的,她抬眸看向黄丽妍的手,“姐姐被扎到了?” 黄丽妍立刻伸出白嫩的小手给姜留看,“只扎了一下,不过没破,在这里。” 没伤口自是看不出什么来,姜留叮嘱道,“姐姐小心些,这几个栗子烤好了。” 黄府的丫鬟和书秋立刻上前把栗子捡进碟子里,待剥开后再送到姑娘们面前。坐在她身边的黄丽梅忽然道,“留儿姐姐的眼睛好漂亮,睫毛好长啊。” 姜留与黄丽梅只见过两面,没什么交情,她突然如此直白地夸奖让姜留有些诧异。尽管黄丽梅说的是实话,姜留还是客气道,“梅儿妹妹的睫毛也很长,眼睛也很漂亮。” 黄丽梅对自己的容貌也是非常自信的,但在姜留面前她的自信便被碾成了渣,这让她极为不舒服。黄丽梅记起公主伯母以前说过的话,心里开始不安,脸上的嫉妒便藏不住了,她试探道,“留儿姐姐长大了一定会成为康安城第一美女吧?姐姐长大后会嫁给大皇子吗?” 黄丽梅的声音不小,在一旁说话的姜慕燕和张容清自然也听到了。张容清皱皱眉,她没听说黄家有意让黄丽梅入皇子府中,她怎么忽然跟姜留提起大皇子? 还不等姜留和姜慕燕开口反驳,黄丽妍便道,“大皇子的婚事自要由万岁做主,四妹不可私下议论,你去把我房中梳妆台上的红檀木盒取来。” 屋里这么多丫鬟婆子,二姐偏要使唤她!黄丽梅刚鼓起腮帮子,黄丽妍的脸就沉下脸了,训斥道,“还不快去?” 黄丽梅咬唇垂眸,转身去取木盒。待她出屋后,黄丽妍才解释道,“四妹还小,什么都不懂,留儿妹妹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姜留笑眯眯地点头,“我无才无德,除了吃什么都不擅长,我爹说我可能要留在府里当老姑娘,让他养一辈子了。” 这自是玩笑话,但也表明了姜家并无让女儿入宫的意图,黄丽妍听得明白,也暗恼四妹多嘴。黄丽妍知道四妹喜欢大皇子,但是她怎么会忽然当着姜留的面提起这个?谁跟她说了什么?黄丽妍将此事记下,决定等客人走后再禀告祖母查问清楚。 黄丽梅取来檀木盒后,黄丽妍接过打开盒子,刹那间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吸引住了众人的目光。 黄丽妍笑道,“这是皇后娘娘赐给我的粉珍珠,共有三十颗。我得了后本想前几日就给你们送过去,可又觉得等你们来了自己挑更合适。你们一人挑六颗,喜欢哪个拿哪个。” “四姐,也有我的么?”黄丽梅的眼睛都挪不开了。粉珍珠很是罕见,制成的首饰最适合小姑娘佩戴。这盒粉珍珠无论从个头、光泽还是质地上看都是上等的,怎不让黄丽梅动心。 黄丽妍自是不会在意这几颗珠子,“见者有份。” “多谢二姐。”黄丽梅跟着表姐和姜家姑娘一起道谢后,又催促姜留,“留儿姐姐先挑吧。” 自己既不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也不是年纪最大的,为何要让自己先挑?姜留挑挑眉,笑道,“我不懂这些,妍姐姐帮我选吧。” 黄丽妍笑嘻嘻道,“珠子都差不多,你们看哪颗合眼缘便挑哪颗就好。清表姐订亲了,你先选几颗中意的,出嫁时镶在头面上如何?” 张容清笑着点头,“那我便不客气了。” 见张容清抬手挑珍珠,黄丽梅抿了抿小嘴儿,心里很不高兴,她本以为二姐会让她先选的。 张容清选完之后,姜留跟着姐姐各选了六颗装入荷包,装进袖袋里。姜留隔着衣料摸着圆滚滚的珠子,心情简直不要太好。 等黄丽梅也选完珠子,黄丽妍便道,“府里的寒兰昨日开花了,咱们去暖房看兰花怎么样?” 姜家姐妹和张容清自是客随主便,跟着黄丽妍移步养花的暖房。她们刚进暖房,六岁的张安学便挣脱黄拓云的手向她飞奔过来,“姑姑,有花!” “你慢点,别摔着!”张容清连忙张开手接侄子,谁知她话音刚落,张安学便趴在了地上。张容清提裙子欲上前查看,胳膊却不小心撞到了黄丽梅。 一声惊呼中,黄丽梅手中的珍珠脱手滚落,其中一颗滚到张容清脚下,张容清站立不稳,惊呼着向前扑去。 张容清向前扑就会压在小安学身上,江凌和黄剑云等人离得远来不及扑过来相救,姜留手疾眼快地拉住张容清的胳膊往旁边一拽。 “清姐姐小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3章 滴粉镂金花 姜留人小力气大底盘稳,将十六岁的张容清扯到自己身上,两人滚成一团,不过总算没压到小安学。 “哇——”没被摔疼的小安学哭了起来,追过来的婆子连忙扶起小少爷哄着。 “清姐姐,留儿!” 惊吓过后,姜慕燕和黄丽妍连忙上前想搀扶张容清和姜留,但有人比她们更快。已到近前的江凌扶起张容清,交给旁边的黄剑云,然后他单膝跪在地上看妹妹,急切问道,“压到哪里了?疼不疼?能不能动?” 压在身上的张容清被扶起,姜留眼前都是脑袋,耳朵里哥哥的声音和小安学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乱得黄。她晃了晃头才将目光落在哥哥的脸上,见他都要急哭了,连忙伸出小胖手,“哥,我没事儿。” 江凌握紧妹妹的手,扶她坐起来。姜慕燕、张容清和黄丽妍围在她身边,俱是一脸关切。黄丽妍紧张问道,“妹妹哪里疼?” 姜留摇摇头,从小屁屁下边掏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珍珠。众人的目光先转到姜留手中的珍珠上,又转到正急切在花盆间找寻的黄丽梅身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黄丽梅察觉到大家的视线转头,泪汪汪的眸子立刻锁定姜留手中的珍珠,起身快步走过来急急道,“这是我的!” 自然是你的。姜留把珍珠递给她。 黄丽梅用手指轻轻擦了擦,发现珠子上有两道肉眼可见的划痕,心疼地道,“这颗珠子没法用了。” 黄丽妍怒火狂飙,抬手就要把她手里的珠子打掉,姜留一把握住黄丽妍的手,“谢谢姐姐。” 黄丽妍压住火气,与江凌和姜慕燕一起把姜留扶了起来。张容清问道,“留儿妹妹动动脚,看是否崴到了。” 姜留转了转两支小脚,笑道,“我好着呢,清姐姐快去看看小安学吧,咱们把他吓着了。” 张容清感激地握了握姜留的手,又对旁边的黄丽梅道,“是我不小心碰到表妹的手,又踩坏了你的珠子,这颗我赔给你。” “是我没握紧珠子,才害得表姐摔倒了。表姐,咱们先去哄安学吧?”黄丽梅拉住张容清的手去看已经被哄住的小安学。 黄丽梅没说不让张容清赔,这意思就是想收她的珠子了。黄家虽未被封侯,但黄通官居三品,又官居庆文殿阁老,家中虽无金山隐身,但也绝不缺花用,黄丽梅身为黄家嫡女,怎会如此小气? 姜慕燕垂眸给妹妹整理衣衫,头脑中在黄丽梅这个名字后边加了个备注:贪金银,小气,不可交。 “好了。”姜慕燕抬眸却发现黄剑云也一脸关心地盯着妹妹,心里便是一咯噔,拿眼神儿示意江凌把黄剑云拉走。 江凌比姜慕燕还先察觉到黄剑云的不对劲儿,侧身半挡住妹妹,问道,“黄大哥方才说的寒兰在何处?” “在这边,随我来。”黄剑云的目光从姜留歪斜的发髻上转开,带着江凌去看寒兰。 姜慕燕和齐嫂给姜留整理发髻时,得这消息的黄老夫人、张夫人、仁阳公主和雅正等人赶了来。 见孩子们都没有受伤,便松了一口气,齐声夸赞姜留反应迅速。雅正唤道,“留儿来,我给你整理一下珠花。” “好。”姜留乖乖走到母亲身边,被奶娘抱着的小悦儿扎着小胳膊,“六姐,抱。” 姜慕燕接过弟弟,轻声哄道,“你六姐姐的头发乱了,让母亲给她梳好再抱你。” 姜留今日梳的双螺髻,双螺髻是将头发分成左右两股,固定后拧成两个海螺状的揪揪,再以丝带和珠花固定,这个发髻看似简单,但若要梳得整齐漂亮也不容易,早晨赵奶娘给她捯饬了很久才梳成的。今日赵奶娘没跟来,雅正便将她的头发散开、梳通,挽做两个圈圈的双平髻。 雅正拿丝带固定住发髻,正要把粉色小朵珠花给她绑上时,仁阳公主压住了雅正的手,笑道,“这个发髻用大朵的珠花才好看,留儿挑挑,看喜欢哪一对?” 姜留看着丫鬟摆在桌上的首饰盒,里边放着六对珠花,这些珠花的花瓣是用宝石制成的,一看便是值钱货。还不待雅正和姜留拒绝,黄老夫人便笑道,“留儿活泼好动,将玉石戴在脑袋上,她怕是连棍子都不敢耍了。” 姜留连忙点了点小脑袋,谁知黄老夫人抬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打开的匣子,从里边取出一枝两朵金丝镶嵌制成金牡丹,笑道,“戴这个,这个不怕磕碰。” 姜留…… 周人喜簪花,假花之中第一等的便是以金丝镶嵌制成的滴粉镂金花,然后依次是玉石花、罗帛花和绢花。黄老夫人推了儿媳妇要送给姜留的玉石花,却要给她戴滴粉镂金花。晏氏一见这对花儿,脸色都变了变,因为婆婆以前曾说过,这对滴粉镂金花她要留给长孙媳妇! 雅正和姜留正欲推辞,黄老夫人却已亲自动手,将滴粉镂金花给姜留戴上了,“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看孩子们穿戴得漂漂亮亮的。我本还怕这对花儿配不上留儿这张小脸呢,戴上却还能看,你们觉得如何?” 张夫人立刻道,“还是伯母眼光好,这花戴在留儿头上,正合前朝诗人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这句诗是谁写的来着,燕儿可记得?” 姜慕燕回道,“是前朝御史大夫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张夫人拍手赞道,“正是崔护!还是燕儿记性真好。” 雅正让姜留给黄老夫人道谢,姜留谢过之后,发现仁阳公主的笑意不达眼底,正要与姐姐一起撤走时,仁阳公主开口了,“这些珠花都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戴的,我留着也无用处,妍儿拿去给姐姐妹妹们分一分,戴着玩吧。” 雅正早在正堂时,便觉察出黄老夫人和仁阳公主这对婆媳之间不睦,不愿让闺女们在此多留,见黄丽妍接了首饰匣,便笑着吩咐两个女儿道谢,让她们跟着黄丽妍去了后,才笑道,“今日带她们姐妹俩来这一趟,过年的首饰都不必替她们置办了。” 晏氏和张夫人笑了起来,聊起过年需准备的一应物什。仁阳公主也跟着讲起宫里过年要准备的东西,表面看起来,气氛十分融洽。 黄丽妍带着几个小姐妹去看寒兰时,黄剑云一看她头上戴的滴粉镂金花,脸一下就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4章 退 看到哥哥脸红,黄丽妍便冲他挤了挤眼睛,笑嘻嘻地问,“大哥,留儿妹妹戴这对金镂花漂亮吧?这是祖母亲手给留儿妹妹戴上的。” 黄剑云红着脸认真道,“留儿妹妹长得好看,戴什么都好看。” 说罢,黄剑云连耳朵都红了,姜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但她觉得黄剑云有点不对劲儿。 江凌将黄家兄妹的互动看在眼里,又看了看妹妹头上亮闪闪的花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他的目光落在一旁低头摆弄手指的黄丽梅身上,立刻有了主意。 趁着赏花的工夫,江凌把三姐叫到一边,问妹妹头上的花是怎么来的。姜慕燕一五一十讲了,然后小声道,“你也觉得黄丽妍话里有话?” 江凌点头,低声道,“三姐寻机会探一探黄三叔家的女儿,看妹妹头上那对金镂花是不是有什么来历。若有一点不对,就让母亲退给黄家,绝不能让妹妹戴出黄府。” “我正是这么打算的,想必母亲那里也在探黄三婶的话。”姜慕燕又叮嘱江凌,“先不要告诉父亲,免得他发脾气。” 江凌点头,“用完饭咱们就回府。” “好。”待得功夫越长事儿越多。 观赏罢绽放的寒兰,黄老夫人与张夫人、雅正和仁阳公主在暖房内打起了叶子牌,小姑娘们嘻嘻哈哈地围着看。 见晏氏借机把女儿叫走了,姜慕燕便转悠到进出暖必经之路房欣赏花草,等待黄丽梅回来。 黄丽梅回来时小脸很不好看,姜慕燕假装没看到,指着身边的一丛蕙兰问,“梅儿妹妹,这是什么花?” 黄丽梅扫了一眼姜慕燕指着的绿乎乎的乱草,回道,“我也不知道,珍巧去问问花匠。” “是。” 黄丽梅身边的小丫鬟跑去寻花匠后,姜慕燕将一粒粉珍珠塞入她手中,满脸歉意道,“方才留儿不小心弄损了妹妹的珍珠,让我把这颗补给妹妹。” 在黄丽梅看来,是张容清碰了她的胳膊,所以她手里的珍珠才落会落在地上,张容清踩到珍珠摔倒不怨她,再说她还因此磨损了一颗刚得的珍珠,她才是损失最大的那一个。可母亲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训了她一顿,这让黄丽梅觉得十分委屈。 现在握着温润的珠子,黄丽梅心里才舒坦了些。张容清说会补给她一颗,现在姜留又补给她一颗,如此算来,是她赚了。 姜慕燕见黄丽梅脸色转晴,便与她闲聊道,“你祖母随手便给了留儿一对滴粉镂金花,想必妹妹手里好东西更多,我也晓得你不差这颗珠子,但这是你留儿姐姐的一番心意,请妹妹务必收下。” 黄丽梅嘀咕道,“那对滴粉镂金花可不是随手给的,那是我祖母留给长孙媳妇的,我想摸摸都不行。” 姜慕燕听得心头一跳,“妹妹看错了吧,若真是留给长孙媳妇的,你祖母怎么会随手给了留儿?” “我才不会看错呢。”黄丽梅最不喜欢别人说她错,立刻吐出实情,“这对粉蕊金镂花,我向祖母讨要她不给我,说是要留给大嫂。现在祖母把花送给留儿姐姐,就是相中了她,要让她做我大嫂呢!你不信去问我二姐,她也知道。” “是吧,我去问问。”姜慕燕听得心突突直跳,转身去找妹妹,低声将黄丽梅的话讲了一遍,然后急切道,“这金镂花你不能再戴了,咱们赶紧还给她们。” 姜留顿时觉得脑袋上这俩沉甸甸的金丝桃花有千斤重,不过她的脖子够硬,还撑得住,便小声跟姐姐道,“黄老夫人又没明着讲是给长孙媳妇的,咱们也不能当着张家人的面去还。待会儿姐姐引开张家人,我让母亲帮我把花摘下来,还给黄老夫人。” 也只能这样了,姜慕燕把妹妹按在椅子上,“你不要走动,就稳稳坐着,免得把金镂花弄坏了。” “好。”姜留点了一下小脑袋。 “也别抱弟弟了,免得他抓你的头发。” “好。”姜留再点一下脑袋。 “头也别点了,小心金镂花掉下来。” 姜留……直着脖子道,“好。” 几位夫人打了会儿叶子牌,便到了饮宴之时,仁阳公主和晏氏带人去准备,姜慕燕抱着小悦儿与张夫人聊着张安学的事,将她引走。 雅正这才将金镂花推到黄老夫人面前,“方才人多,侄媳不好明言。您给留儿的这对金镂花实在太贵重了,留儿实在担不起,请您收回吧。” 黄老夫人看着桌上的金镂花,抬眸问道,“老身既已送出,断没有收回的道理。枫儿媳妇可是听了什么闲话?不过是一对孩子们戴着玩的小玩意罢了,让留儿戴着玩便是。” 您也知道有闲话,还将这东西送给留儿?!雅正心中不悦,正色起身行礼,“伯母请放心,今日来的没外人,什么闲话也传不出去的。” 黄老夫人见此,便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解释道,“也是老身考虑不周。这对金镂花是太后赐下的,去年孩子们在我房中翻箱倒柜地折腾,也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了,都吵着要。因只有一对,给哪个也不合适,我便随口说要留着给长孙媳妇。今日留儿的发髻散了,我当时只想着要把府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却忘了还有这个事儿。” 雅正翻手握住黄老夫人的手,面容温和,言语真切,“今日为了让我们吃得好,伯父亲自入山狩猎,伯母您亲手操办宴席。见留儿头发散了,您又将最好的金镂花拿出来给她戴。您二老这份沉甸甸的心意侄媳明白——因为燕儿和留儿前些日子帮了剑云,您二老便想把最好的都摆到我们面前。” 说到这里,雅正哽咽道,“两年前,黄大哥和公主回城时,救下了留儿的命,留儿他爹也跟您二老有一样的心思。他跟侄媳说,当时他都想把心掏给黄大哥。他还跟侄媳说,留儿就是他的命。剑云这么好的孩子,您二老必定也是把他捧在手心里,当眼珠子疼着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5章 疼 雅正的话音还没落,黄老夫人的眼泪便落下来了,“孩子可不就是咱们的命,若剑云有个好歹,可不是真要了我这条老命么。” 老人家的哭声透过一片郁郁葱葱的盆栽,传入姜留耳中,因听不到她们谈得怎么样,姜留的心随着这哭声紧张了起来,呼吸着不同于室外的,含着花香又湿润的空气,让她感到格外憋闷,小拳头也握紧了。 考虑着若是母亲和黄老夫人谈不成,她该怎么表明自己的态度。黄剑云是不错,可自己不想嫁给他,一点也不想。 盆栽那边,雅正取帕子给黄老夫人擦眼泪,温和劝着,“剑云这次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老就安心等着享孙儿福吧。” “说什么孙儿福,只要他能平安长大成人,我就心满意足了。剑云在我身边待得少,可我打心眼里最疼的就是他,我这些孙儿里属他最有出息。”黄老夫人擦着眼泪道,干脆敞开了问道,“留儿这丫头我也是打心底里稀罕,枫儿媳妇可是相不中剑云,觉得他配不上留儿?虽说他比留儿大了几岁,可咱们是过来人,都晓得大几岁才晓得心疼人不是?” 雅正坦诚道,“剑云是康安城中一等一的好孩子,样样都没得挑。只是您也知道,侄媳不是留儿的生母,姐姐临死之前给留儿她爹留了话,留儿的婚事侄媳做不得主,还请伯母恕罪。” 黄老夫人拍了拍雅正的手,“是我老糊涂了,这事儿我该跟留儿她祖母谈才对,你可不兴挑我的理儿。” 她是晚辈,就是挑理也轮不到她。雅正婉转道,“伯母是没拿侄媳当外人,才心里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侄媳高兴还来不及呢。” 雅正这话一下便把黄老夫人逗笑了,雅正便趁着机会,与她商量道,“伯母给留儿换一对绢花戴可好?” 黄老夫人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吩咐人去取绢花,雅正也让齐嫂将姜留叫了进来,黄老夫人又亲手给姜留戴上绢花,笑眯眯地问,“留儿喜欢这对,还是方才那对?” 那对我可喜欢不起,姜留甜甜地道,“留儿喜欢这对,这对轻巧。” 黄老夫人端详着姜留漂亮又充满活力的小脸儿,与雅正感慨道,“她这个年纪,可不是喜欢轻巧又好看的东西么。待长大了才会想着要把金的、银的、玉的都往脑袋上插,等到了我这个岁数,一个个都被这些身外物把脖子压坏了,转头、低头都觉得费劲。” 就算脖子不好,但正经场合她们还是会顶一脑袋东西,因为这是身份的象征,是家族的脸面。 雅正含笑道,“难怪前一段丽妍打听哪个医女按摩的手艺好,原来是想好好孝敬您呢。” 黄老夫人立刻眉开眼笑,“妍儿这孩子是真贴心,时刻惦记着我和她祖父这把老骨头……” 雅正跟随黄老夫人边说边往外走,姜留在后边跟着,听她们念叨黄丽妍有多孝顺。待他们回到正院入席时,姜慕燕看到妹妹头上的金镂花换作了颜色和大小差不多的绢花,一直扭紧的手指才松开。其他人自然也瞧见了,不过谁都没多嘴,只各自在心里揣测着。 待姜家人告辞出来时,黄剑云看到姜留头上没戴金镂花,一下就愣了。姜留觉察到了他的变化,暗暗决定以后要离黄剑云远一些,免得惹他误会、招人说闲话。 姜二爷吃了不少酒,面带桃花地与黄隶和黄雍哥俩拍肩膀、捶胸口道别后,翻身上马,带着家人们回府。 回府的路上小悦儿便睡着了,回到府中也没醒过来。雅正便让两个女儿带着弟弟回西院歇息,她和丈夫赶往北院去见婆婆,并将在黄府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黄家这事儿办得实在不地道!” 姜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坐下。” 姜二爷鼓着腮帮子坐在母亲身边,气呼呼地道,“黄家想娶留儿,门都没有!我还以为他们是想道谢、缓和两家的关系呢,以后再也不准留儿和燕儿去黄家了!” “老实坐着!”姜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才分析道,“他们没准儿真是为了道谢,才提的这事儿。若论身家,留儿能嫁黄家嫡长孙是高嫁,他们一定以为咱们不会拒绝这门婚事,才想着以这样的法子把两个孩子的婚事订下来。” 黄剑云的祖父是当今阁老,父亲曾是三品将军,现虽在光禄寺任闲职,但只要有战事,他必定会披挂上阵,成为一军统帅。黄剑云亦是一表人才,将来不可限量。而留儿的生母已故,自己只是当朝五品小官,单论门第来说,留儿若能嫁给黄剑云,确实是高嫁。但姜二爷绝不同意,“留儿决不能给仁阳公主当儿媳妇!” 西院内,姜慕燕安顿好睡着的弟弟后,将齐嫂叫进来,听她讲了母亲与黄老夫人谈话的经过,沉吟片刻道,“黄老夫人这么做,是不是说明仁阳公主无论做什么,都不会牵连黄家满门了?” 江凌推测道,“黄家忍让仁阳公主已久,十一月初五清晨,仁阳公主发怒打了重伤初愈的黄剑云,黄阁老借机进宫面圣,仁阳公主被叫进皇宫遭训斥。在此之前,黄阁老将兵部和左骁卫兵权尽献万岁,黄伯父也因避嫌卸去左骁卫大将军之职,万岁应不会再疑心黄家的忠心。万岁没有将仁阳公主圈禁,主要是想让她搅浑康安城的水,水浑了才能跳出大鱼。” 姜留点头,“哥哥分析得对,我去黄家也发现黄老夫人和三夫人没有像以前那样敬着仁阳公主了。而且,黄阁老和黄老夫人心情非常好。” 江凌心情烦躁,从桌下偷偷拉过妹妹的小手握着,才继续道,“仁阳公主进宫之后这半月,一直待在黄府内未见动作,江凌也不知她下一步棋如何走。但是不管她怎么走,都已在黄家的监控之中。只要她的行为危机到黄家,定会被黄家绑了送到景和帝面前去。” 姜慕燕柳叶细眉微蹙,“凌弟的意思是黄家危机已除,咱们可以把妹妹嫁给黄剑云?” “啊——” 哥哥的手猛地一握,姜留的小胖爪遭了殃,疼得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6章 挨骂 黄府内,黄通正在房中埋怨老妻,“这么大的事,你怎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姜老夫人也有些后悔,“我见仁阳派人去取珠花,我当时只想压住仁阳,便把金镂花取出来给了姜六丫头,谁想孩子们记性这么好,一个两个都记得。不过话说回来,姜六丫头长得漂亮,心眼活,性子也泼辣,我是越看越喜欢,也是真想给剑云讨这个媳妇。” 老妻这话不是自相矛盾么! “姜六丫头是姜枫的心头肉,姜枫早就扬言要她留到十七岁再嫁,哪会这么容易给她许人家。咱们今日摆宴,是为了谢人家救剑云之恩,你这么做……欸……”黄通叹了口气,埋怨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黄老夫人还是不高兴了,“我今日是不该跟雅正说这些,改日我见了姜枫他娘再跟她商量。姜留丫头是不错,可咱家剑云配她也是绰绰有余!” “定亲的事姜家若不主动提,你也不准提。”黄通罕见地在妻子面前拉下了脸,“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文江若是咱们的锚,那姜枫就是咱们手中的桨,锚与桨缺一不可。你若真喜欢姜六丫头,过几年姜家给她说亲时,再派人去提亲。” 黄老夫人诧异,“姜枫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黄通低声道,“他入了万岁的眼,万岁对他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这……黄老夫人半晌才感叹道,“真是各人有各命,求也求不来。” 万岁和乐阳这两兄妹,怎么就都相中姜枫了呢?他是长得好,可长得再好看多了不也就那么回事儿么?说到这里,黄老夫人忽然想起一个人,“老爷,妾身听说信州有个容貌不输姜枫的举子要入京了。” 黄通抬手捋花白胡须,脸上有了笑纹,“确有此事,康安城终于又要热闹起来了。” “祖父,祖母,孙儿能进来么?” 门外传来孙儿的声音,黄通转身道,“进来吧。” 黄剑云进来后先行礼,然后便被黄老夫人拉着坐在了身边一通嘘寒问暖。黄剑云一一答了,便红着脸问道,“祖母把那对滴粉镂金花给留儿妹妹了?” 看你做得好事!黄通看了老妻一眼,坐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吃茶。 黄老夫人握着孙儿热乎乎的手,面容慈祥道,“都怪祖母记性不好,给了留儿后才想起以前说过要把那对镂金花要给你媳妇留着,所以又给留儿换了一对。” 黄剑云一下就急了,“祖母给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呢,咱们再给留儿妹妹送去吧。” 见孙子急成这样,黄通又挖了老妻一眼,继续吃茶。 人老成精,一看大孙子这急赤白脸的样子,黄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乖孙喜欢留儿?” 黄剑云红着脸点头,“孙儿喜欢,孙儿想娶留儿妹妹。祖母,咱们不如就借着金镂花这个事儿,去姜家提亲吧?” 这个…… 黄老夫人转头看丈夫,发现他还在装模作样地喝茶,只得自己把话圆下去,“咱们去提亲,人家也不会应的。姜留才十岁,姜家怎么也得先给她姐姐订了亲,才会考虑她的亲事。” “那等姜家三妹妹订了亲,祖母就去给孙儿提亲好不好?”黄剑云握住祖母的衣袖央求着。 “云儿莫胡闹。”黄老夫人还没说话,黄隶便从外边走进来,虎着脸道,“你与留儿差了六岁,待留儿说亲时,你已到及冠之年,早就成家了!” 黄剑云站起身回话,“父亲,祖父已经答应孩儿。等孩儿十八岁就能入营,儿想先去漠北闯出一番名堂,再考虑终身大事。” 黄老夫人和黄隶同时转头,看向坐在桌前吃茶的黄通。黄通点头,“不错,我是应了。” 黄老夫人急急道,“老爷!漠北是什么地方您又不是不清楚,剑云的身体还没养好,他去了哪受得了。” “是十八岁。”黄通提醒夫人。 “十八岁也……” “娘。”不待母亲说完,黄隶便劝道,“若边关战事起,儿定向万岁请战,届时儿带剑云一同出征。您放心,儿怎么把孙子给您带出去,就怎么给您带回来。” “孙儿不用父亲保护,孙儿长大了,可以保护父亲!”黄剑云挺起胸膛,声音洪亮,面容坚决。 武将世家子弟,若要建功立业必操戈征战沙场。 黄老夫人盯着个头快要追上儿子的大孙子,心中的不安、不舍最终只化作一句话:“先把身体养好,养不好身体,哪都不准去。” “是。”黄剑云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等孙儿得胜归来,祖母就去姜家提亲好不好?” 这臭小子小,还没完了!黄通瞪了他一眼,“到时再说!” 姜家。 被三姐狠狠骂了一顿的江凌绷着小棕脸走出西院,返回自己房中后提起亮银枪,直奔习武场,对着草把子便是一顿扎、刺、挞、抨,撑住草把子的木棍不堪捶打应声而断,稻草散乱一地。 “好!”呼延图鼓掌,“少爷这招横扫千军用得好!” 打倒草把后,江凌心中的烦躁却一点未消,他干脆点手唤道,“呼延师傅指点我几招如何?” 呼延图立刻收手往后退了一步,嘿嘿道,“某还有事,少爷不如……” 呼延图左右转头,顿时傻眼了,方才站在这儿的鸦隐、卢定云和班大善呢,怎么都不见了? 姜财呢?这家伙不是少爷的贴身侍卫么,怎么也跑了?! 娘的!这帮孙子跑也不叫上他,真不够义气!!! 晚上用饭时,哥哥没过来,让姜留有点担心。用完饭姜留打算去哥哥那边耍棍子时,又被姐姐拦住了,“江凌没过来应是有事要忙,咱们莫过去烦他,今日在院子里跑跑就睡吧。” 姐姐方才凶哥哥的样子真把姜留吓着了,她不敢顶嘴,乖乖跟着姐姐跑了几圈后,奶娘和书秋已备好热水,要伺候两位姑娘沐浴歇息了。 往常都是姐妹俩一起洗,姜留这会儿却抬手抱住了小肚肚,一脸便秘地道,“姐姐先洗,我去趟茅房,马上回来。” 姜慕燕应了,“戴好帽子,快去快回。” “好。”姜留接过书秋递过来的帽子扣在脑袋上,奔向院子西南角的茅房。待姐姐进入浴房准备后,她从茅房跳出来就要往外跑。 “这么晚姑娘要去哪儿?”赵奶娘伸手阻拦。 但她伸出来的手,连姜留的一片衣角都没抓到,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跑向院门。 谁知姜留还没跑到门口,便听姐姐脆生生地喊道,“留儿,回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7章 教妹 被姐姐吓得一激灵,姜留立刻停住,转身回到姐姐身边。 姜慕燕把妹妹带进房中,沐浴时沉着小脸一声不吭,姜留心里没底,赵奶娘却十分高兴。赵奶娘早就觉得姑娘和凌少爷走得太亲近,可主子们都不管,她一个做下人的自然不敢吭声,现在三姑娘终于看不过眼开始管了! 姐妹俩梳洗罢回到房中,姜慕燕才沉着小脸问,“你刚才想去找江凌?” “姐,哥哥不是故意的。”姜留为哥哥解释道,哥哥那一下是手劲儿不小,但姜留只是疼了一下子,又没受伤,不是什么大事。 “他拉你的手不是故意的?”姜慕燕反问。 姜留…… “男女七岁食不连器、坐不连席,授受不亲,父亲现在都能忍着不拉你的手了,江凌更不可以。”姜慕燕握着妹妹的小胖爪,生气道,“以后没人跟着,不准你和江凌同处一室。” 一个屋子里待着也不行了?这有点过了吧,姜留小声道,“哥哥不是外男。” 姜慕燕的瓜子脸绷得更紧了,“他姓任你姓姜,他怎么不是外男?” 姜留咬着殷红的小嘴唇,无言以对。她病得不能动时便跟哥哥在一起了,自此之后再没分开过,在她心里哥哥跟姐姐、父亲同是最亲的人,现在姐姐告诉她哥哥是外人,让姜留难以接受。 “江凌已经十二岁了,父亲不在西院时他从不进院,我和二姐、五妹在任府东院书房读书时,他也不进院,都是为了避嫌。为何跟旁人他知道避嫌,到你这儿他就不知道了?”姜慕燕沉着脸训教妹妹,“你莫跟我说他跟你亲近,拿你当亲妹妹,再怎么亲近你们也不是亲兄妹。若不谨守礼教,早晚会传出有损你们名声的闲话。人家不会只说你没教养没规矩,还会说姜家、姜家女。姜家的女儿不只你一个,若坏了名声,以后咱们怎么嫁人?” 若是真连累姐姐和五姐的名声受损,那真是大罪过。姜留立刻坐得笔直,“姐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姜慕燕拿出长姊的架势训道,“不是注意,是以后不准有一丝越矩之处!娘亲不在了,父亲不在意这些,母亲碍着继母的身份不好严厉管教你,以后我来管。我会告诉赵嬷嬷、书秋、芹青、芹白,你行为有错时让她们提醒你。若是你再犯,我便让祖母把两院之间的角门堵上。可记下了?” “记下了。”姜留第一次领教姐姐这么厉害,欣慰又有些无奈,“姐,那我有大事要和哥哥商量,不能让其他人听到怎么办?” “那就把人撵到屋外,开着门说。或者把我叫过去,咱们三个一起说。” “那……如果裘叔也在,可以关门吗?”姜留又问。 “可以。”姜慕燕点头。 还好还好。姜留露出笑容,“姐,我都记下了。” 教妹妹规矩非一日之功,姜慕燕见好就收,拉着妹妹躺下,盖好被子拍着她的背哄着,“姐姐知道留儿聪明,说了记住就不会再犯。睡吧,明天姐带你去冯记,给你买糖块吃。” 虽然很不争气,但是想到冯记好吃的糖果,姜留还是忍不住口水泛滥,靠在姐姐单薄的肩膀上露出笑容。虽说有些小题大做,但姜留明白姐姐这么做是为了维护她,看到姐姐果断地处事手法,姜留对姐姐出嫁到夫家生活的担忧少了些许。 第二日清晨,江凌过来给父母请安后,站在妹妹身边小声问,“手还疼不疼?” 姜留小声回道,“早就不疼了,哥昨晚吃的什么?” 江凌抿了抿唇没吭声。 “哥哥没吃?” “不饿。”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怎么可能不饿呢?姜留没再提昨晚,只说现在,“那今天早上多吃点,把昨天晚上那顿补回来。” “你们俩在嘀咕什么?”姜二爷出门问道。 “没说什么,爹爹你知道吗,信州举子刘君堂这两日就要入京了。”姜留跟在爹爹身边与他闲聊。刘君堂及冠之年便夺得江南东路解元,还长得一表人才,听说康安城中各地下赌坊已经开了赌局,押他能入一甲的大有人在。 姜二爷打了个哈欠,“江南东路的书信一到,明日举子进京,在丰邑坊风华阁落脚。” 风华阁在清虚观旁边,店钱可不便宜。姜慕燕问道,“父亲,江南东路的举子都住进风华阁么?” “书信上是这样说的。”丰邑坊归西城兵马司管辖,这些人远路进京入住西城。护送举子的官差想在西城奏事院落脚,顺便提了一下举子的安置,姜二爷虽不管这些小事,但周其武还跟他报了一遍。 雅正笑道,“江南两路富庶,进京赶考的举子便是自己家中贫寒,也会有乡邻赠送路资盘缠。风华阁环境清幽雅致,住在里边读书无人打扰,便是多花些店钱也是值得的。” 风华阁挨着清虚观呢……姜留桃花瞳转了转,凑在姐姐耳边低声问,“姐,咱们能约上和至一起去清虚观么?” 去清虚观烧香加看热闹,比去街边等着看热闹要好,姜慕燕点头,姜留开心地笑了。 今日姜留要出府去白家练武,用饭之后,江凌便等着她一块出门。姜留回房取她的棍子时,姜慕燕对江凌道,“以后凌弟跟二郎哥他们坐一辆马车,留儿单独坐一辆马车。” 江凌的脸一下就冷了,姜慕燕却分毫不让瞪回去。两人用目光厮杀片刻,江凌才道,“我骑马。” 骑马可以。姜慕燕叮嘱道,“今日风寒,穿上披风。” 江凌应了一声,转身去牵青龙。 姜留提着棍子威风凛凛地出来,左右转了转小脑袋问道,“哥哥呢?” 姜慕燕给妹妹紧了紧领口,平静道,“他去牵马了,以后你自己坐车去白府。” 姜留…… 姜留出府后,江凌骑马跟在车边,扫了一眼赶车的鸦隐和跟着妹妹的赵奶娘、书秋等人,才问道,“三姐跟你说了什么?” 姜留趴在车窗边,小声跟哥哥说,“姐姐说咱们都长大了,要遵守礼教、避嫌。我觉得姐姐说得有道理,哥你觉得呢?” 他觉得?他觉得心被挖走了一块,他觉得姜慕燕要把妹妹从他身边夺走!江凌的手握紧缰绳,垂下眸子问道,“妹妹以后不跟我一起读书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8章 揍人 与哥哥朝夕相处多年,姜留一看他这样,便知他伤心了,心中很是不忍。可转念一想,哥哥过几年也该说亲了,自己总跟他同屋读书也确实不太好,便狠了狠心,低着小脑袋道,“嗯。” 妹妹真被姜慕燕抢走了。江凌握紧缰绳,默默随车前行。 赵奶娘放下车窗的帘子,两眼带笑地把暖手炉塞进姑娘手里。赶车的鸦隐缩着脖子不敢吭声,青龙感受到了主人的不对劲儿,甩头打了个响鼻。 到了白家门前,江凌下马抬手扶妹妹下车。 姜留扶着哥哥的胳膊跳下马车,江凌低头给她戴好帽子,平静道,“进去吧。” “好。”姜留扬起笑脸,“哥小心路上的冰,去了书院要好好读书,晚上早点回家。” 江凌点头应下,骑马扬鞭离去。姜留迈入白家二进院,早就等着的白振喻伸脖子往她身后望了一眼,诧异道,“留儿妹妹,你哥呢?” 每逢姜留学艺的日子,江凌必把她送入白家,再与白振喻一起去青衿书院,所以白振喻习惯了等着他一块走。 今日白振喻是等不到哥哥了,姜留回低着小脑袋道,“我哥今天骑马来的,已经走了。” 白振喻大喜过望,转身跑进屋找母亲,“娘!江凌今天骑马去书院,我也要骑马!” “姜家到书院多远,咱们家到书院多远?就这点路,你的马脑袋进了书院大门,马尾巴还没出咱家巷子呢!骑什么马?跑着去!” 白夫人响亮的声音传出来后,姜留便见白振喻提着书袋,耷拉着脑袋走了出来,没精打采道,“留儿妹妹,我走了。” “白大哥慢走。”姜留目送他走后,才迈步走入房中。 哥哥离去的背影让姜留心中不安,练棍时总是走神,被白夫人训了几句,罚蹲马步。离开白家后,姜留的心情也不太好,靠在马车内吩咐了声去东市,便不吭声了。 赵奶娘哄道,“咱们去了东市买几样好吃的点心,三姑娘说后晌带您去买糖吃呢。” 姜留懒懒应了一声。 赵奶娘心疼了,继续劝道,“姑娘,您和凌少爷都长大了,该守的规矩得守。旁得且不说,等过两年凌少爷订亲时,人家派人来打听……” “你们放手!放手!再敢拉拉扯扯我就告官了!” 赵奶娘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车外传来姑娘的怒喝声,她立时瞪大眼睛,转身将车窗帘挑开一条缝看热闹。 “姑娘把银子还了,咱马上放人。姑娘不还银子,放走了你们,兄弟们今年过年就得喝西北风了。” 一听这熟悉的欠揍声,姜留不用看也知道是东市的混混头子赖六。去年他在大云经寺内逼迫大舅王访渔还钱时,便是这个腔调。 姜留不痛快,姜留想揍人! “你们胡说八道,我家少爷不可能跟你们借银子!”小丫鬟喊着,都带了哭腔,“你们放开我!” “姑娘真不还钱?那这小丫头就押在咱手里抵债了。” 赖六的声音又传进来,紧接着便是一阵嘈杂声。赵奶娘低声喊道,“打得好!” 开打了?姜留凑到车窗前,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握着棍子追打赖六,嘴里还骂着,“滚,你们滚!” 身高体壮的赖六一把抓住劈过来的木棍,恶狠狠呸道,“你这小娘们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爷不客气了。兄弟们,给爷砸!” “是”赖六一声令下,一帮混混抄起家伙,被押在地上胡子花白的老掌柜死命挣扎也起不了身,边上围着的百姓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眼睁睁看着这帮混混气势汹汹地走向程记成衣铺。 这铺子,还真不能让他们砸了,姜留唤道,“鸦叔!” “是。”早就看不下去的鸦隐跳下马车,冲着赖六等人大吼一声,“住手!” 听到有人路见不平一声吼,百姓们立刻来了精神,往左右两边一分,给英雄让出通路。 鸦隐挑开车帘,姜留刚从车里钻出来,人群中便传出阵阵叫喊声。 “是姜六姑娘!” “太好了!六姑娘来了!” “六姑娘,这帮畜生欺人太甚了,您快用棍子把他们撵出康安!” 众人七嘴八舌地喊着,姜留眼皮跳了跳跳,书秋却双手将棍子递上,“姑娘。” 姜留白了自己的傻丫头一眼,抓住棍子跳下马车。赖六和东市众混混一看姜留,都有些胆怯。 这个比萝卜高不了多少的丫头,可是母老虎白夫人的亲传弟子,去年就能扫倒一座房,据说现在已能一棍横扫半个康安城了。 这些闲话虽不可信,但这小胖丫头是姜二的心头肉,如果他敢动这小丫头一根汗毛,孟家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好汉不吃眼前亏,赖六立刻放开木棍,摆笑脸抱拳行礼,“六姑娘,您这是学完功夫,过来转铺子了?” 姜留知道赖六这话是提醒自己县官不如现管,她在东市有几家铺子,若惹了赖六这条东市地头蛇,以后就别想顺顺当当地做生意。不过她既然跳下来,就不怕赖六找事儿。 “我是来转铺子,发现碰到熟人,所以下来打个招呼。”姜留扬起笑脸与赖六旁边握着棍子的冯娟道,“冯姐姐,好久不见。伯母的身体可好些了?” 冯娟被问得一愣,连忙道,“我娘好多了,多谢留儿妹妹挂记。” 姜留继续道,“冯姐姐,店里的棉靴和棉衣可还多着?” 冯娟心领神会,转头问被地痞按在地上的老掌柜程效,“这我也不清楚,效叔。” 见小地痞还不松开手,姜留小脸一绷,手中的铁木棍重重往地上一戳。 小地痞吓得一哆嗦,程效借机挣脱爬了起来,行礼道,“六姑娘可是要给府里的仆从管事们采买过年的衣物,多着呢。您进店选选,看能相中哪一款?” 姜留走到门口,转头对一脸阴沉的赖六道,“赖六哥也是来选衣裳的吧?不进店看看?” 赖六立刻堆起满脸笑,“对,对!小人是来选衣裳的,进去瞧瞧,瞧瞧!” 赖六说罢,示意手下人放开冯家的丫鬟、伙计,跟着姜留进了铺子。 姜留没用棍子横扫一大片,让围观的百姓们大为扫兴,转而开始讨论姜家和落难的户部员外郎冯遒贞家有什么渊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79章 也就是一棍子的事儿 姜家与冯家之间并无关联,但姜留与冯家之间有些瓜葛。 两年前,西平三州大旱,万顷良田颗粒无收,百姓食不果腹。秦天野却觉得才旱了半年死不了人,没必要小题大做,将事情压了下去,但此事还是景和帝知晓了。 景和帝过问此事后,户部才拨银子赈灾。秦天野将罪责推到曾去西平巡视的户部员外郎冯逎贞身上,言道是他欺上瞒下,才延误了开仓放粮时机,险些酿成大祸。 冯遒贞不过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哪敢跟秦天野争辩,只得屈辱认罪。被革职问罪后,冯遒贞郁垒难消一病不起,不到年底便命丧黄泉。 冯遒贞死后,冯遒贞夫人也病倒了,养家的重担落在一双儿女身上。冯遒贞十六岁的儿子冯子进弃文从商,十三岁的女儿冯娟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母亲。 姜留与冯娟的一面之缘,便是因她带着母亲去逢春药铺请郎中诊脉。但姜留今日出手相救,却是看在冯子进的面子上。 今年十月,姜留跟人抢铺子时,结识了竞争对手冯子进——两人都买进了香料铺子。冯子进买进铺子后决定乘祝家的海船出海,买进上等香料。 祝家出海经验丰富,别家的商船出海顺利返航的可能性若是六成,那祝家就是八成,所以想挤上祝家海船出海的货商数不胜数。 但这次要出海的祝家海船,自己要进货,只肯出十个货位给搭船的客商,刚经商两年的冯子要与数百个人争抢货位,难度可想而知。 为了能上船,冯子进找上了姜留。因为祝家乃是相翼侯府三公子白晅的外祖家,姜二爷与白晅是肝胆相照的好友,姜留又是姜二爷的爱女。冯子进认为只要姜留想,她就能为自己要下一个货位。在商言商,冯子进请姜留帮忙,给的报酬是帮姜留带回个货位的上等香料,姜留到时只需付进货钱即可。 事有凑巧,姜留与父亲乘祝家船南下赶考时,结识了祝家的大管事祝成,冯子进来找姜留之前,祝成刚刚问过姜留要不要派人跟他出海走一遭。 出海带去本地的丝绸瓷器,买进国内没有的货物,报酬极为丰厚,但风险也极高。姜留手下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也冒不起这个风险,正在她犹豫之时,冯子进便冒了出来,两人一拍即合。 上月底,冯子进带着姜家和他自己买进的货物,如愿以偿登上了祝家出海的大船。如果不遇天灾人祸,明年三月他会带着货物归京。如果发生意外或病倒,他将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海商,是用命、运气和眼光赚钱的。 冯子进走了还没一个月,赖六就带人来搅和冯家的生意,定是受了谁人的指使。姜留既然在冯子进身上下了注,遇着此情况,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在程记内四平八稳地一坐,沉着小脸问站在面前的赖六,“这是怎么回事?” 赖六立刻道,“冯子进出海进货的银子不够,以程记成衣铺折价一千五百两,从某这里借了银子。小人来收铺子,冯家不肯给铺子也不肯给银子。六姑娘您评评,冯家这事儿事办得是不是不地道?” 冯娟立刻道,“留儿妹妹,我哥是卖了我娘的嫁妆凑的货钱,没有跟赖六借银子。我哥走之前还让效叔照顾好铺子,怎么可能把铺子折价卖给他!” 赖六抱肩颠脚,赖声赖气地道,“你哥白纸黑字写的卖铺换银契书就在某手里呢,怎么到冯姑娘手里就成没影的事儿了?冯姑娘接下来是不是要说某仗势欺负你们孤儿寡母?” “你……你……”冯娟气得发抖。 姜留听明白了,直视赖六的眸子问道,“说实话,怎么回事儿。” 赖六理直气壮道,“六姑娘,某说得都是实话。若有一句假话,叫某天打雷劈不得……” “啪!” 气不顺的姜留将茶杯狠狠摔在赖六脚边,赖六吓得一蹦多高,冯娟和老掌柜、伙计们也都被吓得一哆嗦。 姜留阴沉着小脸,冷冷地道,“本姑娘看在跟你还算有点交情的份上,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本姑娘可能动不了你背后的人,但是给他换条好狗,也就是一棍子的事儿。” 以前若有人问赖六:姜二十岁的闺女吓人不?赖六一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是真怕,这小丫头比她爹狠多了。他可不就是贵人眼里的一条狗么,就算姜留拿棍子把他拍成肉泥,对贵人来说也只是换条狗的小事儿。 但他,不能不要自己的狗命。 赖六谨慎答道,“回六姑娘,是有人给了小人这张契书和五十两银子,让小人来收铺子。至于这个人是谁,道上有道上的规矩,您就是打死小人,小人也不能说。” 这还像句人话,姜留回道,“你既是收钱办事,我也不难为你。有件事本姑娘讲在明处:冯子进是出海帮本姑娘买货,如果他回来发现冯家没了,本姑娘也不好交代。你手里这张契书呢,你是要带回去,还是交给本姑娘?” 赖六小心翼翼地问,“小人把契书给您的话,您……” 姜留用小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考量道,“前日,东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杜大人去我家吃茶,说起要整顿东市秩序。昨日本姑娘遇见了大状师陆雪明,他说这几日正闲得发慌。这案子,他一定感兴趣,赖六哥觉得是不是?” 别、别、别啊!这么点小事哪用得着劳烦杜指挥使和陆大状师啊!赖六头晃得像拨浪鼓,“不敢劳烦姑娘,小人把契书送回去,这份银子小人不赚了。” 姜留颇为遗憾地问,“真不用?” “真不用!”赖六拱手,“小人这就把契书送回去,姑娘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姜留笑眯眯道,“交情归交情,事情归事情。咱遇着事儿就说事儿,事儿咱们怎么处理都不影响交情,和气才能生财,赖六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听着这意思,姜六姑娘不会翻后账找他不痛快,赖六立刻喜笑颜开,“姑娘说得太对了,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小人只是为了混口饭吃,真不是针对冯家。冯姑娘,程掌柜,方才是我不会说话,请二位海涵。”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0章 背后之人2 赖六走后,冯娟立刻给姜留行礼,“姜姑娘,多谢你出手相助,若是今日没有你,我们这铺子定是保不住了。” “冯姐姐客气了。”姜留说着话就要站起来,赵奶娘和冯娟同时出手按住了她,“地上有碎瓷片,小心扎伤脚。” 说罢,冯娟立刻命丫鬟将地面打扫干净,重新上茶。姜留笑道,“方才是我无礼,没吓着姐姐吧?” “妹妹方才真是太霸气了!若我有你一半的气魄,赖六也不敢乱来。”说罢,冯娟又苦笑一声,“不对,便是我有妹妹的气魄,赖六也不怕会我。今日冯家得妹妹出手相助,改日妹妹有用得着我冯家的地方,尽管吩咐。” 姜留能镇住赖六,靠得是她父亲爹的名号和她自己的威名。冯家已经失势,冯娟再有气魄,也镇不住赖六。 姜留见冯娟面上并无愁苦之色,一个十四岁的落魄官宦人家之女能做到这一步,也算不容易了。姜留问道,“冯姐姐可知是谁指使赖六来的?” 冯娟也有些疑惑,想了半天才想起一个人来:“我家没的罪过什么人,不过我哥上祝家的大船之前,李家曾派人出一百两银子买我哥在船上的位子,我哥没应。” 一百两?他们也真说得出口。祝家大船上一个货位,少说得值上千两银子。安德坊李家是开镖局的,怎会对出海有兴趣?姜留将疑惑压在心底,继续道,“若真是李家,赖六回去传信后他们买不买我爹的面子还真不好说,如果他们再来闹,姐姐打算怎么办?” 安德坊李家家主李以康的亲妹妹是秦天野的小妾、秦天野三儿子秦克治的生母,李家有秦家做靠山,秦家与姜家的关系也不好,所以李家还真不一定会给姜家这个面子。 冯娟问道,“妹妹,若我请陆雪明打官司,得用多少银子?” 这个姜留也不清楚,转头看冯娟身后的老掌管。程效行礼回道,“陆雪明替人打官司,少则百两,多则上千。” 冯娟听后,继续道,“这铺子怎么也值上千两,那我就跟他们打官司,用这家铺子拖着他们,输赢都没关系,只要能撑到我哥回来就好。” 姜留见冯娟没有退缩,对她又多了几分赞赏,“康安是皇城,他们不敢去东城兵马司跟姐姐打官司,不过姐姐还是要小心提防他们的阴损手段。” 冯娟刚刚点头,鸦隐便走了进来,“姑娘,赖三来了。” 姜留点头,“请他进来。” 赖三原是西市的地痞头子,姜二爷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后将他“招安”,封他做了西城巡街副使。脱离泥潭成了官身的赖三办差尽心尽力,姜二爷曾说过西市太平的功劳,有三成得算在赖三身上。除了西市,姜二爷还托他照看姜家、姜留和雅正在东市、南市的生意。只要有混混到这些店铺找事,不必姜二爷费心,赖三就能将事情办得明明白白的。 姜二爷出手大方,赖三办多大事,他就给赖三多少报酬。年过不惑的赖三靠着这份丰厚的报酬,过上了踏实又体面的日子。去年在西城赁房娶妻,如今已抱上了儿子。 姜留在东市跟赖六刚对上,立刻便有人把消息送到了赖三跟前,赖三立刻便带着人赶了来。不过他还是来迟了一步,姜留已经把赖六打发走了。赖三拱手问道,“六姑娘,可要赖某再去吓唬吓唬赖六?” 赖六和赖三并非兄弟,但都是无父无母的乞儿,靠着在康安街头讨饭、透抢吃食长大,能当上地痞头子称霸一市,靠得是够狠、够黑。打了几十年交道,两人对彼此都极为熟悉,也知道对方的软肋。 姜留将事情讲了一遍,然后道,“这次就这样,赖三叔日后也派人盯着这家成衣铺和冯家的香料铺子,若有人闹事,照规矩处理。” 赖三应下退出去后,还不待冯娟说感激的话,姜留便笑道,“等冯大哥回来后,姐姐要记得帮我向他讨雇人替他照看铺子的银子。” “好,我一定记着!”冯娟面上带笑,眼里却带着泪花。 姜留走后,程效便道,“康安城百姓都知道姜二爷不会欺软怕硬,看着顺眼的还会出手相帮,却不知姜二爷家的姑娘如此仗义!姑娘,咱们真是遇着贵人了。” 冯娟擦掉了眼泪,“等我哥回来,咱们一定好好谢谢人家。有姜家帮忙,李家应不会明目张胆地派人来捣乱,接下来还要辛苦您老照应店铺的生意了。” 姜留出了程记之后,去自己的半堂香和雪霞晚转了一圈,才又上了马车返回府中。傍晚散学归来的江凌听说了此事,分析道,“冯子进主动提出帮姜家带货,就是打着让咱们在他家有难时帮一把的主意。所以就算今日妹妹没遇到这档子事,冯家人也会求到妹妹面前。” 姜留点头,“冯子进走之前应是做了安排,但是他还是嫩了些,没想到会有人明抢他家的店铺。” 十岁的妹妹居然说十八岁的冯子进嫩,这让江凌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单论打理生意,妹妹确实比冯子进更有资历,也确实有资格说冯子进“嫩”。江凌骄傲又自豪,忽有些手痒,想伸手掐一掐妹妹的小脸,捏一捏她的小手。 不过…… 扫了一眼大开的房门和站在门外的赵奶娘、鸦隐,江凌握了握拳头,想揍人!他压下烦躁,继续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姜留抬起桃花瞳望着哥哥,低声道,“假造冯子进卖铺子契书的人,应是觉得冯子进不会再回京了。哥你觉得,他们的信心是打哪来的?” 一阵寒风钻进屋中,将盆着的燃尽的炭灰吹起,扑向妹妹。江凌起身抬袖,帮挡住炭灰。听到屋里有动静,赵奶娘立刻转身往屋里看,却正对上少爷冰冷的眸子。 江凌冷冰冰吩咐道,“嬷嬷立刻去前院把裘叔请来。” “是。”赵奶娘不敢不从,赶奔前院请裘叔。 裘叔赶来进入房中后,江凌便道,“我与裘叔、妹妹要商议要事,你们守紧门户。” “是。”鸦隐立刻把门合上,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房内,江凌把裘叔撵到一旁吃茶,他自己则和妹妹守着炭火盆,继续方才的话题,“万岁夺了冯现安的兵权,将右羽林卫交给了白旸,秦天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祝家在康安城的靠山是相翼侯府,李家想对祝家的海船出手,也在意料之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1章 可以嫁人了 姜留皱起小眉头思量道,“李家想派人上祝家海船的事,咱们要不要给祝家送个信儿?” “祝家应有提防,不过说一声也无不可。”江凌把新买的一包糖拿出来,取出一块递给妹妹,“你尝尝这个。” “好。”姜留捡了一个糖块放在嘴里,眼睛便是一亮,“哥!” “喜欢吗?”江凌盯着妹妹问。 “嗯!”姜留用力点头,小脸露出幸福的表情,“好吃,喜欢。哥哥在哪儿买的?” 妹妹喜欢吃,江凌笑得非常开心,“这是我找人做的,妹妹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所以我让制糖的工匠在糖里加了桔子汁。添加桔子汁的分量添添减减,才做出这个味道的糖。” 姜留十分感动,不过还没等她说谢谢,便听哥哥继续讲道,“这样的糖妹妹每天可以吃一颗,如果妹妹每天跟我一起读书,就可以吃两颗。妹妹想吃一颗还是两颗?” 啪嗒!坐在旁边书桌上看书的裘叔手里的书掉了,他若无其事地捡起来继续读,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姜留停了停,小心翼翼地问,“哥从哪找的制糖工匠?” 江凌回道,“我买了几个制糖的匠人,在连家坡开了处制糖的作坊。” 连家坡是前一段日子姜留和裘叔给哥哥买进的小田庄,在康安城东南二十里左右,庄中多为坡田,栽种了不少果树。姜留没想到这才一个多月的工夫,哥哥竟让人在连家坡开了一家制糖作坊,还给她制出了这么好吃的糖。感动之余,顶着哥哥期盼的目光,姜留压力山大,她可以不选一块也不选两块,而选三块吗? 江凌见妹妹不吭声,转开眼睛伤心道,“妹妹不必为难,你不来跟我一起读书,也可以每天吃两块糖。我一个人读书也很好,真的。” 裘叔默默翻了一页书,暗道少爷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实在是妙。 姜留觉得嘴里的糖都不甜了,她与哥哥商量道,“其实……咱们可以跟姐姐一块读书,姐姐读书很厉害,哥哥读书有疑惑了还可以跟姐姐商量。” 他不要跟三姐一起读书,他只想跟妹妹在一起。可抬头看到妹妹为难的样子,江凌的心立时就软了,不过,“三姐未必肯过来一起读书。” “我去跟姐姐商量,姐姐会同意的。”若姐姐实在不同意,姜留就让四郎过来陪哥哥一起读书。 姜留走后,裘叔对盯着火盆出神的少爷,有心劝他几句,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有些事有些话,说不得,因为他们明年就要回肃州了。裘叔咳嗽一声,道,“少爷在想什么?” 盯着炭火盆的江凌淡淡地问,“十四岁,可以嫁人了。” 裘叔…… …… …… !!! 十一个月的小悦儿,对大人吃的东西开始感兴趣,家人用饭时他也要凑过来一起吃。于是姜留便仿照现代的儿童餐桌椅的款式,让木匠给弟弟制作了一张专属于他的座椅。一家人开始用晚膳时,小悦儿也有模有样地坐在桌边,手里抓着一把木勺,面前固定在桌上的碗里放着半盏糖水。大人吃饭,他便用勺子舀糖水喝。 小家伙的手还不稳,舀出来的糖水大半洒在了桌上,雅正不让奶娘上前伺候,只让儿子自己尝试。姜留觉得弟弟不哭不闹地坐在椅子上吃饭的小样子实在太乖太可爱了,恨不得把弟弟抱过来亲几口。雅正和姜慕燕关注着小悦儿的情况,露出如出一辙的欣慰笑容。姜二爷看儿子几眼便吃一口饭,看样子他也觉得儿子非常下饭。 江凌吃完饭放下碗筷,等父亲也吃饱了,开始抱起小悦儿逗弄时,才道,“父亲,明日江南东路的举子们何时进康安城?” 姜二爷给小儿子擦着嘴边黏糊糊的糖水,“应是明日巳时。” “父亲明日衙事可忙?”江凌又问。 姜二爷摇头,“不算忙,怎么,想让为父带你去丰邑坊看热闹?” “嗯。”江凌点头,“儿对刘君堂有些好奇。” 这下不只姜二爷,一家人都抬头看着江凌,因为这是话由他说出来,实在让人太意外了。 姜二爷趣味十足地问道,“你好奇他什么?” 江凌如实道,“好奇他的长相,更好奇他的人品、学问,想看看他是否有状元才。” “为了这个,你明天就不去读书了?”姜二爷追问。 “一日不去也无妨。”江凌见小悦儿咿咿呀呀地伸手,便取了温湿的布巾给他擦净小手,才把母亲用布缝的小老虎放在他手里。 雅正笑道,“我也对此人有几分好奇。” 想看看他与二爷孰美。 姜二爷拍板,“明日晌午咱们去风华阁用膳,顺便见见这个刘君堂。” “好!”姜留立刻拍手,小悦儿见姐姐拍手,也跟她学着呱唧小爪子。姜留再派,他再呱唧,姜二爷夫妇被俩孩子逗笑了,姜慕燕的目光则落在江凌身上,觉得他今日举止有些反常。 江凌却装作没有察觉,只跟家人一起逗弟弟。 第二日一早,得知姜凌不去学堂读书的姜三郎立刻道,“我也不去了!” 姜四郎摇了摇筷子,持观望态度。 姜松扫了儿子一眼,问江凌,“凌儿这个月贴经和墨义答得如何?” 江凌回道,“侄儿全答对了。” 大伯问这话他们就没戏了,姜四郎低头继续吃饭。果然,姜松又继续问道,“三郎呢?” “儿……”姜三郎吭哧了一会儿,眼珠子一转,回道,“儿错得比上个月少了!” 姜松点头,“待你一题不错时,为父也带你出去吃好的,二郎也是。” “是。”姜二郎恭顺应下。 姜槐也对长子道,“四郎也是,你全做对了,爹待你出去玩。” 姜四郎眼睛一亮,“爹,儿可不可以换成错三道题以内,就可以不去书院,在家里玩?” “你觉得呢?”姜槐笑眯眯地问儿子。 不行……姜四郎低下脑袋,继续扒拉饭。 江凌道,“二哥这个月的贴经一题未错,四弟只错了两道,在书院中的是出类拔萃了。” 姜三郎立刻知道要大事不妙了,扒拉几口饭站起身道,“儿吃饱了,儿去准备今日用的书籍。” 这孩子!姜松无奈摇头,温和对二儿子道,“今日翰林院中脱不开身,待过两日,为父待你去骑马。” “是。”姜二郎声音里多了几分雀跃。 姜四郎见爹爹也目光慈祥地看向自己,立刻道,“爹爹,儿知道您忙,不用您陪着,您不如奖励儿今日跟着二伯一起去风华阁吃好的吧?” 这熊孩子!姜槐瞪眼,姜二爷笑道,“四郎近来读书辛苦了,让他跟着去吧,二郎也去。” “多谢二叔!”二郎和四郎欢欢喜喜地应了。 既然他们俩都带着,也就不差一个三郎了。姜二爷道,“大哥,让三郎也去吧?” 读书的正日子,二弟居然要带着孩子们逃学去玩!不过当着孩子们的面,姜松也不好责备二弟,只得道,“你们早些去,用完午膳后再送他们去书院读书。” 大伯居然答应了,姜四郎乐开了花,正想跑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哥时,却听凌哥问道,“四弟,你可见青龙的马镫子了?我今早寻遍了马厩也没瞧见。” 昨晚和江凌一起刷的马的姜四郎立刻道,“就在马槽旁边的木楔子上挂着,我去找。” 说罢,姜四郎跑了出去,一家人继续用膳。待用完膳后,姜二郎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三弟,才发现他因考得不好怕挨揍,已经提前出门,独自赶去书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2章 君子世有双 “都说江南多才子,也不知道要来的江南才子们都长得什么样。”姜慕锦美滋滋地吃着桔子味儿的饴糖,兴致勃勃道。 姐姐这么一说,京畿路的“小才子”姜四郎不干了,辩驳道,“江南读书人爱显摆,好跟人比文斗诗,文章写得多,所以才名声大。江北读书人内敛,才不外露,文章写得少而精,可论起才子一点也不比江南少!” 姜慕锦瞪了一眼弟弟,“江南水土养人,才子多眉清目秀……” 姜四郎立刻杠回去,“江南再好山好水,才子再眉清目秀,大周第一美男子也在江北咱们家里!” 姜慕锦被弟弟怼得哑口无言,姜四郎获胜,转头看着和至得意地笑。和至乐呵呵地吃糖不说话,因为他也是江南来的,虽然谪仙很好,但他也不能自贬家乡父老不是? 江凌却道,“父亲姿容天下独绝,无人能出其右。若以父亲为标准看待旁人,未免有失公允。” “就是!”姜慕锦得江凌撑腰,气势一下就涨了起来,“二伯是谪仙,不能拿江南才子们跟万岁亲口封的谪仙比!” 姜四郎冲着姐姐吐了吐舌头,转头与江凌商量道,“凌哥,我能去清虚观玩吗?” 江凌点头,“去吧。” 姐姐已经订了亲,姜二郎对江南才子也没兴趣,“我跟你一块去。” 见二郎哥和四弟要走了,姜留问和至,“你不去玩?” 和至摇头,“我师父说让我仔细观一观江南才子们的面相。” 姜留一下就来了精神,“你能看出他们哪个有状元才吗?” 和至摇头,“小道还没这个本事,只能看出他们是否有病。” 姜留对谁有病一点兴趣也没有,叹了口气无聊地趴在桌上用手指头画圈圈,“爹爹什么时候来……” 姜留的话刚说完,书秋便跑了进来,“姑娘,来了,来了!” 姜留跳起来跑到雅间外,扶着栏杆往下张望。姜慕燕和江凌也跟着走了出来,站在姜留左右两边,姜慕燕低声道,“妹妹你是大姑娘了,不可如此莽撞,走路要稳要端庄。” “好。”姜留嘴里应着,亮晶晶的桃花瞳在楼下大堂中找寻。 刘君堂入京的消息已吵得沸沸扬扬,虽还没到饭点,但风华阁内已座无虚席。外边跑进来送信的小厮一个接一个,众人的目光都望向风华阁门口。 见刘君堂还没进大堂,姜留稳重走回雅间,推开窗户踮脚向路上张望,随后兴高采烈道,“在那边!” 迟了一步的江凌被姜慕锦挤到了一边,不过他个子高,可以站在姜留身后向外看。 丰邑坊宽敞的十字正街上,一群人追着一长串马车涌了过来。姜慕锦咯咯笑,“三姐、六妹你们看,若这马车挂上红绸,真跟送亲的队伍一模一样了,不知新娘子刘君堂在哪辆马车上。” 可不是么,姜留也跟着笑了起来。江凌看了三姐一眼,认真道,“便是成亲的队伍,刘君堂也该是新郎官,而非新娘子。” 姜留仰头向后望,“哥很欣赏刘君堂?” 明媚的阳光照在妹妹仰起的小脸上,照得她脸上细细小小的绒毛和发亮的眸子泛着温暖,江凌的心都跟着热了起来,他扶住妹妹的后背,回道,“刘君堂是江南东路的解元,与大哥同岁,才学却在廖大哥之上,不论他模样如何,我对他都很钦佩。” 是啊!刘君堂不光长得好,还年纪轻轻就中举了,还是江南东路秋闱第一名,她们的准二姐夫廖传睿才是京畿路的第二名呢。姜留望着哥哥,信心十足地道,“哥,你一定会比刘君堂更早中举!” “表哥——” 姜留低头向下看,发现马车已经到了风华阁门口,一个头戴粉色绢花的小姑娘在车边欢呼着。车帘挑开,一身披红色披风的男子从车内钻了出来,那小姑娘欢喜地跳着,“表哥,表哥!” 男子爽朗的声音传上来:“两年不见,梅表妹长这么高了。” “表哥!”万众瞩目之下再见到表哥,赵如梅激动得只会喊表哥了。 看街上百姓盯着男子有些发愣,姜留也急切起来。此人必是刘君堂吧,你倒是抬个头让本姑娘瞧瞧啊! “刘君堂刘公子——”跟姜留一样着急的人不少,旁边雅间里一个小姑娘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刘君堂听到声音抬头向上望,姜留正开心终于能瞧见人了时,姜慕燕却低声道,“退!” 退啥? 姜留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姐姐向后推了一把,砸进了哥哥怀里。江凌一手抱住妹妹,一手拉住了向后倒的姜慕锦,向后退一步躲开楼下众人的目光。 姜慕燕低声解释道,“若咱们不避开,楼下的人会以为是咱们喊的。” 姜慕锦回神,立刻问道,“三姐说得对,和至你看到了没?” 趴在窗边的和至转过小脑袋,认真道,“看到了,这位刘居士面色红润,没病。” 姜慕锦跺脚,拉住姜留的小胖手道,“六妹妹咱们快去外边!” “好!”姜留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要跟五姐姐到雅间外去看。谁知她却被哥哥拉着动不了,姜留拧了拧小身子,不满道,“哥!” 江凌哄着妹妹,“一会儿父亲来了后,刘君堂定会过来拜见。现在妹妹出去看,到时就会被他认出来了。” 姜慕燕立刻点头,“不要出去了,咱们在这儿等着父亲来。” 姜慕锦见出不去了,只得问和至,“刘君堂长得怎么样?” “刘居士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长眉亮目,非短寿之相。”和至评价道。 姜留直接问,“他长得有我爹帅吗?” 和至立刻摇头,“没有。” 意料之中又有些失望的姜留刚耷拉下小脑袋,姜慕锦的小丫鬟喜鹊便冲了进来,兴奋道,“刘公子真得好生俊俏!” “留儿妹妹,你爹来了!”站在窗边的和至欢呼道。 爹爹来得真是时候,姜留用力推开哥哥,跟着五姐姐向门外跑去。凭栏向下望时,瞧见爹爹与江南东路众举子站在风华阁大堂中说话。 不知说到什么,姜二爷和刘君堂等人都转头看向姜留这边。姜留看清了刘君堂的模样后,脑中立刻冒出一句诗: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有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3章 姐姐的眼光 传言往往是不可信的。 姜留当初见到康安城第二美男子刘承时有多失望,现在见到刘君堂就有多惊喜。 刘君堂与爹爹一样,拥有着优越的眉骨和鼻骨、流畅的下颚线,用和至的话说便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但两人也美得大不相同。不同于爹爹灼灼生辉的桃花瞳,十八岁的刘君堂生了一双潋滟狭长的凤眸,闪耀着少年成名的意气风发,但也因年纪小又比爹爹矮了些,刘君堂身姿略显单薄,与姿态潇洒、丰神俊朗的爹爹相比,气场便有些不足。但这样一个容貌出众的少年郎,也足以吸引大家的眼球了。 正给江南才子们指路的姜二爷,眸子向上一抬,便瞧见了自己的胖丫头正站在二楼,两眼放光地望着自己,便笑着继续道,“后院环境清幽适合读书,你们安心在此住下,若有为难之事,可到西城衙门来寻本使。” “多谢大人。”江南举子整齐提手行书生礼。送举子入京的江南东路学政周由拱手笑道,“时近晌午,下官带来两壶江宁美酒,不知大人您是否得闲?” “晌午不成,周兄请抬眼。”姜二爷笑指二楼的宝贝闺女,“栏杆边那个饿得快要哭出来的小丫头,便是小女。因早上答应了要带孩子们在此用膳,所以姜某只能忍到晚上再品周兄带来的美酒了。” 姜留…… 你才饿得快要哭出来了!不过爹爹点了她,姜留自不能再抓着栏杆站着看热闹了,她规规矩矩地讲双手手指交扣放在左腰侧,行了一礼。 周由抬眸瞧见姜留,眼前又是一亮,暗道一声姜谪仙家的女儿也生得好生俊俏。周由还礼,请姜二爷上楼,他则带着江南东路的举子们进入风华楼后院。 出了前厅,刘君堂身边的赵祥鹤便低声感叹道,“难怪万岁会封姜大人为送瑞谪仙,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刘君堂提醒好友,“万岁封姜大人为谪仙,是因为姜大人献瑞之功。” 赵祥鹤斜了好友一眼,献瑞有功,也得长得够好,才能被封谪仙吧,“君堂方才可瞧见姜大人之女了?” 刘君堂点头,便听好友感慨道,“若是让你妹妹瞧见姜姑娘的长相,肯定得哭了。”可惜姜家姑娘年纪小,否则与自己的好友还真是绝配呢。 大堂之中,姜二爷与西城百姓们闲聊几句才上楼,来到小闺女面前。父女俩对视,姜留率先发言,“爹爹,好可惜啊!” 姜二爷点头,“说什么都迟了。” 二姐姐已经跟廖传睿订亲,可不是说什么都迟了么。姜留与父亲同时叹了口气,进入房中。姜二爷先跟小和至打了招呼,才问长女,“你母亲和弟弟怎没来?” 姜慕燕回道,“今日天寒,祖母怕六弟受凉,不让他出门,母亲留在府中,带着他陪祖母在暖房除草。二哥和四弟去了清虚观,一会儿就回来。” 小悦儿出生后就成了母亲的眼珠子,恨不得天天搂在怀里稀罕着,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姜二爷每次回府逗儿子玩,逗得狠了都会挨母亲两巴掌,有了六郎后,母亲身体好了,手劲都大了,姜二爷对此感到十分欢喜。 挨打,他也是高兴的。姜二爷抬手给儿子给儿子要了块糖扔进嘴里,惋惜道,“早知如此,应叫上你们祖母一块出来。” 江凌道,“待到腊八时,父亲可陪着祖母到寺中游览、吃粥。” 腊八节康安各寺庙会熬制八宝粥答谢布施的香客。姜二爷点头,“也好,到时咱们去大云经寺转转。” 姜慕锦凑到姜二爷身边,笑嘻嘻地问,“二伯觉得刘君堂如何?” 姜二爷点头,“非常不错。” “锦儿也觉得他看着很好,三姐、留儿妹妹,你们觉得呢?”姜慕锦问道。 姜留立刻道,“我也觉得很好,他的容貌、气质可以挤掉刘承,成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 江凌的目光立刻由三姐身上转到妹妹身上,心中有些紧张,妹妹莫不是看上刘君堂了吧?!这可不成,刘家远在千里外,妹妹决不能嫁给刘君堂! 姜慕燕本不想说什么,不过看屋内众人都看着她,便敷衍道,“刘公子姿容不凡。” 听三姐的口气,似乎没相中刘君堂!江凌略一思量,试探道,“刘君堂仪表堂堂,确实姿容不凡,不过他曾口出狂言说要‘先登天子堂、再娶美娇娘’,由此可见其性情有些狂傲,不过方才一看,我却瞧着这话不像他说的。” 姜二爷言道,“是他说的又何妨,能说出此话说明他是性情中人。以他之才,明年春必登天子堂。” 姜慕锦追问,“二伯,他能中状元吗?” “一甲之中,必有他的位子。”姜二爷十分希望刘君堂留在康安城为官,若他留在康安,万岁应会很开心,乐阳那疯婆子也不会死盯着自己了。 姜留凑到姐姐身边,低声问,“姐姐,你觉得刘君堂不好?” 姜慕燕漫不经心道,“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除了酸菜鱼,你还想吃什么?红烧豆腐可好?” “好。”姜留点头,心里却泛起嘀咕:刘君堂这样的都不能吸引姐姐的目光,那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入她的眼呢。虽说刘君堂比姐姐大几岁,但姜留却觉得他很适合给自己当姐夫呢。 因后晌还要送江凌和姜二郎、姜四郎去书院,用完午膳后,姜二爷便带着孩子们下了楼。他们到楼下时,来围观刘君堂的百姓已经散了,江南东路的举子们正在堂中用膳。 见到姜二爷下来,众举子立刻站起身行礼,“姜大人。” “诸位免礼。”姜二爷目光寻了一圈,发现江南东路的官差已经走了,堂中只有一群书生,便道,“你们远路而来,本使当尽一尽地主之仪,乔叔,这一餐都记在本使账上。” “是。”风华楼的乔掌柜立刻应了。 “多谢大人。”阁中举子们齐声道谢,声音里无不含着欢喜。送姜大人一家出门时,刘君堂的潋滟凤眸忍不住又望了一眼姜慕燕身影。 她,也是姜谪仙的女儿么? 她的眼睛,好生漂亮。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4章 非良配 目送姜家姐妹上车后,刘君堂见跟在姜二爷身边的瘦高少年郎走到自己面前,抱拳道,“刘大哥,小弟任凌生。” 跟在姜谪仙身边,姓任,十二三岁的年纪……这位定是左武卫老将军任安寒之孙、姜谪仙之义子。刘君堂立刻抱拳还礼,“任贤弟,幸会。” 江凌面带崇拜地问道,“凌生对刘大哥的才学十分钦佩,改日可否登门求教。” 康安城卧虎藏龙,远的不说,姜谪仙的兄长便是饱学之士,任凌生舍近求远却向他讨教?刘君堂觉得任凌生找自己的理由绝非讨教学问,不过不管他为何找上自己,刘君堂都乐意之至,“能与任贤弟探讨学问,君堂荣幸之至。” 发现江凌竟与刘君堂有说有笑,马车上的姜慕燕蹙起细长的柳叶眉,江凌此举,意欲何为?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姜留揉了揉眼睛,她怎么觉得,哥哥跟刘君堂站在一起毫不逊色,而且哥哥略深的皮肤,看着比刘君堂的白皮还要健康漂亮呢,她以前怎没觉得哥哥长得这么帅? 把孩子们自丰邑坊送回会嘉坊柿丰巷后,姜二爷未进府便回西城衙门做事,江凌和姜二郎、姜四郎进府取书袋赶往状元街。姜家三姐妹先去给祖母见礼后,各自回院歇息。 姜慕燕和姜留回到西院时,小悦儿睡着了,雅正带着两个女儿到书房吃茶,轻声问,“可瞧见刘君堂了?” “瞧见了。”两姐妹齐声回答,随后,姜留绘声绘色地给母亲讲了刘君堂的样貌,最后感叹道,“他如果能留在康安,一定会成为康安城第二美男子。” 雅正含笑道,“那我改日也一定要见见这位信州解元郎。” 返回闺房后,姜慕燕拉着妹妹坐在床上,严肃问道,“你觉得刘君堂很不错?” 姜留点头,又好奇问道,“方才在风华阁时我便想问姐姐了,你觉得刘君堂哪里不好?” 姜慕燕认真道,“他今年十八,祖籍远在千里之外的信州,绝非良配。” 姜留…… …… …… “姐,我没想到嫁给他,真的。”姜留恨不得竖起三根手指,发个誓给她姐看看。 姜慕燕拉着妹妹的手叮嘱道,“姜家在康安,咱们的娘亲埋在这里,如果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想见一见父亲、给娘亲送寒衣纸钱,来回都要数月,你想这样吗?” 姜留立刻摇头,“不想。” 姜慕燕满意点头。 见姐姐的小脸儿放晴了,姜留又不死心地问,“姐姐,抛开适合不适合婚配这件事,你觉得刘君堂这个人哪里让你觉得不舒服?” 姜慕燕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回道,“一个不可能成为咱们姐妹夫婿人选的男子,他好或不好与咱们无关,妹妹躺下歇息一会儿,后晌母亲教咱们抚琴,你要把《良宵引》弹好,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必定用得上。” “好。”姜留应下,又继续念叨刘君堂,“若单论容貌,刘君堂确实不错,不过他跟爹爹比,还差了一点感觉。爹爹让人觉得温暖、舒服的感觉,他身上没有。” 爹爹容貌出众气质温和,让人一看便想到春花秋月,随之心旷神怡,忍不住想亲近,刘君堂身上就没有这种气质。不过,这也很正常,她爹是天下独一份的,她爹的气质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 姜慕燕打了个哈欠,“睡吧。” 姜留……她怎么觉得姐姐少根筋,这该怎么办才好? 姜二爷回到衙门后,正跟手下人大夸特夸刘君堂时,张文江派人传他去京兆府。待到了京兆府中,张文江未提正事之前,先问道,“你去见过刘君堂了?” 姜二爷恭敬回道,“是。” “其人如何?”张文江对刘君堂如何并不好奇,他好奇的是姜枫觉得刘君堂如何。 姜二爷提起刘君堂,眼睛都在放光,“大人您真该见一见,在康安除了下官,您再也找不到像刘君堂那般养眼舒坦的男子了。” 张文江……你这是在夸刘君堂,还是在夸你自己?! 姜二爷小心翼翼地与张文江商量,“若是刘君堂明年能中进士,大人您把他留在京兆府当差如何?若实在没地方放,可以放在下官那里。下官听说刘君堂家中十分有钱,这样的人当官不为赚银子,最是好用。” 张文江细细端详片刻,发现姜枫说得是真心话,便问道,“你看刘君堂可是当官的材料?” “他一看就是个聪明人。” 张文江又问,“那你不怕他入了万岁的眼?”若他入了万岁的眼,可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姜二爷想了想,回道,“大人,他能不能入万岁的眼,不是下官怕不怕就能左右的。既然这样,下官担心这个做什么?” 张文江愣了一下,转念一想也是这个理儿! “再说了,就算刘君堂入了万岁的眼,下官不是还有大人您护着么?只要大人您在,就有下官的一口饭吃,下官就没什么好愁的。” 哪有当官就图吃口饭的!看着姜枫笑容灿烂的脸,张文江也忍不住勾起嘴角,说起正事,“万岁欲派人去肃州酒泉县,调查酒泉地方官员苛政害民之事。” 郎超坑杀百姓一案已经审结,但安征供述的,酒泉百姓被苛捐杂税逼得不得不弃故土逃亡之事还未查明。万岁派人去酒泉巡视,也在众人的意料当中。张大人既然把他叫过来,就说明这件事跟他有关,姜二爷问道,“大人,万岁打算派谁去?” 张文江抬眸道,“万岁还未言明,本府叫你来,是想告诉你:无论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等人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去蹚这趟浑水。” 姜二爷受惊,桃花瞳瞬间睁大,“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萧大人和荆大人想让下官去肃州巡视?下官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是京兆府的官,京兆府负责的京畿民事,这差事怎么派,也派不到下官头上吧?!” 瞧你这点胆儿!张文江道,“这差事的确派不到你头上,本府只是提醒你,不要头脑一热就干毛遂自荐的傻事。” “大人放心,下官就算脑袋让热油浇了,也不会跑去毛遂自荐去肃州。”肃州是什么地方?那是蒋锦宗的地盘!姜二爷脑袋又没病,怎么可能往蒋锦宗的刀下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5章 砸了雪霞晚 虽然姜枫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张文江对他依旧不放心。姜枫是他选好的京兆府尹位子的接替者,张文江不想他跑出去送死,让自己失去一员干将,便直接向他陈明厉害,“救民于水火虽为官者份内之事,但官分大小,力有不及者慨然赴火,只会令魑魅魍魉更加猖獗、百姓更加绝望。” 姜二爷躬身行礼,“大人真知灼见。” 张文江压低声音,继续道,“肃北两地名义上归顺我大周,但其属地远离康安城,蛮夷割据,言语风俗与中原迥异,蛮夷首领虽领我大周官职,实则阳奉阴违,各自为政。在那地方,谁的拳头硬谁就是王法!” 姜二爷打心底里觉得府尹大人说得太对了,“去年诸番进京朝贺时,下官也看出了这一点,那些使节一个比一个嚣张!” 张文江有意栽培姜枫,便问道,“诸番属地,朝廷鞭长莫及,依你看来,朝堂辖制番邦诸侯靠什么手段?” 裘叔跟姜二爷讲过这些,他还有印象,立刻答道,“朝廷有四策:一是派禁军震慑,二是派文官宣王政,三是通商交融使蛮夷慕中原王化,四是封官封爵离间蛮夷,让他们内斗!” 张文江…… “最后一策,不要讲得这么直白。” “是。”姜二爷点头,不直白该怎么讲他不晓得,干脆闭嘴听着。 “落实这四策,每年都要花费国库近半数的库银,禁军粮饷是其中的大头。若京外禁军六卫的心不向着朝庭,便是养虎为患。”想起一车车运走的钱粮、珠宝、丝绸,张文江心疼得厉害,“京外六卫统帅乃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除了能征善战,还必须忠君为民,否则大周天下危矣!” 府尹大人忽然慷慨激昂,姜二爷立刻跟着挥舞玉拳,“大人说得对!朝廷好粮好草养着他们,他们不能吃人饭不干人事!” 好粮好草喂着的马,不是人。是张文江顿了顿,继续道,“肃州地处汉蛮交界之地,若肃州乱,粮草就不能从中原运到漠北,驻扎在漠北右威卫军危矣。若右威卫和左武卫俱损,西北危矣。失去这两道屏障,匈奴大举进犯中原……” 姜二爷抢答,“大周危矣!” “不错。”张文江凝重道,“肃州之乱,皆因左武卫与地方官员勾,结鱼肉百姓。若要天下平,必治左武卫;若治左武卫,必除蒋锦宗。万岁派人去查酒泉民事,矛头直指左武卫。蒋锦宗深知他失了兵权,就会落得比冯现安还惨的下场,所以他投靠秦相,龟缩在肃州不肯出。这根刺入左武卫腹地的矛,必须锋利。姜枫,你够本事够胆量当万岁手中的长矛么?” 不够,他的本事和胆量,充其量就是长矛尖边上的一圈红樱——中看不中用。 姜二爷走出京兆府时还觉得心头沉甸甸的,脚步也十分沉重。姜宝上前问道,“二爷,可是府尹大人交给了您什么难办的差事?” 姜二爷摇头,长叹一声道,“万岁,不易啊。” 啊?姜宝糊涂了。 一定是府尹大人跟二爷叨念了朝事,让二爷心里难受了。一心为主分忧的姜猴儿眼睛一转,立刻有了主意,“二爷,小的刚得到消息,刘承跟刘攀在东市茶仙居打起来了!” 哦?姜二爷立刻精神百倍,倒背双手一本正经问道,“猴儿,昨日东城兵马司的杜大人找爷什么事儿来着?” 姜猴儿有模有样地回道,“回大人,当时您不在衙中,送信的差官只说杜大人有要事跟您商量。” 姜宝接话,“二爷,既然是‘要事’,那就耽搁不得啊。” “确实耽搁不得,你们立刻随本使赶往东城。”姜二爷急吼吼地蹿上马车,赶往东市。 姜二爷刚到东市,路上的百姓认出了坐在马车上的姜猴儿,便急吼吼地道,“谪仙大人快点,您再迟一步,姜六姑娘就要被人揍了!” 姜二爷刷地挑起车帘,“大嫂您说什么,谁要被人揍了?” 路边的胖婶儿急得跺脚,“您的小闺女啊!有人抹雪霞晚的胭脂毁了脸,抄家伙去拆店讨银子,跟您的闺女打起来了!” “二爷您快去瞧瞧吧,一帮子十几个人,拎着棍子进去的!”旁边一个老汉也道。 “多谢二位相告。”姜二爷跳下马车,冷着玉颜喝道,“竟有人敢在东市闹事,这是不遵坊市规矩,猴儿去东城兵马司叫差官过去处置,宝儿抄家伙,给爷去看看!” “是!” 姜二爷一甩官袍,大步流星赶往雪霞晚。进脂粉巷后有两个地痞模样的人迎了上来,“二爷……” “我闺女在哪儿?”姜二爷急急问道。 “六姑娘在铺子里,您……” 还不待这人把话说完,姜二爷便大步向前分开人群,冲入铺子,待看清里边的清醒,姜二爷愣了。 见店内一片狼藉,地上跪着六个帽歪衣斜的家伙,他的宝贝闺女端坐在椅子上,冷着一张小脸正在问话。这坐姿这架势,真不愧是他闺女! 姜留见父亲来了,气势立刻矮了一大截,快步上前行礼问道,“爹爹,您怎么来了?” 姜二爷见闺女的小脸和身上的衣裳都干干净净的,便咳嗽一声,倒背双手问道,“杜大人请为父过来议事,为父路过此处见这里有人围着,便进来看看。店里发生了何事,怎会乱成这样?” 姜留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气愤和委屈,“这几个人带着家伙来了后,说他家姑娘抹了店里的胭脂毁了脸,冲进店里二话不说就砸。女儿得了信赶来,已经派人报了官,正等着王大人派人来处理。爹爹,公务要紧,这里有女儿就成,您去忙吧。” 东市归东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王铜海管理,店里出了事,理应报给他,让他派人来验看现场,查明实情。这里是东城,女儿又控住了场,姜二爷不便在此多留,便朗声道,“凡事要讲究个理字,若真是店里的胭脂毁了人家的脸,该怎么赔就怎么赔,若是有人无端闹事,也应依律惩处。” “是。”姜留应下送走父亲后,转身爬上椅子坐好,再抬起小脸时,已是一副当家人的冷静沉着,“春秀,继续讲。”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6章 赛桃花 雪霞晚的女掌柜姜春秀继续道,“合计以上,他们一共砸坏了店中膏型、粉型和乳液型脂粉共三十八种、两百三十二盒,折价六百五十三两……” “你胡说八道!”被按着的容长脸狗油胡的男子不干了,挣扎着骂道,“父老乡亲们看看啊,姜家仗势欺人啊。” “嚷什么嚷,你声音大你就有理了?”书秋上前喝道,“你们砸坏了多少东西,店内店外的父老乡亲们都瞧着呢,容不得你狡辩!” 店外有人喊道,“这可不是姜家的铺子,这是我姜家二夫人的陪嫁,二夫人去世后将铺子留给两位姑娘,是姜家两位姑娘的体己。” “就是!姜六姑娘不用仗势欺人,如果她不想讲道理,一棍子下去你的腰早折了。” “六姑娘,他再吵吵就给他一棍子吧!”店外有人跟着起哄,十分期待姜留动手。 姜留笑了笑,“康安城是讲理的地方,君子动口不动手。春秀,继续讲。” “是。”姜春秀继续道,“除了脂粉,他们还砸坏了咱们四个货架,三个云母小屏风,七样东西的进价是二十六两,所以他们共弄坏了店里的货物共六百七十八两。” 地上的六个家伙一听这么多银子,脸都变了。谁知这还不算完,姜留继续道,“待会儿郎中来了,被他们打伤的伙计医药钱,也一并算在他们身上。” “凭啥这也要算在我们身上!”狗油胡男子又嚷嚷起来。 “这不算?”姜留恶狠狠一笑。 “不算!” “好。”姜留冷声吩咐道,“既然打伤不算医药钱,鸦叔,齐叔,一人断他们一条腿。” “是!”鸦隐和齐猛上前,抬腿就要用力踹。 狗油胡男子吓得哎哎直叫,“算,算,这个也算!你们住手!” “呵。”姜留冷笑一声,命鸦隐和齐猛停住。门外传来东城衙差的吆喝声,看热闹的百姓们分成左右,姜留也跳下凳子,待衙差进来后行礼。 东城兵马司的捕快于海良抱拳,“六姑娘,就是这几个人砸了铺子?” “是他们。”姜留言道,“劳烦于捕头秉公办理。” “好说。”于海良验看一番现场,吩咐衙差核验铺子砸损的情形,又问狗油胡男子,“你说你家姑娘用了店里的胭脂毁了脸,你叫什么,家在何处,家主人是谁?” 狗油胡男子语速飞快地道,“小人葛渡,家主姓葛名伟忠,家主通济坊。我家姑娘五日前在雪霞晚花三两银子买了一盒叫做赛桃花的面脂,用了后生了满脸的红疙瘩,又疼又痒,请郎中看过之后说是这店里的面脂用的。我家老爷气不过,派小人来店里退货,谁知店里的伙计死不承认,小人一怒之下才失手砸了些东西。” 于海良点头,“你带回来的面脂何在?” 葛渡叫到,“小人放在柜台上,不晓得被她们扔到哪去了。” 姜春秀指着柜台上的一盒胭脂道,“是这盒,他们拿来后就放在此处,小妇人只打开看了看,然后再没动过,门口的父老乡亲可作证。” 这种小争端,衙门处理的方式就是谁拳头硬谁有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通济坊葛家于海良没听过,所以自然是姜家的拳头硬。 不过他带人过来的路上遇着姜二爷,姜二爷特意叮嘱他案子要办得敞亮。因去年东市失火一案,于海良还欠着姜二爷的人情,这案子自然是姜二爷怎么说就怎么办。于是,于海良转头问道,“可有人能作证这是葛家送来的那盒面脂?” “小人作证!” “小妇人可作证,小妇人刚才就在店里买东西,亲眼瞧见了。”店里和门口的百姓们争先恐后地要作证。 “多谢这位婶婶。”姜留甜甜道谢,然后对于海良道,“于捕头您看,这盒面脂上还有黑手印。” 于海良上前验看了上边的黑油手印,又看了葛渡带着黑漆的手,确认这是他带来的,便命捕快戴上。姜留又提醒道,“捕头可要带两盒店里同款的面脂做比对?” “还是六姑娘想得周到。”于海良点头,待衙差验完铺子里砸损的情形,于海亮拱手,“六姑娘,是您跟着去,还是让姜掌柜去?” “我们都去。”雪霞晚卖的事脂粉,这件事查不清楚就会砸了雪霞晚的招牌,容不得丝毫马虎。 于海良点头,又吩咐衙差,“你们俩带着人去通济坊葛家请葛姑娘、给葛姑娘看诊的郎中到衙门回话。” 姜留命人关上店门,随着于海亮回了东城衙门。东城副指挥使王铜海升大堂问案,姜二爷站在通往内衙的侧门内听着。 待衙差引着戴面纱的葛姑娘和她爹葛伟忠进入大堂,姜二爷的眼睛便瞪圆了。站在他身边的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杜茂申低声问,“兄弟认得此人?” 姜二爷点头,“此人做木材生意,好赌,输给过小弟不少银子。” 杜茂申…… 姜二爷又提醒道,“他是户部尚书李大人家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给李家送了不少银子。” 所以,葛家的靠山是户部尚书,杜茂申会意,“兄弟,你说这事儿跟李大人或刘承有没有关系?” “说不准,咱再看看。”姜二爷趴在门边往外看,正瞧见葛姑娘掀起面纱让王铜海看她毁了的脸。姜二爷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因为葛姑娘一脸的疙瘩,让他看着十分不舒服。 姜留也不适地转开了目光,王铜海让葛姑娘带好面纱,转头问姜春秀,“姜掌柜,用了你店里的赛桃花面脂可能至此?” 姜春秀十分肯定地道,“回大人,葛姑娘这伤,不是雪霞晚的面脂引致的。葛谷娘来买面脂时,小妇人曾请她在手腕内侧试用过,试用后没有不适感,才卖给葛谷娘的。” 王铜海问葛姑娘,“可有此事?” 葛姑娘带着哭腔道,“当时是试了,可谁知小女子带回家中用了便觉得脸上又疼又痒,变成了这个样子,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7章 猫腻 王铜海点头,又问给葛桂香看诊的郎中,郎中确认赛桃花有问题,“大人,此面脂里添了能令人肌肤红肿溃痒之物。” 堂外议论声不断,王铜海见姜留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便问道,“姜姑娘,这面脂里都加了什么?” 姜留回道,“赛桃花是用还未开的桃花、珍珠粉和牛髓制成的,小女子怀疑葛姑娘那盒面脂里被人添了东西,请大人查验葛家送回的面脂和小女子店中的面脂可有不同。” 王铜海点头,命人将两盒面脂送上,打开之后观其色、闻其香查不出有何不同。郎中毛遂自荐,亮出胳膊将两盒面脂分别涂在胳膊上,嘴里还道,“大人和父老乡亲请上眼,片刻之后右臂便会红痒!” 众人盯着他的胳膊看时,姜留注意到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郎中瞟向自己的眼神里带着得意,眸子便深了深。这个郎中,跟自己亦或跟姜家有什么过节? “他这胳膊用了面脂后没红肿啊!”门口的百姓们盯着郎中的胳膊看了半晌,纷纷嘟囔道。 郎中确实没觉得胳膊上有不适,脸色也变了,“大人,一定是雪霞晚的人偷换了面脂。小人昨日试过,葛姑娘那盒面脂抹在胳膊上不消片刻便会红肿!” “大人,这盒面脂确实是葛家人送过去的,当时在店内买东西的人可作证,而且着面脂盒上还有葛家下人的手印。”于捕头抓起葛渡的手给众人看,“葛家是做木材和家具生意的,家里的下人身上都有漆味儿,手上还有黑漆,这手印是葛渡印上去的。” 葛伟忠跪在地上喊道,“大人,真的是面脂的问题,当时在府中小人等都看着,柳郎中抹了面脂,胳膊就肿起来了!” 这郎中姓柳?姜留眼睛一转,给门口的赵奶娘使了个眼神儿。赵奶娘心领神会,立刻与身边人闲聊,打听这个柳姓郎中的来历。 葛桂香也哭哭啼啼道,“大人,小女子不敢撒谎,真的就是这样。” 姜留站出来道,“大人,小女子可否说两句。” 待王铜海点头,姜留才道,“小女子店里这款赛桃花客人们用着都极好,并未有人面上红肿,葛姑娘来小女子店里买赛桃花,便是小店的贵客,小女子也相信她说的是实话。因为没有一个女子,会故意伤自己的脸。” 葛桂香听到这里,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姜留劝道,“葛姐姐莫哭,你的脸上应抹着药呢吧,哭得狠了冲散药膏就不好了。” “这药不管用,我抹了脸还是很疼。”葛桂香哭哭啼啼道。 葛伟忠听着女儿哭,忍不住嚷道,“你们面脂里到底添了什么东西,你们赔我女儿的脸来!” 姜留转头问柳郎中,“敢问这位郎中,葛姑娘脸上伤是何物所致?” 郎中理直气壮道,“当然是你店里的面脂。” 姜留无语,转身给王铜海行礼,“大人,小女子问完了。” 这个姓柳的一看便是庸医,王铜海拍响惊堂木,“请回春医馆的李回春、逢春医馆的唐希良前来。” 衙差刚出去,还不等王铜海再问案情,衙差便又转身进来了,“报大人,李回春和唐西良已到堂外等候。” 王铜海…… “宣他二人上堂!” 两位郎中入堂行礼后,王铜海问道,“你二人早就来了?” 唐希良回道,“回大人,是姜六姑娘派人请我二人前来。” 姜留站在堂下未开口,小脸上带着乖巧的笑。 “杜大哥,瞧见没,这是我闺女!”姜二爷得意洋洋道,“随我,未雨绸缪,料事如神!” 杜茂申…… 堂上的王铜海依稀听得道姜二爷的话,他咳嗽一声,问道,“二位皆是康安城中名医,请你们上前为葛家女验看她脸上的伤,是因何所致。” 李回春和唐希良上前为葛桂香望闻问切,然后嘀嘀咕咕商量一阵,李回春问葛伟忠,“葛老爷家可有鱼尾葵?” 葛伟忠愣了愣,“鱼尾葵是什么?” “鱼尾葵是蜀地的一种树,其汁液有毒,葛姑娘脸上的红肿便是碰了鱼尾葵汁液所致。”唐希良回道。 葛伟忠急急道,“此毒可能解?” “可解。”唐希良回道,“老夫曾至蜀地,知道这种毒的解法。” 葛伟忠连忙道,“请郎中一定要救救小女。” 王铜海问唐希良,“唐郎中可见过鱼尾葵?” 唐希良回道,“小人见过。” 王铜海命捕头带着唐希良去葛家、雪霞查看,却并未在两处发现鱼尾葵。不过柳郎中和葛伟忠、葛桂香又信誓旦旦地说脸上的伤是抹了赛桃花引起的,案情一时陷入僵局。 师爷推测道,“大人,许是有人在葛姑娘的面脂里下毒,待葛姑娘中毒、柳郎中验毒后又换走了那盒面脂。” 很有道理,王铜海问姜春秀,“这种面脂卖出去了多少盒?” 姜春秀答道,“回大人,小店内的赛桃花卖出去不下两百盒,但葛姑娘买的这一款只制了十二盒,刚卖出去四盒,剩余的都被葛家人打烂了。” 葛伟忠…… 王铜海问道,“都卖与何人?” 姜春秀摇头,“回大人,因店里客多,除了葛姑娘买走的两盒,剩余两盒卖给何人,小妇人得查过账册后才能知道。” “小女子只买了一盒!”葛桂香连忙道。 姜春秀解释道,“确实是两盒,姑娘走后,那人跟在您身边的绿衣婢女又回来取走一盒,说是您让她来取的。” 葛桂香的眼睛一下就睁圆了,葛伟忠也发现不对劲儿了,“香儿,她说的是哪个丫鬟?” “是碧桃。”葛桂香回道。 王铜海一拍惊堂木,“带婢女碧桃!” 葛伟忠连忙行礼,“回大人,碧桃的家人今早为她赎身,已经出府了。” 赛桃花三两银子一盒,不是一个小婢女用得起的。碧桃打着葛桂香的名义买了面脂,葛桂香的脸红肿后她又被赎身,这个婢女一定有问题。王铜海问道,“碧桃家在何处,立刻派人将她带上堂来回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8章 惹不起的姜六娘 碧桃去哪了?葛桂香看向她爹。葛伟忠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葛渡,葛渡连忙道,“回大人,碧桃是被一个说是她娘的妇人赎身的,没说要去哪。” 王铜海继续问道,“碧桃走时,包裹里可带了一盒面脂?” “没有!”葛渡十分肯定地回道。 “啪!”王铜海用力拍响惊堂木,“于捕头,即刻带人去葛家搜查,寻找被碧桃藏起来的面脂。” 东城衙门到通济坊走个来回,怎么也得一个时辰,王铜海吩咐休堂。葛伟忠立刻跑到唐希良面前,求他给自己的女儿治伤。唐希良自是不会拒绝,写了张方,又吩咐人去逢春药铺抓药。李回春见没自己什么事,便提前告退了。 待于海良带着被碧桃埋在墙角的面脂回来后,王铜海再次升堂,唐希良验看证明这盒面脂含有鱼尾葵汁后,案子便十分清楚了:葛姑娘的脸是被葛家的婢女碧桃下毒弄伤的,且她应是受人指使,否则一个小丫鬟干不成这么大的事儿,指使她之人与为她赎身之人应是一伙的。至于此人是谁,还得等南城兵马司抓到碧桃之后才能知晓。 为何是南城兵马司?因为通济坊在南城,葛家如果想报官抓拿春桃,自然要去南城报官。 姜留对葛家报不报官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葛家什么时候给自己赔银子,“大人,现在能证明此案与雪霞晚无关了么?” 王铜海点头,“雪霞晚内的赛桃花不含毒,店内也未发现鱼尾葵,可证明与此案无关。” 姜留行礼,“雪霞晚正正经经做生意,却无辜被牵连,葛老爷未经查证便派人砸铺子,请大人为小女子做主,请葛老爷赔尝砸毁的六百七十八两货物,并出十两银子为被葛家打伤的伙计看诊,以及赔偿小女子五百两的店面声誉损失,共计一千一百八十八两。” 葛伟忠不干了,“大人请明察,小人派去的人再怎么砸,也砸不掉六百多两银子的货!” 这个不用姜留回话,于海良便道,“大人,经查,葛家仆从六人砸损了雪霞晚内各类脂粉两百三十二盒,确实值这么多银子。现场的货物还未清理,如果葛老爷不信,可派人去查验。” 王铜海拍惊堂木,“葛伟忠,你可要亲自去验看?” 葛伟忠心疼得直抽抽,“大人,不必了,这银子小人赔。不过姜家说的三百两的店面声誉损失,小人不服,请大人为小人做主。” 这事儿确实新鲜,王铜海低头看姜留,“姜姑娘?” 姜留立刻道,“大人,小女子的店铺是做脂粉生意的,葛老爷不分青红皂白便让葛家下人嚷嚷着雪霞晚的胭脂致人毁容,从通济坊走到了东市,这谣言恐怕已经传遍全城,这话散播出去,小女子的店铺生意必定受损。大人您说,这部分钱是不是该让葛家赔偿?” 该!侧门处的姜二爷点头。 有道理。王铜海点头,不过五百两是否多了?王铜海偷眼看站在侧门处的姜二爷,发现他居然笑着伸出一个大拇指,只得默默转回头,对姜留道,“确是此理。” 葛伟忠道,“大人,纵使小人说错了话,但您已升堂查明案情,谣言自然就消了啊!” “堂外站着不足百人,从通济坊经七坊到东市,路上有多少人,葛老爷可能数清?这些人把谣言散步给了多少人葛老爷可能算明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听到这样的谣言,还有几个人愿意到雪霞晚买胭脂?小女子要花多少银子请人四处宣传,弥补这次谣言造成的损失?” 说到这里,姜留抬起小脑袋,哽咽道,“大人,小女子的娘病故已有四年,小女子当时只有六岁,都快记不得娘亲的模样了。这家铺子是娘亲留给小女子和姐姐的一点念想,若因此事导致雪霞晚关门,那小女子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姜留转头,又问葛伟忠,“葛家姐姐脸伤了,葛老爷心疼派人到店里理论,小女子当然能理解。可他派人带着棍棒一路喊着过来,就是要砸了雪霞晚的招牌。敢问葛老爷,小女子与你无冤无仇,您为何要砸了小女子的饭碗,毁了我娘留给小女子的脂粉铺子?” 看着姜留悬泪欲泣的小脸,堂上的王铜海、堂内的衙差、门口看热闹的百姓都忍不住心疼了,恨不得立刻打死葛伟忠给她出出气。 门口百姓叫嚷着让葛伟忠给姜留赔银子时,姜留吸了吸小鼻子,又道,“若是葛老爷不愿赔银子,那就请他派人去消除谣言,只要以后没人再信此谣言,那小女子就不收这些银子,请大人做主。” 这个……王铜海捋胡须,问葛伟忠,“你可愿意?” 葛伟忠的表情像是吃了翔,谣言已经传出去了,他无论怎么做,这件事也不可能提起、没人信!如果有人还在传谣言,那是不是自己还要赔姜留银子? 他爹的,姜二这闺女比他狠多了,五百两银子啊!葛伟忠的心继续抽抽,“大人,小人愿赔银子,可五百两也太多了。” 姜留立刻道,“景隆二年,有人出损招,要砸了西市佛香阁的招牌,佛香阁告到衙门,衙门判那人赔佛香阁半年的进项,那人赔不上来,被判五十杖,苦役七载。今日葛老爷之行事,与那人无异。” 姜留又抽了抽小鼻子,可怜巴巴道,“小女子在东西南三市一共有三家雪霞晚,每家店每个月的进项都是两百余两。若按佛香阁案来算,葛老爷应赔小女子纹银四千余两。小女子看在葛家姐姐脸受伤的份上,只让葛老爷赔五百两,已是仁至义尽了。” 葛伟忠如遭雷劈,堂上堂外的众人哑口无言。 王铜海抽了抽嘴角,佛香阁一案他知道。之所以那么判,是因为佛香阁的东家给当时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于昌进送了不少银子,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让眼红佛香阁生意的人知道什么叫怕,不敢再胡作非为。 姜留今日不花一文钱,也要起到同样的效果……姜枫这个闺女,不只一棍子能扫平半个康安城,这小脑瓜也能把康安城大半人比下去。 看着堂下恐怖如斯的姜六娘却端着一张无可挑剔、令人忍不住心疼的小脸,又默默转头,看向侧门处一脸与有荣焉的姜枫,王铜海明白了,他以后便是招惹姜枫,也决不能招惹姜家六娘。 姜六娘比他爹狠多了,惹不起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89章 吃甜水 葛伟忠治家不严,府里的丫鬟给他闺女下毒毁了脸,他反诬赖姜留的雪霞晚面脂一案,最终以葛伟忠被罚银一千一百八十八两结案,围观了审案过程的百姓啧啧称奇的同时,心里也都挂了根弦:要想在姜留的铺子找事儿,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赔不赔得起银子。 怀着一肚子憋屈的葛伟忠带着女儿走出衙门,就被穿着一身便装的姜二挡住了,他脑袋里狂飙脏话,恨不得上前抓花姜二的脸! 四目对视,姜二爷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问道,“葛二哥,你怎在此?” 葛伟忠……!!! 不用葛伟忠答话,围观的百姓们七嘴八舌地就把案子讲了一遍。姜二爷惊讶万分,看向葛伟忠身边的葛桂香,“侄女脸上的伤可会留疤?小弟府里还有一些几个月前受伤时万岁赐下的玉颜膏,侄女可用上的?” 生怕脸上留疤的葛桂香连忙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葛伟忠,为了女儿只得忍着,笑比哭还难看地拱了拱手,“用得上,多谢姜大人。” “多谢姜二叔。”葛桂香真心实意地道谢,“我父亲因侄女中毒,一时糊涂才派人去六妹妹店里理论,失礼之处还请姜二叔恕罪。” 姜二爷含笑抬手,“可怜天下父母心,误会解开了就好。” 葛伟忠气呼呼地带着女儿走后,有百姓忍不住上前问道,“二爷脸上未落下伤疤,就是因为用了万岁给的玉颜膏么?” 姜二爷点头。 旁边的妇人心疼道,“二爷,这么好的东西千金难买,你怎么舍得给葛家呢?您看葛老爷那架势,他可不会领您的情啊。” 姜二爷解释道,“爷跟葛二哥有些过节,但祸不及下一代。” “爹爹!”姜留从衙门里跑出来,上前行礼。 姜二爷给闺女正了正披风的帽子,温和问道,“渴不渴?” 堂上说了那么多话,姜留还真渴了,乖乖点头。姜二爷笑道,“为父的事情也办完了,走吧,顺路带你去喝些润喉的甜水。” “多谢爹爹,爹爹稍待,女儿再说两句话。”姜留甜甜应了,抬头对围观的老妇少女们,“各位伯母、婶婶和姐姐们,今日有劳你们帮我作证、说话,我店里被葛家砸损的脂粉,有些只是外头的盒子破了,里边的脂粉还能用,若是伯母、婶婶和姐姐们不嫌弃,就跟店里的掌柜回去领一盒,算是姜留的一点心意。” “真的?”众人顾不得看姜二爷,目光都盯在了姜六姑娘身上,不敢相信。雪霞晚里的脂粉可都是好东西,没有几百文、几贯钱拿不下来。姜六姑娘真舍得给她们? 姜留笑着点头,大声道,“当然是真的。不过——” 她这一转话茬,让众人刚兴奋起来的心,顿时又凉了。 “不过,大伙领的时候一定要试好了,每个人肉皮不一样,适合用的东西也不一样,用着合适得才能越来越漂亮,不合适的看着再好闻着再香,也不能往脸上手上抹。” 众人的热情立刻高涨,七嘴八舌道,“这个咱明白!” “多谢六姑娘!” “我老婆子这老脸用啥都这样了,老婆子给我闺女领一盒去!” 跟在姜留身后的姜春秀立刻喊道,“各位相邻,雪霞晚里打碎的脂粉是有数的,请大伙到店门口排队,先到先得,咱们送完为止。” 姜春秀的话音一落,众人争先恐后地跑向雪霞晚。姜二爷父女身边,转眼就空荡荡了。这让习惯了前簇后拥的姜二爷颇为不习惯,他抬手拍了拍女儿的小肩膀,感慨道,“爹的留儿越来越能干了。” 姜留扬起小脸,笑得十分快乐,身上哪还有一点方才在大堂上分寸不让的架势。围观了堂审,又看到这一幕的康安城第一状师陆雪明走上前,拱手道,“姜大人,六姑娘。” 姜二爷父女还礼后,陆雪鹰眸含笑,问道,“不知陆某可有幸,与您二位同饮甜水?” “甜水就不必了。”姜二爷抬手,“这丫头喝甜水,咱俩喝茶,陆大状师,请。” 旁边马车内,见到这一幕的葛伟忠气得直哼哼,葛桂香忍着脸上的疼痒,小声催促道,“爹,咱们快点回府,然后您带着礼品去姜家取姜二叔答应送给女儿的玉颜膏吧。这次是咱们理亏,姜二叔真是大人有大量……” “别说了,咱回府,回府!”葛伟忠捂着气得阵阵抽疼地心肝肺,吩咐马车回府。 东市茶仙居内,姜留吃着美味的蜂蜜蒸梨水,听爹爹跟陆雪明说话。 陆雪明脸颊瘦削,鼻梁高而无肉,一双鹰眸似是能看穿人心,让人不敢与他对视,生怕心里的秘密被他察觉。此时,他正吃着姜二爷买的茶,揭姜二爷的底。 “方才堂审时,王大人时不时看向通往内衙的侧门,二爷您一直站在侧门处听着吧?”陆雪明饮了一口茶,感慨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呢。” 他语气可大不对劲儿,爹爹干啥关他什么事儿!姜留心里不爽,抬起明亮的眸子望过去。姜二爷也抬起眸子,懒洋洋地道,“有话直说,爷没工夫跟你绕弯子。” 陆雪明看向姜留毫无俱意的眸子,越看越满意,继续道,“六姑娘不知,二爷当明白葛伟忠为何径直找上雪霞晚吧?” 姜留也望向爹爹,姜二爷哼了一声,“他小肚鸡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陆雪明点头,将目光转向姜留,鹰眸含笑道,“六姑娘今日在大堂之上和衙门口的言行,着实令陆某刮目相看。” 姜留放下勺子,回道,“多谢先生夸奖,是我父亲平日教导有方,我才能有今日。” 姜二爷勾起唇角,“乖,多吃些。” “好。”姜留又拿起勺子,继续挖梨吃。 看着这父慈女孝的一幕,陆雪明径直问道,“六姑娘乃可造之材,二爷可有意让她虽陆某学些刑讼辩驳之术?” 嗯,跟他学当状师?姜留的小胖手一顿,抬头看爹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0章 扔石头的是谁 姜二爷摇头,“你不必白费心血,小女不会做状师,学了你的本事也没用武之地。” 姜留点头,就是。 陆雪明难得遇到一个好苗子,不肯轻易放弃,“敢问,二爷为何教六姑娘学做生意、习功夫?” 姜二爷坦然道,“她喜欢什么便做什么。” 若是这样……陆雪明将鹰眸转向姜留,谁知还不待他开口,姜留便道,“先生,留儿不喜欢当状师。” 陆雪明不免遗憾地问,“当真不喜欢?” “嗯。”姜留点头,又好奇问道,“先生为何想让留儿学当状师?” 不待陆雪明回答,姜二爷便道,“他不过是闲来无事,想看你当状师接案子,与为父在公堂对辨罢了。” 见陆雪明笑了,姜留万分无语,干脆低头继续吃梨。 陆雪明又给姜二爷斟了一杯茶,然后说起正事,“葛伟忠会派人去雪霞晚闹事,一是他曾与二爷您有过节,二是有人想一石二鸟,二爷不可不妨。” 姜二爷问道,“扔石头的是谁?” 陆雪明默默看了一眼眸子亮亮的姜留,姜二爷既不避讳,他也没什么不可讲的,“葛桂香姿容姝丽,葛伟忠想用女儿攀附权贵。前一阵传出杜阁老家欲给长孙纳良妾,葛伟忠为此积极奔走,葛桂香被人下毒,自是因为想将女儿送入杜家的,不只葛家一家。” 姜二爷眼睛一转,“邑江侯府?” 陆雪明点头。 姜留与爹爹乘车返回西城时,好奇问道,“爹爹与葛家有什么恩怨?” “葛伟忠欠赌债不还,反诬赖为父出老千。你今日讹他五百两,够他心疼三五年的。”姜二爷呵呵笑。 姜留一本正经道,“爹爹,女儿没有讹他的银子,是他做错事影响了女儿的生意,应该赔给女儿。” 姜二爷抬手掐了掐闺女的小脸儿,“难怪陆雪明想收你为徒!” 姜留又问道,“爹爹,陆雪明为何要将这些告诉咱们?” 姜二爷眸子一冷,道,“因为他与刘承有过节,不想让刘承死灰复燃。” 姜留哦了一声,继续道,“爹爹,咱们怎么做?” 姜二爷不愿让女儿搅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便道,“这事儿为父来办,你回府歇着。” “好。”姜留应下,又好奇问道,“爹爹为何给葛桂香玉颜膏?” “为父这么做,一是因为葛家这小姑娘每次见了为父都规矩守礼,不惹人讨厌。二是想用药膏堵住葛伟忠的嘴,憋死他!” 姜留挑了挑拇指,“高!” 待回到府中,姜留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姐姐和母亲。姜慕燕立刻道,“杜阁老的长孙杜长昊今年二十岁,已有一子。葛家的女儿葛桂香十四岁,颇有姿容,若是不出这件事,葛桂香确实有可能入杜家为妾。” 姜留就好奇了,“也不知杜家为何要给杜长昊纳良妾。” 雅正解释道,“因为杜家长孙媳妇生孩子时伤了身子,不能再生育,所以杜家才会为杜长昊纳良妾,开枝散叶。” 在姜慕筝订亲之前,杜家曾试探过姜家的口风,想让姜慕筝入杜家为妾,所以雅正才会知道杜家的打算。 在这个年代,女人伤了身子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就是有罪。姜留听得多了,无力吐槽,只问道,“那邑江侯府想把哪个女儿塞进杜家呢?” “刘澜才十岁,邑江侯府二房也没有年纪合适的姑娘。刘家旁支的话……”姜慕燕掰了掰手指头,拿不准刘家打的什么主意,只得求助地看着母亲。 雅正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可见过刘承二叔刘续家的嫡女刘溪?” 姜留摇头,“没见过。” 姜慕燕道,“女儿听说刘溪容貌不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姜留却觉得传言不可信,“传言不可信。刘溪若这么好,刘家为何不让她出来见人?” “我曾入邑江侯府授刘溪琴艺,她的姿容确属上乘,也颇有心计。刘家将她养在深闺之中,应是想让她一鸣惊人,只是还未等到合适的机会,邑江侯府便败了。”雅正又压低声音道,“有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告诉你们,你们也不要讲出去。” “好。”姜慕燕和姜留的小脑袋立刻凑上去听着。 雅正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刘溪的生父并非刘续,而是刘承,因刘承的通房丫鬟有孕时,刘家正与柳家议亲,刘承才将通房丫鬟偷偷送去了他二叔家里。” 嘶—— 姜慕燕和姜留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半晌说不出话。 雅正叮嘱道,“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有个防备。邑江侯必定会想尽办法挽回颓势,刘溪是他们手里的重要筹码,你们日后若与刘溪遇上,能避则避,不要跟她打交道。” “是。”姜慕燕应下,在心里给刘溪这个名字重重地添了一行备注:刘承庶女,貌美,工于心计,不可与之往来。随后,姜慕燕又问道,“母亲,既然如此,刘家怎会舍得把刘溪送去杜家做妾?” 雅正解释道,“刘溪这样的出身,是断不能送入宫中或皇子身边的。以当前的局势来看,不管朝堂如何动荡,杜阁老都稳如泰山。杜长昊乃杜家长孙,聪颖好学,前途不可限量。若刘溪能入杜家为妾,为杜长昊生下儿女,她便能母凭子贵。到时只要杜阁老肯为邑江侯府说句话,刘攀便能承爵。” 留住爵位就能留住俸禄,留住封赏的良田,刘攀还能依靠爵位入仕,邑江侯府便能起死回生。 姜留分析道,“刘家对葛桂香下手,应是因为杜家觉得葛桂香比刘溪合适。刘家耍这种手段,杜家不可能看不出来,刘溪也不可能入杜家了。” 雅正笑道,“刘承败就败在他的小聪明上。” “刘承自视甚高,总觉得他自己聪明过人,其他人都是傻子。”姜留摇摇小脑袋,“他若真聪明,至于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户部郎中?六部尚书、五位阁老,哪个不比他聪明?他在杜阁老眼皮子底下使这种小手段,只会自食恶果。” 姜慕燕蹙起柳叶眉,“在面脂里下毒这种手段,应是出自妇人之手。” 出此计策的妇人必定出自刘家,姜留立刻想起了给葛桂香看诊,并一口咬定面脂有问题的柳郎中。莫非,此计是刘承的夫人柳如烟想出来的? 此时,邑江侯府内,面色阴沉的刘承进入房中,抬手便给了妻子一个耳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1章 争夺 柳如烟早就预料到他会动手,侧身偏头想避开丈夫的手,却还是被他的手指划到了脸,火辣辣地疼。 见她居然敢躲,刘承的火气暴涨,上前就踹。柳如烟忍着疼快速避到桌后,大声道,“你若再敢动手,我就舍出脸面,出去逢人便说你宠妾灭妻的一桩桩丑事!” 刘承抓起桌上的茶杯,猛地砸过去,怒吼道,“你说,现在就去,看有没有人理你!你个贱妇,把本世子害成这样你还有脸了!” “害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隐忍了十余年,柳如烟的一腔怒火爆发,拼尽全力嘶哑颤抖着吼了回去,“是你在外偷养外室被人发现,是你信口雌黄失信于朝堂,是你在外做事不干净招人暗杀,关我何事!” 遮羞布被柳如烟赤裸裸地揭开,刘承气疯了,嘶吼道,“你个贱妇,看本世子今日不是打死你!” 柳如烟一边躲避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喊着,“我嫁入你刘家十五年,为你生儿育女,孝顺公婆,从未有半点逾矩之处!你呢,你宠妾灭妻,动不动便对我拳脚相加,我也不想活了,我要到御史台去告你,告刘家教子无方,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哐当!” 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邑江侯刘继走进来,大骂道,“逆子,还不住手!” 抓着茶壶的刘承面容扭曲,呼呼直喘粗气。 都什么时候,他还有闲情在这儿窝里横!当着儿媳妇的面,邑江侯还是给儿子留了几分情面,瞪了他一眼,骂道,“出来!” 刘承被邑江侯带走后,柳如烟腿一软瘫倒在地。管事媳妇菊香快步上前,将她搀扶到床上,轻声道,“夫人忍着些,奴婢给您上药。” 柳如烟有气无力地哑声道,“取铜镜来。” 将被刘承摔损一角的铜镜举到夫人面前,菊香低声劝慰着,“您这次伤得不重,很快就回好的。” 柳如烟侧头,看着铜镜中映出的四道血痕,眸子便是一缩。早知躲闪会被刘承的指甲划伤脸,她还不如硬撑着挨他一巴掌,巴掌虽疼,但不会留疤……柳如烟抬颤抖的手轻轻摸着脸上的伤,眼泪怔怔落下。 菊香红着眼圈道,“夫人,有侯爷管着,您以后再也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刘家从根上就烂透了,他们谁管得了谁。”柳如烟发现镜中冷笑的妇人发髻散乱,瘦削尖酸,立刻抬手打掉铜镜,直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 “夫人!”菊香上前扶着她躺在床上,“奴婢这就去请郎中。” “刘承你现在不是世子,不是户部郎中,你现在连条狗都不如,你休想再动我一根汗毛……”柳如烟的手轻轻摸着自己脸上的血痕,葛家的丑丫头脸上不过是长了几个疙瘩,姜枫就把万岁赐的玉颜膏给她用,若他知道自己的脸伤成这样,会不会…… 柳如烟抬手拉起被子,盖住了脸。 刘继带着儿子回到房中,抬脚就把他踹倒在地,“没用的东西,整日就知道在家打媳妇!” 刘承咬牙忍着,没有吭声。 说儿子打媳妇是没用,你打儿子就是有用了?邑江侯夫人皱着眉头问道,“承儿,你院里的鱼尾葵可清理干净了?” “清理干净了。”刘承起身回话,若不是那贱人说鱼尾葵汁无人认得,他怎么会用这种东西! “清理什么!鱼尾葵虽是南方来的玩意儿,但不只咱们府里有,你们这会儿清理不是不打自招吗!”邑江侯气道,真是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屋里正沉默时,邑江侯的二弟刘续来了。他进入房中后见没有外人,便与大哥商量道,“溪儿进不了杜家,或许也是因祸得福。大哥可瞧见新进京的信州举子刘君堂了?此子乃江南东路解元,容貌不输姜枫,明年殿试必定大放异彩,被万岁钦点一甲。依我看,让溪儿去别家做妾,不如将她许给刘君堂。” 邑江侯还未说话,刘承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即便刘君堂中一甲进士,入仕之后也不过是五六品的小官,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升官。” “这一般人,刘君堂绝对能入万岁的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到时候溪儿可就是正正经经的官夫人。”刘续继续游说邑江侯,“咱们把溪儿送入独家或康家为妾,风险不比将她嫁给刘君堂为妻小。大哥,你现在身强体壮,十年二十年咱们耗得起。再说这十几年中,申儿和伦儿就长大了,只要他们有出息,咱们不用求人就能求得万岁下旨了。” 邑江侯夫人看着眼睛快变成算盘珠子的刘续,开口问道,“这是二弟的主意,还是溪儿的?” 刘续目光一闪,连忙道,“自然是我的,溪儿还是个孩子,她能懂什么。” 刘承皱了皱眉,邑江侯则道,“等我见了刘君堂再说。” 刘续立刻道,“大哥,咱们赶早不赶晚,刘君堂是抢手货,好几家都相中他了。” 邑江侯颇为自信地道,“怕什么,以咱们溪儿的容貌,只要咱们肯,刘君堂还能落到别人手里不成。” “刘君堂入城之时,姜枫就带着俩闺女去了刘君堂落脚的风华阁。”刘续提醒道,溪儿是容貌出众,但姜枫家的俩闺女也不差。 “二叔不必担心姜家,姜枫连黄剑云和秦郑都看不上,岂会看上区区刘君堂?姜枫的两个女儿,早晚都会入宫。”想到姜家女入宫得宠后,姜枫会比现在更加张狂,刘承就忍不住想把屋里的东西砸个稀巴烂。 “姜枫的长女入宫还有可能,他的次女姜留声名狼藉,不可能入宫。”刘续说罢,问起两个侄儿打假的事,“街上传着承儿与你二弟打起来了,都到了这节骨眼上,你得以大局为重……” 刘承沉着脸打断二叔的话,“二叔别听人乱讲,是二弟在外边吃多了酒,说话声音大了些,我二人并未发生争吵。” 刘续才不信,“你二弟呢,我进府这么半晌,怎没见到他?” 刘承平静道,“他的腰伤犯了,在房中歇息。” 刘续…… 腰伤都犯了,还说没打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2章 肯爱千金轻一笑 “二妹,三妹,五妹,六妹。” 腊月初八这日,早就等候在大云经寺的廖传睿见到姜家四姐妹终于出来了,立刻上前打招呼。 姜家四姐妹还礼,姜慕筝低着通红的小脸儿,姜留和姜慕锦捂嘴直笑,姜慕燕一本正经道,“廖大哥,祖母让我二姐去捐香火钱。今日庙中人多拥挤,你陪着我二姐同去吧。” “好,好!”廖传睿立刻应下,上前一步抬手道,“二妹,咱们走这边。” 已经订亲的男女,逢年过节时可相互走动,一块出府观灯、上香都是可以的。姜慕筝轻轻点头,带丫鬟跟着廖传睿走了。 若只看背影,他们俩还是蛮般配的,姜留点点小脑袋,还不待说什么,姜慕锦已经拉住她的手,欢喜道,“三姐,六妹妹,咱们去前殿看看吧?” 腊八没有盛大的佛事,香客们入寺都是来吃粥祈福的,大云经寺宽阔的前殿院中有不少摊贩摆摊,售卖天南海北的杂货,这样的热闹岂能错过! 姜家三姐妹手拉手在一排排摊铺前边转悠,看着各地来的稀罕玩意儿。因在寺庙中摆摊,摊上最多的便是佛珠、佛像等与佛家有关的礼佛用品。姜留看到一串白色珠子被阳光照着发出柔和夺目的光芒,便拿起来掂了掂,发现不是石头,便问摊主,“这是什么?” 摊主见这小姑娘不只长得漂亮,身上的衣料还是极好的,便热情推荐道,“姑娘好眼光,这是小人从海外带来的菩提子,佩戴在身上可延年益寿百毒不侵,康安城内独此一家,带回去孝敬长辈最合适不过。” 姜慕锦纳闷了,“这个叫菩提子,方才那个葡萄大的也叫菩提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摊主笑道,“都是真的,只是品种不同罢了,各花入各眼,姑娘喜欢哪个,哪个就是最好的。” 姜慕锦对摊主的回答很不满意,转头问姐妹中懂得最多的姜慕燕,“三姐你说呢?” 姜慕燕答道,“菩提子是并非指菩提树的种子,而是数珠的意思,能做数珠的东西都可称为菩提子。” 原来是这样!!!姜慕锦恍然大悟,又问道,“那六妹妹拿的这个是什么?”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姜慕燕坦然摇头,“我也没见过。” 你们当然没见过,这是摊主乐呵呵道,“这是海外来的菩提子,小人敢打赌,康安城只有小人这里有,姑娘们买了回去孝敬长辈……” 有完没完了!姜慕锦鼓起腮帮子。姜留也听烦了,刚要把手串放下,便听身后有人道,“此物来自佛国,是佛国寺庙中常植的一种树的种子。此树名为贝叶棕,在我大周南部寺院中也有种植。” 姜家三姐妹同时回头,瞧见他们身后站着一位瘦高的男子,此人用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潋滟的凤眸含笑和斜飞入鬓的剑眉。 这双眸子实在太有特色了,姜留一下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刘公子也来大运经寺吃粥么?” 刘君堂拱手,“小生听说此处的粥甚是好吃,便来尝尝。” 姜慕锦好奇问道,“贝叶棕这名字好奇怪,刘公子以前见过这种树么?” 刘君堂发现姜慕燕也看着他,立刻站直了身体,斯文有礼地道,“信州有座观音庙,庙中……” “啊!” 还不等刘君堂说完,卖菩提子的摊主忽然惊呼一声,惊喜万分道,“刘君堂刘公子,您什么时候到康安来了,您可还记得小人?” 刘君堂?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落到身穿白色斗篷半遮面的男子身上,这就是信州来的容貌不输康安第一美男子的刘解元么? 姜慕燕见此,拉住两个妹妹向后退了一步。好不容易寻到的接近姜三姑娘的机会就这么没了,刘君堂正懊恼时,便听摊主又叫道,“公子不认得小人了?三年前浴佛节在信州观音庙前,公子掷千金博美人一笑,买的便是小人摊上的千眼菩提子啊!” 眼见着姜慕燕又拉着姜家两位姑娘后退一步,刘君堂连忙道,“老丈记错了,当时小生是给舍妹买菩提子。” 摊主完全沉浸在在康安又遇刘君堂的惊喜中,抓起一串佛珠卖力推荐着,“刘公子记起小老儿来了?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来相会,您什么时候到康安的?您看这串十八罗汉珠……” 刘君堂眼睁睁看着姜家姑娘们走远,其他人渐渐围拢上来,沮丧垂头,一双眼睛埋进了高高竖起的衣领内。风华阁一遇,他被生就一双单凤眸的姜三姑娘吸引,今日听闻姜家会来此处礼佛,他急急赶来,终于寻得机会上前,可还没能与姜三姑娘说上一句话,就被冲散了。 看姜三姑娘垂眸离去的决然模样,刘君堂觉得她定是因卖佛珠老丈的话,便觉得他刘君堂风流成性,进而心生厌恶了…… 走出人群登上大殿的台阶,姜留回头看了一眼被众人围住的,低着头的刘君堂。姜慕燕见妹妹停住,拉了她一下,提醒道,“妹妹小心脚下的台阶。” “好。”姜留回神,跟着两个姐姐一起进了大殿。 因店内烧香的人都出去看刘君堂,这会儿大殿内只剩一个头戴玉簪,身着荔枝红缠枝葡萄长身褙子的姑娘在佛前跪拜。这姑娘跪拜完,扶着婆子的手起来一转身,与姜家三姐妹面对面相遇。这姑娘的杏眸在姜留身上停留片刻,才微微点头,莲步轻摇向外走去。 她出了殿门,姜慕锦才低声惊叹道,“这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好漂亮。三姐,六妹,你们觉没觉得她的长得有些面熟?” 一双杏眼,人不大目光却让人觉得有些阴沉,确实有些眼熟,因为曾号称康安第二美男子的刘承便长了一双这样的眼睛。莫非这姑娘就是刘家的刘溪?她来这里干什么? 姜留看了一眼书秋,示意她跟去看看。书秋会意,转身跟了出去。 从后院寮房一路找寻过来的姜家婆子快步走到三位姑娘面前,行礼道,“寺中已备好素斋,老夫人命奴婢请姑娘们回去用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3章 遇见 待姜慕燕带着两个妹妹回到大云经寺后院寮房内时,发现二姐姜慕筝已经回来了,一家人用完素斋后,姜二爷扶着母亲在寺中散步消食,姜留则留在母亲身边,一边逗着小悦儿,一边与母亲低声道,“女儿方才在正殿内,瞧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她个头比姐姐高一些胖一些,鹅蛋脸凤尾眉,杏仁眼菱角口,那双眼睛长得很像刘承,母亲您说会不会是刘溪?” 刘溪确实长得这般模样,雅正夫人点头,“许就是她,她跟谁来的?” “她身边只有一个婆子,女儿让书秋跟去了。”姜留好奇道,“她不是不常出门么,怎么忽然跑到这么热闹的时候跑到大云经寺来了?” 雅正含笑给小女儿理了理耳边柔软的碎发,低声道,“待书秋回来便知道了,去跟姐姐们玩吧,前院这会儿正热闹呢。” 姜慕燕摇头,“我看着小悦儿,母亲去陪祖母和父亲散散步吧。” 雅正笑道,“祖母有你们父亲陪着呢,若是你们不想出去,便与我到院中走一走?” 姜慕燕和姜留立刻应下,与雅正夫人到院中拉着小悦儿学走路。小悦儿长得壮实,十一个月大的小悦儿正是学走路学说话的时候,姜留和姜慕燕拉着他的小手,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教他叫姐姐。 “小悦儿,叫姐姐。” “啊。”小悦儿叫了一声。 “不是啊,是姐——姐。”姜留耐心教弟弟。 “吖——”小悦儿努力学习。 “祖母你都会叫了,怎么就学不会叫姐姐呢。”姜留装着不高兴道。 “猪——猪——” 姜留……好吧,不会叫姐姐也比被叫猪强。雅正含笑跟在三个孩子身后,抬眸瞧见书秋从外边快步走了进来。 书秋到近前行礼,“夫人。” 雅正点头,“如何?” 书秋压低声音道,“那姑娘身边只跟着一个婆子,站在大殿门口看了一会儿被人围观的刘君堂刘公子后,待刘公子杀出重围进入后殿,她也跟着去了后殿。奴婢怕被她们察觉,便让姜白跟着去了。” 跟着刘君堂去了后殿?姜留挑挑眉。刘家正打算让刘溪进杜家做妾,刘溪是不会跟着刘君堂跑的,看来自己猜错了。 看着一身狼狈的好友,赵祥鹤哈哈大笑,“想不到京城百姓竟如此热情,真不知姜大人平日是如何招架的。” 刘君堂认真道,“鸣霄兄莫拿小弟与姜大人相提并论,姜大人岂是小弟能比的。” 确实不能比,你相中了人家的女儿,跟人家差着辈儿呢。赵祥鹤咳嗽一声,装腔作势道,“愚兄初来康安有些水土不服,走了这许多路很是疲惫,君堂可否送愚兄去寮房歇息片刻。” 刘君堂立刻上前,托住好兄弟的胳膊道,“小弟立刻送你过去。”虽不知姜三姑娘在何处,但赵君堂还是想去后院碰碰运气。 两人出后殿准备向后院去时,与一女子迎面相遇。见此女肌肤如雪,眉目如画,赵祥鹤不由得眼前一亮,用手肘碰了碰好友的胳膊,暗道:兄弟,此女若论容貌,可比姜三姑娘漂亮多了! 刘君堂却用力捏了捏好友的胳膊,示意他不要乱动,然后扶着他退到一旁给来人让路。此后多年,每当想起这一幕,刘君堂便懊悔不已。若他当时不依礼让路,而是目不斜视地大步离去,应会省去许多麻烦。 见他们让开,这女子略一颔首谢过,便带着婆子进入殿中,取出篮子里的香烛,焚香跪拜。她年纪不大,动作却自有一股雅致闲适,令赵祥鹤看得有些出神。 刘君堂微微用力捏了捏好友的胳膊,带着他离开后殿。待转过墙角,赵鹤翔低声惊叹道,“不愧是都城,果然是人杰地灵,非同凡响。” 刘君堂却催促道,“鸣霄兄不是累了么,咱们快些走。” 赵祥鹤…… 后殿内,女子在佛前三叩首后,双掌合十闭目许愿,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雪白的面颊染上了霞光。 婆子偷眼看到墙角没人了,便快步回到姑娘身边低声道,“姑娘,刘公子扶着另一位公子走了,看样子应是那位公子身体不适,需要歇息。” 说完,婆子咳嗽一声,提高了音量道,“姑娘累了吧,奴婢逐殿烧香祈福,定累坏了吧?奴婢扶您去后院寻间寮房歇息片刻,用些八宝粥可好?” 地上的姑娘抬素手,由婆子扶着自己起来,缓缓向后院走去。 此时,扶着赵祥鹤的刘君堂,已与姜二爷母子相遇,站在一处说话。 姜二爷听闻赵祥鹤身体不适,关怀几句便与姜猴儿道,“你待两位公子去寻间僻静的寮房歇息,并请寺中的普能大师为赵公子把把脉。” 赵祥鹤受宠若惊,行礼道,“多谢大人垂爱,学生已在用药,不敢再劳烦大师。” 姜二爷点头,让姜猴儿送他们去歇息。 姜老夫人低声道,“还说他与你不相伯仲呢,依娘看差着一大截呢!你十八岁时可比他高、比他壮。” 姜二爷笑出了声,“嗯,是您时刻惦记着儿的饮食,儿才能长得又高又壮。” “不过与旁人比起来,他确实不差。”姜老夫人说罢,心里又暗道可惜。若是他能早入康安两月,或许能与筝儿凑成一对。 “阿嚏!”坐在大云经寺外墙边,拿着未婚妻送给他的香囊傻笑的廖传睿忽然打了个喷嚏,他连忙用衣袖擦了擦香囊,暗道一声好险,差点就把二姑娘给他的香囊弄脏了,随后,他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大云经寺寮房前的小院内,姜留和姜慕燕分别蹲在两侧,引诱被母亲扶着的弟弟走到他们面前来。 姜留晃着手里的拨浪鼓,欢快道,“悦儿到六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玩拨浪鼓。” 姜慕燕摇着手里的布老虎,笑道,“悦儿到三姐姐这里来,姐姐给你小老虎。” 小悦儿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然后把小身子一拧,扎进了母亲怀里,把姜留和姜慕燕逗得笑出了声。 她们若铜铃般的笑声传到墙外,落入刘君堂耳中。虽然只听过一次,但刘君堂立刻分辨出了姜慕燕的声音,他站在原地微微侧耳倾听,随之勾唇一笑,不经意间便惊艳了时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4章 解释 “表哥!” 沉醉在笑声中的刘君堂被唤醒,回头看到表妹赵如梅正向快步向他跑来,眉头便忍不住跳了跳。 “赵大哥,表哥,你们到寺里来玩也不告诉我,害得我扑了个空。”赵如梅欢喜中带着几分抱怨。 赵如梅的声音传入墙内,姜留对这声“表哥”太有印象了,接住跑过来的小悦儿,低声与雅正夫人道,“母亲,刘君堂应该在墙外,说话的这个姑娘是通轨坊丝绸赵家的二姑娘赵如梅,她是刘君堂的亲表妹。” 雅正夫人含笑点头,“赵二姑娘在咱们书院读书,很是活泼可爱。”也是书院中唯一一个觉得刘君堂比自己的夫君更帅的姑娘,所以雅正夫人对她很有印象。 雅正夫人的千金书院因束脩不高,但学到的东西却实打实地有用,半年来积攒了很好的口碑,到书院读书的姑娘来来去去已有四百多人,西城很多人家都把女儿送进去读书、学画、女红,雅正夫人的人脉也拓展了许多倍。 墙外几人刚走,姜白便跑了进来,报道,“姑娘们在正殿遇见的那位姑娘,追着刘君堂,向咱们这边来了。” 从前殿追到后殿,又从后殿追到后院寮房,这个姑娘还真是相中刘君堂了。姜留把小悦儿交给奶娘,正想去外边看看热闹时,院门又开了,姜二爷扶着姜老夫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姜留迎上去,“爹爹要回衙门了?” “嗯。”今日不是衙门休沐的日子,姜二爷趁着晌午用饭这会儿工夫出来陪家人用八宝粥,确实该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天冷了再回去。” “好。”姜留乖乖应下。 姜老夫人吩咐雅正,“你带着孩子们送送,一块去观音殿上一炷香,谢观音菩萨保佑孩子们平平安安的。” “是。”雅正应下。姜二爷接过儿子抱在怀里,带着妻子儿女出门,去侧殿还愿。一家人出小院没走几步,便遇到了追着刘君堂前来的姑娘。 这姑娘停住,飞快地看了一眼姜二爷,便抬手行礼,欢喜又羞怯地道,“姜大人,夫人,弟子刘溪有礼。” 姜留与姐姐交换了一个眼神,母亲虽授琴多年,但只收了夕霞和晚照两个入室弟子,其余跟她学过琴的姑娘多以“夫人”称之,这刘溪还真是特立独行。 丈夫急着赶路,雅正夫人只喊道问道,“数月不见,姑娘和将军夫人可安好?” “多谢夫人挂记,母亲安好。”刘溪回话,退到一边,请姜二爷一家先行。 走过一段路后,雅正夫人低声与丈夫道,“刘姑娘的父亲是邑江侯的二弟。” 这姑娘的眼睛跟刘承长得一模一样,又姓刘,姜二爷方才还以为她是刘承的庶女,没想到是刘续的女儿。姜二爷摇摇头,刘家真是没落了,这么出挑的女儿居然舍得送人做妾。 一起在观音殿上香还愿后,雅正与孩子们把姜二爷送到侧殿外。姜二爷体谅夫人带孩子辛苦,便道,“母亲说她回去后要歇息片刻,正殿外有不少人摆摊卖新货,你带孩子们去转转,看看是否有心仪的小玩意儿。” 婆婆不喜欢小悦儿到人多的地方,雅正正犹豫时,便听丈夫又道,“听说正殿外有人卖沉香木簪,夫人帮为夫选一根可好?” 雅正抬头对上丈夫温润含笑的眸子,心中一暖,轻轻点头,“好。” “让奶娘把悦儿抱回去。”姜二爷一抬手,姜猴儿立刻将装银子的荷包送上。姜二爷把荷包递给雅正,“夫人和孩子们瞧上什么喜欢的就买。” 雅正接过丈夫手里的荷包,忍不住红了脸。 “啊!啊!啊!”在墙角偷看姜二爷的小姑娘们捧着通红的小脸儿,忍不住小声尖叫着,“谪仙对他的夫人真好,我也想要这样的夫君!” “刘君堂公子去哪了,我要嫁给他,过上雅正夫人这样的神仙日子!” 嫁给刘君堂就能过上母亲这样的神仙日子?姜留摇了摇小脑袋,拉着母亲和姐姐往前走。 “刘公子已经有心上人了,你想也白想!”旁边一个小姑娘提醒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没听说吗?刘公子为求得心上人的芳心,在信州时就掷万金买菩提子呢!” “我不信,我不信!”痴迷刘君堂的小姑娘抱着脑袋用力摇,转头见到快步走来的刘君堂,便鼓起勇气上前问道,“刘公子有心上人了么?” 见刘君堂点头,芳心碎了一地的小姑娘追问,“是让刘公子一掷万金买菩提子的姑娘么?公子跟她定亲了么?” 听到一掷万金,再想到去前庭摊市上的姜慕燕,刘君堂脸色一白,只应了一声,“非也,便疾步向前殿走去。” 因背着要给姜二爷买簪子的差事,姜家母女三人非常认真地一个摊子挨一个摊子地转过去。待她们转到信州的摊主前,卖菩提子的老丈卖力吆喝着,“夫人、姑娘们快来瞧一瞧、看一看啊,咱这都是海外来的珍品菩提子,康安城独一份啊,在信州时江南东路解元刘君堂曾用千两银子买咱摊子上的菩提子,赠与他亲妹妹啊——” 这吆喝声怎么这么……姜留失笑,被姐姐拉着走出去好远,还能听到老丈卖力的吆喝声。 为姜二爷选好沉香木簪,又为祖母选了一串相同木质的菩提子后,母女三人有说有笑地准备返回寮房时,忽听赵如梅惊喜喊了一声,“表哥,原来你躲在这里,真是让梅儿好找!” 母女三人顺着声音望去,躲在墙角的刘君堂被表妹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向雅正夫人行书生礼,道,“姜夫人,三姑娘,六姑娘,小生刘君堂这厢有礼了。” 还不待雅正夫人开口,赵如梅就欢喜地跑了过来,“夫人,您也来了!这就是我以前跟您提过的,我的表哥刘君堂,他上个月才到康安。” 雅正夫人含笑,“刘公子免礼,我听赵姑娘提过你几次,今日一见,果如赵姑娘所言。” 表妹会怎么夸他,刘君堂不用想也知道,忍不住脸皮发热。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姜慕燕,却见她低着头,看也不看自己,心中忍不住一阵慌张。 姜姑娘她,好想很讨厌自己。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5章 不必受那样的委屈 待目送姜家母女走远后,刘君堂沉下脸道,“如梅,方才在后院我怎么跟你讲的?。” 表哥说此处是寺院,不可大声喧哗。赵如梅吐吐舌头,上前拉住表哥的衣袖撒娇道,“我用完斋饭不见表哥,好不容易找见了,一时高兴便忘了。表哥不要生气好不好?表哥方才躲在墙角做什么?” 他躲在墙角,当然是想确认姜三姑娘听到了卖菩提子老丈的喊话,顺便观察一下姜三姑娘听到这话时的反应。可惜姜三姑娘一直没抬头,他什么也没看到。刘君堂压住心中的失落,与表妹闲聊道,“表妹与姜夫人很熟?” 赵如梅不高兴的嘟起小脸,“表哥忘了么,我跟你说过的,我现正在姜夫人创办的千金女子书院读书呢。夫人经常夸我很聪明,字教一遍就会了。” 表妹每日在他耳边说很多话,刘君堂确实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印象,“表妹本就聪明,只要肯用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千金书院在何处,书院中教书的都是女夫子么?” 表哥肯跟她聊天,赵如梅开心极了,“在风华楼南边的待贤坊,去读书的都是姑娘,教书教艺的都是女夫子。表哥方才可瞧见站在夫人左边的姜三姑娘了?她还去书院教过我们画画呢,她花的桃花可好看了!” 刘君堂凤眸低垂,装着满不在乎地问道,“桃花罢了,能怎么好看?” 赵如梅立刻道,“姜三姑娘画得桃花跟真的一样,表哥若不信,等我回去给你看!” 刘君堂抬起潋滟的眸子,惊喜道,“表妹有姜三姑娘的画作?” 赵如梅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我房里的桃花扇,就是跟着姜三姑娘学的,她还夸我画得好呢。姜三姑娘说,她住的院子里栽满了桃花,每到春天便美不胜收,她还说明年春天桃花开时,会设桃花宴,还应下到时给我发帖子呢。” 住在满是桃花的院子里,明年春天还要开桃花宴么?明年三月桃花开时,春闱也该结束了……他若得春闱第一名,应能得到姜三姑娘另眼相待吧。刘君堂凤眸里一片亮光,抬起头笑道,“时辰不早了,表妹回府吧,我与鸣霄要回风华阁读书。” 啊?赵如梅抬眸看了看刚刚西转的日头,失望道,“现在就回么?” 刘君堂坚定点头,转身回大云经寺后院,途径姜家所在的小院时,刘君堂的步子放得慢了些,却并未听到院中传出声音,略带着几分失望低头向前走。谁知他拐过墙角时,差点与一个人撞上。 “啊……” 对面一声受惊的娇呼,惊得刘君堂连忙向斜后方退了三步。 “啊!”跟在刘君堂身后的赵如梅被表哥踩到了叫,痛呼出生。 “姑娘!”两边的婆子丫鬟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姑娘。 刘君堂见对面的姑娘无事,立刻转身查看表妹的情形,“可踩疼了?” “嗯。”赵如梅的大眼睛含泪,委屈巴巴地点头,她穿的是软面鞋,表哥那一脚实实在在地踩在了她的小脚上,“好疼。” 刘君堂连忙让婆子和丫鬟左右扶着表妹,带她赶回寮房查看伤情。临走之前,刘君堂还向着被婆子扶住的刘溪拱了拱手,略表歉意。 刘溪微微颔首还礼,抬起眸子追着刘君堂瘦高的背影,脸色微回。赵如梅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鼓起腮帮子瞪了刘溪一眼。刘溪却不慌不忙、面带歉意地向她点头。 “哼!装什么装!”赵如梅忍着疼嘟囔一句,然后才与身边的婆子道,“方才那个是谁?” 婆子回道,“奴婢不知,不过看通身的气派,应是官宦人家的姑娘。” 赵如梅低声骂道,“她有什么气派,方才分明是她埋伏在墙角,想着撞在表哥身上,装模作样!” 被婆子扶着往外走的刘溪嘴角微微翘起,眼神明亮。刘君堂一表人才,举止端方,进退有度,看到她这样的美人也不会意乱情迷,这个男子嫁定了! 待返回府中听了姜白的回报后,姜留托着腮帮的小手指一下下敲着小脸儿,推断道,“刘溪一定是相中刘君堂了,才会三番两次寻机会与他相遇,她眼光不错。刘君堂确实比杜长昊长得帅,对吧姐姐?” 侧坐在窗边软塌上绣百子千孙石榴被面姜慕燕头也不抬地道,“我倒不觉得。” 哦?姜留爬到姐姐身边,托着小脑袋问,“姐姐不觉得刘君堂长得很好看吗?” 姜慕燕看了妹妹一眼,“你想问什么?” “姐,刘君堂喜欢你。他看你的眼神比廖大哥看二姐的眼神还亮呢。”姜留直言道。 姜慕燕没好气地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别乱讲,小心被人听了去传出闲话。” 姜留又往前蹭了蹭,挨着姐姐的胳膊问道,“姐姐没发现么?大云经寺中那个老丈吆喝声音那么大,就是给姐姐听的。刘君堂两次与咱们相遇,眼睛都是放在姐姐身上的。” 姜慕燕皱起眉,“他竟如此无礼?” 姜留…… “他书读得好,人也长得好,姐姐当真一点也不喜欢。” 姜慕燕摇头,“门不当户不对的,我喜欢他做什么。” 姜留…… “如果他中了进士当了官,就算门当户对了吧?” 见姐姐依旧摇头,姜留纳闷地问道,“姐姐觉得他考不中进士,还是觉得他当了官依旧与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 见妹妹当真不明白,姜慕燕便放下绣绷子,耐心解释道,“刘君堂便是中进士当了官,也与咱们门不当户不对。咱们是耕读出身,至父亲已三代为官,刘家是商贾,便是刘君堂中进士为官,也与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若我嫁去刘家,便要整日与婆婆、妯娌们谈论市价、行情,往来的亲朋也都是商贾,我该如何是好?若应和夫家,必定是自己受委屈,若仍以官宦之女的做派行事,便是不尊家门、不敬公婆,你想让姐姐陷入那般境地?” 不想,姜留摇晃小脑袋。 “二姐是庶出,她嫁入廖家是迫于无奈,咱们与她不同。”姜慕燕说到这里,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地道,“咱俩是嫡女,又有丰厚的嫁妆,不必受那样的委屈。” 姜留…… 怎么办,她忽然觉得姐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6章 当局者迷 后半晌,天空开始飘雪,到傍晚时分康安城已经被雪覆盖。姜留与老管家一起坐在门洞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守着炭火盆烤火等爹爹和哥哥回家。 姜二爷从马车上跳下来,雪白狐披风之下露出的火红官袍,成为冰天雪地里最亮眼的颜色。姜留站起来唤道,“爹爹!” “二爷。”老管家和门人、管事也跟着行礼。 “二叔看招!”姜二爷还没进门,一路玩雪归来的姜三郎大叫着,扔过一个大雪球。 姜二爷侧身躲过三郎的雪球,却被四郎打中了披风。四郎高兴地跳了起来,谁知他乐极生悲,脚下一滑躺在了地上。姜二郎、姜三郎和江凌立刻上前,将他压在了雪地里。侄子们闹成一团时,姜二爷也团了一个大雪球砸过去,然后大笑着跳进大门,拉着小闺女往里走。姜二郎率领弟弟们追进来,一群人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场雪仗。 打到最后没力气了,大伙都躺在雪地里望着被灯应做金色的,簇簇飘落的雪花傻笑。这样玩闹一场,真的是太爽了,姜留觉得自己今天晚上能多吃一碗饭。 江凌起身把妹妹和父亲拉起来,姜二爷领着儿女和侄儿们回内院更衣、用饭。饭后,姜二爷去前院与大哥、三弟议事,小悦儿又被姜老夫人抱去了北院,雅正和姜慕燕在西院书房研读姜松带回来的前朝朝事散录,裘叔请江凌和姜留去书房议事。 他们议的事,与姜家哥仨相同:万岁选了兵部郎中聂林江、吏部侍郎孔庆丰年节后赶往甘肃酒泉,调查酒泉当地官员是否渎职。 任府北院堂屋内,姜留和哥哥围着炭火盆烤小手,裘叔分析道,“吏部侍郎孔庆丰是太傅尹骞的门生,为人处世谨慎,与肃州官员和左武卫并无瓜葛,他去了酒泉应会秉公巡视,若地方官员有渎职之事,他定不会偏袒瞒报。聂林江的夫人是护国公的堂侄女,他算是护国公一派的人。左武卫和肃州是秦相的地盘,万岁派他们二人前去,可见万岁肃清肃州官场之决心。” 看着黑色木炭渐渐被火光吞噬,姜留问道,“裘叔,这两位大人还能活着回来吗?” 姜家前院内,姜松道,“孔大人刚正不阿,万岁派他前去,明年必能肃州官场,还百姓青天白日!” 姜二爷接过三弟递过的热茶碰在手里,叹了口气,“过刚易折,孔庆丰此去怕是九死一生。” 任府北院堂屋,裘叔添了一块木炭,平静道,“这要看孔庆丰在肃州能查出什么。” “如果孔庆丰和聂林江两位大人命丧肃州,接下来会是什么局势?”姜留抬起小脑袋问,肃州地方官若杀了钦差,就是走上了不归路。肃州会反么?肃州反了,朝廷必定要出兵镇压,战乱一起,受苦的是百姓。 裘叔捋胡须,沉静道,“若两位大人命丧肃州,万岁必定震怒,朝中定会有朝臣毛遂自荐赶往肃州,战事一触即发。” 届时,便是少爷返回肃州之机。 姜家北院内,姜槐问大哥,“若两位大人出事,大哥,二哥,你们觉得谁会赶往肃州?” 姜松十分肯定道,“御史大夫荆大人。” 与此同时,姜二爷开口道,“我不知道谁回去,但我一定不去。” 姜松受惊不小,立刻追问道,“谁说让你去了?张大人还是萧大人还是……” 姜槐也吓坏了,“二哥千万不能去。” 姜二爷连忙道,“大哥三弟,你们听错了,我是说我一定不去。谁也没跟我说过让我去,是张大人叮嘱过我一回,让我安生办好自己的差事,不要掺和朝廷大事。” 姜松和姜槐这才松了一口气。 任府北院内的三人沉默片刻,姜留抬起桃花瞳看看一脸谋算的裘叔,又转头看看一脸平静的哥哥,心情很是沉重。 有些话不用问,她心里也明白。肃州战事起来之前,裘叔必定会带着哥哥返回肃州。可哥哥明年才十三岁,就算他再能打,就算他顶着任家小将军的名头,他回了肃州能干什么? 江凌见妹妹沮丧地低下小脑袋,抬眸示意裘叔不要讲下去。裘叔含笑点头,到桌边坐着看二爷带回的邸报。江凌拿过糖匣子,递到妹妹面前,“吃糖。” “哥也吃。”姜留拿起一块山楂味的送入口中。 江凌挑了块跟妹妹一样的,边吃边问,“今日去大云经寺玩得可好?” 姜留含笑点头,开始讲起大云经寺内的热闹场景,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根黑檀木挽月纹发簪,“母亲给爹爹挑了跟沉香木的,这个是我和姐姐给哥哥挑的,哥哥喜欢吗?” 妹妹挑的,什么样的他都喜欢,江凌接过,“很好看。今日在大云经寺可遇着熟人了?” “遇到了郭语婉她们几个,还有一个不算熟的刘君堂,对了,还有邑江侯二弟家的刘溪,刘溪长得很漂亮……”姜留滔滔不绝地说起在大云经寺发生的事。 “我以前听刘澜说起过刘溪,她对刘溪颇为不满。”江凌继续问道,“你们觉得刘君堂如何?” “我觉得他挺好的,他对姐姐也有些倾慕之情,不过姐姐觉得……”姜留立刻跟哥哥八卦了一顿,然后感叹道,“真是可惜了。” 偷眼看少爷脸色臭臭的,裘叔不厚道地咧了咧嘴角。 刘君堂相中了三姐,但三姐妹妹相中刘君堂,这让江凌有些意外。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耕读世家出身的官宦人家子弟么?江凌脑袋了几个人,却都觉得配不上三姐,小眉头便皱了起来。 待姜留回了姜府后,裘叔十分八卦地看着自家少爷,眼角的笑纹陪着脸上的刀疤,显得异常拧巴。 江凌扫了他一眼,问道,“您老笑什么?” 裘叔呵呵道,“老夫觉得六姑娘谈婚论嫁时,三姑娘也定会给六姑娘挑个门当户对的。”就连刘君堂这样的都入不了三姑娘的眼,您觉得和至能如得了? 江凌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办,想到这些他就心浮气躁想砍人。 裘叔又火上浇油道,“少爷觉得,什么样的少年郎,才能配得上六姑娘?” 谁都配不上!江凌一把抓起亮银枪,冲入了雪中。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裘叔笑呵呵地跟了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7章 烦人的廖元冬 过了腊八便是年。康安城坊市内采买年货的人多了起来,商铺管事和伙计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气,卖力吆喝,热情招呼进门的客人。 姜家四姐妹也想年底卖空货架,就连整日关在房中绣嫁妆的姜慕筝也跟着妹妹们出门,到别家生意好的铺子里取经,到自家铺子里巡视,想出一个又一个点子。晚上,四姐妹凑在一起,眉开眼笑地拨拉算盘,算花想容今年赚了多少,年关前她们还能赚多少。 回到西院闺房中,姜慕燕眉开眼笑地抱着妹妹夸奖道,“到腊月底,雪霞晚肯定能赚六千两银子!妹妹你真是太难干了。” 姜留笑弯了桃花瞳,“姐姐也很能干。” 姜慕燕跟妹妹商量,“这些银子放着也是放着,要不开春前咱们再买些良田?” 买田置产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姜留还有更好的主意,“我派人问过,京城外三十里内的良田便宜的也要二十两一亩……” 姜慕燕吃惊地瞪大凤眸,“竟涨了这么多?” 姜留点头,“所以我想先等明年三月祝家海船回来,看冯子进能给咱们带回多少香料再做打算,若是可行,咱们就跟冯子进合伙做调香生意。姐姐你可知道冯子进为何敢把身家性命都押进去?因为冯子进的母亲生在调香世家,是个调香高手。香行若做好了,比绸缎、米粮和脂粉还赚钱!” 姜慕燕不解,“若冯夫人是调香高手,冯家何至于沦落至斯?” 姜留分析道,“我听冯娟姐姐的意思,似乎是冯夫人与娘家因为她的亲事闹得不愉快,出嫁后便没再碰香。冯大人出事后,冯夫人的娘家似乎也没帮什么忙,冯夫人为求生计,才决定重拾旧业。” 姜慕燕叹息一声,“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冯夫人因婚事与娘家人闹得不愉快,出嫁后便失去了依靠,丈夫死后才会受尽苦楚。所以……” 姜留接过话茬,“儿女当听从父母安排,择一门稳妥的好亲事,出嫁后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一旦夫家有事,娘家也会帮衬。” 不错,妹妹都记住了。姜慕燕满意点头,又低声与妹妹道,“二姐今日问我,觉得冯娟与二哥可还般配。你觉得呢?” 二郎哥到年十六,冯娟只比他大一岁,两人论年纪是般配的。不过,姜留小声道,“姐,你觉得冯娟姐姐能相中二哥么?” 姜慕燕轻轻摇头,“冯娟本是官家嫡女,虽说如今冯家已败落,但她们未必能相中二哥。二哥虽性情宽和,但他读书……,怕难以科举入仕。” 二郎哥是官家庶子,若不能凭本事经科举入仕,便只有三条路可走:入行伍、与三叔一样打理府中庶务、从百业中择业谋生。无论是那条路,都算不得好,冯娟的模样、性情都不差,若要成亲,一定能找到比二郎哥更好的。 姜留点头,“姐姐说得对,不过冯夫人又与娘家闹翻了,冯家落难冯夫人的娘家都施以援手,想必冯子进做香行生意,也不会与冯夫人的娘家联手。他找上我,应有以姜家为靠山,跟咱们一起做生意的意思。跟咱们一起做生意,结成姻亲更为稳妥。” 姜慕燕眸子一亮,妹妹说得很有道理,她竟没想到这一层,“还有一点,若二姐夫明年高中入仕,二哥也会因此被人高看一眼。不过我觉得如果冯家不提,这门亲事咱们也不能提,且等等看吧。” 姜留点头,随后感慨道,“一晃,哥哥姐姐们都到订亲的年纪了。” 说起订亲,姜慕燕又想到了姑姑家的廖元冬,连忙叮嘱妹妹,“过几日廖表格入京送年货,你要理他远一些,不要同他一起玩儿。”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想做到却不容易。廖元冬进京给外祖母送年货后,便日日追着姜留跑,张嘴闭嘴不离留儿表妹,姜留被他烦得头都大了,干脆每日早早出门转铺子避开他。终于等到腊月二十青衿书院放年假,廖元冬能与姜三郎凑在一处玩鸟玩蝈蝈,姜留才算松了一口气。 谁知廖元冬玩了两日蝈蝈,便觉得蝈蝈没表妹好,又转头来黏表妹。正忙着年底清账、盘货、给店铺和田庄管事、伙计们发年底分红的姜留受不了了,眸子一沉,扯着嘴角笑道,“表哥想玩什么?” 圆胖的廖元冬见表妹终于肯跟他一起玩了,连忙道,“留儿表妹想玩什么,咱们就玩什么。” “我写字写乏了,表哥陪我去习武场活动活动如何?”姜留抬眸吩咐书秋,“取本姑娘的铁棍来!” “是。”书秋响亮应了,跑出去给姑娘取兵器。见六姑娘要教训表少爷,赵奶娘和几个丫鬟都高兴坏了,也在后边跟着。 “表妹,我这一年也在习武,待会儿咱们比划比划,看谁劲儿大。”廖元冬可不觉得表妹舍得打他,屁颠屁颠地跟着姜留往任府走。 两人刚入任府,江凌便得了消息,回屋取了亮银枪,拦住妹妹与欠打的廖元冬,一脸为难地与姜留商量道,“我先与廖表哥过去清理场地,马场的账册我算了两遍都合不上,妹妹帮我去算一算可好?” “好。”姜留提着棍子去了哥哥的书房。 江凌抬手拦住要跟上去的廖元冬,笑道,“咱俩先去习武场活动活动,等会儿妹妹算完账过来,咱们的筋骨活动开了,才能拿出真本事给妹妹看,表哥说是不是?” 也对!他要给留儿表妹看真本事,廖元冬停住,冲着姜留喊道,“留儿表妹,你要快点过来啊。” “好。”姜留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就走远了。 江凌笑道,“表哥,请。” “好。”廖元冬晃了晃胳膊,跟着江凌赶往前院。姜府和任府的下人们得了消息,立刻以各种借口跑来看热闹,不过却都被姜财和裘叔以各种名目赶了回去。 少爷要清场教训廖元冬,岂能让人围观?赶走众人后,裘叔乐呵呵地站在一旁观战。 见江凌到了习武场就开始整理草把子,长得肥胖的廖元冬蹲着捡了一会儿便喘不过气来,站起身抱怨道,“这些杂事儿让下人们干,凌表弟陪我比划比划如何?” 江凌为难道,“我枪还没练好,怕伤了表哥。” 比江凌高了半头,胖了几圈的廖元冬看了看旁边的,“那咱比划拳脚不就得了,四弟总跟我说你厉害,今日让表哥见识见识你有多厉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裘叔跑上前惊慌道,“少爷你怎么吐血了?!可是受了内伤?” 浑身疼得厉害,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廖元冬强撑着坐起来,看着嘴角破了点儿皮的江凌,一下就气炸了。 “只是被表哥打了一拳,没有受伤。”不待廖元冬开口,江凌便擦掉嘴角的血,用崇拜的语气问道,“表哥的力气涨了一大截,江凌自愧不如,表哥平日是怎么练的,可否教一教小弟?” 教他?廖元冬强忍着疼站起来,装腔作势道,“我每天在家跑步、举一百斤的石锤子!” “表哥竟能举得动一百斤的石锤?”江凌上前为他拍打身上的土。 廖元冬疼得龇牙咧嘴,“一百斤算什么,我还能举起一百五十斤的呢!我饿了,先回去吃点东西。” 江凌在他身后唤道,“待会儿妹妹就来了,表哥不是说要与妹妹比试比试么?” “今日不比了,明日再说。”浑身疼的廖元冬现在只想回去躺着。 躺下后的廖元冬,第二日也没能起来,他想跑去向外祖母告状,可撩起衣裳,身上竟一道淤青也没有,又听说江凌的脸青了一大块,廖元冬哪还好意思告状,只得爬上马车,灰溜溜回了太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8章 醉话点醒梦中人 廖元冬浑身疼着回到了太康,廖老夫人听廖元冬说了事情经过,骂道,“江凌诡计多端,是他把你坑了!” 好面子的廖元冬立刻道,“孙儿打了他的脸,还打破了他的嘴,他比我还疼,孙儿的比他力气大,拳头比他厉害!” 江凌只是姜家的义子,元冬可是姜家的亲外孙,元冬好心好意去康安送年礼,却被江凌打了!廖老夫人不满地看了儿媳姜平蓝一眼,喊着怒气道,“年后家里客多,你正月十五后再带着玲儿去康安。” 姜平蓝起身,平静应道,“是。” 廖元冬不干了,“祖母,孙儿也要去!” 廖老夫人瞪了孙儿一眼,“你去干什么,继续被人家欺负?!” “我不管,我要去,我要去,我就要去!” 廖青漠散衙归来,见儿子甩胳膊踢腿撒泼,脸立时沉了下来。廖元冬见到父亲,立刻规规矩矩地站好,躬身行礼,“父亲,儿从康安回来了。” 廖青漠坐下,看了妻子一眼,见她淡淡坐在旁边没有给自己倒茶的意思,便皱了皱眉,问道,“你外祖母和舅舅们可安好?” 廖元冬恭敬道,“安好,外祖母让儿带了三大车东西回来,里边有南边进贡的新鲜果蔬,是万岁赐给大舅和二舅的,外祖母说给祖母和母亲尝尝鲜。” 只说给母亲和妻子尝鲜,却单单漏了他。廖青漠知道岳母这是挑了他的礼,便点头与妻子道,“大年初三咱们就启程,回康安给岳母拜年。” 姜平蓝平静道,“今年府中客多,妾身打算正月十五后再带着女儿回康安。” “府中客再多,也不可失了规矩。”廖青漠说完,廖老夫人立刻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哼哼两声歪在了软靠上。 家里的事向来是由父亲做主,这下他又能去康安了,廖元冬高兴地咧开了嘴角,待退出正房,他立刻高兴地直蹦跶。 “哎呦!”廖元冬抬起胳膊,脚还没离地,便疼得叫出了声。他身上分明没有伤,怎么过了三天还疼呢? 过年这几日,还这疼那疼的廖元冬终于认识到,是江凌使损招坑了自己!他越想越气,暗暗发誓去康安后一定要找江凌报仇。 姜平蓝携夫婿和儿女回娘家拜年,姜家摆酒相迎。姜平蓝与母亲、大嫂和两位弟妹一桌,姜家哥仨与廖青漠一桌,姜家哥仨、江凌和廖元冬一桌。因着是喜庆日子,除了姜三郎外,姜松准许二郎、江凌和廖元冬吃果酒,廖元冬憋着一肚子气,不断给江凌敬酒,想灌醉他,让他出丑。 可最后,出丑的是他自己。廖元冬吃多了酒,拉着江凌不放,嚷嚷着他坑了自己,要立刻马上跟他再比试一场。 姜二郎连忙上前劝道,“凌弟,表弟喝多了,我和三郎送他回去歇息。” “我不要,我没喝多!我哪也不去,不对我要跟江凌比武,我要找留儿妹妹玩儿!”廖元冬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死拉着江凌不放手。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江凌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便抬手压住三郎,“你们继续吃,我与二哥送表哥回去。” 两人将胡言乱语地廖元冬扶到客房门口,江凌见廖元冬还抓着自己的衣袖不撒手,便对姜二郎道,“二哥让人准备醒酒汤和热水,我扶着表哥进去。” 姜二郎走后,江凌扶着廖元冬进屋,冷声道,“放手!” “我不放,我死都不放,有种你打死我!”廖元冬耍起了酒疯。 江凌眉头一皱,抓住他全是肉的手腕一用力,廖元冬“嗷”了一声,立刻松了手,跌躺在床上,“好你个江凌,你还敢使阴招,我要去告诉外祖母,让外祖母罚你,打你板子!” 江凌看着床上这堆不成型的东西,转身便走。 廖元冬晃悠悠地站起来,大着舌头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看留儿表妹爱跟我玩,就想把我赶走,让留儿表妹只能跟你一起玩!你想得美!这里是姜家,我是姜家的外孙,你算什么东西!你想把我赶走,二舅就会把留儿表妹就会嫁给给你了?你想得美!留儿妹妹只能嫁给我!” 他这话直接把江凌喊愣了,廖元冬趔趔趄趄上来扑打时,江凌都没有反应。 姜二郎进门见到表弟正在扑打江凌,连忙上前把他拉住,厉声道,“元冬,你再闹我就派人把姑父请过来!” 廖元冬对父亲的惧怕深入骨髓,哼哼几声放在江凌,仰躺在床上不动了。姜二郎连忙问看着就不对劲儿的江凌,“凌弟没事儿吧?元冬打到你哪了?” 江凌目光无神,呆呆站着不动。 “凌弟!”姜二郎吓到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江凌双眸渐渐对焦,摇头道,“我无事,咱们先把他弄到床上去。” 姜二郎摇头,“你也没少喝,快回去歇着,我来照顾他,醒酒汤一会儿我给你送过去。” “有劳二哥。”江凌转身,出房门后越走越快,后来竟跑了起来。他一口气冲到后院,跑到了妹妹面前。 正在玩翻花绳的姜留和廖春玲吓了一跳,姜留站起来发现哥哥眼里竟隐约有泪光,连忙问道,“哥?” 江凌盯着妹妹,满脑袋都是廖元冬那些醉话,他眼前的天和地都在旋转,只有妹妹是不动的。于是,江凌紧盯着妹妹,缓缓地诉着委屈,“表哥灌我吃了好些酒,我很不舒服……” 江凌一贯冷静寡言,这会儿看着实在太不正常了。廖春玲连忙道,“表妹快扶着凌哥回去歇息吧,吃多了酒再着了冷风,会更难受的。” “好。”姜留立刻让姜财扶着哥哥,陪他回房,并命人备醒酒汤,请裘叔。因为哥哥这样,实在太不对劲儿了。 江凌回房后紧紧拉着妹妹的手,眼睛红红地望着她。姜留见他这样,心疼坏了,“哥你歇着,我去告诉爹爹,让他教训廖元冬!” “不要。”江凌不肯放手。 看哥哥的眼睛红得厉害,人看起来也不清醒,姜留更气廖元冬了,轻声哄道,“好,我不去。哥哥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699章 哭 裘叔急匆匆赶来给少爷把脉后,见少爷依旧“不醒”,便与站在一旁的六姑娘道,“姑娘别担心,少爷只是有些气血上涌,待用完醒酒汤后老夫再给他扎两针疏导,睡一觉便好。” 姜留连忙道,“劳烦您老在这儿照顾我哥,我去催一催醒酒汤。” 姜留走了后,裘叔慢悠悠地取出银针,“少爷若再不醒,老夫便要用针了。” 见少爷的眸子缓缓张开了,裘叔笑道,“廖家表少爷说了什么,竟让少爷如此激动?” 江凌抿抿唇,“您老去忙,我想自己待会儿。” 是想自己待会儿,还是不想六姑娘来送醒酒汤时,他在这儿碍眼?裘叔笑着收起银针,退了出去。 姜留刚到院外,便见二郎哥端着醒酒汤来了,两人返回房中喂江凌喝下,并让姜财好生照料着,才往回走。姜二郎不放心,低声跟姜留道,“方才在元冬房中时,我看凌弟有点不对劲儿,似是收到了什么惊吓,待和至再来时,六妹向他要两张安魂符放在凌弟房中,免得他又梦魇着。” 姜留点头,“元冬表哥做了什么?” 二郎叹了口气,“元冬吃多了酒,嚷嚷着说凌弟害他,要再跟凌弟比试。我与凌弟送他回房后,他还捶打凌弟。凌弟站着不动,没还手。” “反了他了!”姜留小小拳头握紧,怒竖桃花瞳。年前 二郎连忙道,“六妹别动怒,元冬那两下子还伤不到凌弟,我估摸是他醉酒说了什么,惹得凌弟想到了伤心事。” “二哥,你跟三哥、四弟和五弟说一声,明日谁也不准带廖元冬出门。”若不是去年底被哥哥截了胡,姜留早就把他抽老实了。这回若轻饶了他,自己就不是威震康安的姜六娘! 见六妹妹当真发火了,姜二郎将她拉到小亭内坐下,继续劝道,“廖元冬是廖家唯一的嫡子,他祖母拿他当眼珠子,六妹揍他揍得轻了不管用,揍得狠了姑姑回去不好交待。咱们不如把这件事告诉二叔,二叔肯定有更好的办法。” 在姜二郎心里,姜二爷是无所不能的。 姜留气呼呼地道,“我先揍他一顿出出气,再告诉爹爹。” 姜二郎…… 将廖青漠灌趴下后,姜二爷听姜猴儿说了廖元冬耍酒疯“欺负”儿子的事,挑了挑眉,“就廖元冬那样的,十个捆成一团,也欺负不了凌儿。” 话虽这么说,姜二爷还是不放心,到任府去看儿子。进入房中见儿子用被子蒙着头躺在床上,姜二爷上前唤了一声,“睡了?” 见儿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姜二爷怕他闷着,抬手轻轻拉下被子,一拉,拉不动;两拉,拉不动。姜二爷觉得不对劲儿了,“闷在被子里做什么?” “儿无事,想睡会儿。” 儿子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姜二爷皱起眉头,一用力把被子拉开,江凌下意识地用衣袖盖住了眼睛。 他这是……哭了?江凌到自己身边这几年,除了演戏骗蒋锦宗那次,就从来没哭过。姜二爷心疼了,“怎么回事?廖元冬跟你说了什么?” 江凌用衣袖盖着眼睛,声音闷闷地道,“与他无关,儿子吃多了酒不舒服,想睡会儿。” 姜二爷又轻轻给儿子盖上被子,拍了拍哄道,“睡吧,睡醒就好了,明日为父待你去骑马、打猎。” 出了房门后,姜二爷玉颜结霜,冷声吩咐道,“告诉二郎他们几个,明日谁也不准带廖元冬出门。” “是。”姜猴儿立刻应了。 姜二爷怒冲冲回到北院,见房里只有母亲和姐姐,两人红着眼圈依偎着,见他进来才分开。姜老夫人见了儿子,立刻埋怨道,“这么冷的天,怎不披个披风!” 姜平蓝把弟弟拉到炭火盆边烤火,笑着与母亲道,“二弟的手热乎着呢,娘别担心,二弟这些年,身子骨越发壮实了。” 姜老夫人哼道,“再壮实也不能用一层皮硬抗寒冬。” “二弟是嫌冬衣臃肿不好看,才不喜欢穿的。”姜平蓝笑道,“太康有工艺精湛的织娘,我让她们给你织了一件毛锦披风,是用孔雀毛织入缎内制成的,暖和又好看。” 姜平蓝说完,婆子已经将绿孔雀毛织成的披风送到近前,姜平蓝接过抖开,亲手给二弟穿上,然后啧啧道,“我就知道这个颜色你穿着最好看。” 姜老夫人抬手摸了摸,也跟着夸道,“这个暖和又轻巧好看,你出来进去一定要穿着,莫辜负了你姐姐的一片好意。” “……好。”姜二爷穿着柔软舒适的毛锦走出房门,到西院把小闺女叫到了书房,“明日你找个由头,给爹好好教训一顿廖元冬!” “是!”姜留正有此意,干脆利落地应了。 姜二爷看着小闺女恶狠狠的模样,又补充道,“看在你姑的面子上,别打折他的胳膊腿。” “爹爹放心,女儿有分寸。”姜留说完,又小声抱怨道,“姑姑就不该把表哥交给廖家老夫人教养!” 姜二爷点头,“你姑姑性子软,被廖家拿捏了。我和你大伯、三叔今日敲打了你姑父,他精得很,知道该怎么办。” 廖青漠连着做了两任知县,他自己的本事也就这么大了,若想升官就得靠着姜送和姜二爷在京中走动,他有求于姜家,自然不敢慢待了姜平蓝。 姜二爷回到房中后,将毛锦披风挂在屏风上,气呼呼地与妻子抱怨廖家父子,“廖青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廖元冬又是这个样子!” 事关姐姐的夫家,雅正说什么都不合适,只给丈夫递上暖胃的醒酒汤,温和地挨着他坐着,轻声附和着听他抱怨。雅正心里明白,廖元冬是被廖老夫人养成现在这般模样的,三郎也是被他祖母娇惯出来的,如今婆婆拿着六郎当眼珠子,雅正责备六郎一句,婆婆都会不高兴。长此以往,六郎也会被婆婆娇惯得不成样子。 今日丈夫提起廖元冬,雅正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谈一谈教养儿子的事。可还不等她开口,姜二爷又站了起来,“夫人歇着吧,我今晚去守着凌儿。这孩子有事儿都憋在心里,会哭出来一定是受大委屈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0章 单枪匹马回肃州 姜二爷到任府时,见儿子正在前院习武场上与姜财对战,习武场北边门廊和东侧的马厩下都站满了人,叫好声不断。 算半个外行的姜二爷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也能看得出来就算姜财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是儿子的对手了,“好!” 姜二爷跟着叫好,“姜财下来,让呼延图上!” 旁边的呼延图…… “二爷,某刚败下来。”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几招败下来的?” 呼延图挺起胸膛,“某没用杀招,三十招败下来的。” 三十招?姜二爷问身边的班大善,“凌儿打几场了?” “回二爷,财哥是第六个。” 这可不行,姜二爷皱眉,扬声道,“凌儿。” 江凌收招提枪走到父亲身边,灯笼映照下,他满脸都是汗,头顶冒着热气,活脱一个快要蒸熟的大虾,姜二爷虎着脸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非一日之功,今日就到这儿,跟为父回内院。” 江凌提着枪,跟在父亲身后回到内院。裘叔已命人备好热水,水汽弥漫中,江凌褪下汗湿的衣裳,坐在微烫的浴桶中,抬手压住了饱满的额头,长长呼出一口气。待从浴桶中站起身时,脸上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沉静。 待儿子从浴室出来,姜二爷拍了拍床,“过来。” 江凌走到床边,姜二爷一边用干净吸水的布巾给他擦头发上的水,一边问,“在前院折腾一顿,好受点了?” 江凌心中暖暖的,低声道,“儿已经没事儿了,父亲不必担心。” 姜二爷教导儿子,“在谁那受了气,你就要把气撒在谁身上,你不好受也不能让他好受,躲在院里折腾自己就是没本事、怂。就凭你的本事,还收拾不了元冬?” 他能收拾廖元冬,但他这样不是因为廖元冬。江凌低声道,“儿是气自己。” “气你自己什么?”姜二爷问。 气自己又笨又傻,看不清自己的心,还费劲巴拉地教导和至,然后把他推到妹妹身边去!自己把康安城的少年巴拉了数遍,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才是最适合妹妹的那一个呢!他想娶妹妹为妻,这样他就能整日跟在妹妹在一起了。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说。因为他回肃州九死一生,现在说了,万一他不能活着回来,妹妹会更伤心。 虽然还没长大,但江凌也知道失去一个哥哥跟失去未婚夫婿,是完全不一样的。妹妹的哥哥有很多个,但未婚夫婿只有一个。 虽然死了还能换一个,但妹妹会因此背上克夫的名声,疼她疼到骨子里的江凌,舍不得妹妹受一点委屈。可想到自己死在肃州,妹妹就要嫁给别人,江凌就好难受。 啪嗒。眼泪又不受控制地钻出来掉在腿上,江凌连忙擦了擦眼睛,生怕父亲发现。 儿子这个样子,姜二爷怎么可能看不到。他皱起眉头问,“廖元冬究竟跟你说了什么?你再不说,爹就去问那臭小子!” 廖元冬的话绝对不能让父亲知道,看来自己有必要晚上去廖元冬房里一趟,让他知道胡言乱语的后果。江凌平静道,“父亲,他只是说了几句醉话。儿子如此是因为……因为我快要回肃州了,儿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妹妹。” “啪!”姜二爷手里的布巾扔在一边,怒冲冲道,“好端端的回什么肃州,谁让你回去的?裘叔还是蒋锦宗那老东西?你跟爹说,爹找他们去!” “父亲息怒,是儿觉得自己该回去。”江凌起身站在床边,吐露内心的想法,“万岁派吏部和兵部官员去肃州酒泉,会令蒋锦宗更加疯狂。他名义上是左武卫统帅,实则是肃州的土皇帝。一旦他发现没有退路后,会选两条路:一是举旗造反,二是偷偷敞开肃州边境,令匈奴和契丹大军杀入周境,造成乱世。届时,手握大军的统帅是护国利器,万岁要依靠他退敌,就只能对他之前的罪行既往不咎。父亲觉得蒋锦宗会选哪一个?” 姜二爷皱眉,“朝里文官武将数百,能人数不胜数,不管他选哪一个也轮不到你冲上去送死!” 江凌解释道,“朝中能人确实数不胜数,但儿与蒋锦宗有灭门之仇。景隆三年四月二十一日,他派人杀我爹爹,我爹身中十三刀,右手被砍断;景隆三年五月二十六日,他派人杀我任家一百五十八口,儿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族人被杀,只能狼狈逃命,连母亲和族人的尸首都来不及安葬。近五年来,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复仇。不亲手杀了他,儿对不起父母,无颜面对任家列祖列宗。” “可你现在……” “儿杀回肃州,除了要给父母和族人报仇,也是为了左武卫两万五千兵将。儿不能任由蒋锦宗胡作非为,让他们跟着背上叛国的罪名。”江凌抬起头,小脸儿挂着泪,表情却十分决绝,“父亲,在军中比的是杀敌功夫,是对战韬略。儿日以继夜苦练文武艺,如今不敢说能以一当百,以一当十不在话下儿杀回肃州,只要立下战功让人知道儿的本事,再加上我祖父在左武卫的威望和营中祖父旧部的协助,儿有信心从蒋锦宗手中夺回左武卫。” 姜二爷皱眉,“这谈何容易,你若有个好歹,让为父怎么办!” 是不容易,江凌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儿受父亲养育之恩,感激肺腑。儿……” “少说废话!”姜二爷怒冲冲地道,“你非要去是不?” “儿不孝。”江凌回道。 姜二爷站起身,怒冲冲地在屋里走了几圈,才又回道床边,把儿子一把拎起来按在床上,“就算你要去,也得等到局势恶化到非去不可的地步再说。” 江凌乖巧应下,“是。” 姜二爷皱着眉头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又恶狠狠地道,“明年不必去青衿书院读书了,每日头半晌跟着裘叔学韬略,后半晌练武。” 江凌抬眸,“父亲,五年来裘叔已倾囊相授,儿还是去青衿书院…… 姜二爷皱眉道,“你又不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既然跟着裘叔没得学了,你就去羽林卫跟着白旸学,去千牛卫跟着孔风阁和叶清峰学。” 江凌眼睛一亮,又犹豫道,“儿才十三岁,还不到入营的年纪,他们……” “你也知道你才十三岁?十三岁不想着怎么逃学、怎么赌钱、怎么去清平江听曲,却想着单枪匹马杀回肃州当乱世英雄!”姜二爷气呼呼说完,又恶狠狠道,“你再考虑几日,若拿定了主意,我去找白旸和孔风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1章 飞了 第二日一早,睡得美美的廖元冬与母案和妹妹一起到北院给外祖母请安,用早饭。 他们赶到北院时,发现二舅一家已经到了,廖元冬兴高采烈地抬手喊着“留儿表妹”冲过去。 见廖元冬来了,姜二爷、江凌和姜留都看过来,脸上都带着笑。粗神经的廖元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冲动姜留面前欢快道,“留儿妹妹……” “元冬!”姜平蓝板着脸训道,“见了你二舅和二舅母,该说什么?” 廖元冬吐吐舌头,才笑嘻嘻地跟妹妹一起给姜二爷夫妇请安。两边大人寒暄几句,江凌便“关怀”廖元冬道,“表哥昨晚睡得可好?头还疼不疼?” 廖元冬立刻道,“我好着呢,从来不头疼!待会儿咱们俩比一场,我就不信了……” “元冬!”姜平蓝声音了含了怒气。 廖元冬乐呵呵道,“娘,我跟表弟玩呢,又不是真打架。” 姜留笑道,“姑姑别骂表哥,我们在府里也场比试拳脚棍棒呢。表哥,待会儿你和哥哥比试时能不能带上我,我也想玩。” 廖元冬立刻应下,“好!听他们说表妹棍子耍得很好,我早就想跟表妹比试了。” 还不等姜平蓝说话,姜二爷便道,“玩就玩,别耍棍子,免得伤着碰着。” “二舅没事儿,我不会伤着表妹的。”廖元冬拍着胸脯保证。 姜二爷笑道,“我是怕留儿伤着你,她功夫还没学成,手上没准儿。” 姜留“惭愧”道,“女儿不……” 廖元冬抢先道,“二舅没事儿,我可厉害了,再说打一下两下也不疼。” “你们要打架?谁跟谁啊?”听到有热闹,姜三郎跑过来凑热闹。 陈氏扫了一圈,问姜平蓝道,“妹夫呢?” 姜平蓝脸上一红,小声道,“他昨晚喝多了。” 廖青漠是个懂规矩的,宿在岳母家还不过来晨醒,是真喝多了,姜松叮嘱妹妹,“昨晚妹夫喝的不少,待会儿让厨房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若他还不舒坦,就请郎中过来看看……” 在姜松的絮叨中,江凌靠近了廖元冬,压低声音道,“你还记不记得昨晚喝醉后在房中跟我说了什么?” “啊?”廖元冬一脸茫然。 看来是不记得了,江凌佯装怒道,“你说你是我父亲的亲外甥,我是外姓人,跟你比,不值一提。我去问问父亲!” “别,别啊,好兄弟别啊!”廖元冬赶紧抓住江凌的手,胖脸上的肉都开始哆嗦了,若是这话告诉了二舅,就等于告诉了姜家全家。他爹酒醒了会打死他的,“我错了,凌弟饶我这一回……” “好,下不为例。”江凌爽快应下,甩开他的手到妹妹身边,与她一起往院里走。姜留抬头看哥哥,江凌低头看妹妹,四目相对,江凌心底的酸涩往上涌,他怕妹妹察觉到,率先转开了眼。 他这样,姜留看不出不对劲儿才有鬼!她握了握小拳头,狠狠挖了一眼廖元冬。廖元冬没察觉到,但姜二郎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默默为廖元冬捏了一把汗。 用罢早饭,廖元冬立刻缠着姜留,要跟她去习武场玩儿。姜留应得十分利索,姜家哥四个齐刷刷跟上,姜六郎见哥哥们走了,也拉着爹爹的手央求道,“去,去。” 小闺女要教训廖元冬,姜二爷不好跟着去,便唤道,“二郎带着你六弟一块去。” 姜二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祖母,见她不反对,才抱起六弟出了院子。 姜平蓝回去照顾醉酒的廖青漠,姜二爷留下来陪着母亲唠嗑。母子俩还没说了几句话,婆子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看了一眼姜二爷,才吭哧道,“老夫人,六姑娘不小心把表少爷打伤了……” 姜老夫人扫了一眼装得一本正经的儿子一眼,才问道,“伤着哪了?” 婆子又看了一眼二爷,才道,“六姑娘跟表少爷比试,‘不小心’用棍子打在了表少爷的后背,表少爷直喊疼,六姑娘吓哭了。” 姜老夫人道,“一个两个都没轻没重的,让裘叔给元冬瞧瞧可伤及肺腑了。” 婆子出去后,姜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姜二爷嘿嘿道,“孩子们在一块,磕磕碰碰也是难免的,元冬能喊疼,就说明伤得不重。再说他也实在欠教训,再不好好管教就真长歪了。” 姜老夫人叹了口气,“都是他祖母惯的,好好一个孩子应养成现在这样。” 姜二爷可不这么觉得,“性子都是天生的,若他性子好,再娇惯也长不歪。若他根里就歪,再娇生惯养就真的废了。” 姜老夫人翘起嘴角,“是这个理儿。”她这个小儿子就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还不是别谁都有本事、孝顺! 廖青漠刚起来,在妻子的伺候下用了早膳,便见儿子被抬了回来,一问才知儿子与姜留比试功夫时竟输了,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姜平蓝将儿子安顿好,才回到房中与丈夫道,“是元冬闹着要和留儿比试棍棒,他背上虽有些红肿,但没伤着筋骨,歇一歇便好了。” 看着丈夫阴着脸一声不吭,与昨晚他吃醉酒后在床上搂着自己温存时判若两人,姜平蓝心口堵得厉害,转身走了出去。这里是她的家,她才不要因为与丈夫斗气,浪费了难得回娘家的机会。 任府外院习武场上,江凌哄着“哭哭啼啼”的姜留走了后,姜三郎才咽了口口水,小声问姜四郎,“方才表哥飞出去多远?” “得有一丈吧?”姜四郎心有余悸道。 “一丈。”三岁的五郎姜小树拍着巴掌,“六姐姐好厉害,把表哥打飞了。” 六郎小悦儿也跟着拍巴掌,“姐,嗨!” 姜二郎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以后不要闲着没事就招惹六妹妹,把她惹急了,下一个飞出去的就是你。” 姜三郎吓得一哆嗦,抬头问道,“二哥,你说白夫人还收徒弟么?我也想跟着她学。” “我也学!”六姐刚才实在太帅了,姜四郎眼馋得很。 “我要跟着凌哥学枪。”江凌的小跟班姜小树坚决不做墙头草。 姜六郎看看哥哥们,慢悠悠道,“鞋。” 姜二郎好脾气地道,“六弟,不是鞋,是‘学’。” “鞋。”姜六郎认真看着二哥。 “鞋?”姜四郎一低头,才发现六弟的虎头鞋掉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2章 四位“导师” 第二日,王香芝带着儿女进城给姑娘们拜年,上下打量姜留几眼,忍不住问道,“六姑娘真把廖家表少爷抽飞了?” 那一棍子算抽飞了吗?算吧。姜留摇头,一本正经道,“嬷嬷可是听了闲话?我与表哥一块玩,只是不小心碰了他一下。” 碰了一下人就飞了?王香芝一脸不认同,“二爷不该让姑娘去学功夫……” 姜慕燕敛了笑,沉下小脸道,“廖家表哥央着妹妹,要跟她比试棍法,妹妹陪他比试时不小心伤着了他,祖母和父亲都没说妹妹一句不是,因为这本就不是妹妹的错。我知道您是好意,但街上的讹传听不得,更信不得。” 姜留转头看着姐姐,觉得十分欣慰,姐姐真是长大了呢。 王香芝看着自己带大的姑娘,忽然哭了,“是奴婢嘴碎,不该编排主子的不是,请姑娘责罚。” 赵奶娘见她哭上了,心里十分不痛快,“妹妹是进府来拜年,祝姑娘们新年顺遂的。你言行有失,三姑娘劝导你两句,哪句话说得不再理?你哭什么?” 王香芝连忙抹掉眼泪,“姐姐教训的是,是我不懂规矩,该骂。我哭是因为夫人当年也这么说过我,姑娘长大了,越来越有夫人当年的模样了。” 姜慕燕的长相、性情和言行举止,大半随了她去世的母亲,王香芝是其母王氏的陪嫁丫鬟,对王氏忠心耿耿,现在依稀在姜慕燕身上看到了自己主子的模样,一时便忍不住了。 姜留见姐姐也红了眼圈,便笑眯眯地道,“我和姐姐都是娘亲生的,当然越长越有娘亲的样子。” 姜留一句话就把王香芝的眼泪塞回去了,因为她的长相、性情和言行举止,活脱是姜二爷的翻版,一点也不像她娘王氏。王香芝用袖子擦擦眼,“呵呵。” 姜留…… 王香芝给两位姑娘磕了头,推了姑娘的留饭,“奴婢答应了要带着两个孩子去西市转转,看看杂耍,再给他们买些零嘴儿吃。” 姜慕燕闻言,看了一眼丫鬟书英。书英立刻会意,又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姜慕燕道,“西市今年的花灯会更胜去年,奶娘带着壮儿和春儿去看看,今晚宿在府中,明日再回吧。” “多谢姑娘。”王香芝又让两个孩子给姑娘磕头谢恩,便兴高采烈地接了荷包,带着孩子们告辞去闲逛。 很是凑巧,王香芝带着孩子们刚出穿花门,便见姜二爷从前院会客厅走了出来。姜二爷见到她们母子,停住了。 王香芝带着孩子们上前磕头拜年,姜二爷让猴儿给孩子们发了压岁钱。王香芝进府,荷包就收了一堆,心里高兴得很,笑呵呵地道,“二爷您越发富态贵气了。” 富态?这是说爷胖了?眼带笑的姜二爷一下就沉了下来,这婆子张嘴就能让人不痛快的本事真是一点也没丢下!不过看在她是大闺女的奶娘,又带着两个孩子的份上,姜二爷不跟她计较,转身回了内院。 回到内院后,姜二爷见小悦儿举着小手,便抄起儿子往上颠了颠,听着儿子咯咯的笑声,他心里也痛快了,“夫人帮我准备礼盒,我带着凌儿去相翼侯府拜年。” 听到爹爹要带着哥哥出门,小悦儿立刻搂紧他的脖子,往他脸上糊口水,“去。” 姜二爷乐了,“好,带你去,不过悦儿要尿尿可得跟爹说,不许尿在爹身上。” “不。”小悦儿的回答一贯间接扼要。 姜二爷又笑了,“你这臭小子!” 小悦儿一本正经摇头,“不。” 丈夫肯带儿子出门,雅正自是开心不已,便于丈夫商量道,“相翼侯喜欢茶叶,库房里的上好团茶取一饼;相翼侯夫人是江南嫁过来的,郭家弟妹送来的海货应会合她的胃口。除了这两样,再加两盒丰庆楼的点心,二爷觉得如何?” 姜二爷满意点头,提着夫人准备的礼品,带上两个儿子去相翼侯府拜年。 相翼侯府之后,姜二爷又去了平西侯府、千牛卫两大将军孔风阁和叶清峰府,终于正月十五之前把儿子去营中历练的事情定下来了。姜二爷美滋滋地跟家里人炫耀,“先去羽林卫待四个月,再去千牛卫,平西侯有空的时候,凌儿还可以去找他请教兵马。” 相翼侯世子白旸现任左右羽林卫统帅,孔风阁和叶清峰功夫了得,是万岁的贴身侍卫,手下兵将都是以一当十的,平西侯邓继良率右威卫征战多年,领兵经验丰富。爹爹给哥哥找的这四位“导师”,一个比一个厉害,不过其中有一个姜留看不明白,“爹爹,叶清峰怎么会同意呢?” 姜二爷红唇轻挑,笑道,“我本不想找他,是他上赶着找我。” 姜留…… “父亲,叶将军为何如此?”姜慕燕认真问道。 姜二爷接过夫人递上来的茶,感叹道,“他应是看我找了其他三人单单没找他,心里不舒坦,又担心万岁问起来,他不好回话吧。” 姜留…… 姜慕燕柳叶眉蹙起,“若是如此,凌弟去他那里,怕也学不到什么。” 姜二爷摇头,“禁军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凌儿早些学会跟叶清峰这样的人打交道,比学好功夫还有用。” 雅正笑着与丈夫道,“康安城鱼龙混杂,凌儿跟在二爷身边多年,在与人相处方面已大有进益,让他去叶清峰身边历练历练,权当检验他这几年所学能否活用。” 姜二爷傲娇地翘起下巴,得意洋洋道,“我的本事凌儿能学去五成,便能如鱼得水。” 姜留也跟着道,“爹爹说得对。” 姜慕燕虽不同意,但也没有吭声。 得知江凌今年要去军营里骑马、射箭,不用去书院了,姜三郎嗷嗷叫着缠住祖母和母亲,要跟着江凌一起去。姜老夫人便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与他们商量道,“三郎读书不成,咱们本就打算让他走武举的路子,此次机会难得,不如让他跟凌儿一道去,两个孩子也好做个伴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3章 不要蝴蝶 母亲开了口,一边是自己的义子,一边是自己的亲侄子,姜二爷不好拒绝,转头看大哥,让他拿主意。 三郎想跟凌儿去军营的事,夫人和三郎已向他提过多次,但姜松都没有应下,没想到三郎还不死心,又求到了他祖母这里。不过就算母亲亲口提了,姜松仍不肯答应,“娘,就算三郎要走武举的路子,也得先把为人处世的道理学明白再说。他性子浮躁,这两年才收敛了些,刚能踏实下来读书,现在送他去军营咱们就前功尽弃了。军营不比别处,整日舞刀弄剑,三郎伤人伤己在所难免,到时咱们都不好跟人家交待。” 对长子的话,姜老夫人还是肯听的,不过,“可这个机会实在难得,若三郎错过了岂不可惜。再说只送凌儿一个人去,也会引起秦相和蒋锦宗等人的警觉,若他们从中作梗,咱们也没法招架。” 姜二爷笑道,“只要三郎肯上进,等日后时机成熟,咱们再送他去军营。平西侯那边或许难办了些,但白旸和孔风阁不会不买儿的面子。” 姜二爷虽与平西侯有些交情,却还不足以让平西侯对江凌倾囊相授。平西侯肯教江凌,一大半是看在他与江凌祖父是故交的份上。 是啊!对别人来说难办的事,对她儿子来说只是小菜一碟。姜老夫人豁然开朗,笑道,“也好,等三郎中了秀才,咱们再看,万一他开了窍一通百通,跟他大哥一样中举,也就不必走武举的路子吃苦了。” 中秀才对青衿书院的大部分学生来说并非难事,但对姜三郎来可不容易。等到三郎中了秀才,性子也该磨练得差不多了,姜松点头,“就照您说的办。” 姜二爷又道,“娘方才的话也有道理,只送凌儿去确实有些引人注目,不如让二郎跟他一起?” 姜老夫人愣了一下,“二郎合适么?” 姜松却眼前一亮。已中了秀才的二郎虽然读书用功,但却天赋不足,中举无望,姜松正在为他的出路发愁。若能让他跟江凌一起去,既不会喧宾夺主,又能与江凌做伴,两全其美,“我看行,二郎性子踏实,去哪儿都不会惹事,不管学多学少,以后都多条路。儿这就把他叫来。” 被叫来的姜二郎听了父亲的话,心情无比激动,立刻跪地道,“祖母,父亲,二叔,我愿意去,我会照顾好凌弟,也会认真学。” 姜二郎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所以他将“照顾江凌”摆在首位,其次才是学东西。 姜二爷带侄子去任府找江凌时,叮嘱道,“让你跟着凌儿去军营,不是让你照顾他,是想让你学本事。若是能学成,以后就在营中当个小将;若是学不成也无妨,你在营中历练几年咱们想办法弄俩军功,便能升做校尉。等你过了二十岁,二叔在五成兵马司给你安排个巡街副使的差事。你别看这官儿不起眼,但它可是正正经经的肥差。” 姜二郎一下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多谢二叔,侄儿定不辜负祖母、父亲和二叔的厚望。” 姜二爷拍了拍侄子的肩膀,笑道,“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走吧,照着凌儿的行头,二叔也给你弄一身。” 陈氏折腾了半天,却让庶子得了实惠,气得嘴角长泡吃不下饭;三郎不依,撒泼打滚嗷嗷直叫,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后,才歇了心思,闷声不乐地跟着二哥去江凌的马场选马、配马鞍。 闫氏见二郎能跟着禁军统帅学本事,眼馋得很。姜槐笑道,“二哥跟我提过,若过几年四郎想走武举的路子,他再想办法。” 闫氏立刻眉开眼笑,“还是二哥做事敞亮。” 二弟能去军营,姜慕筝高兴坏了,她一边给二弟做衣裳鞋袜一边忍不住地笑。姜留在二姐房中看了转了一圈,回来后跟姐姐商量,“姐,咱们给哥哥做几双袜子吧?” 姜慕燕点头,“母亲给他裁了新衣、做了新鞋,咱俩给他多做几双袜子,让他带到军营里去换着穿。书英,把绣样拿来,咱们挑几个吉祥好看的样式。” 大周的袜子以白色为主,也有绸缎制成的彩袜,俱是高筒,可在袜筒上绣花。好看的绣样大都复杂,费神费力。不擅长绣花的姜留一把接过书英送过来的绣样,笑嘻嘻道,“姐姐,咱们既然是给哥哥做袜子,花样还是让他自己挑吧?” 姜慕燕哪会猜不到妹妹那点儿小心思,也不知什么缘故,江凌这段日子不黏着妹妹了,这让姜慕燕感到不安,让妹妹过去找他说说话,探探他的心思也好,“那你拿去给凌弟看看,让他选几个中意的。” 当姜留抱着厚厚一摞绣样出现在江凌面前,要他挑绣样时,避了妹妹整整六天的江凌压住心底的酸涩,与妹妹坐在桌边,认真挑花样。 姜留用小胖手托着下巴,歪脑袋问道,“哥,这几天怎没见和至来找你玩?” 江凌翻看绣样的手停住了,平静道,“他是道士,自然要认真念经、习道法。” 嗯?姜留继续问,“哥哥不教他了?” 江凌抬眸看着面前的小人儿,认真问,“留儿想让我教他吗?” 啊?姜留眨眨眼睛,哥哥教不教和至,跟她想不想有啥关系? 看着妹妹迷惑的模样,江凌红着脸指着选出的绣样道,“我要这个。” 姜留抬起小脑袋,“空谷幽兰,很好啊,让姐姐给你做。” 几条深浅不一的绿色兰叶,三朵蓝色的花,几片被风吹飞的花瓣和两只蝴蝶,整体来说不算复杂,满级绣花高高姐姐做这个都用不了半天的工夫,小菜一碟。 “想让你绣兰花,三姐绣这个。”江凌随手指了一个竹林清风的绣样。 呃……姜留看着画上的一截竹枝几片竹叶,又抬头看哥哥,想说让姐姐绣兰花她绣这个,可看到哥哥黑幽幽的眼神,姜留把话吞了回去,指着空谷幽兰上的两只颜色复杂无比的蝴蝶,与哥哥商量道,“可以不绣这两只蝴蝶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凌的小棕脸转晴,眉眼间尽是笑意,“嗯,不要蝴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4章 入营 不善女红又有很多杂事要处理的姜留,终于把袜筒上绣着空谷幽兰的袜子做好时,姐姐已经给哥哥做出五双不同绣样的袜子了,二姐也给二哥亲手做出了两身紧身利落的衣裳,这让姜留觉得自己的存在,着实拉低了姐妹们女红水平的平均值。 江凌收到家人做的衣裳时,脉脉温情在心中流过,正想说点什么感激的话,却被父亲截了胡。姜二爷乐呵呵道,“再过两日就要被圈在军营里了,这两日你不必读书不必习武,撒欢去玩吧。” 江凌抬眸道,“父亲,儿想跟妹妹……还有三姐一起去看花灯。” 正月十五东西二市有花灯节,游人如织,通宵达旦,康安城内外的百姓们都会携家带口去赴花灯会,江凌这个要求很是合情合理,但是他只提两个闺女没提自己,这让姜二爷心里酸溜溜的,他哼了一声,“你要你‘一个人’能保护好你姐和你妹妹,你们就去!” 江凌拱手行礼,“是。” 姜留笑道,“爹爹,母亲也没看过花灯呢。” 雅正还未开口,姜二爷便道,“夫人把六郎交给母亲带着,这几个大的咱们也不带,就咱俩去逛花灯!” 丈夫已开了口,雅正自不会驳了他的面子,开开心心地应了,“好,咱们给母亲和小悦儿挑几盏漂亮的灯带回来。” “咱们现在就走,先去吃小馄饨,吃完再去看花灯。”姜二爷兴致勃勃地与妻子商量出出游。 江凌走到姜留身边,低声道,“我先把衣袍送回去,待会儿过来找你们,咱们去吃风华阁的酸菜鱼,再去看花灯。” 姜留也小声道,“哥,去风华楼得绕道,要不咱们去百味楼吃烤羊肉和玉子豆腐吧?” 酸菜鱼是姜留爱吃的菜,烤羊肉是江凌爱吃的菜,玉子豆腐是姜慕燕爱吃的。江凌便道,“咱们去百味楼用膳,再让姜财去鱼香苑买一份蜜炖煎鱼送过去,可好?”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蜜炖煎鱼她也好久没吃了,想吃。 于是乎,姜家西院六口人分作三拨,六郎去陪祖母,姜二爷与夫人去吃小馄饨逛花灯,长大了些的西院三小只去吃百味楼逛花灯。 吃得饱饱的三小只用完饭,在西市没有遇到父母,却碰到廖传睿和姜慕筝手牵手赏灯。两人已经订婚,上元佳节出门同游理所应当,但他们敢在大街上手牵手,还是出乎了姜留的意料。 姜慕燕拉着妹妹往灯火暗处避了避,红着脸小声道,“二姐难得有机会出门,咱们别上前打扰他们。” 这么大胆的事,肯定不是循规蹈矩的二姐主动的。姜留看着快笑成傻子的廖传睿,心里正不是滋味,手腕就被哥哥拉住了。 “鸭脖吃完了也不晓得擦手。”江凌取出帕子给妹妹擦干净小手,便理所当然地握着妹妹的手与三姐道,“咱们牵着手走,免得被人群冲散了。” 姜慕燕点头,握住妹妹另一只手,向着二姐和廖大哥相反的方向逛去。 姜留抬头,这边看看姐姐,那边看看哥哥,笑得比灯光还灿烂,她真希望以后都如这般岁月静好。灯火阑珊处,江凌握紧妹妹的手慢慢走,他也格外珍惜这一刻,因为后日,他就要去军营了。 去军营历练与去书院读书不同。去书院读书每日可回府,去军营历练,一去便是半月。自入姜府以来江凌从未跟妹妹分开过,半个月不能见到妹妹,对他来说无异于酷刑。可是若连半个月都忍不了,待他回肃州时该怎么办? 抬起眸子望着灯架是一排排随风摇曳的花灯,江凌握紧了妹妹的手。他长大了,忍不了也得忍! 正月十五过后,姜凌与姜二郎牵着带着兵器、行礼,跟随姜二爷去往羽林卫大营,姜留和姐姐们一起为他们送行。当江凌的小尾巴姜小树哭着喊着要跟去时,姜三郎忍不住抽起了鼻子,姜留的红了眼圈。 看着哥哥骑马远去的背影,姜留突然意识到,自打她穿越过来后每日都陪在她身边的人,要远去了。 她抽了抽小鼻子,转身回府。 待江凌终于忍不住回头看时,发现姜家门前已经没了妹妹的影子。他抿紧薄唇,握紧马缰绳,挺直了腰杆向前走去。 姜留回到府中,吩咐姜白,“去把半堂香和雪霞晚的管事都叫进府来,去年底制定的铺子发展计划,需要改一改。” 姜白走了后,姜留又吩咐鸦隐,“去把呼延图找来。” 鸦隐搓搓手,“姑娘叫老呼作甚,有事儿吩咐某去办就成。” 姜留摇头,“我要向他打听一些江湖上的事。” 府里混过江湖的,只有呼延图一个。待他来了后,姜留问,“大周信誉最好的,工夫最高的镖行是哪家?” 呼延图嘿嘿一笑,“姑娘要送货还是送人?” “人。” “送去哪里,几个人?” “一个,护送他送去肃州,再保护他平安归来。” “呃……”呼延图笑容裂开,吃惊问道,“姑娘没有镖行会接这样的生意,只能从一个地方到一个地方。” 姜留点头,“那什么样的人会接这样的生意?” “这个……”呼延图小声问道,“姑娘想招人保护少爷的安全?少爷已经有很多人保护了,按理说不会有危险的。” 姜留认真道,“肃州是龙潭虎穴,‘按理说’的事儿不保准。” “姑娘听说过孤月楼不?”呼延图见姑娘摇头,便继续道小声道,“孤月楼里养着一群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只要给够了银子,他们什么生意都接。这十几年,只要是他们接了的生意,没有一件没办成的。” 这个好!姜留继续问,“让孤月楼出手保护哥哥,他们会收多少银子?” 呼延图也拿不准,“这个某也说不好,但怎么也下不来两万贯吧,某找人打听打听?” 两万贯不算高得离谱,姜留吩咐道,“你不要去打听,免得走漏风声,此事也不要对旁人提起。” 待呼延图走后,姜留吩咐鸦隐,“你去找陈青侠,让他打听孤月楼的事情,越清楚越好。” 鸦隐低声道,“姑娘真要请孤月楼的人保护少爷?” 姜留垂眸看着桌上的账册,沉稳道,“用不用孤月楼,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5章 八子入羽林卫 姜留与铺子的管事们商量完事情后,才从爹爹嘴里得知不只哥哥和二郎哥去了羽林卫,相翼侯世子、左右羽林卫大将军白旸的长子白城也去了。 姜留诧异,“白城不去国子监读书了?” “不去了。”姜二爷躺在躺椅上长吁短叹,“咳——” 姜留凑过去问道,“爹爹,白城怎么了?” “白城的武功比你哥厉害,相翼侯世子还说他嫩得很,不历练五年六年,不能独当一面。”姜二爷说罢又叹了口气,自己家的愣头青却想着历练一年半载,就跑去肃州挑大梁! 姜留也跟着担心,不过还是安慰爹爹道,“爹,领兵打仗靠得不只是蛮力,还要靠脑子。我哥比白城哥心眼多多了。” “那倒是,若是比心眼,你哥也就比你爹我差那么一点点儿。”姜二爷勾起殷红的薄唇,笑了。 爹爹,不是女儿打击你。若论斗心眼,你还真不是我哥的对手。姜留默默吐槽完,又与爹爹道,“白城哥去了羽林卫,我哥他们就更不显得扎眼了,也是好事。” 谁知这样的好事,接下来又发生了五次:嘉顺王之孙柴林棐、黄阁老之孙黄剑云、护国公之孙康月良、秦相之孙秦成碧、杜阁老之孙杜长阳都离开国子监,入了羽林卫。加上已入营的白城、江凌和姜二郎,在羽林卫里“历练”的少年竟达到了八个! 姜留得知消息后,好大一个无语。姜慕燕也为江凌和姜二郎忧心,怕他们受欺负,“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是十七岁的黄剑云,柴林棐、康月良和二郎哥十六岁,秦成碧、白城和杜长阳十五岁,江凌只有十三岁,小他们太多。二郎哥虽然十六,但他的功夫是最差的,兵书也是读得最少的,咱们家的官位也是最低的。其他人还好说,秦成碧和杜长阳,定会找江凌和二郎哥的麻烦。” 姜留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哥哥连这个局面都应付不了,就不必回肃州了。” 姜二爷也被京兆府尹张文江叫了去,“你可知这些人为何入羽林卫?” 姜二爷耿直道,“他们在国子监待烦了。” 张文江眼睛一瞪,“你再说一遍!” “是。”姜二爷拱手,无比谦卑地道,“这几个小子是在国子监待烦了,巴不得不用读书;他们各家的大人定是另有盘算。嘉顺王、相翼侯、黄阁老、护国公、秦相打得什么主意,下官能想明白,但杜阁老为何让他孙子去,下官看不透。” 张文江掀开茶杯的盖子,慢悠悠饮了口茶,才道,“杜长阳文不成武不就,将来必定靠恩荫入仕。让他在国子监浪费时光,还不如让他去羽林卫与众家儿郎混出交情。因为十几二十年后,这帮少年必定是大周十卫禁军的大将,甚至是统帅。” “大人真知灼见,您这么一说下官就明白了!”姜二爷豁然开朗,心里美滋滋。十年之后,他儿子必定是左武卫大将军。儿子当了统领两三万人马的大将军,他就真得可以高枕无忧,优哉游哉地过日子了。 张文江扫了他一眼,刚要叮嘱他些话,宫里的传旨太监便到了,宣姜二爷入宫面圣。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张文江抓紧时间道,“万岁必定是要问你送江凌去羽林卫的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点谱儿。” “大人放心,下官明白。”姜二爷应下,随着太监入宫见景和帝。 他答应得好好的,但进入宣德殿,景和帝问起来,姜二爷却异常实诚,“回万岁,臣送他去营中历练,也是逼不得已。” 景和帝平静问道,“是谁逼迫爱卿?” 姜二爷回道,“是臣的义子任凌生。大年初四那日,他躲在被子里哭,臣问了半天才问明白,他决定回肃州又舍不得微臣,才忍不住偷偷哭。” 杨奉…… 孔风阁…… 景和帝却点头,“爱卿救过他的命,又视他如己出,他舍不得卿也属人之常情。” 杨奉…… 孔风阁…… 对,您说得对,您听姜枫说什么都对。 姜二爷动情道,“万岁,臣接下来说的都是义子跟臣说的话,若有不妥的,还请您恕罪。” 景和帝心平气和道,“爱卿尽管讲来,朕不会挑一个孩子的错处。” 姜二爷便道,“多谢万岁,正是因为万岁您宽宏大量,对臣等、对百姓都怀着包容之心,百官才会敢跟您讲实话,百姓才能安居乐业。臣的义子跟臣说,肃州之乱的根源,是驻守肃州的左武卫中有些武将与肃州当地文官勾结,欺下瞒上,为祸一方。万岁英明,派了两位能干的钦差大臣去肃州酒泉,他们定能查明真相。到时……” 姜二爷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臣的义子说,到时肃州文武官员若吃了狼心豹子胆,不肯认罪伏法,许会干出大逆不道的事来。凌生怕肃州乱了后契丹和匈奴会乘虚而入,屠杀大周百姓。他说他祖父和父亲都是守土卫疆的大英雄,他若不回去阻止战乱,救民于水火,就对不起任家的列祖列宗。除了这些大义外,他还想回去报任家的灭门之仇。” “姜爱卿。” “臣在。” “凌生今年几何?” “回万岁,他刚刚十三岁。”姜二爷动情道,“他还是个孩子,臣哪能放心得下,可臣没本事教他,只得厚着脸皮去求人,求他们帮臣教子,让他学些真本事,能为国分忧、为家报仇。” 景和帝沉默半晌,又问道,“爱卿若不放心,为何还准他去。” “回万岁,凌生在臣身边五年之中,日日勤学苦练,为的就是这一日。臣再心疼再担心,也不能拦着他,只能为他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且……” 姜二爷抬起头,桃花瞳里尽是对景和帝的崇拜和真诚,“而且臣相信万岁您派钦差去肃州酒泉,定已有完全的准备,有您在,肃州就乱不了,凌生去了肃州也不会有太大凶险。” 话还能这么说?孔风阁瞠目结舌。 对自己都没这么多信心的景和帝听了,龙心大悦。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6章 连败六名副将 姜枫告退后许久,景和帝还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之中。孔风阁几番想张嘴说两句,都被杨奉用目光制止了。 大殿内悄无声息,阳光透过窗楞照进殿中,光影缓缓向东移动。待桌腿的影子自景和帝脚右边爬到左边,他才平静地道,“孔卿。” “臣在!” 孔风阁声音响亮,震得景和帝身子忍不住一颤,他无声叹了口气,才道,“任凌生何时到千牛卫历练?” “回万岁,姜枫跟臣商量的是让他在羽林卫待到六月,然后再到千牛卫中历练。臣和叶清峰有空时就点拨他两句,若是臣等没空,就让营中将士们诸如郭静平、宋春平、袁新春等人带带他。”说罢,孔风阁想着姜枫方才在万岁面前表忠心的那些话,现学现用道,“万岁,臣见过江凌了,他虽瘦得跟个鸡崽子似的,但力气不算小,枪使得也不差,是个好苗子。” 姜枫费劲巴拉、当亲儿子养出来的义子,你却在万岁面前说他瘦得跟鸡崽子似的?杨奉白了孔风阁一眼,你这是找骂。 景和帝果然道,“十二三岁的孩子,正是拔高的时候。”拔高的时候,当然瘦了! 拔高的时候咋了?孔风阁变作蚊香眼。 景和帝继续道,“六月江凌入千牛卫后,让大皇子和二皇子也入营历练。着平西侯随两位皇子入营,教授两位皇子与江凌兵法,卿与叶卿也当倾囊相授。” “……臣领旨。”孔风阁的蚊香眼转得更快了,这是怎么回事儿,怎说着江凌,万岁把两个儿子也送入千牛卫了?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练皇子啊。 杨奉又白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孔风阁一眼,躬身问道,“万岁,可要选平西侯入宫?” 景和帝摇头,“宣太傅。” “是。”看来万岁对任凌生入营历练这件事,比自己想的还要重视,杨奉躬身应下,出去传旨。 万岁见姜枫时,殿内只有太监总管杨奉和殿前大将军孔风阁在旁边,无人知道景和帝与姜枫说了什么。传出的消息是:姜枫在宣德殿内待了许久,殿内也没传出万岁的大笑声,但姜枫出来时春风满面,之后万岁便召太傅入宫,君臣议事到深夜,万岁还留了太傅在宫中用膳。 万岁与太傅议的事与姜枫进宫有无关系,具体又是何事,朝中大臣们猜猜纷纷。大理寺卿萧峻平直接找上张文江,问他姜枫为何入宫。 张文江心平气和地睁着眼说瞎话,“去年秋闱,万岁觉得姜枫办差得力,所以召他进宫询问今科春闱贡院布置之事。” 萧峻平诧异,“不是为了任凌生入军营的事?” 张文江心面带诧异,“我本也以为万岁是因此事召他入宫,谁知姜枫说万岁没有问一句。” 萧峻平捋胡须看了张文江片刻,哼了一声甩袖离去。待他走了,张文江才美滋滋端起茶饮了一口,顿觉五内慰贴,神清气爽。姜二爷从屏风后绕出来,拱手一本正经道,“大人,延平门外墙的墙砖掉了一块,实在影响皇城的威严,下官去跟守城的副将商量商量,把墙砖补上吧?” 周其文憋着笑,什么城墙掉了一块砖,分明是你想去羽林卫看儿子吧。 张文江也不拆穿他,“去吧,补好城墙厚,将太公庙的寺墙也修一修。”今科春闱依旧在太公庙内的贡院内考,他既然说了万岁召姜枫是为了春闱的事儿,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 姜二爷高高兴兴地应了,骑马去羽林卫看儿子,顺便跟白旸商量商量补城墙的事儿,他到了城外竟发现小闺女也来了。 姜留下马车给爹爹行礼,解释道,“这几日春寒,祖母说哥哥带的衣裳薄了,让女儿给哥哥送两身厚衣裳来,爹爹来做什么?” “为父与白将军商量公务。”父女俩四目相对,姜二爷立刻看明白了闺女的未尽之言,却不肯随了她的意,“这里是军营,女子不得入内。衣裳呢?爹给你哥带进去。” 她不能入内,哥哥也可以出来取啊!姜留鼓起小脸,把包裹交给父亲,眼睁睁看着他骑马入营。 姜留上马车走了后,守应门的将士忍不住窃窃私语。握着长矛的瘦高营兵小声嘀咕,“看着姜六娘娇滴滴的模样,不像能一棍子抽飞一个人的架势啊。” 姜留一棍子抽飞廖元冬的“英雄事迹”已传遍康安城,给她本就彪悍的名声,又添了浓重的一笔。 他旁边的矮胖小兵问道,“那你看姜六娘她爹,像是能扛千斤顶鼎的架势么?” 不像……瘦高小兵感叹道,“姜家父女再加上营里的任凌生,个顶个都是人物,惹不起啊。” 江凌虽入营不足十日,但他已先后战败营中六位副将,若不是白旸压着,这事儿早已传遍康安城了。 姜留没能见到哥哥,上车后心里空落落得提不起精神。赵奶娘劝道,“等二爷回府,姑娘就能知道少爷在营中过得怎么样了。” 话虽如此,但她已经整整八日没见过哥哥了。她穿越过来后不能动弹,被父亲送上藏云寺,与哥哥在藏云寺后山澄空大师的茅屋里相遇后,从未分开过。每天早上跟哥哥一起吃饭,晚上跟他一起练武、练字,现在哥哥入营了,她感觉十分不习惯。这才借着给哥哥送寒衣的机会过来看看,谁知还被父亲截了胡。 不能这个样子!姜留坐直拍了拍小脸儿,提起精神吩咐道,“去半堂香。” “是。”赶马车的鸦隐将马鞭子甩出一个花,催马回城。 马车入东市,刚到半堂香内,姜留还未来得及跟管事说上几句话,姜白便跑了进来,“刘君堂刘公子在堂中求见姑娘。”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春闱了,他不在风华阁闭门苦读,跑来找自己做什么?姜留吩咐道,“请他过来。” 见到像是被霜打了的刘君堂,姜留吓了一跳,他这是病了,还是被人欺负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7章 青凤髓 刘君堂凤眸含笑,却少了之前那般潋滟耀人的光芒,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小生来东市办点事,听闻姜六姑娘在此,便进来跟姑娘打个招呼,向姑娘讨杯茶吃。” 她与刘君堂的关系,可没好到听说她在这儿就能来讨杯茶的程度。不过人家已经来了,姜留也不好把人撵出去,便抬小胖手请他落座,命人上茶。 交浅不可言深,姜留便笑着说起自己这家店,“这家香料铺子是我去年入冬时买的,铺子小雅间窄,让公子见笑了。” 书秋过来倒茶时,刘君堂略侧身微微点头,待她斟满茶后才与姜留道,“康安城寸土寸金,铺子小一些才划算。再说六姑娘卖的是香料,来买香料的都是香行的人,大伙在意的是姑娘的香料好不好、价钱合适不合适,只要这两样能让他们满意,便是姑娘这里再小一倍,他们也会来。” 不愧是大商贾出身,一张嘴便都是硬货,姜留笑道,“刘公子果然是行家,正是这个理儿。” 说罢,姜留抬手请他吃茶。刘君堂揽袖抬手端起桌上的白玉瓷杯,先观、后闻、再饮,然后赞道,“龙须喷雪浮瓯面,凤髓和云泛盏弦。六姑娘,这可是建安的青凤髓?” 茶端上来,人家看了一眼、闻了一下、品了一口就出口成章,还猜对了茶的名字。什么叫有见识?什么叫有文采?这就叫有文采有见识的富家贵公子!姜留毫不掩饰自己对刘君堂的赞赏,挑起大拇指道,“刘公子果然是高人,一下就猜对了。姜家祖籍在福建泉州,我父亲三年前回泉州赶考时喜上了此茶的味道,此后我家便常备此茶,我吃贯了也觉得甚好。” 姜三姑娘也喜欢此茶么?刘君堂忍不住又饮了一口,忽觉得这浓香的青凤髓也不是那么难以入口了。见姜留不问他的来意,这让刘君堂觉得放松了些,继续与她闲聊道,“开香料行,货源最为重要。小生冒昧,不知六姑娘这香料行走的是哪条路子?” 姜留心思一动,四平八稳地道,“不瞒公子,我家开着脂粉铺子,买下这家香料行就是看中了这家店的老路子。” 老路?看来姜六姑娘对自己甚是防备呢,他今日本就不该进来讨这杯茶。刘君堂饮尽杯中茶,知趣告退,“老路好,老路稳妥。多谢六姑娘的好茶,小生歇过来了,先行告辞。” 这就走了?姜留跳下椅子,送上祝福,“春闱在即,姜留祝公子金榜题名,早登天子堂。” 六姑娘这是暗指那句让他脸红的“先登天子堂,再娶美娇娘”么?刘君堂苦笑,想跟她解释那是自己吃醉酒后才口出狂言,可又觉得无从张口,只得拱了拱手,拖着疲惫的双腿向外走去。 究竟是什么事让如松如玉的美男子憔悴如斯?爱美的姜留真怕他一蹶不振,使得康安少了一段佳话、缺了一道风景,便唤道,“刘公子。” 刘君堂快速回神,垂眸望着姜留,眼里带着期盼和挣扎。有些话有些事,他想问不敢问、想讲不敢讲,怕给姜家招祸。他来讨这杯茶,已经很是冒昧了。 姜留认真道,“不管任何事任何人,在现阶段都没有春闱重要。只要公子能站到万岁面前,在金殿上一展才华,姜留相信大半难题都可迎刃而解。” 只要他一展才华夺得一甲,乐阳公主就会放过他么?快被折磨疯了的刘君堂凤眸泛起水色,报拳行书生礼,真诚道谢,“多谢姑娘,小生定拼尽全力。” 待刘君堂走后,赵奶娘忍不住摇头叹息,“好好一个人,怎就成了这样呢。” 书秋道,“信州刘家不是很有钱么,刘公子能遇到什么为难事?” 刘家是很有钱,但再有钱刘君堂也只是个富家少爷,康安城这地方不是有钱就能混得开的,还得有权。刘君堂这样子,显然是遇上不能用钱解决的事了。姜留不想再提他,吩咐半堂香的管事谭亮,“可打听清楚了齐家铺子里三奈和良姜的来路?” 齐家铺子的三奈和良姜比市面上的品质要好上两成,引起了姜留的注意,姜留命谭亮打听齐家货源,若是能得到更好的三奈,雪霞晚和花想容的两款香就可大大提高品质。 谭亮惭愧摇头,“齐家人嘴严实,小人问不出来,派人盯了半个月也没什么发现。” 姜留没有责备他,“查不到就不查了,咱们花银子从他家铺子里进货。” 谭亮立刻问道,“是。姑娘您看咱们各进多少?” 姜留不管这些具体的事,“这些你跟姜春秀商量。” “是。”谭亮应下,又忍不住提醒道,“姑娘,信州刘家在茶行、船运和香行里都是数得上号的,小人听刘公子的意思,他似乎想……” 姜留摆手,“刘君堂是本科举子,我父亲是本科考官,咱们此时不宜跟刘家走得太近。” 考官与参考的举子之间,是最该避嫌的。谭亮连忙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到,小人疏忽了,该罚。” 姜留让他去做事,她则出门赶往雪霞晚。其实,姜留现在不想与刘家做生意,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刘君堂心仪她姐姐,姜留不想让刘君堂以为自己跟刘家做生意,他和姐姐就有可能。 在姐姐那里,他根本没有一点可能,真是太可惜了。姜留正摇头叹息时,姜白跳上了马车,低声道,“姑娘,刘公子是从东市茶巷出来的。刘家在茶巷内有一家两层的店铺名叫韵静楼,姑娘可听过这家茶楼?去年东市斗茶大会共办了四场,其中一场就是在韵静楼办的。韵静楼出事儿了,掌柜被抓去了衙门。” 姜留诧异,“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被抓?” “昨日,具体怎么回事儿小人还没打听出来。”姜白压低声音道,“小人还听说刘公子想花重金,请陆雪明帮着打官司。” 刘君堂想请陆雪明出手,就说明他觉得韵静楼掌柜是被冤枉的。姜留用拇指的指尖轻轻捻着食指的指肚,推测道,“估计陆雪明不会接这场官司。” 书秋接话,“陆大状师接案子看得不是钱,而是这案子他感不感兴趣。韵静楼的掌柜被抓,不是茶的来路有问题,就是韵静楼没交足契税,这样的案子可吸引不了陆大状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8章 解围 福祸相依。 去年葛家姑娘被人陷害,在她从雪霞晚买的脂粉里掺毒想毁了她的脸。其父葛伟忠派人砸了东市雪霞晚,事情查清之后赔了姜留一千余两银子。姜留让管事将砸损的几百盒脂粉,免费赠与了看热闹的百姓,提升了雪霞晚的口碑,使得店内脂粉的销量直接往上翻了一番。 只要脂粉的品质和店铺的管理运营跟得上,康安三家再加上应天府一家,共四家雪霞晚赚回的银子,就够给哥哥顾最好的保镖,护送他去肃州了。姜留看着账册上一串串的数字,忍不住咧着小嘴儿笑得欢快。 “姑娘,好多钱!”书秋惊得合不拢嘴,赵奶娘也挺直了腰杆。就凭姑娘这几家铺子,姑娘的名声再差也没啥好怕的! 这的确是好多钱,但是如果给她根网线,赚得钱还可以翻几十倍!生不逢时啊生不逢时,姜留暗叹几声,又跟管事商量了些事情,便打道回府。马车走出去还没多远,便听车外有人唤道,“马车内可是姜六妹妹?” 这声音……姜留挑起车帘看到马车边骑在马上的鲜衣男少郎,诧异道,“康大哥,你怎会在这儿?” “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康月良纳闷儿。 姜留……“你不是去羽林卫大营了么?” 原来是这个啊,康月良笑着举起手里的油包,“我今日在营里练得累了,进城买点好吃的。这是老吴家的五香驴肉,妹妹可尝过,要不要来点?” 教她棍法的白夫人好这口,白大人散衙回来时常去买一斤带回府,姜留在白家时尝过。姜留摇头,“我吃过几次,是不错。康大哥现在要回军营么?” “嗯,天黑之前赶回去,那帮家伙还等着肉下酒。”康月良笑得异常欢快。去军营历练比在国子监读书强多了,在国子监得日日回府,在军营里半月才回一次,无比逍遥自在。 姜留连忙道,“康大哥随我去前边的斜巷买些羊肉带回去添菜。” 康月良拍了拍挂在马脖子上的鼓鼓囊囊的褡裢,“江凌爱吃的羊肉,你二郎哥爱吃的烤鸡都买了。” 看来哥哥他们与康月良、黄剑云和柴林棐混得不差,剩下秦成碧和杜长阳两个挑事儿的,也折腾不出多大的幺蛾子。姜留放下心,笑着问道,“康大哥还要买什么?” “去前边买白城爱吃的东西。”康月良的马随着姜留的马车前行,与她先聊道,“我听说刘君堂方才去找你了?他找你做什么?” 他这消息还挺快,姜留回道,“没什么,他说过来办事,走到我家店门口口渴了,所以进来讨杯茶喝。” 看着漂亮可爱的小姜留,康月良倾身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道,“乐阳公主府的人找上了刘君堂,妹妹躲远些,免得招祸。” 康月良的消息真灵通,进军营了还什么都没落下。姜留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康大哥。” 她这乖巧的小样子,让康月良看得手痒,想揉一揉她的小脑袋。他握紧了缰绳笑道,“我走了,别担心你那俩哥,他们好着呢。” 姜留回府等了片刻,爹爹便从衙门回来了。 “他们在翰之营里,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同练,过得挺好。”姜二爷跟母亲说两个孩子的情况,“二郎晒黑了些,凌儿瞧不出什么变化,都挺精神的。” 翰之是柴易安的字,他在左羽林卫中当差,江凌和姜二郎跟着他,确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姜老夫人又问了几句,便放儿子回去歇着。 姜二爷回了西院,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得意洋洋地与姜留道,“你哥在羽林卫校场上,打败了营中六个副将,为父去了后,营中将士排着队跟为父夸你哥。” 这么厉害?姜留也咧开了小嘴。 姜慕燕问道,“父亲,凌弟与营中将士对战,输了几场?” 姜二爷摆摆手,“他才多大,输了才正常。为父没问,等他回来你们直接问他。” 再过四日,哥哥就能回府住一晚了,姜留万分期待。饭后,她向父亲提起今日遇到刘君堂和康月良的事,姜二爷听后叹了口气,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没说什么。 不过第二日,他便瞧瞧让人把刘君堂请到了清虚观静房。刘君堂看到芝兰玉树的姜二爷,鼻子一酸,忍不住红了眼圈,“姜大人……” 姜二爷抬手,“坐下说话。” “多谢大人。”刘君堂在姜二爷对面落座,腰杆挺直,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只坐着半个椅面,随时准备着起身回话。 见他这般憔悴,姜二爷不由得想到了几年前被仁阳公主折磨得噩梦不断的自己,心中对他越发同情了,“你家茶楼的事,我听说了。” 刘君堂站起来,急急道,“大人,韵静楼经营二十年,绝不会自砸招牌的事,那些发了霉的茶真不是韵静楼卖出去的……小生百口莫辩……” “你莫慌。”姜二爷示意他坐下,直接问道,“你见过乐阳公主府的人了?” 刘君堂白色瞬白,点头道,“……是。” 姜二爷问道,“谁找的你,他怎么说的?” “他只说自己姓赖,是仁阳公主府的将军。他虽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是……是……”刘君堂咬牙,“公主看上了小生的才华,想请小生入府品酒论诗。小生以要读书准备春闱为由推脱后第三日,韵静楼便出事了。昨日晚上,赖将军到风华阁来见小生,说他听说刘家运私盐!大人,运私盐是死罪,小生……真后悔来康安……” 姜二爷对乐阳公主这些爪牙的行事风格,早已摸得透透的。刘家巨富,在江南肯定有靠山的,但是那些靠山哪肯为了银子与皇亲国戚杠上。赖鑫以刘家的生意相胁,稳准狠地抓住了刘君堂的命脉,刘君堂被折磨得无心读书,必会名落孙山,然后只能进乐阳公主府为面首! 姜二爷哼了一声,然后道,“赖鑫只是乐阳公主府的六品副将,根本不够格到乐阳公主身边伺候。前些日子,赖鑫与乐阳公主府侍卫统领杨冲闹翻了,他找上你定不是乐阳公主的意思,而是他自作主张,想用你去讨好乐阳公主,好让他扳回一城。” 刘君堂凤眸圆睁,眼底渐渐有了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09章 不能有辱师门 “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公主她,她,她没有……”后边的话实在令人难以启齿,刘君堂闭嘴,用他潋滟的凤眸望着姜二爷的桃花瞳。不能言传,便用意会,他相信全康安再没有人比姜二爷更能体会他此时的心境了。 看到姜二爷摇头后,刘君堂眼底刚升起的亮光,瞬间又暗了下去。 姜二爷咳嗽一声,委婉道,“乐阳公主乃皇亲国戚,她从不强迫人。” 听了这话,刘君堂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答。他心中暗道:康安城内关于乐阳公主追着您满城跑的传闻之多,便是刚开口说话的小儿都能讲上三天三夜,您居然说她不强迫人…… 也对,您不是人,您是谪仙…… 姜二爷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是,公主府的老嬷嬷、宫女、太监和侍卫们做什么,乐阳公主从不过问,也不拦着。” 刘君堂明白了:乐阳公主自恃公主身份,从不会也不屑于强迫人,但她府上的奴才走狗们会。狗敢出来咬人,还不是主子纵的? 姜二爷继续道,“你若就此消沉,便是如了赖鑫的意。” 刘君堂抬眸,望着这世间唯一一张比他生得更好的容颜道,“昨日姜六姑娘跟小生讲,只要小生能在殿试中大展才华,大半难题便可迎刃而解。” “不对。”姜二爷放出豪言,“我朝天子胸怀天下,求贤若渴。若是你能被万岁钦点为一甲,所有难题可迎刃而解。” 刘君堂的眼睛瞬间亮了,灼灼望着姜二爷,不敢置信地确认道,“所有难题?” 姜二爷点头,言之凿凿道,“只要让万岁知道你是心怀君主、百姓的能臣,乐阳公主便不敢动你。你天资过人,但你能成为江南东路解元,也必是经过十年寒窗苦读的。你不愁吃不愁喝,却把你十几年来大半的光阴都用在读书上,是为了什么?” 刘君堂站起身,响亮道,“回大人,小生想做官,做大官!” 姜二爷含笑问道,“为何要做大官?” 刘君堂道出心中话,“小生想疏通长江和黄河,治理水患,令两河沿岸百姓不再因连年水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人您或有耳闻,朝廷每年下拨的修堤固坝的银两,八成都进了贪官污吏的钱袋……” 刘君堂义愤填膺,越说越激动,姜二爷也不打断他,带他长篇大论完,才点拨道,“若殿试出此题,你不可说是因为官员贪墨才无法修好堤坝,而要说是方法不对或统筹各衙门修堤坝难度太大等等。否则,就算你当了官,也轮不到你去监督修坝。” 刘家是商贾出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本能。方才那些话,满朝文武中,刘君堂也只敢当着姜大人的面讲了。他端身肃容行跪礼,恭敬道,“多谢恩师点拨,学生定当牢记。” 嗯?姜二爷连忙道,“我只是看你入了我当年的困境,这才点拨你几句。论学识我远不及你,当不得你的恩师。” “学问不只在字里行间更在人世间,关于人世间的学问,学生远不及恩师。学生受困,康安城成百上千官员只有恩师肯为学生指点迷津,这份恩情,学生没齿难忘。”刘君堂言罢再拜,然后诚恳道,“恩师放心,学生在做出让您为之骄傲的功绩之前,绝不在人前尊您为师,以免辱没了您。” 姜二爷急了,跳起来道,“刘君堂,爷真没这个意思,也不是为了这个!” 刘君堂连忙道,“学生明白您是一番好意,这份好意对学生而言乃是久旱甘霖,雪中送炭,学生感激肺腑。学生是诚心想跟着您学为人处世的学问,请恩师收下学生。学生来康安虽时日不长,但学生敢断言,在此学问上,康安全城老少有一个算一个,无人能及恩师。” 着急上火的姜二爷不跳脚了,嘴角压也压不住地往上翘,“话不能这么说,康安城里无人能比得过万岁,在任何一途上,万岁都令为师望尘莫及。” 对,对!不只康安城,全大周最厉害的人就是万岁。恩师在任何时候都冷静自持,令刘君堂越发钦佩,“是学生失言,多谢恩师教导。” 叮嘱刘君堂好好读书后,姜二爷晕乎乎地出了清虚观,莫名其妙地跟姜猴儿和姜宝道,“爷有门生了。” 姜猴儿立刻笑嘻嘻道,“恭喜二爷。” 姜宝赞道,“论才学、论样貌,整个康安城只有您才能让刘君堂甘心情愿地拜师了。” 见姜宝比自己还会说了,姜猴儿立刻升起浓浓的危机感,连忙找补道,“两个月后,二爷您就有大周第一位才貌双全、年不及冠的状元门生了,真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第一人!” 姜二爷飘飘欲仙,“爷本还想着让廖传睿中状元的,如今一看,状元貌和状元袍,果然还是刘君堂穿着更合适。这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别给爷说出去,免得坏了大事。” 刘君堂送走恩师后,在房内静坐许久才起身出清虚观,返回风华楼。他的好友赵祥鹤快步迎上来,“君堂你去了何处,让我一番好找。你表妹和姨母来了,正在后院等你。” 刘君堂回到后院,表妹赵如梅双眼通红地冲上,“表哥……” 赵如梅的母亲李氏也站了起来,劝导外甥道,“君堂,韵静楼那边餐给我和你姨夫,你只管安心读书,一时不会儿出不了大事。” “韵静楼那边就先有劳您和姨夫打点了。”赵君堂奉上一摞银票,笑道,“待君堂高中之后,再重谢姨母。” 李氏将银票推回,“咱们不差这个,殿试之前,就是天塌下来姨母也给你顶着,你只管好好读书,别的都不用你操心。” “是。”刘君堂躬身拜谢,“姨母放心,天塌不下来。” 拨开云雾,刘君堂豁然开朗。康安城的天是万岁,一个出嫁丧夫的公主有什么可怕的,他恩师能在逆境中苦练一年夺得二甲传胪,他苦读十三载还不能中状元,便是有辱师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0章 少年心思 正月三十一早,姜二郎和江凌骑马奔出羽林卫营门,见裘叔和姜明与其他各府的管事们一同在营门口候着。 见到姜明,姜二爷鼻子发酸,忍不住想哭。裘叔是来接江凌,姜明是来接他的。他是家里的庶子,若非长辈指派,他哪来的这种体面。 还不等他上前与姜明说话,秦成碧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营里奔出来,抽着马鞭大喊道,“走,咱们赛一场,谁先跑到城门算谁赢!” 秦成碧身后,杜长阳也骑马吆喝着,“来赛马,不来的是怂包!” 这个年纪的少年不怕疼不怕累,就怕被人说怂,一个个骑马追了上去。姜二郎看向江凌,江凌笑道,“二哥、裘叔、明叔,咱们几个赛一场,看谁先到城门。” 裘叔笑呵呵道,“少爷们的马快,得容老夫和姜明先跑一段。” 江凌郎笑,“好,容你们十息。” 待裘叔和姜明跑走后,江凌又看向姜二郎。还不待他说什么,姜二郎便笑道,“凌弟尽管往前冲,超过秦成碧,直奔安化门!” 秦成碧只“城门”,可没说哪个城门。他们要回会嘉坊,自然要走延平门,至于秦成碧想走哪个们,跟他们无关。 “二哥,咱城门口见。”江凌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大喝一声,早已亟不可待的青龙如离弦的箭般向前冲去。 论品种,青龙及不上秦成碧的踏雪,但江凌的骑术远远超过秦成碧,姜二郎相信,只要江凌想,很快能超过秦成碧。不过姜二郎觉得江凌肯定不会超过秦成碧,因为没必要。姜二郎用腿轻轻一夹马肚子,催着自己的爱驹苍狼向前追去。 江凌骑着青龙,很快超过了姜明和裘叔,超过杜长阳后,江凌与白城并驾齐驱,并未再追赶前边的几个,白城寡言,江凌话也不多,两人沉默前行到岔路口,江凌才高声道别,“白大哥,我们走延平门回城,先行一步。” 出乎江凌意料,白城一拉缰绳,走了与江凌相同的路,“我走金光门。” 相翼侯福在延寿坊,走金光门确实比走明德门方便,但白城与柴林棐等人交好,柴林棐他们奔着明德门去了,白城却不去追他们,而是跟自己同行,这有些出乎江凌的意料。江凌笑道,“那咱俩比一场?” “好,来!”白城催马大喝一声,向前奔去。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的杜长阳见白城跟着江凌跑了,也毫不犹豫地追着他们一路向西。 康月良回眸见白城和杜长阳跟着江凌跑了,喘着粗气喊道,“柴三!” 柴林棐拉缰绳,回眸。 康月良喊道,“白城和杜长阳奔西去了,你去不去?” 还不等柴林棐回答,康月良调转马头大喝一声,“你爱去不去,小爷我也走了!” 江凌奔西,必是要走延平明。莫非姜家姐妹在城门口候着她?面冷话少的柴林棐毫不犹豫地拉马缰绳,去追康月良。 与秦成碧比得酣畅淋漓的黄剑云第一个跑到明德门后,笑容洋溢地调转马头,才发现这条路上只剩了他和秦成碧,其他人早已无影无踪了…… 快到延平门时,江凌远远望见了自家的马车,立刻催着青马如倦鸟还巢般急奔而去,白城紧追不舍跟在他身后,两人已将姜二郎、裘叔和姜明拉下一大截。 远远望见青龙,鸦隐激动抬手挥了挥马鞭子,喊道,“姑娘们,凌少爷来了!” 车帘挑起,抱着五郎姜小树的姜慕筝、抱着六郎小悦儿的姜慕燕与姜慕锦、姜留齐齐向远处望去。 只见遥看草色的早春景物中,身着黑衣的江凌骑马狂奔而来,姜小树激动得手舞足蹈,把姜留此时的心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姜慕燕蹙眉问道,“凌弟身后是谁?” “不是二郎,不是二郎,马的颜色不对。”姜慕筝搂住五弟,回道。二弟的战马是他自己从江凌的马场里挑选的,身形和毛色跟二叔的得胜差不多,是匹枣红色的契丹马,跟在江凌身后的那匹马黑得反光。姜慕筝忍不住担心起来:二弟呢,他怎没跟着一起回来? 青龙速度极快,几息之间便到了近前,他一拉马缰绳,青龙前腿腾空,仰头长嘶,帅得令人心潮澎湃,鸦隐等人激动得嗷嗷直叫,姜小树哇哇大哭,张着小手喊道,“凌哥,凌哥!” 姜慕锦照着弟弟的后脑勺就拍了一巴掌,恶狠狠道,“再嗷嗷把你的嘴堵上!” 姜小树不听姐姐的,继续嗷嗷。 小悦儿也看到了哥哥,把磨牙棒从嘴里抽出来,指了指江凌,抬头对三姐道,“哥。” “嗯,是你哥。”姜慕燕的目光却落在跟在江凌身后的潇洒少年身上,小生与二姐和妹妹道,“那是相翼侯长孙,白城。” 白城虽不好交际甚少露面,但同在康安城,姜家姐妹还是见过他几次的,只是没说过几句话而已。见白城跟着江凌一起跳下马走了过来,姜慕筝也带着妹妹和弟弟们下车,向前迎去。 姜小树捯饬小短腿跑到江凌面前,抱住他的腿继续嗷嗷。江凌弯腰把姜小树抱起来,接过姜慕锦递过的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姜小树到了江凌怀里立刻不嗷嗷了,搂着他的脖子一声声地抽泣着。 两厢叙话之后,白城只道了一句“明日傍晚我去任府找你”,便转身骑马走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妹妹身上的江凌应了一声,却未发现白城走之前多看了妹妹一眼。 他忽略的细节却被姜慕燕看得清清楚楚,她柳叶细眉微蹙。正在她思量白城为何要盯着妹妹看时,柴林棐和康月良骑马赶来了。 瞧见姜慕燕,康月良冲着柴林棐挤眉弄眼。柴林棐视若无睹,跳下马整理衣袍,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康月良也跳下马跟上。 姜慕筝听江凌说二弟在后边,正翘首以盼,见到他们二人不禁有些失望。江凌与姜留聊得火热,姜慕燕正沉浸在妹妹嫁给白城妥不妥的思绪中,所以招呼他们二人的“差事”,便落在了姜慕锦身上。姜慕锦嘴角露出两个小梨涡,笑着问道,“柴三哥、康大哥,你们可瞧见我二哥了?” 康月良笑呵呵道,“你二哥马上就到。” 还不等康月良继续说什么,见姜慕燕都不肯抬头看自己一眼的柴林棐没了待下去的兴致,拍了拍江凌的肩膀,道了一句“明日申时我去任府找你”,便转身牵马离去。 正强行与姜留和江凌唠嗑的康月良只得告辞,转身去追好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1章 讨糖吃的江凌 康月良和柴林棐走后不久,杜长阳骑马赶到了,上前跟江凌抱怨道,“你们跑这么做什么?害得我一通好追!” 江凌笑道,“不是你说要赛马么?怎么样,这一路比在羽林卫大营里跑得痛快吧?” “那倒是,不用骑马绕圈了。”杜长阳说完,又抱怨道,“我的马不行,回府换一匹,下次咱们再比。” 江凌点头。 杜长阳的目光落在姜留身上,八卦十足地问,“听说留儿妹妹一棍子把你表哥抽飞了?改天咱俩比试比试?” 杜长阳跟着秦成碧,孟家还没倒台时就没少给姜家添麻烦。他见面就让姜留下不来台,姜留自不会跟他客气,笑眯眯地点头道,“我功夫还没学成,下手没轻没重的,如果杜三哥不怕被我伤着,姜留定当奉陪。” 杜长阳见姜留敢应战,又有些怂了,摇头道,“还是算了,万一我伤了你,你爹和你哥肯定饶不了我。咱走吧,我跟你们一路回去。” 江凌道,“杜大哥先行一步,我们等我二哥回来一块回城。” 你们一群嫡子嫡女在此等个庶子?杜长阳摇摇头,对江凌道了声“明日傍晚等着我,咱们一块回”,便打马扬鞭走了。杜家的六个随从立刻骑马跟上,扬起一片尘土。 见二姐抿唇紧盯着来路,江凌便道,“二哥与裘叔和明书在一块,很快就到了。” “二哥来了!”江凌刚说完,姜小树便指着来路喊道。 姜家众人望向路上,果然看到姜二郎与裘叔、姜明一块骑着马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见到二弟精精神神的,脸上还带着笑,姜慕筝忍不住快走几步迎上前。 姜二郎跳下马奔过来,露出灿烂的笑容,与家人打招呼。 姜慕锦咋呼道,“二哥的牙白了!” 不是牙白了,是人变黑了。姜留转头看哥哥,发现他也黑了些。江凌垂眸看着妹妹,用眼神询问她想说什么。姜留还未开口,就忍不住笑了,“哥,爹没有没有抱怨你晒黑了?” 江凌点头,“父亲见到我,见面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晒成这样?’” 想到爹爹当时的表情和语气,姜留笑得十分欢快,笑了一会儿她才发现哥哥颇为委屈地盯着他,便憋住笑,安慰道,“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黑点儿才好看。” 他才不是因为这个,江凌腾出一只手,给妹妹整了整披风,笑道,“天凉,咱们回府再说。” 姜小树立刻抱紧江凌的脖子,“我骑马。” “好,骑马。”五郎自小就黏着他,江凌已经习惯了,把他放在马背上让他抓紧马鞍子,才翻身上马,用披风将他一裹,只露出两个大眼睛和头顶的帽子,简直不要太可爱。 小悦儿见五哥被哥哥抱上了马,也不肯让姐姐抱了,冲着二哥张开小短胳膊,“抱。” 弟弟还小,姜慕燕不敢让他骑马,抱紧了哄道,“乖,回府骑木马也是一样的。” 已满周岁的小悦儿话少,心眼可不少。他小嘴儿一撇,泪汪汪地望着鸦隐。 鸦隐一下就受不了了,冲过来道,“三姑娘,就让六少爷跟着二少爷骑马吧,某牵着马走,绝对摔不着六少爷。” 小悦儿立刻又冲着鸦隐张开胳膊,“马。” 街上人来人往,若小悦儿哭闹起来也不好看,姜慕燕只得把他交给二哥,姜慕筝也跟着叮嘱,“二弟抱好六弟,莫摔着他。” “好。”二郎翻身上马后,才从鸦隐手里接过六弟,把他稳稳揽在身前。还不等姜二郎说话,小悦儿便用短短的小手指头往前一指,“走。” 见慢性子弟弟急了,众人笑出了声,该上马的上马,该回车上的回车上,起身回城。回府之后,姜二郎与江凌先去北院拜见长辈,才各自回房收拾、梳洗。 小悦儿和母亲被祖母留在北院,姜慕燕带着妹妹回到西院后,垂眸不说话。姜留掰着小手指头算道,“白城、柴林棐、康月良和杜长阳都说明日来找哥哥一同回营,看来他们在营中处得不错。只是不知道杜长阳是一个人来,还是带着秦成碧一起来。” 姜慕燕抬眸道,“不管他们多少人来,明日咱们都不要露面,让父亲送凌弟。” “好。”姜留应下,又与姐姐商量道,“姐,我想去哥哥那边,跟他坐会儿。” “去吧。”姜慕燕不拦着妹妹,“母亲已命厨房准备他爱吃的菜,父亲回府后你们就过来吃饭,莫等着派人去叫。” “好!” 姜留跳下凳子欢快地跑到任府北院,见哥哥正在房中与裘叔说话,他刚洗过的墨发湿漉漉地披着。哥哥连头发也顾不得擦,应该是在跟裘叔商量很重要的事情吧?他们议事不关门,就是在等着自己呢,姜留紧走几步进入房中。 姜留进房门还没说话,江凌便把布巾递到了她的手中。姜留自然而然地接过来,爬上椅子站好,卷起袖子给哥哥擦头发。 跟着进来的书秋非常有勇气地上前道,“姑娘,让奴婢给少爷擦吧?” 姜留摇头,“你取关上门,把哥哥那件紫色的锦袍拿出来在火边烤一烤。” “是。”书秋只得应了,进里屋去找衣裳。 江凌翘起嘴角,继续道,“他们并非一开始便与我如此亲近,是父亲入宫后才开始的。” 裘叔抚须道,“杜长阳如此,应是得了杜阁老的叮嘱。” 江凌又道,“在营中时,杜长阳与秦成碧也没有之前亲近,秦成碧的性子也比之前收敛多了。” 姜留道,“想必他也得了他祖父的叮嘱,哥,你没跟秦成碧交手吧?” “打了两次,他不是我的对手。他们七人,只有白城在我之上。” 少爷这语气,十分像讨糖吃的小孩儿,裘叔知道接下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安安生生地抓起炒南瓜子开始嗑瓜子。 姜留惊讶道,“哥哥连黄大哥也打败了?” “嗯。”江凌翘起嘴角,“他重伤半载,现在已不是我的对手。” 姜留欢喜道,“哥好厉害!” 被妹妹夸奖,江凌像是吃了糖,心里都是甜的,又继续道,“我还打败了营中八位副将,跟白旸将军马上对战,我能在他面前走五个来回。” “太厉害了!”姜留忍不住搂住哥哥的脖子,开心得直蹦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2章 巧与拙 用罢晚饭后,姜家西院暖融融的书房内,一家六口围着书桌坐成一个圈,平日不爱说话的江凌今日却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在羽林卫大营里这半月做了什么:早上几点起床,晚上几点睡觉,一日三餐吃什么,怎么操练,跟谁比武了,怎么输的,怎么赢的…… 一家四口听得津津有味,小悦儿啃“磨牙棒”也啃得津津有味。姜二爷嫌弃小儿子吸溜吸溜的声音太烦人,把被他啃得湿乎乎的小手指头抽出来擦净,握在手里捏啊捏。 小悦儿抽不出自己的小手,委屈巴巴抬头看母亲,希望她帮自己把爹爹打走。结果母亲正看着哥哥,不理他;他又转头看两个姐姐,姐姐们也看着哥哥,不理他。被忽略的小悦儿直冲要害,“哥。” 江凌停住,耐心问道,“悦儿,怎么了?” 家人的目光终于都落在自己身上了,小悦儿低下小脑袋,黑溜溜的眼睛盯着被爹爹握住的小手,“爹。” 爹爹怎么弟弟了?个矮的姜留跳下椅子绕到爹爹身边,发现他正揉弟弟的小胖手,姜留忽有种自己终于逃出魔爪的解脱感。看爹爹揉得起劲儿,姜留又忍不住想变身恶魔,“爹,弟弟的手好捏么?” 姜二爷抬抬下巴,“那不是还有一只。” 见六姐的魔爪向自己伸了过来,小悦儿立刻道,“娘。” 姜二爷挑眉笑了,“这小子话不多,心眼不少。” “悦儿下牙床白了两处,又要出牙了。”雅正给儿子擦了擦小嘴儿边上的口水,把他的小手从丈夫手中解救出来,吩咐奶娘带他去喂奶,哄他睡觉。 姜二爷没了小手揉手心发痒,留儿长大了他也揉不得,干脆仗着有桌子当着,拉过妻子的手指揉着。 虽说有衣袖遮掩着,孩子们看不到丈夫的动作,但雅正的脸还是有些发红,可即便如此,她也舍不得把手拿回来。 江凌也手痒,他看了看三姐,硬忍住了。 姜二爷握着妻子的手,赞成儿子的做法,“你这样就对了,有人挑衅,你就跟他们打。打输了正常,打赢了就是你的本事。你赢的越多,名声就越大,等你的名声传回左武卫,你再回肃州做事就会顺畅许多。” 江凌应道,“儿也是这么想的。” 姜慕燕向父亲请教,“父亲,凌弟在军营表现如此优异,可否被封为六七品的校尉或副尉?” 大周武将由从九品陪戎副尉到从一品骠骑大将军,共分为三十一等,其中从五品以下为尉官,从五品以上位将官。姜慕燕觉得,若江凌有了官职在身,回肃州做事时会方便许多。 江凌不欲让父亲为难,主动解释道,“三姐,只有丁男入伍服役立下军功才能被封武官。” “丁男”是指应承担徭役的男子,按大周规制,丁男二十岁为“丁”,六十岁为“老”,江凌今年十三,离着二十还差得远呢。 姜二爷道,“蒋锦宗战功赫赫,被封为正二品辅国大将军,是禁军十卫统帅中最高的。凌儿刚入军营,便是表现再亮眼,封的武官也超不过他去。” 雅正道,“燕儿是觉得凌儿被封官后行事能方便些吧?但凌儿的官职若比蒋锦宗低许多的官职,行事反而不如不封官便宜。” 姜慕燕惭愧,“是女儿浅薄了。” 姜留笑着拉住姐姐的手,“我也浅薄了。既然封官不合适,咱们就不动这个心思了。” “你们错了,是封武官不合适,而不是不封官。”姜二爷得意目光在妻子和儿女身上一一扫过。 最上道儿的姜留立刻眼睛亮晶晶地追问,“不封武将还能封什么官?爹爹你快说!” 姜二爷这才缓缓地道:“钦——差。” 啊,哈?雅正和姜家三小只都愣了。江凌回过神来,连忙道,“父亲不要为儿冒险,万一惹怒万岁就……” “爹知道。”姜二爷打断儿子的话,“爹又不傻,当然不会傻呵呵跑去直接请万岁封你做钦差,爹自有法子徐徐图之。” 雅正看着自信无比的丈夫,骄傲又担心,心儿忍不住砰砰地跳。姜慕燕皱紧柳叶眉,她觉得父亲这个决定太冒险了,大伯知道他的打算么,大伯怎么说? 姜留则两眼亮晶晶地握紧小拳头,“钦差这个身份太合适我哥了,爹爹您真是太厉害了,女儿怎么就没想到呢!!!” 想到哥哥到了肃州,紧要关头甩出圣旨糊对方一脸的架势,姜留就激动的小脸通红,太帅了! 姜二爷傲娇地抬起下巴,“这主意你只你想不到,全康安也只有你爹我才能想到,也只有我才能办到!” “嗯,爹爹太厉害了!”姜留激动地握紧小拳头,“爹,如果我哥当了钦差,万岁会派侍卫保护我哥吗?” “这个……可以有。”姜二爷把小闺女这一条记在心里,想着以后要在万岁面前见机行事,他又叮嘱家人道,“此事我连大哥都没告诉,就咱们五个知道,你们不要说出去,否则就办不成了。” 大伯果然不知道,姜慕燕忧心忡忡,深深觉得不能由着父亲的性子胡来。她看向母亲,在母亲脸上看到了与她同样的忧虑。 雅正劝道,“二爷若能为凌儿谋到圣旨自是最好不过,不过就算谋不到万岁降旨,二爷能让万岁知晓凌儿有忠军报国之心,也不算白忙一场。” 姜慕燕连忙点头,学着母亲说话的方式,接着母亲的话劝道,“母亲说得对,以父亲您的聪明才智和对万岁脾性的了解,定不会弄巧成拙的。” 姜留对父亲有着十足的信心,“爹爹不会的。” “当然不会!你们不必担心,我自会见机行事。”姜二爷说罢,又叮嘱儿子,“这件事为父去办,你只管安安心心地在营中历练。” “是。”江凌应下,也跟着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您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看天意就好。” “这个道理为父明白。”姜二爷有些不耐烦了,拉着妻子站起身,“天色不早了,今晚都早些歇着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3章 小妾生的 姜家人睡下后,风华楼后院书房内的邓还亮着。 刘君堂饮了一口白开水,借着灯光研读恩师给他的,本科春闱三位考官写给万岁的各种奏章。 小书童推门走进来,风随之而入,吹得灯芯乱晃灯影摇摇,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全神贯注的刘君堂。 “少爷,姓赖的又来了。” 公主府的赖鑫第一次找上他,刘君堂隐隐不安;第二次找上他,刘君堂惴惴不安;第三次找上他,刘君堂诚惶诚恐。但经过恩师开导后,赖鑫再来找他,刘君堂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就说我病重刚用了药睡下,让他滚。以后他再来,你们照此打发,别打扰我读书。” “是。”小书童轻快应下,看了一眼摆在窗台上的沙漏,提醒道,“已近亥正,少爷该歇了。” 这么快就亥正了?刘君堂恋恋不舍地把奏章合上,端端正正地摆放好,起身回房歇息。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没有拜师以前,刘君堂也是读书读到抬不起眼皮才肯睡,否则便觉得荒废了时日。但拜师之后,他便按着康安百姓口口相传的恩师的养生之道作息,到亥正便卧床安睡。 照此作息还不足十日,他便觉得精神多了。不愧是恩师,处处值得他学习。 风华楼外,得知刘君堂病重的来赖鑫假意说了几句关怀的话,待刘家下人回去后,便倒背双手哼着小曲,一步三摇地走了。 子时,乐阳公主府副将赖鑫再到风华楼寻刘君堂的消息,被送入邑江侯府西侧的刘续府中。 管事的盛婆子弯腰在刘溪耳边道,“刘公子虽天纵奇才,但他毕竟是没见过世面的商贾之子,被吓得重病卧床也在情理之中。姑娘,再这么下去,他就登不上金銮殿了。” 赖鑫逼刘君堂入公主府,满朝文武都袖手旁观看热闹。若刘君堂能撑过去,才是能入他们眼的人物,撑不过去便只能是个笑话。 时机已成熟,自己该去为他指点迷津,令他重新振作,以魁首之姿登天子堂了。 正在梳理秀发的刘溪势在必得地吩咐道,“吩咐下去,我明日要去清虚观,为父母祈福。” “是。风华楼的酸菜鱼做得极好,明日定个风华楼内的雅间,晌午奴婢陪您去尝尝吧?”站在刘溪身后的身侧的盛婆子,望着铜镜中刘溪如花似玉的小脸。 正用象牙梳梳理秀发的刘溪红唇轻启,杏眼含笑地望着镜中以丑来衬托自己的美貌的婆子,缓缓笑道,“好。” 婆子伺候刘溪睡下后,轻手轻脚走到院中,低声对守院门的婆子道,“姑娘明早去清虚观,晌午去风华阁。” 婆子点头,很快将消息送到了邑江侯夫人耳中。邑江侯夫人冷哼一声,“府里花银子辛苦教养出来的嫡女,竟是这么个见到好看男人就迈不动腿的东西!”小妾生的,果然骨子里都透着下贱! 婆子低着头不敢回应。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柳如烟带着儿女来到公婆院外,与比她早到一步的二弟妹侯氏低声寒暄道,“二弟妹来得好早。” 洋洋得意的侯氏转头看到柳如烟精致漂亮的小脸,愣了一下,抬手让给她见礼的刘申和刘澜起身,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嫂的面色,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柳如烟面带笑意地让侄儿刘伦和侄女刘晴免礼,客气道,“弟妹的脸色也很好。” 因为刘承终于被削去世子头衔,她丈夫有望承袭爵位,所以侯时才神清气爽,脸色好理所应当。刘承天天窝里横拿着妻妾撒气,柳如烟的脸色好就实在太奇怪了。侯氏撇嘴呵呵两声,她得尽快该派人去打听打听,看柳如烟在搞什么鬼。 对于侯氏这种自认为聪明,却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武夫之女,柳如烟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抬纤纤玉指理了理鬓角,望着院门出神。昨日半夜,西院刘溪院中的婆子经侧门到了婆婆院中,所为何事? 被两个儿媳伺候着梳洗用饭后,邑江侯夫人含笑吩咐大儿媳妇,“清虚观今日要摆醮仪迎雷公,你带着申儿和澜儿去观礼,请符水回府。” 物换星移,时近惊蛰,道观内都会摆醮仪迎雷公、醒地龙,祈求神灵保佑今年风调雨顺,并向香客赠送符水。各府得到符水后,将其撒入田庄的水渠中,田地便可得神灵庇佑,少虫害多丰产。 据传,去年撒了清虚观符水的田庄产粮最多,所以今年去清虚观求符水的香客多于别家。 这种小事,本不该柳如烟去亲自去的,婆婆不只派她去,还要该去国子监读书的儿子跟着去,柳如烟便觉事情不简单,便规规矩矩地应了。 侯氏的眼球滴溜溜一转,“娘,儿媳也……” 邑江侯夫人看了她一眼,侯事便把话咽了回去,改口道,“娘喝茶。” 邑江侯夫人接过茶放在桌上,又与大儿媳妇道,“派人去西院问问,看他们要不要同去。” 很快,那边消息传了回来:刘溪想去。 邑江侯夫人点头,命其他人退下后,叮嘱大儿媳妇,“你妹妹还小,做事不稳重,你盯紧了她,莫让她来乱。” “是。” “听闻风华楼内的江南东路解元刘君堂病重卧床,让申儿去看看他,宽宽他的心。” 居然让她的儿子去给刘溪保媒拉纤!柳如烟的指甲狠狠扎在手心上,面色平静地应道,“是。” 邑江侯夫人抬头看了大儿媳一眼,眼中闪过不悦,“你这个年纪的‘妇人’该穿什么衣裳、梳什么发式?回去换身得体的再出门,免得被人嘲笑邑江侯府不懂规矩!” “是。”柳如烟心中冷笑,老东西这么说,不过是怕她盖过刘溪的风头!偌大的一个邑江侯福,不思如何让儿孙长进,却想靠着一个庶女翻身,究竟是谁不懂规矩、不走正路?! 回房摘下花钗褪下紫色春衫,换上半旧的暗红色衣裙,鬓插四根笨重银簪的柳如烟带着儿女出了门。 “大嫂!”头插桃花簪的刘溪欢快迎了上来。 柳如烟瞧着上着红色竹叶窄袖夹衫,下配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刘溪,温和笑了,“溪儿今天好漂亮。” 刘澜鼓了鼓腮帮子,哼了一声转开头。 刘溪上前挽住柳如烟的胳膊,精心修饰的小脸儿上尽是娇羞,“大嫂又取笑人家!” 大嫂?呵!柳如烟心中冷笑。 连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蠢货,难道不该被取笑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4章 风华楼内 惊蛰,一年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三个节气。时至惊蛰,阳气上升、气温回暖、春雷乍动、雨水增多。越冬的小麦开始返青,需施肥灌溉;晾晒了一冬的空白农田也须翻耕、下种,这对农人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时节,故有一年之计在于春之说。 为了讨个好兆头,到各道观里请惊蛰符水的人家络绎不绝,姜家和任家也不例外。哥哥在军营中无法回来,姜留叮嘱任府负责日常杂事的管事延平,“都说清虚观的符水最好,这几日你莫忘了派人去取,然后送到庄子上去。” 符水之说并无根据,但百姓们都对此确信不疑,姜留自然也入乡随俗,每个祈求风调雨顺大丰收的仪式都不落下。这么做不是因为她相信这些,而是因为田庄的管事和佃户、长工们相信。 “是。”延平应下。 姜留想了想,又道,“灵宝观里的符水也去取一些,洒在田里。” 灵宝观是新建的道观,声明自然比不过那些开了上百年的道观,看在于渊子和和至的面子上,姜留当然要捧捧场子。 安排好哥哥的田庄,姜慕燕与姜留又安排人去为柳家庄取符水。除了符水,还有粮种、肥料、耕牛、长工等事情需要安排,这些是请虽不必姜留亲自去办,但田庄的管事们会依规矩进府向她报告,得她点头、称赞后,方可回去办事。 姜留与姐姐刚送走柳家庄的管事王河,书秋快步走了进来。十分八卦地在姜留耳边道,“姑娘,邑江侯府的大夫人带着儿女,与邑江侯西府的刘溪姑娘一起去了清虚观。” 姜留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邑江侯府的大夫人是原邑江侯世子夫人,柳如烟。这几日各道观正在摆惊蛰醮仪,各府多派管家或管事前去,柳如烟与刘溪去清虚观,应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姜留问道,“刘君堂那边可有动静?” 书秋颇为惋惜地道,“刘公子重病在床,好多天不出门了。” 刘君堂去半堂香讨茶时,虽说颓废了些,但不像要躺平架势。至于他是装样子还是真病了,都与姜留无关,她只是吩咐道,“继续派人盯着,看刘君堂是否会跟邑江侯府的人接触。” 若刘君堂跟邑江侯府搭上,姜留就要把刘家划入不可一起做生意的黑名单了。 书秋出去后,姜慕燕思量道,“今日不是国子监的旬休之日,刘夫人为何要带刘申去清虚观?” 刘承被削去邑江侯世子封号后,邑江侯府开始着力培养嫡孙刘申和刘伦,这种日子确实不该让刘申逃学去清虚观。姜留推测道,“会不会是想让刘申去拜访刘君堂?” 姜慕燕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刘君堂卧病,邑江侯府最适合去探望他的人,便是刘申。” 刘君堂是晚辈又是举子,邑江侯和刘承两兄弟都不适合露面,只能让与刘君堂同辈的刘申或刘伦去。 姜留感叹道,“看来,邑江侯府是真相中刘君堂了。”刘溪是长得挺好,看着也挺聪明,可她那见不得光的身世,刘君堂若娶了她,早晚会暴雷。 姜留真心不希望大周第二美男子落得如此地步,不过这不是她该管、能管的事。 姜慕燕平静道,“同姓不通婚,刘家若尊规矩,断不会让刘君堂娶娶刘溪的。” 大周确实有通行不通婚这一说,讲究的人家确实也是这么做的,但也有一些不讲究的人家认为同姓不同宗便可通婚。邑江侯府显然是不讲究的人家,就看信州刘家讲究不讲究了。 不过,姜留托着小下巴道,“刘承的夫人应该知道刘溪是刘承的庶女吧,她是心甘情愿带着儿子去帮刘溪,还是被长辈派去的?” 姜慕燕十分肯定地道,“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说明在邑江侯夫妇眼里,刘申的地位已不及二房的嫡子刘伦。” “姐姐说得对极了!”姜留眼睛一亮,关乎内宅关系、嫡庶和婚事这方面的事情,姐姐总是出乎姜留意料的敏锐。刘申会被派去打前站、当说客,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摆出贵公子的架势,笔直坐在马背上的刘申,此时却心情极好。 自父亲因令人难以启齿的缘由被革职削世子位后,刘申在国子监面对着疏远他的同窗,回府面对只会打骂他的父亲,日子过得异常压抑。他甚至暗暗羡慕随发配边疆的王访渔离京的王家兄弟,他也想离开康安,逃到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 但父亲舍不得离开邑江侯府,他也只得跟着憋屈度日。今日能暂时逃离府中和国子监,如何不令他开心。但在风华楼门前下马时,刘申心情又变得阴暗了。 因为这里住着进京赶考的举子,刘申现如今是罪臣之子,此生已无法通过科举入仕。他不想进这里,但母亲和姑姑不会听他的! 刘澜随着母亲进入风华楼雅间后,万分开心地道,“娘,女儿听说住在这里的江南举子刘君堂才华出群样貌出众,咱们能见到他么?” 正想着怎么自然而然地提起刘君堂的刘溪立刻接话道,“听说刘公子病了,大嫂,我去年冬天与刘公子在大云经寺内相识。既然来到这里,咱们是不是……” 这里没有长辈,柳如烟才不会给刘溪留面子,半笑不笑地问,“你乃未出阁的姑娘,怎会与外男相识?” “就是!”刘澜立刻附和。 刘申不耐烦地皱眉,转头看向窗外,表明房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刘溪垂眸遮住眼底的怒色,似是羞涩又急切地解释道,“大嫂误会了,我只是与他在寺中大殿内偶遇,彼此见了礼。” “原是这样么?”柳如烟貌似温和地应了,笑道,“我虽未见过刘君堂,但他与咱们同姓,五百年前便是一家,也算是亲戚。申儿。” 刘申回眸看向母亲,不解她唤自己做什么。 柳如烟慈爱地望着儿子,“咱们既然到此用饭也算与他有缘,不防趁着这会儿功夫,你过去拜访一番,一来是探病,二来也可向他讨教学问。” 见刘申果然皱起眉头不愿前往,刘溪立刻道,“大嫂,我陪申儿一起去吧?” 柳如烟抬帕子压住嘴角的讽刺,目光又慈祥转做严厉,“申儿,母亲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刘申握紧拳头站了起来,甩袖出了房门。 “大嫂,我去跟申儿说几句话便回来。”刘溪急了,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5章 书信 刘溪出门追上刘申,将他硬拉到偏僻处,低声道,“既知刘君堂公子病了,申儿空手去实为不妥,姑姑赶巧带了两包温补的药材,你提着去便拜访刘公子吧。” 刘申正在赌气,不肯抬手接。刘溪清楚他的脾气,便转手将药材交给了他身边的小厮,哄他道,“申儿是邑江侯府的嫡长孙,是咱们府里最知书达理的,姑姑知道你虽心里不高兴,但到了刘公子面前,一定会表现得温文有礼。快去吧,姑姑给你点你爱吃的煨芋谈禅,等你吃。” 被小姑姑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刘申才收起不情不愿地表情,迈着他自认为最得体的步子,甩袖向风华楼内院走去。提着礼品的小厮立马跟上,不待刘申吩咐,便拉住路过的店伙计问道,“刘君堂住在何处?” 手里的托盘差点脱手的店伙计心中恼火,但看刘申的衣着打扮便知这位少爷是他惹不起主,客气回道,“刘公子住在天字一号院,公子直着往前走到头,院门上有挂牌子。” 小厮在头前引路,寻到天字一号院后,抬手扣响紧闭的院门,守院门的刘家仆从缓缓将院门打开一道缝向外瞧。 小厮大声道,“此处可是刘君堂刘公子的住处?劳烦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邑江侯府刘申公子前来拜会。” 仆从连忙打开门,拱手行礼拜见,然后满是歉意道,“公子爷实在对不住,我家少爷卧病在床不能起身,无法见客。” 小厮见刘申皱眉,立刻大声道,“你这泼皮好生没规矩!我家少爷登门拜访,不管刘公子见不见,你也该进去通禀一声才对,还不快去!” 刘家仆从只得拱手道,“是,小人这就去,请公子爷稍待。” “真是小地方来的,一点规矩也不懂!”小厮推开院门,弯腰抬手,“少爷里边请。” 倒背双手的刘申见院中西厢房下有丫鬟正在熬药,满院尽是难闻的药味,脚都不抬一下。 邑江侯府?那不就是跟恩师素有恩怨的府邸么?正在读书的刘君堂抬起眸子,平静吩咐道,“不见。” “是。”仆从退出去,轻轻关好房门,快步到了院门外躬身行礼,“请公子爷恕罪,我家少爷用药睡下了,小人等唤了几声没能唤醒。等少爷醒了,小人定将您来访的事情告知少爷。” “既然刘公子病着,我也不便进门打扰,改日再来拜会。”刘申温文有礼地点头,转身离去。 公子没有说将礼品放下,小厮十分干脆地转身提着药包去追刘申。刘家仆从一直躬身等刘家主仆不见了身影,才退回院中关紧院门。 刘申回到前院雅间,干脆道,“刘君堂病重无法起身,我没有进去打扰。” 刘溪连忙问,“那你可将药材送给刘公子了?” 刘申摇头,“我没留意,药材一直是五九提着。” 刘溪急得想跺脚,转眸示意盛婆子出去看看。盛婆子刚要出门,便见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媳妇菊芳把药包提进来了。菊芳将包装精美的药包送到盛婆子手中,笑道,“五九说这个盒子是四姑娘的,托奴婢给姑娘提进来。” 见刘溪脸色十分难看,柳如烟心中痛快,笑道,“既然人家病着,咱们也不便打扰。摆膳吧。” 心中有事的刘溪哪有胃口用饭,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起身道,“大嫂,我出去走走。” 柳如烟吩咐道,“此处是客栈,人多眼杂,菊芳,你陪着四姑娘去。” “是。”菊芳应下,站到了刘溪身边,刘溪暗暗咬牙,带着盛婆子和菊芳出了雅间。 咬着筷子的刘澜鬼灵精怪地问,“娘,她是奔着刘君堂来的吧?” 柳如烟沉下脸,“不懂规矩,你该给她叫什么?” 刘澜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娘,姑姑是奔着刘君堂来的吧?” 柳如烟垂眸道,“不要乱说,她是出门来取符水的。” 刘澜撇撇嘴,“娘,女儿也吃饱了,想出去转转。” “去吧。”柳如烟明白女儿去做什么,并不拦着。待女儿出去后,她示意丫鬟去门外守着,才给儿子夹了一块炸的金黄的芋头,温和道,“申儿,娘知道你现在受了不少委屈,娘也心疼……” “儿没受委屈!”刘申变声期嘶哑的嗓音着浓浓的抗拒。 柳如烟并不在意儿子的态度,继续道,“你爹如今那副样子,咱们娘仨是指望不上他了。娘与你外祖父商量过了,再过两年娘便送你出京到你外祖父那边去,跟在他身边学做事。” 刘申心思一动,语气软和了些,“儿跟着外公做什么?” “娘的傻孩子。”柳如烟温和劝着,“人生不只有当官这一条路,你踏下心来跟着外公读书,只要你词歌赋写得好、文章做得好,照样能著书立说、出人头地。届时,旁人说起你只会提起你的学识和才华,而非你是谁的儿子。你本就聪慧过人,只要肯用功,三十岁之前必能功成名就,载誉而归。” 刘申眼里迸出亮光,“娘,儿今年就去。” 柳如烟轻轻摇头,“还……” “那儿要等到什么时候?儿如今在府里在国子监已无立足之地!再留在康安也是浪费时日……”见母亲脸色沉了下来,刘申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刘澜跑到院外时,发现刘溪正低着头在风华楼小园中找寻什么东西,便上前问道,“四姑姑在找什么?” 刘溪故作镇定地抬眸,“没找什么,我只是瞧着地上钻出的小草芽很是欢喜罢了。” 说谎!当我是瞎子么?你脸上哪有一点欢喜的样子!刘澜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绣花鞋使劲碾着地上刚钻出的小草,我让你看! 刘溪找了一圈后,失望又惶恐地跟着大嫂上马车回府。 待回到房中关紧房门,菊芳才将藏在袖中的信件递到柳如烟面前,低声道,“夫人,这是四姑娘藏在礼品盒的书信。” 柳如烟轻哼一声,抬染着豆蔻的细指抖开信看了一遍,目光落在信尾的“溪”字落款上,讽刺道,“真是……不知廉耻。” 菊芳欢喜道,“有了这封信,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6章 小丑竟是自己 柳如烟握紧书信,冷声道,“她帮刘承,天经地义!” 菊芳递上一杯茶,将被夫人握皱了的书信替换下来,才低声劝道,“夫人息怒,不值得。” 对,生气伤身,为了刘家的事生气不值得!柳如烟深吸一口气,缓缓饮了一口茶,可手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她如何能不气! 十六年前,她年轻貌美、才华出众,就连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枫都倾慕她,正因如此,康安城中女子都羡慕她。当时的她心比天高,瞧不上空有其表的姜枫,而选了有康安城第二美男子之称的邑江侯世子刘承。 论容貌,刘承差姜枫许多,但邑江侯府的门槛比姜家高上几等。刘承来柳家提亲时,他父亲立刻便答应了。柳如烟自己也是愿意的,因为去便是世子夫人,待刘承承爵后她便是侯夫人。 谁知柳如烟还在满心欢喜地绣嫁衣时,刘承的通房丫鬟却有了他的骨肉!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有通房伺候理所应当,但正妻还未入门通房便有身孕便是丑事。邑江侯府出了这样的丑事,不将通房堕胎处置了,却将她偷偷送入邑江侯二弟的府中,让她把孩子生下来,还抱到正房当嫡女养着。得知这件事时,怀孕七月的柳如烟,心中数次嘲笑西院藏污纳垢,见到刘溪时柳如烟忍不住托着自己的肚子,心情舒畅: 刘承为她遣散了通房侍妾,待她一心一意,他不只待自己好,还为父亲谋了外放知县的好差事,自己真是嫁对了人。 申儿五岁时她才意外得知真相,原来她嘲笑轻视了这许多年的丑事,主角就是她自己,这如何不让柳如烟气炸心肝肺。 柳如烟第一次与刘承发生争吵后,刘承撕去君子的外袍,露出丑恶的真面目,打她、羞辱她、纳妾、夜不归府……婆公婆不管教刘承,却责备她不会伺候丈夫,二弟妹也拿此事羞辱耻笑她。 虽然在外人面前时,柳如烟还是风风光光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过得什么日子。现在刘承被撤了世子位,她虽遗憾,但也有一种解脱、报复的快感。并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受一点委屈,她要为自己、为两个孩子而活!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又饮了一大口茶,便听到院里丫鬟婆子唤了声“爷”,便知刘承回来了。 菊香刚后将书信收好,房门便被刘承狠狠踹开了,冷风合着阳光、尘土铺面而来,柳如烟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白天的关门,你这……”刘承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见柳如烟猛地抬起了眼,狠狠地瞪着他,下意识的,刘承把后半句话吞回去,怒气不减地质问道,“你这又在房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愿再看丈夫邋遢丑陋的脸,柳如烟垂下眼皮,淡淡地道,“母亲让我带着刘溪、申儿和澜儿去清虚观取符水,刚刚回来,在房中歇息片刻。” 宿醉刚醒的刘承皱紧眉头,盯着妻子看了一会儿,才问道,“母亲为何让申儿跟着去?” 柳如烟语带嘲讽,“你娘让申儿去给刘溪当说客,可惜申儿面子不够,敲不开人家的门!” 刘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落座后瞪了一眼菊香,菊香这才上前倒茶。刘承饮了两口才问,“刘君堂?” “除了他还有谁?”柳如烟闻着他身上宿醉的酒气觉得恶心,站起身向内室走去。 刘承看着妻子窈窕的身影咽了口口水,起身跟了进去,“刘君堂……” “我不知,我没见到,你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申儿,我累了。”柳如烟说得平静,手却握起了放在床边小几上的剪刀。 刘承顿觉年前被她捅伤的胳膊隐隐作痛,怒哼一声甩袖走了。 柳如烟冷笑一声,放下剪刀拿起经书诵读,夫家指望不上了,她无比虔诚地求菩萨保佑她和儿女早脱苦海。 与此同时,小道童和至提着满满一罐子符水,走到了姜留面前。 “这么沉,怎不让管事一块带回来?”姜留接过沉甸甸的罐子,轻轻放在桌上。 和至亮晶晶的眸子弯起,“这可不是一般的符水。” 姜留的眼睛也亮了,“你画的符?” “嗯!”和至坐在凳子上,欢快地晃悠着小短腿。他虽然十三岁了,但个子长得很慢,只比姜留两寸。因他师父当了观主后他吃得饱睡得好,现在又不用被江凌三天两头拎着练武,小家伙的脸胖了一圈,瞧着甚是可爱。 姜留也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欢快地晃着自己的小短腿道,“醮仪也是你主持的?” “是我师侄主持的,”和至个子矮,桃木剑挑符点火后无法送入供神案上的雪水中,“这符水是咱们去年与你父亲一起在同穴山上收集的雪水,肯定灵验。” 天降雪水,又沾了谪仙和神兽的仙气儿、送入了道家的灵符,听起来确实非常厉害。这么厉害的符水洒在水渠了太可惜了,应该分成小瓶拿去卖,这一罐子绝对能卖出三个百亩田庄一年粮食收入的价格! 不过……还是得洒在田间的水渠里…… 见姜留皱巴着小脸,被江凌教导两年的和至立刻觉得自己有责任哄留儿妹妹高兴,“留儿妹妹忙不忙?” 姜留回神,笑道,“待会儿去趟半堂香就没事儿了。” 和至欢喜道,“那我先去道堂供奉香火,然后咱们去半堂香后,就去长乐坊的大安国寺玩,安国寺里有许多柳树,咱们折柳枝做柳笛,吹曲儿玩。” 半堂香在东市,离着大安国寺不远。姜留点头应下,“好,我去叫上我姐和五姐姐,等你回来咱们就出发!” 因姜慕燕有事,最后只姜留、姜慕锦和和至三人出发,赶往东市。坐在马车中,一路上听着众人议论今年殿试该押谁入一甲,姜慕锦也手痒了,“六妹妹,咱们也押两注?” 和至连忙道,“不能赌钱,赌钱会深陷泥沼,迷失心智。” 和至年纪小小的,怎跟大伯一个腔调?姜慕锦鼓了股腮帮子,一本正经道,“我们不是赌,是玩儿。” 见他俩要掐起来了,姜留转头冲着五姐姐挤了一下眼睛,一本正经道,“和至说得对,咱们不赌。” “好,不赌。”姜慕锦心领神会,嘴上应下,心里依旧在琢磨该押谁。二姐夫虽看着没有状元相,不过怎么也得押上两股支持一下;刘君堂病倒了,不能押;还有谁值得押呢? 姜留则吹着尚且料峭的春风,算着随祝家海船出海的冯子进何时才能归来,她的半堂香正急需他带香料回来,填充库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7章 唱的哪一出 景隆八年三月十五日,春闱。位于延寿坊太公庙的贡院大门外围满了人,姜家三姐妹坐在马车上,看二姐与廖传睿站在路边绿柳下说话,远处贡院门口,一身鲜红官袍的姜二爷正含笑与前来送考的各举子家眷闲聊。 “是,三餐饭食依旧是两菜一汤,不过与秋闱时菜式不同,都是这个时节能买到的。” “大人,还有肉菜吗?”有位白发老妇人操着应天府的口音,小心翼翼地询问孙儿进入贡院后能不能吃到肉。 姜二爷耐心回道,“有,肉菜有猪肉白菜炖豆腐,肉末炒豆腐,肉丝炒芹菜、肉丝炒蒜薹等,都不是油腻的菜色。您老也晓得,太油腻的饭菜吃了不易消化。” 老妇人感激道,“大人说的是,我家孙儿就好吃猪肉白菜炖豆腐。” 姜二爷看着站在老人旁边,穿着一身新衣的三十岁上下的举子,含笑点头,“肉菜和素菜共有十种,进去后先选一日三餐的菜单,然后贡院会照单准点送饭菜。” “多谢姜大人。”举子连忙拱手行礼。 姜二爷含笑点头,成为贡院柳绿红墙外最美的一道风景,瞬间收割外地入京送考妇人和姑娘们的心。 姜留望着赏心悦目的爹爹,一脸地骄傲。 姜慕燕则在回想三年前,上一科的春闱。那时妹妹险些被孟三雇来的人绑走,她们关在府中,没能来为父亲送考。三年之后春闱,父亲已是五品指挥使,站在贡院之外主事,姜慕燕握着妹妹的小手,也是一脸的骄傲。 “来了,来了!”姜慕锦小声又惊喜地道,“风华楼的江南东路举子们来了!” 喧哗声中,刘君堂被人扶下马车,搀扶着向贡院门口走去,他的头低垂着,走路都迈不开腿,众人纷纷担心三日后他能不能活着走出贡院大门。 见未婚妻的目光也转向了刘君堂,廖传睿心中不爽,小声咳嗽着想引回未婚妻的注意。姜慕筝立刻回眸看向他,低声道,“受凉了,再加一件候一些的衣袍吧?” 廖传睿的嘴角刚刚翘起,便听母亲道,“筝儿别担心,他皮糙肉厚不怕冷,只是刚才张着嘴不小心吃了柳絮,痒着嗓子了。” 廖传睿…… 姜慕筝忍不住抿嘴笑了,抬手取过丫鬟手里提着的水袋,递了过去,“廖大哥喝点水润润嗓子。” “好,好。”廖传睿接过水袋,小声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中的。我过去了?” “就这几步路,急什么。”廖母拉住儿子,生怕他过去后,过了刘君堂的病气。 有这种想法的家眷不少,所以刘君堂所到之处,方圆一丈内只有扶着他的两个刘家管事。看他这样,躲在远处马车内的刘溪用力拉扯手中的帕子,满眼尽是失望。 没想到刘君堂竟是个没用的废物,这么点事儿就把他压垮了,若他中不了进士,任他容貌再英俊,自己也不能嫁个废物。为了他,自己不仅白费了一番心血,还被柳如烟那贱人拿捏得死死的,早知如此,还不如嫁进杜府! 姜二爷毫不避讳地走到刘君堂面前,轻声问道,“身体可撑得住?” 刘君堂费力抬手,有气无力道,“多谢大人垂问,小生……撑……咳咳……得住。” 姜二爷面上一本正经,说出的话也一本正经,“一定要撑住,进去便能歇着了。” 刘君堂心领神会,又“不由自主”地咳嗽了几声,吓得本就避得远远的举子们,又向后退了几步。 “表哥……”站在人群中的赵如梅声音了带着哽咽。 她娘李氏立刻喝道,“大好的日子,你这是做什么!君堂,你安心应考,带进去的药莫忘了按时熬。” 刘君堂颤巍巍地转头,向着姨母含笑点头。他这蜡黄的小脸、无神的眸子,哪还有一丝大周第二美男子的光彩,令众人扼腕叹息,也令不少举子心中暗喜。 江南东路解元,今科必定名落孙山。 “可惜了,可惜了……”姜慕锦忍不住摇头,姜慕燕也觉得惋惜,姜留盯着爹爹的脸,抬手捏住了小下巴。不对劲儿啊,爹爹怎么一副心怀窃喜的模样? “当——当——当——”贡院内传出三声悠长的钟声,院外众人立刻安静下来,抬头望向贡院大门。 大门敞开,本科主考尹骞带着考官们出来,展开圣旨,众人立刻跪拜听宣后,尹骞又严肃地讲了科考的规矩,然后命上千学子排队接受检查、入场。刘君堂为了影响其他人,排在最后入场,漫长的等待之中,他先是被人扶着站着,后来竟坐在了椅子上,垂头不动。 见了刘君堂这副架势,押宝他能中进士甚至中状元的百姓们心都凉透了。各赌场掌柜们心里则乐开了花,一边调高刘君堂中进士、中状元的赔率吸引那些没来贡院的百姓们下注,一面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算着能在刘君堂身上赚多少银子。 算完之后,众赌场掌柜神清气爽,“不算太多,但总算能把三年前在姜二爷身上亏的钱捞回来了。” 姜二爷看到这些人一脸得意的模样,心里已经笑开了花,刘君堂真是个识大体、懂大局、能读书、会唱戏的好弟子,该让三弟去各赌场偷偷下注了。 傍晚回到府中后,姜二爷还未来得及去找三弟,就被小闺女拦住了。 姜留桃花瞳亮亮地拉着父亲的衣袖,将他拖到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问道,“爹爹,你今日在贡院门前,唱得哪一出?”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你竟瞧出来了,为父表现得很明显?” “没有。”姜留晃了晃小脑袋,“大伯没去,祖母也没去,想必现场除了姜猴儿,只有女儿看明白了。” 还好,还好。姜二爷长处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他还以为自己没绷住,坏了大事。 “爹爹?” 姜二爷低头看着可爱的小闺女,忍不住在心里憋了两个月的话讲了出来,“留儿。” “嗯!” “刘君堂。” “刘君堂怎么了?” “他的病是装的。” 姜留先是一愣,随后狂喜,“爹爹觉得他能不能中进士?”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8章 中 进士十拿九稳?!!! 姜留眼里金光闪了闪,又转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问,“爹爹,刘君堂装病是你教的?” “不是,他那会儿是真的病了。”不过后来经过为父开解后好了,姜二爷笑得十分开心。 “后来呢?”姜留追问。 后来?姜二爷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后来我就跟他说,既然装,就索性装到底,这样能省去不少麻烦……” 姜留点了点小脑袋,忽然问道,“爹爹打算在哪个赌坊押注?” “五……”姜二爷回神,一本正经地瞧了一下闺女脑门,教训道,“押什么注!你大伯怎么说的?” “女儿错了。”姜留低下小脑袋,乖乖认错。 姜二爷咳嗽一声,小声道,“赌钱没有决定赢的,你拿几两银子玩玩可以,但不可押大的,押输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女儿明白。”姜留抬起小脑袋,眸子亮亮地问,“爹爹打算押多少。” 这个……姜二爷又摸了摸下巴,“得跟你三叔商量,如今咱们家不缺银子用,没必要冒险。” 府里确实比前几年好多了,爹爹又当了官,确实不必靠着赌钱贴补家用,但是她很缺钱,这笔生意她做定了。 接下来两日,姜留出门四处考查一番,选择了五家大赌坊,每家下注两千两银子押刘君堂能中进士,并在爹爹下注的五方彩帛行下注两千两银子,押刘君堂能中状元。下完注之后,姜留手里一点流动资金也没了,便从哥哥的账上调了一千两用于店铺的资金周转。 姜留押赌的事,除了裘叔之外,姜任两府无人知晓。不能瞒着裘叔,是因为她要靠着裘叔手中的暗线的人去下注,调用哥哥账上的银子,也须跟裘叔讲一声。 裘叔认真问,“二爷和三爷只压了一千两,姑娘却押了一万两千两,姑娘可曾想过这些银子押进去可能会血本无归?” 姜留点头,“想过。不过就算这一万两千两银子打了水漂,我也能在一年内赚回来。” 六姑娘确实有这个能力,裘叔压低声音道,“若姑娘缺银子,老夫可以从别处为姑娘周转过来,您不必冒这个风险。” “您老要为哥哥回肃州做准备,用银子的地方比我多。”姜留不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任何人,哥哥回肃州凶险万分,父亲和裘叔都在各尽所能地为哥哥铺路,姜留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赌赢了,她就能凑齐孤月楼开出的三万两镖价;赌输了,她离三万两也只差……三万两……而已。 姜留深吸一口气,跳下凳子道,“今日春闱结束,贡院快开门了,我去门口瞧瞧。” 待贡院大门打开,被关了三天的举子们迈着疲惫又解脱的脚步鱼贯而出,姜慕筝睁大眸子找寻廖传睿的身影,姜留找寻刘君堂,俩人因不同的目的而紧张着。 姜慕锦则漫无目的地瞎看,嘴里嘟囔着,“杨朝科呢,姚安鸿呢,二姐夫呢,佛祖保佑,一定要让他们中啊……我在他们身上押了二十两银子呢……” 嘟囔了半晌的人终于出来了一个,姜慕锦眼前一亮,然后心有提起了起来,拉着姜留的衣袖问,“六妹妹你看杨朝科脸上是不是没有一点儿喜气儿?完了,完了……” 正在向满天神佛祷告的姜留现在最听不得“完了”这俩字,连忙道,“文科举连考三日,这些举子都很累,没喜气儿很正常。” “对,对!”姜慕锦的眸子又恢复了光彩,“姚安鸿呢,二姐夫呢……” 姜慕筝也没心思更正妹妹对廖传睿的称呼了,她紧握着帕子找寻未婚夫的身影,眼睛都看得流泪了,也没瞧见他出来,姜慕筝的心揪成了一团。 被挤在中间的姜留觉察到二姐姐的紧张,安慰道,“廖大哥不喜欢跟人挤,去年秋闱就是最后才出来的,咱们再等等。” “嗯。”姜慕筝握着六妹妹的小生,告诉自己要稳住。 大批举子涌出后,人渐稀少时,姜留的眼睛一亮,紧接着姜慕筝便小声欢呼道,“出来了!” 姜慕锦寻到廖传睿后,笑嘻嘻道,“二姐夫真热心,秋闱时帮大哥提包袱,这回扶着刘君堂。” 虽然知道刘君堂是装的,但看到他被廖传睿与赵祥鹤架着走出来,姜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样装得太像了吧…… 出了贡院后,刘家的仆从立刻应了上来。廖传睿松开刘君堂的胳膊,笑道,“刘兄,赵兄,小生先行一步。” 刘君堂点头,有气无力道,“有劳廖兄。” 赵祥鹤也道,“等放榜之日咱们再聚。” 廖传睿应下,先去给姜二爷见礼,然后快步向着未婚妻的马车走去。 为了不打扰二姐与廖传睿说话,姜留拉着五姐姐跳下马车,避到远处。姜留与还留在贡院外的大部分人一样,眸子紧紧盯着被赵祥鹤扶着的刘君堂。 姜慕锦诧异道,“刘君堂怎看着比三日好些了?” 再不好,他怎么参加殿试?姜留心里有底了,咧开小嘴儿笑得无比开心。 待贡院大门关闭,众人散尽后,姜留让二姐和五姐先回府,她到了西市的花想容内,叫过姜白问道,“怎么样?” 姜白立刻道,“六大赌坊的管事们一直在贡院门口待着,他们看到刘公子被扶出来时,一个比一个高兴;邑江侯西府的刘溪姑娘只派了一个小厮,未亲自到贡院门前;乐阳公主府的副将赖鑫,跟随刘公子的马车去了风华楼。” 各赌坊利用信息差,这三日利用各种渠道散播刘君堂能中状元的消息,忽悠不知刘君堂“病重”的百姓下注。现在见到刘君堂病恹恹的模样,赌坊以为他们赢定了,当然高兴。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且走着瞧,姜留握握小拳头,等待放榜。 十日后放榜之日,贡院外人山人海,姜家也派了人去探听消息。 得知廖传睿排在第八位,姜慕燕喜极而泣;得知自己押宝的杨朝科排在第三位,姜慕锦一跳三尺高;得知刘君堂高居榜首,看到天下下起银子雨的姜留咧开嘴,露出整整齐齐的二十八颗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19章 有喜 姜老夫人欢喜道,“会试排在第八位,殿试肯定能入二甲,传睿稳了。” “下个月中了进士,六七月就能当官了。”闫氏看着对面强装欢喜的大嫂,心里乐开了花。大嫂千算万算,给她亲闺女挑的女婿却连举人都没中,大哥给庶女挑的女婿眼看就要中进士当官了,闫氏脸上和心里都乐开了花,欢欢喜喜道,“还是娘有眼光,筝儿这门亲事订得真是太好了!” 孙女婿当官是帮着枫儿做事,以后儿子就能清闲些了,姜老夫人十分开心,吩咐大儿媳道,“这是大喜事,别忘了给亲家送贺帖和贺礼。” “是。”陈氏应下,心里堵得说不出话来。 雅正含笑道,“今年开春便有喜事,真是好兆头。” 陈氏堵着的一口气总算出来了,立刻道,“是啊,再过五个月大郎该娶媳妇了。” 雅正顺着她的话道,“大郎的上封书信说他们要去潭州,算着日子该到了吧?” 婆媳四人正数着大郎游历都去了哪些地方时,婆子进来报太康廖家来人了。 非年非节的,太康廖家怎会有人来?姜老夫人担心闺女那边出事了,连忙把人叫进来一问,才知道闺女竟又有了身孕。 闺女三十五岁又怀胎,姜老夫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她展开女儿送来的书信细细看了一遍,又仔细询问一番,才让婆子下去歇息。 婆子出去后,陈氏立刻道,“妹妹怀胎一个半月,算着日子是正月上旬怀上的。” 说罢,陈氏与三弟妹对了对眼神儿,交换着彼此才能看懂的信息。正月上旬时,姜平蓝带着丈夫和儿女进京拜年,在岳丈家里住着,廖青漠没有小妾伺候,只能歇在妻子房中,姜平蓝会怀孕也在情理当中。这么看来,这一胎应是姜平蓝有意要的。 雅正未参与妯娌间的眼神交流,她静静关注着婆婆。太康既然送了信来,这一胎必定是想留的。婆婆看完信后垂眸不语,又是为了什么?雅正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含笑打开话头,“娘,姐姐身体底子好,年纪也不算大,能再怀孕是大喜事,咱们接她回来住些日子可好?” 陈氏也立刻道,“娘,待妹妹这一胎坐稳了,咱们就接她过来吧?” 闫氏也跟着劝。 姜老夫人正有此意,立刻吩咐人去准备养胎安神的补品给女儿送去,并派婆子去太康廖家伺候女儿,待她怀孕满三个月后便将她接过来养胎。 傍晚散衙,姜松和姜二爷听说姜平蓝怀孕了,也十分欢喜。 当着儿子们的面,姜老夫人便说了心里话,“廖青漠的母亲读书少不知礼,只一味宠惯着孩子,元冬就是被她养废的,若平蓝这一胎是男婴,可不能再这样。” 姜松点头,“母亲说得对。” 姜二爷说得更加直白,“廖青漠和廖家是什么脾性,姐姐也看透了,这个孩子她定不会再交给廖家教养。待姐姐怀胎满三月后,儿找个由头出京,亲自去把她接回来,让她安心在家里养胎。” 姜松立刻道,“四月十五殿试,今科外来贡生大都住在西城,你岂能在此紧要关头擅离职守,还是让三弟去吧。” 姜二爷嘿嘿道,“大哥,待殿试之后我再去太康也不迟,我已经许久没出京了,想出去转转。殿试之后就到了府尹大人出京巡视京畿各县的日子,到时我向府尹大人讨下去太康巡视的差事,顺道把姐姐接回来就成。” 官差不自由,张大人的该做的事,岂是你说讨来就能讨过来的!姜松瞪起眼睛还未说话,姜老夫人却开了口,“这样也好,就这么办吧。” 听说爹爹要出京去接姑姑,姜留立刻道,“爹爹,女儿跟您一块去!” 姜二爷乐呵呵道,“好。” 六郎小悦儿放下手里的木头小兔兔,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走到父亲面前,仰着小脸道,“爹。” 姜二爷抬手把儿子抱起来,掐了掐他的小脸,开心道,“爹在呢。” 小悦儿乖乖让爹爹掐,然后又吐出一个字:“去。” 姜二爷乐了,“我和你六姐去接你姑姑,你去做什么?” 小悦儿抬手搂住爹爹的脖子,撒娇道,“都去。” 姜留笑出了声,“小悦儿说了两个字,是真想去了。” “去问问你娘,你娘让你去,爹便让你去。”姜二爷把儿子放在地上,待他一步步踱着走出了书房,才把闺女招到近前,压低声音问,“跟爹说实话,你押了多少?” 姜留立刻道,“没多少。” 姜二爷斜了女儿一眼,“没押多少你至于乐成这样?究竟押了多少?” “嘿……爹爹看出来了?”姜留缓缓竖起一个手指头。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一千两?!” 呃……姜留小声补充道,“……多一点。” 听说闺女竟押了一千多两,姜二爷又气又自豪,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叮嘱道,“在你大伯面前收着点儿,别笑得跟傻子似的。” “嘻嘻……”姜留忍不住地笑,“爹爹,你说刘君堂能中状元吗?” 姜二爷点头,“君子有成人之美,万岁是君子,难度不大。” 刘君堂是江南东路解元,今春会元,殿试再拿个状元,就是连中三元了!若他能连中三元,自己还能狠狠赚上一笔,姜留笑得都快流口水了。 姜二爷颇为嫌弃地把小闺女推开,“瞧你这点儿出息,对着墙角傻笑去!” “好。”心情甚好的姜留才不在乎爹爹怎么说,美颠颠地跑到任府西院自己的书房内拨拉算盘珠子。 她押的刘君堂中进士的赔率是一赔二点五,这笔已经稳了,她能赚两万五千两。刘君堂中状元是一赔四,若刘君堂中了,她能再入账八千两,共赚三万三千两;若刘君堂中不了状元,她就赔两千两,共赚两万三千两。 这一笔实在是……赚大了! 姜留忍不住笑出声,抱着算盘在屋里美得转圈圈。 有事要与姑娘的商量的裘叔听到房里传出的笑声,也跟着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0章 少年心事 刘君堂中了会元,康安城百姓奔走相告之时,也令朝中不少官员对他刮目相看。一个病得路都要走不动的人却在贡院内撑了三天,还答出了最好的策问,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一定是在装病! 至于他为何装病,众人心知肚明,此子的耐力和毅力上佳,下一步便等着看被刘君堂蒙骗的乐阳公主会怎么做了。 公主府园内花团锦簇,乐阳公主正懒洋洋靠在铺着狐裘的竹榻上听曲、品番邦进贡的葡萄美酒。 侍卫统领杨冲一边给公主捶腿,一边如实将府外传闻告知乐阳公主,因晓得公主的脾气,他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讲。 乐阳公主听完,冷声问道,“仗势欺人?” 杨冲恭敬道,“是街上百姓不明事理不知真相,请公主息怒。” 乐阳公主抬脚踢开杨冲,仰头将琉璃盏中的美酒饮尽,淡淡道,“他本就是一条狗,不仗本公主的势,谁会拿正眼看他。” 苏嬷嬷示意杨冲退下,自己上前给公主斟酒。 乐阳公主缓缓转着琉璃盏,盏中的美酒在阳光映照下美若……一身红色官服的姜枫。她略失神,又饮了两口才问道,“这个姓刘的与姜枫比如何?” 苏嬷嬷伺候了公主几十年,最懂她的心思,恭敬回道,“刘君堂容貌不及姜枫,两人气质也迥异。若单论气质,刘君堂与咱们府中的周管事倒有八分相像。” 乐阳公主闻言,对刘君堂的兴趣大减,“宣周展平来陪本宫吃酒。” “是。”苏嬷嬷示意旁边的宫女去请去年冬天才被送入府中的商家子周展平。 乐阳公主扫了一眼亭外的杨冲,又道,“赖鑫杖责三十,扔出府去。” “是!”杨冲眉飞色舞,立刻点人手出府擒赖鑫。公主罚赖鑫,不是因为他帮公主抢男人,而是因为他不仅没把事情办成,还闹腾得满城风雨令公主被人耻笑。这等又丑又蠢的废物,公主留他何用! 风华楼门外马车内的刘溪,看着捆住双手被马拖得踉踉跄跄走远的赖鑫,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乐阳公主处置赖鑫,表明刘君堂的危机已除,都怪柳如烟害得她错失帮助刘君堂的大好时机。此时离着殿试还有二十日,她该怎么接近刘君堂,才能令他倾慕自己,娶自己为妻呢? 派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到马车边,低声禀道,“姑娘,刘公子以养病为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谁也不见总比谁都见强一些,刘溪低声问,“赵祥鹤呢?” 小厮回道,“赵公子一早出门去看榜,然后跟随廖传睿去了百味楼。” 廖传睿?这名字有些耳熟,刘溪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个。车内的盛婆子提醒道,“姑娘忘了?廖传睿是去年京畿秋闱第二名,去年底与会嘉坊姜家大房的庶女订亲,今日会试放榜,他排在第八名。” 原来是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刘溪的眉头立刻舒展了,“回府。” 风华楼内,刘君堂狂喜过后又捧起书,认真准备殿试。 二十日后,当刘君堂意气风发地走出风华楼时,楼外百姓忍不住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大声恭贺他身体康复,预祝他金榜题名。 远处马车内的姜留见刘君堂这架势,顿觉自己的八千两银子稳了! 刘君堂凤眸灼灼生辉,拱手道谢后翻身上马,经朱雀门进入皇城,再经承天门进入皇宫,刘君堂仰望金碧辉煌的宫殿,心潮澎湃地整理衣衫,他马上要登上天子堂了。 太监宣读圣旨后,众贡生入紫宸殿提笔埋头答卷,景和帝进入殿中,坐在竹帘后向外查看。 尹骞上前,将本科文武贡生的前五名指给景和帝看。景和帝的目光落在刘君堂身上的时间稍长,嘴角微微翘起,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此子,比刘承更担得起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的称号,只不知他文章做得如何。 五月十二日,众贡生金殿听宣,信州刘君堂被钦点为状元郎! 金榜张贴到宫外后,百姓沸腾,赌坊痛哭。众赌坊掌柜恨不得冲进宫中用赌票把刘君堂砸死。本想靠着刘君堂大赚一笔的赌坊,发现他们在刘君堂身上赔的银子,比在姜二爷身上赔得还多! 在刘君堂身上赚了银子的康安百姓,在状元游街时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掌声、鲜花、香果,不要钱般地洒向一身状元红袍的刘君堂。 其中,最不惜银子的便是姜留。 包下百味楼二楼临街雅间的姜留,在刘君堂骑马经过百味楼时,命丫鬟们将屋内十几篮的鲜花洒下,其中不乏大朵的珍品牡丹和芍药。 看着鲜花如雨撒在刘君堂身上,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咂舌,雅间内的姜慕燕和姜慕锦莫名其妙,江凌的心则沉了又沉。 “六妹妹为何这般高兴?”姜慕锦拉着姜留的衣袖问道。 姜留笑得见牙不见眼,“因为刘君堂英俊又有才华,我看着觉得舒坦。” 没押刘君堂中状元,所以少赚了银子的姜慕锦很是不服,“若二伯穿状元袍,一定比刘君堂更英俊。” “五姐姐别这么说,今日的主角是十九岁的刘状元。正所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康安花!’”姜留依旧乐得见牙不见眼,算上她老子在内,今天谁也没帮她赚了三万三千两银子的刘君堂帅! 妹妹这样很不对劲儿,姜慕燕柳叶眉微微蹙起。 江凌站在窗前望着楼下众星捧月的刘君堂,暗下决心:他也要考状元! 第二日,哥哥准备回羽林卫大营时,姜留发现姜财提着一个书袋往外走,便问道,“拿的什么书,要送去哪里?” 姜财回道,“这是少爷挑选的,他说要带去羽林卫大营,得空时翻读。” 见哥哥从房中走了出来,姜留上前问道,“哥哥在军营里不是很累么,怎么还有空读书?” 江凌回道,“我这次回去开始跟在白将军身边学处理军事,不再跟着将士日夜操练。” 姜留更诧异了,“你们都要跟着白将军学做事么?” 江凌摇头,“只有我和白城,这是我俩战胜其他六人和营中十名副将后得的奖励。” 姜留的桃花瞳立刻化作星星眼,“哥,你好厉害!” 江凌的嘴角忍不住翘起,“留儿,我以后会原来越厉害。” “嗯,一定的!”姜留对此深信不疑。 江凌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妹妹脑袋上的小绒花,“我走了。” “好。” 送走哥哥后,姜留后知后觉地对书秋道,“你发现没有,哥哥现在不叫我妹妹,改叫名字了。” 书秋回道,“是。” “为啥?”姜留反问。 啊?书秋反问,“少爷叫姑娘的名字和叫妹妹,不一样吗?” 一样吗?姜留晃了晃小脑袋,感觉不太一样。她觉得哥哥有心事了,还不肯告诉自己。 不过这也正常,哥哥长大了。姜留倒背着小手,美滋滋回房数银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1章 去太康 若问姜留:现在她最喜欢的人是谁,那必定是刘君堂。 因为她在刘君堂身上押的一万两千两银子,赢回了三万三千两!一个多月的时间赚回将近三倍的利润,太刺激了,所以那么多人爱赌博不是没有原因的。姜留看着桌上成堆的银票,特想把它们抛到空中下一场银子雨,然后再躺在银票里打几个滚过过瘾。 站在桌边的裘叔见六姑娘笑得像个小傻子,生怕她就此陷入迷途不可自拔,正欲劝说两句时,却见六姑娘忽然跑进里屋抱出来一个小盒子,将银票一张张装了进去上了锁,然后一本正经地叮嘱他道,“这么赚银子不是正途,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为之。裘叔,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可让第三人知晓。” 连二爷、少爷和三姑娘都不能告诉?那姑娘冒此风险赚来的三万余两银子究竟有何用处?裘叔略一思量便明白了大概,笑着拱手道,“老夫明白,请姑娘放心,此事绝不会通过老夫的嘴透露出去。” “陈青侠那边,裘叔也让他把嘴封紧了。”姜留又叮嘱道。 拿着姑娘的银子去赌坊下注的是陈青侠的人,陈青侠是裘叔的部下,自然由他去叮嘱。裘叔早已叮嘱了陈青侠,因为陈青侠下的注,可不止姑娘这些,裘叔捋须,露出笑容。 姜留见裘叔这般老神在在的神态,追问道,“您老也下注了吧,押了多少?” 裘叔含笑,“不算多,只比姑娘多了三万两。” 姜留…… …… …… !!! 投了四万余两的裘叔刚才看着投了一万余两的她,像是在看傻子吧……不过,裘叔下注赚回的十几万两银子,肯定会用在为哥哥回肃州的筹谋上,此乃好事一桩。姜留自我安慰着,叹道,“还是您老有魄力。” 裘叔坦诚道,“在商一途,老夫远不及姑娘,老夫相信姑娘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才随着姑娘在刘君堂身上下了重注。” 三年一度的科举盛世尘埃落定,中一甲二甲的共生继续留在京中为前途奔波,中三甲的黯然返乡再寻出路,康安城又恢复了往日节奏。为科举忙碌了数月的姜二爷领了赏赐后,向府尹大人讨下巡视太康的差事,顺道接姐姐回康安养胎。 虽说此时已入酷暑,但在姜留和姜六郎的央求下,姜二爷还是带上家人,让她们出门游玩一番。因机会难得,除了姜留和六郎小悦儿,雅正、姜慕燕、姜慕筝、闫氏、姜慕锦和五郎姜小树也都跟着出来了。姜老夫人本不同意这么多人去,但架不住孩子们的央求,只得点了头。 雅正和闫氏甚少有机会出远门,哪怕只是到距康安仅三十余里的太康,也足够让她们兴高采烈。为避开酷热,一行人天刚亮便启程出了康安,晌午之时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干净客栈避暑。 姜留以为她们在此避过炎热的晌午就会继续赶路,她爹却说在此住一夜,明早再出发。 姜二爷的理由十分充分,“府尹大人命我沿途视察农田夏收和播种的情况,此处农田甚多,视察一两日再走不迟。” 姜留…… 难怪去距康安只有三十余里的太康办差,爹爹说需要半个月,就他这走法,确实需要半个月。 待姜二爷出门后,姜慕燕担忧道,“父亲如此行事,不会被御史参奏么?” 姜留觉得不会,但为了让母亲和姐姐多交流,她转头问母亲,“您觉得呢?” 雅正向两个闺女解释道,“京兆府管辖京畿十二县的民事,所以京兆府官员出京巡视十二县乃属分内之事。咱们作为家眷随行,一没花用朝廷的银子,二没让沿途百姓破费,所以咱们到哪都理直气壮,任御史台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姜留用力点头,“母亲说得在理。” 姜慕燕这才放下心,惭愧道,“这些女儿都不懂,以后还要请母亲多多赐教。” 雅正拍了拍她细瘦的小手,“你书读得多,大道理都懂,只是有些人情世故还弄不明白。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懂这些,都是后来慢慢学的。以后遇到不懂的咱们便商量着来,一桩桩一件件都弄明白了,便都通了。” 姜留也凑上来,“母亲,女儿也想学。” 小悦儿见刘姐姐凑热闹,便也跟着道,“学。” 雅正抬手点了点小闺女的额头,笑道,“你在外边行走得比我还多,很多道理不用我讲你就已经通了。遇到我拿不准的事,还要向你请教才知该怎么做。” 姜留笑道,“母亲太谦虚了,女儿也跟着您学了好些与人相处的法子呢。” 姜慕燕想了想,轻声问道,“母亲,所以咱们这次跟着父亲出来,只要不给父亲添麻烦,便可安心玩乐?” 雅正笑出了声,“其实,燕儿给你父亲添一些麻烦,他反而会更开心些。” 姜慕燕不懂,疑惑地看着母亲。雅正耐心解释道,“你父亲与别家长辈不同,他不拘世俗礼仪,不想当严父,你们有小麻烦让他出手帮着解决,他才会觉得自己尽到了当父亲的本分,觉得你们需要他。” 所以四个孩子里,丈夫最喜欢的不是懂事本分的燕儿,不是自强自立的凌儿,也不是不喜欢说话、不黏父亲的小悦儿,而是会跟他撒娇、向他提要求的留儿。 姜慕燕听是听明白了,但母亲讲的却与娘亲教导她的与父亲相处的道理大相径庭,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留看出了姐姐的迷茫,但这些事得需要她自己想明白,姜留便拉起弟弟的手道,“悦儿,咱们去溪边钓虾玩啊?” 小悦儿立刻扔下玩具,兴奋道,“虾!” 客栈不远处有条浅浅的小溪,姜留先带着弟弟去挖蚯蚓,再用针弯成小沟、制作钓竿,然后坐在树荫下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石头上钓虾。 钓虾是需要耐心等待的活动,一岁半的小悦儿却极有耐性,乖乖坐在姐姐身边看着水里的吊钩,等着小虾上钩。待姐姐钓上第一条小虾放入水桶里后,小悦儿便蹲在水桶边,瞪大眼睛专注地看虾,似乎这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 姐弟俩宁静的钓虾时光被赶来的姜慕锦和姜小树打破,再后来,雅正、闫氏和姜慕燕也来了,众人在溪边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姜留正享受着美好时光时,书秋上前低声道,“鸦叔请姑娘过去一趟。” 姜留把钓竿交给姐姐,走了过去。鸦隐上前低声道,“姑娘,咱们的人此处向西不足两里的村子里,发现了仁阳公主府的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2章 姜留的谋略 自己每次出城都能碰上仁阳公主的人,这不是凑巧能解释得通的。姜留觉得这帮人是冲着她或爹爹来的,真是烦人!姜留扬起小脸看鸦隐,还未开始说话便觉得气势有点挫,于是她爬到旁边的大石头上站起身,才问道,,“有多少人,在干什么?” 鸦隐的视线随着姑娘爬高而上升,无语了一下,才回道,“线报说是七人,其中一人形似孟庭晚,他们在院子里挖坑,似乎是在找东西。” 仁阳公主还没把孟庭晚杀了?姜留从袖袋里掏出两根绸带绑紧裤脚,道,“走,去看看。” 看着姑娘从石头上跳下来,鸦隐无语望天。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跳上跳下也不嫌麻烦。 “对了。”姜留回眸见鸦隐居然望着天,无语道,“你在望啥?” “没,想打喷嚏打不出来。”鸦隐低下头看着姜留,装着老实憨厚道,“姑娘有何吩咐?” 姜留言道,“我觉得这帮人是冲着咱们来的,待会儿咱们寻个地方观望一阵儿,若有人凑过来偷听,你们就装作没发现,用眼神示意我就好。” “是。”鸦隐应下。 姜留又吩咐书秋,“我去去便回,别告诉母亲和姐姐。” 一里多,以姜留的脚力转眼即到。她与鸦隐躲在山坡树林中向外看,很快就发现了院中似鼹鼠般刨坑的五个人,还有一瘦高戴斗笠的半大少年站在旁边。通过这少年豆芽菜的身形和硬凹儒雅的熟悉站姿,姜留立刻断定这少年定是孟庭晚。 看清孟庭晚身上穿的崭新宝蓝底玄色团花茧绸直裰,姜留的眼睛眯了眯,低声与鸦隐道,“看来孟庭晚被仁阳公主收了。” 听了姜留这话,躲在不远处树后偷听的人一哆嗦,带得他身旁的绿草跟着发抖。 鸦隐扫了一眼发抖的绿草,向姜留挤了挤左眼,示意她别往身后看,然后才道,“姑娘,孟庭晚才十五,仁阳公主又不是乐阳公主……” 果然有人跟来了,姜留毫不慌乱,继续道,“鸦叔想哪儿去了,我是说孟庭晚现在成了仁阳公主的手下,而非她的阶下囚。” 鸦隐这才合上嘴,“姑娘觉得他们在找什么?” 姜留满不在乎道,“不管他们找什么,都跟咱无关。咱回去接着钓虾,晚上吃油烹河虾。” 鸦隐手握匕首防备着树后的人偷袭,保护着姜留往回走,还假装没有发现地唠叨着,“除了虾,姑娘还想吃什么?某送姑娘回去后去山里捉。” “这大热的天,不必费这个劲儿,我想吃什么让客栈的人做就是。” “那姑娘为何还要亲自钓虾?” “为了哄六郎玩啊。” “……” 他们离去之后,躲在树后的人回到村中小院,与领队邹缙简要讲道,“姜六姑娘认出了孟庭晚,不过她毫不紧张,也对咱们在找寻何物不感兴趣,只看了几眼就走了。” 孟庭晚献策道,“小弟早就跟邹大哥说过姜留不可能知道姜府秘事,若想查清我祖父和安云昌留下的东西是否落入姜家,直接将姜枫捉来一审便知。姜枫胆小怕事,抓来后吓唬一番,定会招供。” 抓住姜枫后,自己就算不能把他杀了,也要划烂他的脸,为全家报仇雪恨! 邹缙扫了一眼孟庭晚,厉声道,“你若敢妄动姜家人,依军法处置。” 孟庭晚吓得一颤,连忙解释道,“邹大哥误会了,小弟没有想把他怎么样……” 怂成这样还想报仇?棕衣侍卫不屑地扫了孟庭晚一眼,请示道,“头儿,咱接下来怎么办?” 邹缙吩咐道,“此处是安家的一处私宅,既然来了,咱们搜刮干净再走。” 姜二爷带着人去巡视农事,晚饭都没回来吃,自然没品尝到孩子们亲手钓的小河虾。天黑透后他才赶回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姜留到父母房中,将发现田庄内发现孟庭晚的事讲了一遍。 姜二爷生气地用扇子敲了一下闺女的小脑袋,怒道,“只带着鸦隐就敢冲过去?觉得自己本事大了?” 姜留嘿嘿道,“怎么能呢,女儿身边还有爹爹安排的暗卫保护着呢。” “这还差不多。“姜二爷接过妻子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雅正问道,“仁阳公主如此行事,究竟是在找什么?” 姜二爷哼了一声,“她在找死。” 姜留…… 雅正回道,“二爷真知灼见,一语中的。” 姜留…… 仁阳公主有夫有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整日阴谋算计不可能实现的事,不是找死是什么?姜二爷看着妻儿,心中烦躁散尽,不再理会那疯婆娘的事,对小闺女道,“回去早些歇着,咱们明早启程,继续赶路。” 姜留应下,“爹爹,咱们明日直接去太康么?” 姜二爷摇头,“往西十里有座慈恩寺,那处有山有水有荷花,咱们在寺中歇两日再走。” “好!”姜留美滋滋应了,跑回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三个姐姐。 姜留走后,雅正开始为丈夫宽衣,与他闲聊道,“二爷明日可想吃豆沙鲜荷?” 姜二爷顺势搂住妻子的细腰,将头压在她的发上,缓缓道,“那个明日吃,今晚想吃……你。” “这里是客栈……”雅正的话还未说完,丈夫温热柔软的唇已落在了她的颈侧,激得她身子一颤,软声道,“二爷先沐浴吧。” “一起去。” …… …… …… 第二日赶路,姜二爷嫌骑马太晒,改坐马车。姜留给爹爹腾地方,带上遮阳的斗笠,骑上了爹爹的马。 姜二爷现在的坐骑名作得福,论耐力和速度都不及去马场养老的得胜,但得福通体雪白,身形匀称俊美,姜留也很喜欢这匹马。骑在得福的马背上,姜留都觉得自己变帅气了。 鸦隐催马到姜留身边,低声道,“姑娘,仁阳公主府的人在院中内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现在带着箱子回城了。” 姜留握缰绳的小手紧了紧,立刻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撤回来,以免被殃及池鱼。” “姑娘的意思是,有人会在路上抢箱子?” 姜留点头,“他们如此高调,许就是想用箱子钓鱼,不管谁会上钩,咱们都不蹚这趟浑水。” 鸦隐应下,暗道姑娘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与裘叔越来越像了,可她才十一岁啊,怎就老成成这样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3章 逃出生天 姜家一行人到了慈恩寺中,在荷花塘畔的小亭内吹风纳凉时,姜留见鸦隐快步从远处走来,便出亭迎了上去。 鸦隐上前低声道,“姑娘,仁阳公主府的人半路被截杀,互有死伤,箱子被对方劫走,孟庭晚受伤落河,生死不明。” 姜留皱眉,“孟庭晚伤势如何?” 鸦隐低声道,“两边人打得正酣时,孟庭晚从车上翻下,捂着右臂跳入河中没了踪影,咱们的人沿河向上下游查了五里,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只伤了胳膊应该死不了,不管他跑到哪儿,对姜家来说都是个隐患。姜留吩咐道,“派人去找,一旦发现他的行踪,立刻抓了送去京兆府。” “是。”鸦隐压低声音问道,“如果有人半路跳出来抢人,或者孟庭晚被别人抓住,咱们是否将他灭口?” 姜留答得毫不犹豫,“灭。” “是!”鸦隐退下,派人去寻找孟庭晚。 姜留回到亭中,正在喂姜小树喝水解暑的闫氏低声问姜留,“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三婶看着你方才脸色不太好。” 姜留笑嘻嘻道,“生意上的事儿,三婶别担心,侄女能处置。” 侄女没直说,但闫氏猜测着许是与迟了两个月还未归来的祝家海船有关,便劝道,“出海行船变数大得很,说是半年回来,一年半回来的都有。咱不着急,慢慢等着,船回来得越晚,带的货物越多。” “嗯。”姜留应了一声,逗三婶怀里的姜小树,“五弟把你的小葫芦送给我好不好?” 姜小树立刻握紧花葫芦,“凌哥给我的。” 姜慕锦白了小树一眼,对姜留道,“那可是他的宝贝,别说给你了,摸都不让别人摸一下。” 姜小树喜欢精致雕刻工艺,这个雕仙鹤的紫葫芦是他今年生辰时,江凌送他的礼物,他十分喜欢,栓绳挂在了脖子上,到哪儿都带着。 姜留继续逗他,“五弟把葫芦送给我,我就待你坐小船摘莲蓬吃莲子,怎么样?” 姜小树望着眼前偌大的荷花塘,挣扎道,“让六姐姐摸一下,坐小船摘莲蓬,不吃莲子。”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雅正捏了捏姜小树的小脸儿,“咱们五郎脑瓜真好使,将来一定有大出息。” 当母亲的,就喜欢听人夸自己的孩子,闫氏眉开眼笑道,“小树手紧着呢,他的东西也就凌儿能碰,我和他爹都碰不得,这个小没良心的。” 小悦儿望望荷花,又看看想抢五哥葫芦的六姐,踱着小短腿走到六姐面前,拉住她的衣裳晃了晃。 姜留含笑低头,她可太喜欢这个视角了,全家也就五弟和六弟能让她低着头瞧,“悦儿,怎么了?” 小悦儿笑弯了眼睛,指着荷花池道,“船。” “小悦儿想坐船啊。”姜留望向母亲。 雅正笑道,“悦儿背一首古诗,能背出来就可以跟哥哥姐姐们坐船。”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不爱开口讲话的小悦儿脸上,看他怎么办。小悦儿咬了咬小拳头,亮亮的眸子转到姜小树身上,“哥。” 三岁的姜小树立刻背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小悦儿咧开小嘴儿笑了,转头看娘亲,“船。” “这可了不得了!”闫氏笑着拍手,“二嫂,让孩子们去水上玩会儿吧?” 雅正含笑点头,吩咐姜明寻来两条采莲船,姜慕筝抱着姜小树,姜慕燕抱着小悦儿,姐弟六个高高兴兴上船玩耍。 闫氏轻轻摇着团扇,与雅正感慨道,“日子能一直这样痛快就好了。” 荷花香,竹风凉。这日子确实舒坦,雅正的手轻轻落在小腹上,日子或许还能再好一些呢。 微凉的竹风沿着宽阔的河面向东二十里,吹拂着岸边茂密的芦苇,水面上露出的一截三寸高的芦杆却一动不动。 后晌,一团团黑云合着雷声翻腾而来,豆大的雨滴砸在河面上,河面像是开了锅般热闹。 那根芦苇趁乱进入芦苇荡中,缓缓靠到岸边,渐渐拔高,露出半个人头,一双充血的眸子谨慎地在雨帘和芦苇丛中四处观望片刻,才从水中爬到岸上,钻入密林之中。 向西二十里,姜二爷打着油伞回到慈恩寺中。站在廊下的雅正见丈夫终于回来了,忍不住打起油伞迎了上去。 姜二爷紧走几步,把妻子护到自己的伞下,“跑过来做什么,鞋都湿了。” 雅正冲入雨里后才发觉自己这样做确实有些冒失,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雨急风大,一把伞遮不住两个人,姜二爷抬袖护住妻子,带着她快步走回廊下。 隔窗被父母塞了一肚子狗粮的姜留,心里酸溜溜的,很是羡慕。再过几年,她也能遇到一个真心爱她,肯为她遮风挡雨,又让她倾心的男子吗? 应该不能,跟她同龄的她嫌弃人家幼稚,比她大的她又嫌人家太老,太难了。姜留默默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从糖袋里掏出一块樱桃味儿的糖塞进嘴里。 待爹爹和母亲梳洗更衣后,姜留才跑过去,跟爹爹说了孟庭晚逃走的事。 姜二爷从闺女的糖带里挑了一块桔子味的糖扔进嘴里,才道,“这小子命挺大。” 姜留送给母亲一块糖,才道,“爹爹,女儿让人查过,仁阳公主府的马车出田庄后,一直沿着潏河走,孟庭晚跳车的地方离着潏河只有几丈远。所以我觉得孟庭晚是早有准备,这次就是他献策出京,借着找东西钓出秦相府的杀手,然后趁仁阳公主和秦相的人厮杀的机会逃出生天。” 姜二爷点头,“孟家人小心眼贼多,他们最擅长这些。” 姜留又道,“女儿让人去追孟庭晚了。” “好。”姜二爷道,“我待会儿吩咐下去,让临近几村的村民留意着近日出现的生人,他跑不了。” 此处山多林密,姜留却没这么乐观。 因被雨阻了行程,姜二爷一行人在慈恩寺停留了三日才继续赶路,到他们离开时,无论是姜留派出去的人还是附近的村民,都没发现孟庭晚的行踪。 这厮,真的逃出生天了。乘车前行的姜留透过车窗,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总觉得孟庭晚就站在哪个山头上,冲着她阴狠狠地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4章 亲上结亲 深山之中古松之上。望着姜家的马车缓缓向西而去,孟庭晚的手指狠狠抠下一块老树皮,声音则比老树皮还要粗粝,“不灭姜家,我孟庭晚誓不为人!” 树下的人等得不耐烦了,打了声唿哨催促道,“这不是咱的地盘,你快下来,咱天黑前得赶回寨子。” 看孟庭晚颤巍巍地踩着树枝,以比乌龟还慢的速度回到地上。露着两条粗壮胳膊穿汗衫的络腮胡光头大汉阎和尚满眼嫌弃,恶狠狠道,“我们老大可不是好糊弄的,你真有十万两银子?” 孟庭晚摘掉被树枝挂拦的蓝底玄色团花茧绸衣衫上沾着的松针,压下心底的忐忑,装出底气十足的样子,“恁多废话,还不头前带路。” 阎和尚啪地拍死一只落在他胳膊上吸血的蚊子,用砍刀抽打挡路的树枝带路,嘴里依旧骂骂咧咧道,“走就走,到了山寨你拿不出银子,老子活剥了你的皮!” 而此时,姜二爷一家也到了太康县城门口。 等候在城门口的太康县丞见姜二爷骑着白马,容颜俊美又身着红色官袍,立刻料定这便是前来巡视本县民事的京兆府官差姜大人,连忙上前带着众人躬身行礼,“下官太康县丞何世明拜见姜大人。” 姜二爷目光扫过城门口的厢军和衙差,不见廖青漠,心中冷笑一声,下马上前抬手扶起何世明,温和道,“何大人免礼。” 何世明激动道,“下官久闻姜大人盛名,今日有缘拜见,真乃三生有幸,大人一路辛苦了,快请上马,随下官入城吧。” 姜二爷见城边一无车马二无轿子,便知何世明要走着为自己引路,便笑道,“我骑了几个时辰的马,想进城走一走,不知何大人可有雅兴同行?” 何世明连忙道,“有,有!大人请入城。” 姜二爷走到城门口,见姐姐的陪房姜褐在远处躬身行礼,不用他吩咐,姜猴儿立刻应了上去,引着姜褐前去拜见二夫人和三夫人。 姜褐给两位夫人行礼后,在头前引路,带姜家人去廖府。姜留挑开车帘,与三姐和小悦儿一起往街上瞧。太康城自比不上康安的繁华整洁,但自有一股小县城的悠闲自在。姜慕燕低声道,“此处百姓衣能蔽体,面色红润,可见姑父治理有方。” 雅正也低声道,“燕儿说得在理。这里离康安只有三十余里,也算天子脚下,地方官员不敢乱来。留儿随着你父亲出过远门,觉得此处与沿途的县城比如何?” 姜留曾跟着她爹南下几千里赶考,是车上四人中最有见识的。她记得南下时路过一个一盏茶的工夫就能从东头走到西头的小县城,城里的娃儿光着脚乱跑,有不少穿着无袖打补丁衣裳的汉子,蹲在桥头等活干,他们脸上的愁苦和麻木让姜留至今难忘。 不过这些没必要让家里人知道,姜留只挑有趣的讲,“有比这里好的,也有比这里差的。路上有个水城,城里水路四通八达,坐船跟走路一样方便……” 马车在廖府前停下,廖春玲立刻从院里迎出来,扶着舅母和表姐们和表弟们下车,请她们入内。 不必雅正吩咐,赵奶娘立刻带着人把第三辆车上准备的礼品带了下来,待主子们进院后,姜明吩咐管事和车夫将剩余两辆装行礼的马车赶去县衙后院。姜二爷这趟是出官差,理应住在县衙后院。知县官邸就在县衙后院对街,离着也就几步路而已。 雅正带着众人进入后院,见怀孕已四月余的姜平蓝迎上来,连忙与闫氏快走几步将她扶住,埋怨道,“我们又不是外人,这大热的天,姐姐在屋里等着便是。” 姜平蓝见到家里人,笑容格外舒畅,“我在屋里待得闷了,所以出来走走。” 姜慕筝带着弟弟妹妹给姑姑见礼,姜平蓝逐一打量逐一夸奖,她格外亲切地拉着小悦儿的手道,“走,随姑姑进去,姑姑给你们准备了许多好吃的、好玩的。” 姜留跟在姐姐身后,学着她的样子落落大方、目不斜视地往里走。这处官邸虽不算大,但也有三进院落,廖青漠的母亲住在第三进正院,廖青漠和姜平蓝住在第二进。她们先到第三进去拜见廖青漠的母亲。 廖母瘦长脸短眉三角眼,每说一句话眼睛便要转三转,似乎是在琢磨对方为何说这句话,话里带着什么意思,她该说什么才能滴水不漏。姜留站在母亲身后听母亲和三婶与她客套周旋,都替姑姑觉得累。 姑姑这个婆婆,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一身新衣的廖母说了几句,就把话头带到了姜留身上,上下打量她两眼,笑呵呵道,“难怪我家冬儿张嘴闭嘴不离他留儿表妹,留儿这小模样长得真是招人待见。快来让祖母瞅瞅。” 她看自己的眼神儿,怎么跟挑猪肉似的……姜留默默吐槽,带笑向前走了一步。 雅正抬手把姜留拉到身前,圈在怀里,笑道,“元冬常去外祖家,与府里的表兄妹们玩得都好,留儿自小就淘气,下手没轻没重的,正月时还用棍子伤着了她表哥,为此她父亲狠狠罚了她。” 既然雅正挑起了这个滑头,一直憋着火的廖母就不客气了,“孩子们打打闹闹没啥,下手没轻没重是得罚。我家冬儿……” “冬儿是男娃,皮糙肉厚的,打几下也不过是给他挠挠痒罢了。”姜平蓝接过话茬,笑道,“母亲已备下饭菜,二弟妹和三弟妹今晚带着孩子们在这边用饭吧?” 雅正笑着推了,“多谢婶子。我们先去梳洗更衣后再过来陪婶子用饭。” 话说半截被堵回去的廖母非常不高兴,可人家已经站起来了,她也不好在说什么,只得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走了,然后与站在身边的二儿媳道,“你瞧瞧,瞧瞧,这还是大户人家呢,连规矩都不懂!” 廖青漠的弟妹马氏酸溜溜道,“娘,人家这是没把您放在眼里。不信让她们是去拜见大官家的夫人太太,借她们十个胆子,她们也不敢这样。” 廖母冷哼一声,又嘀咕道,“姜家三丫头一看就不是能生养的,六丫头倒是水灵,长得一脸福相,模样倒是配得上咱们家冬儿,可她这脾气……” 马氏一脸算计,小声道,“儿媳听说这六丫头是姜枫的心头宝,宠着惯着长大的,当然会有点小性子。不管咋样的闺女,嫁了人也得学规矩不是?大嫂嫁过来时也一身臭毛病,还不是被您调教过来了?” 那倒是。廖母得意得撂下眼皮,“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跟姜家亲上接亲的事儿,如今这年头,像元冬这么好的孩子可不多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5章 放肆 “二嫂,廖家婶子和弟妹的眼神儿可不大对劲儿。”回到县衙后院,闫氏顾不得梳洗,拉住雅正嘀咕起来。 雅正点头,“我也瞧出来了。” “咱怎么办?”闫氏小声嘀咕,“廖家弟妹的眼神儿在咱们四个闺女身上不断转悠,我看着都想给她两棍子。” 雅正安抚道,“咱们是来看姐姐的,没必要为廖家的事情惹一肚子不痛快。看着她们不舒坦,咱不见就是。待会儿让人给姐姐送信……” 还没等雅正说完,赵奶娘在门口道,“二夫人,三夫人,姑奶奶派人送信说廖家老夫人身体不是,晚上请您和姑娘、少爷们去她院中用膳。” 雅正和闫氏对了对眼神儿,同时笑了。 梳洗罢,姜慕燕一边给妹妹梳头,一边道,“廖家祖母和婶子瞧着都不是好相与的,姑姑平日里跟她们相处,定没少受气。” 姜留也纳闷,“当初祖母和祖母怎么就给姑姑寻了这么个婆家呢。” 关于这门秦氏,姜慕燕听说过一些,“当初相看时,廖家祖母表现得落落大方,待姑姑也极为亲切,谁知她竟是这样的性子。这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着说着,姜慕燕便不吭声了。姜留转头见姐姐低头发呆,便道,“姐姐在担心二姐?” “嗯,毕竟廖大哥家离着太远,不知根知底,只凭一两面咱们很难判断其人好恶。”二姐的情况与姑姑当年何其相似,廖传睿的母亲现在瞧着是个好的,二姐嫁过去后她会怎么待二姐,这个谁也猜不到。 姜留笑嘻嘻道,“他们已在康安置了宅院,廖大哥会入西城衙门做事,若他对二姐不好,爹爹会收拾他的。” 女子嫁人后过得好不好,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就二姐那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性子,受了委屈也只会忍着,她不说,谁又知道她过得不好呢。再说了,女人嫁人后就是夫家的人,时好时坏都得自己受着。姑姑是父亲同胞的亲姐姐,姑父家尚敢如此,二姐只是父亲的庶侄女,廖传睿可是张大人的门生,若他做事得力,便是他苛待了二姐,父亲怕是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二姐那边如何她管不了,但妹妹决不能在夫家受苦。所以妹妹嫁给江凌最合适,因为江凌不会欺负她,让她受委屈。姜慕燕用绸带给妹妹绑好头发,笑道,“好了。” “我给姐姐梳。”姜留转身跳到姐姐身后,取过梳子一边给姐姐梳头发,一边道,“姐姐说亲时,咱俩擦亮了眼睛看,若是男方母亲不好相与、内宅杂乱的,不管男方人品能耐如何,姐姐都不要同意。” “好。”娘亲已经去了,外祖母指望不上,她俩的亲事还得靠自己。想到自己和妹妹丰厚的嫁妆,姜慕燕的腰杆挺得笔直。 姜二爷到了后衙院中,更衣梳洗后,天便渐渐黑了,廖家提着灯派人来请,姜二爷便带着家人过去用膳。 得知留儿表妹也来了,廖元冬激动得嗷嗷叫。给长辈见礼后,便冲到了姜留面前,大声喊道,“留儿表妹,你怎么来了?!” 姜留被他震得耳朵嗡嗡直响,还没张开嘴,廖元冬又喊又跳道,“留儿表妹一定是想我了对不对!我就知道!表哥明日带你去县城玩……” 姜留烦了,把他推开,脆生生道,“我的确是想表哥了,表哥出京后没人陪我练棍子,今晚表哥陪我打一场如何?” 廖元冬的后背忍不住发疼,正想如何让留儿表妹取消这个该死的念头时,便听母亲从屋里出来喝道,“元冬,我让你出来做什么?” 廖元冬连忙顺坡下驴,抬手请众人进屋。 姜平蓝见到弟弟,自是喜不自禁,众人落座说了会儿话,便到了用膳的时辰,却还不见廖青漠回来,姜平蓝心里不悦,示意婆子去里院请丈夫过来。 里院,廖青漠沉着脸站在母亲房中,廖母头头是道地跟儿子掰扯大孙子的亲事,“咱们家冬儿怎么了?他心眼好性子直,没那些弯弯道道的。姜家六丫头进了咱们家的门,婆婆是她亲姑,谁还能欺负了她?” 廖青漠眉头皱起来,“娘,姜家定不会让姜留嫁到康安以外的地方……” 廖母理所当然道,“那让元冬去康安当官不就得了?姜枫现在是万岁眼里的红人儿,给自己的亲外甥在康安安排个好差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我的儿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出来,该用关系的时候不用,到头来还是自己受罪。咱们元冬娶了姜留,一点坏处也没有。” “可姜家……” “你连问都没问过,怎么就知道姜家不愿意?咱们元冬这样的好孩子,他们就是打着灯笼找也找不到!” 廖青漠沉默不语,婆子借机敲门,请他去前院用膳。 廖母还叮嘱道,“你探一探姜枫的口风,人家没准……” 还不待母亲说完,廖青漠便迈步出了院门,向前院走去。 他回来后,姜平蓝立刻吩咐下人摆晏。廖青漠父子陪着姜二爷在堂屋吃酒,姜平蓝与廖春玲母女陪着姜家女眷在西厅用膳。 相比西厅内的欢声笑语,正堂内就显得冷清多了。廖元冬给父亲和二舅斟酒后,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鼓起勇气道,“二舅尝尝这个醉鸽,这是我娘专门让厨房给您准备的。” 廖青漠这才道,“得知你们要来,你姐姐便开始预备了,这一桌都是你爱吃的菜,二弟尝尝可还合胃口。” “好。”姜二爷含笑举筷,三人这才开始用饭。 十五岁的廖元冬陪着吃了几杯酒,脑袋又开始犯迷糊了,他放下筷子道,“父亲,二舅,我吃饱了,想去找留儿表妹玩。” 廖青漠心思一动,转头看姜枫准不准自己的儿子去找他的女儿。 姜二爷含笑道,“怎么,元冬吃饱了想去陪留儿练棍子?” 廖元冬傻笑道,“打是亲……” “啪!” 姜二爷重重将酒杯放在桌上,怒喝道,“放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6章 怒 廖元冬第一次见二舅如此疾言厉色,酒被吓醒了大半,忍不住张开厚唇呼呼直喘。四周的空气变得燥热,汗水浸湿了他的袍子,廖青漠看着他这样,觉得他丢尽了自己的颜面。 不过,妻弟在自己府中如此责骂自己的儿子,也让廖青漠上火,他沉下脸呵斥道,“混账东西,还不退下!” 廖元冬迷迷糊糊地出房门看到院中熟悉的景物,才反映过来这里不是姜府,是他自己的家!他转身跑到后院找祖母告状,“孙儿给父亲和二舅倒酒布菜,伺候他们用完饭后想找留儿表妹玩会儿,二舅不只不准还骂我,我爹也跟着骂我……” 暑天闷热,本就上火烦躁的廖母听了孙子的话,立刻被点着了,“去把老大媳妇给我叫来!” 廖元冬连忙道,“不关我娘的事儿,我娘在西厅跟舅母和留儿表妹用饭呢。” 廖母骂道,“不关她的事?那一帮子人不是她的亲戚?你挨骂不是因为她们?去给我叫!” 婆子不敢不从,跑去二进院请大夫人。 姜平蓝站起身笑道,“两位弟妹再与孩子吃些瓜果,我去去就来。” 廖春玲不放心,跟着站了起来,“女儿陪您……” “你在这儿跟表姐妹们玩儿,娘去跟你祖母说几句话便回。”姜平蓝不愿闺女面对长辈争吵的难堪场面,起身让婆子扶着向后院走去。 姜平蓝怀孕之后嗅觉变得极为敏锐,一进屋便嗅到了浓浓的酒气和浊气。姜平蓝忍住翻上来的恶心,行礼道,“母亲,冬儿……” “冬儿被你那康安来的好弟弟骂了!”廖母根本没让怀着孕的儿媳坐下的意思,直接开骂了,“你们姜家……” “冬儿。”姜平蓝压着阵阵上涌的恶心感,打断婆婆没完没了的唠叨,喝问儿子,“你父亲和二舅为何责备你,你如实讲来!” 廖元冬依旧装缩头乌龟,“儿不知道……” 廖母怒道,“你问孩子干什么,当着你的面他敢说啥?你们一个俩的张嘴就骂人,还有理了?” “若是无礼,他父亲会跟着骂他?”姜平蓝脸上有些苍白,只想速战速决退出去,“冬儿,家里送你去读书学理,不是让你跟着街边的地痞无赖学不入流的东西。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敢在长辈面前乱讲,莫说挨骂,就是打你都是应该!” 廖母皱眉,“你把话给我说清楚,元冬说啥了?” 姜平蓝咽了口口水压住上涌的酸涩感,无力道,“你问元冬。” 廖母回头哄大孙子,“冬儿照实说,别怕,祖母给你做主。” 廖元冬委屈道,“孙儿说去找表妹玩,二舅就问我怕不怕被表妹用棍子打,我说打是亲骂是爱,二舅就怒了。” 廖母瞪起眼睛,转身责问儿媳,“打是亲骂是爱怎么就不入流了?这话我还说过呢,照你这话我也是地痞无赖了?” “呕——”闻着酒气和浊气,又被婆婆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姜平蓝再也忍不了了,转头弯腰,吐了。 廖母躲避不及,鞋子和衣裙下摆被溅上了污秽,气得她脸红脖子粗,“好你个姜平蓝,我说几句你就敢吐老娘一身,真是反了你了,你给老娘等着——” “是儿媳失礼了,请母亲恕罪。”姜平蓝吐出来后,胃里虽舒坦了些,但小腹又有些不适,她心中慌乱,弯腰扶住了肚子。 “夫人。”伺候姜平蓝的姜褐喜欢吓坏了,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 廖母却觉得儿媳是仗着肚子里有孩子吓唬她呢,“你少在这儿装相!我怀着冬儿他爹时,八个月了还下地收庄稼回家喂猪呢,你才四个多月就娇气得说不得碰不得了?” 廖元冬看着娘亲的嘴唇都白了,慌忙上前道,“娘,儿扶您回去。” 姜褐媳妇见夫人又开始干呕,连忙道,“大少爷,夫人闻不得酒气。” 廖母不满唠叨着,“都是惯出来的毛病……” 廖元冬打开房门,招呼院里的婆子扶母亲回去歇息。姜平蓝被搀扶回来后直接躺在了床上,雅正和闫氏见她脸色不对,立刻命人去请郎中。雅正坐在床边喂姜平蓝喝温水,廖春玲站在床边急得直哭,闫氏把阮婆子叫到一旁,问发生了何事。 姜褐媳妇是跟着姜平蓝到廖家的,这会儿有娘家人做主,她自不会替廖家人兜着,抹着眼泪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闫氏强压着怒火待姐姐吃了郎中开的安胎药睡下后,才与二嫂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咱们在这儿呢,他们就敢这么折腾姐姐,咱们不在的时候他们还指不定什么样呢!二嫂,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 雅正拍了拍闫氏的手,“万事以姐姐的身子为重,咱们跟廖家婶子讲不通道理,得让你二哥跟咱姐夫讲。” 留下两个丫鬟照顾着姜平蓝,雅正亲自到堂屋去见丈夫。 姜二爷见妻子来了,起身迎上前问道,“姐姐身体如何?” 雅正低声道,“已吃药躺下了,郎中说姐姐动了胎气,需卧床静养。” 姜二爷不解,“方才还好好的,怎就动了胎气?” 雅正的目光转向廖青漠,平静问道,“这就要问您和姐夫了,元冬做错了什么被你们责骂?让这孩子委屈得去找他祖母告状。” 廖青漠还未说什么,姜二爷的脸便沉了下来,“去把那畜生给我叫过来。” 雅正轻声劝道,“姐姐已经睡下了,凡事……” 姜二爷抬手制止妻子说下去,道,“姐姐既已睡下,自不可打扰她。你派人守着房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当着外人的面,雅正当然是站在丈夫一边,出去安排人保护姜平蓝。 姜二爷沉着脸对廖青漠道,“养不教父之过,元冬如此不成器,姐夫你责无旁贷。你既管不了儿子,今日便轮到我行舅权管教外甥了。猴儿,宝儿。” 姜猴儿和姜宝齐步进屋,躬身行礼,“二爷!” 姜二爷吩咐道,“去把那畜生捆了,带回县衙后院处置。” “是!”姜猴儿和姜宝领命去拿人。 畜生?捆了?处置?廖青漠气得脸都青了,“二弟这是要做什么?” 做什么? 呵! 姜二爷抬脚踢翻八仙桌,桌上的杯碗茶碟摔了一地,菜汤茶汤四溅,廖青漠和院中的下人吓得大气不敢出,便听姜二爷一字一顿地道,“廖青漠,我姐嫁到你廖家,不是来受气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7章 堂审廖元冬 眼睁睁看着孙子被姜家下人抓走,廖母急得火上房,被惊动的二儿媳马氏也从外院跑了进来,急吼吼道,“娘,姜家这是要干嘛?我大嫂呢?” 廖母立刻吼道,“他们这是反了啊!去把老大媳妇给我叫来!” 廖家丫鬟跑到二进院去请大夫人,却发现前院院门已被姜家婆子守住了,莫说叫人,她们连进也进不去! 廖家丫鬟进不去二进院,二进院中的廖青漠进不去卧房!还不等他发火,被留下照顾姜平蓝的赵奶娘已规规矩矩的行礼,低声道,“姑爷容禀,郎中说我家姑奶奶动了胎气需要卧床静养,请您移步别处歇息。” 廖青漠心里慌乱,压下火气回道,“我进去探望夫人,不会吵闹。” 赵奶奶眼皮都不抬,“不是奴婢不让姑爷您进去,实在是我家姑奶奶有孕在身,闻不得酒味儿。您带着一身酒气入房,万一惊动了我家姑奶奶,我家二爷定会打断奴婢的腿,请姑爷可怜可怜我们这些下人吧。” 廖青漠握紧拳头,“默默容我进房取件衣裳总成吧?” 赵奶奶的语气依旧规规矩矩的,“姑爷您吃多了酒忘记了?您的衣裳在西厢柳姨娘房中放着呢。” 没想到妻子连这些都跟姜家人讲了,廖青漠羞得脸通红,冷哼一声甩袖离去。赵奶娘抬眼皮扫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西厢房的窗户上。躲在窗边偷看的柳姨娘吓得后退两步,腿碰到凳子,屋里传出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赵奶娘放下眼皮,心中冷笑。 廖青漠进入鸡飞狗跳的后院,母亲和二弟妹立刻拥上来,七嘴八舌、明里暗里地说着姜家人的不是。心中一片慌乱的廖青漠怒道,“行了,都给我闭嘴,滚!” 婆子丫鬟们连忙退出房间,马氏躲到了婆婆身后。廖母瞪大眼睛伤心道,“儿啊,你这是在跟为娘说话吗?为娘辛辛苦苦拉扯你……”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些,平蓝为何会动了胎气?”廖青漠沉着脸问道。 廖母皱眉,“娘怎么知道,她说着说着就吐了我一身,我连说都不敢说她一句。” 廖青漠只觉得额头似被人拿着针扎,一下下地疼着,“您若不说清楚,儿怎么去领元冬回来?” “娘跟你一块去,娘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呢,咱们走!”廖母拉着儿子的衣袖就往外走。 马氏也在后边劝,“是啊大哥,让娘跟你一块去吧,娘是长辈,姜家再怎么着也不敢在娘面前放肆。” 廖青漠稍一犹豫,便被母亲拉着出了房门,急急赶往县衙后院。姜家人见廖家母子进门并不阻拦,只道,“姜大人在二堂审问不孝子廖元冬。” 二堂?!廖母心里没底了,“这怎么还升上堂了?” 廖青漠最是笑得姜二爷脾气上来就不管不顾的性子,心里更加没底,快步向二堂走去。 待他进入灯火通明的二堂外,见儿子跪在堂下,姜二爷坐在堂上,旁边只站着几个姜家下人,两班衙役并未到堂,心便稍稍放下了些。他抬起一条腿要迈入堂中,姜二爷便“啪”地一声叩响了惊堂木,廖青漠被吓得腿一软,摔入堂中,狼狈趴在地上。 “儿啊——”廖母惊呼一声,上前搀扶儿子。 又惊又怕的廖元冬听到响动回头见祖母和父亲来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祖母快来救救孙儿,孙儿的膝盖跪得好疼啊——” “啪!”姜二爷又拍惊堂木,冷声沉稳道,“廖元冬,你再喊一声,立刻张嘴。” “是。”姜宝和姜猴儿齐声应下,卷起袖子准备上前行刑。廖元冬被吓得闭了嘴,跪着一点点向祖母和父亲身边蹭。 虽然堂内都是姜家人,但堂外站着值夜的衙差呢,身为知县的廖青漠觉得丢尽了脸,抬头冷声道,“元冬纵有不是,二弟要行舅权管教他,也不该升二堂!” 姜二爷缓缓抬起眼皮,静静看着廖青漠,廖青漠不敢与之对视,转开眼睛。 躲在侧门处偷看堂审的姜留挑起大拇指,爹爹这三年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真不是白当的,这一抬眸真是官威十足。站在她身边的姜家三姐妹也大受震撼,没想到姜二爷还有如此严厉的一面。 将廖青漠的气势压了下去,姜二爷才不紧不慢地道,“我身为为廖元冬舅父,得知他行为不端,出言管教,廖元冬顾左右而言他,不服管教。为此,我才升堂讯问。本使奉京兆府尹大人之命到太康巡视民事、田耕,知有不孝子廖元冬不尊人伦不敬母亲,敢为廖大人,本使管得管不得?廖大人觉得本使不该升二堂?那本使开衙门升大堂审问!” 廖青漠连忙道,“二弟你何必……” “啪!”姜二爷再次敲响惊堂木,严厉道,“身为一县父母官,廖大人连堂审的规矩都不懂了?” 廖青漠也上了脾气,拱了拱手道,“若论规制,大人您身为原告近亲,当回避才是。” 廖青漠出招了!姜家四姐妹闻言,脑袋齐刷刷转向姜二爷,等着他接招。 姜二爷冷沉着脸,“廖大人言之有理。本使是该回避。那廖大人觉得,是该把廖元冬押去京兆府请府尹大人审问,还是现在派人去请太康县丞何大人审问?” 高啊!姜家四姐妹的脑袋转向廖青漠,等他回府。 廖青漠虽未开口,但他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五个字:哪个都不选! 廖母更哪个都不想选,连忙道,“元冬他舅,你审得,审得。” “既然如此,那本使便继续审案,准你二人站在一旁听审,若不尊堂审规矩,即刻赶出堂去。”姜二爷完,又继续问廖元冬,“在廖家,你当着本使的面,出言调戏本使的女儿,可有此事?” “……有。”廖元冬被吓住了,哪还敢说谎。 姜二爷点头,吩咐旁边坐在案后的管事姜明,“记下来。” “是。”姜母提笔刷刷记录。 姜二爷又问道,“本使和令尊见你言行不端,你到了后院,怎么跟你祖母说的?廖元冬,你说话时屋内有丫鬟婆子在,你如实一字一句讲来,若敢有半句谎话,被本使查知,加责十杖。” 姜宝和姜猴儿抄起放在墙边的刑杖,狠狠往地上一戳,发出“咚”地响声,吓得廖元冬和廖母同时一颤。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8章 给你们做主 廖元冬被惯坏了,是个窝里横,实则怂得很,被姜二爷吓唬两句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连廖母说姜平蓝那些话都学得绘声绘色的。廖青漠听得脸色铁青,廖母心虚地往儿子身后缩。 姜二爷沉稳坐在堂上,眉头都没皱一下,侧门内的姜家四姐妹却无法做到这一点。姜慕筝嗫呆呆地盯着丑态百出的廖家母子发愣,姜慕燕皱紧眉头一脸不认同,姜慕锦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姜留则盯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廖元冬,暗暗告诫自己绝对不能让祖母把六弟贯成他这怂样。 姜二爷的目光一一扫过堂下廖家祖孙三辈人,才开始断案: “廖元冬出言不逊,本使与你父亲训斥你,你不知羞愧不思改过,却到你祖母面前搬弄是非,令你祖母将你母亲叫去责骂,致使你母亲受惊动了胎气,此罪二也。” “记下来!”姜家姐妹四个心中同时言道。 “你母亲怀孕闻不得酒气,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你身为其子竟也不知,可见你这几月从未在母亲面前尽孝,此罪三也;你母亲孕吐弄脏了你祖母的鞋子和衣裙,此乃因你之过伤及祖辈,此罪四也。” 堂下一片安静,姜二爷顿了顿,依旧肃容问道,“廖元冬,你可认罪?” 跪得双腿发麻刺痛的廖元冬只想快点结束,好让他回去歇着,立刻道,“外甥认罪。” 姜二爷看向姜明,待他写完才道,“好,签字画押。” 姜明将堂审供诉书递到廖元冬面前,正在想对策的廖青漠还没来得及阻止,廖元冬便在纸上歪歪扭扭签上了姓名,结结实实按下了手印。 姜二爷“啪”地一拍惊堂木,“不孝子廖元冬,四罪并罚,本该杖责二十,不过念尔年幼,刑责减半,责十杖。即刻行刑。” “啊?”廖元冬吓得瘫软在地,“二舅你要打我?” 姜二爷的脸往下一沉,“本使打你,有理有据。” “不要啊二舅……祖母救救孙儿,十杖会打死孙儿的——”廖元冬跪爬向祖母,廖母从儿子身后站出来,下意识伸手护住大孙子。 “啪!”姜二爷怒拍惊堂木,吓得廖元冬和廖母都不敢动了。 姜二爷阴沉道,“廖元冬不知悔改,杖二十。即刻行刑。” “是。”姜猴儿和姜宝把刑凳搬到堂中,上前架起廖元冬捆在刑凳上,姜猴儿按着他的头,姜宝高高举起刑杖。 啪!刑杖狠狠落下,打得廖元冬“嗷”地一声大叫,叫得比姜留揍他时惨多了。 啪!第二杖落下,廖元冬的扯着脖子喊,“祖母,父亲——” 没想到姜枫会真打,廖青漠心中大感不妙,廖母则泪如雨下,跑到自己的大孙子身边用身体护着他,抬手拨拉姜猴儿,推搪姜宝手中的刑杖,嘶喊道,“你们别打我大孙子,你们打我老婆子,你们打死我吧!” 才打了两棍就开始撒泼了?姜留挑挑眉,看向爹爹。 姜二爷平静问廖青漠,“廖大人,依你之见该打哪个?” 廖青漠不敢再跟姜枫顶着干,咬牙道,“打元冬。” “我的孙儿——啊——”被儿子拉开的廖母眼睁睁看着孙儿的被打得衣裳渗出鲜红的血,觉得孙子快要被打死了,拉长声调哭了起来。 二十杖打完,廖元冬已疼得晕了过去。姜二爷吩咐人将他抬下去医治,廖母和廖青漠跟着往外走。姜二爷开口唤道,“廖大人稍后。” 廖青漠身子一颤,停住僵硬回头,“姜大人已审完了廖元冬,还要审一审本官教子不言之‘过’么?” 姜二爷摇头,“本使只想告诉廖大人:你教子治家不严,愧为人子、人夫、人父。本使会将此事如实记录在案,上交府尹大人。至于你为官是否清廉、执政是否勤勉,本使这几日查证清楚后,亦会如实上报。” 廖青漠不敢置信地望着妻弟,“你不能……” “啪!” 廖青漠吓得一哆嗦。 不能?姜二爷直视他的眸子,缓缓道,“退、堂。” 说罢,姜二爷不再理会廖青漠,起身离位,回了内衙,姜家下人也跟着退去。 孤零零站在二堂内的廖青漠被子夜的风一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此刻,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头上的乌纱正被风吹着离他远去,他压紧头上的帽子,踉踉跄跄出了二堂,快步奔回家。事到如今,能压住姜枫这场邪火的,也只有自己的夫人姜平蓝了。 回到后衙,姜二爷把两个女儿和两个侄女叫到面前问道,“看完堂审,你们感受如何?” 姜家三姐都将目光看向姜留,姜留便道,“爹爹这招敲山震虎用得甚好。” 小马屁精!夜已经深了,姜二爷不再绕弯子,径直道,“我让你们去听堂审,是想让你们知道一点:咱们家好吃好喝养大的闺女,嫁出去是让你们好好过日子,不是让你们去夫家受气的。你们受了委屈不必忍着,回来跟家里讲,我们自有法子替你们做主。” 姐妹四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姜二爷身上,腰杆都跟着挺直了。姜慕筝和姜慕燕眼里有了泪水,姜留和姜慕燕响亮应道,“是,女儿记下了,多谢爹爹。” “侄女记下了,多谢二伯二叔。”姜慕锦和姜慕筝也响亮应下,姜慕筝的声音比姜慕锦还大一些,身为庶女,她从未想过嫁出去后,娘家还会给她撑腰。但二叔亲口说要给她撑着,二叔向来说话算话,她心里一下就踏实了。 姜慕锦鼓足勇气道,“二伯,如果,锦儿是说如果有外人到您面前编排侄女的不是,您会怎么办?” 姜二爷含笑的桃花瞳落在侄女身上,“锦儿会有错么?” “当然不会!” 姜二爷点头,“在外人和你之间,二伯信你。因为你是二伯亲眼看着长大的,你的品行二伯最清楚,你说没错就是没错,你们几个也一样。” “是。”姜家四姐妹齐声应了。 谁知,姜二爷忽然补充道,“你三个姐姐爹爹都放心,只有留儿你,爹爹还得叮嘱一句:你打人可以,但尽量别闹出人命,否则爹爹也不好收场。” 姜留…… 这是她亲爹,对吧? 她是那会随便就打死人的主么?是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29章 醒来 今天这一场闹罢,不只廖家人睡不着,姜家四姐妹也激动得睡不着,只有吃了安胎药的姜平蓝一觉到天明。姜平蓝轻轻把手放在隆起的小腹上并未感觉到不适,才安下心,惦念着二弟他们可还好。 听到床上有动静,姜褐媳妇上前挑起床幔见夫人醒了,便轻快道,“夫人醒了,您觉得身上可还舒坦?” 姜平蓝应了一声,坐起来刚要说话,便见外甥女姜留的奶娘赵青菱竟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诧异道,“嬷嬷怎会在此?” 赵奶娘笑道,“昨晚二爷和二夫人让奴婢留在这儿,跟花川妹妹一起伺候您。” 姜褐媳妇名做花川,本是姜平蓝的身边的大丫鬟,跟随姜平蓝到了廖家后才嫁给陪房家的儿子姜褐为妻。姜平蓝未出嫁时,花川与青菱曾在同一个屋里住着,很是要好。 来自家人的关怀让姜平蓝心中温暖酸涩,“昨日我睡下后,府中可还安好?二弟和二弟妹、三弟妹她们什么时辰走的?” 姜褐媳妇和赵奶娘对了下眼神,由姜褐媳妇回道,“二爷、二夫人和三夫人在您睡下后就回了县衙,二爷早上派人来传话,说等您醒了就过来您一起用早膳。” 听到弟弟要来,姜平蓝欢喜道,“快派人去老街口赵家铺子买几份豆腐脑回来,他家的炸果子也来一斤。二弟妹和三弟妹喜欢清淡的……” 姜褐提醒道,“夫人起得迟了些,二夫人、三夫人、表姑娘和表少爷们已用过了,只有二爷过来跟您一起用膳。” 二弟妹不过来?姜平蓝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刚要询问发生了何事,便听窗外传来柳姨娘委屈又气愤的喊声,“你们让开,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平日也就罢了,自己娘家人来了,柳氏还这么不懂规矩!姜平蓝沉下脸,可还没等她说话,便听院里传来响亮的耳光声,有婆子厉声道,“没规矩的东西!捆了堵上嘴关到柴房饿她两日,让她长长记性!” “你敢……呜……呜……”几声呜咽后,院里只剩长长短短的蝉声。原来二弟不只派了赵奶娘在房里伺候,还安排了人替她守院门,姜平蓝眼圈泛红,难怪她昨晚睡得那般安生。 柳姨娘被姜家婆子拖出院门见到门外的廖青漠,立刻双眸含泪,呜呜挣扎着要廖青漠给她做主。廖青漠哪还顾得上一个不懂事的姨娘,他现在只知道夫人起床了,他必须赶在在姜枫之前见到夫人。可姜家婆子拦着,不让他进去! 廖青漠上前一步道,“去把吾女春玲叫出来……” 婆子依旧拦着门,“表姑娘已去了县衙后院,不在此处。” 廖青漠摆起家主和知县的官威,喝道,“滚开!” “二爷。”两个婆子一同给廖青漠身后的姜二爷行礼。 姜二爷应了一声,公事公办地问,“上衙时辰已过,廖大人怎会在此?” 廖青漠硬着头皮道,“下官已去衙过衙门了,现在回府是来取书房里的公文。” “廖大人将公文带回私宅,可在衙门录事口登记造册了?”姜二爷又道。 县衙又不是京中衙门,哪会事事按朝廷规矩办,他这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廖青漠词穷,不知如何应对。 姜二爷转头吩咐姜猴儿,“去把周其武叫过来,让他随廖大人一同入廖家书房取公文,然后将公文带回县衙核对录事册,若无登记,如实记下来。” 姜二爷进院,姜猴儿转身去请找人后,廖青漠转身欲趁着这会儿工夫去补录事册,却被姜宝笑吟吟地拦住。 “请大人稍安勿躁,待周师爷到了就会陪您去书房取公文。” 昨晚亲见了这厮杖责儿子时的狠厉,现在看他对着自己笑,廖青漠只觉得大热天如坠冰窖,冷得一动不敢动。 姜二爷进院陪姜平蓝用了早膳,又看着她喝了安胎药,才道,“姐,我昨晚打了元冬。” 姜平蓝已料到了这一点,平静道,“你是他亲娘舅,教训他是应当应分。” 姜二爷补充道,“我打了他二十刑杖。” 姜平蓝诧异抬眸看着二弟问道,“怎还动了刑杖,可是元冬把你气着了?” 姜二爷用他澄澈的桃花瞳望着姐姐问道,“姐姐怎不问元冬伤势如何?” 姜平蓝如实道,“他挨几棍子,最多也就是皮肉伤罢了,姐知道你心里有谱。” 见姐姐真没责备自己的意思,姜二爷便将昨晚的事如实讲了一遍。姜平蓝听着听着便落了泪,哽咽道,“咱爹被害死后,我什么忙都没帮上,还被廖家逼着不能同家里往来。多亏了你和大哥,家里才缓了起来。我回到家,你们都没让我难看,是我自己不争气,你们这么帮衬着我还立不起来,让你们大老远的来受这个气……” 姜二爷劝道,“姐说这些做什么,咱们是亲姐弟。” 姜平蓝的眼泪止不住,只得惭愧道,“瞧我这没出息样,让二弟见笑了。” “卿雅怀着六郎时,也是动不动就掉眼泪,郎中说哭一哭比憋着好。”姜二爷继续道,“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往后的路怎么走,还得姐你自己想清楚。” 姜平蓝轻轻点头。 姜二爷站起身道,“姐姐让丫鬟婆子归置归置,跟我搬去县衙后院住,春玲已在那边等着你了。” 姜平蓝此时自是什么都听二弟的,立刻命人收拾东西。 跟随周其武和姜宝进院取公文的廖青漠,见正房内有丫鬟婆子在收拾箱笼,慌得撩衣袍便往正房走。姜宝抬胳膊拦住他,“大人不是说取公文吗?” “滚开!” 廖青漠推开姜宝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姜宝扯着后衣领拽了回去。姜宝在他耳边,杀气腾腾道,“我家二爷吩咐了,不准大人过去打扰我家姑奶奶歇息,请大人别为难小人,逼小人动手卸了大人的胳膊和下巴。” 周其武笑眯眯看着不说话,廖青漠不敢不从,只得转身进了书房。 隔窗看到这一幕,姜平蓝垂下了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磨蹭着不肯出书房的廖青漠,终于等到夫人被婆子从房中扶出来的一刻。他立刻转身,隔窗深情地、急切地唤道,“夫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0章 男人不都是这样么 姜平蓝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转头平静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当着姜家众人的面,廖青漠哪敢吩咐她什么,只干巴巴问道,“夫人可好些了?” 姜平蓝平静道,“郎中让妾身卧床静养。” 妻子这般平静,让廖青漠更慌了,再顾不得大丈夫的尊严和体面,低声下气哀求道,“千好万好不如家好,夫人还是在家静养吧?” 二弟来给她撑腰,姜平蓝当然不会当着廖家人的面伤了二弟的面子,只平静道,“我正要与二弟回家。” 回家?她要回哪个家?这里不是她的家么?廖青漠急切道,“元冬昨晚起了好热,哭喊着要找娘,吃药昏睡后一直未醒过来。夫人可否再等元冬醒过来再去……” 姜二爷不开口,只等着看姐姐如何应对。姜平蓝听到儿子起高热昏迷,自是担心的。她抬眸道,“妾身就在县衙后院,若元冬想见娘,让他来便是。二弟,咱们走吧。” “夫……”廖青漠还想说话,姜宝的手就重重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廖青漠只得闭嘴,眼睁睁看着妻子被姜家人带走了。 听说姜平蓝跟着姜家人走了,廖母心里也开始打鼓,“她醒了不过来照顾冬儿,走也不过来跟我说一声,还把东西都收拾走了,这是要干什么?她不会是想着跟老大合离吧!” 马氏眼睛一斜,嗤道,“娘净说些笑话,大嫂肚子里还怀着我大哥的种呢,怎么可能跟大哥合离?再说了,大嫂的娘家侄儿都要娶媳妇了,姜家哪还有她站脚的地方。姜家这么折腾,无非就是觉得大嫂在咱们家受了委屈,想帮她找场子呢。” 二儿媳说得在理,廖母的底气立刻足了,“她受个屁的委屈!受委屈的是咱们冬儿!姜家人把冬儿打成那样,她这个当亲娘的看都不看一眼,问都不问一句,我活了大半辈子,再没见过比她更心狠的。她还想找场子?我呸!” 马氏顺着婆婆说了几句,才劝道,“大嫂是康安大户人家的闺女,自小吃穿用住跟咱们就不一样,咱们觉得挺好的东西,人家看不上也是常理儿。再说我大哥太康任满后想往上走,还得靠着姜家人打点。娘看在我大哥的份上,您就别跟大嫂一般见识了。” 廖母哼哼道,“大户人家就教出这样的闺女?如果不是看在她给大哥生儿育女的份上,我早就把她休了!” 姜平蓝在县衙后院厢房中躺好后,姜二爷命人在房中摆上冰盆,雅正端进新鲜的甜菜瓜和无花果,闫氏牵着五郎和六郎坐在床边陪姜平蓝说话。姜家四姐妹和廖春玲围在桌子边说说笑笑地吃瓜。 姜平蓝被欢声笑语包围着,脸上也有了笑容。姜二爷把妻子叫回房中,低声道,“我还要去太康四处巡视,这里就交给你了。” 雅正颔首,“二爷放心去吧,我不会让廖家人过来打扰姐姐歇息的。” 姜二爷抬手把妻子鬓角的汗珠抹去,温和道,“廖家人不敢过来惹事,天气炎热,你也要注意休息,待傍晚天气凉爽了,我回来后再带你们出去转转。” 雅正应了,把准备好的驱蚊解暑的香囊给丈夫系在腰间,“你也要仔细着,莫受了暑气。” 姜二爷点头,“有些话我不好说,你得空私下跟姐说说心里话,看她是怎么想的。” 姜二爷出门,晌午不回来用膳。姜家女眷谢绝了太康地方官吏和富商的邀请,在县衙后院用完膳后各自回房歇息。雅正把六郎交给奶娘带着,又让两个闺女把廖春玲带回房,她则端着刚刚熬好的安胎药,送到姜平蓝房中,看着她服下,才道,“姐姐可是在担心元冬?” “元冬的烧已经退了,现在能吃能喝的。在床上趴些日子,待伤口结痂就能下地了。”姜平蓝叹了口气,“这孩子被惯坏一身臭毛病,早就该打了。” 姐姐不在廖家也能知晓廖府事,说明她手下还是有能用的人,情况不算太坏。雅正笑道,“元冬年纪还小,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不过廖家该受教训的可不只他一个。姐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 姜平蓝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哑声道,“女人嫁人后哪有不受委屈的,是我运气不好又没本事,不会讨婆婆欢心。” 雅正握住她夏天里是发凉的手,温声道,“我进门晚,但也听母亲讲过。廖青漠当年登门求娶姐姐,曾赌咒发誓会与姐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说他此生只有姐姐一个,绝不会纳妾。他母亲到咱们家,也是赌咒发誓说要把姐姐当亲闺女处着。正是因为他们家是耕读出身,母子二人又性情淳朴,父亲和母亲才应下这门亲事的。” 往事历历在目,姜平蓝忍不住落下眼泪。 雅正又道,“姐姐受委屈,不是姐姐运气不好,是因为廖家母子骗了咱们。廖青漠的母亲没把姐姐当亲闺女,廖青漠也未做到他的誓言。” 姜平蓝喃喃道,“男人不都是这样么。” 男子大多如此,但也有好的,譬如二爷。雅正轻声道,“姐姐以后打算怎么办?” 姜平蓝将手放在小腹上,“我要这个孩子就是为了日后打算。元冬我是指望不上了,但愿这一胎得男,让我和春玲后半生能有个依靠。” 同为女子,雅正能明白姜平蓝的想法。在嫁给丈夫之前,她就曾向抱养一个男婴回府,抚养他长大。雅正温声劝道,“即便姐姐这一胎得男,他在廖家也必会受到祖母和兄长的影响。” 姜平蓝满脸坚定,“我绝不会再让人把儿子从我身边抢走!” 雅正反问,“若他祖母想亲近孩子,姐姐要怎么拦着?” 姜平蓝道,“见招拆招。” 雅正干脆问道,“姐姐可曾想过与廖家人分开?” 分开?怎么分?姜平蓝抬眸望着二弟妹,吃惊道,“你是说……” 雅正点头,“便是姐姐想的那样,姐姐觉得如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1章 脱困之法 姜平蓝摇头,“燕儿、锦儿和留儿再过几年就该说亲了,她们不能有一个名声不好的姑姑,我不能为了图自己舒坦,就断了孩子们的好姻缘……再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离开廖家我能去哪儿?便是娘、你和二弟不嫌弃,也不一样了,我回不去的……” 姐姐的手快一点热乎气儿都没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受得了。雅正连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红枣茶,喂她吃了几口,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姐姐也知道,我嫁入姜家之前,曾在外奔授琴十年,也算见多识广。女子嫁人后在夫家过得不好,忍气吞声熬着的大有人在,但也有不少人跳出火坑,她们有的与与丈夫合离,有的出嫁为女冠常伴青灯古佛,也有像姐姐这样舍不得孩子的,她们便选择与丈夫析产别居,带着孩子单过。” 析产别居?姜平蓝抬起混乱的眸子望着雅正。 雅正问道,“姐姐可明白析产别居的意思?” 按伦理,百姓当以孝悌为本,与父母兄弟同财共灶,但“礼有分异之义,家有别居之道”,析产别居是指家中兄弟分屋各过各的,但女子与丈夫析产别居是怎么回事,姜平蓝还真不清楚,“与丈夫析产别居要立女户?孩子跟着母亲算是出族么?” 雅正摇头,“是令立女户。但孩子们不算出族,因为析产别居的女子没有与丈夫合离,所以她依旧是嫡妻,她的孩子依旧是夫家嫡子,只是这女子不再依靠夫家,带着嫁妆出夫家择屋别居。” 还有这样的好事?姜平蓝的眼睛亮了又暗,“廖家不会同意的。” 不只廖家不同意,想必任何人家也不会同意让媳妇析产别居。 雅正笑了,“是廖家对不起你在先,轮不到他们同意不同意。姐姐只说,你想不想这样?” 姜平蓝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想。” “这就成了。姐姐安心在这里养胎,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办好这件事后,咱们就回康安。六郎他爹说了,姐姐回去后想住在府中就住在府中,不想住在府中就在柿丰巷另置一处宅院。”雅正说罢,又安慰她道,“刚搬回去姐姐或许会有些不习惯,但这样过日子你一不用伺候婆婆,二不用与刁难的妯娌周旋,总不会比现在差。” 姜平蓝心中升起期待,但她还是有些没底,“这是大事,咱们是否该先请示母亲和大哥后?” “理应如此。”雅正回道,“六郎他爹昨晚已将姐姐在廖家的情形俱陈书信,派人送回康安了。明早必有回信,母亲和大哥自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昨晚姜二爷审完廖元冬,回去便刷刷写信,口口声声说要让姐姐和廖青漠合离,断得干干净净。雅正料定姐姐舍不得孩子,才提出了这个折中的法子。 能带着孩子出廖家另起炉灶过日子,姜平蓝心中郁垒去了大半,脑袋也清楚多了,她感激道,“在柿丰巷中令置房产这个主意,是弟妹跟二弟提的吧?” 雅正笑着眨了眨眼,“另外置产是我提的,但在柿丰巷中置产是您二弟的意思。” 姜平蓝感激地握着雅正的手,“能娶到你,是我二弟的福气,也是姜家的福气。柿丰巷的房子价钱太高,万不能再让家里贴补银钱帮我置办宅院,我们回去后先住在府中,另择一处合适的院落后就搬出去。” 雅正靠近姐姐耳边,低声道,“您二弟说,姐姐是别居不是出廖家,你还要为廖家养孩子,置办房产的钱当然该廖家出。” 姜平蓝睁大了眸子转头望着雅正,心跳得飞快。 雅正继续道,“姐姐在廖家吃了这么多苦,只让他们出点银子,算是便宜他们了。” “他们不会出的……” “您二弟说让他们出,他们就得出。”雅正信心十足,这件事都不需要丈夫亲自去办,她去廖家走一趟就能办妥。廖家不同意?不想出银子?那他廖青漠的官就不用当了,滚回祖籍捡起锄头,继续耕读。 当真以为大周缺他这个只会死读书的知县么?莫说今科刚出炉的上百进士,历届进士还不知有多少能人闲着呢! 心跳得飞快的姜平蓝心中犹有些不安,“若是这样,元冬的祖母怕是会恨死咱们了。就算我搬回康安,孩子们也还是姓廖的,日后还要回廖家祭祖……” 雅正心中叹息,姐姐怎就看不明白呢,“不管姐姐要不要这份银子,廖家都会恨咱们。可他们恨又怎么样?他们只能憋着。难道姐姐不觉得这样很解气?” 确实……挺解气的……姜平蓝压下心中的不安,微微翘起嘴角。 “姐姐刚才说,担心因你跳出火坑就耽误了府里孩子们的好姻缘?”雅正笑问道,“姐姐想一想,若因此就不愿与咱们结亲的人家,真会是孩子们的好姻缘么?姐姐,咱们家有两人在京中当官,大郎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筝儿的未婚夫已入西城兵马司做副指挥使,咱们家的孩子,不愁娶也不愁嫁。有这样的娘家撑腰,姐姐何惧小小的廖家?” 姜平蓝心中顿时敞亮了,“弟妹说得对,是我眼皮子浅,着相了。” 不是姐姐着相,是你在廖家关了这些年,又被廖家母子灌输了太多迷魂汤,才会看不清大势。雅正扶着她躺下,温和道,“趁着孩子们还没起来,姐姐睡会儿吧,等他们等醒了你就没法睡了。” 待雅正出去后,躺在床上的姜平蓝心里的委屈和压力化作眼泪,成串地流出身体,化做一片无所谓形状的水渍,身体都因排出了这些杂东西而轻快舒适了。 姜平蓝舒适了,廖青漠却在被油烹火煎。在他看来,靠着皮相和运道爬到五品西城指挥使位子的上姜枫,却非常懂行地查看太康大牢和太康粮仓,调阅近两年的民事、刑讼卷宗,核酸太康税赋。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令廖青漠一把把地掉头发。 因为姜枫随便从这些政务卷宗中查到一点疏漏,就能凭此断送了廖青漠的仕途!廖青漠真怕了,他想服软认错,请姜枫放过他,可姜枫根本就不给他机会! 溺水的廖青漠,将妻子姜平蓝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深信,只要让他见到姜平蓝,他就能令姜平蓝认识到她错在何处,让她羞愧不已地去姜枫面前为自己说情,帮自己化去这场无妄之灾。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1章 公事,私仇 得知廖青漠又来找姐姐,在院中葡萄架下纳凉吃瓜的姜二爷刚要开口赶人,同在吃瓜的闫氏劝道,“二哥,有些事儿得咱姐亲口讲出来,廖青漠才能死心。不如我去问问姐姐的意思,看她想不想见?” 弟妹都开口了,姜二爷自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也好,劳烦去弟妹去问问。” 廖青漠进入县衙后院,向带着姜五郎和姜六郎在葡萄架下纳凉的姜枫拱了拱手,便迈着自信的步伐进了姜平蓝住的厢房。 见身着石榴红软罗衫,头插白玉簪的妻子闲适地坐在桌边吃茶,廖青漠的火气腾地蹿了上来,他强压着怒火坐在桌边道,“夫人身体好些了?” 姜平蓝点头,“好多了。” “夫人好多了,元冬却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捂出了一身痱子,奇痒难耐。”廖青漠说罢,扫了一眼房中的冰盆。 姜平蓝回道,“不过是几颗痱子罢了,把苦瓜叶揉出汁水抹上就能好。” 廖青漠皱眉,“元冬是咱们的儿子,夫人怎能讲出如此冷漠无情的话来?” 姜平蓝撩起杏眸看着谴责自己的丈夫,“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我怀着玲儿时不耐热后背起痱子,元冬的祖母说的。” 廖青漠的眉头跳了跳,避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夫人即好多了,便随为夫回府吧。在这边住得长了,会惹人非议的。夫人便是不在乎这些,也该想想咱们的儿女,元冬和春玲都已经长大,快该说亲了。” 见妻子静静看着自己,廖青漠压住不耐烦,语重心长地道,“二弟他们在这里住几日就要回康安了,以后的日子还是要咱们一起过。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很多事在康安人眼里不算什么,但咱们这里不是康安,还是要在意一些的。” “这十七年来,夫人为了为夫和孩子们受了许多苦,为夫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是为夫忙于衙务,难免疏忽了些,还请夫人多担待。待今年中秋时,趁着天气凉爽,咱们带着两个孩子去城外泛舟。然后再等两个月,咱们的第三个孩子就要出生了。为夫已为孩子起了十几个好听的名字,待回府后夫人挑一个最中意的,可好?” 因太过用力,姜平蓝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凸起、泛白,“大人的记性真是差呢。我腹中这个可不是咱们的第三个孩子,而是第五个。” 廖青漠听出了妻子的不满,他翘起嘴角笑道,“夫人,庶子岂能与嫡子相提并论,他们在为夫心里大不过元冬去。元冬多几个兄弟姐妹帮衬着,以后的路才会走得平稳。咱们忙忙碌碌,不都是为了孩子么。” 姜平蓝抬眸反问,“大人让妾身不要与你的两个侍妾计较,也是为了孩子们?”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竟还争锋池翠!廖青漠不耐道,“这些事咱们回去再说,元冬虽伤着,每日醒来都要问娘亲可回来了,身体可还安好。” 提到儿子,姜平蓝心中刺痛,她垂下眸子道,“大人把元冬送过来吧,这里凉爽,他的伤能好的快一些。” 这是什么话!廖青漠正义凛然道,“县衙账上本就没多少银两,为夫宁可让我儿热着,也不能假公济私,用县衙帐上的银子为他买冰,否则太康百姓会戳为夫脊梁骨的。” 说完这话,廖青漠还将目光落在妻子的肚子上,一脸的不认同。 姜平蓝笑了,“大人,这些冰是我用自己的银子买的。” 廖青漠一听就心疼了,“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夫人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姜平蓝听不下去了,“大人请回吧,免得因在这里用冰镇暑就坏了大人的德行。” 廖青漠一下就怒了,“夫人,你这是什么语气?为夫哪一点说错了?这里是太康不是康安……” “太康用冰镇暑的大有人在!莫说旁人,你的宠妾柳氏怀着孩子时也用冰,为何我就用不得了?”姜平蓝说到这里,声音忍不住开始发颤,“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廖青漠皱眉,“你我是夫妻本是一体,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夫人说什么气话,让孩子们听了去算怎么回事。” “我要跟你析产别居!”吼出这句话后,姜平蓝反倒平静了,“对,我要与你析产别居,带着孩子们回康安!太康人怎么想,你怎么想,都与我无关!” 廖青漠大怒,“妇道人家怎能析产别居!这主意谁给你出的,是不是姜枫?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你怎么也跟着他胡闹!你以为他是为了你好?他是要害了你,害了咱们的孩子!” “不是二弟,是我自己的主意。你违背誓言,失信于我父母;你宠妾大过妻,违背人伦!”姜平蓝言道,“若是你不同意,我便回廖家祖籍,请族老们开祠堂辨曲直。” 廖青漠怒极反笑,“姜平蓝,我看你是魔怔了。” 见火候差不多了,闫氏敲门而入,“我家姐姐还要养胎,廖大人请回吧。” 廖青漠见姜宝跟在闫氏身后,只得压下火气道,“夫人是明白事理的,你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就明白为夫是为了咱们的将来打算。你好好养着,明日为夫带着元冬来看你。” 廖青漠出了房门,却被姜宝拦住了,“大人,我家二爷请您过去吃瓜。” 廖青漠握拳,怒冲冲走到葡萄架下,还不等他出口质问姜枫为何要拆散自己的家。姜二爷便将一份公文摔在了桌子上,冷声道,“景隆六年十一月,廖大人勒县任满调任太康,至今尚不足两载,小错也就罢了,大错竟有十三项,真令本使触目惊心!” 十三项?廖青漠瞳孔猛缩,拿起桌上还散发着墨臭的公文匆匆一番,狡辩道,“大人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的纰漏各县都有。” “哦?”姜枫抬眸问道,“请廖大人告诉本使,除了太康,京畿十二县还有哪个县如此?本使这就上书府尹大人,派人即刻核查。” 廖青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抿唇唇道,“你这是公报私仇!” “原来你也清楚,你那般对待我姐,是与我姜家结仇了。”姜二爷懒洋洋地道,“不过本使可不是公报私仇,而是奉命巡视时,顺便把你与我姐的账了了。本使公事公办,廖大人将这份公文拿回去,今晚一一核实,详尽写明原委,明早交到本使面前来。我姐要析产别居的事你也想清楚,明早告诉本使你同意还是不同意。” 廖青漠咬牙道,“你休想害得我妻离子散!” 姜二爷点头,“若是不同意,也好办。我姐会写一份状书将你告到京兆府,是非黑白自有府尹大人公断。” “你……”廖青漠气得颤抖着说不出话。 “哦,错了。”姜二爷有了笑,缓缓道,“这种案子还不值得府尹大人亲自审问,副尹赵大人便审得。府尹大人要亲自过问的,是你渎职懒政之事。” “你……”廖青漠气得眼前发黑,好悬没一头栽倒在菜瓜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3章 鸡飞蛋打 廖青漠失魂落魄地提着公文回到廖府,他刚进书房,小妾柳氏便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俏生生地端着解暑茶走进房中,娇滴滴道,“老爷在外忙了一天,先吃杯茶歇一歇吧?” 同色的石榴裙,姜平蓝穿在身上显得悠闲舒适,柳氏穿上却让廖青漠觉得俗不可耐。廖青漠想到姜平蓝要跟他析产别居的事,眉头紧紧皱起,“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柳氏委屈巴巴地将茶放在桌上,转身一步三回头地退到房外。廖青漠端起茶吃了一口,刚翻开姜枫列数自己错失的公文,母亲身边的婆子又跑了进来。 “老爷……” “滚!”廖青漠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了门框上,茶杯落地摔得稀巴烂,婆子吓得脸,都变了,慌忙退了出去。 在门边幸灾乐祸的柳氏悄无声息地带着三岁的女儿避了出去。免得廖母待会儿带着人冲过来,连她们母女一块骂。 廖母很快便带着婆子冲入院子,杀入书房,“你咋滴了,在哪儿受了邪气?” 廖青漠抬手掐了掐眉心,烦躁道,“儿还有公务在身,母亲……” “什么公务能有元冬重要?”廖母气呼呼地坐下问道,“这都几天了,你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元冬还在床上趴着呢,她这当娘的连看都不回来看一眼!姜家……” “够了!”廖青漠忍不住吼道。 廖母吓得一哆嗦,见儿子脸都没正色儿了,连忙问道,“儿啊,老大,你这是遇着什么难事儿了?” 廖青漠站着呼哧呼哧喘息了几口气,又颓然摔回椅子上,“儿无事,娘去忙吧。” 都这样了还没事儿?廖母小眼珠子一转,问道,“是姜家人给你气受了?他们干了啥?拦着不让你去见老大媳妇?不让老大媳妇回来?” 娘真是一猜一个准儿。廖青漠抬手抱头,“平蓝要跟儿析产别居,带着孩子回康安。” 廖母皱眉,“啥叫析产别居?” 廖青漠简要道,“她要跟儿子分家,以后各过各的。” 廖母立刻瞪圆了眼睛,跳起来骂道,“她敢!她进了廖家门,生是咱们家的人死是咱们家的鬼,反了她了!娘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没说理儿的地方了,走,咱们找她去!” 廖青漠“啪”地合上公文,“如果儿不同意,儿的官职便保不住了。” 廖母惊了,“这话是咋说的?姜枫那臭小子拿官职压你了?” 廖青漠无力道,“他抓住了儿的把柄,只要他把这些把柄交上去,儿就会被朝廷革职查办。” 当了十几年官家太太的廖母惊慌道,“老大你干了啥,真这么严重?” 廖青漠气道,“说严重便严重,说不严重便不严重。这样的纰漏各衙门都有,但现在姜枫抓住儿的把柄不放!” “你的意思是,你跟你媳妇分家,他才能放过咱们?”廖母问道。 廖青漠无力点头,“他撺掇着平蓝跟儿分家,平蓝像是中了邪一样,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那就分啊!跟她分了家,你还是她男人,她还是咱们家儿媳妇,这有啥大不了的!分!”廖母立刻道,“儿啊,官位可比你这媳妇重要多了,这个可丢不得。” 廖青漠垂眸看着桌上的公文,眼底尽是挣扎。母亲看不到的是,若他与姜平蓝分家,以后姜家必不会再帮他斡旋,这任知县任满之后,他下一步许久没有着落了。可若是不同意,他会立刻失去官职,姜平蓝也会跟着姜枫走。 廖青漠抬手抱住头,懊恼地低吼着,他当时怎么就放姜平蓝出廖家养胎了呢…… 廖母看着快要急疯了了的儿子,低声嘟囔着不敢再吭声。小厮在门边低声道,“老爷,何师爷来了。” “娘回去照顾元冬吧,儿与何师爷要商量要事。”廖青漠放下胳膊理顺发髻,平复心情吩咐道,“请他进来。” 第二日一早,挂着黑眼圈的廖青漠拿着写好的答对公文,交给了姜二爷。都不必姜二爷开口,周其武翻开公文,逐项与他核对,问得他理屈词穷,狼狈败走。 这日,廖母亲自到县衙后院探望姜平蓝,却被雅正拦了下来。雅正与她一番交谈之后,来时还好好的廖母,却面色入土的被人架了回去。 廖家二儿媳马氏看出姜家动了真格的,也吓坏了,劝着廖母和廖青漠不要再惹怒姜家,免得落个鸡飞蛋打,“大哥还是应了跟大嫂分家吧。否则姜家撕破脸,让大嫂跟大哥合离,再把大哥下大狱,咱们家可就啥都没了。大哥一旦背上罪名,咱们家往下三代,连秀才都不能考了。元冬和元辰这些年费劲巴拉读的那些书,不就白读了嘛!” 廖母想起雅正说的那些话,眼泪都掉下来了,“儿啊,跟她分了吧。” “是啊大哥,你跟大嫂分了家,大嫂还是仨孩子的亲娘,为了孩子们的前途着想,姜家也不会让你背上罪名的。”马氏继续劝说。 经过众人的轮番劝说,廖青漠不得不低头,屈辱同意跟姜平蓝分家。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事情定了,请廖大人签字画押吧。”姜二爷一抬下巴,姜猴儿立刻将拟好的析产别居文书放在桌上。 廖青漠颓然扫了一眼文书,眼睛立刻瞪大了,“三个孩子都归平蓝抚养,还要我给她三千两银子?!姜枫,你别欺人太甚!!!” 姜二爷端起茶吹了吹,“我姐给你廖家生儿育女,还要将他们成人,一个孩子一千两,绝不二价。猴儿。” “是。”姜猴儿又递上一张文书。气得头晕眼花的廖青漠晃脑袋定了定神,低头认真看:廖家给姜平蓝两千两,姜平蓝腹中的孩子和廖春玲归姜平蓝抚养、长大后婚配皆由她做主,廖元冬归廖家养育,嫁去教养与姜平蓝再无关系。 廖青漠灵机一动,怒问道,“既然元冬归我教养,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一千两银子!”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只要你肯让廖元冬改姓姜,我就给你一千零一两银子。” “你,你,你……”廖青漠怒火攻心,两眼往上一翻,直挺挺后仰在椅背上,气晕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4章 四姑娘山 这就晕了?姜二爷轻摇折扇,啧啧两声,“弄醒。” “是!”姜猴儿上前伸大拇指用力一掐廖青漠的人中,“廖大人,廖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廖大人!” “啊——”廖青漠疼得喊出声,下意识挥手拍开姜猴儿。 姜猴儿收手,笑呵呵举着两版文书问道,“大人既然醒了,就签字画押吧。我家二爷已巡视完太康,明日要回康安复命呢。大人您看签哪份?” “我……”廖青漠很想说他哪份也不想签,不过现在已由不得他了。元冬是长子,断没有让姜氏领去养着的道理,春玲是个丫头,姜氏想要便给她,一千两权当是给闺女的嫁妆! 对于姜氏肚子里的胎儿也要一千两的事,着实让廖青漠觉得憋屈,可这种憋屈他却没办法说出口,谁让姜氏怀的是他的孩子!廖青漠咬着牙恨恨地在第二份文书上签字画押。 姜猴儿将文书呈到姜二爷面前,姜二爷过目后点了点头。 姜猴儿又把文书交给姜褐媳妇,让她带回房中请姜平蓝签字画押后,再送回一份,交到廖青漠手中,“廖大人不愧是能做大人的,做事就是爽快,您看这两千两银子是小人跟您回去拿,还是您待会儿派人送过来?” 廖青漠正死盯着里屋门口,想将姜氏叫出来问个明白,听了姜猴儿的话好悬又没厥过去,“我府中没有这么多两!” 姜猴儿笑嘻嘻道,“府中没有?那大人您看,是取您放在恒通钱庄的一千五两银子,还是小人拿着几幅您书房里的前人字画抵数?” 恒通钱庄是放高利贷的去处,银子是母亲瞒着他放进去的,廖青漠也是事后才知道。姜枫怎么知道的?是姜氏跟他讲的?除了这件事,姜氏还告诉了他什么? 见廖青漠的脸比唱戏的变得还快,姜二爷摇着折扇嘲讽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本使将这件事写进公文里,廖大人觉得你头上的乌纱能留几日?” 廖青漠脸色刷白,“姜枫,你不能如此绝情……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春玲的生父,是你姐腹中孩子的父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呵。”姜二爷冷哼一声,“宝儿,把析产别居的文书取回来撕了,另拟一份合离文书,将春玲归入姜家,我姐肚子里的孩子……” “不要!!!”廖青漠慌得大喊,“我出银子,我出,这就出!” 好商好量不行,非得给他两巴掌,他才听得懂人话,姜二爷白了廖青漠一眼。姜宝把伸出去的手一转,摆出请的姿势,“时间不等人,廖大人请吧。” 看着廖青漠被姜猴儿和姜宝带走,姜平蓝才从里屋出来,与二弟商量道,“我想回府与元冬说几句话,顺便收拾东西。” 姜二爷点头,“让卿雅和三弟妹陪你一起去。” 姐姐和妻子出门后,姜二爷摇着扇子感叹道,“总算能回京了……留儿呢,这两日她神出鬼没地捣鼓什么?” 今日没跟着姑娘出门的赵奶娘一边给二爷打扇一边回道,“两位姑娘听说太康的良田便宜,便趁着没事儿去转悠转悠。” 姜二爷的扇子一顿,哼道,“今年春闱和殿试,这丫头赚了多少银子?” 赵奶娘笑容满面,“二爷,姑娘的事情奴婢哪敢过问。” 此时,姜留和姜慕燕正站在太康县城西北二十里外的姬庄内,她们面前是大片平阔的绿油油的田地,令人观之疲惫酷热顿消。 姜慕燕激动道,“这样的良田真六两银子一亩?” 齐嫂低声道,“姬庄的良田不比别处的差,但价钱却便宜这么多,这里边一定有咱不知道的事儿,或许这田连田契都没有,姑娘们是要慎重。” 姬庄的里正姬刚连忙道,“这田绝对有田契,卖这么便宜是因为……因为……” 齐猛催促道,“日头已经往西转了,你再这么吭吭哧哧的,我们可就护送姑娘回城了。” 姬刚跺了跺脚,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有些事现在不说,姑娘们买了田也早晚会知道。这一百三十亩良田本是我们村大财主姬明嵘家的,七年前姬明嵘家大儿子被人绑了,姬明嵘拿银子去赎儿子,却在山沟里发现了儿子和四个绑匪的尸体。打那之后,姬明嵘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地衰败了。大前年,姬家二小子把这片田连同宅子一起卖给了县城的何老爷,谁知何老爷带着家眷来田庄避暑时,他家孙子进山玩耍,也死在了山沟里。何老爷伤透了心,这才决定把田卖掉。” 原来是块凶地!姜慕燕蹙起柳叶细眉,姜留却追问道,“里正叔,姬家和何家二人是怎么死的,尸体是在哪个山沟里发现的?” 虽然现在是酷夏,但姬刚说起这事儿还觉得浑身冷飕飕的。他不敢用手指,只用目光示意姜留,“姑娘往西北边看,就是那四座山峰中最高的四姑娘山的山沟里。自打十年前四姑娘山下村里一个小姑娘跟她爹进山砍柴被狼咬死后,四姑娘山就越来越邪性,咱们本地人进山打猎、砍柴,都绕着走。” 暴烈的日光下,姜留眯起桃花瞳望向远处的四姑娘山,“里正叔,山西北边,就是牟中县了吧?” 姬刚回道,“是呢。不过翻过四姑娘山还得走几十里路,才能到牟中县城。” 姜留点头,又问道,“县衙可派人去四姑娘山查看过?” 里正连忙道,“捕头老爷带着十几个人进山探了好几日,断定何老爷的孙子是失足掉下山谷中摔死的。这本来就是意外,可被人越传越邪乎,把想买田的人都吓走了。您二位看看这大好的良田,再瞅瞅那边宽宽的姬水河,这样的好地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书秋反问,“既然这里的地这么好,里正叔和村里其他人怎么不买下来耕种?” 姬刚解释道,“这一来,大伙家里都有田,再置办田地就得雇人种,这样不划算。二来吧……” 里正抬头望了一眼比年画上的童女还漂亮的姜留,无比真诚地道,“咱们命里没这么大福气,买了田来也镇不住。但姑娘们不一样,您二位是姜谪仙的亲生闺女,是天上下凡的仙女。您二位买了这田,不管它有没有邪气,都会变成仙气儿!” 书秋…… 姜慕燕见妹妹还在四处打量,便拉住她的手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姜留回神,点头应道,“也好。里正叔,我们先回了,跟父亲商量之后再订买不买。” 里正连忙道,“应该的,应该的。若姑娘们觉得这价钱还贵,小老儿做主了,每亩再便宜五百文!” 书秋算是明白了,“里正大叔,您是看上我家二爷和姑娘们的仙气儿了吧?” “嘿嘿,嘿嘿……”里正抬手转了转脑袋上的破斗笠,“姑娘真是明白人,这天底下的老百姓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想跟姜谪仙做邻居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5章 绝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捌柒7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捌柒7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m.⑧柒七zω.℃oM/22_22222/ ?推?荐大神:一剑独尊---青鸾峰上 主角:叶玄叶灵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噺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ωwW.八⑦7zω.còΜ/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www.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ωwW.八⑦7zω.còΜm.⑧柒七zω.℃oM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7章 取他项上人头 了了廖家事,姜二爷第二日便带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太康回康安。因有孕妇同行,一行人回程时比来时走得还慢,五日后才进入康安城,回到柿丰巷。 姜老夫人与姜平蓝一见面便抱头痛哭,姜家四姐妹退到院外,心里都闷闷的。 姜慕锦认真道,“我不想嫁人了。” “我也不想。”姜留也跟着道。 已经订亲的姜慕筝心里的感受比妹妹们更复杂,她非常地不安,满脑袋想得都是坏事:廖传睿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廖传睿会不会像廖青漠一样说一套做一套?他以后会不会纳妾?自己嫁过去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她,也不想嫁了。 “筝儿,再过两日你大姐要回来了!”陈氏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姜慕筝端起笑容,“真是太好了!女儿这就去回去收拾房间、晒被子,等大家回来住。” “好。”庶女这么上道,陈氏很是开心。她又转头与姜慕燕道,“燕儿,你姑带着孩子回来得住在北院里,你大姐和你大姐夫要住在东院的跨院里,让你二姐去你们那院住几天吧?” “是。”姜慕燕应下。 陈氏安排好了这些,又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北院。姜慕锦望着大伯母进了院子,转头跟姜留咬耳朵,“六妹妹你说,大伯母会不会觉得坠得慌?” 正在想事情的姜留愣了愣,“什么?” 姜慕锦伸手在身前比划出两个大球,姜留一下就明白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伯母身材丰满,看着确实挺有负担的。 见二姐姐和姐姐都被她的笑声引了过来,姜留咳嗽一声,开心道,“大姐要回来了,咱们快能见到盈儿了。” 姜慕容的女儿去年九月出生,起名做李嘉盈。盈儿小外甥女已经九个月多月了,姜家四姐妹还没见过呢。四姐妹一块去给姜慕筝搬东西,顺路商量着该给小外甥女送什么见面礼。 北院内,姜老夫人和姜平蓝被陈氏三妯娌劝着止住了悲声。姜老夫人哑声道,“廖清末的父亲是个明事理的,否则也教不出廖青漠这样的儿子来。如果他还活着,你和廖青漠断不会走到这一步。” 廖青漠的父亲是位教书的秀才,做事公允,还算明白事理。姜平蓝擦着眼泪道,“公共在世时,廖家确实比现在好许多。” 人老念旧,姜老夫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廖青漠的父亲如何明白事理,如何与自己的丈夫谈得来,陈氏听得不耐烦了,把雅正叫到院外,低声问道,“二弟妹,二弟说没说她们母女回来后要怎么安排?” 雅正点头,“他说要等母亲和大哥拿主意。” 陈氏又靠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再过俩月大郎就要成亲了,大郎媳妇进门后,咱们还要操办筝儿的婚事,到时候府里肯定都是都是人,平蓝在府里哪能安静养胎啊,二弟妹你说是不?” 跟出来的闫氏翻了个白眼,看吧,她就知道大嫂肯定要说这个。雅正温和笑道,“大嫂跟大哥商量过了?” 这话她哪敢跟丈夫说!陈氏一手拉着雅正一首拉着闫氏,将她们拖到花园小亭内,压低声音道,“俗话说,一个姑子半个婆!我也不是怕别的,咱们怕一块住得久了闹得不痛快。你们说是不?” 闫氏不做声。她丈夫是庶子,姜家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她们三房去争去抢,她才不蹚这趟浑水。 雅正也笑着不搭话,任陈氏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得到两个弟妹的支持。 待晚上丈夫终于回房了,陈氏拉着他的袖子嘟囔女儿和女婿要来了,大儿子要回来了,儿媳妇也要进门了,院里马上要像煮饺子一样人挤人了。姜松言道,“平蓝打算在柿丰巷内买处宅院,带着春玲住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陈氏眼睛一亮,虽又担忧道,“柿丰巷里哪还有空宅院啊。” 再说就算柿丰巷里有空宅子,没两三千两银子也买不下来,到时候不会要拿府里的银子给她们母女置办宅子吧? 陈氏担忧这些事时,姜留则凑在灯下仔细查看京畿地图。大周的地图远没有现代的地图详细,地图上只标注出了主干道和县城以及乡镇的名字,山川一概用毛毛虫代替,连个名字都没得。 姜留的目光在太康、牟中两个地名上来回穿梭,目光最后定在两地之间的毛毛虫上。她有种直觉,这片山绝对有问题! 第二日是六月十五,是江凌和姜二郎回府的日子。两人回府后先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然后各自回房。 姜二爷不在府中,江凌给母亲请安后便返回任府,姜留抱着地经跟在哥哥回了任府,两人开着门,在屋里说话。 江凌一看妹妹这样便知她有要事,便拉了凳子坐在她对面,低声问道,“出了何事,留儿别急,慢慢说。” 姜留把将地径翻到京畿地图这一页,推到桌子中间,她则跪在椅子上半趴着桌子,用小手指头指着四姑娘山的位置,低声道,“哥看这里,这座山叫四姑娘山,山下东南边不到十里路有个村子叫姬庄……” 姜留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然后低声道,“祖父在奏章上写了,当年送去肃州的一百二十万贯粮草在牟中消失,去年蒋锦宗给秦天野送金银,也是送到牟中。可咱们暗查了牟中几回都没发现那里有秦天野的巢穴,哥你说,会不会这个巢根本就不在牟中,而在太康的四姑娘山内?” 江凌目光犀利地望着妹妹手指下的毛毛虫,“这件事不要告诉父亲,我派人去查。” 姜留叮嘱哥哥道,“咱们一定要谨慎,这几年入四姑娘山的人都被杀了。” 江凌点头,“山就在那里,可徐徐图之,现在还有更着急的事。” 姜留抬头看着哥哥,“哥是说孟庭晚?” 不错。江凌眉眼如刀,将手掌压在了京畿地图上,“不管他躲在哪儿,去肃州之前,我必取他的项上人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7章 银蛇出洞还是守株待兔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捌柒7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捌柒7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m.⑧柒七zω.℃oM/22_22222/ ?推?荐大神:一剑独尊---青鸾峰上 主角:叶玄叶灵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噺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ωwW.八⑦7zω.còΜ/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www.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ωwW.八⑦7zω.còΜm.⑧柒七zω.℃oM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8章 他进京是来找媳妇的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捌柒7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捌柒7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m.⑧柒七zω.℃oM/22_22222/ ?推?荐大神:一剑独尊---青鸾峰上 主角:叶玄叶灵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噺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ωwW.八⑦7zω.còΜ/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www.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ωwW.八⑦7zω.còΜm.⑧柒七zω.℃oM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39章 新宅 送走了江凌和姜二郎,三姐妹返回内宅时,姜慕容已与李正秋回东院歇息,姑姑正与祖母说宅子的事。 “就是巷子西头路南的焦家,他家想把这里的宅子卖掉,凑银子去买靖安坊内的三进大宅子。姜明去问过了,知道是咱们家买,他们也没要晃,一口价一千八百两银子。” 姜老夫人道,“就是做装裱生意的焦家?我记得他家有四个儿子,是几进的院子?” 雅正回道,“就是他家,家主名作焦贺,尚有父母、祖母,下有四个儿子。他们要卖的这处是两进的院子,院里有口水井,房屋才盖了十几年,修葺粉刷后还是能住的,只是院子小了些。” “就我和玲儿再加上几个下人住,足够了,院子小些才好拾掇。”姜平蓝对这处院子是极为满意的,“粉刷刮白都可以省了,我觉得打扫干净就能搬过去。” 姜老夫人摇头,“搬新家就得有新样子,粉刷刮白省不得,等焦家搬走后咱们过去转转,看该怎么拾掇。” “祖母,我们也去帮忙。”姜留毛遂自荐,“我哥的院子就是我们帮着收拾的,我们知道去哪买到好家具,也知道去哪找工匠。” 姜慕锦也道,“祖母和姑姑告诉我们想把宅子收拾成什么样,我们一个月内准能收拾好!” 廖春玲也跟着道,“祖母,三位舅母要准备大表哥和二表姐的婚事,我娘要养胎,您就把收拾宅子的事交给我们吧。” 孩子们都长大懂事了,姜老夫人自是开心,“行,咱们一块去看宅子。” 焦家收了银子后,很快便搬走了。姜褐带人把宅子收拾干净后,姜老夫人便带着一大家子人过去看院子。 从巷子中间到巷子西口也就百余丈远,一家人连车也不必坐,走着便到了。推开两扇黑色铆钉木门,经门房进入不大的外院,院正中偏西有一口水井,西厢房的墙壁和门窗都被烟熏得黑漆漆的,应是焦家人的厨房。经垂花门进入宽敞的正院,正院比前院大了五倍,正房与厢房由抄手游廊相连,房中家具已被搬空,只剩泛黄墙皮和青砖破裂的地面,抄手游廊的廊住和栏杆上红漆斑驳,部分栏杆已经破损,窗棂格条也断裂了不少,不修葺更换是没法住人的。 姜留跟在母亲身后,目光落在左右耳房前的两株高过房的樱桃树上,欢喜道,“明年咱就有樱桃吃了。” 这一句话打破了众人进院之后的沉寂,姜老夫人道,“这院子比我想得要大,收拾干净后够你们娘仨住了。” 能有这样一个大院子,姜平蓝已是十分满足了,“这些房间收拾干净了,等大郎和筝儿成亲时家里来客多住不开,可以住到这边来。” 姜老夫人拍拍女儿的手,母女俩相视一笑。雅正领着小悦儿从正房走出来,笑道,“这处院子一千八百两,确实是让咱们捡着便宜了。” “嗯。这正院跟白姑姑家的差不多。”白全海家是三进,只比这处院子多一排后罩房。能在康安有一处这样的宅院,已是非常不错了。 姜留小声问二姐姐,“廖大哥在崇化坊置办的新宅比这大还是小?” 姜慕筝轻轻点头,低声道,“跟这里差不多,只是房屋新一些,他说用了三千五百多两。” 崇化坊的两进宅院三千五百多两,那照着市价,这里少说也得三千两。家里这是暗中给姑姑贴补了,姐妹俩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继续四处打量。 扶着母亲的廖春玲欢天喜地地问,“娘,女儿以后住在哪?” 姜平蓝笑道,“你住正房西里间,娘住东里间。” 廖春玲开心笑了,不过还是懂事地道,“女儿住在东厢吧,等娘生下弟弟,让奶娘带着弟弟住西里间。” 姜平蓝摸了摸女儿的头,温和道,“正房够大,我跟你弟弟住一间,你住一间。” 看过院子,订下要怎么修葺,一行人返回了姜家。姜平蓝跟母亲商量后,把修葺院子的事交给了姜褐,并由廖春玲盯着。 接了这么重要的差事,廖春玲兴奋又忐忑,“娘,女儿能行么?” 姜平蓝一边给女儿梳头一边道,“琐事姜褐会办妥,你不用做什么,多过去瞧瞧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你表姐和表妹。你不是说留儿只比你小仨月,就能管着十几个铺子和田庄了么?若你以后也想这样,就多跟着留儿出去见见世面。这里是康安,姑娘家可以出去做事、学本事,没有人会说三道四的。” 廖春玲的眸子亮了,转头想看母亲,却被梳子刮到了头皮,疼得哎呦一声。姜平蓝在她身上拍了一巴掌,“多大闺女了,还毛毛躁躁的。” 廖春玲回头,望着母亲笑得灿烂。姜平蓝也忍不住笑了,她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有你舅舅们在,只要咱们不惹事,没人能欺负到咱们头上。以后的日子虽过得紧巴些,可吃穿都不用愁,也没人说三道四的。” 廖春玲小心翼翼地打量母亲的脸色,问道,“娘,咱们真不回廖家了?” 天热,姜平蓝一边给女儿打扇,一边问道,“玲儿想回去?” 廖春玲连忙道,“不想,女儿喜欢现在这样。” 姜平蓝温和道,“咱们跟你父亲分家了,以后玲儿想你祖母和父亲时可以回去看看,娘就不回了。” “那我哥……”廖春玲跟哥哥打打闹闹着长大,突然分开了,怎么可能不想呢。 姜平蓝手里的扇子顿了顿,轻声道,“没姜家照拂着,你父亲做完这任知县就得回乡另谋出路,到时你哥也该过来跟着咱们了。” 廖春玲接过扇子,给母亲扇风,“祖母和父亲会同意吗?” 姜平蓝想到廖家人,心中还是发赌的,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只温和道,“只要他们不傻,就不会反对。” 姜平蓝回到娘家后,脑袋渐渐清醒了,以前看不明白的事也能看明白了。廖青漠没了官职,回乡后最多也就是个财主富绅,元冬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为了儿子的长远考虑,廖家必定会把他送入康安谋生。 儿子是被廖家惯坏了,等他后年来了康安,自己再严厉教养罢。 希望还来得及。若他不听话,就让留儿用棍子抽他,只道把他抽老实、抽得知道怕为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0章 雨中 就在姜平蓝与女儿在房中窃窃私语时,姜府西院的跨院内也是灯火通明。姜二爷十四岁的长女姜慕燕,葵水初至。 小姑娘来了葵水,便代表已经长大,可成亲生儿育女,是件大喜事。 姜慕燕羞怯地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雅正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细细叮嘱着来葵水时应注意的事项,最后道,“明早咱们再派人给你升平坊送信儿,这几天让留儿去跟筝儿一起睡,可好?” 姜慕燕也怕弄脏了床和妹妹的衣裳,乖乖点头应了。雅正看着她吃了暖身的当归红枣鸡汤,将她安顿好才回了正房。此时,姜留正趴在床上陪弟弟玩儿顶牛牛,这项幼稚又脑壳疼的游戏,姜留可一点也不觉得有趣,但架不住弟弟撒娇、爹爹起哄,只得硬着头皮上了,母亲回来后她才算得了解脱。 回到东跨院后,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的姜慕燕哄妹妹道,“留儿莫怕,姐姐过几天就好了,你今晚去跟二姐睡可好?” 姜留应了一声,家里人都以为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但姜留又不是真的小,她当然知道姐姐是怎么回事,乖乖应了后,低声问道,“姐,你疼吗?” 姜慕燕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不疼,留儿乖,去找二姐姐。” 那就是疼了,姜留心疼姐姐,细细询问了一番发现自己能想到的母亲已经安排人准备了,只能轻手轻脚地去东里间找二姐姐。 因天气炎热,姐妹俩睡在竹制的凉席上,只用薄被盖着肚子,说了一会儿白天的事,姜慕筝低声问道,“留儿,你以后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婿?” “我没想过这个,还有好多年呢。”姜留翻身趴在凉席上,用力拉长身体好让自己快快长高,她不怕嫁不出去,只怕自己长大后还是个三寸丁。 留儿今年十一岁,说这些确实太早了。姜慕筝拿起床上的蒲扇给妹妹扇着,“凌弟今年十三岁,可以开始相看了,二叔说没说过要给他娶什么样的姑娘?” “我没听爹爹提过。”姜留又使劲抻了抻小短腿,“不过我哥说他要先立业再成家。” 姜慕筝见六妹跟个蛤蟆一样踢腾腿,忍不住想笑,“凌弟聪明,书读得好,武功也好,应早早就能立业,留儿可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姜留的小腿停住,翻身仰躺在床上仔细想。哥哥每日除了读书就是习武,闲下来时也是跟自己在一起,姜留还真没发现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也不知道,我没见他拿正眼看过哪个姑娘。二姐姐觉得我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江凌是没拿正眼看过别的姑娘,因为他只看着你啊,傻丫头。只是姜慕筝拿不准在江凌眼里,六妹妹是他的妹妹,还是他心仪的姑娘。她将小被子盖在妹妹肚子上,又压低声音问,“我听你二哥说,江凌正在为回肃州做准备。留儿你觉得他回肃州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姜留对此深信不疑,“哥哥的家在这儿,不管多久他肯定会回来的。” 姜慕筝提醒道,“他虽在咱们家住了几年,现在又在隔壁置办了宅子,但任家的根在肃州边城,他的外祖一家在瀛州,那两边都有他的血亲。若他娶了肃州或瀛州的姑娘,说不定就不会回来了。你说会不会这样?” “应该……会吧。”姜留有些愣神,她从来没想过哥哥会就此一去不回头。 如果哥哥不会来了…… 姜留翻身趴在凉席上,这种可能性让她心里好不舒服啊,在凉席上冰一冰应该就好了吧。 姜慕筝点到即止,把小被子拉过来盖住妹妹的后背,转了话题,“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咱们姐妹早晚也都会嫁人,江凌也会成家,你看大姐这次回来,跟以前就不一样了。” 姜留点头,她明白二姐的意思,不过还是笑嘻嘻道,“嗯,大姐长胖了。” 姜慕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话你可别当着大姐的面说,小心她打你。” “她追不上我。” “那倒是,咱们家里数你跑得最快了。” “……” 姐妹两个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姜慕筝见六妹妹睡着了,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隔壁间看,见三妹妹也睡了,才回到房中,到窗边看了一眼遮住星月的云,低声道,“要下雨了。” 赵奶娘上前低声道,“看样子是呢,下雨还能凉快些,天色不早了,二姑娘也睡吧。” 姜慕筝躺下后不久,窗外亮光闪过,随后便是闷闷的雷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微凉的水汽驱走溽暑之气,身上舒爽多了,姜慕筝叮嘱赵奶娘记得给三妹妹更换汤婆子,又给六妹妹盖好小被子,也睡了过去。 康安城外,羽林卫营中,值夜的茅亭内,值夜的康月良懒洋洋坐靠在栏杆上,用手接着茅草上滴落的水珠。 江凌坐靠在另一侧,将他的银枪探到亭外,水珠滴在枪尖上又飞溅到他的脸上,异常地提神。 好凉快!这个时辰留儿应已睡下了,她有被雷声惊醒吗?有没有觉得这场雨好舒服? “诶——” 听到康月良长长叹了口气,江凌转头看过去,亭内灯笼虽不够亮,但也足矣让江凌看清康月良满腹心事的侧脸了,“康大哥有烦心事?” 康月良甩着手上的水滴,低声道,“我们家给我订了亲,明年十二月我就要成家了。” 江凌挑挑眉,道了声恭喜。 康月良斜了他一眼,“你别在这儿幸灾乐祸,你也逍遥不了几年了!” 江凌笑了笑,“是霁中侯家的姑娘?” “嗯。”康月良低声应了。 江凌好奇问道,“既已订亲,康大哥应已见过了赵家姑娘了吧?” “自是见过了,没有觉得她不好。我娘说娶妻要娶贤,说她性情温和,能持家。”康月良说到这里,又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纵使再老练,江凌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对未来满是憧憬,追问道,“可惜什么?” 康月良浅笑道,“可惜我打不过你。” 江凌剑眉一挑,淡淡道,“康大哥,这样的玩笑开不得。” 也是。康月良靠回亭柱上,“江凌我问你,若要娶你妹妹,真得先过你这一关?” 江凌握紧枪杆,枪尖上的水滴四溅,落在他的眉间,唇上,感觉冷冰冰的,他的声音也冷冰冰的,“那是自然。” 康月良笑道,“可你不是打算回肃州么?难不成有人要娶你妹妹,还得专程去趟肃州找揍?” 江凌虽未明说过要回肃州的事,但他这半年的历练和举动怎么可能瞒得过这帮子人精,现在康月良挑明了,江凌也未反驳,只淡淡道,“那就等我回来再说。” 康月良追问道,“是等你回来揍你妹夫,还是等你回来你妹妹再议亲?你五年内能回来?” 江凌望着漫天的雨幕,肯定道,“能。” “江凌。”康月良唤道。 江凌转眸看向康月良。 康月良认真道,“我要跟你去肃州,闯出一番天地!” 江凌勾唇一笑,“你先去说服你祖父和父亲吧。” 康月良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怎么就不是姜二叔的儿子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1章 身临险境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捌柒7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捌柒7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m.⑧柒七zω.℃oM/22_22222/ ?推?荐大神:一剑独尊---青鸾峰上 主角:叶玄叶灵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噺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ωwW.八⑦7zω.còΜ/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www.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ωwW.八⑦7zω.còΜm.⑧柒七zω.℃oM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2章 得胜归来 在应天府一带运河中猖狂两载的水匪,果然盯上了敖怀翼的运粮船。 运粮船进入应天地界,船间停靠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码头时,便有水匪潜入水底,意图凿破大船龙骨,借机抢粮。早有准备的敖怀翼带领羽林卫和埋伏在岸边的厢军一拥而上,灭杀、擒拿水匪十三人。 在远处山林大树上望风的水匪探子见状,立刻用手卷做喇叭状,仰头惟妙惟肖地学夜猫子,长长短短地叫了六声,待听到远处山林中传来回应后,水匪探子小心翼翼地爬下大树,匍匐前行两丈余,潜入河中潜行数里,才上岸进山林,在一处山洞里睡了一晚。第二日,这人又扮作猎户,背着弓箭在山边转悠了一日,确认敖怀翼等人去了应天府,山中也没有人跟踪埋伏后,才在夜里返回山中匪窝。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有两个康安一流府邸的顶尖暗卫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一路跟回了贼窝。 得到暗卫的回报后,江凌分析道,“厢军指挥使说这帮水匪人数过百,但暗卫送回的线报说贼窝只能容三十余人……” 康月良立刻道,“狡兔三窟,水匪还另有巢穴!” 江凌点头,“康大哥,不如你我兵分两路……” 江凌与康月良兵分两路入山,康月良带人守住第一个巢穴。江凌跟着继续入山的水匪,寻到他们的第二个巢穴。探明地形后和贼人兵力分布后,江凌与康月良约定时间,在当夜子时发起进攻。 江凌将手下人分作三路,一路抢夺制高点,一路封堵水匪出逃的路径,他和姜二郎带着八个暗卫,杀入贼穴。 虽做足了心里准备,但跟随江凌杀入贼窝的姜二郎还是浑身僵硬,怎么也使唤不动自己的胳膊和大腿。亲眼看着江凌连砍三匪放到山门后,姜二郎才被激出血性,大吼一声提刀跟在江凌身后冲了进去。 待他终于放到一个水匪时,却已寻不到江凌的身影。姜二郎急了,提刀沿着荦确山路踉踉跄跄杀入贼人巢穴深处,终于在一处院落里发现被四个凶悍的水匪围攻的江凌。 姜二郎提刀就要冲上去支援江凌,却被暗卫拦住了。暗卫远比姜二郎冷静,提醒姜二郎道,“这些人不是少爷的对手,二少爷,您还差一人。” 他已杀了两个水匪,还有再擒住和灭杀一个才有资格上请功表。姜二郎握刀大吼一声,去追旁边院子里逃出的贼人。待他连杀两个水匪后,发现已无贼人乱窜,便急急返回江凌被围困的院子。只见江凌提刀,跨国贼人尸首从房中走了出来。 “凌弟!”姜二郎避开几俱尸首冲上前问道,“你没受伤吧?” “没有。”江凌立刻下令,“贼首已逃走,斑大善带人搜索密道,呼延图去审问屋里的两个女子,姜财立刻给外围埋伏的人送信。” “是!”众人尊令而动。 见江凌一脸肃杀,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姜二郎担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却发现手下黏糊糊的,抬手手掌借着火光一看,竟发现手上都是血! 还不待姜二郎发问,江凌便道,“我没受伤。” 那这些就是贼人的血了?姜二郎松了一口气,瞪大眼睛打量江凌。因穿着黑色夜行衣,姜二郎无法分辨江凌身上有多少血,但他染血的双手和长刀还是令姜二郎受惊不小,低声劝道,“凌弟累了吧,你先……” “少爷——”呼延图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这屋房中床下有条密道!” “二哥带人清点寨中水匪尸体和财物,将西面矮山中的女人们救出来,我去捉拿匪首黄泥鳅!”江凌说罢,提刀快步走入房中,沿着密道去追贼匪。 谷</span>看着江凌转身离去的留下的血脚印,姜二郎的瞳孔缩了缩,带人奔向西面的矮山,在他看来,救人比清点尸首和财物更重要。 移开地牢入口的三俱尸首后,姜二郎举火把提刀,带人进入气味刺鼻的山穴中,发现此处竟有一个个的木栏牢房,牢房内竟关着不少衣不蔽体、神情或麻木或惶恐的女人。姜二郎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转身,不敢再看。 看到这些人,他才明白为何江凌杀红了眼,刀刀要人命。不对!那些不是人,是畜生! 姜二郎颤抖着吩咐道,“派一人守住山洞口,两个人去寻找衣物、水和饭食送进来,让她们梳洗、更衣、用饭。” 天光大亮后,康月良带人前来支援。听到江凌去追匪首,康月良不赞同地摇头,“穷寇莫追,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里情况如何?” 姜二郎回道,“共灭杀水匪四十三人,活捉二十一人……山牢中救出被囚禁女子三十六人,不过救出之后,有四人头撞山石自尽。” 康月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有四人被救了,反而撞石自尽?” 姜二郎说不下去了,指着旁边的跨院道,“她们就在院里,你自己去看吧。” 康月良进去看了一圈,出来后咬牙切齿道,“若江凌捉不住匪首,咱们立刻回去调兵,就算把这里的山都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那个叫黄泥鳅的畜生揪出来千刀万剐!” 第二日傍晚,敖怀翼带着羽林卫进山时,江凌还未归来,姜二郎心慌得厉害,敖怀翼将能撒去出的人手都撒了出去,找了一夜。 第三日天光放亮,江凌才押着匪首归来,众人齐声欢呼。 江凌向敖怀翼交差后,走到康月良和姜二郎面前,见二哥一脸担忧,便笑道,“还是失算了。我应该向义父一样,无论何时都让姜财带着两身替换衣袍才对。” 康月良闻言哈哈大笑,姜二郎也忍不住含泪笑了。 羽林卫南下剿水匪,共灭杀、擒拿水匪一百二十三人,江凌擒获匪首立下头功,康月良杀水匪十五人,姜二郎杀四人,二人的大名亦在请功表上。喜讯传回康安,姜家人大喜,姜二爷在百味楼连摆三天筵席,呼朋唤友、大肆庆祝。 待呼延图和卢定云等人归府,姜留从呼延图口中得知哥哥没有受伤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哥哥这一战打得漂亮! 六月三十日,江凌和姜二郎从羽林卫大营返回姜枫。等在府门口的姜留见到哥哥脸上和脖子上一道道结痂的伤痕,心疼得直抽抽,恨不得立刻抄棍子去揍呼延图! 尼玛!我哥都伤成这样了,你还说他没受伤! 躲在府外柿子树后的呼延图见此,立刻脚底板抹油,溜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2章 丑 “好啊!” “虎父无犬子!” 聚在柿丰巷内的西城百姓们纷纷为江凌和姜二郎叫好,看着两人下马,到姜松和姜二爷面前行礼。 姜松眼含热泪扶起儿子,拍着他尚且细瘦的肩膀,连说了三个好字。 姜二爷扶起江凌,心疼地问,“你这脸快跟棋盘有一拼了,让谁打的?” 江凌低声回道,“让树枝和山石划的。” “幸好没伤到眼睛。”姜二爷搂住儿子的肩膀往里走,跟在后边的姜留见哥哥活动自如,这才放下心。 一番热闹后,西院四小只凑在了一起,姜慕燕问道,“身上可有伤?” 江凌见妹妹和六弟都盯着自己,便老老实实回道,“有几片划伤,不过有衣裳挡着,伤得不重。” 小悦儿盯着哥哥身上的衣裳,吐出一个字:“脱。” 见妹妹被六弟逗笑了,江凌脸上也有了笑容,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六弟可不可以多说几个字?” 眼睛透亮的小悦儿不喜欢被人摸脑袋,甩掉哥哥的大手后,清脆地回他一个字:“不。” 姜慕燕站起身道,“今日天气闷热,凌弟先回去让裘叔给你看看伤,待会儿咱们都在北院用膳。” 姜留也道,“我去让厨房给哥准备几道清淡的菜。” “留儿。”看妹妹要走,江凌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不想让她走。 姜留停住,抬漂亮的桃花瞳望着哥哥。 江凌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我有要事想跟你和裘叔商量。” 姜慕燕便道,“你们去把,让六郎去一趟北院厨房就好。” 穿角门回到任府,见妹妹低着小脑袋走在前边一句话也不说,江凌知道她生气了,便想着法子哄她开心,“三姐让六弟去知会厨房,留儿你猜他会说几个字?” “六弟一个字都不会说,他会让身边人代他说。”姜留瞪了一眼哥哥,“哥哥什么也不说,还让呼延图瞒着我!” 她这样子跟水塘里的小蛤蟆像极了,江凌忍不住笑了起来,“留儿。” “讲!” “我抓住了水匪头目,立了头等功。” “嗯。” “我现在不仅是我祖父的孙子、父亲的义子,我也有姓名了。” “嗯!”姜留压下心疼,跟着哥哥一起笑了。 看着站在万花丛中面对面傻笑的少爷和姑娘,跟在后边的书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些年来,她从未见少爷笑得如此灿烂。 待裘叔给哥哥看过伤,三人在房中落座后,姜留才道,“就算抓不住匪首,单凭杀敌数目,你也是此次剿匪的首功,哥这次太冒险了。” 江凌未将真正的缘由告诉妹妹,只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图铺在桌上,压低声音道,“我抓住匪首黄泥鳅后,通过审问他,得知了京畿和应天两地贼匪的分布图,你们看。” 姜留低头,看着桌上圈出的三十多个点,惊讶道,“这么多?” 江凌点头。 裘叔问道,“少爷,此贼的话可信?少爷出如何让他开口的?” “可信。”江凌回道,“黄泥鳅出逃时带着他尚在襁褓中的独子,这孩子落在了我手里。” 被少爷抓住了命门,黄泥鳅当然不敢撒谎。裘叔低头研究地图上圈出的山头和河流,捋须道,“少爷有何打算?” 见哥哥看着自己,姜留一下就明白了,“孟庭晚是跳入水中逃走的,他现在极有可能藏在某个匪穴之中!” 江凌赞许地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用手指着康安城西北的群山道,“贼匪也有地盘,我怀疑孟庭晚就在这三处之中的一处。黄泥鳅被擒,这些人可能会搬家,但也不会离贼窝太远,咱们派人逐一探查,必有收获。” 裘叔点头,“少爷只管安心在千牛卫中历练,此事交给老夫。” 便在这时,站在门外的姜财扬声道,“少爷,郭将军和郭少爷来了,二爷请您去前厅。” “好。”江凌将地图交给裘叔,先把妹妹送回姜家后院,才去前院见郭静平和郭南雄。 郭静平夸奖江凌一番,让他与儿子去外边玩后,压低声音与姜二爷道,“二哥也得着信儿了吧?今日后晌,太监总管杨奉带着一帮人去了千牛卫大营,说下个月大皇子和二皇子会入千牛卫大营随军操练,平西侯邓继良随行。” 姜二爷点头。 郭静平倾身,声音压得更低了,“二哥,你说万岁这是……” 姜二爷把郭静平胡子邋遢的大脑袋推开,“各府都能把儿子送去营中历练,万岁当然也能。” “可是……”他们是皇子啊! 姜二爷靠在椅子上,“可是什么?千牛卫是天子近卫,在千牛卫大营中,两位皇子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那不能!”郭静平头摇成拨浪鼓。 “这不就得了。”姜二爷说罢,叹了口气。 “二哥叹什么气?” “与皇子走得太近,就离死不远了。”姜二爷认真叮嘱郭静平,“不管别人怎么做,你能离两个皇子多远就离多远。” “小弟明白。”郭静平认真记下,又犯难道,“凌儿怕是躲不开了,二哥一定要跟他言明利害,让他时刻警醒着。” 不是“怕是”,而是“肯定”。待郭家父子走后,姜二爷把儿子叫到近前,把事情跟他细细说了。 江凌也吃了一惊,定了定神道,“难怪白城和秦成碧、杜长阳要留在羽林卫中。” 姜二爷道,“其他几个都去?” 江凌点头。 姜二爷一下轻快了不少,“康月良、黄剑云和柴林棐都跟皇家沾亲,有他们在,你就不会太扎眼。二郎的话……让他留在羽林卫吧?” 以姜二郎的军功,可正式入营任百夫长。江凌点头,“二哥留在羽林卫比去千牛卫合适,父亲放心,儿清楚自己的位置,儿是去跟着平西侯和千牛卫众将军学本事的,绝不掺和朝事纷争。” “不是你想不想掺和,你跟他们站在一块,就已经掺和了。”姜二爷向儿子传授要领,“遇到避不开的事,你就装怂装糊涂,这还不行就装病装梦魇,到时你郭叔会给爹送信儿,爹立刻去接你回府。你别觉得这样丢人,你看朝中阁老,哪个不是装病、装怂、装糊涂的高手?” 江凌受教,“是,儿记下了。” 姜二爷盯着儿子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叮嘱道,“去了千牛卫别再伤着脸,千万别信那些大老粗说的脸上有伤才是真汉子,脸上有疤只会变丑。” 江凌…… “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4章 斩草除根 姜二爷说罢,又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道,“应天水匪巢穴内的真实情况为父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朝廷派禁军剿灭为祸一方的水匪,是值得夸耀的功绩,应天府贴了告民公示,但公示上并未提及在水匪山牢中救出的三十二名女子,但是在上报朝廷的公文中却将这一情况写得明明白白。 女子视贞洁重于生命,姜二郎救出三十六名被囚禁的女子后,有四人万念俱灰,直接撞石自尽。江凌和康月良、姜二郎商量之后,决定偷偷将这些女子送下山妥善安置,是以公示上只有灭匪多少、活捉多少、缴获赃物多少,却没有提及这些女子。 江凌如实道,“这不是儿一人决定的。” “但这主意是你提出的,这份功劳就该归在你的身上。你杀敌勇猛、对落难百姓心怀慈悲,这是好事。”儿子能提出妥善安置被救出的女人,而不是用她们邀功,这让姜二爷感到惊喜和欣慰,更不准他谦让。这是儿子拼命换来的,谁也别想抢走,“你放心,这件好事一定会上大天听,被万岁知晓。有了这个好口碑,你回肃州时就能多一份依仗。” 江凌被父亲说得心潮澎湃,忍不住又道,“儿刚杀上山寨时,没有下杀手,想着多捉几个活的。发现山牢之中的惨状后,儿才开始刀刀要他们的命,才会冒险去捉匪首黄泥鳅。” “好样的!”姜二爷又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随后惋惜道,“可惜黄泥鳅死了,否则用刑撬开他的嘴,肯定会大有更大的收获。” 江凌没将他已从黄泥鳅口中得知京畿和应天匪寇分布图的事情告知父亲,因为父亲身在官场身不由己,告诉他也会给他添麻烦。不过有一件事,还是要告诉父亲的,“我们下山时,押着黄泥鳅的是应天府厢军,若不是他们故意松懈,黄泥鳅不会有机会自尽。” 姜二爷愣了一下,继续道,“匪内做大,必是衙中有人。御史台和吏部昨晚会得知此事,然后派人去应天府追查,至于他们揪出的是幕后黑手还是替罪羊,就看哪方道行高了。这事儿与咱们无关,你早点回去歇着……对了,这几日晚上可梦魇着了?” 江凌斩钉截铁地答道,“没有。” 姜二爷颇为遗憾地哦了一声放走了儿子,去寻大哥和三弟商议二郎的安置。 姜松得知两位皇子要入千牛卫,也吓了一跳,“皇子掌兵权是大忌,万岁此举着实耐人寻味。” 姜二爷推测道,“万岁春秋正盛,孔风阁和叶清峰都对万岁忠心耿耿,万岁让两位皇子入千牛卫历练,一方面是为了历练儿子,另一方面应是为了震慑秦天野。” 姜槐不解,“二哥,这怎么震慑?” 姜二爷自认对万岁的心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肃州之乱,根源在左武卫。大皇子是正宫嫡子,如果肃州之乱真到了必须出兵镇压的时候,万岁让大皇子代父出征,军心必能大振。” “有道理!”姜槐点头,然后又挠头道,“秦天野这么往死里折腾,到底是为了啥啊。” 姜松道,“他必有他的理由,这里边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这就不是咱们能猜透的了。” 上头的事,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姜二爷回归正题,“我想让凌儿去千牛卫,二郎正式入羽林卫,大哥、三弟觉得如何?” 姜松点头,“千牛卫为是天子近卫,就算二郎去千牛卫历练,将来也不可能留在千牛卫中,还不如让他趁着有军功在身,在羽林卫中谋个正经差事。只是让凌儿独自去千牛卫,着实让人放心不下。” 姜二爷笑道,“康月良、黄剑云和柴林棐也去千牛卫,有他们相互照应着,凌儿应无事。” 谷</span>姜松高兴道,“羽林卫中数月相处,能让凌儿与朝中一品功勋贵胄之子有了深交,这对他将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姜二爷提醒道,“不只是凌儿,二郎这几个月也与他们相处得不错。” 姜槐感慨道,“没想到咱们府里这些孩子,第一个入仕的居然是二郎。二哥,以二郎的军功,能得个什么差事。” 姜二爷开心道,“我问过翰之,他说至少也是个百夫长。” 百夫长,顾名思义,就是统率百人的武职官。姜松担忧道,“二郎才十六岁,他能震得住一百人?” “大哥,二郎能持刀灭掉四个悍匪,就能震慑得住一群没杀过人的官兵。”杀过人跟没杀过人是完全不一样的,姜二爷对此最有发言权,“二郎在羽林卫中历练几年,到二十岁时怎么也能升到六七品,到时候我再把他调到五成兵马司当差,他这辈子,不用咱们操心了。” 儿子能有这么好的出路,姜松当然高兴不已,“二郎跟我说,因为凌儿派了两个人专门帮他挡刀挡箭,他才能一门心思地杀敌,我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凌儿才好。” 姜二爷笑道,“那臭小子虽然天天板着一张冷脸,但他的心可不冷,谁对他好他心里清楚着呢。他肯帮二郎,必定是因为二郎也帮过他。大哥,孩子们的事儿咱们不掺和,让他们自己倒腾去。” “好,好。”姜松连声应下,“孩子们能守望相助,一家子能和和美美,再好也不过如此了。” 姜槐嘿嘿道,“我那俩臭小子长大了,想读书有大郎和筝儿女婿帮着,想习武有凌儿和二郎管着。这么一想,小弟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变轻了不少。” 姜二爷板起脸,学着大哥的架势和口吻道,“觉得胆子轻了就再生几个,把分量补上。” 姜槐被二哥逗得哈哈大笑,姜松也被没正行的二弟气笑了。 江凌回到西院,裘叔已在房中等候多时。见少爷回来了,裘叔给他斟茶后,问道,“黄泥鳅的幼子,少爷如何安置的?” “杀了。”江凌答得异常干脆,随后叮嘱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妹妹,若她问起来,就说我将孩子送给了山里的寻常猎户。” “斩草必除根,少爷做得对,请少爷放心,六姑娘绝不会知晓此事。”裘叔说罢,指着地图上牟中与太康之间的山脉问道,“少爷未向黄泥鳅追问四姑娘山的情形?” 江凌答道,“问了,他只说四姑娘山中没有匪寇,再问便不肯讲了。” 没有匪寇,但可能有别的。裘叔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四姑娘山中必有蹊跷,咱们让人透消息给仁阳公主?” 江凌点头,“让她去当马前卒再合适不过,秦家庄那边可有消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5章 心上人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捌柒7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捌柒7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m.⑧柒七zω.℃oM/22_22222/ ?推?荐大神:一剑独尊---青鸾峰上 主角:叶玄叶灵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噺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噺⒏⑴祌文全文最快んττρs:/M.87⑦ΖW.cōM/22_22222/12244660.html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ωwW.八⑦7zω.còΜ/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https:/m.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www.⑧柒七zω.℃oM/22_22222/12244660.html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ωwW.八⑦7zω.còΜm.⑧柒七zω.℃oM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 ωwW.八⑦7zω.còΜ/22_22222/12244660.html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6章 想歪了 厚叔都得到消息的事,姜二爷当然也听说了。待闺女和儿子晌午回来后,姜二爷把儿子提到书房,板着脸问,“你居然相中了羽林卫大营中的洗衣女?” 江凌被这口飞来的大锅差点砸出一口血,“儿没有!” 姜二爷紧盯着儿子问道,“真没有?” “没有!”江凌气得小棕脸变成了红棕色,“父亲听谁说的,儿找他去!” 姜二爷提了一上午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没有就好,为此事斤斤计较就显得不够大丈夫了。” 江凌…… 姜二爷喝了口压惊茶,又上下打量儿子一番,压低声音问道,“你可……” 不待父亲问出口,江凌便斩钉截铁的回道,“儿没有!” 姜二爷挑眉,“你个臭小子,你知道为父想问什么就没有?” 江凌头铁地道,“不管父亲问什么,儿都没有。”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姜二爷把儿子按在椅子上,给他倒了一杯茶看着他吃了,才咳嗽一声,翻眼睛仔细回忆妻子帮他找的那段绕口的话,语重心长地默诵道,“阳者,卫外而为固也。故少年若心有妄思,或外有妄遇,以致君火摇于上,相火炽于下,则水不能藏,而精随以泄。求治则尤当以持心为先,然后随症调理,自无不愈。你可明白了?” 没想到父亲竟会跟他说这些,江凌脸都听得要冒烟了,握紧拳头咬牙道,“儿没有!” 他这模样,可能是真没有。姜二爷轻松许多,“你现在还小,别听秦成碧、杜成阳他们胡说,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更不要被繁花乱柳迷了眼。等过几年你长大了,你祖父、为父和你母亲自会给你相看一门好亲事……” 江凌耐心听父亲唠叨完,才重申道,“儿未报家仇之前,绝不娶妻。” 儿子明后年就要去肃州报仇了,五年之内怎么也能大仇得报,到时还不满二十,再娶妻也不晚。姜二爷点头,决定与儿子再聊深一些,“好,依你。当年若不是你祖母逼着,为父也不会那么早娶妻,你也见过原先在为父身边伺候的秋雨和海棠了吧?你觉得她俩容貌如何?” 江凌僵硬点头。 “那是你祖母为为父安排的通房,可为父从未碰过她们。你知道为什么?”姜二爷停了停,见儿子低着头不吭声,便知他不好意思了,便继续道,“为父少时体弱,一直将强身健体放在首位,强身健体不只是日常操练,还要固本守阳。为父成亲之前,虽常去清平江游玩,但却从不在清平江过夜,也是这个道理。”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江凌便想借机揭开在心底压了多年的困惑,站起躬身行礼问道,“父亲,儿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终于开始了!姜二爷坐得笔直摆出慈父地样子,可他觉得这样还是气势不够,又抬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暗道自己该蓄须了,“想问什么尽管问,为父知道的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凌问道,“多谢父亲。儿想知道父亲当年为何会……倾心柳如烟?” 噗——泄了气的姜二爷瞠目结舌地望着儿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凌坚持道,“儿就是好奇。” “嗯……” “呃……” “那个……” 姜二爷吭哧几声,干脆说了实话,“坊市间那些话,多是以讹传讹。为父与她并未见过几面,话也没说过几句。不过我那时十五六,正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的年纪,就觉得她……长得还……蛮顺眼的,便想着既然要娶妻,当然要娶个顺眼的。当然,婚事要由父母做主,柳家把她许给了刘承,你祖母也为为父订了亲,之后为父也从未纠缠过人家。你若不信……” “儿信。”江凌用力点头,然后鼓足勇气抬起头问道,“父亲,您觉得儿长得可还顺眼?” 啊,哈? 姜二爷完全被儿子问得蒙圈了,见儿子无比认真又带着十分忐忑地望着自己,姜二爷便昧着良心道,“你三庭五眼生得自是不差。” 江凌追问道,“儿哪里让父亲觉得不好?” 这个……姜二爷如实道,“你哪都好,就是面冷了些,脸黑了些,话少了些。不过男子拼的是本事,长成你这样也够用了。” 不够,因为妹妹也想选个看得过眼的,既然如此,他以后要面色柔和些,脸白一些,话多一些。其实他在妹妹面前话挺多的,也从不板着脸,所以妹妹应该觉得他挺顺眼的吧? 看着满腹心事的儿子,姜二爷忽然感觉十分地不妙,“凌儿你跟爹说实话,你不会喜欢男子吧?!你看上谁了?” 你告诉爹,爹立刻去打死他! 江凌一下就跳了起来,“儿没有,绝没有!” 姜二爷也被儿子吓得跳了起来,没有就没有,你这么激动做什么,莫不是——做贼心虚?!姜二爷越想越不妙,可又不敢往深里问,只得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没有就没有,你急什么。时辰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吃完饭为父送你去千牛卫大营。” 千牛卫大营里都是男子,有几个还长得挺好的……走在前头的姜二爷越想越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姜慕容夫妇还在东院住着,姜慕筝如今也还住在西院,饭也跟着西院一起吃。心思细腻的姜慕筝发觉二叔和凌弟都怪怪的,她立刻打消了把弟弟叫过来一起用饭的年头,寻了个由头向二婶请辞,去外院找二弟。 姜慕燕也觉察到了父亲和江凌的不对劲儿,本着非礼勿问的原则,她只一声不吭地坐在桌边用饭。姜留桃花瞳则在父亲和哥哥之间滴溜溜转来转去,琢磨着爹爹干了啥,竟能把哥哥惹成这样。 雅正看着便知父子俩谈崩了,便含笑说起姜平蓝买下院子后的修缮琐事。这是一个除了小悦儿外,大家都能参与进来的话题,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饭后稍歇,姜二爷就把儿子送去了千牛卫,回来后他依旧心事重重的。姜留把爹爹拽到没人的地方,小声问道,“爹爹跟哥哥说了啥,为啥哥哥走的时候笑得那么渗人?” 正心里有苦说不出的姜二爷俯身小声问女儿,“府里的闲话你可听说了?” 姜留点头,“听说了。” “那你问你哥没,他说没说心仪哪个‘姑娘’?” 姜留摇头,“我哥后来跟我说,他在府外没有心仪的姑娘。” 没有心仪的姑娘?那不会是真的是…… 姜二爷肩膀都耷拉下来了,难怪儿子府里连个丫鬟都不要…… 姜留被爹爹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了,抬小胖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爹爹,你究竟跟哥哥说了啥?” 姜二爷回神,直起身用扇子狠狠敲了两下光洁饱满的额头,随后仰天长叹道,“爹对不起任家啊!” 这都是哪跟哪啊,怎么就对不起任家了?姜留更迷糊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7章 容貌、人品 裘叔见到像霜打了似的姜二爷,吓了一跳,“二爷您这是怎么了?” 姜二爷白了裘叔一眼,摊在椅子上责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这段日子你怎么照顾凌儿的?” 虽不知姜二爷说的是那件事,但并不妨碍裘叔认错,“老夫进来忙着府中琐事疏忽了少爷,请二爷责罚。” 他这么一讲,倒让姜二爷不好再说什么了,摆摆手道,“关上门,让人去门外守着。” 裘叔立刻命延平等人到门外守候,才压低声音问道,“二爷请吩咐。” 吩咐?爷吩咐你一句,我儿子就好了?!姜二爷盯着裘叔脸上的伤疤看了一眼,心中十分难受。这件事他不能和大哥说,不能和妻子说,也不能跟小闺女说,只能裘叔讲,“你可知道……” 裘叔压低身形,又靠近了些。 “凌儿好男色?” 啊?!裘叔被姜二爷问得目瞪口呆。 姜二爷又烦恼地长叹一声,裘叔果然不知道啊。 裘叔定了定神,打量姜二爷的脸色见他不似在打诳语,便小心翼翼问道,“二爷如何知晓的?” 姜二爷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和推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晌午时,凌儿问我他长得可还顺眼,我说他不够顺眼,他就十分难过,患得患失。正常的男人,会在意这个?” 裘叔…… 少爷不在乎,可您在乎,您家六姑娘在乎啊!您说少爷不够顺眼,少爷不难过才怪,裘叔笑问,“二爷,老夫私以为,少爷在意容貌不是好男色,而是另有原由。” 姜二爷追问道,“什么原由?” 裘叔不好越俎代庖,只得顺手捻了一个理由,“少爷没日没夜地勤学文武艺,想得就是尽快回肃州报父仇……” 姜二爷抬手制止裘叔继续讲下去,“别扯这么远,说重点!” 裘叔含笑,干脆道,“少爷以为您能入万岁的眼,首先是因为容貌,其次是因为您的品行,少爷担心他入宫面圣时能否顺利博得万岁信任,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原来是因为这个?精神气儿肉眼可见地回到了姜二爷身上,“这傻孩子!” “少爷虽看着老成,实则年纪和心智都还小。”裘叔道。 “万岁又不是没见过他,他想入万岁的眼不能靠容貌,得靠他的本事和他老子我。” 裘叔…… 姜二爷揽袖倒了杯茶,闻了闻又嫌弃地放下,扬声吩咐道,“宝儿!” “在。”门外的姜宝扬声应了。 “去书房把取爷吃点茶的家伙式来。”姜二爷吩咐罢,又对裘叔道,“裘叔最近没去茶楼,进来康安又增了一种新鲜的茶,滋味很是不错,待会儿你也尝尝。” 谷</span>姜宝很快便捧着一个托盘回来了,裘叔见托盘上放着一个稍大的茶盅,一把手掌大的类似刷锅用的炊帚,一碟冰块,一碗牛乳、一碟砂糖。 姜二爷兴致勃勃地卷起衣袖,先将少许泡好的茶放入茶盅中用小炊帚捣动十数次,然后再添茶,再捣,眼看着茶都被捣出厚厚的白色泡沫,姜二爷才停住,取过干净的琉璃盏,依次放入糖、冰块、牛乳,最后将捣出泡沫的茶缓缓倒入琉璃盏中,直到泡沫浮出琉璃盏才停住,将茶推到裘叔面前,“请。” 琉璃盏底层是白色的牛乳,中层是红色的,顶层是白色的泡沫,且不说味道如何,起码观之赏心悦目。裘叔谢过,双手端起琉璃盏轻嗅又饮了一口。嗯……味道有点怪…… 姜二爷兴致勃勃问道,“如何?” “好茶!” 看着裘叔脸上抖动的伤疤,姜二爷觉得有些扫兴。若想品此茶,须得泛舟江中,再添两个美人弹唱助兴方可品出其滋味,改日约上翰之同去。姜二爷慢慢品了一盏,又吩咐道,“你这几日出去转转,在内院添几个丫鬟和负责洒扫的婆子。” “是。”裘叔明白,二爷还在担心少爷可能好男色之事,便转开话题道,“二爷,白三爷快回来了吧?” 景隆五年八月,相翼侯三子白晅领恩旨,赴衢州任通判,算着日子也快期满返程了。 姜二爷点头道,“他八月启程往回走,九月下旬该入京了。” 裘叔与姜二爷商量道,“二爷,老夫想派人去杭州罗老爷子的马场买回几匹优良种马,跟随白三爷一起返回,二爷觉得可妥当?” 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与姜二爷的父亲是故交,姜二爷的得胜和江凌的青龙都是从他的马场里选的,他那里好马可不少。江凌买下的马场需要补充优良种马,从罗老爷子的马场买进再随着白晅一起回来,确实可行。 姜二爷点头,又提醒道,“白三那里我说一声就成,但罗老爷子那边,恐怕你得备足了银子,他的马可都不便宜。” 这是自然,裘叔照着姜二爷的手法,给他冲了一盏不伦不类的茶递上,“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老夫已备足了银子,待您写好书信后,就派人赶往杭州。” 凌儿返回肃州,需要多准备几匹好马。姜二爷吩咐道,“取笔墨!” 得了二爷的书信后,裘叔晃悠到内院花园,待六姑娘与管事议完事后,他整了整衣衫走了进去。还没从正事中抽回心神的六姑娘,小脸还绷得紧紧的,抬头看过来时,裘叔竟觉得她比二爷还耀眼。 姜留缓缓回神,请裘叔落座,笑问道,“您老怎么来了?” “白三爷九月下旬将返回康安,老夫请二爷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前太仆寺少卿罗老爷子,一封给白三爷。”裘叔将书信递上,继续道,“姑娘您看,派谁南下合适?” 姜留展开书信看了一眼,便赞叹道,“我爹的小篆写得实在是太好了!” 裘叔…… 姜留陶醉片刻,才道,“选马是大事,得派懂马的人去,回来的路上虽与白三叔同路,但咱们也得有高手随行。让马场的二管事骆斌、鸦叔和呼延叔去。骆斌是相马的行家,呼延叔和鸦叔曾跟随父亲去过罗家马场,白三叔也认得他们,见面好说话,您老觉得如何?”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谈完正事,裘叔笑问道,“这两日,府中都在议论少爷有心上人的事,老夫不免有些好奇若姑娘选婿,会以才华人品为重,还是以容貌为重?” 冯子进出海迟了半年还没归来,半堂香急需补冲上好香料,姜留正想着要不要派半堂香的管事一起南下,听裘叔跟她闲聊,便随口回道,“自是选容貌人品俱佳的。” 不愧是二爷的爱女,裘叔捋胡须笑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747章 容貌、人品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8章 姜大郎失踪 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花了八十余两银子,柿丰巷西口焦家老宅被修葺一新,待房内墙面的白灰和门窗上的水漆干了后,姜平蓝敢在中元节之前带着女儿搬进新宅。李正秋在岳父的引荐下拜入大儒李德山门下,带着妻儿到李德山所在的靖善坊赁屋居住,静心读书,为两年后的秋闱做准备。邵承允也跟着搬出姜家,不过他没有跟着表哥表嫂去靖善坊,而是在姜家南边的永平坊买了一处不大宅子落脚。 他们都搬走后,姜家仆从们便在陈氏嗷嗷叫地催促下,开始下月姜大郎的亲事做准备,姜家四姐妹则掰聚在一处,算着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 “大哥上一封书信说能在七月二十之前回来,今天是七月十四,大哥也不知走到哪了。”姜慕锦一边说,一边用剪刀剪冥钱。中元节是祭祖的时日,冥钱是祭祖必备用品。往年这些东西都是大伯母准备,今年被摊派到了四姐妹头上。 “应该快进京畿了吧。当!当!当!”年纪最小却力气最大的姜留用铁模子敲除一摞打孔纸钱,书秋立刻取走,再给姑娘放上一摞。 正在折纸元宝的姜慕筝道,“大哥从怀庆府往回赶,只要不遇大雨,肯定能在二十之前到康安。” “当!当!当!”姜留刻完最后一摞草纸,将铁模子放下,书秋立刻递上布巾给姑娘擦手,然后递上一杯解暑茶。 姜慕锦看六妹妹喝茶,也觉得渴了,放下剪刀让书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问道,“怀庆府在康安哪边啊?” 用细毫笔蘸着朱砂画河灯的姜慕燕回道,“应该在西北边吧。” “是在西北边。”姜留说完心中便是一咯噔,她若无其事地站起身道,“我去找趟裘叔。” 姜留管着铺子和府里许多事务,她去找裘叔没什么奇怪的,三个姐姐依旧在房中安心画河灯、剪冥钱、折元宝。 姜留快步到了裘叔院中,问道,“裘叔,我哥带回来的地图呢?” 裘叔立刻从书架的暗格里取出地图,递给姜留。姜留展开地图,很快就找到了大郎哥书信上所写的怀庆府修武县。她将手指点在修武县上,沿着地图上的官道向东南走,经过武陟,到达原阳。原阳入京畿后便有一个哥哥用朱砂圈出的圈,这里有匪患! 姜留抬眸问裘叔,“此处可派人查探过了?” 裘叔摇头,“尚无,老夫县派人探查的是太康县内的几个点。” 姜留的手又沿着官道,经过原阳、中牟到达太康。孟庭晚是在太康逃走的,裘叔先查太康内的匪窝毫无问题。姜留言道,“我大哥这几日要从修武县返回康安,我怕孟庭晚会对他不利。” 姜大郎与四个同窗出游,仆从随护过三十人,走的都是官道,按理说应不会出事。不过,若孟庭晚真掌握着一队人马,又得到了姜大郎将在他的地盘上经过的消息,必定会出手。 裘叔立刻道,“为防万一,老夫立刻安排派人去接应大少爷?” 姜留点头,“多派几个人,即刻出发。” “好。” 姜留略思量,又道,“将书夏和她的孩子牢牢看住,万一我大哥有事,这孩子应能派上用场。” 裘叔点头,“老夫这就安排。” 虽然没有任何消息,但姜留却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她抬眸问裘叔,“若我大郎哥落在孟庭晚手里,您觉得他会怎么做?” 裘叔捋须,言道,“以孟庭晚的性情,他会折磨大少爷、折磨姜家人,折磨够了才下杀手。” 孟庭晚太了解姜家了,他知道姜大郎是被祖母和伯父、父亲寄予厚望的嫡长孙,抓住并折磨姜大郎,一定会让姜家人肝肠寸断。姜留只盼着他没有这个实力,或者没有注意到大郎哥的行踪。 但事与愿违,裘叔派出去接应姜大郎的人第三日便送回消息,他们在修武和武陟并未发现姜大郎行踪! 姜松吓得跌在椅子上,颤声道,“大郎做事沉稳,他便是有事改道,也不会不给咱们送信。” 一定是出事了!姜槐立刻望向二哥。 姜二爷心中也慌,他立刻道,“跟在大郎身边的四个人都是咱们府里一等一的好手,就是遇到事情他们也能抵挡一阵,咱们先别慌,一定不能让母亲和大嫂知晓此事。三弟。” 姜槐立刻站了起来。 姜二爷道,“你立刻派人去与大郎同游的几个人家里打听一下,看他们那边可有消息。” “好。”姜槐立刻出去了。 姜松定了定神,言道,“我与怀庆知府管悦和同科,也曾书信往来,我现在立刻给他写信。” 姜二爷点头,又问裘叔,“您老可有良策?” 裘叔言道,“为今之计,要先探知大少爷的下落,老夫已将能派的人都派了出去……” 消息往来传递太慢了,姜二爷站起身道,“若真是孟庭晚下的手,他最恨的人是我,我去了他必定会主动刑满现身!我即刻赶往修武,大哥在府中主持大局。” “二弟咱们还是……”姜松担心儿子,也怕二弟落入险境。 “大哥放心,小弟有分寸。我现在就去向府尹大人告假出京,明日你再将小弟出京办差的消息告诉母亲。”姜二爷立刻吩咐姜猴儿和姜宝,“猴儿留下,宝儿备马,随我出京。” 姜松抬手都没能拉住二弟的衣袖,眼睁睁地看他快步走了。裘叔安慰姜松道,“二爷是身怀大气运之人,不会出事的。二爷亲自前去,必能带着大少爷平安归来。” 姜松立刻道,“劳烦您老多派几个人保护我二弟,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裘叔拱手,快步向外走去。 此时时辰尚早,张文江还未到京兆府办公。姜二爷奔向张文江的府邸告假,张文江不放心让他独自前去,派京兆府武功最好的六个捕快随行保护,又叮嘱一番才放他出去。 待六个捕快到位后,姜二爷立刻带人骑马出金光门,见裘叔派出的人手已骑马在城外等候,姜二爷扬起马鞭刚要喊出发,却见众人之中闪出一抹绿色。芹青竟骑马带着他的宝贝闺女,混在了人群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49章 盘沟河 心急火燎的姜二爷瞪圆桃花瞳,怒道,“你跟来做什么?胡闹!快回去!” 从未见过二爷发火的芹青吓得一哆嗦,城门边的百姓也吓了一跳,纷纷琢磨这是出了什么事。 姜二爷也觉得自己声音大了,催马上前低声道,“乖乖回府,为父很快就会回来的。” 姜留主意已决,“若爹爹不带女儿一起去,等您出发后,女儿再点人手出发!” 父女二人双目厮杀片刻,姜二爷败下阵来,一甩马鞭子喝道,“出发!” “驾!” “驾!” 姜二爷一马当先,众人立刻催马跟上,芹青也催马跟了上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铺面而来,姜留将准备好的薄纱往脸上一罩,大声道,“追上去!” “是!”芹青扬鞭催马,冲了上去。 由康安至修武,共两百五十余里。启程之后,姜二爷几番回头,实在不放心让芹青带着闺女,便干脆将她拎过来放在自己的马鞍之上。姜留到大周五年,还是第一次这么急着赶路,起初几十里她还受得了,但后来被颠簸得骨头都要散架了,全凭意志力坚持着。 姜二爷看得心疼,干脆用披风做成兜子,把闺女兜住系在背后,继续赶路。被爹爹当行礼放在包袱里虽然有点丢面子,但快散架的姜留哪还顾得上面子,她只怕累着爹爹,“爹爹背女儿一会儿,就换旁人吧。” “不用,爹不累。”闺女大了,让仆从背着算怎么回事儿!姜二爷气得抬手拍了她一巴掌,在驿站换马之后,继续赶路。 从晨曦到看日落西山不清路,他们共换了四次马,奔出一百五十余里路。姜二爷下令留宿路边官驿,把闺女递下马,自己却不肯下马。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姜留立刻唤道,“宝叔,卢师傅。” 机灵的姜宝一眼就明白了,立刻与卢定云上前,抬手把二爷从马上搀扶下来。姜二爷先下马之后,腿都站不稳了。不过他不肯承认自己腿疼,只抱怨道,“留儿你太重了,压得爹爹背都直不起来了!” 看着爹爹直哆嗦的腿,姜留只剩下心疼了,“都是女儿不好。” 一行人入客栈梳洗后,累瘫了的姜二爷用饭之后便躺平了。路上迷迷糊糊睡了几觉的姜留展开地图,叫过众人议事。 姜留指着地图对京兆府捕快白鲁道,“此处已是原阳地界内,我大哥可能已经到了这里,白叔是京兆府最好的捕快,找人比我们在行。您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三处是我打听出来的山匪营寨所在,劳烦您二位与姜宝想办法去探一探。” 白鲁低头看着地图上圈出的三个圈,诧异道,“六姑娘是从何处得知这里有山匪的?” 姜留没说实话,“不敢瞒白大叔,我让人花银子从孤月楼买的消息,您可知道孤月楼?” 孤月楼是大周有名的镖行,白鲁自然听说过,“既然是孤月楼给的消息,应该差不了,某这就去。” 姜留叮嘱道,“辛苦白大叔了。咱们此行为的是救人,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动刀子。” 芹青立刻递上一个荷包,姜留双手递给白鲁。白鲁也没客气,接荷包带着几个人走了。 姜留又对卢定云道,“卢师傅,您安排人晚上值夜,派去修武的人到了后,立刻叫醒我。” 卢定云领命,然后道,“姑娘也累了一日,快回房歇息吧。” 姜留点头,带着芹青走了。 见姜府的人对姜留言听计从,京兆府捕快陈丙银待卢定云安排好值夜和喂马的琐事之后,忍不住问道,“卢大哥,你们府里这位六姑娘,跟别府的姑娘真不一样。” 那是自然,六姑娘不只是二爷和少爷的掌中宝,还是府里的顶梁柱,一二般的姑娘哪比得了。不过这些话自是不能讲的,卢定云笑呵呵打马虎眼道,“某见识少,不知道别府的姑娘是咋样的。陈兄弟累不?不累的话咱们喝两盅再睡?” 姜留回到房中后,呈大字型瘫在了床上。天知道,她有多怀念宽阔平坦的高速公、汽车和高铁、飞机…… 芹青拿个一小瓶药膏走过来,“姑娘的腿磨破皮了吧,奴婢给您上点药?” 姜留起身接过药膏,“我自己来,你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累得快散架的芹青点头,直接躺在小床上打起了呼噜。姜留褪去外裤,将清清凉凉的药膏涂抹在被马鞍磨破皮的地方,也躺下睡了。 丑正时分,有人轻轻叩门,芹青立刻警醒,起身到门边低声问道,“谁,什么事?” 班大善在门外报号,然后道,“去修武打探消息的人到了。” 姜留听到声音,立刻起身穿衣下楼。 风尘仆仆的田勇上前拱手,压低声音道,“六姑娘,大少爷一行人十五日确实是留宿在修武县中四海客栈,辰时启程,乘马车出西城门走官道赶往武陟,然后失去了行踪。小人沿途打探,从猎户口中得知,十六日晌午时分,少爷一行人在修武和武陟两县交界的盘沟河边歇息,并从猎户手里买了一直岩羊。十六日夜晚,少爷他们并未在武陟沿官道的客栈落脚,也未曾进入盘沟镇。” 姜留展开地图问道,很快寻找到了两县交界的几条溪流,问道,“哪条是盘沟河?” 班大善上前仔细分辨一番,然后指着其中一条细线道,“这一条,这里是盘沟镇。” 姜留又细细问了班大善一番,才让他下去歇息。她回到房中又掏出一份地图展开对照后,将手落在距离大郎哥失踪地不远的一个圈上,然后用毛笔在另一份地图上圈出此处,吩咐道,“叫醒田勇,让他带人立刻赶奔此处,这里有一窝土匪,大哥失踪八九不离十跟他们有关。” 芹青带着地图去传信,回来后见姑娘还在灯下盯着地图,便上前劝道,“姑娘快睡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还有姜留应了一声,目光还是紧紧盯在地图上不动。 芹青便上前问道,“姑娘在看什么?” 姜留把手指头点在大郎哥失踪不远处的一片山上,“我在想,此处山多河流也多,又邻近官道,怎么会没有山匪或水匪。”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0章 妃红令 芹青抬手捂住嘴小小打了个哈欠,猜测道,“许是那处山丘低矮不能藏人,或是孤月楼给姑娘的消息不准?” 姜留的水湾眉一挑,点头道,“有道理,睡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饱睡一夜的姜二爷打开房门,便听楼下传来小闺女欢快的声音。 “爹爹,早。” 姜二爷低头见小闺女俏生生地站在摆满美食的桌边,便敛起沉重的心情,精神抖擞地迈步下楼,“早就起来了?” “女儿也是刚起。爹爹快来尝尝这家的豆腐脑,闻着可香了。”姜留亲手给爹爹调了一碗豆腐脑。 姜二爷撩衣袍坐在厅中,端起豆腐脑吃了一口,如实道,“没有巷口的好吃。” 爹爹是个念旧的人,认定了东西就很难改变,这是个很好的习惯,姜留笑弯了眼睛,“嗯。等咱们回去后,让大郎哥给您买豆腐脑去。” “好,你也吃吧,吃完饭咱们继续赶路。”姜二爷浓密的睫毛掩住了心底的担忧,笑道,“莫吃太饱吐爹一身。” “昨晚班大善回来了,他已寻到大郎哥失踪的地界,就在此处往西北五十余里的盘沟镇。”姜留把班大善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父亲,然后道,“今天不累着爹爹,女儿自己骑马赶过去。” “你的腿不够长,踩不到马镫子,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爹带你过去。”姜二爷豪爽地将豆腐脑倒进肚子里,去找班大善问情况。 问明白之后,姜二爷让京兆府的捕快先行一步去只会武陟县衙,请他们派人帮助搜寻侄儿的下落,然后他带着女儿赶往盘沟镇。 姜二爷赶到盘沟镇时,武涉知县刘孟明和厢军指挥使马成国,已顶着烈日在城门外等候,见姜二爷来了,两人带着众人行礼相应。趴在父亲背上的姜留,很是直观地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 刘孟明和马成国的热情,在看到从姜二爷马上跳下来的小姑娘时,转换为了震惊。姜二爷下马,忍着腿疼上前走了几步,抬手虚扶道,“两位大人快快请起。” 刘孟明不敢起身,“卑职得到京兆府传信,才知大人的侄儿在敝县内下落不明,卑职等惶恐不安又心急万分,即刻带人前来,听从大人调遣。” 他这话一说,姜二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二人摆此架势,是想先让自己免了他们失职的罪呢!姜二爷弯腰亲自扶起他二人,真诚道,“事发突然,也怪不得两位大人。” 两人的定心丸刚刚吃下去准备起身,便听姜二爷又道,“本使出京时,京兆府尹张大人千叮万嘱,让本使十日内务必带着五位举子归京,以免万岁惦念。” 万……万岁?两人腿一软又跪在地上。马成国哆嗦道,“大……大人,此时已惊动了万岁?” 姜二爷含糊道,“本使出京之事,当然要告知万岁。我家兄长与怀庆知府管大人有书信往来,家兄说管大人曾提及二位皆为不可多得的良才,所以昨晚得知五位举子是在武陟失踪,本使也着实松了一口气。因为本使相信,以两位大人之能,必能很快查出举子们的下落。” 既然你们是地头蛇,那爷就抬出你们的顶头上司和万岁,就不信你们还敢撒奸耍猾,不尽力寻人! 姜二爷祭出这两柄尚方宝剑,小小的从八品知县刘孟明哪还敢说别的,立刻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卑职便是带人挖地三尺,也要讲五位举子找出来!” 姜二爷含笑道,“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 看武陟的知县和厢军指挥使连县衙都不顾上回,便拉着爹爹到路边茶肆内商量寻人之事,姜留心中稍安。 救人如救火,搜救方案很快拟定,刘孟明派衙差去沿途村庄打听姜大郎等人的下落,马成国带着厢军搜山,并派出一队人马随姜二爷赶往盘沟河边的渠下村。 骑马赶了一日半路的姜家父女改坐马车,姜留趴在车窗边,与骑马随行的厢军副将孙太攀谈,“孙将军,盘沟河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 憨厚的孙太转头,见容貌英俊的姜谪仙和漂亮得不像话的姜家姑娘都盯着自己,脸立刻就红了,低下头道,“盘沟河是百姓们用十多年挖出的人工河,北通蒋家沟河,南连沁河,为的是引两河里的水灌溉田地。因为河道沿着村子和良田走,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是这样!”姜留非常捧场地应了一句,然后问道,“除了这次失踪的举子们,渠下村附近可还发生过类似案件?” 孙太下意识地往前望了一眼,吭哧道,“回姑娘的话,某是管着厢军操练的,不太……清楚案子的事。” 那就是有了,姜家父女对了对眼神儿,姜留又问道,“孙将军,咱们武陟的厢军军营在哪,平日里又常到哪操练?渠下村方圆十里内可是你们的操练之地?” 这个……孙太不知能不能说,又下意识地往前看。姜二爷虽不知女儿为何问此事,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孙将军,本地厢军归哪路禁军调遣?” 孙太立刻道,“回大人,归羽林卫。” 姜二爷掏出一块巴掌大的妃红色令牌,“本使出京之时,羽林卫柴将军给了本使一块令牌,孙将军可认得此令?” 孙太连忙点头,“这是左羽林卫的妃红令,可凭此令直接调用五百以内的羽林卫禁军或一千以内的羽林卫管控区内厢军。” 这令牌肯定不是柴四叔昨天早上给爹爹的,不过不管是啥时候给的,管用就成。姜留带着天真地笑,重复刚才的问题,“孙将军,武陟厢军军营在何处,平日常到哪里操练?渠下村方圆十里内可有你们的操练之地?” 孙太又往前望了一眼,发现他家大人已经走远了,便低声如实道,“回大人、姑娘的话,本县厢军共有一千一百余人,共分为四处,一部分驻扎在县城南三里的大营,一部分驻扎在渡口,一部分……” 听完孙太的介绍,姜留已知渠下村方圆十里不归厢军管了。待到了盘沟河大郎哥等人的失踪地,姜留倒背小手望着不远处茂密的山林,面色越发凝重了。 前来探查的京兆府捕快很快发现了可疑踪迹,大声唤道,“姜大人,此处有拖行重物的压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1章 廿一 “河边烤羊肉未燃尽的木柴,百丈外小坡上拖行重物压划草地的痕迹,证明此地曾有人活动,但并无一点打斗的痕迹。”陈丙银依据种种情况进行分析,然后道,“说明姜大少爷他们曾在此停留用膳,但未遭劫匪抢劫。” 白鲁继续道,“马车未下官道,说明他们在此停留后又乘车继续赶路。大人,咱们沿着官道向前探寻,定有收获。” 姜二爷点头,“有劳白大哥、陈大哥。” 京兆府的捕快步行沿着官道缓缓一步步向前探索。一直走出十余里后,终于发现了可疑点:路边半人多高的密草之中有打斗的痕迹和血迹! 白鲁四下查看,然后指着旁边的草坑道,“应是有人来此方便,然后被潜伏在这里的人偷袭了。” “大人,这里!”陈丙银也有所类似发现,接下来共发现了六处相似的痕迹。 姜二爷分析道,“这么多人同时方便、被偷袭。莫非是吃坏了肚子?” 姜留分析道,“或者有人下毒,掐准时间点,等他们毒发时下手。” 白鲁接过话茬,“若真是下毒,姜大少爷晌午用膳的地点据此十里,多人出现拉肚子,应是下了少量的巴豆粉。若是下毒,应不是偶然撞上,突然起意抢劫财物。” 姜二爷剑眉微蹙,姜留的水湾眉也染上了凝重,按着这条路分析道,“三十余人,四辆马车,就是他们都中了毒,也不可能这么简单被人带走,除非贼人先下手擒住了大郎哥和他的好友们,然后以他们性命要挟,让随从放弃抵抗。” 武陟厢军指挥使马成国见众人面色凝重,连忙道,“他们没在此地被杀,说明劫匪不想害命,绑了他们兴许是图大财。” “武大人说得很有道理,”姜留先赞了一句马成国,然后抬头对爹爹道,“父亲,大哥若被擒住,随从虽会放弃抵抗,但也应留下了暗示和记号。” 姜二爷点头,让众人散开在四处查找。 很快,武涉县的衙差在深处的乱草中发现了一个枣儿大的小瓷瓶。姜留一眼便认出来了,“父亲,这是于渊子道长亲手制的解暑生津丸药,是女儿放在大哥行李中的。” 姜二爷握紧瓷瓶,“马大人。” 没想到小白脸绷起脸来也挺吓人的,马成国不敢怠慢,连忙躬身抱拳,“末将在。” “此处可有占山为王的匪盗?” 这个…… “讲!” 马成国立刻道,“是,有。但这些不成器的匪盗只是拦路劫财,并未伤人性命。看这手法,应不是他们所为。” 姜二爷下令,“就算不是他们所为,有人在他们地盘上动手,他们也该知道些消息。请马大人明早日出之前内将附近的山匪、地痞抓来,本使要升堂问案。” 这眼看就要天黑了,抓山匪和地痞哪是一晚上能办到的,马成国仗着胆子道,“大人,末将……” 姜二爷扫了一眼他的怂样,吩咐道,“白捕快,你去。” “是!”京兆府的精英捕快白鲁响亮应了,“请大人派十五个县衙衙差、五十厢军给属下。” “马大人。”姜二爷看向马成国。 马成国没什么能耐,但看人脸色的功夫却是一流的,立刻道,“是,末将听从白大人调遣。” 待白鲁和马成国走后,姜二爷继续盯着手下人四处查找踪迹,姜留把孙太叫到一边询问了片刻,回到爹爹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 姜二爷俯身,耐心问道,“怎么?饿了?” 姜留……虽然她确实饿,但她还能忍住。姜留拉着爹爹的衣袖,扬起小脸道,“爹爹,女儿怀疑大郎哥他们是被人从水路带走的,此处离着泌河不远了,您派人向泌河方向找一找?” 姜二爷点头,吩咐人照着女儿说的办,果然在三里外的泌河边寻到一片杂乱的痕迹。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姜二爷命人点起火把围在边上,然后让京兆府的捕快仔细搜查。 很快,陈丙银便有了新发现,“大人,此处有字!” 姜留跟着爹爹到近前,发现一块硬实的土地上被人用硬物划出了两个字。 “廿一……”姜二爷的桃花瞳里闪过疑惑,“按日子推算,大郎应该是在十六失踪的,这个二十一是什么意思?” 因心中已有猜测,姜留看到的并不是两个字,而是一个字的一半,不过此处人多眼杂,姜留并未开口而是与父亲进入不远处的南王村财主家借宿休息时,才跟爹爹讲道,“爹爹,女儿有个猜测,大郎哥他们留下的字不是‘廿一’,而是半个黄字。” 姜留说完,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黄”字,黄的繁体字为“黃”上边正是“廿一”。 姜二爷认真看了一会儿,抬头看女儿眸子里闪着亮光,便知她的小脑瓜里很有想法,便道,“有什么话就一口气全讲出来吧,讲完咱们再用饭歇息。” 姜留也不卖官司,用帕子擦掉桌上的茶渍,掏出哥哥给的地图放在桌上,“这是哥哥撬开应天府水匪黄泥鳅的嘴,从他口中得知的京畿匪窝图。我哥推测孟庭晚就藏在这些圈圈里,所以让裘叔按图派人排查。爹爹看,这里是咱们所在的地方。这里是两县交界处,没有厢军驻守,林子又这么密,却没有圈圈,是不是有点奇怪?” “所以,女儿推测,黄泥鳅向哥哥隐瞒了这里的匪窝。”姜留继续道,“那他为何供出别的地方,却隐瞒这里的匪窝,一定是这里的匪寇跟他有些关系。” 姜二爷抬手弹了一下女儿的额头,“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瞒着为父!” 嘶——疼!姜留抬小鹏手捂住额头,委屈道,“哥哥说爹爹身在衙门,有些事让您知道反而会让您为难,所以才没说。” 姜二爷哼了一声,分析道,“若这帮人真是为了给应天府水匪报仇,那窝水匪的巢穴被剿,水匪尽数伏诛,他们不该绑走你大郎哥,而是将他们就地诛杀才对。” 姜留摇头,“没有尽数伏诛,黄泥鳅是带着他尚在襁褓中的独子逃走的,黄泥鳅被哥哥抓了回来,他儿子还活着。” 姜二爷腾地站了起来,“这些人绑走你哥,是为了换回黄泥鳅的儿子?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得通了!那孩子现在何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2章 飞奔的小姜留 “被我哥送给了一个普通的猎户,具体何处女儿也不晓得。若他们真是为了要这个孩子,在抢回孩子之前应该不会伤我大哥性命,而是把他们先运到咱们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姜留说罢,又继续分析道,“从给我大哥他们下毒,到一个不漏地将他们抓走,还将车马行李也弄走,让咱们查无可查,这些人之中必有善筹谋之士,女儿推测这个人可能是孟庭晚。” 提到孟家人,姜二爷就一脸地不耐烦,“他算哪门子的士!” “他确实不算。”姜留继续道,“爹爹,如果孟庭晚跟这帮匪寇搅合在一起,他必定会折磨大哥,咱们得尽快把人救出来。咱们要尽快排查附近山头或水路上,头子姓黄的匪窝或着地名带黄字的地方,此事还不能大张旗鼓地进行,要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姜二爷用力揉了揉闺女的小脸,“非常好,为父这就去,顺便派人回京问你哥那孩子的下落,将他带过来以防万一。你先用饭,不用等着为父。” 姜二爷出去后,芹青端着一个崭新的木盆走了进来,“饭菜已经备好了,请姑娘洗漱用用膳。” 人多力量大,京兆府捕快、武陟衙差和厢军很快带回一条条消息: “有本村百姓在村南三里外放牛时,看到有四艘船停留,装了不少大麻袋上船,奔西去了。” “十七日,盘沟镇上有人卖出四辆无棚板车,卑职派人抓到了卖马车的贩子,请大人审问。” “附近的地痞、拦路抢劫的匪寇已抓住十六人,请大人审问。” “……” 姜二爷洗了把脸,连衣裳都不顾得换,便与刘孟明、京兆府捕快分头审案。 姜留睡下时爹爹还没回来,第二日姜留睡醒时爹爹还没回来,她起身走出房门,发现班大善已侯在房门外。见姑娘出来了,班大善言道,“姑娘,昨夜已确认有船只带着大少爷他们沿着泌河向西而去,二爷带人去追赶,让姑娘留在此处安心等候。” 姜留皱起小眉头,“我爹什么时候走的?” 班大善回道,“不到子时就出发了,二爷特意叮嘱了不让叫醒姑娘。” “芹青!” 芹青连忙应道,“奴婢在。” “取早膳。” “是。”芹青连忙应下。 见姑娘没闹着要跟去,班大善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她又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备马,一炷香之后,咱们立刻上路。” 班大善十分为难,“姑娘……” 姜留小脸一绷,“嗯?” “是!”班大善不敢再有意见,跑到外边去吩咐田勇准备出发,田勇笑了,“某就知道姑娘不会老实在这儿等着。” 班大善擦了擦鬓角的汗,嘀咕道,“你是没瞧见,姑娘方才那架势跟少爷有一拼。” “姑娘的本事大着呢,裘叔没来,遇到紧急关头,没准姑娘还能帮二爷出出主意。”田勇说罢,转身吩咐留下保护溜滚的厢军备马。 今日天气格外闷热,蝉都叫得有气无力的,人更是一动就一身汗,骑马赶路的姜留觉得身边刮过的风,跟桑拿房里的热气差不多,令人胸口发闷。这天,快要下雨了。 姜留拉马停住,掏出虽然带着的小瓷瓶,往嘴里扔了几粒解暑消滞的逍遥丸,又拿起马脖子上的水袋灌了几口水,继续催马赶路。 一个多时辰后,见有厢军拦住去路,姜留拉马询问得知爹爹已弃马入山,立刻跳下马带人去追。 骑马时,大家的速度差不多,但奔跑起来后没一个能追上姜留的脚程。加之她个子小,在山林间穿梭比大人容易许多,田勇等人拼了老命,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姑娘消失在山林之中。 姜留知道自己能跑得很快,但她多是在院子里绕着树跑,从没敞开跑过,所以不知道自己能跑多快,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现在她沿着刚刚被人踩踏过的痕迹,敞开了往前跑,被留在山间放哨的厢军看到姜二爷家的小姑娘跑过来,还未来得及阻拦,她便像山间的豹子般蹿了过去,快得令人咂舌。 姜留一直跑到力竭才停住,她弯腰将小手拄在膝盖上,大口地喘着气。汗水顺着她的脸颊滴滴答答滴在脚下,她穿得粉白色紧口裤和雪白的硬底绣花鞋已被染做泥土色,看起来跟山间的泥猴子差不多。 喘了几口气后,姜留掏出汗津津的帕子擦掉脸上的汗珠子,又摘下腰间挂着的水袋喝了一通,才看向面前目瞪口呆的孙太,稳住气息问道,“孙将军,我父亲在何处?” 孙太吞了口口水,往后指了指,“就在再往里的黄岩山下,山上有穷凶极恶的山贼,姜姑娘你……” “多谢。”姜留说罢,迈小短腿跑向黄岩山。 “头儿……姜谪仙家这闺女是猴子变的吧?” 孙太转回身瞪了一眼身边的憨货,“你见过这么好看的猴子?” 厢兵摇头,“那就是好看的山精变的。” 姜留又往前跑了一段,见山下人多了起来,停住问道,“山上情形如何,我父亲在何处?” 若不是姜留漂亮的小脸,持刀的厢兵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狼狈的小丫头就是姜谪仙的女儿。他收刀行礼,回道,“大人就在山上,失踪的举子们也在。” “多谢。”姜留继续跑,很快就看到了爹爹和……被一个络腮胡大汉用刀压着脖子的大郎哥!三十多个手持弩箭的山匪站在山上,箭头都瞄准了她爹! 姜留的心一下就绷紧了,她压低身形,缓缓向前走。 络腮胡大汉呸了一口,恶狠狠喊道,“爷爷我给你三天,三天后这个时候如果爷爷贱不过我大侄儿,你们都得给爷的大侄儿陪葬!” “好。”姜二爷立刻应下,“我立刻派人回去接孩子,英雄千万莫冲动。” 姜留看清了两边的阵势,招手唤过站在爹爹身边的卢定云,低声询问详情。 络腮胡大汉满意了,“算是识相!现在带着你这些走狗滚出爷的山寨,否则爷爷我立刻宰几只肥羊给你们下酒。” 姜二爷点头,“好,请英雄莫伤了我侄儿,否则姜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被山石挡住半个身体的大汉动了动,低头骂了句什么,又抬头喝道,“好!不过你们杀了爷爷山寨六个弟兄的血债,爷爷得跟你算清楚!接着!” 寒光闪过,一把匕首从山石后奔向姜二爷。姜宝用长刀将匕首挥开,匕首嘡啷一声落在石头上,震得姜留心慌。 络腮胡大汉恶狠狠道,”爷爷我平生最讨厌小白脸!你用这把刀在你脸上划十二刀,这笔血债算是了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3章 不要 络腮胡匪首这话一出,山下众人震怒,姜大郎虚弱又焦急地喊道,“二叔,不要!” 不要?匪首把手中鬼头刀微微向里一压,血线便顺着大郎的脖子往下流,“你个小白脸划不划?不划,爷爷我就在你侄子身上捅六刀,你看着办!” “不要!二叔,他不敢!”姜大郎顾不得疼,虚弱喊着。他这一喊,脖子上的血流得更快了。 “你说爷不敢?”匪首怒了,压住姜大郎肩膀的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抬高就要刺入姜大郎的肩膀。 “不要伤我这儿,我划!”姜二爷弯腰捡起匕首。 “不要!”姜留和姜大郎齐声喊出了口。 见山下窜出个小丫头,络腮胡匪首匕首停住了。姜大郎大惊,六妹怎么跟来了! 握着匕首的姜二爷也吓了一跳,回头压低声音喝道,“你来做什么,还不退下!” 姜留冲上前抱住爹爹,在他干净雪白的衣袍上蹭着小脸上的汗水哭喊道,“爹爹不要划,女儿怕……” “这个是……”匪首疑惑道。 躲在山石后的人低声道,“大王,这是姜枫的宝贝闺女姜六娘。她在姜枫心中的分量比姜大郎还重,大王捉住她,准能换回您的侄儿。” 姜大郎大怒,“孟庭晚!” 听到大哥的喊声,姜留小胳膊一紧,抬头冲着爹爹扎了眨眼睛,无声张口说了一句话。 姜二爷剑眉紧缩,握紧闺女的小肩膀不松手。 络腮胡匪首用左手的匕首敲着山石,乐呵呵道,“这小丫头模样长得俊俏,过来让爷爷瞧瞧。” 爷爷?呵!姜留放开爹爹,转身挂着眼泪,“怕怕”地望着山上的丑鬼,“你不要伤我爹爹,你放了我大郎哥,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好不好?” 啊? “哈哈哈——”匪首仰头放声大笑,山上举弩箭的小喽啰们也跟着哄笑。 大郎都要急死了,高声喊道,“二叔快带着妹妹下山,侄儿不会有事的。” 看着侄儿被血染红肩头,姜二爷握着闺女肩膀的手都在颤抖,闺女和侄儿哪个都不能有事,可如今这局势,他该如何是好? 姜留抬小手盖住爹爹的大手,可怜兮兮地望着山匪,心中飞快地盘算着怎么才能上山。 匪首笑够了,伸脖子喊道,“爷爷我自认不算好人,可却是个怜香惜玉的好汉。这么着吧,你个小白脸不用划脸了,让你闺女上山给爷爷我唱三天小曲儿,等爷爷我的大侄儿回来了,爷爷就放你侄子和闺女下山,怎么样,划算吧?” “不……”姜大郎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山匪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来。 太好了! 姜留抽泣着道,“你说话……算话?” 山匪立刻回应,“爷爷我一个吐沫一个钉!” “爹爹。”姜留转身抬头望向姜二爷,冲着爹爹眨了眨右眼,嘴里却抽泣着道,“爹爹……让女儿去吧,爹爹要快点把女儿和大哥换回来……呜呜……女儿怕,可女儿不想爹爹和大哥出事,呜呜呜……” 姜二爷缓缓蹲下把女儿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没有十成也得跟爹爹说十成,姜留压低声音快速道,“待女儿把匪首扔出山石,卢师傅他们会放箭射死弩箭手,爹爹立刻让人冲上去接应。” 山上的匪首怒道,“磨叽什么,跟个娘们儿一样!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给爷爷来句痛快话!” 姜二爷紧了紧胳膊,放开小小的闺女,缓缓站起身抬泪眼恐吓道,“我姜枫在此发誓,你若敢伤我爱女和侄儿,我定要将你擒住,千刀万剐!” “哈——哈——”匪首大笑看着小丫头一边哭,一边小步往山上挪。 见妹妹真上来了,姜大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待姜留走近,小喽啰收弩箭提起她,几步就送到了匪首身边。看到山石后埋伏着的十几个握刀山匪和蹲在匪首身边的孟庭晚,姜留哭得更大声了,“疼,你放开我,爹爹我疼——” “别哭,爷爷疼你!”山匪把手放在姜留的脑袋上狠狠揉了一把,抬头看向山下,骂骂咧咧道,“你们这帮孙子还不撤?咋地?想进爷爷的寨子听曲儿不成?” 姜二爷装作又怒又无奈地转身,假装被脚下的山石绊倒,狼狈趴在了地上。 “哈哈哈!瞧你那德行,哈哈哈——”匪首大笑,山上的弩箭手也笑得前仰后合,躲在山石后的山匪们和孟庭晚探出头往外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孟庭晚,笑得格外尖锐、猖狂。 姜留趁众匪不注意,偷偷拉了一下姜大郎的衣裳,姜大郎低头,见妹妹的小手指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他面前能容身的石缝,然后缓缓伸出第二根手指头。 姜大郎心领神会,在妹妹伸出第三根手指头的时候,他头往后一仰避开刀刃,快速下蹲躲入石缝中。于此同时,姜留用尽全力探手抓住眼前丑鬼的大腿向上一举,丑鬼,给姑姑我走! 正在大笑的匪首还没反应过来,就飞出了山寨。与此同时,弓箭和暗器如雨般呼啸着飞向他和众匪。 众匪大惊,慌忙躲避,孟庭晚见局势突变,大声喊道,“别慌,快抓……” 还不等他喊完,姜留已握着匪首的鬼头刀冲过来,一刀插入孟庭晚腹中,又飞快拔出。孟庭晚捂着喷血的肚子,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山石上,缓缓下滑的同时,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杀入人群的姜留。 姜留练是棍,她不懂如何用刀,但她可以把刀当棍子用! 只见她双手横握刀把举在肩膀上,拿出她在府里绕着桃树奔跑的能力,绕着众匪快速奔跑。 姜留个子矮又速度极快,长刀伤到的不是山匪的腹背就是他们的胳膊,这实在太匪夷所思,众山匪一时慌了手脚,被她冲散了队形,四处躲避。他们跳高避开了姜留的刀,却躲不过头上的箭雨,扎眼间便死伤大半。 身上越来越冷的孟庭晚看着这一幕,不甘心就这么败了,他的目光转向躲在石缝间的姜大郎,抓起身边的匕首,缓缓向他爬过去。 双手被捆在身后的姜大郎,眼睛也紧紧瞪着孟庭晚,奋力用背后尖突的石头磨捆住他双手的绳子。 但这谈何容易! 孟庭晚缓缓爬向姜大郎,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他不能灭了姜家,杀掉姜大郎也够本! 姜留还在这儿呢,岂能容他伤上了大郎哥!她飞速跑过来,双腿跳起狠狠跺在孟庭晚的后腰上! “噗——”孟庭晚喷出一口鲜血,匕首撒了手。 解决了孟庭晚,姜留瞪大桃花瞳握紧鬼头刀,又冲向山匪。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眼中只有山匪手中的刀,她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砍掉他们手里的刀! 很快,援军从山石上跳下来杀向山匪,姜留知道自己撑过了关键时刻,她成功了! “留儿!” 刚听到爹爹的呼喊声,姜留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爹爹抱在了怀里。姜二爷抱着浑身浴血的小闺女,颤抖接过她手里的刀,低声安抚着,“没事儿了,没事儿……” 姜大郎也踉踉跄跄走过来,跪下抱住了二叔和六妹妹。 没事了。姜留抬起僵硬的小手抹了一把湿乎乎的小脸儿,缓缓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4章 姜留病了 劫后余生,余下的还有后怕。姜二爷也顾不得地上的脏污,抱着闺女和侄子直掉眼泪。十九岁的姜大郎嘶哑着哭出了声,“都是侄儿没用……” 姜留也红了眼圈,可看着血淋淋的掌手,她更想吐。 白鲁提着刀上来问道,“姜少爷可知与您一起被抓的人被关押在何处?” “在山洞里,我带你们去。”姜大郎站起来,踉跄一步差点趴倒在孟庭晚的尸体上,还好姜宝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了。 姜二爷也抹了把眼泪起身,把立了大功的小闺女交给卢定云,“你带三个人保护留儿,爷去灭了这帮畜生!” “爹爹,留几个活口。”姜留一开口就忍不住了,弯腰吐了个稀里哗啦。 姜二爷把外袍脱下来裹住浑身是血的闺女,很有经验地轻拍着她的背,“吐吧,都吐出来就好了。” 姜留吐完没觉得好,反而觉得浑身酸痛无力,得抓住爹爹的胳膊才能站稳。姜二爷一见闺女这样,哪还顾得灭匪,抱起闺女就往山下走。 姜二爷抱着留儿走出山寨,见班大善和田勇四脚并用着爬了上来,两人身上湿透的衣裳沾满了泥巴和草叶,汗湿的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模样万分狼狈。 他们都累成这样,闺女捣鼓着她的小短腿跑过来,岂不是更累?难怪她上来的时候身上衣裳都是湿的,姜二爷更心疼了。 班大善见二爷怀里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六姑娘,吓得魂都飞了,“二,二,六……” “留儿无事,你们辛苦了,先在此歇息片刻,再进寨去找卢定云。”姜二爷抱着闺女继续往下走,奉命围住黄岩山的厢军见到这满身血的爷俩,大气儿都不敢出。 “轰隆——” 憋了一天的雷公,终于举起了他的雷神锤。姜二爷抬头见空中黑云翻滚,皱起了剑眉,姜留也缓缓睁开了桃花瞳。 姜宝连忙道,“二爷,看样子这场雨小不了。六姑娘不能淋雨,咱还是先返回山寨中避一避,等雨停了再下山吧?” 不想让闺女再见血腥姜二爷,抬手把她的眼睛盖住了,哄道,“留儿歇会儿,爹待你找间干净屋子歇一歇。” “爹爹,女儿想洗一洗。” “好。” 姜留真得很累,她把小脑袋枕在爹爹的肩膀上,放心地闭上眼睛。 姜二爷返回山寨,经过孟庭晚的尸体时,抬脚踢了踢,低声吩咐道,“看他死透了没有。” 若没死透,再补两刀! “是。”姜宝心领神会,招手示意旁边坐着喘气的田勇补刀。 瘫坐在石头上大口喘气的田勇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待终于把气儿喘匀了,又猛灌几口水安抚火烧火燎的五脏,田勇才有力气问打扫战场厢军,“兄弟,这些人是怎么死的,咋胳膊都掉下来了?” 正在捡胳膊的厢军一脸激动,“这些都是姜姑娘砍的,姜谪仙的闺女果然也不是凡人!” 姑娘……砍的?!田勇的嘴巴越张越大,眼珠子差点掉出眼眶。 电扇雷鸣之中,暴雨而下,幸得姜二爷脚程快,已带着闺女进了一间还算干净的房间。姜宝命人烧热水,提进里屋,“二爷,先让姑娘洗一洗吧?” 姜二爷点头,“去把芹青叫来。” 姜宝小声道,“班大善说芹青还没跟上来,您看……” 姜留打起精神,“爹爹,女儿可以自己洗。” 也只能如此了,姜二爷把闺女抱进里间,让她坐在水盆边的小凳子上,叮嘱道,“就用瓢舀水冲冲,下山再好好洗。” “好。”待爹爹出去后,姜留解开头上的发带,脱掉身上血色黏腻的衣裳,抬着酸疼的小胳膊,舀起一瓢温水从头顶浇下,温水顺着身体流到地上,硬土地面被染做血褐色。 听着窗外的暴雨声,看着散开的血色,闻着冲鼻子的陌生气味儿,姜留又忍不住弯腰吐了。 爹爹和哥哥第一次杀人时,也这样吗?姜留总觉得身上不干净,用掉四桶温水,才穿上姜宝不知从哪找来的大三号的衣裳,趿拉着同样大三号的素面黑色布鞋从里屋走出来。 同样冲洗干净,同样披头散发,却穿着整齐月白色衣袍的姜二爷看到把半身裙提到腋下当抹胸长裙穿的闺女,忍不住笑了。 爹爹果然是爹爹,无论何时都有干净的衣裳换。姜留也咧嘴笑了笑,“爹爹去忙吧,女儿在这歇一会儿。” 姜二爷喂她吃了两碗温水,又才打起油伞走了。姜留撑着往下坠的眼皮,吩咐姜宝,“去看看芹青上来没有,若是没有,派人沿着山路找一找。” 姜宝回道,“姑娘放心,班大善已经折回去找了。” 姜留闻言,放心闭眼躺在了竹榻上,虽然累,虽然暴雨掩盖了一切声音,但她眼前还尽是山寨口厮杀的一幕幕,根本就睡不踏实。不过待她再睁开眼时,发现天已经黑透了,换了一身衣裳的芹青坐在桌边打瞌睡,桌上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 淅淅沥沥的水声和水气扑面而来,姜留觉得浑身发冷,往上拉了拉被子。 “姑娘醒了?”芹青听到动静立刻警醒,到床边扶着姜留坐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一开口,姜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是真疼。 “这里没有滴漏,不过奴婢估摸着已经亥时了。”芹青把温水递过来,“姑娘受凉了,先喝几口水润润嗓子,用饭后再吃药吧。” 害怕生病耽误正事的姜留连喝了两杯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了些。待素汤面摆上桌时,姜二爷和姜大郎也到了。 见大郎哥脖子上缠着白布,姜留不厚道地咧开小嘴儿,“幸好大哥没伤着脸,否则拜堂时该被大嫂嫌弃了。” 还不等姜大郎开口,姜二爷便嫌弃道,“你自己都成公鸭嗓了,还有心思笑话你大哥。” 姜留…… 姜二爷摸了摸女儿烧红的小脸,压住担心,装作无事地笑着,“只有一点热,不算个事儿,吃点东西喝点汤药,睡一觉明早就没事儿了。” 姜留嗓子疼,也没问山寨里怎么会有汤药,吃了几口清淡适口的汤面后,姜留觉得好受了些,抬起小脸问,“人都救出来了吧?” 姜二爷点头。昏暗飘摇的油灯中,姜留未看到大哥脸上掩不住的悲伤和羞愧。 喝了药后,姜留瞧见爹爹眼睛里都是血丝,大郎哥的眼圈都快成熊猫了,便懂事地道,“爹,大哥,你们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我好着呢。” 待爹爹和大哥走后,姜留觉得嘴里苦得难受,她下意识地往袖袋里一摸,没摸到自己的糖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息,黑暗从四周压下来,姜留抽了抽小鼻涕,忽然好想哥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5章 荷花和粉妆楼 待姜留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干净舒适的房间里,呼吸间似有淡淡的荷花香。她深吸了一口气,漂亮的桃花瞳从素纱床幔移到床头白瓷瓶中盛开的荷花上。 这颜色,真好看啊。 姜留轻轻侧身,觉得胳膊腿还是酸疼的,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江凌快步走到床边,俯身见妹妹睁开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姜留见哥哥眼里缓缓聚起了水光,连忙张开小嘴,声音嘶哑道,“哥——” “嗯。”江凌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嘶哑道,“不烧了,留儿觉得哪不舒服?” 她最不舒服的肚子,她想尿尿,姜留说不出口,转开眸子抿了抿小嘴儿。江凌却看明白了,转身去叫人。芹青快步从外边走进来,扶着姑娘到屏风后方便。 三急过后,姜留刚躺回床上,江凌就从外边走了进来,“现在呢,留儿觉得哪里不舒服?” 看着哥哥憔悴的模样,姜留忍住所有的不舒服,咧开小嘴道,“饿。” 只这一个字,就点亮了江凌的小棕脸,他立刻吩咐芹青服侍妹妹穿衣、用膳。桌子被移到床边,桌上摆着鸡丝粥、蔬菜粥、银耳粥、热汤面,每一样看着都很好吃,她想先喝点鸡丝粥。 还不等姜留说话,鸡丝粥便被江凌端起,舀了一勺试了试温度,递到了姜留嘴边。姜留乖乖张开嘴吃了,温暖香甜的香菇鸡丝粥通过嗓子滑入胃中,实在太舒服了,姜留不知不觉就吃了小半碗。 小半碗粥下肚,姜留觉得有了些力气,便不好意思让哥哥喂了,“哥,我自己吃。” 江凌把一小勺蔬菜粥递到妹妹嘴边,“胳膊和手不疼?” 疼……姜留乖乖张开最嘴儿又吃了小半碗,便觉得饱了。 妹妹吃饱了后,江凌把桌上的粥和面快而优雅地吃进了自己肚子里,才命芹青进来收拾碗筷。 饭后,也不待姜留发问,江凌便一一为她解惑,“这里是盘沟镇最好的客栈,你已经睡了两天了,父亲和大郎哥出去处理衙事,我是昨天晚上到的。” 看着哥哥垂下眸子,姜留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哥,剿匪是朝廷下的令,不是你的错。再说这一次的事是孟庭晚搅和出来的,如果没有他,那窝土匪想不到去抓大郎哥换人。” 江凌摇头,“是我的错。这次祸事是我惹出来的,还害得大郎哥受伤,父亲奔波劳累,留儿你高烧三日。不过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下一次。” 是他处事不够周全,没有事先调查清楚,没能一举歼灭黄泥鳅的爪牙,才埋下这场祸事。吃一堑长一智,绝不会有下次! 见哥哥如此自责,姜留心疼了,握住他的粗糙了许多的手安慰道,“嗯,哥哥很厉害,留儿也很厉害,绝不会有下一次。” 妹妹暖呼呼胖乎乎的小手,江凌已经很久没抓过了,他抬起另外一只手罩住妹妹的小手,心疼道,“当时怕不怕?” 姜留摇头,“当时不怕,事后才后怕,哥……我杀了好几个土匪,还有孟庭晚。” 江凌坚决摇头,“你只是伤了人,没有一刀是致命伤,那些人是被捕快和厢军杀死的。” “我给了孟庭晚这里一刀,是致命伤。”姜留抽回自己的小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江凌又把她的小手抓回去,认真道,“田勇上山后,发现孟庭晚只是失血过多,还活着。 “是为父下令,把他就地正法的。”得知闺女醒了,匆匆赶回来的姜二爷接过了话头。闺女还小,他不想让闺女背负数条人命,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姜二爷走到床边,发现儿子竟握着闺女的手,瞪眼睛把他拍开,自己坐下,把闺女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心疼道,“瘦了,得好好补一补。” 江凌认真点头。 听到自己折腾了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杀死,姜留心中有些复杂,但确实也轻松多了,就连嗓子都舒服多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爹爹,这窝土匪的头子叫什么?” “贺山虎。” 姜留桃花瞳里闪过疑惑,“不姓黄?”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是黄泥鳅的拜把子兄弟,不过他救黄泥鳅的儿子可不是为了替他延续香火,而是惦记着黄泥鳅藏起来的金银。” 这样啊!姜留转头问哥哥,“哥,那个孩子身上有关于藏银的线索?” 江凌平静道,“没有,那只不过是孟庭晚哄骗贺山虎的伎俩罢了。” 姜留满是遗憾地哦了一声,又转回头问爹爹,“爹爹,贺山虎是山匪,应该有赏银吧?他算女儿抓住的吧?赏银应该归女儿吧?” 姜二爷挑挑眉,“爹倒把这茬给忘了,待会儿吩咐人去给你领回来。” 姜留眉开眼笑,“多谢爹爹。” 见到闺女精神了,姜二爷也跟着轻快起来,“你待会儿把药喝了再休息一日,咱们明日启程回康安。” 姜留大病初愈,精力还有些不济,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再睁开眼时天已擦黑,床边瓶子里的荷花也换做了名作粉妆楼的月季花,满室盈香。 姜留闻着花香,忍不住开始琢磨南下采购香料的半堂香管事走到哪儿了,出海买香料的冯子进哈时候回来。 “姑娘醒了?”芹青点上蜡烛,屋内立刻变得亮堂堂的。 姜留又出了一身汗,起身更衣后喝了一杯水,便听见大郎哥在门外道,“六妹妹可起来了?” 身上有了些力气的姜留起身,打开房门,欢快唤道,“大哥!” “嗯。”姜大郎含笑,抬手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头发。姜留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两根手指都被白布包裹着,连忙问道,“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只是破了点皮,几日便能好了。”姜大郎活动了活动手指,让妹妹放心。 现在天这么热,若只是磨破点皮,哪至于把伤口包裹起来,不过姜留懂事地没有多问。 进屋后,姜大郎温和笑着与妹妹商量道,“六妹妹,让大哥抱抱你,可好?” 姜留主动张开小胳膊,抱住了大哥的脖子。姜大郎含泪把家中年纪最小的妹妹抱在怀里,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六妹妹,虽说有些见外但愚兄还是想说:多谢六妹妹救命之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6章 一百两赏银 第二日一早,得知山匪贺山虎竟然不是朝廷悬赏通缉的罪犯,姜留要多失望就有多失望。 姜大郎安慰妹妹道,“虽然贺山虎不是,但孟庭晚是,等咱们回康安后,六妹妹就可以领到赏银了,对吧二叔?” 孟庭晚的悬赏令是京兆府签发的,悬赏金自然也要京兆府出。姜二爷点头,“孟庭晚是你捉住的,他的悬赏金自然归你,回去爹就给你领去。” 姜留眼睛亮亮的,“爹爹,孟庭晚的悬赏金是多少?” “一百两。” 姜留…… 才一百两啊…… 好少啊…… 姜二爷掐了掐闺女的小脸,笑道,“一百两,足矣盖座有三十余间房子的办公廨宇了。” 廨宇就是官舍的意思,姜留躲开爹爹的魔爪问道,“爹爹,西城衙门的房舍不够用了?” 姜二爷挑了挑眉,“衙门的人越来越多,确实是不够用了。” 姜留闻言,大方道,“那就用女儿的赏钱给衙门盖廨宇吧,也算是女儿为西城衙门和百姓做件好事。” 姜二爷摇扇笑了,“依你。” 骑马随行的江凌言道,“父亲,武陟官员前来相送。” 姜二爷往外一看,这才发现他们已经由盘沟镇走到了武陟县城,便道,“请四位举子下车,大郎,凌儿,你们都随我过去看看。” 姜大郎一行人能被救出,武陟官差和厢军也出了大力。 “是。” 姜大郎跟随二叔下马车,江凌下马,跟随姜二爷去见武陟官员。姜留则挑帘往后望了望,总觉得少点什么,便问道,“怎么没见保护大哥出游的四个护院和姜真?” 芹青低声回道,“二爷吩咐,不让奴婢等告诉您。” 姜留心里一咯噔,“莫非他们都……” 芹青点头,“两死三伤。” 姜留一把抓住芹青,“姜真呢?” 芹青连忙道,“姑娘莫急,姜真还活着,不过他伤得较重,不能虽咱们一起返京。” 姜留放开芹青,暗暗松了一口气。姜真是厚叔的孙子,一直在大郎哥身边伺候,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厚叔和姜明哪受得了,“他伤到哪了?” 芹青摇头,姜留便挑帘问赶车的田勇,“姜明伤势如何?” 田勇回道,“他被孟庭晚划了十三刀。” 姜留握紧拳头,后悔自己没一刀结果了孟庭晚那个畜生! 姜大郎随二叔谢过武陟官员后,跟他的同窗上了一辆车。姜二爷返回马车上后,姜留问道,“爹爹,姜真受伤了不能跟咱们一起回去,不如让明叔或明婶过来照顾他吧?” 姜二爷道,“已经送信回去,想必他们已经出京了。” 姜留又问道,“爹爹,我大哥他没事儿吧?” 不用想也知道,姜真身上那十三刀,孟庭晚肯定是当着大郎哥的面划的,若不是山匪想用大郎哥换黄泥鳅的儿子,这一刀刀都被划在大郎哥身上! 姜二爷见女儿气得小脸都红了,便剥了一块糖放进她嘴里,才道,“他看上前还好,咱们回府把他交给你大伯就好。” 姜留也给爹爹剥了一块糖,然后认真道,“爹爹,除恶务尽。” 姜二爷点头,孟庭晚在仁阳公主府时,他们有机会除了他,却一直没有动手,才酿成今日之祸。在这方面,凌儿就比他做得好。姜二爷挑帘问儿子,“骑马热不热,到车上来坐吧。” 江凌立刻弃马上车,吃了一块妹妹给的糖,小棕脸上尽是满足。 已经救出了姜大郎,回城时姜二爷并未急着赶路,七月二十六晌午他们才回到康安城。姜大郎一进府中的垂花门,便见母亲冲了过来,还不待姜大郎下跪,陈氏便抱住儿子失声痛哭。 姜慕燕跑得一点也不比陈氏慢,她给父亲行礼后,便泪眼汪汪地拉着妹妹的手上下打量,然后心疼道,“妹妹瘦了。” 姜留笑道,“那……” “留儿啊——”陈氏放开儿子扑过来,一把抱住侄女痛哭道,“你救了伯母的命根子,伯母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留儿啊!” 差点在伯母胸前窒息的小姜留抬起胳膊拍了拍伯母的背,一时不知该如何脱身。 姜慕燕连忙道,“伯母,祖母还在北院等着,咱们快带大哥和六妹过去吧。” 姜大郎也上来劝,陈氏才松开了胳膊,被憋得小脸通红的姜留刚喘了一口气,便听祖母颤声唤道,“老二,大郎,六丫头……” “娘。”姜二爷快走几步迎上去,扶住母亲,姜老夫人拍着儿子的胳膊骂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还瞒着我,你们真当我老糊涂了?” 姜大郎连忙上前给祖母行礼,姜老夫人放开儿子,垂泪问道,“你二叔说你伤着脖子了,现在能不能说话?快让祖母瞧瞧。” 姜大郎往下拉了拉衣领,“伤口已经结痂,快好了,孙儿无能,让您担忧了。” 姜老夫人弯腰抱住嫡长孙拍了拍,又唤道,“六丫头。” 姜留上前给祖母行礼,还不等她跪下,就被祖母抱在了怀里。姜老夫人的心情一点也不必陈氏平静,她一边流泪一边道,“好孩子,你救了祖母的命啊。” 陈氏也跟着哭了起来,雅正和闫氏劝也劝不住,姜慕燕便小声对六弟道,“悦儿,你去劝劝祖母和大伯母。” 正跟哥哥说话的姜六郎迈着平稳步子走到祖母身边,抬起小胖手拍了拍祖母的胳膊,一改平日的简练风格,说出三个字: “祖母,热。” 这大晌午的晒着,可不是热么,姜留暗暗给六弟挑起大拇指,这话说得太到位了。 姜二爷也道,“娘,这里太热了,大郎身上有伤不能见汗,留儿的病也还没好利索,咱们回屋说话。” 姜老夫人连声应了,“是我老糊涂了,咱们快进屋。” 不用别人开口,陈氏便擦着眼泪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回春医馆的李郎中。” 用罢晌午饭,江凌看着郎中给妹妹诊脉,说妹妹已不必用药了,才放下心,准备返回千牛卫。 姜二爷叫住儿子,“为父要回京兆府交差,咱们一块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7章 姜六娘独挑黄岩寨 父子俩出了府门,姜二爷在马车上低声问儿子,“不管谁问你黄泥鳅的儿子怎么死的,你都要说你追到黄泥鳅时,他儿子就已经被他捆在怀里闷死了。有人问你那孩子的尸首埋在哪了,你就说让人挖坑埋了,那地方你也不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 江凌也压低声音道,“父亲,我能找到。” 姜二爷顿了顿,“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不去找。就算去找,也要多兜几个圈子再找出来。” “是。”江凌应下,心情略忐忑地问,“您猜到儿把那孩子处置了?” 姜二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做得对。” 江凌轻松了许多,又小声道,“父亲不要告诉妹妹。” 姜二爷点头,“她一个小女娃娃,不必知道这些。” 江凌又提醒道,“父亲,书夏那个孩子,看眉眼八成是孟庭晚的。” 姜二爷略沉默,才道,“待查证之后再说。” 马车停在京兆府门前,姜二爷目送儿子骑马远去,才一路与衙差们打着招呼,去见张文江。 因京兆府捕快白鲁等人是先姜二爷一步,押送贺山虎入京的,张文江见到姜枫,并未问他案情经过,只道,“此番你也辛苦了。” 姜二爷躬身行礼,诚恳道,“多谢大人派白鲁等六虽下官出京,若不是他们帮忙,凭下官这点本事,绝不可能在三日内把我侄儿他们救出来。” 张文江越看姜枫越满意,“能在得到消息后立刻出发,并在三日内救出思尧等五位举子,你身为破获此案的主审,功不可没。” 姜二爷一听就知自己今年的功绩表上,又添了漂亮的一笔,他笑得越发明艳了,“多谢大人。下官能破此案,除了咱们府上的得力捕快们办差得力,武陟知县刘孟明和厢军指挥使马成国也……” 张文江懒得听他啰嗦下去,径直道,“这二人的功劳,本府自会跟怀庆知府和羽林卫大将军提及。不过……” 姜二爷抬起透彻明亮的桃花瞳,望向自己的顶头上司。 张文江缓缓问道,“你不觉得黄岩山匪寇犯下如此大案,武陟官员竟毫无察觉,是为失职么?” 姜二爷一看便知府尹大人想听自己的心里话,便如实道,“若让御史们看,他们确实失职。不过下官觉得,聪明又有能力的文武官员都被提拔都到上去了,留在县乡内的官员多是没本事没门路的。刘孟明和马成国虽然没本事,但他们也没不理衙务和军务,当地百姓的日子也过得下去,已经算是不错了。” 尚且有几分道理,张文江又问道,“若他们是你的下官,就此事你当如何处置?” 姜二爷想了想,为难道,“大人,他们的上官是知府,下官孤陋寡闻,实在不知知府是怎么评判知县功绩的。” ……好吧,算他实诚,张文江道,“若万岁问起来,你就这么讲。” “下官明白。”姜二爷小心翼翼道,“大人,万岁会过问此事?” 张文江白了姜枫一眼,若是别人出京办差,万岁定不会问,但搁你身上,万岁一定会问! 姜二爷不知道为何遭白眼,便笑嘻嘻地上前给府尹大人斟茶。 张文江接了茶,好奇起姜留的事,“留儿小小年纪,竟有此等功夫和神力,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可惜她是个女儿身,都在必能与江凌一样,成为令人不敢忽视的后起之秀。” 姜二爷可不希望闺女太过显眼,连忙谦虚道,“大人过奖了。因为当时贺山虎正探身往下望,小女才能顺势,把他掀出了山寨。” 张文江又白了姜枫一眼,“除了你家留儿,还有哪位姑娘能在那等情况下,将山匪头目‘掀’出山寨?” 姜二爷无言以此,只能傻笑。 张文江给他倒了杯茶让他坐下,与他话起家常,“你担心此事传开,留儿会嫁不出去?” 姜二爷摇头,“她嫁不出去,下官自会养她一辈子,下官是怕她太惹眼,嫁得太好。” 张文江一听就没明白了,喝了口茶道,“那就让她的名声再彪悍、再没规矩些。” 姜二爷为难道,“大人,就算她的名声再彪悍,可见了她的人,就很难不喜欢她。下官总不能一直让她装疯卖傻吧?” 确实如此,张文江给姜二爷出主意,“你尽快将她的亲事订下来,所有难题自可迎刃而解。” 姜二爷更为难了,“下官寻遍康安也没发下一个能配上留儿的,下官不想委屈了她。” 正想给姜留说门好亲事的张文江立刻闭上嘴,甩袖道,“滚回你的西城衙门去!” 有些事,不是姜二爷想瞒就能瞒住的。京兆府的捕快和姜任两府的人虽不会四处宣扬,但“没本事”的刘孟明和马成国可管不住武陟厢军和衙差的嘴。 进入八月后,姜家人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办姜大郎的亲事,府里每个人恨不得当成仨人来用。只有大病初愈的姜留被特殊照顾,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管安心躺着养膘。 这日,姜留刚睡醒午觉,书秋就一阵风地从外边冲了进来,眼巴巴望着自家姑娘。 姜留伸了伸懒腰起身,坐到桌边懒洋洋问道,“说吧,又听到什么闲话了?” 书秋立刻道,“大夫人听说姑娘这两日吃不下饭,特意给了奴婢银子,让奴婢出府去给给姑娘买香梨,姑娘猜怎么着?” “怎么着?”姜留配合问道。 自从姜留和姜二爷一起救回姜大郎哥后,陈氏像换了个人,整日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给姜留看,好让姜留知道她有多感激姜留救了她儿子。陈氏的种种举动,让姜留感动又有些难以消受,不过姜松和姜大郎却对此乐见其成,就连姜三郎都忍痛割爱,把针线房小三花今年生的最漂亮的一只小猫,送给了姜留。 书秋兴冲冲道,“奴婢听到百姓们纷纷议论,说城内三市六家大茶楼明日同时开讲新书!” 姜留端茶茶杯,毫无兴趣,“这有什么新奇的,不过是城楼招揽客人的常见招数罢了。” 书秋神秘兮兮道,“姑娘,他们明日要讲的新书是——姜六娘独挑黄岩寨!” “噗——”姜留一口茶喷出去多远。 这特么哪个缺心眼的主意,有种站出来,本姑娘立刻一棍子将他挑出康安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8章 姜门神 《姜六娘独挑黄岩寨》这书一开讲,立刻成为八月康安坊间的爆款话题。 其火爆到什么程度呢?就是火爆到姜留出门巡视铺子下马车时,方圆一丈之内,连只苍蝇都没有。火爆到姜留展颜一笑,能将两丈外七尺高的大汉吓得面色苍白,转身嗷嗷叫着逃走。 因为说书先生描绘的姜留挥刀所过之处,胳膊腿儿齐飞的场景,太让人震感了。 据八卦能手小书秋打探回来的可靠消息说,康安城三大印书行的顶级画师,已经开始制作以“举棍驱邪姜六娘”为题材的门神像,打算十月份刻板印画,腊月热售。 书秋撸起袖子,气势汹汹道,“姑娘,咱们什么时候去挑了印书行?!” 姜门神?蒋门神?我还武松呢!已无力回天的姜留托着圆润的小下巴道,“挑印书行做什么,若他们真敢这么干,咱就上门去收肖像费。” 芹白一脸不解,“姑娘,肖像费是什么?” 姜留乐呵呵道,“他们用本姑娘赚银子,当然要给本姑娘分成。” 赵奶娘看自家姑娘这样,心疼得厉害,气势汹汹道,“要真有人敢这么办,不用姑娘和二爷出手,奴婢一个人去,就能骂得他们抬不起头!” 姜留知道奶娘为何生气,不过她却觉得有这样的名声也好,看谁还敢打她铺子的主意。 姜慕燕和姜慕筝、姜慕锦出门给各府邸送喜帖时,也会被问到姜留的“英勇”事迹。 今日,姜慕筝去给与父亲交好的礼部员外郎卢正昌家送喜帖时,卢夫人便问起了此事。 姜慕筝含笑应道,“伯母您是看着我就六妹妹长大的,她有没有这本事您还不知道?” 我可真不知道,卢夫人捂嘴幸灾乐祸地笑了,“确实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不过现在都传开,留儿怕是只能嫁给粗鄙武将府中了,真是可惜了她那可人的小模样。” 姜慕筝的脸一下就冷了,站起身道,“我家妹妹以后嫁去什么样的人家,自有家中长辈做主,轮不到夫人说三道四。” 卢夫人没想到一个姜家庶女竟敢当面抢白自己,也拉下脸怒道,“我不过是说句玩笑话罢了,你这是做什么?你父亲和嫡母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您拿我妹妹的婚事说笑,还要我守什么规矩?”姜慕筝上前收回放在桌上的请柬,行了个礼冷冰冰道,“慕筝告退。” 卢夫人起身骂道,“你一个小小的庶女,竟敢将你嫡母送给本夫人的请柬收走?你这是要与我卢家割席么?你当你是什么身份,真是好大的脸面!” “家父和二叔已发下话,任何人敢辱我家六妹,我姜家绝不再与之往来。夫人如此行径,当真令慕筝心寒齿冷,慕筝回府之后定将此事告知长辈,也烦请夫人告知卢大人。”姜慕筝说罢,带着丫鬟婆子转身向外走去。 姜慕筝不过是姜府的庶女罢了,这些年她一直唯唯诺诺的,不想今日她的态度却如此强硬,莫非姜松和姜枫真说过这样的话?卢夫人冷静下来,心中越想越害怕,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提衣裙急急往外走,想把姜慕筝追回来。 姜家早已今非昔比,跟姜家断了往来,对卢家可没有一点好处,等老爷回来得知此事,还不知要怎么埋怨她呢。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追到大门外时发现姜慕筝已经上马车走了。 与此同时,姜慕燕的手正被外祖母握在手中,为她的婚事发愁,“这个月姜家大郎成亲,十月姜二娘成亲,按说下一个就该轮到你了。你转过年十五,哪家十五的姑娘还不开始绣嫁衣?如今留儿又这般……你们俩以后要怎么办?你父亲怎么就不着急呢!” 姜慕燕垂眸恭顺道,“外婆,燕儿和妹妹的婚事,父亲心里有数。” 王老夫人立刻追问,“他怎么打算的?” 姜慕燕低头不吭声,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哪是自己可以过问的。 王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外婆的傻孩子啊!你娘走得早,你得婚事还得靠着外婆、靠着你自己,咱们得早做打算。若依着外婆,你嫁去别家,不如嫁回咱们家……” “外婆。”姜慕燕抬起眸子,认真道,“燕儿的婚事,自有父亲为燕儿做主。” 王老夫人愣了愣,难过道,“燕儿,外婆还会害你不成?” 姜慕燕轻轻摇头,“燕儿知道您不会,但儿女婚事理应由父母做主。燕儿的娘亲去世前,曾叮嘱父亲,请他给燕儿和妹妹寻门好亲事,所以外婆您不必为燕儿和妹妹的婚事忧心。” 女儿是在王家过世的,她去世前根本没给姜枫留话,如今燕儿却拿这个来搪塞她,王老夫人心中冰凉,知道这个孩子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她不敢再多说什么,只一下下地拍着她的手,默默流泪。 王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见此,给丫鬟使了个颜色。不大一会儿,丫鬟便进来报说,“老夫人,二夫人带着四少爷来给您请安了。” “让她们进来。”王老夫人擦去眼泪,眉开眼笑道,“你还没见过你四表弟呢,这孩子的模样,跟你二舅小时候一模一样。” 王二舅去年续弦,今年六月继室为他生下一子,王二舅三十七岁终得嫡子,王老夫人为此很是高兴,洗三和满月都是大办的,也给姜家送了请柬。谁知两个外孙女洗三时只拍了婆子来,满月时姜慕燕虽来了,却只在自己这里坐了坐,根本没去她二舅房中看孩子。 姜家的日子越过越好,王老夫人自是盼着外孙女能跟孙儿亲近些。 不过姜慕燕却不这么想,因为二舅的继室柳青雨是个被前夫家敢出门的寡妇也就罢了,她去年十一月才进王家门,今年六月就给二舅生了儿子!外婆为了遮丑,对外说柳氏是早产,可孩子足没足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柳氏,在入王家之前,已经怀了二舅的孩子,这让视规矩和名声大过天的姜慕燕失望透顶,更对柳氏生不出一丝好感,不屑与她亲近。 所以,当身姿婀娜丰满的柳氏抱着孩子进来,与姜慕燕亲亲热热说话时,姜慕燕只有礼应对两句,便起身告辞,“燕儿还有请柬要送,就不陪外婆用膳了。您身体不适,二舅母刚出月子也不宜四处走动,我大哥成亲那日就让二舅过去吧,外婆觉得可行?” 柳氏听了姜慕燕的话,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姜慕燕这话的意思,是摆明了不想让她登姜家的门呢! 但她非去不可!柳氏转头,可怜又委屈地望着婆婆,希望她给自己做主。 外孙女客气又疏离的模样,让王老夫人不敢违她的意思,只得点头道,“也好。” 柳氏闻言,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59章 选媳 姜慕燕说给别家送喜帖,实则是个借口罢了。她本打算晌午陪外祖母一起用膳的,但外祖母说的那些话和柳氏的神色,让姜慕燕实在无心待下去,径直返回府中。很是赶巧,她与二姐同时返回了。 姐妹俩相携入府,见大哥正与姜明说话,便走了过去,问起姜真的伤势。刚从武陟归京的姜明回道,“有劳两位姑娘惦记,他好多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回京。” 姜真虽被孟庭晚划了十三刀,万幸的是没有伤及五脏六腑,都是皮外伤,待伤口愈合再好生调养,便能痊愈。姜明夫妇去武陟时,带了老夫人赐下的六盒固本补血的药材,见到儿子后,姜明让妻子留在武陟照顾他,自己返回康安筹备大少爷的婚事。 有药材铺的姜慕燕跟着大哥和二姐往里走,琢磨着待姜真回府时,再给他送几样好药材,姜慕筝则低声与大哥讲了去卢家的事。 六妹冒着生命危险救了自己,却因此被人嘲笑,性情温和的姜大郎少有地动怒了,“你做得对,这样的人家,咱们没必要与之往来。” 姜慕燕听了并未多生气,反而安慰大哥和二姐,“留儿的好不是她这等妇人几句话就能掩盖的。” “对!咱们一定要给六妹相看一门好亲事!”姜大郎握紧拳头,脑袋里开始一府挨一府、一个少年挨一个少年地筛选。六妹这么好的姑娘,除了瞎子,没有哪家不想娶! 姜慕筝低声道,“卢大人得知此事后,应会过来给父亲赔罪。” “就算他赔罪,父亲也不会再将喜帖给他。”姜大郎说罢,又低声道,“此事不要跟六妹提起,她身体还弱着,不宜劳神动怒。” 被大郎哥认为身体还虚弱的姜留,正趴在桌边噼里啪啦地拨算珠。姜慕燕听着这声音,就像是看到一个个银元宝飞进了自家的钱箱里,心境也变得清明了。妹妹恶名在外,她却一点也不慌,因为有江凌兜底呢。 正在合半堂香这两个月账目的姜留见姐姐回来了,便放下算盘和毛笔问道,“姐姐,外祖母身体还好?” 姜慕燕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解暑茶吃了一口,回道,“近来天气炎热,外祖母有些胸闷,食欲不振,不过应无大碍。” “现在已是秋后,热不了几天了,等天气凉爽之后,外祖母的身体就好了。”姜留坐在姐姐身边,晃悠小短腿。外祖母虽然经常喊这疼那不舒服,但她其实没什么大病,姜留觉得以她的身子骨,再活二十年也没问题。 姑娘家就得有姑娘家的样子,姜慕燕抬腿挡住妹妹的小腿,不让她乱晃,才低声道,“外祖母今日跟我说,想让我嫁回王家去。” 姜留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立刻道,“姐,王家跟咱们门不当户不对!” “我晓得。”姜慕燕轻声道,“我当时听着心里觉得很委屈,忍不住想哭。可现在想想,我也能明白外祖母为何会有这样的打算。她是王家妇,自然要处处为王家打算。大舅获罪革职,二舅丢了青山书院的差事,外婆想着若我能嫁回去,一来我的嫁妆可以贴补家用,二来有了姜家的照应,王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姜留沉着小脸道,“她为王家打算没错,可她也不该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且不说门户,就王家那些子侄,哪个能配上的姐姐?!” “在外祖母眼里和心里,”姜慕燕嘴角带着苦笑,眼中闪着泪花,“我随是她看着长大的外孙女,却也是外姓人,分量当然没有王家重。” 姐姐能说出这样的话,是真得看透也伤透了。姜留劝道,“姐……” “所以!” 姜留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姐已经翻篇了。姜慕燕的眼圈虽还红着,但她的细瘦的小腰杆已挺得笔直,十分认真地道,“咱们以后嫁人,不只要门当户对、注重男方的才德品行,还要看男方家门的家风,家风不正者不可嫁。嫁过去后,咱们不只要敦亲睦邻,更要相夫教子,教子教女都当从严,子不教则亲必伤。待他们长大后,再要给他们定好亲事,儿女都一样!” 透过板正的十四岁小姐姐,姜留似乎看到了她去世的娘亲,也看到了小姐姐长大成人甚至满头银发、儿孙满堂的场景。其实,小姐姐这样也挺好的。但前提是她得嫁个能懂她、怜她、敬她的丈夫。 姜留暗将寻找“门当户对、家风端正、品行优良知上进还喜欢这姐姐这一款美人儿”的男子,列为明年的主要任务之一。 她这边忙活着为姐姐筛选姐夫,姐姐也正忙操心着妹妹的亲事。黄岩寨一事传开后,康安百姓记住了堂长有难时妹妹挺身而出的大义,更记住了妹妹的凶悍,此事对妹妹的影响,后者更甚前者。 康安城中文官府邸选儿媳,要的是琴棋书画,要的是温良恭俭让,妹妹不是她们眼中的良媳;武将人家能相中妹妹,但将康安各武将府邸搜寻一遍,哪个都不及江凌。 若江凌回肃州报仇后还会回康安,到时他不提,自己也该跟他提一提妹妹的亲事了。 姜慕燕想到了康安城的文官武将,却忘记了一家——皇家。 跟姜二爷有关的事,都会很快传到景和帝耳中,姜六娘独挑黄岩寨的英勇事迹,当然也不例外。 华春宫的小太监连着十日出宫听书,回宫之后再绘声绘色地将故事讲给康皇后听。待景和帝去华春宫时,康皇后再稍作加工讲给景和帝听。 《姜六娘独挑黄岩寨》共十回,景和帝连着在康皇后宫中留宿。就连容妃以四皇子身体不适要见父王为由,都没能把景和帝请去丽景宫,反而是四皇子被杨奉接到华春宫中一同听书,姜容妃气得摔了一地的碎瓷片。 听完书后,抱着两个儿子的景和帝感慨道,“姜卿两女一子一义子,除了嫡子年幼尚看不出品行,其义子和两女皆为人中龙凤。姜卿,教子有方也。” 康皇后就知道,万岁听完后一定会夸奖姜枫,她轻启朱唇笑道,“说起姜卿的嫡子,臣妾也听说过一些。听闻那孩子不喜开口讲话,能用一字讲清楚的,绝不用两个字。” 哦?景和帝看看自己怀中叽叽喳喳的三儿子和默不作声的四儿子,抬头道,“宣姜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0章 酒泉六百里加急 万岁忽然召见姜枫,并未引起任何人注意。因为姜枫这个月还没进过宫,京兆府议事厅内在做的四位兵马司指挥使和两位京兆府少尹都觉得万岁早该召他觐见了。想到这里,莫说朝中从未被万岁单独召见过的其他指挥使心里酸溜溜、京兆府少尹廖纲咬牙切齿,就是京兆府尹张文江都有些吃味。 他默默掰手指头算了算,这一年中除了他主动去求见万岁,万岁主动召见他的次数,还不及姜枫多。就算这少得可怜的几次,也有一小半是于姜枫有关的。他在万岁心中的份量还不够,他还得努力努力再努力。 看着站起身的,不用努力就能去见万岁的姜枫,张文江心里刚冒出一股邪火,却被他接下来的话灭得无影无踪,“大人,待会儿下官见了万岁,若有机会便提一提咱们京兆府缺银的事?” 张文江点头,“有机会便讲,没机会就下次再讲。” “是。” 看着二叔离去的背影,再回头看看恩师满意的表情,廖传睿对二叔在恩师这里的分量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张文江见众衙官都盯着自己,咳嗽一声板起脸继续道,“云诚继续说,廖大人,你将西城衙门该做的事记清楚。” “是。”廖传睿立刻提起笔,认真记录。 姜二爷在宫门前下车,竟发现监门卫大将军单贤新也在,姜二爷紧走两步上前躬身行礼,“单将军。” 单贤新的小眼睛笑成了一道缝,“姜大人哪日得空,咱们一块去喝几杯?单某想向姜大人讨教如何才能教养子女成才。” 单贤新与叶清峰、孔风阁一样,都是万岁的心腹,此人谨慎内敛,不喜言谈不善交际,姜二爷虽不知他为何突然找上自己,但与他吃顿酒绝无坏处。于是,姜二爷面带欢喜道,“末将也正想向将军您讨教,您是怎么把明玉兄弟教的有勇有谋的。将军哪日得空,尽管派人去西城兵马司知会末将便好。” 单明玉是单贤新的长子,今年二十六岁,在右骁卫中任副将,曾被万岁亲口赞过有勇有谋。自己与姜枫从未打过交道,他却连自己的儿子被万岁夸赞过的事都记得。这让单贤新心中慰贴,难怪万岁会喜欢姜枫,此人如此通透,谁会不喜欢? 单贤新笑得眼缝后边又出现了数道鱼尾纹,“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好!”姜二爷欢喜应下,“晚上下官在西市集雅院恭候将军大驾。不知将军喜欢喝什么酒?下官府中有一壶还算能入口的天醇酒……” 姜二爷与单贤新聊得正起劲时,宫门打开,秦天野从里边走了出来。两人连忙停住,躬身行礼。 秦天野的目光略过姜枫落在单贤新身上,微微点头,才迈步离去。 秦天野走远之后,姜二爷砰砰跳的心才缓下来,抬手道,“将军请。” 单贤新摇头,“某不入宫,姜大人请。” 这么说,他是专程过来找自己的?自己有什么能让他如此惦记的,莫非他真是为了孩子?姜二爷心中石火电光闪过,面上笑容不减地躬身行礼,跟着小太监进了皇宫。 御史台和吏部提出的考量州县官员功过的革新之策,景和帝觉得非常好,却又被舅舅秦天野败了兴。官员考课是大事,秦天野提出新策的弊端并无不妥,但他的语气让景和帝非常生气。 万岁动怒,景德殿内的宫女和太监大气都不敢出,个个都倾耳细听,只盼着姜大人走快点,再走快点。 姜二爷走进大殿行礼,听到万岁只说了一个起字,便知万岁现在心情不好。万岁心情不好,他就不能替京兆府讨银子了,姜二爷起身后规规矩矩站在殿中,等万岁问话。 景和帝抬手揉了揉眉心,问道,“姜卿,近来西城兵马司可有棘手的事?” 万岁心情不好,开口却问他那一亩三分地的事,看来是秦天野那老匹夫给万岁添堵了,让万岁遇到棘手的事了。姜二爷躬身,“微臣惭愧,西城兵马司每天都有各种棘手的事。” 景和帝靠在龙椅上问道,“那卿是如何处置的?” 姜二爷如实道,“臣给西城衙门定了规矩,衙内属官各司其职,若他们有处理不了的事情,便报到微臣这里来,微臣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排出顺序,依序解决。若是微臣解决不了的,去会去请教府尹大人或直接寻找能解决事情的人。” 景和帝又问,“卿还会找谁?” 这个……姜二爷略思量,回道,“臣有时候会找其他衙门的大人,有时候也会找京中的状师、街头的混混、路边卖货的货郎甚至是老槐树下纳鞋底的老妇。” 嗯?景和帝终于有兴趣了,“何事卿都解决不了,需去求助街边老妪?” 姜二爷便给万岁讲了上个月西城兵马司一起邻里因琐事积恨成愁,大打出手的事,“副使贺道斌怕案子办不好会惹出人命,便来请教微臣。微臣记起那两家虽不同姓,但都跟常在街边纳鞋底的老妇沾亲,那老妇好管闲事,微臣便去寻她帮忙,在她周旋之下,两家解开心结和好了。” 姜卿遇到难事,能发现症结所在,然后直中要害。州县官员考课革新的症结在那里,他竟不知。不过虽然他不知,对他知哪位朝官知此事,此人不在御史台也不在吏部,就在自己的天章阁中!想通了这一点,景和帝豁然开朗,含笑道,“爱卿处事不拘一格,处理民正该如此。” 万岁开心了,姜二爷跟着开心,躬身道,“多谢万岁夸奖。” 说完正事,景和帝便问起家常,“爱卿之次女能在形势危难之际挺身而,她当有勇有谋,她真力大无穷?” 万岁忽然问起留儿,这可不是好兆头,姜二爷连忙道,“回万岁,小女习了两年功夫,虽有些力气,但……” “报——” 姜二爷的话还没说完,宫门外忽响起传报声和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直呈君览的六百里加急文书到了,姜二爷立刻闭嘴,垂手站到一边。 “肃州酒泉六百里加急公文送到,请万岁过目。” 肃州酒泉出大事儿了?景和帝接过公文打开时,姜二爷不敢再停留,躬身退到殿外,不过几息的工夫,殿中便传来了怒摔奏折的声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1章 钦差被杀 被景和帝派去肃州酒泉巡视地方民政的钦差聂林江送来奏章,报说与他同去酒泉的吏部侍郎孔庆丰于八月初一病逝于酒泉县后衙! 孔庆丰和聂林江本该今年开春赶往肃州酒泉,但因各种缘故耽搁,只道今年暮春才出京赶往酒泉。二人从康安出发,历时近两月才赶到三千八百余里外的酒泉,八月初一孔庆丰便在酒泉后衙病死了。堂堂钦差大人,怎会突然暴病而亡?这如何能不令对二人寄以厚望的万岁震怒。 万岁立刻召集左右二相和天章阁三位阁老入宫,天黑时五人还未出皇宫。六部九监中衙门不敢散衙,官员屏息以待,无不谨言慎行,生怕自己触了霉头。姜二爷与单贤新的酒局,自然也被搁置了。 亥时,宫门终于打开,秦天野、护国公、杜海安和黄通沉着脸走出来,太傅尹骞却被万岁留在宫中。 四人各自回府后,各衙门官爷才敢散衙归府。姜松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把二弟叫过来询问宫内发生了何事。 这个问题,姜二爷今日已被问了数遍,答起来也相当地顺口,“万岁召我入宫闲聊,然后肃州酒泉的六百里加急送到,我就退了出来,不消片刻就听到万岁摔奏章的声音,杨奉出来说让我先出宫,小弟不敢问也不敢乱看,赶忙出来了。” 姜松沉痛道,“孔大人才刚四十出头,身体一向康健,怎会忽然暴毙?” 裘叔知道孔庆丰和聂林江会出事,但是他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孔大人是太傅的得意门生,其人做事果断,其性刚正不阿,是太傅倾心栽培的人才,他折在酒泉,是朝廷的重大损失。” 万岁要严查肃州,大多数朝官瞻前顾后不敢主动请缨之际,他主动为君分忧,迎难而上,劈开层层阻碍前往酒泉,谁知在酒泉待了两月就命丧黄泉,这怎不令万岁和太傅大恸,令群臣震惊。 酒泉官员,竟猖狂至斯! 姜槐猜测道,“出了这样的事,酒泉知县必活不成了吧?” 裘叔摇头,“孔庆丰命丧酒泉,酒泉知县责无旁贷也必死无疑。但是在他顶下所有罪责之前,肃州官员是不会让他有机会死的。” 姜槐转头看向二哥,姜二爷便道,“裘叔说的在理,万岁下旨彻查孔庆丰的死因,酒泉知县和一应官员被押送至康安,不管怎么折腾,明年春天也该有个定论了。” 此案审结,万岁必会有下一步动作,届时,他的儿子就要奔赴肃州了。那帮人连钦差都敢杀,他儿子却还要孤身入敌营,怎不让姜二爷忧心忡忡。姜二爷抬眸问裘叔,“跟随钦差回去的安征怎么样了?” 裘叔也没想到孔庆丰会这么快出事,这意味着给他准备的时间更短了。至于安征,“孔庆丰已死,若安征没有被聂林江护周全,他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杀,二是逃走。无论是哪一种,现在想找到他并不容易。不过,若他还活着,必会想办法给咱们送消息。” 屋内又没声音了,姜槐受不了这样的安静,便开口问沉默的姜松,“大哥,万岁派了两位钦差去酒泉,孔大人死了不是还有聂大人在么,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 姜松摇头,“此番派往酒泉的两位钦差,孔庆丰为主,聂林江为辅。聂林江官任兵部郎中,他是自右武卫提拔上来的人才,熟悉禁军中粮饷运作,万岁派他去,是为了让他查左武卫的粮饷等事。但在裁剪禁军统帅兵权这件事上护国公态度暧昧,聂林江也不一定能查出什么。” 姜槐眼睛一亮,“那些人杀了孔庆丰却留着聂林江,足以说明孔庆丰带给他们的威胁比聂林江更大!” 姜松也拿不定主意,“聂林江上报的奏章说孔庆丰是‘病逝’,这两字大有深意,且看肃州那边和聂林江下一步如何动作,方可推知其用意。不论如何,咱们的都当谨言慎行,万不可在此时刻被人抓住错处。” 姜松说完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二爷身上。姜二爷笑了,“大哥放心,小弟定会谨言慎行,多余的事一件也不做。” 姜松点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十分不安,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便又叮嘱道,“自现在开始到筝儿出嫁这段日子,你除了西城衙门和京兆府,哪也不要去……” 姜松还未说完,姜明在门外低声道,“大爷,柴四爷派人来请二爷,说有要事相商。” 众人…… 姜二爷折扇柄顶了顶帽沿,官桥,“大哥您看,小弟是去还是出……不去?” 姜松无奈道,“易安不是没谱的人,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找你,必定是真得有大事,去吧。” “是。”姜二爷起身,走出房门问道,“翰之在何处?” 姜猴儿压低声音道,“在大云经寺。” 姜二爷……?! “爷去更衣,咱们走过去。” 待姜二爷进入大云经寺后院寮房,一脸坏笑的柴易安问道,“二哥,挨骂没?” 姜二爷哼了一声,走过去斜躺在软塌上,从桌上捻了个果子扔进嘴里吃了,才道,“这个时辰叫我出来作甚?” 柴易安坐在桌边有模有样地泡好茶,给姜二爷递过去,才道,“二哥,凌儿何时去肃州?” 姜二爷挑挑眉,“你问这个作甚?” 柴易安长长叹了口气,“我家老五想跟他一块去。” 姜二爷一下就坐了起来,“这不是胡闹么,他去做什么?” “谁说不是呢,”柴易安又叹了口气,“可他非要去,我家老爷子和三哥都被他说得动心了,我怎么劝都劝不动,所以才过来问问二哥。” 都是自家兄弟,姜二爷也就有话直说了,“翰之,肃州那个地方就是龙潭虎穴,去了九死一生。凌儿去,是因为他背负着杀父灭门之仇,林棐为何要冒这个险?再说若他跟着凌儿去了,万一真有个好歹,你让我怎么跟你爹、你大哥大嫂交待?” 柴家老五是柴易安庶出三哥之子,大名柴林棊,今年十五,这孩子的确有些小聪明,但他比起自己儿子来差太远了。凌儿是回肃州报仇、立业的,姜二爷绝不能让柴林棊跟去给儿子添麻烦。 柴易安也很无奈道,“我也跟家里人这么说的,不能让他跟去添乱。所以我过来是想问问二哥,若老五非要去,你觉得他什么时候出发最妥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2章 我是该站着,还是跪着? 若依着姜二爷,柴林棊啥时候去都不妥当!若嘉顺王府真要派儿孙去肃州立军功,那也该让柴易安或者柴林棐去! 不过,姜二爷也不想让好兄弟去冒险,便跳过这一茬,低声道,“这话也就是,换个旁人我绝不会讲一个字。” 柴易安倾身上榻,坐在姜二爷边上保证道,“二哥放心,除了我爹,我绝不告诉旁人。” “如果肃州真起了兵乱,外敌再趁机捣乱,若要平乱,只有漠北的右威卫肯定不够,势必得从别处调兵。”姜二爷点到即止。 柴易安压低声音问道,“这是裘叔说的?” 姜二爷翻了个白眼,“这点事儿还用别人说?” 柴易安挑眉拍手,夸张道,“二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跟小弟说说,万岁会调哪路军去平乱?” “这可不好猜。”姜二爷嘴里虽这么说,但还是大胆猜测道,“不过,不管调哪路禁军,带队的将军中定有一人,你猜是谁?” 柴易安身在羽林卫又是皇家人,消息自然也不会多闭塞,他略一想便压低声音猜测道,“二哥说的是平西侯、黄隶和康广举中的哪一个?” 嗯……姜二爷这才想到,自己竟把平西侯给漏了……他咳嗽一声才道,“平西侯估计会请战,万岁派不派他我猜不准;咱还不知在孔庆丰被杀一案中聂林江站在那一边,万岁估计也不会派康广举。” 聂林江的妻子是护国公康忠的堂侄女,他乃是护国公一派的,聂林江立场不明就代表护国公立场不明,这时候万岁必定不会派护国公之子康广举带队平乱。 柴易安频频点头,“有道理啊二哥!” 能没道理么!爷府中那位刀疤脸禁军十卫赫赫有名的大军师,可不是白养的。那厮整日在爷耳边叨叨,爷这么多年就算是熏,也该熏出点味儿了。姜二爷眉飞色舞,继续道,“黄隶,他是目前唯一得闲的禁军统帅!黄家统帅左骁卫几十年,便是他这两年不在左骁卫,领圣旨回去后,依旧指挥得动右骁卫。所以,他是最佳人选。” 柴易安沉吟道,“黄隶是没什么问题,但……他是驸马,万岁信不过仁阳公主啊!” 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藏着掖着。姜二爷继续道,“景隆五年,万岁调驻守析津的黄隶和仁阳公主进京,同年还将驻守均州的右骁卫调了五千去析津。你说这是为何?” 这个柴易安知道,“万岁怕左骁卫有异动,所以调右骁卫过去以防万一。” 姜二爷继续道,“黄隶回京后主动将他手中的虎符交给万岁,请辞禁军统帅,还主动去卫尉寺打理杯碗盘碟,你说万岁信不信黄家的忠心?至于你说的万岁信不过仁阳公主,这个可以从两方面考量。其一,黄隶回京三年,左骁卫未有任何异动,说明仁阳公主在左骁卫中安插的人根本掀不起任何风浪,这消除了万岁大部分疑虑;其二,若黄家能替万岁撤掉仁阳公主的爪牙,让她变成没爪没牙的母老虎,万岁自不会再把她当回事儿,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啊二哥!”柴易安用力拍了三下姜二爷的肩膀,才道,“现在就看黄家能不能剪掉仁阳公主的爪牙了。按说,只要黄阁老和黄隶想做,这应非难事。” 姜二爷点头,“黄家不会放过这个重回左骁卫的机会。” 掌握兵权,是何等的诱惑,黄家父子这几年韬光养晦,不就是为了这个么。 柴易安点头,“小弟明白了,若是我家老五想去,就让他跟黄隶一起去,别跟着凌儿添乱。” 姜二爷就是这个意思,“黄隶定会带着大批人马,林棊跟着他一块去,不管能不能建功立业,起码不会出大事。” 这件麻烦事解决后,柴易安轻松许多,含笑道,“再过几日白三就该回来了,到时咱哥几个可得好好聚一聚。” 姜二爷叮嘱道,“现在局势吃紧,咱不去清平江,找个清幽雅致的去处。” 第二日早朝之上,景和帝因孔庆丰之死大发雷霆,当朝便撤了酒泉知县的职,将肃州知府官降两级,命其即刻赶往酒泉,配合聂林江详查孔庆丰的死因;将肃宣路安抚使和转运使各官降一级,并限其二人一月内将肃州三年内的民政、财赋详帐报至康安,否则立刻将二人革职,押送康安问罪。 因孔庆丰的死在酒泉,万岁将酒泉知县、肃州知府和肃宣路三级官员一并问罪,这处罚极为严厉。百官中一部分心情激动,一部分垂头细思,一部分则在偷眼打量几位阁老的脸色。 面带悲怒的左相尹骞,垂头看不清神色的护国公,与万岁同仇敌忾的黄阁老,一脸平静的杜阁老以及……脸上带笑的右相秦天野。最后一个虽然在笑,却让人看得胆寒。 京兆府尹张文江则在打量御史大夫荆吉良、大理寺卿萧峻平这两个力主彻查当年肃州贪墨案人物,局势到了这一步,该他们出马了。 果然,御史大夫荆吉良出班跪倒,朗声道,“万岁,老臣愿赶往酒泉,与聂大人一起彻查孔大人的死因。” 御史大夫此言一出,百官哗然,景和帝面色稍有缓和,黄通激动,护国公和杜海安同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秦天野。秦天野面上笑容不减,岿自不动。值此紧要光头,翰林学士曹文元忽然出班跪倒,动情道,“臣禀万岁,孔大人正直壮年还病故在酒泉,荆大人已年逾半百,若让他驱车三千余里赶去肃州酒泉,微臣实在于心不忍,微臣不才,但请万岁派臣去肃州吧!” “万岁,臣愿代荆大人赶往酒泉!” “万岁,臣也愿意!” “万岁……” 看着一位又一位朝臣跪倒,杜海安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萧峻平脸色难看,秦天野依旧笑着,护国公收回目光抬眸打量高高在上的万岁。 身边空荡荡的姜松十分着急,他不知自己是该站在这里,还是跟翰林院诸位同僚一样,随着曹文元一起跪倒。姜松抬眸偷偷打量万岁,见他脸色十分吓人,便几不可见地往旁边移了移,挨着同样没有跪倒的翰林编修黄庭俊战着。 这样就不太显眼了,姜松无声吁了一口气,总算觉得踏实了些。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3章 事情不能再拖了 一群人都嚷嚷着要做同一件事,结果自然是谁做也不合适、谁也不用做,景和帝只能憋着火赞扬群臣几句,摆手退朝。 姜松晚上散衙回府,与两个兄弟叹道,“你们是没瞧见当时万岁的脸色。” 荆吉良不是冒失的人,他主动请缨必有缘故,兴许还是太傅尹骞跟他商量之后定下的,却被曹文元给搅合了。曹文元说得也在理,正值壮年的孔庆丰都病死在酒泉了,万岁若派五十多的荆吉良去,岂不是更容易出事?万岁是仁君,当然不能这么做!姜二爷越想越替万岁难受,骂道,“曹文元是秦天野的走狗,他这么干定是秦天野授意的。” 姜槐挠了挠头,秦天野见不得万岁有一点好,他这做派哪像万岁的亲舅舅啊,他到底图个啥。 姜松摇头,纠正二弟,“曹文元不能算是秦相的走狗,只因他的政见与秦相相合,所以才站到了同一边。” 姜二爷却不这么觉得,不过他没纠正大哥,因为大哥钦佩曹文渊博学多才,自己说了他也听不进去,“荆吉良去肃州被阻,万岁又限肃宣路官员两月内上报肃州详帐,肃州的事算是被推到两个月之后了。咱们正好趁着这段时日,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 半个月后,姜大郎成亲,两个半月后姜慕筝出嫁,这是府里的大事。哥仨便凑在一起,商量孩子的婚事是否该少请些宾客。 姜家写有双喜字的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处处干净整齐,喜气洋洋的。北城布政坊申国公府暗牢内,秦天野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刑卫用带刺的鞭子,狠狠抽打吊在木架上的人,血顺着被打之人的脚尖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形成一片反着火光的污血。 抽完二十鞭子,刑卫拔出堵住犯人嘴的破布,退到一旁。秦天野再问,“蒋锦宗将家眷送去了何处?” 被吊着的人发出的声音像是将断线的风筝,“末将……不……知。” 秦天野冷漠吩咐道,“处置干净。” 谋士赖方平拱手道,“相爷,将他灭口后扔到羽林卫营门口如何?” “也好,省得这帮人全盯着肃州。”秦天野缓缓说完,忽然抬脚踹翻了椅子,大声骂道,“那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赖方平虽知相爷骂的是肃州官员,但他还是忍不住一哆嗦,才道,“蒋锦宗和付开文不会做这样的傻事,应是酒泉内的官员所为。” 酒泉属肃州管辖,酒泉官员在他二人的眼皮底下杀了孔庆丰,也足以说明这二人的无能。秦天野出暗牢回到书房中,沉着脸不说话。 谋士陶徐分析道,“万岁这几道圣旨意在离间肃宣文武官员,此策应是出自尹骞之手。蒋锦宗偷偷送走家眷,应是在准备后手,相爷不可不防。” “实在不行,不如将蒋锦宗和付开文……”赖方平抬起掌刀,狠狠向下压了三寸,“以绝后患。” 陶徐皱了皱眉,“杀一个孔庆丰已令万岁震怒了,若杀掉左武卫大将军和肃宣路安抚使……” 赖方平力主灭口,“若万岁真要查肃州,早晚会查到他们二人身上,只有杀了他们才能永绝后患。当然,这二人不能由咱们的人杀,得借刀杀人。任凌生将在明年春赶回肃州。相爷您说,若是任凌生为报父仇杀了蒋锦宗和付开文,万岁会如何处置任凌生?” 灯光里,秦天野的眸子晦暗不明,缓缓张开的嘴里却露出森白的牙,站在他面前的陶徐吓得头皮发麻。 赖方平又道,“相爷,仁阳公主的手已经探到四姑娘山了。” 秦相淡淡吩咐道,“剁了,分尸扔进公主府。” “是!”赖方平兴奋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黄府书房内灯火通明,黄通、黄隶和黄剑云祖孙三人站在桌边,正在分析若肃州兵乱,从哪里调兵支援最有效,算来算去,万岁调左骁卫的可能性极大。 黄隶两眼放光,摩拳擦掌。黄剑云央求道,“祖父,孙儿想随父亲同去,江凌明年肯定会杀回肃州,儿也要上沙场!” 任凌生十四岁能杀回肃州直面一军统帅,我黄家儿孙岂能弱于任家!黄通点头,“好。” 黄剑云压住跳起来大吼几声的冲动,沉稳抱拳,“请祖父放心,孙儿定不辱没家门。” 黄通拍了拍孙儿的肩膀,待他退下后才对儿子道,“这几日你回公主府去,事情不能再拖了,以免延误战机。” “儿明白。”这段日子一直与仁阳公主分居两府的黄隶应下,“若她不肯,那儿便直接动手。” 黄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就算是为了孩子们,也要给她留几分体面。” “报——”黄府管家快步走进院中,到了房门外。 “姑娘!”第二日一早,姜白欢快地跑进西院,向自家姑娘报喜,“祝家出海的大船终于回来了!” 姜留腾地跳了起来,“船在何处?” 姜白欢快道,“正在南渡口卸货,咱们的人瞧见冯子进了!” “走,去瞧瞧!”姜留三步并做两步向外冲,姜白等人连忙跟上。 听闻祝家海船归来,裘叔捋须笑道,“六姑娘又要大赚一笔了。” “六姑娘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却丝毫不输男儿……”说到这里,延平忽然嘿嘿道,“先生,我想跟六姑娘去看看热闹。” 裘叔一眼便看透了他的想法,他可不是去看海船卸货的热闹,而是康安百姓被六姑娘吓得四散奔走的大场面,裘叔自己也想去,不过这不急于一时,便点头道,“去吧。” “多谢先生!”延平欢欢喜喜出门去追六姑娘,可不大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先生,陈青侠送回消息:仁阳公主府昨晚被人扔进去了六颗人头,其中还有仁阳公主一等侍卫刘缙的。” “看来,太康的四姑娘山中必有奥妙。”裘叔敛容吩咐道,“让咱们的人撤回来,不要触了秦天野的霉头。” 刘缙是被仁阳公主派去暗中调查四姑娘山的,他被人杀害分尸,定与此次任务相关。山里究竟有什么秘密,才能让秦天野如此心狠手辣。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4章 臭鱼烂虾 心腹侍卫被杀,仁阳公主怒不可遏,欲集结高手反击秦相府,可第二日晚上,她手下高手竟被诛杀殆尽! 这次仁阳公主不是怒而是痛了,因为她的手脚已被尽断。十数年心血付诸东流,仁阳公主边哭边砸,不肖片刻寝宫内便一片狼藉,宫女、太监跪在殿外,不敢上前劝说。 被窦嬷嬷请入公主府的黄隶迈步进入寝殿,见仁阳公主披头散发地跌坐在一片狼藉的寝殿中默默垂泪。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黄隶非冷血之人,避开碎瓷片走到近前,抬手道,“地上寒凉,臣扶公主到榻上歇息。” 仁阳公主抬起通红的眸子,用她冰凉的手紧紧握住驸马的宽厚温暖的大手,急切道,“那老匹夫急急灭口,是因为侍卫们在太康四姑娘山发现山体内部被掏空,将军派人去查看,定能发现机密,握住那老匹夫的把柄!” 都已山穷水尽了,她竟还不肯罢手。黄隶的手微微用力,将仁阳公主提起,放在榻上,沉着脸问道,“便是他有秘密又如何?难道你以为能凭此搬倒他?” 仁阳公主恶狠狠道,“就算不能搬倒他,本宫也要让他脱两层皮!” 黄隶沉声问道,“你让他脱两层皮,他便能要你半条命。你是公主,他不敢轻易动你,但他会对咱们的孩子下手,对黄家下手,公主当真忍心置臣等于险境?” 仁阳公主是眸子闪了闪,“以黄家的实力,定能护孩子们周全。” 这是一个疼爱孩子的母亲能说出口的话?她当真是无可救药!黄隶不愿再与之理论,转身便走。 仁阳公主瘫坐在床上,嘴里喃喃道,“四姑娘山中一定有秘密……一定有……只要本宫查清此事,将其公之于众……” 窦嬷嬷心疼地跪在榻边,含泪道,“万岁与秦相已经失和,咱们查不查四姑娘山都是一样的。当今您正该谋定而后动,只有您冷静下来从长计议,太妃和安王才能有重见天日之机。” 人都死了,要她以后如何动?仁阳公主死死握住身下的白狐裘,恨不得将秦天野那老匹夫剥皮抽筋! 紫苏在门外报道,“公主,乐阳公主来了。” “不见!让她滚!”仁阳公主怒吼道。 紫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奴婢等无能,拦不住乐阳公主。” 大皇姐蛮不讲理,她要看自己的笑话,府里定拦不住。她相看,自己便要让她看么?!仁阳公主深吸一口气,“让她去花园内候着,更衣。” “是。”窦嬷嬷立刻唤宫女进来为公主更衣、梳头、打扫寝殿。 仁阳公主梳妆整齐进入花园,见乐阳公主正斜靠在自己的软塌上打哈欠,一个粉面小子跪在旁边为她捶腿,心中不屑地冷哼一声,迈步走了过去,“大皇姐好会享受。” 仁阳脸上抹了厚厚的粉,但她通红的眸子是无法遮掩的,乐阳公主幸灾乐祸地笑了,动动脚尖道,“都退下吧。” 跪在地上的书生起身给仁阳公主行礼后,随着太监、宫女们退到小亭外。仁阳公主淡淡扫了书生一眼,冷声道,“大皇姐的爱好,还真是几十年不变。” “三妹不也是么?不对,”乐阳公主狠厉的长眸从自己新染的血红指甲上抬起,冷嘲道,“三妹这回被人剪了手脚,爱好不变也得变了,你瞧这小子怎么样?你若看着顺眼……” 仁阳公主不耐烦道,“皇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有夫有子,消受不起。大皇姐可还有别的事?” 有就快说,没有就快滚! 热闹还没看呢,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儿!乐阳公主转身侧卧,以手背撑着脸颊,继续嘲讽道,“你把人家当夫君,人家可没把你当夫人。你府里那些臭鱼烂虾是谁杀的,你当真看不出来?你这可真是赔了身子又折兵呢,啧啧啧~~~” 仁阳公主眸子猛地瞪大,面容瞬间狰狞,“你胡说八道!” 欣赏够了她的脸,乐阳公主才冷冰冰道,“本宫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明白。我舅舅身为一国宰相,没工夫管你府里的烂事儿,可本宫见不到有人借着我舅舅的名头做坏事。你们‘夫妻’的事儿,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 仁阳公主气得胸膛急剧起伏,“你还有脸我说?身为一国长公主,你不站皇兄身边帮他分忧解难,却站在申国公一边与你皇兄为敌,更是让本宫大开眼界。本宫倒想问大皇姐一句:申国公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让他连自己亲手扶持上位的亲外甥都信不过了?” 乐阳公主狭长的眸子张开,狠厉尽现。不过还不等她开口,仁阳公主又冷笑道,“自小到大,大皇姐每次被小妹猜中了心事,便是摆出这副虚张声势的架势呢。看来申国公果真做了对不起万岁的亏心事,这事儿皇兄知不知道?” 乐阳公主眼皮缓缓放下,自认为淡定地道,“三妹有心思跟我斗嘴,还不如想想怎么弄死黄隶。公主当成你这样,真是够给我柴家丢脸的。若是三妹舍不得,便进宫请皇兄为你做主,也可顺便问问皇兄,知不知道我舅舅做了什么亏心事。” 说罢,乐阳公主抬起胳膊,一直在亭外候着的锦衣书生立刻进入亭中,将她扶了起来。 仁阳公主扫了书生一眼,冷声道,“大皇姐可知新科状元刘君堂今日回京?” 扫了一眼身边假装没吃醋的小可人儿,乐阳公主心情忽然变好了,“三妹消息果然灵通,本宫若不去看上一眼,倒对不起三妹这份‘好意’了。” 待乐阳走后,仁阳公主怒甩长袖,“宣驸马黄隶!” 窦嬷嬷连忙劝道,“公主不可中了长公主的离间之计。” 仁阳公主怒极反静,“乐阳那蠢货没这份脑子,定是老匹夫秦天野告诉她的!宣!” 窦嬷嬷跪地劝道,“公主,便真是如此,您与驸马撕破脸对大局也无半点益处……” 仁阳公主抬起眼皮,扫向厅外,“怎么,本宫的话你们听不到?还要让本宫讲第三遍?”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5章 付春朝 公主宣,驸马无论在何处,必须回府。黄隶从光禄寺回到公主府,躬身行礼,“臣拜见公主。” 仁阳公主静看了他许久,才道,“本宫只问你一次,昨夜是不是你杀死了本宫的侍卫和暗卫?” 公主没有叫起,躬身的黄隶答得十分干脆,“是。” 仁阳公主紧握剑柄的手指关节发白,依旧平静地问,“下一步驸马打算怎么做?” 黄隶直起身,坦荡道,“那要看公主怎么做。” 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两人都从对方眸子里看到了果决。仁阳公主缓缓站起身,提剑走到黄隶面前,“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黄隶面色不改,“若杀臣一人就能让公主迷途知返,不用脏了公主的手,臣可自行了断。” “迷途?”仁阳公主的冷笑渐渐转变为声嘶力竭的狂笑,她用长剑指着黄隶的心口,“你可知乐阳那蠢女人今日怎么笑话我的?” 黄隶反问,“公主既知她是蠢女人,为何还要跟她计较?” 仁阳公主的剑继续向前,刺透了黄隶胸前的衣衫,“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敢如此嘲笑本宫,本宫这就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它是红的还是黑的。” 剑入皮肉,血色染在红色官袍上,观之与泼茶洒酒并无差异,黄隶也不躲避,似乎觉察不到疼。 “公主,使不得。”窦嬷嬷上前跪地,劝公主收手。 “公主是聪明人,只是被眼前的一些迷惑了。”黄隶转眸看向跪在仁阳公主脚边的窦嬷嬷,“窦氏是随太妃入宫的丫鬟,在公主身边伺候了三十余年,公主可知她的亲侄儿也被囚禁在安王府?安王不出,她侄儿便出不来。” 窦嬷嬷吓得脸色大变,慌忙磕头,还未开口,便听黄隶又道,“公主若不信,臣立刻让人把窦氏的胞弟和老母捉来,请公主亲自审问。” 见窦嬷嬷不敢吭声了,仁阳公主便知黄隶说的是真的,她的手一颤,厉声问道,“那又如何?” 黄隶揭开血淋淋的现实,“若不如何,太妃和窦氏为何要瞒着公主?公主已有儿女,易地而处之,若您是太妃,您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女儿?公主说大公主常在您面前作威作福,太妃又何尝真心疼爱公主。” “你大胆!”仁阳公主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黄隶岿然不动,“公主若想悬崖勒马,黄隶发誓余生绝不负公主。若公主一意孤行,那黄隶便受公主此剑。” 说罢,黄隶闭上了眼睛。 浑身颤抖的仁阳公主扔剑,踢开腿边的窦嬷嬷,疲累嘶哑道,“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窦嬷嬷跪地匍匐不动,黄隶躬身行礼,转身向外走去。推开门,黄隶却见两个儿女都紧张地站在门外。 见父亲出来了,黄拓云和黄丽妍连忙上前扶住父亲。黄拓云用手压住父亲胸前的胸口,哽咽道,“爹,儿扶您回府。” 让儿子见到父母如此不堪的一面,黄隶心中不忍,却又如释重负。三个儿女都知道了,他不必再装了,任由儿女扶着往外走。 走了一段,黄拓云忽然回头冲着仁阳公主大吼,“你不是我娘,我不要你了!” 黄丽妍虽没喊,但回头时的目光透着跟二哥一样的意思,仁阳公主木然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黄隶责备道,“拓儿,你的规矩呢?” 似乎一夕之间长大的黄拓云转身面对仁阳公主,躬身行礼,“臣失礼,请公主责罚。” 说罢,他转身扶住父亲,继续往外走。黄丽妍也给母亲规规矩矩行了个礼,快步去追父亲和二哥。 待他们走后,仁阳公主依旧一动不动。 公主舍人张和上前劝道,“公主,二公子和姑娘年岁还小……” 仁阳公主转身向内室走去,偌大的公主府只剩了她一个人,灿烂的阳光透窗照在金玉屏风上熠熠生辉,也让她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听说仁阳差点把黄隶给捅了,斜靠在饰满金玉的马车内的乐阳公主笑了,“这才有点公主的样子。” 马车外,瞧见百姓簇拥着刘君堂走来,侍卫统领杨冲隔着车帘禀道,“公主,刘君堂来了。” 乐阳公主点头,“继续向前走。” “是。”杨冲一马当先开路。 乐阳公主的銮驾到了,百姓们立刻避让路两旁,刘君堂立刻下马跪地参拜,“臣刘君堂,拜见公主。” 车帘被挑起,仁阳公主看向跪在地上的红衣男子,淡淡道,“平身。” “多谢公主。”刘君堂起身退到一旁,垂手恭立。 乐阳公主无甚兴趣地收回目光,待宫女将珍珠串成的车帘放下,乐阳公主才懒洋洋地道,“无趣。” 付春朝看着乐阳公主,假装吃醋道,“他太嫩了,当然无趣。” 乐阳公主将脚放在了他膝盖上,“你不嫩?” 付春朝暧昧地握住乐阳公主的锦靴,低沉问道,“公主觉得在下哪里嫩?” 乐阳公主扫了他一眼,缓缓笑了。付春朝见公主心情不错,便请示道,“听说昨日有海船归京,在下想去瞧瞧热闹,请公主恩准。” 海船归京往往会带回新鲜玩意儿,乐阳的兴趣也被勾了起来,命杨冲头前开路。 海船入京后并不能马上卸货,而是要等市舶司的官员待人认真查验货物,交足商税后方可卸货。 海船大,货仓多,市舶司的官员自昨日查验到现在,货物源源不断地从船上运下来,装满一辆辆马车被运走。 就在这时,姜留终于看到冯子进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兴奋地向自己挥手。 虽然他瘦了也黑成了炭,但姜留还是觉得他牙齿好白,看起来兼职帅极了。她笑得春光灿烂,抬起小胳膊,用力向着冯子进晃了晃。 冯子进见此,又激动用力晃着胳膊。见冯子进竟跟姜六娘打招呼,市舶司的差官小声打听道,“你与姜家六姑娘认识?” 冯子进一本正经地点头,“小人这些货,就是给姜六姑娘带的。” “啪嗒!” 听到这是姜六娘的货,市舶司官差吓得手一哆嗦,秤砣掉在了船板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差官的心也随着闷响一哆嗦,暗道一声:幸好!幸好秤砣没砸着货箱,否则惹怒了姜六娘,他定要被一棍子扫进河里喂鱼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6章 龙涎 因着小小姜六娘巨大的震慑力,市舶司的官员很快将冯子进带回的三十箱货查验完毕放行了。 四香铺和半堂香的管事虽激动万分,却不敢动地方,只眼巴巴地望着姜留,待姜留小手一挥,他们才奔上船卸货。 离家近一载的,冯子进到岸上后,先给姜留行了礼,才给站在姜留身后的母亲行大礼,“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程氏含泪点头,“平安归来就好。娘和你妹妹全赖姜六姑娘照拂,才能等到你回来。” 冯子进闻言,转膝给姜留行大礼,“多谢六姑娘。” 冯子进的父亲原任户部员外郎,姜留侧身,抬手道,“冯大哥折煞我了,快快请起。” 冯子进的妹妹冯娟这才上前搀扶起大哥,哽咽道,“哥,你终于回来了。” 冯子进安慰地拍了拍妹妹的手,才解释道,“大船路遇海盗,绕道倭国,经高丽回来的,因多去了两个地方,虽迟了半年,但收获颇丰的。” 船下南洋,冯子进将他从大周买进的丝绸换成当地的货物,到倭国和高丽后又酌情买进卖出,最重带回的货物大半是珍贵香料。想到这里,年少老成的冯子进也忍不住喜上眉梢,压低声音道,“六姑娘,这批货咱们可得保管好了,若是被人……” “大哥放心。”冯娟信心十足地道,“整个码头的人都知道这批货是六姑娘的,咱们就是把货摆在码头上一天一夜,也没人敢打货的主意。” 身体已大好的程氏点头,“不错。” 姜留……呵。 冯子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断定自己不在康安的这一年,姜六姑娘定是做下了比一棍扫倒一座房更不得的大事。 货物都装上马车后,半堂香的管事谭亮上前请示道,“姑娘,货物已装好,您看?” 还不待姜留说话,冯子进便道,“六姑娘,先将货都拉去半堂香可好?” 海外回来的货惹人眼红,若货物放在冯子进的四香铺,怕是遭贼惦记。姜留自不会反对,一行人转身刚要离开码头,却见众人呼啦啦地跪了下去,山呼“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留抬头瞄了一眼,才随着众人行礼,心中则暗暗想着待会儿要怎么避开这位瘟神。 珠帘马车内的乐阳公主抬了抬手,太监高声喊平身后,看热闹的人群起身如鸟兽散。为何?海船再好看也没命重要! 乐阳公主虽不会直接要人命,但被她抢回公主府去,还不如一头撞死。姜留看着挑担的四旬货郎都跑得飞快,忽然感到有些欣慰。因为在这些人眼里乐阳公主比自己还可怕,他们见了自己可没跑。 马车内,付春朝的目光从姜留无可挑剔的小脸上,转到她身后满载货物的马车上,装着好奇问道,“公主您看,大船的货物已被搬下来了,不知他们从海外运回的都是什么东西?” 乐阳公主在宫中长大,见识自非常人能及,她颇有耐心地为自己的新宠解惑,“我朝与海外五十余国互通有无,往来货物四百余种,卖出的多是丝绸、陶瓷、铜铁器,买入的无外乎香料、玉石和药材等,这些东西现在丑陋得很,须精雕细琢后方能惊艳四方。” “公主果然什么都知道,好生厉害。”付春朝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对乐阳公主的崇拜,又有几分疑惑地问,“玉石有外壳就是顽石,是不好看。可药材和香料不是书目的根须茎叶么,怎会丑陋?” 付春朝这小模样实在是太可人了,乐阳公主看得心情愉悦,便道,“药材和香料并非只取自山林,你且等着,本宫命人给你取些来瞧瞧。” 乐阳公主扬声道,“杨冲。” 杨冲连忙上前,“臣在。” 乐阳公主用丹寇指向姜留,“远处穿粉裙的小矮子,可是姜枫的女儿?” 杨冲回头,眼睛顿时亮了,“公主好眼力,那正是姜枫的次女。” “将她叫过来。” “是!”杨冲响亮应了。 付春朝倾身靠近乐阳公主,小声问,“公主,姜枫便是有康安城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姜谪仙么?” 乐阳公主抬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嗯了一声,但明显地兴致没方才高了。付春朝垂下浓密修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深沉,看来在乐阳公主眼里,自己不及姜枫! 爹爹不在这儿,姜留也不怕被乐阳公主召唤,上前行礼。 乐阳公主挑起珠帘,唤了平身,才问道,“小丫头,你车上拉的什么?” 她堂堂大周长公主,居然会对自己的货物感兴趣?如果她感兴趣,自己要加几成卖给她才合适?姜留心思百转,如实回道,“回公主,臣女还没仔细询问,只知里边有香料。若您想知道,臣女立刻去把伙计叫过来。” 有香料就够了,乐阳公主慵懒问道,“可有龙涎?” 姜留也不肯定,“公主稍等,臣女去问问。” 姜留叫过冯子进问了一句,冯子进点头,姜留才回道,“回公主,有龙涎。” 乐阳吩咐道,“取出来一块给本宫瞧瞧。” 果然是生意上门了,还是条贼拉有银子的大鱼!姜留转头吩咐冯子进,“速把咱们货箱里‘最好’的龙涎取出来。” 最好的龙涎当然要留着制香,不过姜留吩咐了,冯子进不敢不从,只得从货箱里取出一块拳头大的阴灰色石头模样的龙涎,递给姜留。 虽说知道未经加工的龙涎有臭味,但姜留还是被熏得有点没底,她转身呈上,“公主请过目。不过这龙涎刚从海上来,尚未干透,还有些许的腥臭味,请公主恕罪。” 乐阳公主没理会姜留,淡淡问道,“可瞧见了?” “嗯,像是一块石头。”马车内传出一道悦耳的男声,不似太监那般尖锐,莫非是乐阳公主的新面首?姜留忍住好奇,没抬头查看。 “这看着像石头,却没石头那般沉重。”乐阳公主吩咐道,“呈上来。” 没有太监或宫女上来取,姜留只得自己上前两步走到马车边,将龙涎高高托起。 然后,她的桃花瞳,对上了一双自带妩媚的狐狸眼。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7章 妖道 狐狸眼较为少见,姜留在大周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外眼角微微上翘,内眼角会微微下垂,自带性感妩媚的眼形。单论这双眼,这男子虽比不上他爹,但一点也不比刘君堂差。 不过此人虽五官俊秀却很消瘦,眸子深不见底,让姜留觉得他心机深沉。这样的眼神,还是乐阳公主的面首,还是不要看为好,姜留规规矩矩地垂下眸子。 付春朝背对着乐阳,也在打量姜留。这小丫头远看让人觉得眼前一亮,近看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只可惜年纪小了些,待过几年长开之后,定会惊艳天下。 若她识抬举,自己或许可以给她个长大的机会。付春朝的眸子落在姜留瓷白如玉的小手上,抬手拿起龙涎掂了掂,还不等姜留将手收回去,又将龙涎还给了她,并似是无意地用中指指尖轻轻地、飞快地划过她的手心。 察觉到这双小手一僵,付春朝心中得意,退回乐阳公主身边,狐狸眼里尽是惊讶,“公主讲得太对了,龙涎分量果然比石头轻许多,气味也十分难闻,公主,这样的东西真能制香?” 乐阳公主恣意地靠在软靠上,懒洋洋道,“你的熏衣香便此物制成的。” 付春朝闻言,摆出更不解的表情。 这个山中来的小傻瓜啊,乐阳公主转眸对姜留道,“小丫头,这块龙涎制成香后,送到本宫府上。” “是。”姜留应下,把龙涎收回。 乐阳公主又道,“你的事本宫也听说了,巾帼不让须眉,该当如此。” 被表扬了?姜留行谢礼,“多谢公主夸奖。” 乐阳公主走后,姜留才带着众人返回半堂香清点货物。按照姜留与冯子进当初的约定,这些货物中有一半是归姜留的,她只需付给冯子进进货价就好。 当姜留问冯子进这些货物值银几何时,冯子进却道“六姑娘,这些货物是用姑娘送上船的丝绸换回的,姑娘无需付给子进银钱。” 那批丝绸可不是上等货,也就值五百余两银子,这些上等的香料少说也值上万两,姜留正想着该付多少银子给冯子进合适时,冯子进又道,“子进不在康安这一年,全赖六姑娘照拂子进的家人和生意,这份恩情天高海深,姑娘若要给子进银两,子进只能将所有货物交与六姑娘了。” 他这么痛快,姜留便大大方方应了,“咱们不谈银子,谈生意。冯大哥的香料铺名为四香铺,不知是指的哪四香?” 冯子进颇为自信地笑道,“自是大周四香,沉檀龙麝。” 沉檀龙麝即沉香、檀香、龙涎香和麝香。姜留径直问道,“小妹听闻伯母的娘家善制龙涎和檀香,不知这剩余二香?” 冯子进自信中还略带一分羞涩地笑道,“不瞒姑娘,子进自幼好香,虽说不上精通,但调沉香的技艺不比市面上的调香师差多少,麝香家母也有所涉猎。” 那真是太好了!姜留立刻开始跟冯子进谈起合作制香的事。两人一谈便是半个时辰,待姜留亲自把冯子进送出铺门时,笑得格外灿烂。 回府之后,姜留把这件喜事告诉姐姐,“这笔生意做成后,咱们的半堂香至少能进账一万两银子,以后每年也不少于这个数!” 正在算大哥成亲需要摆多少桌酒席的姜慕燕放下笔,睁大凤眸欢喜道,“这么多?” 姜留的桃花瞳闪着金光,“这还只是半堂香的,咱们铺子的调香师技艺增进后,雪霞晚和花想容就能制出更好的脂粉,咱们赚的银子会更多。” 姜慕燕跟着妹妹一块欢喜过后,认真道,“树大招风,财多招贼。半堂香的生意做起来后,再加上雪霞晚、花想容、求本药材铺和柳家庄,每年的进项有两三万两银子,足够咱俩准备嫁妆和日常花用,生意不必再做大了。” 是差不多了,姜留点头,“好,不扩大了,咱们就做这些。” 姜慕燕又道,“姐姐跟你一起管着铺子,琴棋书画你要学起来,虽说咱们不指着这些博名声,但该会的还是得会,否则让人笑话。” 全康安,也就只剩下姐姐相信她学了琴棋书画还能有个好名声了。姜留笑眯眯地点头,“好,姐姐教我。” 见妹妹肯学,姜慕燕开心不已,拉着她的小手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的计划。 待姐姐讲完,姜留到前院叫过姜白,吩咐道,“你派人去打听太仆寺少卿家的情况,越清楚越好。” 姜白走后,姜留又去找裘叔,跟他说起今日遇到乐阳公主的事,“那个狐狸眼的男子是何人?” 裘叔回道,“那人名做付春朝,据说来自均州汉水之阳、西山之上的福熙观,是个饮石泉、荫松柏、披石兰、带杜衡的山中修道之人。” 姜留瞠目,“他是个道士?” 骗鬼吧,他那狐媚子样儿,怎么可能是道士,除非他是修道成精的狐狸——妖道! 裘叔含笑抚须,“据说而已,其真实身份还待查证。” 姜留明白了,“此人不简单,他到乐阳公主身边必有所图。” 哦?裘叔感兴趣地追问,“姑娘,何以见得?” 姜留道,“他虽长得俊俏,但我看着他就觉得不舒服。今日在渡头,他背对着乐阳公主,还偷偷用手指挠我的手心。您……” 沉稳老练的裘叔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竟敢当街调戏姑娘?!” “调戏”这词姜留觉得不合适,可似乎就是这么回事儿,这么一想姜留觉得十分恶心,“我看得出付春朝是故意的,您老再加派人手查一查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我爹爹和哥哥。” 这个么…… 裘叔捋须,没有直接回应,而是问起姜留的下一步打算,“姑娘打算怎么办?” “他是乐阳公主的人,先打听清楚再说。”姜留嫌弃地甩了甩手,一个狐狸模样的道士,甘愿到乐阳公主府中当面首,还敢调戏老娘!若有机会,姜留一定要淋他一盆狗血,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说到除妖,姜留立刻想到了真道士于渊子和和至,便道,“下次和至来了,若我不再,让他不要急着走,等我回来。” “是。”裘叔应下,正欲跟姑娘商量田庄秋收粮食的安排,书秋却欢快地跑了来,“姑娘,大爷和二爷散衙归府,还将刘君堂和廖姑爷带回来了!” 姜留一下就站了起来,“刘君堂来了?走,去去瞧瞧。” 看着六姑娘兴致勃勃的模样,裘叔立刻觉得这件事也很有必要跟少爷讲一讲。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8章 花墙人影动 新科状元郎刘君堂返乡夸官两月后回京,入翰林院任编修,与姜松成为同僚。刚返回康安就路遇乐阳公主,这让刘君堂心中感觉不妙,所以他连新买的府邸都顾不上回,就急忙忙去吏部办理入职、去礼部领官服,将官服穿在身上后,他还觉得心里不安,想见恩师。 于是,刘君堂立刻赶往翰林院,想着先与恩师的兄长套套近乎,与他同路返回会嘉坊,或许有缘能见恩师一面。谁知,苍天佑他,竟让他与姜松同屋共事,刘君堂喜出望外,立刻上前见礼,言行十分恭敬。 因知此子是二弟的入室弟子,姜松既替二弟汗颜,又替二弟感到高兴,待他也多了几分亲切。在得知刘君堂已在会嘉坊置办宅院后,姜松理所当然地邀他同归,刘君堂顺其自然地应了。 在马车上,姜松与刘君堂道,“今日天气微凉,若君堂不急,咱们顺路去接上我二弟可好?” 刘君堂自是求之不得,连忙应下,待马车停在西城兵马司衙门前,刘君堂下车,站在路边恭候恩师,一身绿色官袍的刘君堂比满架黄花还好看,令等候姜二爷散衙的众多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 也有那胆大的,抬手掐下一朵怒放的菊花,满脸通红地扔将过去,就盼着刘君堂能转眸对她笑一笑。被花砸到的刘君堂确实笑了,不过却不是对着抛花的姑娘,而是衙内被众人簇拥着走出来的恩师。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姜二爷瞧见了大哥的马车,也瞧见了衙外的刘君堂,他展颜一笑,快步走了出来。刘君堂立刻弯腰行礼,因人多眼杂,他不敢自称学生,只以官职相称,“下官……” “二爷!” “谪仙!” “大人!” 还不等刘君堂说完,守在衙门外的众人便一拥而上,把姜二爷围了个水泄不通。 刘君堂…… “不急,待我先与刘状元说两句话。”姜二爷安抚众人,走到刘君堂面前笑道,“回来了?家中可安好,一路可还顺当?” “家中安好,行路平顺,多谢大人惦念。”刘君堂若倦鸟归巢般地望着姜二爷。 姜二爷一看便知他有话要说,便回首招呼道,“传睿。” “二叔。”廖传睿上前。 “今晚可有安排?” “没有,请二叔示下。”二叔都这么问了,廖传睿有安排也得没有。 姜二爷满意点头,“君堂呢?” 刘君堂立刻道,“也无。” 姜二爷笑了,“那正好,你二人随我回府吃螃蟹饮菊花酒如何?” 两人应下后,围拢在四周的百姓们便叽叽喳喳开始了。有老叟抢先问道,“大人府上的螃蟹就是刚才抬回衙门的那些么?” 姜二爷含笑点头,“正是。中秋将至,京兆府送过来四篓子螃蟹,我又命人从市上买了四篓,每人分了几只,还剩两只,三叔带回去尝个鲜。” 姜二爷话音一落,姜猴儿立刻将螃蟹递上来,老叟激动地满脸通红,搓着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姜二爷笑道,“今年多亏您老帮着衙门疏通西城排水道,不管多大的雨都没让雨水漫过台阶。两只螃蟹不值什么,但也是衙门的一份心意,三叔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小老儿把您给的螃蟹拿回去,家里的老婆子能让我吃一年的酒。”刘三叔接过螃蟹,脸笑得比菊花还菊花。 有婆子抱着孙子挤开刘三叔,求道,“大人啊,您看我家三孙儿,今年病病歪歪的就没利索过,老婆子想请您给孩子起个名儿,让他沾沾您的福气,平平安安地长大。” 姜二爷握了握老妇怀里孩子,瘦弱的小手,温和问道,“婶子家贵姓?” 老妇连忙道,“老婆子夫家姓马。” 姜二爷便道,“这孩子看着瘦,可目光清亮,是个有福的,起名做马瑞年怎样?吉瑞连年的瑞年,可妨碍地着家里的长辈?” “碍不着,碍不着,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婆子连声道谢。 姜二爷看她身上衣裙洗得干净,却补着补丁,便道,“回春医馆的李郎中善医小儿杂症,婶子带瑞年过去,让李郎中给他瞧瞧,医药费写在我的名下便好。” 老妇连忙道,“大人,老婆子不是为了这个……” 姜二爷笑道,“我晓得。婶子告诉瑞年,这个药钱不算我出的,算我借给他的,待瑞年治好病长大能挣银子后,一定要让他连本带利还于本使,莫叫他忘了。” 旁边人都笑了起来,“马婶子,你可得好好教瑞年,他欠着姜二爷银子呢。” 刘君堂站在恩师旁边听着看着,大受震撼。同时也明白了为何姜松说他“不急”,才能顺道来接恩师。莫说姜松看着恩师一脸欣慰的表情,便是他站在恩师身边,也觉得甚是荣耀。刘君堂暗暗发誓,他一定要以恩师为榜样,也做个为君分忧、为民解难的好官。 刘君堂踌躇满志,有一腔的问题迫不及待地想向恩师请教。可入席之后还不等他开口,姜家三郎便开始大谈特谈书院发生的趣事,刘君堂虽不觉得有趣,但也带笑认真听着。 菊花酒,当然要赏着菊花饮才能尽兴。所以,今日的宴饮不在房中,而是在姜家花园池上小亭中。塘边用木架搭起的花墙上摆满了各色菊花,刘君堂举杯赏菊时,忽见花墙后有人影晃动,恍惚间似有小姑娘若银铃般的声音传来,立刻将他大半的心神引了过去。 花墙后,可是姜家三姑娘?她是知道自己来了,所以过来看一看么?她笑得这么开心,是因为……欢喜么? 坐在岳父下垂手的廖传睿也忍不住往花墙看,花墙后,是他五日未见的婚妻么? 姜大郎自也是注意到了花墙后的动静,不用想他便知道是哪个淘气的妹妹躲在后边,举杯含笑替她们遮掩道,“君堂,传睿,请。” “请。”二人举杯。 花墙后,捧着小脸的姜慕锦低声尖叫,“刘君堂好帅!” 姜留叹息。刘君堂好帅,爹爹好帅,大伯和大郎哥也好帅,三郎好傻,二姐夫……好朴实。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69章 我也喜欢猫 虽然大半颗心都被花墙后晃动的影子勾去了,但廖传睿和刘君堂都是谦谦君子——虽然在姜留和姜二爷眼里廖传睿离着“谦谦君子”不小的差距,只看了一眼后便继续听姜三郎讲书院趣事。 见小儿子没完没了的,姜松隐晦地瞪了他两眼,示意他见好就收。大伯的眼神,连花墙后的姜留和姜慕锦都看明白了,人来疯姜三郎还在大讲特讲夫子罚人的事,两人翻了翻白眼,同时伸出一个手指头,两个伸手指头,三个手指头。 手指头伸玩,俩人同时捏住脖子正要学猫叫,却听大哥道,“这个鱼头看着不错,哪只猫爱吃鱼头来着?” 姜三郎立刻道,“我知道,花园里的玉面狸和针线房的小三花都喜欢!” 姜大郎把两个鱼头放在同一个碟子里,“这里有两个鱼头……” “大哥,我给它们送过去!”三郎生怕被人抢了差事,起身从大哥手里接过鱼头,屁颠屁颠地跑了。 终于清净了,姜留和五姐姐放开手,继续围观。三郎走后,话题转到科举上,景隆八年科举全国第一名的新科状元刘君堂和二甲第四、总排名第七的廖传睿同时给姜大郎传授经验,姜大郎听得极为认真,姜松时不时点评几句,四人相谈甚欢。 姜二爷趁着他们谈话的工夫,啃了两只大螃蟹。姜留听得直打哈欠,姜慕锦依旧盯着刘君堂喃喃自语:“他好帅,好有学问啊……” 待刘君堂说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时,姜大郎颇为认同,“这半年,我与四位好友远游,圣人所书所载,一一印证,所见所感,非言语能表。我们途径南剑州时,慕名去看了双溪楼和剑潭……” 听大哥讲起所有所感,姜留立刻来了劲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姜大郎讲完游历收获后,又道,“出去游历,我才知自己除了读书一无是处,需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在武陟遇险时,但凡我能再机警些,又不会连累得长辈日夜牵挂、二叔带着六妹妹两日行二百余里,于当地官员周旋,为救我三日不睡。六妹妹小小年纪,为救我舍生忘死,孤身入匪窟擒匪首,为此大病一场小脸瘦了两圈,至今还未恢复……” 姜留摸了摸自己的小脸,瘦了,真的吗? 姜慕锦捧着小脸,继续如痴如醉,“刘君堂吃鱼都这么优雅好看……” 正当众人为姜二爷和姜留的壮举感慨激动时,姜二爷忽然哈哈大笑,“你们可曾听说书林堂想刻印留儿的门神像售卖之事?我专程去了一趟,他们画的留儿手里拿的那把刀,比留儿还高!” 当着晚辈们的面,姜松不好开口训斥二弟,偷偷在桌底踹了他一脚。被岳父踢了的廖传睿立刻目不斜视地笔直坐好。 姜大郎偷眼看了看花墙,深深替二叔感到担忧。 姜留…… …… …… 这要不是她亲爹,她立刻出去一棍子把他挑进池塘里看水花! 一路听着《姜六娘独挑黄岩寨》回京的刘君堂诚恳道,“思尧贤弟遇贼人埋伏,能临危不乱,处处志之,为……二叔和六妹妹留下重要线索,这才能令二叔和六妹妹快速寻到黄岩寨。扪心自问,易地以处之,君堂绝做不到贤弟这般。六妹妹小小年纪,却能有此胆识和魄力,令君堂汗颜、折服。是姜家家风严良、教女有方,才能教出能十八岁能中举人的思尧贤弟、与伯父一起编书校稿的姜二娘和姜三娘、孤身入匪穴救兄的姜六娘。君堂敬姜伯父、姜二叔一杯。” 说罢,刘君堂起身举起酒杯相敬,廖传睿连忙端杯相陪,暗道自己大意了,这话该由他来说的,花墙后的未婚妻会不会对他感到失望? 刘君堂饮尽杯中酒坐下时,脸皮微微有些发烧。他这么说,花墙后的三姑娘听了会开心吗? 花墙后的姜留笑眯眯地托着小脸,刘君堂真是越看越不错,爹爹这个徒弟收得太值了。 姜慕锦拉着姜留的衣袖,失望道,“六妹妹,刘君堂夸了大哥、二姐、三姐和你,独独漏了我,他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姜留握住五姐姐的小手,“他怎么想不重要,姐姐觉得自己有没有用?” 这个…… “没用。” 不过还不等姜留劝说,姜慕锦又自信十足地道,“不过我比康安城九成九的姑娘都运气好,因为我有很牛的兄弟姐妹!她们有吗?” 姜留立刻道,“没有!” 这就对了,姜慕锦又捧着小脸透过花墙看刘君堂,“他好帅,好会说话啊……” 姜留眼睛一转,凑到五姐姐耳边,“刘君堂这么好,五姐姐要不要嫁给他?” 姜慕锦立刻摇头,“他喜欢二姐姐和三姐姐那样满腹才华的美人儿,看不上我,我要找个二叔这样的。六妹妹你呢?” 姜留想了想,“我还是当门神吧。” “噗——”姜慕锦一没注意,笑得声音大了些,慌忙拉起六妹妹跑了。 亭中众人都看了过来,姜松抚须笑道,“因孩子们喜欢,所以家中多养了几只猫,她们必是寻着香味儿过来讨鱼吃,让君堂贤侄受惊了。” “小侄也喜欢猫。”心里话脱口而出后,刘君堂才反应过来自己唐突了,心中忐忑脸上发烧,低着头不敢看姜家长辈的脸色。 姜松与姜二爷对了对眼神,廖传睿规规矩矩坐着假装啥也没听到,姜大郎审视的目光落在刘君堂身上。 酒席之后,廖传睿和姜大郎被姜松带回东院,姜二爷则领着刘君堂去了前院会客厅。 跟在恩师身后,刘君堂已经在心底打好草稿怎么向恩师求娶姜三姑娘了,可到了会客厅内,恩师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与他讲当今京中的局势以及应对之道。 刘君堂收敛思绪认真记下,又问道,“恩师打算让凌弟何时去肃州?学生虽帮不上大忙,但学生家中做茶叶生意,在契丹和匈奴境内都有商道,若是凌弟需要引路人,或可一用。” 江凌入羽林卫和千牛卫历练,明眼人都猜到他要回肃州报家仇。可江凌寻仇的对象不在契丹,而在左威卫重重大帐之中。不过,姜二爷并未驳了弟子的好意,官有官道,商有商道,儿子回肃州后多条道,就多一份力量。 送走刘君堂后,姜二爷回到西院卧房中,问给自己宽衣的妻子,“你觉得刘君堂如何?”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0章 哪个,都不好! 丈夫肯收下刘君堂这个弟子,说明他还是欣赏刘君堂的,现在他问自己觉得此人如何,应是另一番考量。雅正帮他褪下外裳,笑道,“刘君堂容颜俊朗……” 这四个字一出口,雅正的腰间便是一紧,觉察到丈夫的不满,雅正忍笑补充道,“虽远不及夫君,但比起康安绝大多数的男子,还是要好上一层的。” 姜二爷满意了,低头啄了啄妻子的脸,示意她继续说。见她抬手,姜二爷低头让她帮自己摘下帽子,才听她继续道,“他家资巨富,还是新科状元郎,这三点加在一处,足矣打动许多人的心。不过妾身私以为,富贵虽不会迷了他的眼,但还有权势。他寒窗苦读十余载得中状元,定有一番抱负,且看他入仕途之后如何行事,方知此人值不值得托付。” 妻子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君堂到年二十,已值成亲的年纪。” 雅正问道,“二爷,他向您求亲了?” “他想说,我没给他机会开口。”姜二爷是过来人,刘君堂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岂会看不明白。他欣赏刘君堂,也有意栽培他,不过还没信任到把闺女的终身托付给他的程度,“燕儿性子执拗,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肯讲。我怕刘君堂外放为官后,燕儿不在咱们眼皮底下会受苦。” 亲眼见了姐姐在廖家过的什么日子,姜二爷哪放心把闺女送到不熟悉的人家去。 雅正打趣丈夫,“若是留儿呢?” 姜二爷傲娇地抬了抬线条完美的下巴,“放眼大周,谁有本事让留儿受苦?” 这确实是没有,雅正回到正题,“燕儿到年十五,确实该说亲了,可您的闺女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更逞论她还要您这样出色的父亲,二爷您觉得燕儿会愁嫁吗?” “按理说是不会。”姜二爷说罢,又别扭道,“可依这孩子的脾性,想给她找个称心如意的也不容易。” 雅正抿唇笑道,“燕儿心里清楚着呢,她想找个门当户对、家风清正的官宦人家。再说,康安城盯着她的人家可不少呢。” 嗯?姜二爷立刻问道,“都有哪些人家?” 雅正道,“嘉顺王府的……” 姜二爷立刻否定道,“嘉顺王府太乱,人也太多,燕儿那性子去了只有挨欺负的份。” “相翼侯府……” 姜二爷立刻嫌弃道,“相翼侯府更不行,相翼侯夫人的性子太狠厉,相翼侯的两个侍妾哪个都不是好像与的。再说相翼侯府的男人个个纳好几个小妾,还有一堆通房,没一个好东西。白城那小子看着是不差,但谁知道他是不是一肚子花花肠子。” 二爷,您这是把您的好兄弟白三爷也骂进去了……雅正又道,“大理寺少卿方大人……” “他家更不行,方正堃夫妻俩都太好事,教出来的儿子也是个嘴碎好看热闹的,燕儿嫁过去,准会被他们东家长李家短地吵死。” 雅正叹息一声,“二爷您觉得谁好?” 门当户对、家风清正、男方品行端正还要读书好、喜欢那些酸文腐诗跟女儿谈得来的……姜二爷烦躁地挠了挠头,他一个也想不出来。 雅正提示道,“留儿前几日悄悄问我,觉得太仆寺少卿黄大人家如何。” 太仆寺少卿黄锦家?姜二爷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几番折腾后才道,“黄锦是黄阁老的旁系子侄,为人倒还算通透,黄华雨这孩子也兴许与燕儿处得来,且看黄阁老致仕之后,万岁怎么对待黄隶再说吧。黄锦的妻子如何?” 雅正简要道,“黄夫人出自徐州书香周家,善持家,喜诗书,不过她不喜交际,很少露面。遇着事情,都是由家中长媳出面。” 姜二爷忽然想起来,“黄锦的长子名作黄华方,娶的是大理寺少卿方正堃的侄女?” 雅正抬袖掩唇笑了,“二爷记性真好,黄家长媳的性子,确实与方大人有几分相像。不过二爷不要小瞧了您的闺女,燕儿虽话不多,可心里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拿得起放得下。” 姜二爷怕的,正是她跟她娘亲王氏一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但这些话不好跟雅正说,姜二爷只叹了口气,忍不住抱怨道,“生女儿不如生儿子,女儿要嫁去别人家,儿子不用。” 雅正没吭声,上前一步环住丈夫劲瘦的腰,将小脑袋贴在丈夫肩头上,轻声道,“二爷,咱们再生个儿子吧。” 姜二爷转头蹭了蹭妻子温润的额头,“不疼么?” 他这一句话,让雅正的心都要化了,“疼,可妾身觉得值得,妾身想多要几个像夫君一样的孩子。” 姜二爷亲了亲妻子的额头,认真道,“我一直在想,为何六郎话这么少。” “为何?” “是当初你怀上他时,我说话说得太少了!” 雅正忽觉要不妙。 “所以这次,我要多说些话,我说什么你都要应我。”姜二爷说完,轻轻松松地抱起妻子,向浴房走去。 视线转移到东跨院内,姜留正趴在被窝上跟姐姐分享今晚花园小亭内的所见所闻,然后咯咯道,“姐姐你是没瞧见,五姐姐瞧见刘君堂,跟外边那些小姑娘瞧见爹爹时一模一样。” 姜慕燕笑了,“待事情传入三婶耳中,就有她的苦头吃了。” 姜留又道,“姐姐,刘君堂在三多巷买了一处院子。” 三多巷,寓意多福、多寿、多男子,那条巷子的房子可不便宜。刘君堂在北城的翰林院当差,却在会嘉坊置房产,摆明是想挨着姜家近一些。只是他是为了爹爹,还是为了姐姐呢? 姜留眨巴着八卦的桃花瞳,咧着小嘴儿冲姐姐笑。 姜慕燕岂会不知妹妹想什么,她先吹灭床头的蜡烛,转身就是一顿挠。姜留怕痒,连声笑着求饶,姜慕燕这才放过她,撩被子给她盖好,教训道,“刘君堂住在哪里是他的事,跟咱们无关。你和五妹都要离他远一些,免得惹出闲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1章 宾客盈门 景隆八年八月二十四,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虽然新妇傍晚时分才进门,但姜家人起得比过年还早,姜家五姐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按照提前进行的分工,各自忙碌着。 已婚的姜慕容先命人去滴翠堂给岳家派来守新房的仆妇、丫鬟送早膳。 按照礼俗,昨日岳锦仪的儿女双全的大嫂罗氏便带着一双小儿女到姜家为岳锦仪铺床挂帐幔,用饭后罗氏携儿女离去,并派了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在滴翠堂看守放置好的房奁、珠宝首饰等物,不准为人入房。 姜慕筝和姜慕燕负责招待从祖籍泉州来的族亲女眷,姜留和姜慕锦负责跑腿传话,以及招待天亮之后陆续登门的各府小儿女。在这些人登门之前,姜留和姜慕锦便四处看热闹:大郎哥穿上婚服好看不好看、二郎哥和凌哥看起来好有将军的架势,三郎换上新衣肚子又大了一圈…… 姜留笑着笑着忽然发现四弟的影子比自己还长了,便开始郁闷地踢桌腿。 江凌走上前低声问她怎么了,姜留小声道,“哥,我明年就十二了。” 江凌一下就便明白了,认真道,“嗯,十二岁就能长高了。” 姜留抬起小脑袋,“如果我长不高怎么办?” 江凌低头在妹妹耳边道,“我已去信询问澄空大师,他说你的腰椎骨长得很好,早晚会长高的。” 姜留的眼睛立刻亮了,“哥什么时候问的澄空大师?” 江凌如实道,“就前几日,昨日回来后便忙着大哥的婚事,没寻到机会告诉你。” “那……”姜留还没说完,便听三郎嚷嚷道:“我不是最胖的,六妹妹比我还胖呢!” 姜留转身叉腰,凶巴巴道,“咱俩上称称一称,谁胖谁是小狗!” 三郎正要吼回去,江凌却笑着开口了,“三弟是胖了两圈,我和二哥不在府中,三弟晨昏可有认真操练?” 姜三郎被江凌笑得头皮发麻,连忙道,“我胖行了吧!我最胖!” “狗。”小悦儿补充完,姜五郎还冲着三哥汪汪两声,一屋子人都笑瘫了。 姜白跑进来送信,“大少爷,相翼侯府的白三爷带着家眷到正门了。” 府中有喜事,早早登门的都是与姜家交好的人家,他们不是来做客,而是来帮忙的。白晅前日才回京,今日便带着家眷早早来了,姜家当然要领这份情,姜大郎立刻带着众兄妹迎了出去。 待他们赶到前院时,白晅已带着妻子儿女进了门,正与姜二爷说话。 三年不见,姜留发现翩翩公子白三叔居然变成了白胖子,白三婶也比在康安时丰润了不少,一双儿女也壮实了,便知他们在衢州的小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见姜大郎领头带着姜家小辈们走过来,白晅眼前一亮,与姜二爷道,“二哥,姜家下一辈算是稳了。” 姜二爷毫不客气地点头,“那是自然。” 不管分别多少年,二哥还是老样子,见面毫无生疏感,白晅哈哈大笑。 姜二爷颇为嫌弃道,“本来就双下巴,一笑都三层了,别笑了。” 白晅闻哈哈大笑几声,才摆出长辈的架势,恭喜罢姜大郎,又将一群孩子挨个夸了一边,目光最后落在姜六郎身上。 姜二爷道,“五郎、六郎,你们俩年纪小不记得,这是你们的白三叔、三婶。” 姜小叔带着弟弟恭敬行礼,史氏连忙上前搀扶,给两个孩子送了见面礼,又夸奖了一番。 白晅弯腰抱起小悦儿,捏了捏他的小脸,“悦儿,三叔可想死你了,想三叔没?” 小悦儿点头,“想。” 果然如曹四所讲,这孩子开口就一个字,好生有趣。白晅又逗道,“六郎怎么想三叔的?” 小悦儿认真道,“马。” 白晅一愣,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笑得声音太大了,小悦儿转头向爹爹求助。姜二爷把儿子接过来交给大郎,并叮嘱三郎带着白七郎去玩,姜留和姜慕锦也请白三婶和白九娘入内宅。 白九娘亲热地挽着姜留的胳膊,兴奋问道,“六姐姐,我在衢州就听说了你独挑黄岩寨的事!你太厉害了!” 呃……这事儿都传到千里之外去了?姜留呵呵笑。 因都听说了姜家与卢家断交之事,接下来的进门的宾客,虽然见到姜留总是要感慨一番她的英雄之举,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嘲讽的话,这让姜慕燕松了一口气。 时近晌午,府中即将开宴时,姜白跑进来报信,“姑娘,升平坊王家二爷和二夫人已到延福坊。” 姐姐去王家时说得清清楚楚,只让二舅自己来,他却还是把柳氏带了来,这是把姐姐的话当耳旁风么!姜留招手唤过鸦隐,低声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延福坊,暗中动些手脚,不准柳氏进入会嘉坊。” “是。”鸦隐立刻转身走了。 柳青雨来了,王幽影会不会也在路上?姜留又吩咐姜白,“派人去路口守着,若立政坊张家二夫人前来,照例拦回去。” 待姜白去后,小道士和至上前,小声问,“留儿妹妹?” 姜留敛去怒色,笑道,“小事儿,和至你怎么没去用饭?” 和至抬手抓了抓头上的道观,笑道,“我已经吃饱了。” 还没开席,他吃了什么就饱了?许是因为哥哥跟着大郎哥去迎亲,所以和至找不到人说话吧,觉得在前院不自在吧?姜留笑道,“我让人把饭送到道堂外间,让雄子哥过去跟你一块吃,你们用饭后在里边睡一会儿,晚上还有得忙呢。” 凌哥这次没说让他跟着留儿妹妹,想必是觉得留儿妹妹现在声名远播,不需要他保护了,和至笑嘻嘻应了。 和至刚走不大一会儿,裘叔便快步到了姜留面前,压低声音道,“六姑娘,有人借机进入混入任府,奔着后院去了。东院内可有怕被人翻查之物?” 任府东院里放着各店铺和田庄的账本,这些不怕被人翻看,但藏在道堂供桌夹层中的账本和奏章可见不得人,姜留连忙问道,“是什么人,为何不拦住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2章 草蛇灰线 裘叔回道,“此人年约三旬,咱们的人之前从未在康安见过他。他混在宾客中进入任府后,先去茅厕换了黄阁老府上管事的衣裳,随后便在任府前院转悠,看行迹对咱们府中房屋布局极为熟悉。老夫想放他入后院,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姜留明白了,“各院中都没有怕翻找的东西,放他进吧。” 裘叔走后,姜留唤过芹青,低声道,“你去跟姐姐说一声,就说我饿了,去任府跟和至一起用膳。” 芹青走后,姜留便带着芹白和书秋溜溜达达穿过角门,进了任府。此时正直中秋,任府花园下有各色菊花和木芙蓉竞色,上有桂树散播清香,再加上在园中追逐打闹的各府锦衣少年郎,令进入园中之人自然而然地跟着欢喜。 哥哥和二郎哥跟随大哥去岳家迎亲,在此处招待宾客的是姜三郎、姜四郎、郭南雄、黄华雨和柴小八。姜留放眼望去,发现郭南雄不在园中,便知他已去了道堂。 见到姜留,柴小八立刻抛下白斐等人,快步迎上前。于此同时,坐在亭中的柴林棐、柴林棊、白城等人也看向姜留。黄剑云起身想随着柴小八一块过去,却被康月良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柴小八这两年越长越像他爹,举止间也有了柴家浑然天成的贵气,不过一开口,这气质便没了。他站在姜留面前,咧开嘴傻呵呵地笑着,“留儿妹妹是来找我的?” 姜留忍不住笑道,“我去后院有点事,今日辛苦八哥了。” 柴小八压下失望,笑嘻嘻道,“一点也不辛苦,留儿妹妹,等新人进门后,咱们一块过去成不?” 毕竟是一块玩到大的小伙伴,姜留自不会驳了他的面子,点头应下。待她经过小亭时,肩靠亭柱的秦成碧抬了抬下巴,挑衅道,“姜留,哪日有空咱们比一场?” 姜三郎紧张了,想着帮胖六圆场,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姜四郎立刻示意小厮去请二伯前来解围。 秦成碧居然在姜家大喜之日挑衅姜留,这是讨打呢!黄华雨看看姜留又看看秦成碧,心里掂量着秦成碧这身板,能禁得住姜留几棍子,又能挡得住江凌几枪。 黄剑云要开口为姜留解围,却又被康月良压住了。康月良笑眯眯地望着姜留,也跟着下了战书,“留儿妹妹名扬天下,愚兄也羡慕得紧。愚兄虽不才但也自幼习武,又在军中历练了大半年,学会了三招两式,也想跟妹妹比一场。若侥幸得胜,也可借着此事扬扬名,妹妹觉得如何?” 他这哪是下战书,是赤果果地羞臊秦成碧呢。秦成碧怒目圆睁,不过还不待他开口,白城也道,“算我一份。” 柴林棐给姜留帮场子,“我也排个号。” 他们这一搅合,冷凝的气氛又松快下来了。 “按理说,诸位兄长下了战书,小妹该硬着头皮应下的。不过……”姜留水灵灵的桃花瞳一转,落在秦成碧脸上,遗憾道,“我爹爹和哥哥说我是姑娘家,不能太粗鲁。我哥哥还说,若有人非要向我挑战……” 手转折扇的秦成碧黑幽幽的眸子落在姜留的小脸上,“怎样?” 切!转什么转,你再转二十年,也没我爹转得帅!姜留乐呵呵道,“那就得先过我哥那一关。你们得先跟我哥打,打败了我哥才来挑战我。” 秦成碧手指一停,把折扇握在手中。不过还不等他发难,康月良便遗憾道,“我前日才败在你哥手下,看来没资格请留儿妹妹指教了。” 柴林棐也道,“我也是,待我打败江凌,再来向六妹妹请教。” 在场的只有白城有这个资格了,“两月前,你哥败在我手下,留儿妹妹,咱们约哥时间比一场?” “好。”姜留痛快应下,又转头笑吟吟地看着秦成碧。 “无趣!”秦成碧冷哼一声,不再看姜留。 打不过我哥,还敢来任府臭显摆?姜留乐呵呵地与众人告辞,慢慢向道堂溜达而去。 道堂在正院之后,此处环境清幽,只院门口有个守门的小厮,郭南雄和和至两个正在院中用石子打枣。 这两棵枣树是今春种的半大树苗,现在已有两人多高,因树上结的枣儿又脆又甜,已被摘得差不多了,只有树尖上还零星挂着几个红透了的枣儿。 见姜留来了,郭南雄把手里的枣儿在衣裳上擦了擦,递给姜留。姜留接过来扔进嘴里,美滋滋地吃着。 和至笑问,“留儿妹妹怎过来了?” 姜留自不会明说,只道,“府里人太多,我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过来躲个清闲,跟你们一块用饭。” 如今在康安城内,姜留的名声一点也不必姜二伯小,府中来了客人定会拉着她问个没完没了,郭南雄颇为同情姜留的处境,“咱们三个一起吃,吃完你去房中歇息一会儿,等新人快入门时再过去。” 姜留笑着应下,捡起石子跟他们一块打枣。不大一会儿,姜白出现在院门口,姜留便走了过去。 姜白低声道,“王家的马车坏了,王家二夫人受了轻伤回府,王家二爷带着王家三少爷步行入柿丰巷;立政坊张家二公子是跟随父母前来,张二夫人未随行。” 张绪璞的父亲张开润也在翰林院做事,与大伯是同僚,所以送到立政坊张家的帖子,是以大伯的名义而非姜慕燕的名义送的。张家比王家识趣,没带王幽影来给姜家添堵。姜留又低声吩咐了姜白几句,假装未瞧见左侧墙角处露出的藏蓝色衣角,转身进入院中。 方才经过花园时,姜留特意看过,黄剑云家的管事和小厮,今日都穿的藏蓝色衣裳。想必躲在墙角的那人便是裘叔说的,混入府中的探子。 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晃悠,似乎不是为了翻找东西,而是打草惊蛇。人家都辛辛苦苦地来了,自己不埋点草蛇灰线,便是不懂待客之道了。姜留嘴角一挑,转身对和至和郭南雄道,“我去东院书房处理点杂事,待会儿再过来用膳。”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3章 等候 姜留溜达到东院书房后,在屋里捣鼓了许久,出来时又特意吩咐芹青唤来任府的婆子。 姜留板着小脸吩咐道,“今日人多眼杂,你在此守着,不准外人入此院一步。若丢了院中的重要东西,本姑娘唯你是问!” “是。”婆子响亮问了。 任府内本是清一水的男丁,不晓得为何,爹爹上个月突然吩咐裘叔买进来四个婆子和两个丫鬟,让她们负责内院的洒扫诸事。这些人名义上是从牙行买的,实则都是裘叔手下的人,值得信任。 姜留回北院后的道堂时,姜白跑了过来,“二爷听闻有人在花园内为难姑娘,让小的给姑娘带句话。二爷说,能教训的就教训,不能教训的就躲着。今儿是大喜的日子,犯不着为不想干的人生气上火。” 秦成碧是不能教训的,所以要躲着。秦成碧挑衅姜留不是一两次了,待有了有机会,姜留要狠狠教训他一顿,现在还不成。姜留回到道堂小院内,与和至和郭南雄一同用饭后,和至在道堂内歇息,郭南雄去前院招呼宾客,姜留先回了东院书房一趟,在屋里磨叽许久,出来后又叮嘱婆子守好远门,才返回姜家内院。 此时,内院各处的筵席还未散,姜留回到姐姐身边坐下,听各府的姑娘叽叽喳喳地议论今日来的男宾。 于此同时,在任府后院溜达的黄府“管事”到了东院门口,满脸带笑地与守门的婆子道,“这位大姐,可瞧见我家公子了?” 婆子上下打量管事,客气问道,“贵府公子是?” “居德坊黄家黄大公子。” 婆子摇头,“没有。” 这婆子说话干脆利索,眼皮往下耷拉着,根本不给管事搭话的机会,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又假装去别处寻人。可他刚走了两步,任府的管事延平便带笑走了过来,“这位兄弟,黄大公子在花园内用膳,请送我来。” 管事的眼睛闪了闪,笑着拱手,“不敢劳烦大哥,我知道花园在何处,自己过去便好。” 延平笑呵呵道,“没事儿,顺路。” “那就有劳大哥了。”管事跟着延平往花园方向走了一段,将要入花园时抱住肚子急切又不好意思地问,“大哥,茅厕在何处?” 这是打算尿遁了?延平给他指路,看着他急匆匆跑进了茅厕。延平装作不在意,又继续往花园走去。 延平走后,这管事待在茅厕内不不出。跟着他的班大善便抱着肚子急急奔向茅厕,还不等他进去,厕内的人便咳嗽了一声,告知班大善里边有人在。 班大善停住,低声道,“麻烦里边的兄弟快些,咱要憋不住了。” “好。”里边传出一位老者的声音,不大一会儿,便有一个背微驼的浓眉短胡中年汉子整理着衣裳走了出来,侧身让班大善进去。 “多谢。” 班大善抱着肚子进了茅厕后,中年汉子整理好衣裳,转身向外院走去,途径东院时望了一眼守院门的婆子,途径二进院裘叔的小院时又向里巴望了两眼,便出了任府大门,向姜府走去,还没等他走到姜家大门口,一个熟透的柿子从树枝脱落,砸在了他的肩头上。 男子转头看看肩膀上烂柿子,又抬头看看头顶挂满柿子的枝丫和墙头,掏出帕子擦了擦肩头,避开成排的柿子树,向柿丰巷口走去。 此人走后,消息很快送到裘叔面前。班大善道,“这人会易容,他进茅厕时穿的是黄家的管事裳,出来时就变成了驼背的平西侯府马夫,裘叔您没瞧见,他扮得说不上十分,也有八分相。” 呼延图道,“那人功夫不低,柿子从树后落下时他就察觉到了,他是故意没避开。” 有功夫,会易容,这定是大有来头的。裘叔立刻问道,“谁打下的柿子?可有被他察觉?” 呼延图搓着手嘿嘿道,“就是巷子里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儿,他们猫在墙里头使坏,半天的工夫已经有好六七个人中招了。” 裘叔也笑了,“不要打草惊蛇,派人暗中跟着他。吩咐下去,府中各处加强守备,若有人胆敢擅离职守,一律从严惩处。” “姑娘,姑娘!”书秋从外院飞奔到姜留身边,“大少爷他们到延福坊了!” 到了延福坊,很快就能到家了。内院的姑娘们立刻激动起来,呼朋引伴向外走,姜留也被白九娘拉着出了垂花门。 早就等候在垂花门外的柴小八迎上来,立刻迎上前,“留儿妹妹……华儿妹妹,这边走,我给你们站了好位子!” 因柴易安与白晅交好,两家孩子自小就熟识,白九娘也不跟柴小八客气,立刻拉着姜留就要跟她走。姜留却道,“九妹跟着八哥去吧,我还有差事身,等大嫂进门时,我要去撒谷豆。” 柴小八愣了,“不都是阴阳先生洒豆子么,怎派到你头上了?” “撒谷豆”是康安成亲的习俗。花轿到了夫家门前,由阴阳先生端着装满谷豆、铜钱、采果等物的斗,在门前抛洒,据说此举是为了镇压青阳煞。守在们门边看热闹的小娃儿们争抢拾净后,新郎官才能下马,引新娘子入门。 姜家也是请了阴阳先生的,不过,姜留小手往后一背,煞有介事道,“难道八哥不觉得,我比阴阳先生还能镇压煞气?” 柴小八大声笑了起来,“你都快成门神了,当然比阴阳先生厉害。走,八哥为你头前开路!” “好。”姜留一转头见柴林棐站在石榴树下,双目静静地望着垂花门。不远处的檐廊下,与廖传睿站在一处的刘君堂也盯着门口。虽然没有证据,但姜留觉得柴林棐和刘君堂都是在等姐姐。 这是大场面,不容错过!姜留立刻停住与白九娘和柴小八道,“你们先过去,我去取个东西,稍后就到。” 姜留经垂花门跑进内院,与马南湘和张文清一起走过来的姜慕燕看到妹妹跑了回来,连忙快走两步上前问道,“出了何事?” 姜留扬起灿烂的笑脸,“留儿在等姐姐一块出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4章 看热闹的小姜留 姜留拉着姐姐的手,与国子监祭酒马陪卿的孙女马南湘、京兆府尹张文江的女儿张容清一起走出垂花门时,立刻感受到了众人的目光若探照灯般汇聚在她们身上。 三位姐姐都变得矜持有礼,姜留则仗着年纪小,假装好奇地左瞧右看,果然发现刘君堂和柴林棐都盯在盯着她姐。姜留心中嘿嘿,抬头看姐姐是什么表情时,却发现姐姐正用责备的目光看着她。 呃…… 姜留立刻挺直腰杆,敛容正色,目不斜视地跟着姐姐穿过一片片绿叶,向大门口走去。 不管什么样的美男,在恪守规矩的姐姐眼里,都是“非礼勿视”的绿叶!姐姐这心性这定性,就连姜留都不得不佩服。 四位小姑娘走过后,柴林棐的目光转向对面的新科状元刘君堂。很是赶巧,刘君堂也正看向这位锦衣玉带的小王爷。四目相对,无需言语,两人便觉察到了对方的意图。 年长几岁的刘君堂带笑颔首,柴林棐也微微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前方。 与姜留不同,十四岁的姜慕燕个子高挑,柴林棐一眼便寻到了她。今日姜家大郎成亲,她换了颜色鲜艳的衣裙,去了三分清冷,添了四分喜气,非常漂亮。不过姜慕燕还是看不到他,这让柴林棐无奈又有几分担心。 虽不知姜慕燕心中是否有中意之人,但姜二叔应该更中意长相英俊的刘君堂。刘君堂回京当日便到姜府拜见,自己是否也该积极些?该怎么让姜二叔晓得自己的心思,又不惹他厌烦呢? 时隔数月再见姜三姑娘,刘君堂的心远没表面这般平静。他中状元回乡夸官时,家人屡番提及他的亲事。若是没在康安遇到姜三姑娘,刘君堂觉得娶谁都成,可遇到她之后,虽未从她这里得到丝毫回应,但刘君堂还是无端生出“非卿不娶”的念头。就算未必能如愿,他还是想试一试,纵使出现劲敌,他也不会退缩。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刘君堂低声问身旁的廖传睿,“九如兄,对面那位身着沙青色盘金锦袍,头戴白玉冠的公子是?” “那是嘉顺王府的三公子柴林棐。”廖传睿低声为刘君堂解惑,“他数得万岁夸奖,深得嘉顺王器重,今年与江凌一起,上半年在羽林卫历练,后半年年在千牛卫中历练……君堂,我先行一步。” 廖传睿话未说完,便见自己的未婚妻与姜慕锦一起从垂花门走了出来,立刻扔下刘君堂迎了上去。 刘君堂笑了笑,转身向大门走去,见他移动,柴林棐也迈步向前走。他刚走出一步,就被白城拉住了。白城低声道,“要点爆竹了。” 挂在姜家大门外的爆竹噼里啪啦地响起,姜慕燕立刻捂住了妹妹的耳朵。姜留太小脸冲着姐姐笑,姜慕燕也笑得十分温柔。看到这一幕,刘君堂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比爆竹还响。 鞭炮声停,姐姐放开了手,欢快的礼乐声传来,这是大郎哥把大嫂带回来了!姜留立刻道,“姐姐,我去撒谷豆了?” 姜慕燕始终认为妹妹不该去做这件事,她再次低声叮嘱,“就是图个吉利,你向东西南各撒上一把就够了,剩下的交给阴阳先生撒。” “好!”姜留向门口走去。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样样都都图个吉利。于渊子道长卜算出姜留是姜大郎命里的贵人,若由她迎新人进门,姜大郎夫妇便能夫妻和顺,多子多孙后。不用家里人开口,姜留便主动应承下了撒谷豆的任务。 因为诸项迎新人入门的差事中,她最中意这个。 爆竹声停后,方才还捂着耳朵的孩童们开始在一地红纸屑中寻找没响的爆竹,随后与跟随马车的奔跑而来孩童一起拥到姜家门前,抢占有利位置,等着抢喜钱。 身着桃红衣裙,头戴芙蓉花的姜留与阴阳先生一起出现在姜家大门口,见这么多孩子盯着自己,姜留脸上挂起了灿烂的笑。 虽然她笑得万分漂亮,可被的英勇事迹洗过脑的小娃娃们还是吓得想哭。 姜留抽了抽嘴角,高喊一声“撒谷豆喽——”,便伸小胖手抓了两大巴铜钱,向四面八方撒去。 铜钱闪着光飞来,孩子们也顾不得害怕了,因为捡钱买糖吃最重要! 欢呼沸腾声中,姜留又抓了核桃、大枣、松子等,与阴阳先生一起抛洒,吉祥话也一句接一句。 骑马送嫁的岳崇熙盯着人群中发光的姜留,低声喃喃道,“她一点也不可怕,她好漂亮……” 江凌的目光从妹妹身上转到岳崇熙身上,胯下的青龙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仰头嘶鸣。姜留听到青龙熟悉的声音,转头看过来。 岳崇熙激动得小脸都红了,“她对着我笑了!” 江凌摸了摸青龙的脖子,转头笑问,“崇熙认得我家六妹?” “闻名未见过面。”岳崇熙此刻终于理解了啥叫“相见恨晚”,“任大哥,你说六妹妹她……” “崇熙想问什么?”因喜乐声太大,人高马大的江凌倾身,靠近马矬人矮的岳崇熙。 江凌虽然在笑,但岳崇熙却觉得他看起来十分可怕,吓得岳崇熙连说什么都忘了,“没,没什么。” 江凌客气有礼地颔首,转头望向人群中央的妹妹,嘴角微微翘起。不必管旁人怎么看怎么想,留儿生来就该这样鲜活,这样恣意。 撒完谷豆,喜乐也停住了,媒婆高声喊着吉祥话,请新人下马、下轿,沿着铺到车前的青毡入府。 新娘子出轿门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虽被盖头遮着看不清新人的面容,但她身上的嫁衣、身量和举止都能看得请清楚楚,这将成为接下来数月的谈资。 姜留对嫁衣不感兴趣,她盯着姐姐看,就连哥哥到了她的身边也没察觉到。 一对新人踏上青毡走向大门时,人群跟着向前挤,江凌立刻带着姜留向后退了一步,免得她被人挤倒。 不用回头,姜留就知道自己身后是谁。她激动地拍了拍哥哥的手,江凌低头,便听妹妹小声雀跃道,“哥快看柴三哥和刘君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5章 拜堂成亲 妹妹还看不够呢,看他们做什么?江凌抿了抿唇,不想看。 姜留体会不到哥哥的复杂心情,继续激动地碎碎念,“你看他们是不是都盯着姐姐看呢?” 江凌这才看过去,柴林棐和刘君堂确实在不远处看着三姐,三姐在盯着大嫂看。不用上前去问,江凌就知道姜慕燕脑袋里在想什么:大嫂的嫁衣用的什么料子、绣工如何价钱几何、脚下穿的鞋子如何、身后的嫁妆有多少车、约莫值多少银子…… 大嫂的嫁衣料子是极好的,可绣工不够精致,没有母亲的绣得好,待大嫂进门后,寻机会向大嫂请教嫁衣的料子是从何处采买的,自己的嫁衣也可以买这样的料子。 看罢嫁衣,姜慕燕将目光转向花轿后一车车的嫁妆时,居然发现江凌和妹妹一起站在柿子树下,江凌的手居然堂而皇之地放在妹妹肩膀上!她的小脸立刻沉了下来。 江凌看看三姐,又低头看看满脸兴奋的妹妹,默默抬起放在她小肩膀上的手后又觉得不服气,给她整了整漂亮的新衣才道,“大哥大嫂已进门,咱们也回吧?” “哦,好。”小矮个姜留发现四周都是人,干脆转身,拉住哥哥的衣袖向西走,“哥,快!咱们从任府大门进去,肯定能赶到他们前头!” 低头看看妹妹拽紧自己衣袖的小手,江凌开心地跟着她回家。 追上去是来不及了,姜慕燕板着小脸转身回府,睁睁看着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还没挤到她身边的刘君堂和柴林棐眼对视一眼,都无奈地笑了。 姜大郎和新妇岳锦仪入门到前院正厅拜堂前,要跨马鞍,迈火盆,每走一步都有喜婆子唱咏,速度极慢。姜留腿不长,却跑得极快,她在前哥哥在后,两人一阵风地跑进任家,经垂花门跑进内院,穿过花园的角门赶往姜家前院正厅。 经过任家花园时,姜留看也不看吊儿郎当地坐在花园内的秦成碧和杜长阳等人,跟在她身后的江凌虽脚步不停,却不是礼仪地招了招手。 “江凌你……”后半晌才赶到的杜长阳话还没说完,便眼睁睁地看着江凌跑了过去,他不高兴地嘟囔,“不就是拜堂嘛,有什么好看的……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秦成碧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什么好看的去做什么?要去你去,小爷懒得动。” “来都来了,看看又何妨?那我去了?”杜长阳见秦成碧不拦着,嘿嘿两声出凉亭,去追姜家兄妹。 凉亭内,秦成碧一边转着扇子,一边哼道,“那臭小子在外边天天板着张死人脸,在姜六面前倒是勤快,也就他还把姜留那煞神当块宝。” 亭内已无人,站在亭外的秦家侍卫秦奎听到自家公子的碎碎念,心中默默道:长得漂亮、能说会道还能镇宅子,若咱有这样的闺女,也拿她当宝…… 姜留和哥哥一口气挤进前厅时,姜大郎和新妇还未进来。于是乎,姜留和哥哥抢占了母亲身边的好位置,等着观礼。姐姐进来时,姜留立刻朝她招招小手,示意她快过去。待姐姐走过来,姜留拉着她的小手欢喜道,“姐姐快看,大哥大嫂要进来了!” 看着妹妹笑容如此灿烂,姜慕燕将责备地话压了下去,低声叮嘱道,“仔细看着大嫂是怎么做的,这些咱们要学会,一点都不能错。” “……好。”姜留应下,桃花瞳专注地看着大嫂。 江凌也听到了,将目光转到大郎哥身上。 一对新人入厅拜堂时,姜老夫人和陈氏都眼含热泪,姜松眼底也有水光,姜二爷和姜槐也是一脸地欣慰,姜家长孙媳妇,娶进了门。 礼罢,一对新人回滴翠堂,姜家晚宴正式开始。 姜家哥仨忙着招待宾客,陈氏妯娌三人也在后院脚不沾地地招待女宾,姜家处处皆是欢声笑语。 回内院之前,姜慕燕带着妹妹去给登门赴宴的王二舅见礼。行完礼回内院时,姜慕燕低声道,“二舅的脸色不太好。” 姜留心中呵呵,低声与姐姐道,“二舅过来时,不只带着图南,还带着柳氏。不过他们乘坐的马车坏在了延福坊,柳氏又折回去了。” 姜慕燕抿唇握紧妹妹的手,头也不回地向里走去。长辈们去吃喜酒,她们姐妹五个要去滴翠堂见大嫂。 两姐妹赶到滴翠堂时,正遇着从房里走出来的大郎哥。身着大红喜服的姜大郎停住,还不等他开口,姜慕燕便小声道,“大哥的数位同窗和康月良等人商量好了要灌你吃酒,大哥不要着了他们的道。” 姜大郎满脸喜气,温和笑道,“早就料到他们会闹腾,愚兄已想好应对之法,你们不必担心。” “大哥莫不是……”姜留抬手遮着小嘴儿道,“要装醉吧?” 姜大郎笑出了声,“二叔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后跑进来的姜慕锦调上前,“什么俊杰?大哥放心把大嫂交给我们,你快去前院吧!” 姜大郎走后,等姜慕筝也来了,四姐妹一起进新房见大嫂。虽说岳锦仪与大郎哥订亲后,她们已经见过数次了,但看她穿着一身嫁衣,四姐妹还是觉得十分新鲜、漂亮。 齐声唤了大嫂后,姜留和姜慕锦又异口同声道,“大嫂好漂亮。” 夸完大嫂,姜慕筝又带着妹妹们见过岳家送亲的女眷,在屋中陪大嫂坐了一会儿,四姐妹便退了出去。 岳家女眷怎么感叹姜家姑娘们的美貌和规矩自不必多提,姜留与三个姐姐返回北院帮着家里待客,一直忙到戌正,宾客们才渐渐散去。莫说伯母和母亲、三婶,小姐妹四个都累得直不起腰了。 姜留摊在椅子上揉着笑得发酸的脸,感慨道,“娶妇比嫁女繁琐多了。” “那是!”靠躺在椅子上的姜慕锦冲着二姐嘻嘻笑,“所以等到二姐出嫁时,咱们就不必这么累了。” 姜慕燕也难得地配合妹妹们说笑,“到时二姐什么都不必做,只管安安心心地坐轿子就好。” 姜留也笑嘻嘻道,“一口气从咱们家坐到崇化坊,二姐姐会不会被颠得散架了?” 姜慕容进门便听到三个妹妹一起编排二妹,拍了拍手笑道,“好了,你们哪个跟我去北院送一送姑姑?” 体力最好的姜留跳起来,“姐姐们歇着,我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6章 桂子月中落 今年六月,姜平蓝与丈夫廖青漠析产别居后,带着女儿搬回康安,日子过得舒心自在,眼见着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如今她怀孕已有七月,但身子仍不显笨重。 今日侄儿成亲,姜平蓝也跟着忙碌——她负责指挥,女儿廖春玲负责行动。送完宾客后,姜老夫人想派车送女儿回去,但姜平蓝却说只几步路的距离,不必再套车。于是,姜慕容主动揽下了送姑姑回府的差事,并叫上姜留同行。 自从姜留独挑黄岩寨救下姜大郎后,她在家人心中的地位直线飙升。用姜慕锦的话说便是:“无论何时何事,只要有六妹妹在,便让人觉得无比安心。” 譬如现在,虽然天已黑透了,但因为有姜留跟着,姜平蓝、姜慕容和廖春玲走在街上啥也不怕。 与她们相反,姜留却觉得心惊胆战,她不住提醒着,“姑姑,这块地砖破了,您仔细脚下”;“姑姑,这里地上有水,您绕一下”。 妹妹如此,让搀扶着姜平蓝的姜慕容回想起自己怀孕时的情景,感慨道,“看六妹妹这么紧张,我就想起我怀着盈儿时,身边人都小心翼翼的,我却觉得她们小题大做。现在看着姑姑,我总算能体会她们当时的心情了。” “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么。”姜平蓝笑道,“自己的身子咱们自己清楚,但身边人不清楚,所以才提心吊胆的。” 从姜家到姜平蓝家没几步路,将她们母女送回院子后,姜慕容拉着姜留往回走时,认真道,“这段日子忙忙活活的,大姐一直没机会单独跟你讲,现在总算逮着机会了。留儿你可别嫌大姐啰嗦,你帮着二叔把你大哥救回来,大姐对你,感激不尽。” “方才在北院,祖母、我娘和咱姑坐在一块抹眼泪说,若不是你舍了命去救,如今咱们家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说到这里,姜慕容也有些哽咽,“我也在想,若你大哥真出了事儿……” 姜留抬起小脑袋,“大姐……” “你别说话,听我说。” “哦。”姜留低下小脑袋,看着自己脚下随步行和灯笼晃悠的影子。 “咱们姐儿几个属你最有出息,大姐我帮不上你什么,就想等你成亲时,给你添五十亩良田的嫁妆。”姜慕容抽了抽鼻子,装着凶巴巴地道,“你可不许嫌少,多了我也拿不出来,我还得给盈儿攒嫁妆呢。” 姜留笑弯了眼睛,“嗯,不嫌少。” 姜慕容抬手揉巴了一下妹妹的小脑袋,“我知道你不差这五十亩地,可多五十亩也没坏处不是?你别听街坊四邻们瞎念叨,你长得漂亮,有本事又有情义,将来绝不会愁嫁的。” 如果嫁不出去,不是还有江凌么,那家伙盯着她六妹妹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姐,我不嫌少。”姜留抬起小脑袋,非常真诚地解释道,“我当时冲出去救大哥,是已经做好周祥计划的,没有不顾性命。” “傻丫头!”姜慕容又揉巴了一下妹妹的脑袋,“救了你大哥后,你发了三天高烧,差点把人都烧没了,还没有不顾性命?几年前三郎把你推进塘子里,你病了两年才缓过来,底子还虚着呢,禁不起折腾。留儿,你还恨你三哥不?” 姜留揉了揉鼻子,“早就不恨了,就是看他不顺眼。” 姜慕容笑出了声,“别说你,我看他也不顺眼。他坐立言形,样样欠揍。现在比不以前了,他若再招惹你,你就跟我娘说,我娘准会拿棍子抽得他嗷嗷叫。” 姜留也笑了,“我晓得,现在我在伯母面前比三哥有面子。三哥虽然嘴上没说,但我知道他也是感激我的,他现在什么都让着我。” 两姐妹说着话回到姜府,在垂花门边遇到了江凌。姜慕容毫不意外,停住问道,“二叔睡下了?” 今日姜大郎成亲,姜家哥仨都不知吃了多少杯酒,散席时莫说被人搀扶着的姜松,就是自称千杯不醉的姜二爷也走路打晃了,只剩大舌头的姜槐带着侄子们善后。 江凌回道,“父亲正在北院陪着祖母说话,我大姐夫醉酒被扶回了东院,不知现在用没用醒酒汤。” 丈夫不是没喝醉么,怎么又醉了?谁把他扶回去的?姜慕容再顾不上旁的,急急赶回东院。姜留转头问哥哥,“哥,谁把大姐夫扶回去的?” 江凌坦然道,“二哥。” 姜留…… …… …… 还不等妹妹吐槽,江凌便低声道,“今日入府刺探消息之人的来路查清了。” 姜留立刻问道,“他哪来的?” “你随我来。”江凌引着妹妹,穿过角门进入任府,书秋谨记娘亲的吩咐,立刻带着芹青、芹白跟了上去。 虽只有一墙之隔,但不同于还未散尽酒菜味儿的姜府,任府花园内带着一丝甜意的桂花香沁人心脾,令姜留心旷神怡。她抬头往上看时,恰好一阵秋风拂过树稍,纷纷飘落的白色桂花若秋夜里闪闪发光的星星,这难以言表的一幕令姜留十分震撼、陶醉。 过了许久,姜留才转头道,“哥……” “嗯。” “此情此景难得一见,应做首好诗方能尽兴。可我想了半天,脑袋里什么都没有,这就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吧?” 妹妹这样子实在太可爱了,江凌强忍着抬手揉她小脸的冲动,念道,“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哥!” “嗯?” “哥出口成章,好厉害!” 江凌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掐了掐她的肉乎乎的小脸,看得书秋眼睛瞪得老大,想上前一步提醒少爷不要动手动脚,却被芹青拉住了。 “这话别让三姐听到。” “为什么?” “因为……”江凌转身向前走,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因为这是前朝名句。” 姜留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书秋连忙上前安慰道,“姑娘,奴婢也没听过这诗,算不得名句。” 姜留……在你眼里,除了“床前明月光”外,啥都算不得名句。 见妹妹停在后边,江凌又道,“这首诗留儿没听过,却一定记得做此诗之人,他叫宋之问。” 姜留立刻追上哥哥,兴奋道,“这个人我知道,他曾为了两句诗杀了他外甥!” 江凌赞许地点头,“就是他。宋之问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为求名利先事前朝太平公主,后附安乐公主,因被太平公主告发,贬出都城,后被赐死。” 姜留心中呵呵,“他竟敢在两位公主间周旋?真是活腻歪了!他长得很帅么?” “嗯。” 姜留…… 江凌俯身在妹妹耳边低声道,“与入咱们府中刺探之人接头的人,最后去了乐阳公主府。” 姜留桃花瞳睁大,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付春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7章 乐阳公主知道什么 待到了屋中,姜留低声道,“哥是没见,乐阳公主府的付春朝长得妖里妖气的。不过我约了和至去乐阳公主府外转悠了几圈,和至说那里没有妖气。至于均州西山” 裘叔抚须而笑,六姑娘果然还是个孩子,居然还相信世上真有妖能化成人形。 他不知道的是,姜留来自千年之后,因为她的来历非比寻常,所以她对鬼神格外敬畏,也相信世界绝非如她们肉眼所见的这么简单——魂魄都能穿越千年,妖精修成人形也没什么不可能。 江凌则道,“他就算不是妖物,也非善类。” 能入乐阳公主府当面首,还当得那么安然自在的,当然不是正常人。姜留继续道,“于渊子道长没去过均州西山的福熙观,现在也不好冒然四处打听他的真正来历。今日这个人既然跟他有关,说明付春朝入乐阳公主府另有目的。” 江凌推测道,“我觉得,付春朝要么是秦天野的人,要么是蒋锦宗的人,要么是仁阳公主的人。” 姜留顿了顿,“秦天野和蒋锦宗不是一伙的么?” 裘叔答道,“姑娘有所不知,蒋锦宗已偷偷将家眷送出肃州,下落不明。为此事,秦天野已先后派三路人马出京。” 看来蒋锦宗已信不过秦天野,开始谋后路了。若付春朝是秦天野或仁阳公主派到乐阳公主身边的还好,万一他真是蒋锦宗的人,绝对会把哥哥和姜家纳入主要敌对范围。乐阳公主本就对爹爹不满,付春朝再给她吹吹枕边风,那疯婆子真不知做出什么癫狂举动来。 姜留疑惑道,“他们派人入乐阳公主府,图的是什么?” 裘叔捋胡须,“姑娘不觉得乐阳公主行事肆无忌惮,十分猖狂么?” 乐阳公主确实是在康安的几位公主中最猖狂的一个,但她是景和帝的亲妹妹,是身份最高的公主,有猖狂的本钱。但是,姜留沉思道,“这么说确实有点奇怪,乐阳身为长公主,与万岁和皇后并不亲近,似乎与她的舅舅秦天野鹅走的不近,但秦天野却肯为她撑腰。莫非……她手里有秦天野的把柄?!” 江凌点头,“先帝驾崩那晚,身边只有太后和乐阳公主,据孔全武临死之前所讲,太后派人出宫紧急召秦天野入宫。据此推测,若先帝驾崩前留了什么话,除了太后外,只有乐阳公主知晓。” 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姜留的桃花瞳睁大,“会不会是先帝留下遗诏,让当今万岁杀了秦天野,但太后舍不得,所以才召秦天野入宫商议?” 江凌压低声音,“有此可能。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先帝将皇位传给了安王,太后假传圣旨,将皇位传给了当今万岁。” 也有这个可能,姜留点头。先帝不是突然暴毙,而是病了一段日子才死的。在生病时,他不可能不考虑传位的事儿,按说是该亲手写下传位遗诏以防万一。可先帝死后,却只留下了传位口诏,这也引得众大臣猜疑不已。但因为口述遗诏的是太后,朝中又有手握重权的护国公和秦天野为景和帝站台,才没引起大乱。 不过,姜留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因为若真是第二种,那么乐阳公主握住的不是秦天野的把柄,而是当今万岁的,“我觉……” “二爷。” 门外传来书秋欢喜的声音,姜留闭上小嘴,起身与哥哥走到门前。 房门打开,换了一身衣裳的姜二爷迈步进来,占据了房中最舒服的位子,先吩咐儿子给他倒茶,又吩咐闺女给他捶肩,才问道,“你们累了一日不早点歇着,聚在这里作甚?” 裘叔把水果碟呈上,“二爷尝尝,这是庄子里刚送过来的鹅梨,皮薄浆多,香甜可口,可醒酒。” 姜二爷用细竹签插了一块鹅梨送入口中,裘叔才继续道,“今日有一人先后扮作黄府和平西侯府的奴仆,入任府四处查探,老夫派人跟踪,发现他出去后与乐阳公主府的人接过头。” 一听到“乐阳公主”这四个字,姜二爷顿觉口中的梨子都不甜了,“乐阳公主府的谁?” 裘叔回道,“探子并不知其人身份,只知他与入府之人接头后,几经辗转进了乐阳公主府。” 姜二爷摆手,“去了乐阳公主府,不一定是乐阳公主的人,事情未查清之前不要妄下论断。” 裘叔从善如流,“二爷教训的是。” “爹爹说得对。”看着爹爹吃梨,姜留也觉得渴了,探小胳膊插了一块送入自己口中。 江凌见妹妹够着费劲儿,便把碟子移到了妹妹身边。 “凡事得讲究证据,爹这三年的指挥使可不是白当的。”姜二爷得意洋洋,“裘叔,你将入府的贼人盯紧了,看他接下来做什么。说不定咱们可以借着他的手,坑谁一把。” 裘叔…… 姜留眼前一亮,“爹爹想坑谁?” 姜二爷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姜留立刻伸出小拳头,继续给爹爹敲敲敲。江凌看妹妹敲得费劲儿,便把水果碟递给她,自己站到父亲身后为他捏肩。 姜二爷吃了一块闺女递过来的鹅梨,才继续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爹想坑的人多了,那得看这人什么来路。不过有一点:咱们府中没怕人看的东西,不管这个人是谁派来的,都威胁不到咱们。” 东西还是有的,姜留怕被裘叔和爹爹觉察到,垂着眸子没有抬头。她这样安静确实没引起姜二爷的怀疑,裘叔的目光却在少爷和六姑娘之间转了转。 接下来,姜二爷便问起儿子在千牛卫历练之事,江凌一一答了。 姜留听到能连败羽林卫数位战将的哥哥居然没打败千牛卫中任何一位副将,惊讶的同时,再次刷新了对皇帝贴身侍卫的认知。 姜二爷问完之后,又叮嘱了儿子几句,才带着小闺女回去睡觉。他们走后,裘叔笑着对江凌道,“少爷和姑娘藏在道堂内的东西,该换个地方了。” 妹妹听说今日有人入府刺探后,第一站便去了道堂,裘叔能猜到自己与妹妹在道堂内藏了东西并不奇怪,江凌默默点头。 裘叔好奇问道,“究竟是什么东西?” 江凌不再瞒着,“是姜家祖父临死之前写给先帝的,关于肃州贪墨案的奏章和几本账册。奏章上所写之事您老都已知晓,我和妹妹把奏章收起来,是怕父亲看到之后做傻事。” 裘叔一顿,点头道,“这奏章,确实不能给二爷看。” 否则他头脑一热,真不知会做出什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8章 杨冲受杖 第二日一早,姜家人及住在府中未走的亲眷齐聚北院正堂,姜家长孙媳妇岳锦仪敬茶认亲。 这阵仗姜留还是第一次见,觉得新鲜又有趣。姜慕锦凑到她耳边嘀咕,“大嫂已经收了十二份见面礼了。” 姜留转头跟五姐姐咬耳朵,“没事儿,待会儿她要拿出来的见面礼更多。” 姜慕锦的眼珠子在人群里一转,嘴角露出小梨涡。表亲、姻亲和老家的亲戚们带来的孩子不算,他们这帮兄弟姐妹,就需要大嫂出十份见面礼。不过,长辈给大嫂的见面礼跟大嫂给她们的见面礼分量肯定不一样,大嫂会给她们什么呢? 姜慕锦好期待。 终于,大郎哥带着大嫂拜见完了房中长辈,轮到她们这些小辈上前了。 姜二郎领着五个弟弟、姜慕筝带着三个妹妹和表妹廖春玲上前见过大嫂。 岳锦仪来过府中多次,与他们早就熟识了,她落落大方地应了,又一一给了见面礼。 礼罢,就该用饭了。因今天人多,小辈们单开两桌。姜家姐妹五个和廖春玲到东厢房内用膳。 姜留正捏着荷包猜里边是什么东西时,姐姐低声赞道,“这荷包定是大嫂绣的。” 嗯?姜留低头看着手上绣着分红荷包牡丹的荷包,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将要成亲的姜慕筝很是懂行,“成亲时的的荷包,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大嫂荷包绣着牡丹和蝴蝶,寓意福禄吉祥。” 有蝴蝶?姜留把荷包翻过来调过去看了两遍,才发现荷包上蝴蝶的翅膀绣做花型,在色彩和样式上都与牡丹很像,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朵小牡丹!这绣意和想象力真是绝了! 姜慕燕侧身与二姐姐商量着,“我觉得这纹样很好看,咱们也依此画几款,绣在荷包和帕子上。” “好。”姜慕筝立刻应了。 廖春玲也加入讨论行列,“除了花和蝴蝶,鹿、蛙、蝉都可以加进去……” 女红不佳的姜慕容、姜慕锦和姜留假装啥也没听到,闷头用饭。用饭后,大嫂留在北院陪长辈聊天,姜松和姜二爷去衙门做事,江凌和姜二郎赶回军营继续历练,三郎和四郎去书院读书,姜家姐妹们帮着雅正和闫氏归置婚礼用品,属于自己的让丫鬟婆子洗净收好,待姜慕筝成亲时再拿出来用,从别家借来的洗净送归。 做完琐事,对荷包有兴趣的三人组赶奔书房作画,然后去找大嫂请教。姜慕容带着女儿找新进门的弟妹闲聊,姜慕锦带着姜小树和小悦儿在花园逗猫,姜留则溜达到了任府正院内。 哥哥昨晚把藏在道供桌夹层内的奏章和账册取了出来,让姜留寻个妥善的地方收起来。姜留当时有些不明白,踮起小脚在哥哥耳边问,“哥怎么没直接藏起来?” 江凌抿了抿唇,低声道,“天色太晚了,来不及。” 昨晚她睡觉时都快子时了,哥哥忙完还要习武,肯定更晚。姜留心疼,立刻应了下来。 她带着丫鬟婆子进入哥哥房中,命她们把哥哥的被褥抱到院中晾晒,她刚要拿起哥哥放在床头的瓷枕,书秋便惊讶道,“这不是姑娘的……” 赵奶娘一巴掌呼在闺女的后背上,斥责道,“说什么胡话!这分明是少爷的!” 这个瓷枕起初确实是姜留的,不过她实在睡不习惯,便将瓷枕当小凳子用。后来也不知怎的,这枕头就跑到哥哥房中来了。姜留略过枕头,吩咐道,“去把西院厢房里的被褥也拿出去晒晒。” 待奶娘带着芹青和芹白出去后,姜留让书秋整理哥哥书桌上的笔墨,她则从瓷枕中掏出奏章、三本账册和十几页犯人口供,夹在几本书中,吩咐道,“将这些书抱去西院。” “是。”书秋将书本抱起来,随着姑娘赶往西院书院。西院书房内都是账册,这些东西与账册放在一起,毫不显眼。 姜留看了会儿账册,半堂香的管事谭亮前来报事,说是冯子进从海外带回来的龙涎香已经制好了。这批龙涎香里,有一盒是要送去乐阳公主府的,姜留要亲自过目才能放心。她吩咐道,“将这些账册带上,咱们去半堂香。” “是。”书秋收好账册跟着姑娘到前院时,账册便落入了鸦隐手中。姜留并未多看一眼,便率先上了马车,赶往半堂香。 从货箱里取出来的腥臭的龙涎块,已被磨粉添加辅料,制成了装在匣子内的线香、片香和团香,给人一种十分高大上的感觉。 姜留命人点燃一支放进香炉里,闭目静静品着。她经营脂粉铺子几载,入香行也快一年了,对制香不在行,但在品香一途上已算半个行家了。 龙涎香是一种微妙柔润的动物香,香气似麝香之优美,微带壤香,又有些像海藻、木香、苔香,有特殊甜气和极其持久的留香底韵,是一种很复杂的香气组合。另外,龙涎的留香时间比麝香长将近三十倍,可达数月之久……言而总之总而言之,它属香中极品,价钱不论文不论贯,而是要论金! 姜留本就含笑的嘴角缓缓挑高,张开眼道了一个“好”字,才吩咐道,“鸦叔,你将这盒香送去乐阳公主府上。” 鸦隐从杭州贩马归来,已经听姜白说过乐阳那婆娘当街向姜留讨香的事,所以龙涎香制好后要送给乐阳公主一盒他并不奇怪,让他纳闷的是姑娘为啥让他去送。 姜留笑眯眯道,“咱们这里属你胆量最大,让你去办这件事,我最放心。” 也对!生得五大三粗、一身匪气的鸦隐抓起香盒,迈虎步向外走去。谭亮等人看着鸦隐,心中巨石总算落了地。 姑娘没让他们去乐阳公主府送香,真是太好了! 香制出来后便要定价了,姜留吩咐道,“徐叔派人去请冯大哥,谭叔跟我去书房。” 姑娘去书房,书秋自然而然地抱起一摞账册,跟在姑娘身后。 冯子进到了后,与姜留在房内商议了一个多时辰才让众人散了。趁着书秋去茅厕时,姜留把祖父的奏章、账册和口供藏在装香料书籍的箱子夹层中。虽然迷信了些,但姜留就是觉得这些物件,除了放在道堂或佛堂外中,只有放在满是香料的半堂香中才能让她觉得安心。 待书秋回来后,姜留吩咐道,“取三小盒龙涎带回府中,送给伯父、三叔和大哥。” 为啥不送爹爹?那自是因为她爹对香十分挑剔,只用上品三匀香! 姜留又挑了几本介绍香料的书,让书秋带着准备返回府中时,鸦隐终于干回来了。这厮咧着嘴跑到姜留身边,弯腰幸灾乐祸道,“姑娘,杨冲被乐阳公主赏了十杖,某去时他刚受完杖刑,被人拖了下去!” 打得好!乐阳公主府侍卫统领杨冲是乐阳公主的头号打手,还曾帮着乐阳公主抓拿她爹爹,这样的狗奴才,直接杖毙了才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79章 朝中的新生力量 乐阳公主打了杨冲的消息,很快飞遍康安城,城中百姓拍手称快。第二日,姜留和姐姐在北院用过饭,去滴翠堂找大嫂闲聊时,众人也谈论起这件事。 姜慕锦笑嘻嘻道,“六妹妹,乐阳公主的新面首真长得特别好看么?” 见大嫂、四位姐姐、表姐廖春玲都盯着自己,姜留挺直了小腰杆,抬手咳嗽一声,摆出说书人的架势,拿捏着腔调道,“却说那日,在朱雀大道上,乐阳公主乘车带着府吏付春朝……” 一屋子人被她笑得东倒西歪,姜慕锦更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听完之后,姜慕容追问道,“也就是说,他比大半男子都好看了?怎么个好看法?” 姜慕锦咯咯笑着,“不得了不得了,我要把大姐姐这话告诉姐夫去,让他论一论!” 姜慕容上手就挠,“你个小蹄子,三日不打就要上房揭瓦了是不!” 姜慕锦飞快地绕到大嫂椅子后,冲着大姐吐了吐舌头,“大姐抓不着,来呀!” 看着姜家姊妹们闹做一团,岳锦仪笑得越发真切自在了。姜家五姊妹不分嫡庶,感情都这么好,这在各府中可算是个稀罕了。 姐姐们闹腾了一顿,没有人再提付春朝,因为他只是比一般人好看罢了,府中有姜二爷,付春朝根本不值得一看。 他们不提,康安城各府却不这么认为。邑江侯刘继问长子,“付春朝是何人,怎会入了乐阳公主的眼?” 自去年十一月被革职并削去世子封号后,刘承堕落了大半年,至今年七月才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外出走动。对付春朝,他也有耳闻,“据传他是个修道之人,公主府的管事戴猛南下均州采买时偶然遇到惊为天人,邀回康安的。” “戴猛?”刘君堂抬起凤眸。 跟随他入京的管事刘宏立刻回道,“戴猛是公主府副将赖鑫的表姐夫,与杨冲不合。所以小人推测戴猛南下是以采买不过是幌子,为乐阳公主寻面首才是他的目的。” 赖鑫这个名字,刘君堂简直是深恶痛绝。他便是以公主府的势力逼迫刘入公主府之人,后来事发,被乐阳公主杖五十赶出公主府后不久便死了。戴猛南下寻助手,定是想与杨冲抗衡,保有他在公主府的一席之地。现在乐阳公主杖责了杨冲,戴猛该得意了。 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与之惧黑。刘君堂暗暗提醒自己,切不可将察察之身就泥沼,“公主府的周展平现在如何?” 刘君堂记得,周展平是去年冬天时被杨冲带入公主府伺候乐阳公主的,如今付春朝得宠,杨冲被打,想必他的处境也不妙。 刘宏回道,“今年七月,周展平府中长辈故去,周家派人去公主府报丧,周展平回府之后一病不起,小人听说周家人将他送出京寻名医治病了。” 名义上是治病,实则是逃了。刘君堂面容稍缓和,继续道,“吩咐京中各店铺掌柜、管事,行事务必谨慎,提防戴猛生事。” 申国公府内,秦天野听罢此事,眼睛都未离开公文,只简短吩咐道,“让他不可冒进。” “是。”陶徐应下。 秦天野翻了一页公文,淡淡问道,“左武卫可有消息?” 陶徐心中一颤,垂头道,“尚无。” “啪!” 秦天野合上公文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将陶徐震得一颤,“他脖上的绳子,该紧一紧了。” 陶徐躬身,“请相爷示下。” 秦天野提笔刷刷刷写了几句话,盖上私章递给陶徐,“立刻让人将这封信送到蒋锦宗手中。并给晁兵带口信,让他准备好取蒋锦宗的项上人头。一旦事成,本相允他忠武将军之衔,并在万岁面前保举他出任左武卫大将军。” “是。”陶徐接信,退出书房。 秦相府的信差连夜出西城门的消息,很快被各府获知。黄通与黄隶在房中密谈许久,待黄隶走出房门时,脚步尤为轻快。太傅尹骞则与幕僚道,“付春朝不足为虑,肃州才是重中之重。” 大理寺卿萧峻却不觉得付春朝不足为虑,不过肃州局势确实更重要,“恩师,您觉得两月之后,该派何人赶往肃州?” 爱徒孔庆丰为国尽忠后,太傅尹骞花白的须发变作银白,在灯下闪着亮光,他略昏暗的目光盯着烛火,意味深长地道,“荆吉良是去不成了,你也不宜离京,朝中能令万岁信任又有此能之人,只剩杜海安了。” 萧峻平冷哼一声,“杜海安老奸巨猾,八年前他就躲了,这回也绝不会以身犯险,将他放入内阁,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尹骞看了一眼不服不忿的萧峻平,无奈摇头,“你这脾气啊……” 萧峻平气鼓鼓道,“此处只有恩师与学生两个,学生不愿再憋着,不吐不快。” 尹骞气笑了,“除了在万岁面前,你在何人面前憋着了?” 好吵架的萧峻平一阵心虚,随后猛地想到一个人——姜枫!他也不是故意在姜枫面前憋着,就是在他面前有火都发不出来。萧峻平灵机一动,提议道,“恩师觉得让姜枫去肃州如何?” 尹骞摇头,“姜枫与杜海安相类。” 萧峻平笑了,“恩师此言虽有理,但姜枫有一点不及杜海安——他头脑简单,禁不得激。待肃州局势再吃紧,姜枫必会在送义子任凌生回肃州前入宫,为任凌生讨一道护身符,若学生在此之前激一激他……” “不可。”尹骞郑重道,“姜枫虽不才,但他是得万岁器重的纯臣,万岁能听得进他的话,万一到了紧要关头,他留在康安比去肃州更有用处。” 虽然不服气,但萧峻平不得不承认,恩师说得也有道理,谁让姜枫入了万岁的眼呢!萧峻平又道,“恩师,今科进士除廖传睿做了姜家女婿外,状元刘君堂也与姜家过往甚密。依此发展下去,不出二十年,姜枫必成为朝中不可忽视的一派。” 尹骞抚须,目光变得意味深长,“此人不贪慕权势,朝中多他一席之地并无坏处,想必万岁也乐见其成。” 萧峻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阿嚏!” 姜府内,姜二爷以扇遮面打了个喷嚏,喃喃道,“大晚上的,哪个又念叨爷呢?” 不是有人念叨您,是仲秋之夜您还拿着扇子扇来扇去,着凉了。姜猴儿立刻上前,给自家二爷添了一杯热茶,并示意姜宝把门关上。 裘叔也接了姜宝的茶,低声道,“二爷,秦相府的信差出西城门,应是去肃州送信了。” 姜二爷扇子一合,不甚关心地道了个“嗯”字,见裘叔用他的刀疤脸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姜二爷便挑了挑剑眉,“您老这是什么脸色?莫非你想将秦府的信差劫下不成?” 裘叔……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0章 天上星,亮晶晶 裘叔笑道,“二爷,各府送出的重要信件都是密信,咱们便是劫下也看不懂。除非到了封锁对方消息瓮中捉鳖的时机,否则拦截信使并无用处,反而会打草惊蛇。” “这个道理爷自然懂。”姜二爷白了裘叔一眼,“所以您老有话就直接讲,别只拿眼睛盯着爷,爷不会读心术,不知道您老想说什么。” “是老夫的错,请二叔恕罪。”裘叔不急不缓地道,“这些年来,秦天野很少主动派出信差,此举表明他已沉不住气了。能令他如此的只可能是一件事:蒋锦宗秘密送走家眷,将脱离蒋锦宗的掌控。” 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你是说,他写信过去敲打蒋锦宗?” 二爷在京中多年,还真是没认真了解过秦天野的为人。裘叔回道,“恰恰相反,秦天野若是给蒋锦宗去信,不会敲打,只会安抚,以此迷惑蒋锦宗。” 姜二爷反问道,“蒋锦宗会被他迷惑?” “这些年来,蒋锦宗必定有不少把柄握在秦天野手中。若蒋锦宗不想反,必定会有所表示。不过老夫觉得,以秦天野的性子,他定也在铺后路——想办法瓦解左武卫中蒋锦宗的势力。”说到这里,裘叔直言道,“也就是说,左武卫内斗将起……” 姜二爷接过话茬,“凌儿该回去浑水摸鱼了?” 裘叔赞道,“二爷一语中的。” 姜二爷心中颇为不舍,“什么时候去?” 裘叔直言道,“此时肃州有三事,且要看三事的走势,才能判断时机:一是左武卫营中的局势变化,二是孔庆丰之死的真相,三是两月后肃宣安抚使付开文呈上肃州赋税和民事详帐的真假。若三事中有两事恶化,少爷即应立刻赶往肃州。” 事关儿子,姜二爷不得不谨慎,他靠在椅子上凝眸望着昏暗的房顶,细细思量许久,才沉重道,“裘叔,凌儿若在紧要关头去肃州,可能会成为肃州官员和金吾卫眼里最好的替罪羊。” 此去肃州,必定凶险万分,但他们也不是毫无胜算。裘叔依旧不急不缓,含笑道,“二爷,咱们的筹码也有三:其一是少爷的机智和勇猛,其二是老夫的谋略,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项,便是二爷您。” 待姜二爷看过来,裘叔才笑问,“您可信得过少爷?” 姜二爷瞪圆桃花瞳,“这还用问?爷能不信自己的儿子么!” 裘叔起身一躬扫地,笃定道,“您信得过少爷,万岁信得过您,所以万岁就能信得过少爷,所以少爷绝不会成为任何人、任何事的替罪羊。” 这话听着太提气了!姜二爷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道,“有爷在,哪个龟孙也休想将屎盆子扣在爷的儿子身上!” 裘叔撩衣袍跪地拜道“五年前,少爷得您仗义相救才得活命;时至今日,少爷还须您鼎力相助,才能抱仇平安归来。裘净代任家列祖列宗,谢二爷……” 姜二爷被他拜得不好意思了,侧身道,“您老别来这一套,爷不吃这个。凌儿是爷的儿子,爷护着他是应该的。不过话说回来,您老可别仗着京中有爷在,就纵着凌儿在肃州横冲直撞,爷的本事和面子都有限,你们把天捅破了,爷可补不上。” 裘叔恭恭敬敬应道,“老奴谨遵二爷训教。” 怎么又自称老奴了?姜二爷摸摸鼻子,嘟囔道,“天色已晚,爷还要打拳练箭,走了。” 姜二爷到了习武场时,见妻子与小儿子坐在贴着双喜字的红灯笼下吃东西,大闺女围着习武场慢跑,小闺女正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此情此景此夜,令站在墙边的姜二爷有些动容,日子若一直这样圆满就好了。 大晚上,姜二爷这身月白色长袍实在显眼,跑到南侧的姜慕燕停住行礼,“父亲。” 姜二爷应了一声,“跑几圈了?” “三圈。”姜慕燕气息平稳。 “非常好。”姜二爷赞道,他自幼体弱,最清楚练体应持之以恒的道理。 “是。”得了父亲的夸奖,姜慕燕十分开心,跑得快了不少。 姜二爷又往前走了几步,姜留提着棍子小跑过来,欢快道,“爹爹!” 姜二爷哼道,“怎笑成这样?赚银子了还是吃糖了?” 真是知女莫若父啊!姜留欢愉道,“既赚了银子,也吃了糖。” 谷  姜二爷看闺女这样觉得很不顺眼,抬手就赏了个爆栗子,“银子够用就好,好糖也不要全吃了,给爹留着!” 姜留鼓起腮帮子,“爹爹要不要跟女儿过几招?” “爹要练箭,没工夫陪你玩。”姜二爷溜达到廊下时,雅正已命人给他搬来了椅子,姜二爷坐下,给小儿子擦掉嘴边的月饼渣,才问道,“悦儿在看什么?” 小悦儿抬手指着满天繁星道,“爹?” 姜二爷瞪眸子,“你老子在这儿,不在天上!” 雅正笑道,“二爷,悦儿是在问您天上为何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儿子一个动作一个字,妻子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自己却听不懂看不明白,姜二爷抬手递给妻子一块月饼,道,“夫人照料悦儿辛苦了。” 雅正递给姜二爷一块他爱吃的桃花酥,真诚道,“这是妾身分内之事,若非二爷您在外辛苦做事,妾身怎能安心在家照顾孩子。” 这倒是。姜二爷美滋滋地啃了一口,才发现小儿子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者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回答他的问题,“悦儿,今日是二十五,天上当然只有星星没有月亮。” 为什么?小悦儿歪着小脑袋,不解地看着父亲。 这个嘛……姜二爷一本正经道,“为父也不知道,不过为父知道谁知道。” 小悦儿站起来,用小手把被他啃得坑坑洼洼的月饼递到父亲嘴边。 姜二爷领了儿子的好意,不过却颇为嫌弃这块月饼,只沾了沾唇便道,“咱们大周,最了解星星的人就是礼部侍郎、司天监监正陈长秋。悦儿可知司天监是干什么的?” 小悦儿摇头。 姜二爷搂着儿子讲道,“司天监管历法、时节、星象,是礼部内非常重要的衙门。司天监监正认得天上每颗星星,然后根据月亮、星星和云的变化推算时历。” 小悦儿啃着月饼,看看爹爹又看看漫天繁星。 雅正笑了,“二爷,悦儿还小,他听不懂的。” 姜二爷乐呵呵道,“懂不懂无妨,他喜欢就好。” 小悦儿听懂了“司天监监正认得天上每颗星星”这句话,他认真对父亲道,“想去。” 儿子难得说了两个字,姜二爷心情大好,“悦儿想去司天监?” “嗯。” 姜二爷立刻应了,“好,等三十日休沐时,爹带你去司天监转一圈,挑几件中意的小玩意儿回来玩。” 丈夫这么宠着儿子,让雅正高兴又不安,“带着悦儿去,会不会给您添麻烦?” 姜二爷笑道,“不会。大哥在礼部供事多年,我也与陈监正有些交情,带孩子去转转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 雅正满眼星光地望着丈夫道,“在夫君眼里,似乎康安就没有难事。” 被夫人一夸,姜二爷豪气干云,“不瞒夫人,康安城内就没有为夫走不通的道!夫人想去哪儿,尽管跟为夫讲!” 雅正笑道,“等您带着悦儿从司天监回来,送母亲和妾身去姜家庄小住几日可好?为了大郎的婚事操劳数月,母亲也该出去散散心了。” “好!”姜二爷一口应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1章 四海杂货铺 姜大郎成亲后,姜家了了一桩大事,下一桩便是两月后十月底姜慕筝成亲。嫁女比娶妇要轻快,主要的任务就是准备嫁妆、送嫁。姜慕筝的嫁妆在雅正和闫氏的操持下,已经办得八九不离十了,送嫁时家里有大郎成亲时准备的一应物什,也不需再准备什么,是以,家里人都觉得心中巨石落地,放松了下来。 姜老夫人将府中事交给了大儿媳和刚进门的大孙媳妇,带着二儿媳、三儿媳、闺女以及孙女、孙子、外孙女到姜家庄小住。 八月下旬,天气初凉,是秋色最好的使节。姜留得空时带着小树和小悦儿,在田里抓蚂蚱、逮兔子、看刺猬背果子,玩得不亦乐乎;铺子里忙起来时便跟与三个姐姐一起进城打理铺子。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便进入了十月,姜慕筝将要出嫁了。姜家有条不紊地筹备嫁女时,康安城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因为,景和帝给肃州官员的两月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半个月前,钦差聂林江的奏章送回京中,大量的调查证据和仵作验尸结果显示,另一位钦差孔庆丰竟因水土不服和积劳成疾而亡,虽然证据完整,但还是令众人心中生疑,景和帝也因此多日不见笑容。众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肃宣安抚使付开文送入京的账册。 若账册若是漏洞百出,景和帝必定大怒,斥责当地官员办差不利;若账册滴水不露,景和帝会暴怒,认为当地各级地方官员沆瀣一气糊弄他。所以,无论肃宣路送上来的账册是什么,朝官都逃不过一顿排头,众人做事皆小心翼翼,生怕出一点差错就成为万岁的出气筒,轻则一顿臭骂,重则丢官掉脑袋。 在这一众冷凝的气氛中,姜慕筝的第一批嫁妆被一辆辆牛车拉着,送入了崇化坊灵雨巷廖家新宅中。 这批嫁妆多是大件家具,因是量好尺寸寻木匠定制的,新家具严丝合缝地摆入空荡荡的喜房后,姜留和姜慕锦进去看过后,回来跟二姐姐讲,“房间采光很好,家具也合适,摆进去后怎么看怎么舒服。” 姜慕筝既欢喜又羞涩,小声道,“辛苦两位妹妹了。” 姜慕燕关心的是具体情况,“两个屏风是怎么摆的?” 姜慕锦回道,“四扇屏风摆在堂屋靠近里间门口的地方,单扇挂衣屏风摆在床侧。” 姜慕燕又问,“四扇屏风是以什么顺序摆的?” 这个……姜慕锦看向六妹妹。姜留回忆了一下,道,“从右到左,依次是梅、兰、竹、菊。” 姜慕燕这才点头,“这个顺序是对的。容清姐姐成亲时,四扇屏风的顺序摆错了,虽然没人在张家人面前讲什么,但背后却议论了许久。” 姜慕锦笑嘻嘻,“三姐姐就是底细,我和六妹妹就没想到这个。” 姜慕燕笑道,“其实有母亲和三婶盯着,应不会出错的。” 四姐妹正说笑着,大嫂岳锦仪过来了,“西市的四海杂货铺又到了一批样式新巧的妆匣,你们哪个想与我一块去转转,说不定咱们还能给你们二姐添两样好看的嫁妆呢。” 听到妆匣,四姐妹的眼睛都亮了。姜慕锦率先道,“大嫂,我去!” 姜留也道,“我也去。” 二姐出嫁在即不宜出门,若她们都去了,剩下二姐一个人在家怪冷清的,姜慕燕刚要说留下,姜慕筝却道,“我想要什么样的妆匣,三妹最清楚了,劳烦三妹也跟着去一趟吧。若看着合适的麻烦大嫂和妹妹们帮我带回来,回头我再给你们银子。” 岳锦仪爽快道,“都是自家人,提银子便生分了,选中合适的大嫂送与你做添妆。” 大嫂既这样讲了,姜慕筝便不再客气,起身谢了。岳锦仪又与剩下的三姐妹道,“今日大嫂做东,你们各选一件中意的。” “多谢大嫂!”姜家三姐妹齐刷刷应了。 姜慕燕与两个妹妹回去更衣时,低声叮嘱道,“岳家给大嫂陪嫁了两个铺子一个百亩的田庄,虽够她日常开销,但她手头不会太宽裕。不过大嫂既然开了口,咱们便不能驳了她的面子。待去了杂货铺,咱们便挑五两以上十两以下的小物件,你们可记下了?” “记下了。”姜留和姜慕锦齐声应下。 与五妹分开后回到自己房中,姜慕燕又叮嘱妹妹,“咱们有很多嫁妆、每年有很多进项的事不要跟大嫂讲,你可明白?” “明白。”财不露白的道理,姜留当然明白,跟别人炫耀自己有钱的,都是傻瓜。 大嫂穿的桃红色,姜慕燕从衣柜里给妹妹选了一套丁香色衣裙,让她换上,才带着她去滴翠堂见大嫂。 三姐妹与大嫂同车赶到四海杂货铺后,直接上了二楼雅间,让小伙计将新样式的妆匣送进来挑选。 “妆匣”就是大周女子装首饰的首饰盒,做工奇巧,款式繁多。众人兴致勃勃地挑了半晌,才给选了个最中意的送给姜慕筝,然后便是她们挑选各自中意的物件了。岳锦仪带着三个妹妹出了雅间,在二楼摆放整齐的货架前欢快转悠着。 古代的杂货铺不同于现代的大超市,每个货架前都有一条长长的柜台,柜台面上也摆满了小件货物,柜台后站着几个卖货的小伙计,客人相中了货架上的东西,可让小伙计取下来,送到眼前细看。 这样不透明的柜台,对矮子极不友好。个子与柜台一样高的姜留好不容易选中一个插花的小瓶子,她踮脚扒着柜台,指着瓶子对里边的伙计道,“麻烦你,我想看看最高的货架上那个青釉小花瓶。” 被姜六娘漂亮的桃花瞳盯着,小伙计既激动又害怕,连声说着好,转身给她取了花瓶双手递上,激动道,“六姑娘好眼光,这青釉瓶冬日里插梅花、夏日里插莲花都是极好的。” 赵奶娘接过瓶子,递给姑娘。姜留转着瞧了瞧,抬头问道,“一对多少银子?” 这个……小伙计往左右瞧了瞧,见附近客少,正想按掌柜的吩咐报上进货价,姜留却抬起清澈的眸子,“该多少就多少。” “是!”小伙计吓得一哆嗦,“十二两!” 十二两贵了,姜留皱皱小眉头,抬手把瓶子交给奶娘,“放下吧。” “姜六姑娘,瓷瓶可否给我看看?”还不等赵奶娘把瓶子递给小伙计,便有人开口了。 这声音……姜留一转头,发现邑江侯府的刘溪俏生生地站在楼梯口,冲着她亲切地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2章 吵架 若论长相,刘溪的鹅蛋脸菱角口杏核眼很符合时下的审美观,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可惜她是邑江侯府的人,还是刘承的闺女,这就让姜留喜欢不起来了。 不过人家要看瓶子,姜留也不能拦着,示意赵奶娘把瓶子递过去。 “多谢。”没等婆子上手,刘溪便亲自接了赵奶娘手里的青釉瓷瓶,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才抬眸与姜留攀谈。谁知她抬起头却发现,姜留根本没给她机会,已经走到货架那头去了! 觉得自己受到慢待的刘溪暗中咬牙,正想着再凑过去时,却听背后有人吆喝道,“这位姑娘请移步,别磕着碰着您。” 婆子扶着刘溪让道一旁,便见五六个活计搬着不少半尺见方的长条木箱上了楼。 将木箱一个挨一个靠着柜台放好,跟在伙计们身后上来的杂货铺郑掌柜笑容可掬地走到姜留面前,躬身行礼道,“店里的伙计不开眼,今日瞧着天气好,就把贵客们踩着选货的木阶搬到后院晾晒,未能及时搬回来,让姑娘的脚受累了。” 什么木阶,这长条木箱一看就是运货用的。不过掌柜的是好意,“贵客”姜留也领情,笑道,“有了这些木阶,我看货物就方便多了,多谢郑叔。” 郑掌柜立刻笑成了一朵花,“六姑娘实在太客气了,您能到敝店来,是敝店的福气,姑娘今日想选什么,请容小老儿给您介绍一二。” 见店铺掌柜在姜留面前点头哈腰跟条狗差不多,刘溪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她不过是仗着有个好爹罢了,有什么了不起,有朝一日自己也定也要让这些狗东西对自己弯腰。有这狗东西搅局,这会儿她是不能上前跟姜留套近乎了,刘溪便转身去寻姜慕燕。 姜留见郑掌柜如此殷勤,便知他有所求,便笑道,“我随大嫂和姐姐们过来转转,郑叔有什么话便直说,无需如此客气。” 真不愧是一枪挑了黄岩寨的六姑娘,说话就是痛快!郑掌柜拱手笑道,“小老儿确实有事相求。六姑娘铺子里的龙涎香可否卖于小老儿五钱?小老儿下个月嫁闺女,想给她添一份龙涎香做嫁妆。” 半堂香龙涎香供不应求,订单已经排到了年底,郑掌柜下个月嫁女儿,走正规渠道是买不到的。姜留未置可否,而是问道,“郑叔,各香铺里都有龙涎,您为何要等半堂香的呢?” 郑掌柜坦诚道,“我家婆娘说,买六姑娘店里的龙涎给闺女当嫁妆,除了香好外,主要是求个好兆头。” 姜留…… 莫非坊市间又传出了什么关于她的闲话不成? 不管这闲话是什么,能让大伙想买她的货就是好事。姜留笑眯眯道,“郑叔也是生意人,当知有些规矩是破不得的。不过您是为了嫁闺女的大喜事,正巧我家里还有一盒六钱的龙涎香,便送给姐姐添妆吧。” 郑掌柜喜出望外,“这如何使得……” 姜留认真道,“能给姐姐添妆,也是让我沾沾喜气。” 能得六姑娘给闺女添妆,这真是天大的面子了。郑掌柜投桃报李道,“那小老儿就舔着脸,替我家闺女多谢六姑娘了。听说姑娘正在寻找进香料的渠道?小老儿虽不才,却也有些门路,六姑娘若是需要……” 通透!四海杂货铺生意做得这么大,定铺设了稳固的进货渠道,姜留现在正缺这个!她笑吟吟地道,“那真是太好了,我派人知会半堂香的管事谭亮,让他后晌过来向您请教。” 谈好生意,郑掌柜欢欢喜喜退下后,书秋立刻上前低声道,“刘家姑娘下楼去找大少夫人和姑娘们了。” 姜留挑挑眉,转身向楼下走去。 见她往下走,楼上的管事立刻低声吩咐道,“快去搬箱子,楼下的货架也都摆上。” 待姜留到了楼下,见刘溪正笑吟吟地跟大嫂说话,而大嫂脸上的笑容也不比她少,便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岳锦仪见姜留来了,便拉住她的手问道,“可瞧见喜欢的东西了?” 姜留向冲着刘溪点了点头,才抬头道,“我相中了一对花瓶,大嫂帮我看看好不好?” 岳锦仪还没说什么,刘溪便插话道,“可是方才六姑娘看的那对青釉瓷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姜留可没心思搭理她,干脆利落地道,“不是,我不喜欢那个。” 说罢,姜留拉着大嫂上了楼,踩在木箱子上,指着比方才那对青釉瓷瓶小一号一对,问道,“大嫂觉得这对瓶子怎么样?” 岳锦仪含笑问道,“留儿要这么小的瓷瓶用来做什么?” 这对花瓶个小,应该在十两银子以内。姜留扬起小脸,欢快道,“用来插漂亮别致的干草。” 岳锦仪眼前一亮,“妹妹好雅兴!我也选一对小瓶,待冬日与妹妹一同选草插瓶。” 在栏杆边向下望着的芹白快步走到姜留身边,低声道,“少夫人,六姑娘,五姑娘似与刘家姑娘在楼下起了争执。” 岳锦仪闻言,立刻拉着姜留往下走,低声问道,“这姑娘是谁家的?” 刘溪很少露面,大嫂不认得她也正常,姜留回道,“她是右羽林卫副将刘继之女,邑江侯的亲侄女。” 岳锦仪当然清楚邑江侯府与姜家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她低声叮嘱道,“待会儿你莫动手,我来应付她。” 姜留…… 瞧大嫂这话说的,她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人么? 话虽如此,待姜留站在楼梯上,见刘溪白莲花般柔柔弱弱地低着头,她的小姐姐和五姐姐一个趁着小脸,一个满脸愤怒地站在刘溪对面时,火气就腾起来了。 姜留快走几步往姐姐身边一站,绷着小脸缓缓抬眸子看向刘溪时,店里的看热闹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三步,给她空出了场子。管事急得满头大汗,却不敢上前阻拦,直让活计快去请掌柜。 岳锦仪快步上前站在三位妹妹身前,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姜慕锦还未开口,姜慕燕便平静道,“方才我与五妹正挑选配饰,刘姑娘忽然靠近,五妹妹受惊摔碎了玉佩。” 刘溪眸中带泪道歉,“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看姜五姑娘拿的玉佩样式新颖,才想仔细看一看……” 姜慕锦怒道,“柜台上那么多玉佩你不看,非要看我手里这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3章 谁惦记刘君堂 姜慕燕责备刘溪,她忍着,因为姜慕燕的父亲是正五品的指挥使。姜慕锦开口指责,刘溪就忍不了了,她父亲不过是姜家的白身庶子,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害得自己被这么多贱民指指点点! 刘溪抬眸想将姜慕锦损得抬不起头,却发现站在姜慕锦身边的姜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她敢说一句让姜留不痛快的话,就会被一棍子把扫出去。 若是如此,自己就是康安众茶楼说书先生口中下一个笑话,名声全毁,还怎么嫁给刘君堂。 刘溪吓得一激灵,垂眸道,“是我唐突了,不知靠近去看玉佩会惊到五姑娘,请姑娘恕罪。盛嬷嬷去问清楚五姑娘受惊弄碎的玉佩多少银子,我愿依价赔偿。” 呸!分明是刘溪忽然靠近偷听自己说话才惊到自己的,现在她却假惺惺地说要赔银子,搞得好想自己是怕赔这几两银子才折腾的!姜慕锦正要发火指出刘溪的阴险,却被六妹妹拦住了。 美貌是利器。刘溪这样一个美人可怜兮兮地站在她们四个面前赔罪,就显得她们理亏了。若非这里是西城,百姓一定会开口指摘她们的不是。百姓们现在看在爹爹的面子上不说,私下却免不了议论,姜留岂会吃这个亏。 还不等姜留开口,岳锦仪便沉着脸道,“刘姑娘,分明是你令我家五妹受惊在先,怎听你这口气,却似是我们为了不赔玉佩,合起伙来欺负你呢?” 小心思被岳锦仪看穿了,刘溪心下一慌,杏眸里便有了泪花,装着惶恐道,“夫人误会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靠美貌和装相博同情,刘溪算是找错了场合。姜留不等大嫂和姐姐们再开口,便眨着无辜的桃花瞳道,“我有一事不明,请刘姑娘赐教。” 姜留这一开口,从后院急急赶来的郑掌柜停住了,站在人群中听着。 刘溪泪汪汪的眸子看向耀眼又令人恐怖的姜留,客气道,“六姑娘请讲。” “方才我在楼上看上了一对青釉瓷瓶,刘姑娘就让婆子讨过去看;我大嫂看中了一对镯子,你也凑上去看;现在我五姐姐拿起一块玉佩,你又凑过去。我就不明白了……”姜留话锋一转,“四海杂货铺的货架和柜台上摆的货物没有一万也有几千,刘姑娘怎么就专挑别人拿在手里的东西看呢?” 是啊!围观百姓们立刻寻到了要害,纷纷打量刘溪,觉得这小姑娘有点不对劲儿。 姜慕锦瞪大了眼睛要帮腔,却被三姐姐拦住了。 “我没有!”刘溪义正言辞地摇头。 “没有?”姜留的小脑袋一歪,不解道,“刘姑娘的意思是你没有看别人手里的东西,只看我们姊妹和大嫂手里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刘溪一时之间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姜留小脸往下一沉,严厉问道,“只是什么?只是你随便寻借口往我姜家人身边凑?你意欲何为?” 是你逼我的,休怪我不留情面。也正好借机铲除自己的劲敌,绝了姜家招刘君堂为婿的打算! 刘溪抬头提高音量道,“我根本没认出楼下这两位姑娘是贵府的三姑娘和五姑娘,我只是听到她们说道手中的玉佩样式与刘君堂刘公子的相同,才上前看了一眼。” “哗——” 百姓们一听这话,立刻议论开了。 新科状元郎、翰林院编修刘君堂是除了姜二爷外,康安城内最俊俏的男子。因姜二爷已成家,而刘君堂尚未婚配,所以他的话题度直逼姜二爷,成了大姑娘小媳妇热议的人物。 姜家姑娘们居然知道刘君堂佩戴什么样的玉佩,看到了相同款式的还想买回去,莫非姜家姑娘也相中了刘君堂?这可就…… 众人议论纷纷时,姜慕锦大声道,“你血口喷人!我根本没提什么刘君堂,我说的是我二舅家的尤俊表哥。八月二十四我大哥成亲时,我尤俊表哥过来吃喜酒,戴的就是这样的玉佩!” 姜慕燕也开口了,“刘姑娘若不信,我们立刻便派人去请闫尤俊表哥过来,你一看便知。” 刘溪柳眉微蹙,她怎么可能听错,姜五说得分明就是刘君堂。可还不等她开口,岳锦仪便道,“此事事关重大。五妹妹,你立刻派人去请闫家表弟带着玉佩过来一趟。” “好。”姜慕锦立刻应下,示意婆子去请表哥。 姜家既然敢派人去请,就说明她们笃定闫尤俊有这款玉佩,就算闫尤俊以前没有,姜家婆子也会送上一块让他有。形势比人强,刘溪低头认错,“夫人不必如此,是铺子内人多声杂,我听错了。” 不待大嫂说话,姜留便绷紧小脸道,“刘姑娘是真听错了,还是想借机破坏我姜家人的名声,向你的嫡亲伯父邑江侯示好?” “不管刘姑娘是不是真的耳朵不好,但你的记性肯定不好。”姜留抬手压住欲交头接耳的西城百姓,又用小手指向左侧,继续道,“前年这个时候,在离此处不远的舜和记里,你的堂弟,也就是前邑江侯世子刘承的儿子刘申,派人推到整排货架想用石头砸死我和我哥。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面对铁证,刘申跪在京兆府尹面前痛哭流涕,口口声声说本是想与我和哥哥开个玩笑。上次你堂弟说是开玩笑,这次你说是听错了,下次你们刘家人还想用什么借口?” “哗——” 这下,百姓的议论声比方才更大了。 这姑娘竟是邑江侯的嫡亲侄女?他们怎么没见过? 仔细瞧瞧,这姑娘长得跟前邑江侯世子刘承还真是蛮像的。 再仔细看看,这姑娘长得也没那么漂亮了,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算计和阴险…… 没想到姜留这般歹毒,嘴也如此厉害,几句话就扭转了风头,刘溪真得怕了,垂泪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事与旁人无关,姜六姑娘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是真得听错了。” 不待姜家人开口,人群里就有人起哄了,“人家姜五姑娘说她尤俊表哥,到姑娘耳朵里听成了刘君堂,还巴巴凑过去偷听,我看是你心里惦记着刘君堂吧?” “这还用问?如果她不惦记刘君堂,能凑过去?” “刘君堂才貌双全,若我老婆子还没成亲肯定也惦记着,这没啥。” “你惦记是没啥,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惦记就说别人也惦记,这不是无赖嘛。”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一顿议论声中,刘溪无从争辩,只得流泪掩面夺门而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4章 不能让他走 虽然姜慕锦在四海杂货铺内灵机一动,以表哥闫尤俊化解了危机,但回到府内她却不敢以此糊弄祖母和母亲,老老实实地挨了两顿骂。 姜老夫人只严厉地说了几句,闫氏便火爆多了,若不是雅正和岳锦仪拦着,姜慕锦定要挨一顿揍。姜慕燕也因没拦住五妹之事自责不已,一直低着小脑袋。 回到西院后,雅正拉着她坐在房中,温和问她为何自责。 姜慕燕闷着头,许久才道,“母亲,我带着两个妹妹出去,遇到事情却要留儿出头,我好没用。” 原来是为了这个,雅正如实道,“燕儿,是你先提出要请闫尤俊过去,刘溪才改口说她听错了。今日之事,包括你大嫂在内,你们都做得很好。” 真的么?姜慕燕抬头看母亲。 雅正抬手给姜慕燕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温和道,“你们遇到事情,都没想着怎么撇下锦儿保全自己,而是想着怎么保全姜家的名声。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每个人擅长做的事情不一样,在面对刘溪时,你们都做了自己能做的,这就是好样的。” “有些道理,咱们在书上读到过,却未放在心上。”见大闺女认真听着,雅正便说得深了些,“譬如这句:‘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故有当断不断,天与不取,岂非更事者恨於后时哉’。” 姜慕燕立刻点头,“此语出自《晋书·羊祜传》。” “不错。”雅正颔首,继续道,“这句话的意思燕儿也当明白。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能做的事就要赶紧做,不要等到错过良机再去后悔。譬如今日之事,在留儿开口之前,你心里定想了很多,对不对?” 姜慕燕快速点头。 雅正继续道,“以你之智,若你开口虽不一定能说得刘溪颜面痛哭而去,但却能令她无法讲出‘刘君堂’三个字,是也不是?” 姜慕燕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刘溪举止有失在先,无端指责五妹在后,我们站着理字。可我想着在大庭广众之下,我若与她斤斤计较,实是有失闺仪。还有便是当时大嫂也在,我担心我若讲得太多,会抢了大嫂的风头,惹她心生不快……但事后我才发现,留儿能当机立断,是我们之中做得最好的。” 雅正笑道,“留儿这一点像你父亲,他俩是觉得对的事就会去做,不会瞻前顾后想太多。此举更合圣人训,是也不是?” “嗯。我以后要跟父亲和妹妹学,遇事要果敢。”姜慕燕挺直了腰杆,“经今日一事,我们姊妹几个以后更当谨言慎行,免得再因口舌生出祸事。以后遇到刘君堂,也当退避,免得惹人非议。” 雅正沉默,若燕儿知道刘君堂心仪于她,差一点就要开口向姜家提亲了,会作何感想? 姜慕燕作何感想暂且不知,但散衙归府途中的刘君堂得知此事,差点气炸了。姜三姑娘对他本就有些误解,经此一事,自己以后想见她一面、与她说上一两句话都不可能了。这可如何是好? 刘君堂灵机一动,忽然想到一人:廖传睿! 廖传睿是姜家女婿,话不多却极为通透。以他的容貌和身家,是如何娶到姜二姑娘的? 刘君堂急急挑帘吩咐车夫道,“去西城兵马司。” 谁知刘君堂乘车赶到西城衙门前,得知廖传睿今日告了假准备亲事,没来衙门。刘君堂一拍额头,叹道,“我竟忘了,他再过十几日便要成亲了!” 人家已抱得美人归,他却八字还没一撇,刘君堂心中急似油烹。刘宏提醒道,“少爷,算着时辰,姜二爷应快出来了。” 他要不要跟恩师解释一下……解释什么?刘君堂颓然一叹,吩咐道,“回府。” 谷  马车归府途中,刘君堂垂着凤眸磨搓自己腰间温润的玉佩,暗思既然廖传睿没空,自己是否该去寻姜六姑娘。姜六姑是三姑娘嫡亲的妹妹,又是恩师的掌上明珠,若是能说得她帮自己说情…… “少爷,前边有马车拦路,似是车坏了。” 刘宏的声音打断了刘君堂的思路,他吩咐道,“绕路走。” “是。”刘宏与车夫下马,拉缰绳让马车掉头绕路走。 “坏”在路中央马车上的刘溪听到刘君堂绕路走了,毅然决然地挑开车帘就要下车。 马车内的盛婆子连忙问道,“姑娘要去何处?” “去三多巷姨母家。”刘溪甩开她的手,扶着丫鬟椒兰的胳膊下了马车。 什么去姨母家,分明是为了见刘君堂。盛婆子暗暗叹了口气,却也只能随着下了马车。 刘君堂的马车路过柿丰巷口时,听到外边人声嘈杂,便挑起车帘望了一眼,瞧见巷口卖豆腐脑的摊子边围着不少人。刘君堂想起这是恩师最爱吃的豆腐脑,便吩咐刘宏道,“去买一份豆腐脑带回去。” 刘宏应了,下车去买豆腐脑,车夫催马继续前行。 刘君堂虽乘坐马车,但因他是绕路,还没刘溪走着快。刘溪进入三多巷后,便望着巷子那头,待瞧见刘君堂的马车,她立刻示意椒兰和盛婆子扶着她往前慢慢走。 待她们与刘君堂的马车遇着时,刘溪暗中用力想外一推椒兰,毫无防备的椒兰惊呼一声,向马蹄子底下倒去。 马儿受惊,嘶鸣着扬起前蹄,车夫慌忙拉紧缰绳,吆喝道,“马儿受惊了,少爷坐好,姑娘快让开。” 看着马蹄下吓得脸色煞白的椒兰,刘溪娇滴滴地惊呼着,作状要扑过去救她,“椒兰!” 孟婆子假惺惺地拉着刘溪劝道,“姑娘您脚上有伤,使不得!” 见椒兰竟连滚带爬地从马蹄下逃生,蜷缩在墙下瑟瑟发抖时,刘溪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车夫安抚住马儿后,转头怒视着路边的三个妇人,压着怒火问道,“姑娘没事儿吧?” 孟婆子开口赔不是,“是我们走路没注意脚下,才害得您的马受惊了,还请您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君堂隔着车帘客气道,“婆婆没事便好,涂叔,继续赶路。” “是。”刘涂拉了拉马缰绳,吆喝道,“驾!” 站在路边的刘溪惊呆了,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刘君堂竟然连面都不肯露一下。不能让他走,错过这次,待他听说四海杂货铺的事情后,自己就真得没机会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5章 占了我儿的便宜还想走? “姑娘你猜怎么着?” 姜留脑袋上“咔”地一声蹦出两个十字,她手下这几个货,学别的不成,但学花活却一个比一个快,以前只有书秋还说这句话,现在所有人报事都要来上这么一句!姜留有心不理他,可看着那么大一坨的鸦隐低头弯腰眼巴巴望着自己,姜留叹了口气,问道,“怎么着?” 姑娘果然好这一口!得到回应后,鸦隐兴致勃勃道,“刘溪的马车坏在路中间后,没能拦住刘君堂,她下车让丫鬟婆子扶着直接走进了三多巷。待刘君堂的马车靠近时,她直接把丫鬟推到了马蹄子脚下!” 这么狠?姜留眉头微微一皱,便听鸦隐又道,“幸亏刘家的车夫反应够快,那丫鬟也够命大,才逃过一劫。最绝的还不是这个!” 这货又不继续讲了!姜留无奈抬眸,“是什么?” 鸦隐拍了下巴掌,忍俊不禁道,“最绝的是刘溪折腾那老半天,人家刘君堂连车帘都没挑就走了!” 看着眼前笑得拍巴掌又跺脚的鸦隐,姜留也忍不住乐了,“然后呢?” “然后,刘君堂回府,刘溪去了刘府斜对门的一户人家。某打听了一下,那户人家是刘续他媳妇的表姐的小姑家。” 姜留挑挑眉,吩咐道,“不必盯着了。” 啊?鸦隐十分失望,他本打算今晚再去看会儿热闹的。 鸦隐退下后,姜留偷偷给被罚跪佛堂的五姐姐送点心时,把这件事讲了一遍。盘腿坐在蒲团上狼吞虎咽啃点心的姜慕锦恶狠狠道,“刘君堂才貌双全还有万贯家财,打他主意的女人虽然比不过二伯,但也少不到哪去,他见得多了,怎么可能上刘溪的当!” 姜留也是这么想的,刘溪今日这一招委实不算新鲜,“刘溪这么急着往前凑,应是怕四海杂货铺的事情传到刘君堂耳中,令刘君堂厌了她。” 被点心噎住的姜慕锦灌了几口茶汤才缓过这口气,拍着胸口道,“她且等折腾呢。这次是我大意了,的确该罚。等我能出门后,咱一块看她的笑话去!” 盘腿坐在蒲团上的姜留笑弯了眼睛,“好。” 姜慕锦盯着姜留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两只爪子在她的小脸上一顿揉捏,“留儿你比观音菩萨身边的童女好看一百倍,姐姐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姜留拍掉五姐姐的手,睁大桃花瞳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往上一指,“菩萨在上边看着呢。” 姜慕锦吓得一哆嗦,连忙规规矩矩地跪好给观音菩萨磕头,口中念念有词地赔罪,“菩萨,信女知错了,我六妹妹没您身边的童女漂亮,请菩萨保佑我妹妹平平安安的,快点长高。就算长不了我三姐那么高,长我这样也行。” 姜留…… 姜慕锦拽了拽妹妹的衣袖,“六妹妹还不快给菩萨磕头。” 好吧,姜留翻身跪在蒲团上,万分虔诚地拜了拜,“菩萨,信女今年十一岁,真该长个了……” 恰巧这时,两人背后的门“吱扭”一声开了,姜慕锦和姜留吓得一哆嗦,刚端端正正跪好,便听背后传来低低的偷笑声。这声音太过熟悉了,两个小丫头同时瘫坐在蒲团上,回头见果然是二姐姐提着小食盒走进来了。 见旁边碟子上放着点心,姜慕筝便拽了个蒲团坐在妹妹身身边,打开食盒低声道,“我带了红枣银耳汤,我只带了一个碗,你俩谁先喝?” 姜慕筝快要成亲了,姜老夫人吩咐厨房给她准备调养身体的膳食,银耳汤便是其中的一道。姜留美滋滋地道,“让五姐姐喝吧,我用过饭了,是三姐让我来送吃的。” 姜慕筝给五妹盛了一碗递过去,小声叮嘱着,“别烫着。” “多谢二姐。”姜慕锦又盘腿坐在蒲团上,幸福地接过碗,催促姜留,“快把刘溪的事儿给二姐讲一遍。” 姜留也盘着小短腿,绘声绘色地给二姐讲了一遍,还不等姜慕筝说什么,佛堂的门又悄悄开了,岳锦仪提着一个稍大的食盒走了进来。 于是乎,姜留又把刘溪的糗事讲了一遍,佛堂里又传出了一阵低低的笑声。 刘婆子侧耳听了一会儿,轻手轻脚地离开,报给了姜老夫人。 姜老夫人哼了一声,转着手里的佛珠没吭声。姜松笑道,“本就不是什么大错,锦儿被罚,孩子们心疼她,给她送饭,该夸奖才是。” 姜二爷笑嘻嘻道,“大哥着相了吧?娘不让锦儿用晚膳,就是想让孩子们给她送呢。筝儿和留儿去在母亲意料之中,大郎媳妇也去了,才是意外惊喜,儿说的对吧,娘?” 装生气的姜老夫人听了小儿子的话,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瞪了他一眼道,“就你机灵!” 姜二爷得意地挑了大哥一眼,才笑嘻嘻地凑到母亲身边,给她捶腿,姜松也忍不住笑了。 姜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让小儿子给她捏肩,才笑道,“大郎这个媳妇,咱们总算是选对了。” 姜松笑道,“大郎媳妇刚进门,以后还要母亲多多教导。” 姜家这边一团和气,三多巷刘续媳妇表姐的小姑子家却剑拔弩张。 扑在母亲怀里的刘溪哭得小身子一颤一颤的,刘续的妻子安抚着闺女,气势汹汹地瞪着跪在地上满脸红疙瘩的石寅生,恨不得将他乱棍打死! 刘续媳妇表姐的小姑子、石寅生的母亲李氏见刘家母女这般模样,气也不打一处来。她一反前几次对刘溪的慈爱温和,三角眼往上一抬,嘲讽道,“这年头,可不是谁会掉金珠子谁就有理!若溪儿对寅生没那份心思,她为啥一趟趟地往我家跑,天黑了还赖着不走?” 刘夫人气得仰倒,“我闺女是马车坏在了路上又崴了脚,不得已才到你家歇一歇的!” “哎呦呦!”李氏刮了一下自己的脸,羞臊刘家母女,“她崴着脚还能跑得这么快?咱都是过来的,怎么回事儿谁不清楚,还是给彼此留点脸面吧!” 刘溪握紧了拳头,仰起头哽咽道,“母亲,咱们回家!” “娘!”跪在地上的石寅生见到了嘴边的美人儿要跑,急得直喊娘。 瞧你那点儿出息!李氏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转头朝着刘家母女冷笑道,“怎么着?占了我儿的便宜,拍拍|屁|股就想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6章 温柔乡和看热闹 刘溪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因挂靠着邑江侯府,家里日子过得并不差,再加上她甚少出门,何曾听过如此粗鲁不堪的言语。刘溪觉得自己染了污垢、被羞辱了,她气得手脚颤抖,要紧红唇不知该怎么办。 刘夫人怒极,那一声妹妹是如何也换不出口了,她指着李氏的鼻子骂道,“李夫人真是好教养……” “啪!”李氏一巴掌打掉刘夫人的手指,站起身骂道,“腆着脸三番四次登我家的门,吊着我儿子的胃口,我儿子不过是碰了一下她的手,她就反过来哭哭啼啼诬赖我儿子!你刘家没教养好闺女,却敢指着老娘的鼻子撒野,你真当我石家是小门小户,好欺负不成!” 刘夫人差点被她这番抢白噎得翻了白眼,咬牙切齿问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呵,你这话道奇了怪了,你该拍胸脯问问你自己,你们刘家想怎么样!”李氏站起来,狠厉的三角眼盯着刘溪蜡白的小脸,不屑道,“不过是个抱到正房养着的,有几分姿色的庶女罢了,你们刘家当块宝养着,还搞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那套,想吊谁的胃口卖个好价钱?没卖出去砸自己手里了,就上赶着往外送!怎么着?送到我家门上来缠着我家寅生……” 庶出的刘溪最忌讳别人她的身世,这无异于当众剥了她的皮。她疾言厉色喝道,“夫人莫血口喷人,我登门是我以为咱们两家是亲戚。若我对令郎有半分企图,但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石寅生跪爬两步,“溪儿妹妹……” “你给我起来!”李氏一声河东狮子吼,将石寅生吓得立刻闭嘴爬了起来,站到母亲身后不敢吭声了。 李氏看着挺胸抬头的刘溪,缓缓笑了,“怎么着?到我家来不是找我儿子,那是找谁?搬到三多巷的新科状元郎刘君堂?” 见刘溪目光闪躲,李氏冷冷笑了,“刘溪啊刘溪,你也不撒泼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你……你……”刘溪气得浑身颤抖,“你个泼妇!” “那也比你这个小骚蹄子强!”李氏呸了一口,中气十足地骂道,“今儿后晌在四海杂货铺里,听着姜家姑娘的话音,就以为人家再念叨刘君堂,巴巴地凑上去得了一顿羞辱还不够,还要跑到三多巷来丢人现眼!我们三多巷是多福、多寿、多儿子,可不是多骚蹄子!” “溪儿,莫跟泼妇理论,咱们走。”刘夫人来接女儿归家,只带了一个婆子一个车夫,李氏如此蛮不讲理,闹大了对闺女有碍,刘夫人好汉不吃眼前亏,拉着闺女就走。 谁知她们往前走了两步,却被李家的婆子挡了路,门也“咣当”一声被关上了,刘家母女吓得一哆嗦,转身质问李氏,“你想怎么着?” 李氏骂痛快了,坐下晃着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拿三角眼斜了刘家母女一眼,不屑道,“我想怎么着跟你们说不着,去,派人把刘续和刘承叫来!” 刘夫人这才明白她们落入了石家的圈套里,咬牙切齿地道,“请我家老爷也就罢了,叫我家侄儿做什么!” 李氏又斜了刘夫人一眼,耷拉下眼皮继续吃茶。 她虽然没开口,但刘夫人还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我跟你说不着!刘夫人气得胸口疼,站都站不稳了。刘溪连忙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轻轻为她拍打胸口顺气。 石寅生偷眼看着刘溪姣好的面容和身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见李氏不再开口,刘夫人只得颤抖着抬了抬手指,“去。” “是。”盛婆子抢先一步应下,急急向外走,乘车赶回邑江侯府。 邑江侯夫人听后,气得摔了茶杯,“丢人现眼啊,丢人现眼!” 刘续急急道,“事到如今,再埋怨已经没用了,还是让承儿跟我走一趟,先把溪儿跟他娘接回来再说吧。” 邑江侯皱眉问道,“三多巷石家是什么来历?” 刘续回道,“石夫人是溪儿他娘家表妹的小姑,姓李,是……安德坊李家的闺女。” 安德坊李家?邑江侯皱眉问道,“哪个李家?” 刘承迈步走了进来,阴沉着脸道,“是安德坊平顺镖行李家,石夫人是李以康的堂妹,与秦相府的李姨娘常有往来。” 邑江侯闻言,脸都变了,“溪儿闲着没事去她家转悠什么!” 刘续喏喏道,“因为刘君堂在会嘉坊三多巷置了宅子,石家赶巧也在三多巷住,又跟咱们沾着点亲戚,所以就……” 邑江侯的脸立刻黑了,“她一个小姑娘没见过世面不懂事儿,你们怎么也由着她胡闹!还嫌咱们家不够丢人现眼么!” 邑江侯发怒,邑江侯夫人却平静了,垂下眼皮道,“这些都是后话,承儿与你二叔走一趟,先把溪儿带回来再说。” 石家不放人是想要什么,刘承心知肚明,他紧绷着脸甩袖走了出去,刘续连忙跟。邑江侯府的人到了会嘉坊的消息,很快送到了姜二爷面前。 姜二爷与妻子道,“你先睡,我出去瞧瞧。” 雅正拉着丈夫的衣袖劝道,“不过是个小热闹罢了,你明天还要早早去衙门呢。不如派猴儿出去看看吧?” 姜二爷笑着捏了捏妻子的润滑的小脸儿,“你倒说说是什么热闹?” 雅正笑着拍开丈夫的手,“刘承这些日子重新振作,出门帮着秦相做事,抢的是安德坊李家的饭碗。三多巷石家夫人是李家的闺女,李家按住刘溪,无非是想用刘溪要挟刘承妥协居次,不要跟李家争罢了。” 姜二爷挑挑眉,“这些你是从哪知道的?” 雅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妾身开着琴行和书院,又常与各家夫人往来,知道这些不是理所应当么?” 了不得了!姜二爷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不愧是我的夫人!” 雅正顺势抬手环住丈夫的脖子,低低道,“不出去了,好不好?” “好。”姜二爷在看刘承的笑话和陪妻子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温柔乡。谁让夫人这么善解人意呢,就让猴儿多带几个人,替他去笑话刘承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7章 修路 第二日一早,姜猴儿手舞足蹈地向姜二爷描绘刘承的狼狈样。鸦隐也绘声绘色地给姜留描绘着,“他们出石家时,姑娘猜怎么着?” 姜留对此是真得挺感兴趣,“怎么着?” 鸦隐咧嘴笑了一通,才道,“刘承出石家后,怒冲冲地往前走,却被地上破碎的青砖绊了一下脚,趴在了地上。他后边跟着刘续和他媳妇没收住脚,在刘承身上叠了罗汉!” 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姜二爷笑地前仰后合。 姜猴儿继续嘿嘿道,“西市是二爷的地盘,咱哥几个可没给您丢脸。立马跳出去把他们扶了起来,还拍着胸脯说回来后立刻向二爷禀告此事,请二爷派人替换三多巷内路面的碎砖,以免刘家大公子再摔倒。” “好,非常好!就这么办!派人去修路时要提为何修路,让三多巷的父老乡亲知道该感谢何人。”姜二爷笑得更欢快了,“你们几个差事得力,每人去账房领一两银子的赏钱!” “你看热闹也看累了吧,回去睡会儿,咱们有一批货今日巳时送到南码头,为防万一,你带人去盯着。”姜留听完热闹,打发鸦隐去歇息。 鸦隐走后,姜留跳下椅子就要去找五姐姐,向她报告这个好消息,却被从里屋走出来的姜慕燕拦住了。 姜慕燕将六郎交到妹妹手中,“我要和母亲去书院,六郎就交给你了。” “好。”姜留握住弟弟的小手,笑眯眯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带好六郎,不让他磕着碰着。” 姜慕燕又道,“别总让奶娘抱着他,让他多动动。” 六郎已经再有两个月就整两周岁了,路早已走得稳稳当当却懒得要命,路能少走一步是一步,话能少说一个字是一个字。为了能让他多走几步路多说几句话,雅正和姜慕燕尽量亲自带着他,若他去了北院,姜老夫人恨不得时时把他搂在怀里,他想怎样便怎样。 待姐姐走后,姜留抬手掐了掐弟弟的小脸,问道,“六郎想玩做什么?” 六郎仰着小脸,开心道,“花。” 六郎的奶娘补充道,“六姑娘,六少爷的意思是他想去暖房里挑大朵的花,揪花瓣玩。” 姜留笑眯眯地问,“六郎常玩这个?” 六郎点头。 “揪什么花?” 六郎没吭声,奶娘补充道,“回六姑娘,六少爷这两日玩的是菊花和茶花。” 很好,她祖母精心培育的花卉,旁人碰一下都不成,现在居然给六郎揪着玩了。姜留拉着他的小手道,“去暖房之前,咱们先去看看五姐姐,再看看二姐姐,然后……” 芹白快步走进来,“姑娘,廖家表少爷从太康过来了,在府外求见祖母。” 姑姑这个月底下个月初就要分娩了,廖家派人进京也在意料之内。姜留问道,“谁跟他一起来的?” 芹白压低声音道,“还有廖家老夫人。” 姜留挑了挑眉,“他们在何处落脚?” 芹白回道,“表少爷将廖老夫人送去了姑奶奶的宅子。” 姜留点头,“再探再报。” 芹白走后,姜留见小悦儿抬头看着自己,便笑道,“没事儿了,咱们先去找五姐姐。” 姜留拉着小悦儿到了西外院,却得知五姐姐被三婶关禁闭抄书,五郎跟随三叔出门了。她若带着弟弟去东院找二姐姐,很有可能会碰上廖元冬,姜留不想见他,便拉着弟弟去任府书房。 小悦儿走了几步便不动了,张着小手要姐姐抱。姜留示意奶娘退下,拉着弟弟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并与他闲聊道,“悦儿喜欢星星?” 谷  小悦儿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下小脑袋。 “为什么?” “好看。” 他肯说两个字,是真得喜欢了。姜留又问道,“那喜不喜欢爹爹带你去司天监玩?” 小悦儿响亮地答道,“喜欢。” 姜留低头看着弟弟越来漂亮的小脸,认真问道,“悦儿长大后,想去司天监做事吗?” “想。” 想啊……姜留捏捏自己的小下巴,司天监可是玄之又玄、十分了不得的去处,莫非她这个弟弟有大造化?自己要不要给他普及一下千年之后的宇宙观? 姜留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浩瀚宇宙,知无穷尽,几千年前的先人就能制定历法,她是穿越到用农历的大周才捣鼓明白二十四节气与气候的关系。还是让悦儿跟着司天监学吧,司天监怎么也算是皇家顶级知识库了,不过若将来他有难解的疑惑,又恰巧是自己知道的,自己再点拨他一下。 这般想着,姜留挺直了小腰杆,终于找回了些自己也曾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感觉。 “姑娘!”芹白小跑着追上来,“老夫人骂了表少爷,让他在院子里跪着呢。” 祖母生气了?小悦儿抬头看姐姐,“回?” 姜留摇头,“祖母要教训表哥,咱们不能去,悦儿跟姐姐去书房。” 小悦儿点头,乖乖跟着姐姐往前挪,挪到书房内后,他手脚并用奋力往椅子上爬。姜留站在原地看着他爬上去坐好,抬起大拇指夸奖道,“悦儿好厉害!” 小悦儿咧开长着整齐乳牙的小嘴儿,“读。” “好。”姜留兴致勃勃地问,“悦儿想听什么?姐姐背给你听!” 小悦儿把小手手放在腿上,乖乖道,“《天问》。” 呃……就不能床前明月光么?姜留好脾气地问道,“谁给你读过《天问》,母亲还是三姐?” “姐。”小悦儿说罢,又歪着小脑袋幸福道,“爹。” 啪!姜留刚从架子上翻到的《楚辞》惊得脱手落地,又捡起来翻到《天问》扫了一眼,心中万分佩服。爹爹居然能念生僻的楚辞了,刮目相看啊刮目相看。 “姑娘!”芹白又跑了来,“大少爷去了北院,被表少爷领出府了。” 伯父、父亲和三叔都不在,府中有事确实应该由大郎哥出面解决。姜留点头,“姜真身体还未康复,让姜白跟着大少爷去。” “是。”芹白又跑了出去。 姜留又想着表哥太斯文,遇上廖家老夫人这般不讲理的一定会吃亏,是否该派个伶牙俐齿的过去给大哥助阵?姜留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奶娘身上,若论吵架,她这位奶娘绝对是强者。 可还不等姜留开口,北院的小丫鬟便到了。小丫鬟进房门行礼,脆生生地道,“廖家老夫人和表少爷进京了,老夫人让奴婢过来瞧瞧姑娘这里忙不忙。若姑娘不忙,老夫人让姑娘去姑奶奶那边转转。” 姜留…… ……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8章 兄妹搭配,干活不累 身份不同,位置不一样,能调遣的人员也不同。她和祖母都觉得大郎哥需要支援,自己想派赵奶娘,祖母则调了自己。自己觉得赵奶娘是收下最能干的,那是不是也可以说,自己是祖母眼里最能干的? 姜留安慰好自己,低头看看乖巧坐在凳子上等着听《天问》的小悦儿,吩咐六弟的奶娘道,“刘婶把六弟抱上,咱去北院。” 有事情要忙,是来不及让六弟一步步挪回去了。姜留到北院把《楚辞》和六弟都交给祖母,准备赶往姑姑家。 姜老夫人抱着心爱的孙子,叮嘱最难干的孙女,“廖家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姑姑的肚子,莫让她着急上火动了胎气。” “留儿明白。”姜留应下,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转悠,若动了胎气早产,说不定真就进去了。 待姜留带着三个丫鬟和奶娘赶到姑姑家门口时,发现门前围了二十几个邻居,正拔着脖子往里瞧。 瞧见姜留来了,这些人立刻呼啦啦让开道。不同于别处的百姓,西城柿丰巷的邻居们并不惧怕姜留,反而觉得跟她做邻居十分有安全感。有老妇上前笑嘻嘻打听道,“六姑娘,方才咱瞧着又是车马又是人的,这是廖夫人家来客了?” “大少爷刚才领了个壮实的哥儿进去,那哥儿是廖夫人的长子吧?才大半年不见,廖少爷又长个了呢。” 姜留含笑听大家七嘴八舌问罢,才道,“周奶奶好记性,我姑姑临盆在即,我表哥不放心,特意进京照料母亲。我先进去跟表哥打个招呼,有什么话咱出来再说。” 众人的八卦之心得到满足,请姜留快快入府。 姜留带着丫鬟婆子进门后,绕过影壁墙便低声吩咐书秋,“你叮嘱门人几句。” “是。”书秋跟了姑娘多年,不用她多吩咐,便知道该跟门人说什么。她叫过守门的大叔吩咐道,“青天白日的,廖家人来访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用关大门,但也不能放外边的人进来,以免扰了姑奶奶歇息。” 六姑娘来了,哪个不开眼的还敢闹事?门人乐呵呵应了。 姜留到二进院堂屋时,见廖母和姑姑居中而坐,表姐廖春玲站在姑姑身边,大郎哥站在她们面前,正训斥跪在地上的廖元冬。 若不是大郎哥瘦了些、高了些还没胡子,那架势那语气,真跟大伯一样一样的。 姜大郎见六妹来了,颔首让她进来坐。姜留进屋给脸色难看的廖老夫人见了礼,本想站到表姐身边去,可管事媳妇搬了把杌凳放在姑姑身边,姑姑示意她过去坐,姜留便挨着姑姑坐下了。待姑姑用她温热的手握住自己的小手时,姜留便放下了心。 坐得笔直的廖母看了一眼姜留,便又将目光转到大孙子身上。 姜大郎一脸严肃,继续训着,“不再论从前,且看将来。你长大成人后若不尊孝道,便是自觉生路!三皇之首伏羲氏正形势、制嫁娶,使子知其父母;汉朝择官,依《孝廉律》,订孝为立身之本,治国之策,求忠臣于孝子之间;唐太宗亲自为《孝经》做注,乃十三经中唯一由帝王注之的典籍;我朝太祖亦制书颁告天下:欲求功名者,必须有孝行!” 姜留听得频频点头,大郎哥不会是中了举人的高级知识分子,一个“孝”字便可从伏羲说到大周,引经据典,个个是皇帝,这算是立住了。不管廖元冬听不听得懂,他必须得听着。 再看跪在地上的廖元冬,姜留摇了摇头,他也只是听着而已。 “孝道乃为天道。为母者,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肝肠俱裂。子降世,嗷嗷待哺,为母者血化乳汁,养育幼子。父母之恩,如日之升,如月之恒。”姜大郎到此处微顿,厉声道,“羔羊感恩,尚知跪乳;乌鸦孝母,尚能反哺!你生为人,却行逆道!你母怀胎,日不能安,夜不能寝,你入京之后不思尽孝,却先至外祖母面前质问汝母之失!廖元冬,尔枉为人也!” 姜平蓝和廖春玲母女被姜大郎说得热泪盈眶,姜留则暗中给大郎哥鼓掌。骂得好!这段话回去之后得让大郎哥给她抄下来,以后她就用这个骂人。一个脏字没有却骂得你连畜生都不如,这才叫本事,高端大气上档次! 姜大郎倒背双手垂眸看着廖元冬,质问道,“廖元冬,你可知错?” “我知错。”廖元冬敢不知么,再不知大表哥非得用吐沫星子淹死他不可。 姜大郎点头,转身向廖母和姑姑拱手,“廖祖母,姑姑,元冬已知错,该如何罚他,请您二位示下。” “大郎代姑姑指正你表弟之过世,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姜平蓝示意侄子坐下,转头对廖母道,“母亲觉得,该如何责罚元冬?” 廖母的脸都快黑成锅底了,气得呼呼直喘。见她如此,坐在左垂手的的姜大郎抬眼看向六妹:六妹,接下来看你的了。 姜留自信点头:明白,这老的交给我! 这场景,不就是六妹妹之前常说的那句“兄妹搭配,干活不累”么,姜大郎嘴角微挑,垂头安心喝茶。 孙子刚进门就挨骂,挨完了还要被罚?姜家人实在欺人太甚!廖母恨不得跳起来指着他们的鼻子臭骂一顿,可儿子千叮万嘱,让她进京后与姜家好好相处,莫再起争执。最最关键的是,她若闹起来,旁人还好说,万一惹怒了坐在旁边的姜家小霸王,她操刀子就把自己劈成两截! 廖母只得把火气往肚子里吞,硬邦邦道,“元冬这孩子心肠是好的,就是不太会说话,这个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是说改就能改过来的。冬儿她娘,你说怎么办?” 姜平蓝颔首,转眸平静地看着儿子,吩咐道,“不会说话便要学说话。话说不清,是因为心中理不明,理不明便要学。元冬,为娘罚你抄写《孝经》五遍,会默诵全文后方可出门。” 廖元冬一下就急了,“娘,您罚儿抄书可以,可儿默不下来。您这样罚,儿还怎么出门,还怎么去给二表姐送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89章 我要回去 廖元冬这话说出口,姜大郎和姜留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他的身上。 姜大郎浅浅笑道,“原来元冬入京不是来侍奉你母亲,而是想送嫁吃酒。” 姜留小脸一绷,“看来表哥不只不知孝,还不知礼。我姜家办喜事,可给你廖家下请柬,请你过府送嫁。姑姑,不如让表哥把《礼记》也抄几遍默诵下来?” 《礼记》可比《孝经》厚一倍,廖元冬立时急了,“留儿表妹这是什么话?咱们本事一家人,家中有喜事就该主动过来帮忙,哪还用下帖子!再说了,我不去给二表姐送嫁让谁去?” “就是。”廖母也好商好量地转头对儿媳妇道,“姜家二丫头成亲是大喜事,得需要四个弟弟护住四方送嫁。姜家二郎、三郎和四郎能去,才三岁的五郎还压不住场面,算来算去也只有咱们冬儿了。” 姜平蓝平静道,“母亲,我大哥已经订下让江凌为我侄女送嫁了。” 廖母的声音一下就拔高了,“他……” 姜留转眸,亮晶晶的眸子含笑看着廖母,吓得廖母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呛得直咳嗽。 妹妹这么漂亮这么懂事,有些人却只信传闻,姜大郎眉头微微皱起,他要想办法帮妹妹正名才成,否则再过几年她要怎么嫁人。 “事情就这么安排吧,母亲一路鞍马劳顿,先回房歇息,元冬去书房抄书。”姜平蓝平静道。 “老夫人,请。”管事媳妇上前请廖母回房歇息。 廖母压着火起身就往东里间走,管事媳妇上前拦住,“老夫人请去西里间……” “啪!”廖母抬手就给了姜褐媳妇一个响亮的耳光,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说让我去哪?” 无论是正房还是厢房,都以东为尊。廖母觉得自己是家中长辈,理所当然应该住在东里间。 姜褐媳妇被打得一趔趄,站稳之后继续不慌不忙地道,“请您去西里间歇息。” 廖母转身质问姜平蓝,“合着方才姜家大郎那一套是专门讲给我大孙子听的,我大孙子该孝敬父母,老大媳妇你就不用孝敬婆婆了?这理字是由着你们姜家人随便讲的?咱们要不要站到巷子里,请街坊四邻评评理?!” 还不等姜平蓝说话,姜留便压住了姑姑的手,站起身道,“您老提前没有送信就突然到访,东屋里的一应物什都是我姑姑的,不收拾一番怎么让您住进去?还是说,您要睡我姑姑的床,盖我姑姑的被子?” 廖母转开眼吭哧道,“就算是这样,也该提前招呼一声……” “招呼什么?”姜留小脸一绷,摆出道理,“我姑父在写析产别居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家中长辈由他奉养晚年、表哥由他抚养,我表姐和姑姑肚子里的孩子由我姑姑养育,两家婚娶教养再无关系。您若不信,我们现在就拿出文书来验证。这是我姑姑的家,不是您的,也与我姑父无关,您来此处便是客,客随主便的道理您不懂?” “您老要叫街坊四邻进来评理,好啊。咱们把街坊都请进来,让他们知道廖家是如何宠妾灭妻、养子不教的,御史台的御史们正愁这几日无本可奏呢,正好让他们去太康转转把这件事查清楚,呈到御前,请万岁也评评理,看孰是孰非,若万岁觉得我姑父有理,没准要给他升官呢!”姜留小手一挥,气势十足地吩咐道,“书秋,去大门口把街坊四邻都请进来!” “是。”书秋转身就往外走。 谷  廖母一下就慌了,连忙道,“留儿你这是做什么,咱有话好好说,你姑姑还怀着身孕呢,让街坊们进来闹哄哄的,她还怎么养胎?罢了,罢了。” 姜留笑了,“瞧您这话说的,要叫街坊四邻进来评理的是我?” 廖母立刻道,“是我,是我!” 姜留咳嗽一声,学着大郎哥的架势道,“先有母慈,才有子孝。若长辈不以身作则,只能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姑姑临盆在即,您老进京所为何事,何时离开?” 自己刚到,他们就想撵人了?这宅子还是她儿子出钱置办的呢!廖母心里腹诽,嘴里客客气气道,“你姑身子重了,我不放心,过来照顾她些日子,等她出了月子再回去。” 闻听此言,姜平蓝和廖春玲的眉毛同时一跳。廖春玲忍不住开口了,“我娘有人照顾,不敢劳烦祖母。” 姜平蓝不容辩驳地道,“我在廖家生元冬和春玲时,也没劳您照顾,现在更是不敢让您受累。您先去歇息吧,过了日我让姜褐送您回太康。” 本来就是,哪有婆婆给儿媳妇伺候月子的道理!廖母眼珠子一转,服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家里人多用不着我,现在你这里没几个人……” “我这里不缺人,纵使是缺了,也有我娘家人在。”姜平蓝直视着婆婆的眸子道,“您若累了,就回房歇着,您若不累,我这就让姜褐去街上寻辆马车,送您回太康。” 真是反了!廖母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可还不等她说话,廖元冬便急急道,“祖母咱们回太康吧!” 留在这儿,外祖母骂他,母亲骂他,大表哥骂他,留儿表妹瞪他,不让他去送嫁吃喜酒,还要把他关在屋子里抄书、背书,廖元冬恨不得立刻回太康去。回了太康虽然父亲也会骂他,但挨一个人的骂,怎么也比挨一群人的骂好受多了。 听了儿子的话,姜平蓝闭眼睛把泪逼回去,才又问道,“你当真要回去?” 廖元冬躲闪着母亲的目光,小声嘟囔道,“您快生了,儿在这儿帮不上忙,还总惹您生气,儿还是先回去吧,等您生了弟弟儿再来看您。” 说什么胡话呢!廖母使劲瞪了孙子一眼。 姜留和大郎哥对视一眼,可还不等她俩说话,姜平蓝便开口了,“你如此不服管教,想回便回吧。” 廖母急急道,“老大媳妇,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坐了两天车才过来,就算再怎么着,你也得容我喝口水歇一歇再回吧!” 姜平蓝点头,“您累了就回房歇着,明日早上再启程。” 姜留笑眯眯道,“这样也好,明早我和大哥过来为您老和表哥送行。” 廖母怕孙儿说多错多,连声应着把他硬拖进了西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0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表哥他们是进城给我姑姑送东西的,明天就走。” 从姑姑家出来,姜留如是回答看热闹的街坊们。她与大郎哥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待回到北院将事情经过告知祖母,姜老夫人道,“廖家进京必有目的,想必明日他们不会主动离京。你们俩明早再去一趟,把他们送走。” “是。”姜大郎和姜留齐声应了。 姜老夫人给了姜留一把糖块,笑道,“六丫头去玩吧,祖母跟你大哥说几句话。” “好。”姜留接了糖块,冲着大郎哥做了个鬼脸,才问祖母,“祖母,小悦儿呢?” 姜老夫人笑容满面道,“他去暖房玩了。这孩子随我,打小就喜欢花花草草的。” 姜留…… 好吧,您说是就是。 姜留溜达到花园北边的暖房里,发现六弟正坐在一株开得正好的茶花边,用胖胖的小手指揪花瓣玩。 再细看茶花,姜留的眼睛忍不住睁大了。这不是爹爹那位尖脑袋的赌友当度,从藏云寺主持修善大师窗下挖出来,又费劲千辛万苦背下来的那株珍品山茶花么?!姜留认真问弟弟,“悦儿,祖母知道你玩的是这株花么?” 小悦儿点头,指着旁边那株正在盛开的大朵白色寒菊道,“姐。” 姜留没这爱好,她蹲在弟弟身边,耐着性子问道,“悦儿揪花瓣做什么?” 抓着一把花瓣的小悦儿带着六姐姐到椅子边,给他看自己要花瓣做什么。 姜留这才发现他用各色花瓣和绿叶摆出一只颜色漂亮的四不像小动物,便挑了挑眉,“悦儿喜欢这个?” “嗯!”小悦儿开心地蹲在小动物旁边,将小手里的花瓣一片片放上去。 姜留认真看着他放完,才问道,“悦儿摆的什么动物?” “马。” 姜留…… 好吧,她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起身道,“这些花瓣和叶子待会儿就干了,姐姐带你做不会干掉也不会褪色的花瓣和叶子好不好?” 小悦儿抬起澄澈的眸子看着姐姐,小模样可爱得不得了,姜留又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走,咱们去找二姐去。” 婚期临近,姜慕筝这两日正坐卧不宁着。听到六妹想让她帮忙给六弟制各色花瓣,立刻应了,卷起衣袖翻出一包袱布头摆在炕桌上问,“悦儿想要什么颜色的花瓣?” 出乎姜留意料,小悦儿居然选了粉嫩的颜色。 “咱们悦儿眼光真好,二姐用这个颜色给你剪些桃花瓣。”姜慕筝接过布料,抄起剪刀,咔咔咔几下,便剪出了一叠形状逼真的桃花瓣,放在小悦儿手中,并叮嘱道,“这个只能玩,不能吃。” 小悦儿眨着亮晶晶地眸子看看花瓣又看看二姐,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姜慕筝被他笑得心都化了,“六弟笑起来像二叔,长大了准是个美男子。姐姐再给你剪些茶花瓣好不好?” 谷  “好。”小悦儿挑出一块红色的丝绸递给二姐姐。 小悦儿话少,与他相处让人觉得安宁又放松。姜慕筝不知不觉就给他剪了半笸箩叶子和花瓣,小悦儿抱着小笸箩很满足,姜慕筝却还不尽兴,“这些不了颜色太单一,剪出来的花瓣虽有其形却无其魂,姐姐给你做更好。青翠,去厨房取一个红心萝卜来!” 于是接下来这半日,姜留便带着弟弟,与二姐姐一起用红心萝卜给白布剪出来的桃花瓣染色,还真别说,做出的桃花瓣无论从形状还是颜色都跟真的没两样。当六郎抱着一笸箩布做的花瓣和叶子去姜老夫人院子里玩时,姜老夫人更是满足。 当天后晌,姜慕燕跟着雅正从书院回来得知此事,也兴致勃勃地拉着妹妹剪花瓣。姜留边剪花瓣,边将廖母和廖元冬进京的事情跟母亲和姐姐讲了,最后道,“比起在泰康时,姑姑的状态好太多了。” “此一时彼一时。”雅正用细毛笔将朱砂和墨汁调匀,给闺女们剪出的花瓣染色,“现在你姑姑不再受制于廖家,有了抗衡元冬祖母的底气。” 小悦儿趴在母亲身边,安静地看着她染花瓣。 姜慕燕总结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姑姑若想根除元冬表哥的劣性,难于走蜀道。” “三岁看老,孩子幼时的教养尤为重要。”雅正说罢,母女三个同时把目光落在小悦儿身上。 小悦儿茫然,不知母亲和姐姐们为何都看着他。 姜留直言道,“指望祖母和爹爹是不成了。” “所以咱们才更要对悦儿严加教导。”雅正严肃道。 “是。”姜慕燕严肃应下。 小悦儿觉得事情不妙,眨眨明亮的眸子,咧小嘴对着母亲和姐姐们可爱地笑了。 姜留看着弟弟跟爹爹几乎一模一样地笑容,惊讶道,“悦儿学爹爹已经学得这么像了!” 怨不得祖母对他千依百顺,这笑容,谁顶得住啊。姜留放下布头,捧住弟弟的小脸就是一顿揉巴。 待到了夜间,姐妹俩躺在床上时,姜慕燕与妹妹道,“廖家人来了,定不容易送走,不过你和大郎哥明日去了他们不走也得走。他们第二日就走,四邻怕是又要议论姑姑一阵。” 还不待姜留回话,姜慕燕又道,“不过只要姑姑站的正行得端,她们怎么议论都影响不到姑姑,姑姑这样,总比在廖家过苦日子强。” 姜留非常赞同,“姐姐说的对。过日子就像选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清楚。没必要为了迎合世俗的眼光,就非要穿着一双漂亮却不合脚的鞋子。” 姜慕燕向里移了移,挨着热乎乎的妹妹,低声道,“我听说姑姑出嫁时,嫁妆比大姐多将近一倍,你看她从廖家带回来的东西却没多少,这说明她嫁到廖家这些年,没能打理好自己的嫁妆。现在她自立门户,茶米油盐酱醋茶,处处都要用银子,总不能一直靠着娘家贴补,也不知她是怎么盘算的。表妹到年十二,再过几年该出嫁了,也不知姑姑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若是嫁妆太少,表妹嫁过去定也不会过得舒坦。” 姜留已经习惯了任何事到姐姐这儿,都要以嫁妆结尾。她转头问道,“姐姐觉得姑姑该怎么办呢?” 姜慕燕低声道,“姑姑手里若有余钱,该在康安城外置办一些田地,再在城中买下一处店铺,将田和铺子租出去,每年总能有些进项。不过我能想到的事情,大伯和父亲定能想得到,想必他们已经派人去办了。” “嗯,大伯和爹爹肯定为姑姑想着呢。”姜留翻身抱住姐姐细瘦的胳膊,替她总结道,“所以,咱们嫁了人后要打理好自己的嫁妆,就算夫家靠不住了,只要有嫁妆在咱们就不用吃苦。” 姜慕燕点头,“夫家靠不住了还有娘家,父亲不会不管咱们的。还有就是悦儿,咱们一定要与母亲对他严加管教,让他成人成才,决不可让他成为表哥那样。这样咱们和咱们的孩子长大了,还有孩子的舅舅可信赖、可依靠。” 姜留咧开小嘴儿,小悦儿,你惨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1章 作妖的姨娘 果如姜慕燕所料,第二日一早姜留和姜大郎到了姑姑家,得知廖母和廖元冬又不想走了。 不过想不想走,可不是他们说了能算的。姜大郎温和笑道,“我父亲得知你们今日要回太康,还连夜书信一份,说让元冬给姑父带回去。你们既然不回,这封信也不必带了。” 姜留也惋惜道,“祖母知道表哥要回去,还早早派人去姜家庄准备了一车庄子里产的土仪,让你们路过姜家庄时带上。既然你们不会,这车土仪也不用带了。” “什么书信?” “什么土仪,可有庄子里的大枣和梨子?我可喜欢吃姜家庄的大枣了!” 廖母和廖元冬同时心动了。 姜平蓝看着儿子没出息的模样,又气又心疼,板起脸道,“既然不回了还问什么土仪,还不去书房抄书!今日晌午前抄不完一遍《孝经》,不准用晌午饭!” 他要吃枣吃梨,不要抄书!廖元冬拉住祖母的衣袖央求道,“祖母,大舅给父亲写了书信,定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父亲,咱们还是快点回吧。” 有了这封书信,她回去也能交差了,总比死皮赖脸待在这儿看姜家人的脸色强。廖母点头,“好,咱们收拾东西回去!” 书信?大枣? 书信是有的,不过是斥责廖青漠不守信约的书信罢了;土仪也是有的,但姜家庄好吃的大枣早就被送进姜府了。姜留与姜大郎送了廖家祖孙出门后,相视而笑。 廖家人走了,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全力准备二姐的事。闲暇之余,姜家姐妹们迷上了染布制作各种颜色和各种形状的花瓣,就连姜留也不例外。 在姜慕筝出嫁前一日,江凌告假回到府中,发现妹妹既没有在演武场耍棍子,也没做桌前拨拉算盘珠子,而是与三位姐姐凑在一起做绢花,这真是一件稀罕事。 哥哥回府了,姜留端着自己的小笸箩跟着哥哥回到任府,边跟他说话边做花。当然,裘叔又被拉来当听众,在旁边坐着嗑南瓜子。 在千牛卫中历练与在羽林卫中没什么不同,皇子的事情又不能多讲,历练坠马受伤的事情江凌也不想讲,所以几句话便交待清了。之后,江凌便静静坐在桌边,看着妹妹剪花瓣。 姜留指着自己头上的桃花给哥哥看,“这是我自己做的,好看不好看?” 江凌点头,“好看。” 裘叔磕了一粒瓜子,也跟着点头,确实很好看,没想到六姑娘还能有如此细致的一面。 “我和姐姐们还做了茶花和扶桑花,哥喜欢什么颜色的?我也给你做几朵戴着。”姜留兴致勃勃道。 大周男子也戴花戴果,甚至有些礼仪场合必须帽插鲜花或绒花,譬如在九月九日不分男女佩戴鲜红茱萸果辟邪的礼仪,还有逢着御宴,皇帝赐花给臣子佩戴的传统等等。头戴杜蘅屈原、九梁插花的潘安以及众多的魏晋名士,更成为读书人效仿的对象。只可惜,她爹爹和家中的哥哥们除了必须簪花戴果的日子,都不喜欢戴花。 江凌看着妹妹笸箩内花花绿绿的花瓣和叶子,应道,“好,妹妹给我做一枝银边大贡、一枝朱砂兰。” 我的哥,你就不能挑简单点的么?她刚才不是说了现在只会做桃花、扶桑和茶花么?姜留抬眸见哥哥满怀期待的模样,笑道,“哥哥好喜欢兰花。” 袜筒要绣兰花,荷包要绣兰花,头上的玉簪要雕兰花,绢花也要兰花的。 谷  江凌开心点头,“嗯。” 好吧。姜留有些没底气,“兰花我没做过,可能做不太好,不过姐姐应该可以,等我跟姐姐学会了就给哥做。” “好。”江凌剥了一块糖送入妹妹口中,“不急,慢慢来,小心别用剪子剪到手。” 姜留哦了一声,一边剪花瓣一边问,“大郎哥成亲时来咱们府中刺探的那个人,现在还没动静?” 江凌点头,“一直潜伏未动,许是没有接到上头的命令。这两月,付春朝也消停了许多。” “仁阳公主那边也没动静了。”姜留感慨道。 “她已是断了手脚的螃蟹,动不了了。”江凌把妹妹剪好的雪白花瓣接过来,问道,“这个染什么颜色?” 姜留回道,“茶花的颜色就成。” 江凌想了想,扬声吩咐门外的姜财去取作画用的颜料,“去取朱砂、铅丹、雄黄、铁红、胭脂和银朱。” 颜料取来后,江凌挽袖调色,给雪白的茶花瓣染色,姜留好奇地趴在旁边看着。裘叔静静坐在窗边看着这一幕,不忍上前打扰。肃州的账册已经送入康安,这样的平和的日子对少爷而言,已经不多了。 明日便是姜慕筝成亲的日子,嫁妆中的大件家具已经送去了廖家新宅,今晚是她在府中的最后一晚。姜家四姐妹都挤在姜慕筝屋子里,帮她做着出嫁前的准备,也顺便商量明日廖传睿来接亲时,该给他设哪些障碍。 姜家北院内,陈氏正气呼呼地向婆婆告状,“明天筝儿就要出嫁了,张氏犯下了那样的恶行,母亲饶她一命她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敢腆着脸送信回来,说等筝儿回门时,她想回府见见筝儿女婿!她是什么身份,筝儿是什么身份?她也为筝儿想想,真不怕给筝儿丢人现眼!” 这是大房的事,雅正和闫氏垂眸不吭声,岳锦仪头都垂着,这里更没她说话的份,她真不明白婆婆为何不等她们走了再跟祖母讲,这是大房的丑事,为何要当着二房和三房的面说呢。再说一个姨娘罢了,还不是由婆婆说了算,何必让祖母跟着生气。 姜老夫人让二儿媳、三儿媳和长孙媳妇都走后,才沉着脸问大儿媳妇,“此事筝儿可知道?” 陈氏鼓着腮帮子道,“二郎知道,筝儿应该也知道。” “筝儿可跟你说了什么?” “这却没有,不过儿媳不知二郎会不会跟他爹讲。” “二郎既然已经告诉了你,自然不会跟他爹说。”姜老夫人垂下眼皮,吩咐道,“既然筝儿没提,就当没有这回事。” 陈氏不满意道,“母亲,咱们就由着张氏这样作妖么?” 姜老夫人不悦道,“你都是有儿媳妇的人了,这点事还要我帮你拿主意?!” 那不是因为张氏给老爷生儿育女了么,眼看着筝儿和二郎都有出息,她不愿落这个埋怨么。陈氏又鼓了鼓腮帮子,既然母亲不管,她还是回去问一问丈夫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2章 倒霉的白全海 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将肃州一车账册运抵康安,万岁责户部、吏部和御史台核查账册,理清肃州近两年的地方财税要务,验看肃州官员是否尽职尽责。接下这个差事后,三衙门的官员压力山大,这几日早出晚归,恨不得宿在衙门中。 其他各衙门也屏息等待着核查结果,有那急性子的,已派人到三衙门外等着打探消息。今日有人亲眼瞧见御史台的侍御史白全海走出御史台大门时,额头上青了官帽都遮不住的一大块,且神色凝重。 据可靠消息称,白全海回府后不久,白夫人便提着棍子气势汹汹去了明昌坊。看样子是去找御史中丞武云山干仗了。 姜松说罢叹了口气,“此事虽说不可尽信,但未必空穴来风。武云山与白全海之间,必出了些争执。” 姜二爷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白全海那架势,谁看了都想揍他一顿。” 姜槐也道,“我听留儿说白全海眼神不好,两丈以外不辨牛马,或许是他自己走露不小心撞在了门框上呢。” 姜二爷挑眉,“留儿何时跟你说的,这么重要的事她怎没跟我讲!” 姜槐笑道,“有几个月了,我与留儿去东城巡视铺子时,路遇白全海打招呼,白大人没理我,留儿说他眼神不好,不是故意不理人。” “眼神不好不代表耳朵不好,他就是故意的!既然他眼神不好……”姜二爷凑近三弟,交头接耳。 姜槐小声道,“二哥,若让白夫人知道……” “咳!”姜松抬袖咳嗽了一声,板起脸训道,“白大人性敦朴,不拘小节,但他对君对民一片赤诚,乃是难得的好官,你们若敢捉弄他,白夫人提棍打到门前时,我必不拦着。” “大哥,哪能呢。”姜槐立刻板正坐好,表明他与二哥方才说的事情与白全海毫无关联。 姜二爷也有模有样地道,“吏部尚书丁海全那边没什么动静,户部尚书李兆舟已经做捕捉了,他昨晚偷偷去见了护国公,今晚又见了秦天野府上幕僚。由此可知,李兆舟与肃州的干系,一定比丁海全大得多。大哥,咱们与肃州官员没有一文钱的关联,任他们翻江倒海,咱们也是稳坐钓鱼台。” 姜松缓缓摇头,“肃州关乎全局,朝中无人能稳坐钓鱼台。今日曹大人约我去吃茶,我以嫁女之事推脱了,但想必拖不了多久,他还会找上我。” 曹文元是秦相的人,他找大哥准没好事!姜二爷急切道,“大哥,不管局势如何动荡,咱们都要稳稳站在万岁这边,哪条船也不能上。” 姜松点头,“其中道理我自是明白,不过咱们不登船,也不能将旁人的船一竿子打翻,此时更当谨言慎行,装聋作哑。” 姜槐感慨道,“杜阁老的处事之道中,藏有大智慧。” 姜松捋须,沉吟道,“从这几次早朝来看,杜阁老已靠向太傅一边。” 姜二爷立刻道,“太傅到年七十,该致仕了。府尹大人说杜阁老想占据太傅的位子,出任左相,不过听府尹大人说万岁并不想让太傅致仕。” “便是万岁再不舍,太傅也撑不了几年了。”姜松悲伤道,“太傅乃国之栋梁,是天下读书人之典范。若他致仕,朝堂必动荡不安。” 哥仨沉默片刻,姜二爷开口打破沉默,“有多大锅就下多少米,太傅的事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咱们只要做好眼前事,照顾好家人就成。大哥,明日筝儿出嫁,你可不能再喝醉了。” 姜松…… 谷  姜槐也笑了,“说得好像二哥你没醉一样。” “大哥是被人扶回去的,我是自己走回去,还陪母亲说了会儿话。”姜二说罢,又感慨道,“我走回去时,天旋地转,眼睛死盯着地砖,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要沿着直线走,千万不能打晃。” 哥仨商议起姜慕筝出嫁的事时,满嘴燎泡的李兆舟急切道,“先生倒是给在下一句痛快话,好让在下知道该怎么办啊。” 秦相府谋士赖方平沉稳的捋着嘴边上翘的狗油胡,耷拉着眼皮道,“尚书大人这话,赖某便听不懂了,万岁是让您核查账册又不是赖某,该怎么办赖某怎么知道。您若实在不明白……” 李兆舟立刻倾身上前认真听着,生怕漏过一个字。 赖方平撩起眼皮,一双小眼睛盯住李兆舟布满血丝的眸子,缓缓问道,“再去请教护国公啊。” 李兆舟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他作揖求饶,“先生莫笑话在下了,护国公派人传唤,下官哪敢不去啊。” 赖方平摸了摸自己的狗油胡,笑问道,“那护国公跟您说了什么?” 户部尚书都要哭了,“护国公什么也没说,只让在下好好办差,莫辜负了万岁的殷殷期望。” 赖方平鼠目一厉,“那尚书大人就遵从护国公的意思,好好办差吧。” 李兆舟吓得一哆嗦,“先生……” “告辞!”赖方平甩袖而去,推门而去。他骨瘦如柴的小身板步入黑暗中,不像走,更似飘。李兆舟吓得魂不附体,瘫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们一个国丈,一个国舅,要斗法尽管斗,拉着我作甚。我不过是想吃碗安生饭,睡个囫囵觉罢了……” “大人。”门口的侍卫躬身报道,“邑江侯府刘承求见。” 刘承?走投无路的李兆舟用手撑住椅子扶手坐起来,这小子有点小聪明,听听他说什么无方。 “请。” “是。”侍卫转身步入寒意萧瑟的小园中,躬身道,“刘公子,尚书大人请您过去。” 请?刘承嘴角上挑,看来李兆舟已经被赖方平吓糊涂了。他抚摸着袖中的温热的手炉,淡淡道,“头前带路。” “麻烦婶子进去通禀一声,我有事要见二爷。”姜猴儿窜到西院外,笑嘻嘻地给守院门的婆子作了个揖。 婆子笑道,“你个皮猴儿竟也有不知道的事儿?二爷去了凌少爷那边,今晚不回来了。” 二爷啥时候过去的?咋没人告诉他?姜猴儿连声道谢,快步奔向任府。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3章 姐妹夜话 “这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姜二爷摇头叹息,“李兆舟遇着事儿了,不去找吏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商量对策,反要听刘承的。” 姜猴儿笑嘻嘻道,“这下他怕是要掉王八窝里出不来了。” 姜二爷点头,“继续盯着刘承,看他打算搞什么鬼。” 姜猴儿退出去后,江凌低声道,“父亲何必还在刘承身上费心思,若觉得他碍眼,派人将他除了便是。” “你懂什么,杀他是便宜他了。”姜二爷斜了儿子一眼,躺在床上以手为枕,晃悠着二郎腿道,“你接着说,跟二皇子比试的结果如何?” 见父亲又躺在了自己床上,江凌抿抿唇,继续道,“因事前言明不能相让,必须全力以赴,儿就松开了青龙的马鞍扣,与他对了两招后,落马败了。” 嗯?姜二爷斜了儿子一眼,“你这招是跟为父学的吧?当年为父就是用这一招败给你郭叔的。” “嗯。”江凌老实认下。当时的情境下,他不能输得太明显,也不能战胜了二皇子,唯有此招可用。 “听你这么说,二皇子倒与三郎有几分相像。”姜二爷叹了口气,“跟这么个熊孩子一块操练,辛苦你了。” 江凌摇头,“儿不觉得辛苦。二皇子虽然顽劣,但大皇子很好,他博览群书、眼界开阔,见识自有独到之处,儿从他身上学了不少东西。看着康月良和黄剑云他们与两位皇子相处,儿也学到了很多君臣的相处之道。还有平西侯和孔将军倾囊相授,儿这几个月比在羽林卫中收获还多。多谢父亲从中斡旋,把儿送入羽林卫和千牛卫。” 姜二爷压不住上翘的嘴角,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儿子道,“天色已晚,明日二姐还要出嫁,您该回去歇了。” 姜二爷摇头,“你二姐出嫁有你们哥几个在,用不到为父出面,为父今晚在你这儿睡。上来躺着,再跟为父讲讲大皇子怎么见识独到,你又从康月良他们身上学到了什么。” 江凌闻言,脸上冒出黑线,一字一顿提醒道,“父亲,儿已经十三岁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一个月才回来两个晚上,明年又要回肃州了。你自己算算,咱们父俩还能在一块待几个时辰,说几句话?” 是啊,他还能跟父亲说上几句话?不舍的情绪从心底泛滥而出,江凌抬手熄灭了桌上的蜡烛,刚走到床边又听父亲道,“你睡外边,你长大了,待会儿为父渴了,你起来给为父添茶。” 江凌…… 今夜不只姜二爷没回西院,姜慕燕和姜留也没回。姜家四姐妹挤在姜慕筝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说着悄悄话。 大姐姜慕容出嫁时,她们并没这么做,因为姜慕容出嫁前那晚是跟她母亲待在一处,听母亲将该知道的事。二姐是庶出,她姨娘在八里庄回不来,嫡母把她该知道的事情叮嘱几句后便走了,于是自然而然地,三个妹妹便留了下来。 三个妹妹跟她挤在一起,把姜慕筝的心都挤热乎了。姜慕锦叮嘱二姐,“二姐出嫁后,可千万别把你的陪嫁丫鬟给二姐夫做妾,你看大姐现在过得什么日子。” 姜慕容听了母亲的话,两个陪嫁丫鬟一个给丈夫做妾,一个许给了李家管事为妻,丫鬟爬上主子的床做了妾,心自然就不一样了。明面上敬着姜慕容,背地里却使劲小手段争宠。 姜慕筝轻轻应了一声,对于嫁为人妇之后该怎么过日子,她心里满是不安。 谷  姜慕燕想着二姐是庶出,好些道理没人教过她,便趁着夜色遮掩,低声道,“父母赐,不可赐。若二姐夫的母亲往你们院里送人,你不得以收下,也得尽快把她拿捏住。这个拿捏不是指把她骂老实、打怕了,而是要真正地拿捏住她的短处。若这丫鬟是家生子,就要拿捏住她父母,若她是买入府中的,外边还有家人,就要拿捏住她的家人,让她翻不出你的手掌心……” 姜留认真听着,对姐姐深表佩服,很想问她一句这都是谁告诉她的。 姜慕燕讲完,又继续道,“二姐嫁过去后,旁的都好办,但有一样决不能放手。” “嫁妆!”姜留抢答道。 “不错。”姜慕燕搂紧了妹妹,继续道,“不管廖家人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能把嫁妆交给他们打理,尤其是花想容,南市花想容的管事是咱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姐不要轻易把他换掉。这家铺子每年赚回的银两,足够二姐吃穿用度了。” “嗯,我明白。”姜慕筝认真应了,“我虽没留儿的本事,但这一年我也学会了看账本,摸清了胭脂铺的门道,我不会把嫁妆交出去。” 住在最里边的姜慕锦半坐起来道,“若是廖家敢让你受气,你回来告诉二伯,让二伯收拾他!” 睡在最外侧的姜慕筝笑了,“嗯,我明白。” “若我爹爹出手不方便,就让我或二哥去,保证吓不死他们。”姜留补充道。 “好。”姜慕筝心中豁然开朗,心里也踏实了。未托生成嫡女,是她的不幸,但能托生在姜家,是她最大的幸运。若廖传睿真敢对不起她,她就跟姑姑一样跟他析产别居,自立门户过日子。 后半夜,姜慕锦和姜留先睡着了。姜慕筝与三妹越聊越深,便问道,“三妹,对你自己的亲事,你心里可有打算?” 姜慕燕也吐露了心底的实话,“我父亲说过我十七岁才能议亲,还有两年多呢。咱们家一天好过一天,或许现在看着合适的人家,两年后就不合适了,还不如再等等。” 姜慕筝侧身抱住六妹妹肉乎乎的小身子,低声问道,“三妹你跟我说实话,康安城这么多出色的少年郎,就没一个能让你动心的?” 姜慕燕反问道,“二姐跟二姐夫订亲之前,可曾对哪个人动心过?” 姜慕筝低声道,“自是没有,但你我情形不同……” “我明白二姐的意思,但我也强不到哪里去。我娘亲早逝,外祖家又……,虽说父亲和母亲待我不差,但……”姜慕燕话说了一半,便悲从中来,“幸好有留儿在。” 姜慕筝伸出手,落在三妹身上拍了拍。这些年走过来,三妹确实也不容易。留儿六岁之前顽劣,待三妹一点也不亲近。三妹熬过了二婶生病到过世那段日子,六妹却被三郎推入水里,病了两年才好。六妹落水虽吃了不少苦头,但她的性格却变好了,跟三妹、跟她们几个也亲近了。 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停了一会儿,姜慕筝又低低道,“刘君堂虽大你几岁,但他其实挺不错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4章 润笔费 姜慕燕抿了抿薄唇,“除了容貌好一些,并无其他可取之处。天色不早了,咱们睡会儿吧,明早你还要起来上妆打扮呢。” 见三妹不愿谈刘君堂,姜慕筝适可而止,“好。我虽是出嫁了,但还在康安住着,离咱们家也不远,三妹以后有事不方便跟别人讲的,可以过去崇化坊找我。” “嗯。”姜慕燕与二姐本就志趣相投,经过这一晚,感觉她们又亲近了许多,“以后少不得过去麻烦二姐。” “我巴不得你过去麻烦我。”姜慕筝笑着往上拉了拉被子,“睡吧。” 姐妹四个挤在一起睡的结果是什么呢?是天刚蒙蒙亮,睡在最外侧的新娘子姜慕筝就被六妹妹踹到床下去了。 姜慕筝躺在一堆鞋子上,活动了着酸麻的胳膊,无声笑了。把二姐姐踢下去的姜留终于舒坦了,伸直了小腿睡得香甜。 姜慕筝轻手轻脚地起身穿衣,退到外屋梳洗罢便出了门。时近冬至,地上结了一层白霜,处处透着寒意。姜慕筝细细打量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小院子,每一处都能勾起她许多回忆,有苦更有甜。以前总想快点离开这里,现在真到了要离开的时候,她心中却满是不舍。 青翠快步走过来,低声道,“姑娘,昨晚大爷吩咐奴婢,让姑娘起来后去一趟书房,奴婢方才望见书房亮起了灯。” 父亲找她是要说姨娘的事么?姜慕筝垂眸,快步向外走去。待到了书房内,见只有父亲一人在,姜慕筝微微松了口气,抬手行礼。 姜松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闺女,温和道,“这么早就起来了?天冷,过来坐。” “是。”姜慕筝上前,与父亲一起坐在炭火盆边。炭火盆上覆盖着一层新放进去的炭条,炭火还没透上来,微微冒着烟,书房里也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 父亲信奉静以修身俭以养德,书房内是不生炭火盆的。今日燃起炭盆,应是怕她冷着。姜慕筝将手伸到火盆上,感受着浓浓的暖意。 长女像她母亲,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次女的性子不似她姨娘,更像自己一些。姜松越看,越觉得不舍。有些话在心里反复掂量了许多遍,但到了跟前还是不好说出口。 但总归要讲的。姜松决定先从容易的讲起,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递给女儿,“这里边是六百两的银票,你收着……” “父亲,”姜慕筝慌了,连忙站起身后退一步,“祖母和母亲、两位婶母已为女儿办了体面的嫁妆,也准备了银两,女儿嫁过去吃穿不愁,您……” “为父给你的便拿着,你姐出嫁时,为父也给了她。”大女儿那份是让妻子给的,次女这份是姜松想还是自己亲自给她为好,毕竟是庶女,妻子与她之间隔着一层呢。 家里给她办嫁妆的银子一共才六百两,没想到出嫁之日,父亲竟又给她添了六百两。家里并不宽裕,父亲这些银子是哪来的?姜慕筝握着荷包,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姜松解释道,“说来这些银子里,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这是《小篆源考》的润笔费,为父一直给你留着呢,燕儿那份也等她出嫁时再给她。” 姜慕筝抬头看父亲,豆大的泪珠子从脸上划落,热乎乎的。 因很少与闺女这样谈话,她出嫁在即,姜松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处说起,顿了顿才道,“你姨娘在八里庄好好的,你不必担心她,嫁过去后只管过好你自己的日子。要相夫教子,孝顺婆婆,若廖家给你气受也不必忍着,回来告诉为父,为父为你做主。” 姜慕筝起身行大礼,恭敬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 姜松起身将她扶起来,温和道,“去吧。” “是。”姜慕筝转身将父亲给的荷包放进袖袋中,步出房门,返回跨院。 陈氏得知庶女走了,才快步回到书房中问丈夫,“老爷您怎么跟筝儿说的,她没不高兴吧?” 姜松含笑道,“咱们这几个孩子都是通情达理的。” 老爷这话的意思,就是三日后筝儿回门时,张姨娘也不能回府了。陈氏喜笑颜开,“天已经亮了,妾身这就去准备早膳。” 姜松道,“三个丫头昨日都歇在筝儿房里,待会儿跟咱们一块去北院。” “妾身晓得,已让婆子备足了热水公她们洗漱。其他三个也就罢了,留儿个子小又胖乎乎的,昨晚定被她们挤憋了也没睡好,待会儿用饭后再让她回房睡会儿。”陈氏现在是打心眼里疼惜着这个最小却最能干的侄女。 姜留跟着伯父伯母到北院时,正巧爹爹和三叔他们一块走了过来。姜二爷瞧见跟在大哥身后齐刷刷的四个丫头,含笑问道,“你们四个昨晚挤在一张床上睡的?” 姜家四姐妹齐声应了。 姜二爷挑挑眉,“床被你们睡塌没?虽说筝儿今日要出嫁了,但家里还是要给她留张床的,特别是留儿你一个顶你姐两个……” 还不等姜二爷说完,三郎就拍着腿大笑起来,“二叔说得对,六妹妹一个绝对顶三姐两个!啊哈哈哈——” “伯母……”姜留上前一步抱住大伯母,姜慕锦白眼往上一翻,三郎你完了! 果然,陈氏一手安抚地抱住小胖留,一手拧住大胖儿子的耳朵用力一转,姜三郎幸灾乐祸的大笑声顿时化作哀嚎。不过还不等姜慕锦笑出声,她娘已撸袖子到近前扯住了她的耳朵,骂道,“娘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让你翻白眼?你的脑子呢?” 嘶——姜家小辈们听着姜三郎和姜五娘的痛呼声,同时缩了缩脖子。 岳锦仪看到这热闹的一幕,忍不住低头用滚毛边的衣袖掩住了含笑的小嘴儿。姜大郎在妻子耳边低声道,“待咱们有了孩儿,也会这般热闹的。” 岳锦仪抬弯弯杏眸看了丈夫一眼,难怪弟弟妹妹们都没个正行,你这做大哥的没带个好头。 姜大郎似是看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低低笑了。 众人闹罢进院时,江凌走到妹妹身边低声道,“妹妹昨晚睡得好不好?” 姜留扬起小脑袋欢快道,“挺好的,我昨晚跟姐姐们挤着睡,可暖和了。哥你呢?” 江凌薄唇轻抿,“父亲昨晚把我从床上踢下去两次。” 姜留…… 哥哥可怜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5章 心肠很宽的新郎官 十月二十四,崇化坊灵雨巷廖家迎娶新妇,大门张灯二门结彩,喜迎八方来客,却独独少了廖氏族人。 廖传睿因父亲之死与祖籍襄邑廖氏族人彻底闹翻了,他金榜题名出仕后,襄邑廖氏更是吓破了胆,无一人敢入京沾他的光。廖氏族人不来,廖家却依旧宾客盈门。京兆府和五成兵马司的同僚、与廖传睿同期入仕的新科进士们皆携礼前来,这其中还有两位顶尊贵的客人:廖传睿的救命恩师京兆府尹张文江、授业恩师前户部尚书谢清泉。 谢清泉在廖府一露面,不只惊诧了一众宾客,还震动了整个朝堂。值此敏感时刻,辞官离京七年有余的谢清泉怎么归京了? “先生、恩师,您二位在此稍歇,学生先去姜家迎妻归府。”吉时一到,陪坐在下垂手的廖传睿起身,恭敬行礼。 “你放心去。”年逾六旬,却精神抖擞的谢清泉抚须点头,“老夫与张府尹在此叙些闲话,你不必记挂着。” “是。”廖传睿退出去后,张文江起身行礼,“大人折煞下官了。” 张文江初入仕途时,曾在户部当差,时任户部尚书的谢清泉觉得他是可塑之材,举荐他进京兆府做事。所以虽然已经坐到了京兆府尹的位子上,但张文江在谢清泉面前还是毕恭毕敬的。 谢清泉含笑道,“老夫已辞官多年,长山无需如此。” 长山是张文江的字,谢老如此称呼他,张文江才直起身上前给谢清泉斟茶,“您老进京怎不提前给下官送个信儿,也好让下官去城门外迎您入城。” 谢清泉接了茶,示意张文江坐下,才道,“老夫也是在南洋待得腻了,临时起意出来走走。” “怕是……”张文江端茶相敬,“沘水之内的鱼都被您老钓光了,所以您老才移步康安垂钓?” 自号南阳钓叟的谢清泉仰面哈哈大笑,声音传到屋外,引得京兆府官员们不住用目光传递着彼此心中的惊讶。若非廖传睿急着去迎亲,他们非要把这厮围住,好好问一问他与谢老是什么关系。 一身红裳的廖传睿先去向母亲辞行,又脚步轻快地到了外院,请刘君堂等人随他去迎亲。 陪廖传睿去姜家迎亲,是刘君堂毛遂自荐的。四海杂货铺之事已过去十余天,他抓耳挠腮地想见一见姜三姑娘。但因时机不合适,他不好登门拜访恩师,只得转道廖传睿这里。 四海杂货铺一事后,他便是去姜家拜访,姜家姑娘们也会避着他。但他陪着廖传睿去姜家迎亲,却一定能见到姜三姑娘。如此良机,岂能错过! 与廖传睿出廖府,骑马赶往姜府的路上,在吹吹打打的喜乐声中,刘君堂侧身问道,“九如兄与谢大人是?” 廖传睿笑道,“我曾在求学于南阳,在先生堂前受教。” 刘君堂惊讶的睁大凤眸,抬手锤了廖传睿一拳头,“好你个廖九如!我观你文章含隽骨,却不曾想你竟是谢大人的门生!难怪,难怪!” 廖传睿连忙道,“廖某愚钝,未拜入先生门中。以君堂贤弟的状元才,若你早年游至南阳,必能入了先生的眼。” 说什么胡话!刘君堂又捶了廖传睿一拳头,忍不住笑了。 他这一笑,引得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放心乱跳,小声嘀咕道,“姜家这新姑爷心肠真宽,竟敢让刘状元帮他迎亲,也不怕新娘子跟着刘状元跑了!” “就是啊,刘状元可比他英俊百倍!我若是姜家二姑娘,准会弃了新姑爷,拉着刘君堂拜堂了!” 旁边一个眉眼灵动的姑娘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让刘状元跟着接亲,正是姜家新姑爷的过人之处。” “怎么说?” 谷  “你们想啊,若新姑爷进不了姜家的门,把刘君堂往前一推,姜二爷见了欢喜,说不定就让人把门打开了!” “有道理啊!”中间花信之年的年轻媳妇急急道,“咱们抄近道去柿丰巷,没准能看到姜二爷与刘状元一同站在门前叙话呢!” 谁知她们抄近道跑到柿丰巷时,发现这边已是人山人海,莫说姜家门前,便是墙上、房顶上、树杈上都站满了人。 听到喜乐声,姜三郎甩开帮子啪嗒啪嗒地往里跑,便跑还边大呼小叫着,“快关门,关门!” 书秋也撒丫子跑进了东院,“姑娘们,新姑爷带着轿子进柿丰巷了!” 姜慕锦立刻跳了起来,“六妹妹,表姐,快,咱们去挡住垂花门,决不能轻易放他们进来!” 新郎官是新科二甲进士,陪同前来迎亲的还有状元郎和榜眼,这样的迎亲队伍若想进门,现场吟诗作赋是免不了的。 三郎与江凌等人拦住大门,让他们每人做了一首应亲赋,又唱了迎亲曲儿才打开大门。待到了二门这里,便是对对子。 垂花门内,姜慕锦大声出上联,“彩凤双飞,云蒸霞蔚。” 新科榜眼杨朝科上前一步,朗声道,“在下杨朝科,斗胆对下联:红花并蒂,本固枝荣。” “好!”外院的宾客们齐声叫好。 垂花门内,姜慕锦拉了拉六妹妹,“你上!” 好!姜留上前,高声道,“玉镜人见传合璧!” 听到姜留的声音,门外的江凌脸上露出笑容,柴小八拍着手笑道,“留儿妹妹,好联!” 刘君堂上前一步,含笑朗声道,“在下刘君堂,斗胆对下联:银河天上渡双星。” 外边又是一阵叫好声,一个都没对上来的郭南雄跟着吧唧了几下,凑到江凌耳边低声道,“凌哥,等我成亲时,你一定要跟着我去迎亲,咱们这些人里属你学问最好了。” “好。”对待好兄弟,江凌自是没得说。 郭南雄咧嘴笑了,憨憨道,“等你成亲时,我也跟着一块去。别的我干不了,但我会唱山歌,十首二十首都成!” 旁边的黄华雨忍不住笑了,“我也去,虽然我不会对对子,也不会唱山歌,但我有把子力气,你可以踩着我的肩膀翻墙进院,把弟妹接出来。” 一身新袍的江凌浅棕色的脸庞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若自己能活着从肃州回来,就问问妹妹肯不肯嫁给自己,若她肯,便尽快操持婚礼,这样父亲就不用再被父亲踢下床了。 不过在此之前,得尽快给三姐寻个妥善的归处,三姐不出嫁,妹妹就不能可能搬过来跟他一起住。江凌的目光转向黄华雨,刘君堂是不成了,自己的好兄弟人品还是不错的。 黄华雨被江凌看得莫名其妙,“怎么,怕我扛不动你?我的刀马功夫是不及你,但力气还是有点的!”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6章 多灌他几杯酒 若你真有幸成了我的三姐夫,待我成亲之时,便不能让你扛着了。江凌微微一笑,正欲回他两句,那边厢二姐夫已叫开了二门,被众人簇拥着走了进去。江凌见此,便道,“我也该进去了。” 黄华雨把他往前推了推,“快去,莫耽误了吉时。” 得入垂花门,再往前便能见到自己的妻子了。廖传睿心情激动,恨不得一步便冲过去,但被姜二爷,不对,是二叔瞪了一眼后,他立刻低咳一声端住架势,一步步走上前,躬身行礼,“二叔。” 被他这声“二叔”叫得十分糟心的姜二爷面上还得带着笑意,温和道,“去吧。” “妹夫,随我来。”姜二爷身边的姜大郎抬手,请廖传睿跟他前去。廖传睿还礼,跟着小自己几岁的舅兄奔向北院。刘君堂等人送到此处便不能再前进一步,需在外院用罢酒席,待新郎官带着新娘子走出来,他们再护送一对新人回廖府。 廖传睿进了姜家内宅,送嫁宴便准备开始了。姜二爷看了眼直直盯着廖传睿的弟子,略抬高了声音唤道唤,“刘大人,借一步说话。” “是。”刘君堂连忙上前两步,到了恩师身边。 姜二爷低声问道,“听闻谢老在廖宅之中?” “正式。”刘君堂压低声音道,“谢老是独自乘车而来,提前未知会任何人,如今之事若非廖传睿上前行礼,学生等还不知他是何人。此时,谢老还在廖家,由府尹大人陪着吃茶,学生咋了屋外听到里边传出笑声。” 姜二爷点头,“张大人中状元后曾入户部当差,是时任户部尚书的谢老觉得他更适合去京兆府做事,才将他引荐给了当时的京兆府尹马思君马大人。” 刘君堂这才恍然,压低声音问道,“恩师,莫非廖传睿能到南阳受谢老教导,是张府尹推荐的?” 看来自己这徒弟已知晓张文江对廖传睿有救命之恩了,姜二爷赞许点头,“确是如此。今日廖传睿脱不开身,你且盯着些,看何人会在廖宅中接近谢老。” “是。”刘君堂应下,“那学生?” 姜二爷指点弟子,“谢老与秦相政见不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你初入仕途,不宜牵扯其中。” “是,多谢恩师开悟。”刘君堂虽未行大礼,但言语颇为恭敬。 姜二爷倾身,又道,“待会儿回了廖家,在婚宴之上,多灌廖传睿吃几杯酒。” “是。”被廖传睿请来迎亲加挡酒的刘君堂二话不说,立刻应下。至于恩师为何要灌廖传睿吃酒,刘君堂心知肚明。私心里,他万分羡慕廖传睿,若他得幸娶姜三姑娘为妻,便是被恩师扔进酒缸里也心甘情愿。 姜二爷叮嘱完弟子,心满意足地与三弟一起去招待宾客饮宴。宴后,姜二爷与三弟回北院,送侄女出嫁。 堂中,母亲和大哥含泪,跪在地上的侄女泣不成声,站在两边的众人也在抹眼泪,哭得最狠的居然是大嫂,这也…… 姜二爷忍不住瞪了一眼廖传睿,十分像将他一脚踢出去,不过木已成舟,他只能忍着。姜二爷上前与妻子一起安慰母亲和大哥、大嫂,又叮嘱侄女几句。吉时已到,陈氏为庶女盖上盖头,姜大郎上前背起妹妹,送她出嫁。 姜家儿郎跟护在大哥四周,姜家姑娘们泪水涟涟地跟在兄长身后,声声与姜慕筝道别。 一行人到了垂花门边,刘君堂一眼便看到了红眼角和鼻尖的姜三姑娘。见她这边我见犹怜的模样,刘君堂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杨朝科连忙伸手拉住他,低声道,“别动,还不到时候,等九如过去咱们再跟上,你现在出去,会被人误以为你要抢亲。” 刘君堂连忙后退一步,站在杨朝科身边,收敛心神垂眸静待廖传睿过来。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一对新人身上,但江凌却看到了这一幕。如此看来,刘君堂对三姐用情甚深,或许…… “二姐,如果姐夫欺负你,你就派人回来叫我。” 听到妹妹带着哭腔的声音,江凌的注意力霎时被拉了回来,带笑回眸看妹妹。 回想这几年与二姐相处的点点滴滴,姜留也万分不舍,抽着小鼻子拉着二姐的衣袖叮嘱着。 姜三郎也带着哭腔道,“二姐也告诉我一声,我虽然打不过胖六,打二姐夫不在话下!” “好。”姜慕筝哽咽应了。 背着二妹的姜大郎抬眼看向走在身前的廖传睿,忍不住笑了。 凑到廖传睿身边的刘君堂几个幸灾乐祸地挤了挤他的肩膀,“九如兄可听见了,以后可敢欺负嫂夫人?” 廖传睿笑道,“不敢,更不舍得。” 大庭广众之下,他这情话已是十分大胆了,众人立刻起哄,伏在大哥背上的姜慕筝羞得小脸通红。 送二姐上花轿,看着她远去后,姜家姐妹们站在门前,心里空落落的。姜慕容捏着帕子沾了沾眼角,打起精神道,“好了,二妹有大哥和弟弟们护送着,咱们进去吧。” 姐妹们往回走时,姜慕锦嚷嚷道,“六妹妹,刚才三哥是不是又给你叫胖六了?待会儿回去后你告诉大伯母,让大伯母揍他!” 她这一句话,把一群人都惹笑了。姜留还未开口,廖春玲便拉着她的胳膊央求道,“表妹还是别告诉大舅母了,你直接找三哥帮我借他的绣虎几日可好?我家有几只特贼的老鼠,家里的猫怎么也抓不住。” “好。”姜留满口应下。 绣虎是去年针线房的小三花猫生的,一只白毛带橘色斑点的小公猫,还是那一窝猫里最弱小的一只,现在却是家里抓老鼠最厉害的一只。可以说,这只猫是三郎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三郎恨不得天天晚上把它揣在被窝里睡觉。三郎敢当着这么多人叫她胖六,如果他不借绣虎,姜留就去找伯母,伯母也会把绣虎抓了送给她。 虽然姜留现在已经不反感“胖六”这个称呼了,不过她还是满喜欢看三郎挨揍的。 见表妹喜笑颜开,六妹妹傲娇地抬起了小脑袋,五妹妹笑出了小梨涡,姜慕容也忍不住笑了,“就是没有这事儿,你们那院里有老鼠,也该把绣虎抱过去捉了。姑姑都快生了,怎么能让几只老鼠在家里添乱。” 是啊,姑姑怀胎快十月,该生了。姜慕燕转头问表妹,“你可去观音庙上过香了?” “上过了。”廖春玲这段日子,差不多把康安的寺庙和道观中的神像拜遍了。 姜留正想着等下次和至过来时,可以带他去姑姑院子里转一圈,看看吉凶时,姜白快步追了上来,在后边唤道,“六姑娘,和至小道长来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7章 凶卦 自从不被江凌拉着读四书五经后,小道长和至随着他师傅潜心修道,虽说他还是每隔五日到任府供奉一次三清道祖,但也是来去匆匆,抽不出空闲跟姜留一起玩,导致姜留见到他时,竟有种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赶脚。 在姜留心里,于渊子道长、和至和郭家父子与旁人不同,因为他们是从姜留的故乡福建清溪来的,虽然隔了千年,但依旧跟她饮着同一江水、守着同一片山长大,是她的老乡,让姜留觉得分外亲切。 到前院见到穿着暖和道袍的和至,姜留还未开口,和至便笑道,“留儿妹妹今天打扮得好漂亮。” 身着粉红色滚毛边刻丝十样锦小袄、外披白底绿萼梅披风、头梳双平髻、耳戴包金蝶翼珍珠耳坠的姜留小脑袋一歪,“今日二姐姐出嫁,这是我母亲和姐姐为我精挑细选的一身行头。” 家中有姑娘出嫁,是未出阁姑娘们展示自己的大好机会,雅正和闫氏为了打扮家中三个姑娘,很是费了一番心思。她们的心思没有白费,姜家三姐妹今日的穿戴得到了宾客们的一致好评,姜留也对自己身上这一身满意极了。 留儿妹妹一笑,显得更加漂亮可爱了。穿着朴素道袍的和至好心叮嘱道,“再过几年,康安城的儿郎们就要登门向你提亲了,留儿妹妹千万别一律用棍子都打出去,遇着合适的便告诉我师父,让我师傅好好给你们合一合八字。” 连和至都开始操心她的亲事了,她在众人眼里到底有多难嫁出去啊。姜留忍不住笑了,“好。你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玩?” 和至这才说起正事,“我师父今早为你爹卜卦,连着三次,竟都是山地剥卦。所以师父派我过来说一声,让你爹提神防备。” 于渊子本是清溪县内孤山破庙里的苦修道士,因缘际会得遇姜二爷,摇身一变成了都城御敕道观的观主。感念姜二爷的恩德,于渊子每隔一段日子便会给姜二爷卜一卦,帮他趋吉避凶。 山地剥卦是啥来着?姜留漂亮的桃花瞳向上微翻,仔细回忆,“山、地,圈叉叉叉叉叉?” 留儿妹妹居然记住了自己给她将的卦象,和至开心地露出整齐雪白的牙齿,“嗯!” “这个是凶卦?”姜留只能回忆起天地水火、风雷山泽八个符号是什么模样的,但这些符号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却没能记住。 和至点头,耐心解释道,“山地剥乃是凶卦,阴升阳落,有莺鹊同林之象,占得此卦者,主小人暗算,干事无成之兆。若执意而行,将身涉险境。” 姜留听明白了,“好,等我爹爹回来,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他。我这里还有一盒上品的龙涎香,你回去送给你师父。” “好。”和至笑着应了。 姜留又道,“我姑姑快要生了,你待会儿跟我过去转一圈,看她宅子里该不该驱邪挂符。” “好。”对姜留和江凌,和至向来是有求必应。 姜留让赵奶娘去取香,又派书秋去把表姐请出来,与和至一起赶往姑姑家。见到姜留出来了,蹲在姜家门前捡爆竹的娃娃们齐刷刷站好,一动也不敢动。 这等阵仗姜留和廖春玲见得多了,不以为意,和至却觉得不妥,低声与姜留道,“这些小儿惧怕你,多是听大人们说的。你年纪还小,身上并无戾气,但受人如此敬畏并不好,回头小道让师傅给你画张符挂在床头。” “好。”姜留一口应下,正欲说自己和姐姐睡在一起,挂在床头的话是不是对姐姐不好时,便听身后传来急乱的脚步声。 姜留回头一看,发现白淑娟带着丫鬟婆子快步向这边走来,便迎上去问道,“娟儿姐,你这么急着去哪里?” 白淑娟抓住姜留的小手,急急道,“府里来人报信,说我娘动了大怒,要打断我爹的腿,留儿妹妹你若无急事,可否跟我回去劝劝我娘?有你在,我娘的火气兴许会小一些。” “好。”身为白夫人爱徒的姜留立刻应下,转头对和至和表姐道,“表姐带着和至过去看看,我去去就来。” 眼见着表妹与白淑娟走了,廖春玲担忧不已,和至也抬掌道了声无量天尊。 姜留在马车上问道,“娟儿姐,姑姑这次是为何要打姑父?” 白淑娟低声道,“像是为了查肃州账册的事儿,前几天我爹回来时脑门都青了,说是跟御史中丞武大人起了争执,我娘气不过,找去了武中丞家。我娘这几日跟我爹发脾气,都是为了查账的事儿。” 这事儿姜留知道,白夫去明昌坊的事儿已经传遍了康安城。与讹传不同的是,白夫人没怒气冲冲地提着棍子,她是空手去的。姜留还知道,白夫人从明昌坊回家后,关起门揍了丈夫一顿,这是书秋听白家丫鬟说的。至于这次查账又出了什么问题,以致于包夫人要把丈夫的腿打折了,姜留表示,她很有兴趣知道。 因为三部衙门查账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她哥何时启程去肃州。 待马车进入靖安坊,进入白家住的巷子内时,发现白家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姜留挑帘看了一眼,深感康安百姓实在是太好热闹了! 白淑娟看着和和气气的,但遇事也是个急脾气,一看围着这么多,她立刻吩咐道,“吆喝两声直接冲上去!” “是。”白家车夫啪啪甩了几下鞭子,白家管事绷着脸大声吆喝着,让众人退到两旁,让出通道。 马车停在白家门前后,白淑娟率先跳下去,又抬手扶着姜留下车,见到姜六娘从马车上跳下来,门口的百姓们顿时沸腾了。 白淑娟和姜留没工夫听这些嘈杂的声音,提衣裙跨过门槛,快步进院。 两人进入后院还没进屋,就听到房中传出白全海的大吼声,“夫人就是打断我的腿,我也要爬去御史台!” “好,你有种!”白夫人的声音比丈夫还大,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听得姜留和白淑娟同时一哆嗦。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8章 本姑娘的棍子呢 一声劈裂声后,没有传出师公的哀嚎声,姜留松开握紧的小拳头道,“姑姑应该是劈了一把椅子或一张桌子,没事儿,没事儿。” 白淑娟吓得后背都湿了,拉着姜留的小手跑到紧闭的门边,拍着门喊道,“娘,女儿和留儿妹妹回来了,您快开门。” 姜留放软了声调,软软糯糯道,“姑姑,徒儿给您送喜饼和喜糖来了。” 喜饼是男方收到女方嫁妆后回赠女方的礼品,女方将收到的喜饼分赠给家有未出阁女儿的亲友,祝愿她们也能嫁得金龟婿。 廖传睿是今科二甲进士,为了迎娶姜慕筝还在康安置办了新宅,对一个庶女来说,这已是非常好的亲事了,可不是所有京官都有财力在康安城中置产的。姜家这喜饼自是受人欢迎,还有人主动到姜家去讨的。 这么抢手的喜饼,姜家还想着给白家留一份,白夫人岂能不接。她瞪了丈夫一眼,整理衣裳就要去开门。 白全海低声哀求道,“夫人先将这绳子解开再开门吧?” 白夫人瞪眼,“解开做什么,让你再跑到御史台去?” 白全海连忙保证,“我不跑,夫人快解开吧,为夫这样子让孩子们见了实在不成体统。” 命都快没了,你还想要体统?白夫人气得哼哼两声,抬腿抽出匕首握在手中,在丈夫身前一转,他身上的绳子便开了。白全海熟练地抖掉身上的绳子,站起整理衣裳。 白夫人踢开挡路的椅子腿,将房门打开,见到小徒弟俏生生地站在门外,火气便消了大半,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盒子道,“外边冷,进来坐吧。” “是。”姜留跟白淑娟进入屋中,见地上虽然横躺着桌子腿椅子腿,却没有血迹。白淑娟立刻命丫鬟婆子进屋收拾,白家的婆子手脚很是利索,转眼间便清走损坏的桌椅,搬来全新的换上。这速度,一看就是千锤百炼过的。 去里屋整理好发髻衣衫的白全海走出来,含笑问姜留,“你二姐已经出门了?” “是。”姜留起身回应,见师公囫囵站着,心才算彻底放了下来。她师傅和师公虽然总是吵吵闹闹,但两人其实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白夫人冷哼道,“你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新娘子能不出门?” 白全海先是先是眯眼睛,又瞪大眼睛看了看窗户,吃惊道,“已经过未时了!夫人……” 白夫人眼睛一瞪,吼道,“你给我老实坐着!” 听到夫人的吼声,白全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在椅子上,看得姜留忍不住想笑。 吩咐女儿去关上门,白夫人才问姜留,“你爹可在府中?” 姜留回道,“二姐出嫁后我爹爹就出门了,徒儿也不知他去了何处。不过徒儿听说,在南阳养老的谢尚书今日进京了。” “什么!”白全海一下就跳了起来,喜出望外地问姜留,“你说谢老入京了?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姜留回道,“谢尚书这会儿应该在我二姐夫府中吃喜酒。” 白全海愣了,“留儿,你二姐夫廖传睿不是京畿襄邑人么?” 姜留揣着明白装糊涂,“嗯。” 白全海激动地在屋里直转圈,“谢老选在此时进京,定是为了君国大事,太好了,太好了!夫人……” 白夫人瞪眼喝道,“你没听见留儿说么,人家是进京吃喜酒的,你瞎猜什么?给我老实待着,那也不能去!” 白全海坐下,完全陷入了亢奋之中,与方才大不相同了,白淑娟低声安抚父亲,让他不要给母亲鼓火。 白夫人看了愁人的丈夫一眼,跟姜留抱怨道,“就没见过他这样的,屁大的官却操着御史大夫的心。君国大事自有万岁和朝中重臣做主,哪轮得到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御史上蹿下跳的!依我看满朝文武,再没有一个比他傻的!” 姜留非常认真地道,“姑姑,姑父不是傻,他虽有些读书人的执拗,但也有百折不挠的毅力,更有为国为民的赤胆忠心。我伯父说过,姑父是可多得的良臣。” 白全海父女转头看着姜留,白夫人叹了口气道,“为了‘良臣’这俩字,他时刻准备着抛头颅洒热血。若不是我拉着,他指不定见阎王几回了。万岁让御史台、户部和吏部上百号人一块查账,怎么别人看不出账册有问题,就他看出来了?因为人家看出来也不说,就他这个傻子恨不得让让到万岁面前去,哪就轮到他了!留儿你评评理,他这么折腾,我能不打断了他的腿么!” 姜留明白了,姑姑这么闹腾,甚至不惜弄伤姑姑,就是不想他做出头鸟。依着姑父的脾气,除了把他关在家里,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姜留转头劝道,“姑父,姑姑的意思你也听到了,她是心疼你,不想让你……” 白全海义正词严道,“我知道,可我身为臣子,食君之禄,当然要为君分忧。既知账册有问题,我请岂能容那帮乱臣贼子欺上瞒下,鱼肉一方百姓!我入御史台时便已立誓,要以一身忠肝义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白夫人被丈夫唠叨的火起,姜留也有些怒了。 本姑娘的棍子呢,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这就替师傅把他的腿打折了!入仕是要为国为民当忠臣,可也不是你这个当法吧! 姜留跳下凳子,站到白全海面前问道,“姑父,御史大夫荆大人可是良臣?” 白全海毫不犹豫地答道,“那是自然!” “吏部尚书丁大人可是良辰?” “这可不好说。” 姜留……很好,李兆舟不用问了,他肯定不是良臣,“姑父,账册有问题的事情,你可告知荆大人了?” 白全海回道,“我在武中丞手下做事,发现问题应报给武中丞,再由武中丞报给荆大人。可武中丞不让我说话!” 姜留好奇问道,“他为何不让你说话?” 当着孩子们的面,白全海不想指摘上司的不是,闭嘴不吭声。姜留劝道,“姑父,肃州送过来的账册肯定有问题,但这些问题若要摆在明面上,该怎么摆、怎么说,还需三部衙门反复斟酌,因为这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一着不慎,肃州就会出大乱子。” 白全海抬眸看向姜留,“这是你爹说的?” “不是。” “还能出什么大乱子,肃州官员还敢反了天不成。” 姜留肯定道,“他们敢,姑父许还没听说吧,蒋锦宗已偷偷把家眷送走,付开文也开始布后手了。” 白全海不敢置信地瞪着姜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799章 暴走的白氏夫妇 把家眷都送走,这就是预备着走绝路了啊!白全海震惊了,呆愣愣地站着没了反应。他在御史台做事,对贪官污吏的恶行司空见惯,但敢走绝路谋逆叛国的,他还真没遇到过。谋逆叛国是不赦的抄家、灭门、诛九族的重罪啊!蒋锦宗和付开文究竟犯下了多少恶行,才会走上这条路…… 白夫人先起身开门向外查看,又叮嘱婆子守好门窗,才走到姜留面前压低声音问道,“留儿,这些消息可靠么?” 姜留摆出非常严肃的表情,用力点了下小脑袋,想让自己看起来更靠谱些,“可靠。” 脑门顶着青紫色瘀伤的白全海回过神,倒背双上在屋内来还转了几圈后,停在自己的妻女和姜留面前,神态凝重道,“留儿都知晓的事,阁老和六部尚书、荆大人应也知晓,不知他们是否禀告了万岁……” “喀吧”!白夫人和姜留同时握紧椅子扶手,想揍他! 完全不知自己已处于生死边缘的白全海,依旧操心着国事,继续分析道,“万岁应该不知道吧,欸!” “若万岁知道了,必定龙颜大怒,事情便没了挽回的余地。一旦蒋锦宗无退路可走,勾结蛮夷挑起兵变,必令肃宣和漠北生灵涂炭、白骨载道。朝廷发兵征讨,粮饷将源源不断运往战前,兵役和赋税的重压之下,百姓苦不堪言。怨不得啊,怨不得!” 白全海又开始转圈,“怨不得账册上明摆着那么多问题,三部衙门却无一人敢发声;怨不得两部尚书和荆大人都如临大敌。此事确实须慎重,能不战便不战……我不知武中丞的难处,还与他起了争执,确实是我冒失了!” 听到师公想明白了,不再嗷嗷叫着要当出头鸟,姜留松开椅子扶手,可她这口气还没松下来,她师傅却又爆了。 “蒋锦宗如果抱了反心,这仗肯定得打!”白夫人站起身,杀气腾腾道,“不打,不能肃清肃宣官场;不打,不能震慑匈奴和契丹!边关太平十几年,是该打几丈,让那帮瘪犊子玩意儿知道谁是爷爷,谁是孙子!留儿!” “徒儿在。”姜留跳下椅子。 “任凌生打算何时启程赶奔肃州?” “具体日子还没定,但我听裘叔的意思,应该是明年。”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好!任元帅的孙子果然不是孬种!若蒋锦宗敢反,别人我管不着,老娘我立刻跨马持兵,奔赴肃州!左武卫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烂怂玩意敢跟着蒋锦宗卖国求荣,老娘我不取他项上人头,誓不为人!” 姜留见苗头不对,赶忙上前劝道,“师傅……” “你莫劝我,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只要万岁一声令下,我右威卫三万儿郎,一日夜便能奔赴肃州,杀蒋锦宗一个片甲不留!”白夫人热血沸腾,“侯爷虽年事已高,但他想得肯定与我一样!我这就去平西侯府,侯爷挂帅出征,先锋军中必须有我贺兰的位置!” 平西侯邓继良领右威几十年,白夫人与其父贺虎皆是其麾下战将右威卫战将。 “夫人!” “娘!” “姑姑!” 白全海、白淑娟和姜留一起上前,搂脖子的搂脖子,抱腰的抱腰,拉胳膊的拉胳膊,按住白夫人让她千万莫冲动。 “夫人忘了,咱们成亲之前岳父大人就说了,就算边关再起战事,也不准夫人回漠北,若夫人赶回去,岳父大人定会用棍子打断夫人的腿的。” “娘,右威卫三万儿郎厉兵秣马、戈矛铿锵,平复战乱指日可待,您已褪下战甲十余年,杀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大忙的。” 谷  “姑姑,朝中局势未明,万岁旨意未下,您此时去平西侯府,说不定会坏了平西侯的大事。” 听了姜留的话,拖着三个人前行的白夫人才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扒拉开身上碍事的手脚,冷静道,“此时确实不宜去拜访侯爷。京中闲着的十卫禁军统帅可不只侯爷一人,还有黄隶呢。黄隶正值当打之年,万岁若选他出征就麻烦了。留儿!” 姜留桃花瞳一转,回道,“姑姑,我真没听说‘黄驸马’和平西侯爷是怎么打算的。” “对!黄隶的确年轻力壮,可他是驸马,万岁就是因为这个才卸了他的兵权。”白夫人转身端起茶一口饮尽,“我闺女说得对,这十几年下来,快把我待废了,我得尽快把功夫捡起来。留儿!” 白夫人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弟子身上,本想让她陪自己到院中大战三百回合,可看她的穿着实在太漂亮,便道,“你出来的工夫不短了,快回吧,家里还有好多事儿呢。” “是。”本已做好要陪姑姑练几圈的姜留乖乖应下,起身准备回府。 白全海不放心地叮嘱道,“留儿,你年纪还小,就算知道了朝廷大事也不能往外说,会招祸的。” 白夫人瞪了丈夫一眼,“留儿年纪是不大,可她比你有分寸。她说这些还不是为了劝住你这头倔驴!” 夫人也比我强不到哪去吧?白全海默默挨骂,示意女儿送姜留出府。 姜留还没出屋,便听师傅又问道,“你哥告了几天假?” 姜留回身,应道,“三天。” 这是要等姜慕筝回门后再回千牛卫了,白夫人道,“你回去跟你哥说一声,明日巳时他若得闲,让他带上兵器去城外马场,我想试一试他的马上功夫。” 白全海连忙劝道,“夫人,凌儿还是个孩子,他再厉害也不是你的对手,还是让振喻陪夫人练吧。” 江凌好脾气,但他义父姜枫可不是,夫人若揍了江凌,白全海觉得姜枫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姜枫的脾气,他定不会把自己的夫人如何,但他绝对会找自己的麻烦。那厮折腾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要全神投入查账的白全海可没功夫陪他胡闹,。 想哪去了?白夫人瞪了丈夫一眼,“我不是要跟他一较高下,我是想看看这孩子现在有几分真本事。” 哥哥进营快一年了,姜留也想知道他有几分真本事,“姑姑,等我哥回来,徒儿就告诉他。” 父母终于消停了,白淑娟累出了一身汗,送姜留往外走时还惊魂未定地低声问,“留儿,你觉得肃州起战事的可能性有多大?” 姜留摇头,“局势瞬息万变,我也说不好。” 白淑娟拉住姜留的小生,认真叮嘱道,“不管局势怎么变,凌哥回肃州时,你可千万不能跟着他去。” 姜留点头,“娟儿姐放心,我清楚自己的斤两,不会给我哥添乱的。” 看看懂事靠谱的小姜留,再想想自己的父母,白淑娟忽然想哭。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0章 十六个猴 姜留乘车返回柿丰巷时,和至已经堪舆完姑姑家的风水,赶回了灵宝观。姜留转了一圈见姑姑家无事,便返回了姜府。她一进府,柴小八便蹿了上来,“留儿妹妹去哪了,让我一顿好找。” “我去了趟靖安坊,八哥怎么来了?”今日姜家嫁庶女,并未给嘉顺王府送请柬,柴小八这是时候过来,定是有事。 柴小八见姜家靠在影壁墙前晒太阳打盹的老管家脑袋往自己这边移了移,便拉着姜留的衣袖往边上挪了几步,低声道,“留儿妹妹还没听说吧?西城外的冰嬉场明日就要开了,咱们一块过去玩吧,我教你踩竹马,你学不会也没事儿,我拉着你滑,保证不让你摔跤。” 隆冬时节,冰上游戏是格外受人欢迎的。专门的冰嬉场不是在河上或湖上,而是寻平阔地带挖尺余深的坑,然后待天上冻后往坑里每日注半寸高的水,让坑里一层层地结冰,只到冰面与坑齐平,放可开场放人进去游玩。 游人去冰上玩,可以坐羊或狗拉的小车,也可以踩着竹马自己滑冰。第一次见到用竹子做的滑冰鞋时,姜留惊得差点掉了下巴。不过在姐姐的严格监督下,姜留只坐了狗拉的小车,没机会踩上竹马在冰上潇洒几圈。 听到城外的冰嬉场开了,姜留确实很很动心,不过她就算要去,也不能跟柴小八去。姜留笑眯眯道,“八哥自己去玩吧,我姐姐后天回门,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忙。” 柴小八好商好量道,“那咱们大后天一块去吧?留儿妹妹若觉得不方便就换一身男装,咱们好久没一块出去玩了,留儿妹妹是跟我生分了么?” 不管是明天还是大后天,都不是书院旬休的日子啊。柴小八你这么读书,你爹知道么? 姜留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柴小八时,靠坐在影壁墙边的老管家厚叔张开眼转头大声问道,“大猴儿?哪有大猴儿?柴八少爷,老奴可喜欢看耍猴了。” 又来了!柴小八无奈大声回道,“没有大猴儿,您老听错了。” 厚叔张开两片干瘪的唇,惊讶道,“在梅右?那地界多偏啊,这耍猴的不会真不会选地方。要老奴说啊,耍猴还得在东市南三市才行。五十二年前,老奴随着太爷进京赶考,就是在东市看的第一场猴戏。那耍猴的有本事啊,一个人牵着十六个猴……” 柴小八不信,大声道,“这不可能,再厉害的耍猴人,也牵不住十六只猴!” 厚叔也来了劲儿头,“不是六只,是十六只,老奴数得清清楚楚的。那会儿老奴身上就有十文钱,小猴儿们一个挨一个端着木盘到老奴跟前讨赏钱。老奴一个猴给一个,最后五个没得着赏,一猴给了老奴一爪子,把老奴的衣裳都抓花了。” 柴小八更不信了,“若真有这样的泼猴,早就被人打死了!再说您老刚才还说十六个猴呢,怎么这会儿讨赏的又成十五个了?” 厚叔也不知听没听清这句话,依旧靠在影壁墙上回忆往事,“说起来也怪老奴傻,耍猴人的锣声一停,一圈人都往后退,就老奴一个在那戳着呱唧巴掌叫好,猴们不找老奴要赏钱找谁?” “哈哈哈,哈哈哈!”想着当时的情景,柴小八扶着影壁墙笑得前仰后合,站在旁边的姜留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拍了拍柴小八的肩膀道,“八哥,我还有要向祖母回话,先进去了?” 柴小八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摆了摆手,示意姜留先进去,他稍后便到。 姜留乐呵呵地往里走,知道今日他是没空再进来找自己玩了,厚叔的故事一个接一个,绝对能让他笑到天黑。 天黑后,爹爹也没回来。姜留与母亲、姐姐和弟弟用了晚饭后,便拖着棍子去了任府演武场,略活动胳膊腿后,便将棍子舞得虎虎生风。同来的姜慕燕围着习武场慢跑了几圈,见妹妹还不肯停,便抬高声音劝道,“妹妹,今日便到这儿吧,莫累着了。” 姜留这才收势,呼呼喘息着。 姜慕燕上前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心疼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姐,我没事,就是想看自己能把这套棍法耍几遍。” 两个月前,救下大郎哥病倒之后,姜留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提高体能。可意识到是一回事,真正落诸实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今日去白府,见白夫人得知边关战起时的那个劲头儿,姜留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受到文官与武将的区别。她虽不是武将,但她听了白夫人那番慷慨激昂地话也大受震撼,内心升起一股要变强的紧迫感。 “耍几遍都不要紧,凡事要量力而行、适可而止,否则便适得其反了。”姜慕燕摸着妹妹烫人的小手,心疼得厉害,“咱们快回去吧,免得受了寒气。” “好。”姜留乖乖跟着姐姐往回走,“姐,待会儿梳洗后,我想等哥哥回来再睡,我有话想跟他说。” 姜慕燕皱起小眉头,“他去送嫁吃喜酒,亥时之前回不来。你若有要紧事便先告诉裘叔,若不是要紧事,便交代给琥珀。” 琥珀是任府的大丫鬟,做事稳重话不多,很让人放心。姜留拍了拍小脑袋,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让琥珀传话呢。 第二日一早,姜留起床后到正院,发现哥哥已经站在桃树下等着了。 “哥。”姜留快步走过去,欢快问道,“你们昨晚几点回来的?” “亥时过半。”江凌抬手挡住快要挂着妹妹头发的桃枝,邀请道,“我已让人去白府回话,今日巳时在马场向白夫人讨教。你要不要一起去?” “嗯!”姜留正有此意。 江凌闻言,眸子里都透出了欢快,“待比试完了,咱们去西城外的嬉冰场玩,你去年不就想学滑竹马么,我教你。” 这个……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柴八哥昨日过来说要一起去嬉冰场,我已经回绝了。若咱们去了碰到他,岂不是很尴尬?” 这个好办。江凌一本正经道,“他今日有事,没空出城。”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1章 江凌的战书 要跟哥哥出去玩,自然不能落下兄弟姐妹们。待正房的门一开,姜留便飞奔进去,报告这一重大消息,然后兴致勃勃地道,“母亲,悦儿,咱们一块去吧!” 明日筝儿要回门,酒席、饭菜等都需雅正在家操持,再说……雅正放在小腹上的手抬起,摸了摸小闺女冰凉的小脸儿,笑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带着悦儿去吧。” 小悦儿虽不知什么是嬉冰,但他对跟哥哥、姐姐一块出门很有兴趣,便一步步挪过去拉住六姐姐的手,道:“走。” 见弟弟这般着急,雅正和姜留都笑了,“得先用饭才能去。” 听到儿子要跟白夫人比试,姜二爷从里屋走出来,“我也去。” 不是昨晚忙到大半夜才回来么,今天怎又不忙了?江凌问道,“父亲今日不去衙门?” “当然要去。”姜二爷一本正经地道,“西城衙门有三匹马的蹄铁该换了,此乃一等重要的大事。你那马场的马夫手艺好,我待会儿带着马匹去更换蹄铁。” 江凌…… 姜慕燕挑帘走进来,听说小悦儿也要去,便与母亲商量道,“刀枪无眼,不如先让凌弟和留儿去马场,女儿未时再带悦儿去嬉冰场与他们汇合?” 雅正颔首,“这样妥当些。” 不要,他要跟着六姐姐。小悦儿握紧六姐姐的手,小声地、急切地道出一个字:“姐。” 还不待姜留说什么,姜慕燕便招手唤道,“悦儿,过来,咱们先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用饭,后晌姐姐再带你去玩。悦儿该怎么给祖母请安?” 在姜家,小悦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三姐。他放开六姐姐,将两只小胖手交叠,大拇指向上翘着贴在小嘴儿上,低头弯腰行礼,“祖母,安。” 姜二爷刚要夸小儿子长本事了,便听大闺女又道,“掌与脸之间要有一只小三花那么远,腰要再低一些,悦儿再试一次。” 姜二爷挑挑眉,见小儿子居然真地把小手往前移出一段,深躬行礼,“祖母,安。” “这次确实更像样了,燕儿教得好!”姜二爷探双手抄起小儿子往上举了几下,逗得他咯咯直笑,“悦儿待会儿就这样行礼,你祖母一定会高兴的。” 果如姜二爷所料,姜老夫人欢喜得眼泪都留下来了,把乖孙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闫氏低头给小儿子整了整衣领,心里酸溜溜的。小树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会行礼了,也没见婆婆多夸一句。 “这都是燕儿教悦儿的。”雅正替大闺女邀功,姜老夫人便开始夸三孙女,说她越来越有长姊的模样了。 闫氏斜了自己的傻闺女一眼,便二嫂又道,“母亲,听说西城外的嬉冰场开了,后晌暖和起来后,让大郎和锦仪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转转吧?” 见乖孙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姜老夫人便一口应承了下来。 不用读书做事,还能出去溜冰玩?满屋的孩子都兴奋了,三郎更是抱着四郎嗷嗷直叫。 姜大郎护着媳妇往旁边退两步避开三郎和四郎,这本没什么不对劲儿,但大哥的手护的位置就不对劲儿了。雅正和闫氏对了对眼神儿,陈氏则开口问道,“大郎媳妇,你有了?” 弟弟妹妹嗷嗷地叫声中,新妇岳锦仪的小脸羞得通红,回禀道,“还没请郎中诊脉,儿媳也拿不准。” 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姜老夫人立刻让长孙扶着媳妇坐下,细问她这几日胃口如何,陈氏喜上眉梢,姜松也面露欢喜。 早膳后,岳锦仪果然被诊出了喜脉,姜二爷和姜槐连声向大哥道喜,并央着他掏银子请酒。 妻子诊出喜脉,姜大郎当然要在家陪着。姜老夫人便让二孙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嬉冰场玩耍。 不过在此之前,姜二郎想先与凌弟和六妹去马场,观看凌弟与白夫人比试。 这几个月,江凌去了千牛卫,姜二郎在羽林卫中供职百夫长,已经开始领俸禄了。他数次听江凌说千牛卫将士功夫了得,也想跟去看看江凌这几个月进益了多少。 想知道的人,不只姜二爷、姜二郎、姜留和裘叔。巳时,城外马场旁边的空地上,除了姜任两府的护院们,还有柴易安和一群右羽林卫将士。他们巡视到此见江凌和白夫人已经拉开了架势,便不肯走了。 父亲去了御史台,白振喻和妹妹站在姜留身边,紧张地望着母亲。 白夫人端坐在马背上,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提着七尺长的混铁棍,静静打量对面的江凌。 江凌的枪依旧挂在马鞍上,他抬手抱拳。 还不等他开口,白夫人便爽快道,“不必啰嗦些有的没的,尽管把你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 “是。”江凌浅棕色的小脸上,一双眸子熠熠生辉,露出小白牙道,“姑姑,侄儿要说的不是废话。是想在开战前,向姑姑下一封战书。” “哦?”白夫人英眉一挑,“讲!” 江凌压低声音道,“若侄儿侥幸接下姑姑二十招,就请姑姑留在康安,并修书一封给贺爷爷,请他在收到侄儿的请求时,助侄儿一次。” “若你能接下本将军二十招,本将军还回什么肃州,不如关门在家缝衣裳。”白夫人被江凌激怒了,双手握棍,大喝一声,“来!” “是。”江凌抬手提枪,与白夫人手中的铁棍相碰,嘡地一声,振得姜留和白淑娟的心同时一跳。 白淑娟问姜留,“妹妹可听到我母亲和凌哥讲了什么?” 她俩并排站着,白淑娟听不到,姜留自然也听不到,不过她却知道哥哥说了什么,因为这是她在马车上与哥哥商量好的,“我哥说,若他能接下姑姑二十招,姑姑就留在康安城。” 白淑娟和白振喻一听,恨不得立刻扯开嗓子给江凌加油。柴易安笑道,“二哥,凌儿行啊!” 这就算行了?我儿子使出全力,将白夫人打到马下都不算个事儿。不过白家兄妹在旁边站着,姜二爷可不能这么说,只替儿子谦虚道,“白夫人虽是女流,但也是征战过沙场的游击将军。凌儿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正好让白夫人教训教训他。” 裘叔一手倒背,一手捋须,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上依旧瘦削的少爷,周身尽是杀伐之气。仿佛他所在的位置不是都城外的马场,而是两军对垒、一战定生死的战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2章 倒钩枪 “二叔,凌哥很厉害,一定能接下我娘二十招。”白淑娟诚心盼着江凌能胜,她握紧小拳头看着左右两边站定不动的两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白夫人和江凌各持兵器,一动不动地站着,场边围观的众人没一个开口催促的。因为在场的人都懂,打仗靠得不只是快慢,更是定力。到这时候,越能沉得住气的,越有胜算。 “驾!”手握住亮银枪的江凌双腿一夹马肚子,率先出招。青龙仰头嘶鸣一声,冲向白夫人的战马。 “驾!”白夫人催胯下战马迎上。 开始了!场边众人瞪大眼珠在看着两人过了第一招。柴易安率先评价道,“好!” 羽林卫中与江凌交过手的副将评价道,“能接下白夫人的混铁棍,任小将军的臂力又涨了。” 不错!哥哥的力气肯定涨了。姜留握紧小拳头,紧张地看着二人拉马转身,到了方才对方站的位置。 这次是白夫人率先出击!只听她一声喝,举着混铁棍奔向江凌。 “贺家劈山棍!”姜财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大声道,“少爷,不可硬抗!” 他这一嗓子,嚎得众人更紧张了,只有裘叔依旧稳如泰山。 “看招!”白夫人大吼一声,混铁棍带着风声劈向江凌,江凌竟双手托枪向上一顶。 “啊!”姜留的惊呼声刚刚出口,却见哥哥往后仰躺在青龙背上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招! 还能这样?众人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裘叔嘴角微挑,姜二爷提起的一口气终于呼了出去,洋洋得意道,“不愧是我儿子,聪明!” “凌儿一挡,白夫人必定收劲儿,这才给了凌儿避过的机会。”柴易安频频点头,“凌儿也是料定了白夫人的铁棍不会真砸下来,聪明。” 姜留也分析道,“若姑姑在第十九或第二十招时用劈山棍,我哥肯定会硬扛一次,但现在才是第二招,我哥得保存体力应战。” 姜二郎点头,低声道,“我觉得凌弟能接白夫人二十招。” 这臭小子!被江凌骗过的白夫人提棍笑着喝道,“再来!” 白夫人虽然在笑,但她的眼神和气势都变了。江凌知道接下来她要出真招,便睁大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催马冲了上去。 俗语道:“慢刀急棍杀手锏”,棍法精在捣劈之神速;枪乃百兵之王,舞动起来灵活迅速,神出鬼没。看着白夫人与江凌战过十九个回合,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第二十招也是最关键的一招,白家兄妹紧张得不敢呼吸。 比试场上,提着混铁棍的白夫人呼呼直喘,额头见汗的江凌双眸依旧锃亮,战意丝毫不减。不过,江凌并没有率先提枪冲上去,而是等待白夫人出招。 白夫人喘息片刻,喝道,“出招!” 江凌闻言,提枪催马上前,一招白蛇吐信直取白夫人的咽喉!白夫人侧身竖棍,挡住了江凌这一枪,用力向外一推。 羽林卫将士见此,齐道一声:“不好!” 他们的声音刚落下,白夫人的棍便随着江凌的枪飞了出去。江凌耍了个枪花,混铁棍绕着枪杆转了一圈,飞向白夫人,白夫人抬手握住铁棍,仰头哈哈大笑几声,“倒钩枪!好,好!” 江凌的枪看起来与普通的亮银枪无异,但枪尖之下的红缨之中藏有两个弯弯的小刀刃,形状与镰刀相类。在对敌时,可以用枪尖刺杀,也可用弯刀钩杀,是非常实用的兵器。 “多谢姑姑手下留情。”江凌把枪挂在马鞍上,抱拳拱手笑道,“侄儿人小力薄,不得不在用上这些旁门左道。” 正因倒钩枪令人防不胜防,才被称为枪中旁门左道,对敌时以此获胜,也会被骂胜之不武。 白夫人却不这么觉得,“上了战场就是你死我活,能杀敌的就是兵器!” 谷  再过十年,江凌这杆枪必横扫千军无敌手!白夫人先是替任家高兴,又感慨道,“我这几年真是待废了。” 江凌立刻道,“方才姑姑并未用全力,否则第二招时,侄儿已经败了,绝不可能撑到第二十招。” 白夫人瞪了江凌一眼,“行了,不用你提醒我也记得!” 江凌狡黠一笑,“多谢姑姑!” 两人跳下战马后,众人便围了上来,羽林卫中一个圆脸的副将拱手赞道,“白将军卸甲十五年,英勇仍不减当年……” 白夫人乐了,“你这小子怎知我十五年前如何英勇?” 圆脸副将嘿嘿着抬手抓了抓头盔,周围将士跟着起哄。 也有副将凑到江凌面前,“待小将军歇过来,再与某打一场如何?” 江凌很是抱歉,“我和二哥要带着府中的弟弟妹妹们去出游,今日无法再向王大哥请教了。” 右羽林卫副将王和武惊喜道,“小将军竟还记得王某?” 江凌点头,真诚道,“实不相瞒,凌便是见了王大哥的枣阳槊,才改用了倒钩枪。” 原来任小将军的倒钩枪竟与自己还有这般渊源,王和武激动不已,“小将军!” 江凌郑重道,“待江凌报仇归来,定到羽林卫重谢王大哥。” 待与众人道别后,江凌见妹妹望着自己似有话说,便上前用眼神询问。 姜留笑道,“看到你与那位王将军说话,我好想看到了爹爹的影子。” 江凌也笑了,“在为人处世上,父亲有许多过人之处,我只学来些皮毛,还差得远着呢。” “不愧是我儿子!”姜二爷用力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下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刚与白夫人硬战一场的江凌被父亲拍得踉跄一步,姜留眼疾手快地扶住哥哥。姜二爷颇为心虚地给儿子整了整衣裳,“你也累了,先跟你二哥和妹妹回府歇一歇,后晌再出去玩。” 江凌摇头,“儿在马车上歇息就好,儿晌午想带妹妹去吃西城外的哥舒烤羊。” 姜二爷立刻登起眼睛,“有好吃的就只想着你妹妹!没见老子和你二哥也在这儿站着呢?” 姜二郎连忙道,“二叔,凌弟在来的路上跟侄儿讲了,但侄儿有事,要先回城。” 姜留抬桃花瞳望着爹爹,“爹爹,马掌已经钉好了吧?” “早着呢。”姜二爷整了整衣裳,转头看向柴易安。 不用他开口,柴易安便明白了二哥的意思,“小弟正要去西城外巡视,二哥,咱一块走?” “好。”姜二爷应下,回头吩咐儿女,“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江凌…… 姜留……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3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看着凌弟垂头丧气地跟在二叔身后,姜二郎无声笑了。二叔这是看出凌弟的心思了,还是没看出来呢? 马车上,爹爹给哥哥揉捏肩膀和胳膊放松,姜留便跟柴四叔说起昨日柴小八去找她的事,“若早知道今日能去,留儿就应下八哥和九妹一块去了。” “无妨,嬉冰场将开数月,今日去不成,以后再去便是。不过……”柴易安话锋一转,骂起自己的儿子,“那臭小子每日背着书本出门却满城疯跑,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废了,我这就把他弄到国子监去!” 姜留心中默默道:柴四叔这话说的,好像您当年用心读书了一样…… 姜二爷则直言道,“弄到国子监他就不会翻墙了不成?小八不是读书的料,不如让他痛快玩几年,等成亲了再说立业的事,当年咱们不都是这么过了的?也没见哪个玩废了。” 有,姜留又默默道,您有好几位拖家带口的狐朋狗友,年近三十还在家当啃老族呢。 柴易安叹了口气,“二哥,现在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 嘉顺王府内与小八一辈的孩子们个个嗷嗷叫着往前冲,逼得柴易安不得不鞭策儿子尽早成才,成就一番事业,否则嘉顺王府就要没他的位置了。除了府里,再看府外。虽说江凌是因为任家遭了横祸才不得不拼命,但看着江凌越来越有出息,柴易安越发觉得自己养了个废物。 姜二爷了解嘉顺王府的情形,但有孩子们在,不宜深聊,他便与柴易安说起谢清泉的事情,“谢老昨夜在廖家吃完喜酒,就回了光福坊的谢家旧宅。” 柴易安也点头,“我父亲今早派人给谢老送了请柬。” 姜二爷感慨道,“谢府今日收到的请柬和拜帖,怕是要用箱来论了。” 谢清泉虽未入阁拜相,但他在康安当官几十年,为政清明廉洁又不死板,交下了不少人脉。除此之外,他身怀八斗高才,致仕这几年颇有著述,在大周学子中享有的声望不在太傅尹骞之下。他突然回京,必引起骚动。 幸好谢宅在中城不在西城,不归他管,姜二爷想到这一点,心里美滋滋。 柴易安见江凌和姜留凑在一处说悄悄话,便压低声音与二哥道,“我听到风声,谢清泉此次进京,或与太傅有关。” 嗯?跟哥哥说悄悄话的姜留听了柴四叔的话,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了。 “很有可能。”姜二爷也低声道,“谢老回京,朝中局势更复杂了,不过该头疼的是秦相,不是咱们。” “是啊……”柴易安两眼发直地靠在车厢上,随着马车摇晃着。二哥是没事儿,但嘉顺王府可就不一样了。若谢清泉站到太傅、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一边,与秦天野斗起来,秦天野必会叫人挡枪。自己的父王和大哥,怕也会被拖下浑水…… 姜留支棱着的耳朵晃了晃,谢清泉与秦天野政见不合,秦天野任右相后,第一件事便是提拔李兆舟挤兑谢清泉,谢清泉见大势已去,才挂印辞官归南阳养老。现在他回来了肯定要跟秦天野对着干,爹爹这话说得一点问题也没有,柴四叔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儿呢? 姜留抬起漂亮的桃花瞳,看向柴四叔。 柴易安对上小姜留澄亮的眸子,收敛烦心事笑道,“留儿饿了?先吃两块糖顶一顶,咱马上就到了。” 姜留刚要说自己没饿,便听柴四叔又道,“四叔也有点饿了,留儿把你的糖袋拿出来,四叔也挑块糖吃。” “爹也来一块。”姜二爷也道。 您二位不愧是好兄弟……姜留从袖袋里掏出自己精致的小糖袋双手递上,待他们挑了后,姜留也给哥哥选了一块橘子味的软糖,“哥,吃。” “好。”爱吃软糖的江凌开心接过,送入口中。 见儿子笑得傻乎乎的,姜二爷颇为嫌弃地叹了口气,“方才你与白夫人比试时,一圈人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现在一看,还是爹的傻儿子。” 江凌的浅棕色小脸一绷,还不待他开口,柴易安已笑道,“二哥若嫌弃这样的傻儿子,不如让给小弟,小弟已经眼馋好几年了。我拿我家俩儿子跟你换怎样?” 柴易安除了长子柴林桑外,今天新添了一个庶子,行十六,取名柴林李。嘉顺王府柴林桑这一辈的子孙取名,中间的字都为林,末尾的字都加木,嫡庶又有分别。嫡子以木为底,庶子以木为顶,泾渭分明。因“柴”字的五行也属木,所以姜留觉得嘉顺王不是缺木头,就是木头能旺他,所以才给孙子们如此起名。 姜二爷白了柴易安一眼,哼道,“又想骗老子给你们养儿子!” 柴易安哈哈大笑,“二哥不知道么,康安城中各府儿郎挨打后,都恨不得冲到你家去,认你当义父。” 江凌见这俩人越说越没边,便道,“父亲,二叔,哥舒烤肉快到了,咱们准备下车吧。” 哥舒是突厥姓氏,顾名思义,哥舒烤羊是突厥饮食,与现代的烤全羊做法相似,只是用的配料不尽相同。 冬天围坐在牛皮帐篷中,守着柴火吃烤全羊,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姜留和哥哥坐在一起,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烤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爹爹和柴四叔吹牛。爱吃烤羊肉的江凌却觉得吃得不够尽兴,因为这一顿,他本打算跟妹妹两个人一起用的。 江凌用胳膊轻轻碰了碰妹妹,待她转过来,用亮晶晶的眸子盯着自己时,江凌才低声道,“妹妹可吃饱了?” 姜留点头,“差不多了,哥你呢?” 江凌也吃得差不多了,“父亲和柴四叔一时半会儿吃不完,咱俩再喝些热汤,先去嬉冰场?” 待妹妹点头,江凌便招手让店家上了两碗冰糖山楂汤,喝完后便向父亲请辞,带着妹妹出了哥舒烤羊馆。出来后,江凌非常开心,他见妹妹也笑得欢快,便问道,“妹妹在笑什么?” 姜留开心道,“爹爹和柴四叔跟来,就不用咱俩掏银子结账了。” 江凌无奈,抬手压了压她头上的裘帽。 压我帽子做什么?姜留抬手扶住帽子,疑惑道,“哥?” “嗯。”江凌抬手给妹妹正了正帽子,含笑低声应着。 从姜留这个角度看,哥哥饱满的额头、浓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含笑的嘴,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仰着小脸,非常认真地讲道,“哥别听爹爹瞎说,你笑起来一点也不傻,可好看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4章 惊魂一刻 听了妹妹的话,江凌又笑了起来。 他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纯粹的样子,连姜留都很少见到,更逞论旁边的芹青和书秋等人。她们觉得姑娘说得太对了:少爷这样笑起来,一点也不傻,很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功夫好才是最重要的,鸦隐心里嘟囔。 在任府看着少爷长大的姜财看着,忍不住红了眼圈。少爷这张笑脸,与姜财记忆中八岁之前的小少爷重合了。若非任家突遭横祸,这样的笑脸,应是时常能见到的。 姜留也被哥哥的情绪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的江凌问姜留,“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同样的话?” 姜留的桃花瞳一转就想起来了。五年前,她初到大周就被父亲带上藏云寺治病,她经过三个月的痛苦治疗终于能站起来,以龟速行动时,爹爹上山接她回府,姜留开心地冲着爹爹笑,然后被爹爹嫌弃她笑得傻。事后哥哥安慰她时,说得便是“你笑起来不傻”。 她与哥哥在山上同甘共苦的三个月相处,一转眼竟过去五年了,姜留感慨万千,抬眸笑着说出当时自己对哥哥说的话:“哥-黑-也-好-看。” 这慢半拍的语速说愣了芹青和芹白,书秋却露出分外怀念的表情。 原来,妹妹那时候就说过他好看了。江凌心情大好,追问道,“真好看?” 姜留十分肯定地点头,“嗯!” 江凌认真追问道,“那……你觉得我看着可……顺眼?” 在姜留的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江凌的拳头握得紧紧的。 自己都说好看了,哥怎么还问顺眼不顺眼?“好看”可比“顺眼”要求高多了。好看一定顺眼,顺眼可不一定好看。姜留理所当然道,“当然顺眼啊!谁看着哥你不顺眼了?” 莫不是……她爹?姜留觉得很有可能。 “别人怎么说都无妨。”江凌笑得十分灿烂,怀着某种不可明言的期待,强调道,“只要留儿看着顺眼就好。” 陷在回忆里的姜留追问道,“哥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当年怎么说的?”江凌追问道。 “哥说:”姜留板起小脸儿望着远方,模仿着哥哥的语气认真道,“我要变强!” “噗!”书秋没忍住,捂住嘴偷笑。 原来,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不只自己记得,妹妹也都记得。江凌笑得越发灿烂了,“我现在已经变强了,再变好看些、顺眼些岂不是更好?” “有道理!我要回去跟姐姐说一声,该给哥准备彩礼了!”姜留说完,笑着跑远了。 江凌无奈,追着喊道,“慢一些,仔细脚下。” 不远处骑在马背上的杜长阳见着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惊掉了,“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那黑炭头跟康安女霸王在一块儿时,竟是这般模样!” 给自己的爱驹捋顺鬃毛的秦成碧瞟了一眼前方,目光定在姜留没心没肺的笑脸上。他猛地抓紧马鬃,压下心中莫名升起的烦躁,阴沉道,“你闲着没事儿想他们做什么,还不快走!” “我没想啊,不就是瞧见了随口说一句。姜门神笑成那傻样,难道你不觉得……”杜长阳还没抱怨完,便见秦成碧竟甩鞭子向姜留冲了过去,他吓得魂儿都飞了,“成碧!你快停下!” 与此同时,江凌和姜留也瞧见了骑白马冲来的秦成碧,他鹿皮冠上镶嵌的红翡被太阳映照着,反射出妖异的光芒。 谷  姜留低声骂道,“路上人来人往的,这位小公爷抽什么风!” “俺滴娃儿!” 随着一声惊呼,姜留见一个三四岁的娃儿站在路中央被吓傻了,便飞速上前抱住他退到路边大树后躲避。 看秦成碧死死盯着妹妹的方向,江凌怒火狂飙,大喝一声冲向秦成碧。 “哥!”姜留见手无寸铁的哥哥冲向秦成碧的马,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儿。 见江凌不知死活地冲上来,面容狰狞的秦成碧一拉缰绳冲向江凌,他脑只有一个想法:让马踩死他! “少爷!”姜财慌了,与任府的三个护卫冲向前,护在姜留身边的鸦隐急得跳脚。 “小公爷!”秦成碧的贴身护卫秦奎也大声喊道。 “都给我滚开!” “退下!” 秦成碧和江凌同时开口喝退侍卫,冲向对方。两府侍卫停住,放下大哭娃儿冲向哥哥的姜留也站住了。 刹那间,江凌与秦成碧的马相遇了!秦成碧的甩鞭子狠狠抽向江凌的同时,江凌飞快侧身,抬左手一把薅住白马的辔头狠狠一拽,右拳用力击向马脖子,大喝道,“停!” “不好!”眼看着踏雪被江凌制住,秦奎立刻飞身上前,欲救下秦成碧。 但为时已晚! 宝马良驹失去平衡应声而倒的同时,将秦成碧甩了出去!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凌竟上前抓住了秦成碧的衣袖! 只听得“撕拉”一声,秦成碧身上的锦袖被江凌拽下,也卸了秦成碧被甩飞的力道。脱冠裂衣的秦成碧踉跄斜着退了几步,坐在了路边的炊饼摊上,直接将摊子压垮了! 见贵人被自己的摊子伤着了,正要去抱娃儿的卖炊饼的矮个汉子跪在地上,吓得面无人色。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现场只剩风声和小娃儿扯着嗓子的干嚎。 还不待秦奎上前,江凌已上前两步,把手伸向秦成碧,“小公爷的马怎么惊了,您没伤着吧?” 依旧握着马鞭的秦成碧抬头,阴恻恻地与江凌对视片刻,才缓缓握住他的手起身,低沉道,“多亏凌弟拦住踏雪,才没令它酿成大祸。” 呼—— 听到秦成碧肯顺着哥哥搭的坡下驴,姜留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路过的百姓们和路边摆摊的摊贩们才开始动起来,掸土的掸土、清理摊子的清理摊子。 炊饼摊的汉子正要战战兢兢地起身,却见一道金光闪过,他面前便多了个大大的金锭子! 汉子抬满是面粉的手揉了揉眼睛,眼前越发迷糊了。 秦成碧冷声道,“这锭金子赔你的摊子,可够?”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5章 好像有啥大毛病 “够了,够了!多谢小公爷,多谢小公爷!”矮个汉子捧住足有鸟蛋大小的金锭子,激动得连连磕头。 吓出一身冷汗的杜长阳跳下马冲上前,连声道,“吓死我了,成碧你没事儿吧?” 秦成碧冷沉着脸拍了拍身上的面粉和灰尘,韩奎立刻上前给他披了件狐裘披风,劝道,“小公爷……” 秦成碧看也不看秦奎,只扫了一眼站在江凌旁边的姜留,便拉住一匹黑马,扬长而去。 秦奎向江凌抱了抱拳,转身急急去追自家小公爷,秦家留下两人照顾卧在地上的踏雪。 “哈,哈……”被晾在原地的杜长阳尴尬地笑了两声,僵硬地寒暄道,“你们是来嬉冰场玩么?好巧,我门也是,也不知成碧的马怎么忽然惊了,幸亏有你在。” 江凌平静道,“没伤到小公爷才是万幸。” “对,对。那什么,你们好好玩,我先走了。”杜长阳终于圆上话茬,弯腰捡起秦成碧的鹿皮冠,骑马溜了。 矮个汉子一手攥紧金钉子,一手拉住自己的娃儿,上前给姜留磕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自己救下的娃儿和被秦成碧一屁|股坐跨摊子的汉子,居然是父子俩?姜留抬手,“大叔快快请起。” 鸦隐立刻上前扶起这爷俩,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快走。” 手握金子的汉子立刻点头,又跪地给姜留磕了个头,抱着儿子撒丫子就跑。炊饼摊子?他都是有一大锭金子的主了,还要那破摊子干甚? 见摊主跑了,鸦隐弯腰从被他丢弃的摊子上捡了几个干净的炊饼,用白布包好揣进怀里,又包了一包递给姜财。 姜财没接,鸦隐便转手给了姜白,“揣着,待会儿饿了吃。” 姜白见姑娘不管,便笑嘻嘻地接了。 姜留刚要问哥哥的手疼不疼,便听书秋道,“姑娘,二爷和柴四爷过来了。” 得了消息的姜二爷匆匆赶来见秦成碧已经走了,便高声与柴易安道,“柴将军,此处摊市归谁管?” 柴易安立刻道,“此乃西城外,自是归羽林卫管。来人!” 立刻有官兵上前,“将军。” 柴易安吩咐道,“把摊市管事儿的叫过来,再派人询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可曾伤了人。” “是。”官兵领命而去。 柴易安公事公办地询问了江凌和秦府侍卫,然后问身边急笔如飞的文吏,“可记下了?” 文吏将写得三大篇纸递上,柴易安过目后交给姜留和秦府侍卫、摊市管事者确认画押,是把秦成碧惊马被江凌救下的事过了明面。 人证物证俱在,就不怕日后有人借此事做文章反咬一口了。姜二爷这才与柴易安告辞,带着儿女回到马车上,严肃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江凌言道,“儿与妹妹走在路上,秦成碧忽然骑马冲过来,儿只得出此下策。” 姜留补充道,“爹爹,秦成碧一开始是冲着女儿来的,哥哥冲过来救我,秦成碧又冲向哥哥,哥哥才打倒了他的马。” “你为救妹妹冲出来,拦住秦成碧后还能给他台阶下,做得非常周到。”姜二爷先夸奖儿子,才又问道,“秦成碧为何突然发疯?” 姜留摇头,“女儿没招惹他。” “看杜长阳和秦家侍卫的举动,这应不是他们事先计划好的。还有一点……”江凌压低声音,“秦成碧当时筋凸眼赤,而觉得他不似正常人。” “女儿也这么觉得,他在瘫炊饼摊子后才恢复正常。”看秦成碧的举动和情绪变化,姜留觉得他许有什么精神方面的大问题。 姜二爷剑眉微皱,“你们最近招惹他了?” 江凌和姜留同时摇头。 姜二爷沉思片刻,忽然一拍凳子,吓得面前的两小只差点跳起来,“爹明白了!一定是刘承在背地里搞的鬼!” 姜留??? 江凌…… “一定是他今天晌午前跟秦成碧说了什么,才让秦成碧发了疯!”姜二爷越想越有道理,“他定是打听到你们要去嬉冰场玩,才撺掇着秦成碧过来的!好个刘承,爷这回要是不把他收拾得学狗叫,爷就不姓姜!” 姜留…… 江凌顿了顿,才问道,“父亲言之有理。您看我们还能去嬉冰场玩么?以防万一……” “当然得去。若因秦成碧惊马,咱们就改变行程闭门不出,反会惹人生疑惑。”姜二爷打断儿子,安排道,“爹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们,放心地玩。” “是。”江凌应下。 姜留…… 待下了马车目送父亲离去后,姜留抬头看着哥哥。 江凌温和道,“我已让姜财包了场子,咱们先过去?” 嬉冰场是由竹墙围起来的,数个大小不一的场子组成,只要你钱够用,包场不成问题。待会儿姜二郎还要带着姜家众兄妹过来,包场子确实比较安全,也能玩得尽兴。 随着哥哥到了足有半亩地的冰场内,姜留低声问道,“哥,你也觉得这事儿跟刘承有关?” “父亲一直派人监视着刘承,他说有关就有关。再说,让父亲去收拾刘承,总比让他去找秦成碧强。”江凌弯腰,从旁边的竹筐里给妹妹挑竹马。 确实是这个道理,姜留又低声道,“哥也离秦成碧远点,不要去招惹他。” 若秦成碧是冲着他来的,江凌可以避。但秦城碧先冲向的是妹妹,江凌就不能避。他要弄明白秦成碧今日发疯的因由,然后将秦成碧的怒火导向别处。江凌心里这般想,嘴里却道,“我明白。你要像避开乐阳公主和仁阳公主一样避着秦成碧。” “嗯。”姜留点头。景和帝的舅舅、外甥和妹妹们没一个好东西,都得避着。 江凌让妹妹在场边的竹亭内坐好,将选好的一双竹马摆在她脚边,正要给她穿上。这时,书秋挤了过来,“少爷,让奴婢给姑娘穿吧?奴婢知道怎么穿。” 江凌起身让开,看着书秋给姜留穿好竹马后,伸手道,“扶着我的胳膊,我教你溜冰,别怕。”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6章 旧事 书秋也想跟着去,却被姜白拉住了。姜白笑嘻嘻道,“少爷要教姑娘溜冰,书秋姐姐跟我学吧?我也会。” 书秋气鼓鼓地瞪了姜白一眼,转头却见少爷已经拉着姑娘走上冰场了。 “膝盖微曲,重心向下站稳,不要急,一步步来。”江凌扶着妹妹,教她溜冰。 姜留虽没玩过竹马,但她轮滑玩得很溜,跟着哥哥溜了几圈就掌握了滑竹马的技术要领。于是,姜留放开哥哥的胳膊,开始自己往前滑,江凌依旧在侧后方伸胳膊护着她。 滑到场边扶住竹竿,姜留转身回眸向哥哥邀功,却见康月良靠在竹亭内,冲自己呱唧巴掌。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康月良,姜留已经习惯了,她随着哥哥慢慢滑向竹亭,跟康月良打招呼。 康月良笑赞道,“我妹妹学了数次还不敢自己滑,留儿妹妹好生厉害,第一次滑就站得这么稳。你是怎么站稳的?”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滑?姜留谦虚道,“我生病那两年走路慢,顺便把平衡感练出来了。康大哥也过来玩么?” 康月良知道姜留因病不良于行了两年,但并未亲眼见过。因为在姜冕出事之后、姜枫入仕之前,姜家处于没落之中,康月良自然见不到姜留。虽然姜留说得云淡风轻,不过看江凌的眼神,康月良便知这丫头那时吃了不少苦。康月良不追问旧事,只笑道,“我听说秦成碧的马惊了差点伤到人,被凌弟拦下了,所以过来看看。” 果然是来看热闹的,姜留心中默默道:康大哥马上要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了,自己得快点跑。 “秦成碧的踏雪是宝马良驹,怎会突然惊了?”还不等姜留滑走,康月良的问题便来了。 “我也不知道。”姜留把目光转向哥哥,江凌便道,“康大哥可以去问杜三哥,他应该知道。” 说罢,江凌示意妹妹去玩,他留在竹亭内应付康月良。 “杜三的性子随他祖父,我便是去了也问不出什么。”康月良让自己的侍卫退到两丈外。 江凌见此,也示意姜财等人退下。待左右无人之后,康月良才压低声音问江凌,“秦成碧的马真得惊了?” 江凌不答反问,“若是马没有受惊,他怎会突然冲向人群?” 彼此都是聪明人,话没必要说透便都明白了。康月良压低声音道,“事关留儿安全,此事我只告诉你,切记不可四处宣扬。秦成碧八岁那年冬天,也曾这么闹过一回。当时他与三个玩伴附庸风雅赌书,输者罚饮一杯茶。哪知秦成碧连饮三杯茶后忽然暴怒,抓住害他输赌之人的头狠狠往柱子上连撞数次,撞得那人头破血流,当场毙命。” 江凌眸子一颤,便听康月良继续道,“事后,在场的秦府下人皆被灭口,剩余两个玩伴也在回府途中突发意外亡故。当场毙命的是秦成碧的表弟,意外死的是乔阁老之孙乔增平、李兆舟之子李泽卿。” 秦成碧突然暴怒虐杀表弟,事后秦家又杀人灭口。李兆舟是秦家的狗,秦家杀他儿子算不上什么,秦家竟连当时尚未致仕的乔阁老之孙也杀了,可见此事的严重性。江凌压下心惊,追问道,“事后秦成碧如何?” 康月良简要道,“他一切如常。” 想到自己把秦成碧从炊饼摊上拉起来时,他那阴恻恻的眼神,江凌心情越发凝重,也明白了康月良将此事告知自己的目的,两人同时将目光转向在冰面上自由自在滑行的姜留。 谷  “除了秦家,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我也是去年偶然得知,才明白为何我祖父反复告诫,不让我招惹秦成碧。”康月良说罢,又继续道,“据你所言,秦成碧比七年前强了不少,起码这回他控制住了自己。” 江凌感激道,“多谢康大哥告知,我回去后就和义父商量该怎么应对。” 康月良含笑给姜留鼓了几下掌,又抬臂搭在江凌的肩膀上,闲聊般地低声道,“或许是我多虑了。此事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管秦成碧为何这么做,他都能以惊马的借口糊弄过去,秦家应不会追究此事。既然出来玩就要玩得痛快,此事回去再说。” 江凌低低应了一声,望向如一团火般在冰上玩耍的妹妹。 守在竹围栏边上的姜白高声道,“少爷,二少爷他们到了。” 姜白的声音刚落,姜三郎便如点着的爆竹般冲过来大喊道,“竹马呢,快拿过来让小爷我挑一双!” 冲过来的姜三郎发现江凌站在竹亭,立刻规规矩矩站好,“康大哥、凌哥。” 康月良看看江凌又看看姜三郎,呵呵笑了起来。 当着康月良的面,江凌没多说什么,只道,“竹马在筐里,自己去挑。” “好!”姜三郎兴冲冲地跑向竹筐,翻找竹马。 姜四郎冲进来,跟江凌和康月良打了招呼后,欢呼着奔向三哥。被姜慕锦领进来的姜小树见了江凌,立刻如小鸟归巢般扑了过来,抱住他的腿甜甜道,“凌哥。” 江凌给他正了正小帽子,温和道,“叫人。” 姜小树立刻放开哥哥的腿,规规矩矩地给康月良行礼,“康大哥。” “乖。”康月良也抬手压五郎的小帽子,谁知他的手还没摸着帽子,小五郎已蹿回江凌身边,继续抱腿。 康月良又忍不住笑了,“五郎为什么要抱着你凌哥的腿?” 三岁的姜小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要跟凌哥坐一辆冰车。” 姜慕锦气得跺脚,“好你个小树,你就跟着凌哥,看我待会儿理不理你!” 这时,姜二郎抱着六弟,与三妹、表妹一起走了过来,与康月良打招呼,“康大哥。” 人到齐了,场子内立刻热闹起来。康月良告辞走到门边,回眸看着姜家兄妹们脸上真诚的笑容,各府深宅大院中,这样的笑脸和笑声太少见了。谁不想家宅和睦,欢声笑语一片祥和?康月良感慨之际,忽然有点明白柴林棐为何相中了姜慕燕。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7章 庄家通吃 嘉顺王府的内宅,比康家还乱。康月良摇摇头,刚要迈步走出竹门,却见柴林棐和白城向这边走来,便索性退了回去,坐到竹亭内等着看热闹。 见康月良去而复返,刚把小树放在冰车上的江凌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见柴林棐和白城居然也来了。 柴林棐过来玩,江凌没意见,但白城可不行,相翼侯府想打妹妹的主意可不是一两日了!江凌一把拽住从自己身边滑过的姜三郎,示意他照顾小树后,大步向竹亭走去。 康月良还没走,又来了两个。推着冰车的姜留小声嘀咕,“在国子监读书时,他们满街乱窜;现在入营了,他们还是满街乱窜……” 抱着弟弟坐在冰车上的姜慕燕平静道,“他们有二哥和江凌招待,你仔细脚下,莫摔了。” 与江凌在竹亭内闲聊片刻,柴林棐见只有姜家哥几个过来和自己打招呼,姜家三姐妹只遥遥点了点头,便笑着与江凌道,“你六弟还是不喜讲话么?” 江凌点头,“能用一个字说明白的,他就不肯说两个字。” 众人笑了几声,康月良也好奇起来,“不如将他抱过来?” 江凌笑着摇头,“他现在玩得正开心,若这时把他抱过来,他恐怕要哭闹一顿了。” 众人向冰面望去,见姜六郎被姜慕燕抱着坐在羊儿拉的冰车上,姜留踩着竹马伏在冰车后,姐弟仨笑得正开心,确实不宜打扰。 白城忽然问道,“我听说你义父带着六郎去司天监拜访陈监正?” 康月良闻言,目光转向江凌,柴林棐依旧望着冰面上带笑的姜慕燕。 此时,书秋端来热茶,摆在竹亭的桌面上。江凌唤他们三人吃茶,才解释道,“有一日晚上,六郎问我义父为何天上有星却无月,我义父答不上来,便带着他去找能答上来的人请教。” 白城点头,这确实是姜二叔会做的事,姜家六郎得其父悉心栽培,不管将来能不能成器,但绝对不会走偏。 康月良好奇追问,“这么复杂的话,你六弟是怎么说的?” 江凌笑了,“六弟只用手指了指天空,说了一个字。” “莫不是月字?” 这个问题很有趣,柴林棐也转回头看着江凌。 江凌忍笑摇头,“他问了一个字‘爹?’,剩下的话都是由我义母替他补充的。” 康月良想着当时的情景,忍不住放声大笑,笑声引得姜家兄妹们都往望向竹亭。抱着弟弟坐冰车的姜慕锦嘟囔道,“他们说什么呢,怎么乐成那样?” 姜慕燕低声道,“若五妹想知道,待会儿叫过书秋一问便知。” 好打听消息的书秋,一直规规矩矩地竹亭边上伺候着呢。姜慕锦嘿嘿两声,“还是三姐厉害。” 姜留不关心他们在笑什么,她一直在观察柴林棐。这家伙,一直盯着姐姐看呢。但姐姐显然对他没什么心思,全部注意力都在小悦儿身上。柴林棐的父亲是嘉顺王世子,柴林棐以后也应会被封郡王,按照姐姐的观念,自己的爹爹是五品官,她与柴林棐也算门不当户不对吧? 想到这里,姜留忽然笑出了声。姜三郎踩着竹马到姜留身边挑衅道,“咱俩比一场怎么样?在旱地我是没你跑得快,但在冰上你可赢不了我!” 姜留还没说什么,小四郎嚷嚷道,“我六姐学会溜冰还不到半个时辰,三哥学会几年了?你要真想比,我替六姐跟你比!” “我才不跟你比!” “你不敢了吧?” “不敢了吧?”姜小树也帮哥哥向三哥叫号。 小悦儿十分干脆地吐出一个字,“比。” 姜留拍着手笑道,“四郎跟三哥比,比输了,过年时姐给你买一箱钻天猴,比赢了姐送你两箱!” “得嘞!”四郎摩拳擦掌,“三哥,来啊!” “来啊!” “来!” 姜三郎转了转眼珠子,跟四弟商量,“我故意输给你,到时你匀给我一箱怎么样?” “哈哈哈——”姜家众兄妹都笑瘫了,竹亭内剩余的三人也望向冰面。 姜二郎滑到快要气鼓包的三弟身边哄道,“你跟第四比,比赢了二哥送你一箱钻天猴。” 姜二郎在羽林卫任百夫长,已能自食其力了。 姜三郎鼓起腮帮子,“小四赢了,胖六送他两箱呢!” 姜二郎笑道,“你跟四弟比,比完了再跟我比,你若赢了我,我再送你两箱。” “二哥此言当真?” “当真!” 姜三郎乐坏了,撸起袖子抬手唤姜四郎,“来!” 姜慕锦立刻道,“这局我押四郎,下局我押二哥。” 姜留立刻道,“跟!” “大伯的训导又忘了?”姜慕燕故意板起小脸儿训了两个妹妹一句。 “小妹铭记于心,片刻不敢忘。”姜慕锦做了做样子,又凑到三姐耳边,小声嘿嘿,“三姐你呢?” 姜慕燕忍着笑小声道,“都一样都没法子玩了,我跟你俩相反吧。” “成了!”姜慕锦欢喜地转身,跟六妹击了一下手掌,然后俩人奋力给四郎加油。姜慕燕则带着小树和小悦儿给三郎,竹亭内的四人也起身看着。 姜二郎一声令下,蓄势待发的三郎和四郎如箭般冲了出去。比赛一开始,瘦小灵活的四郎就占了先锋,三郎紧追不舍,到第一个转弯时三郎抢内道反超,四郎又在后边紧追不舍! 姜慕燕带着两个弟弟给三郎鼓掌时,又到了下一个弯,四郎抢内道想反超,三郎卡住位置不放,两人你拉我扯地摔倒在竹亭不远处! “三弟,四弟!” 姜二郎连忙滑过去查看,江凌等人也快步走出竹亭赶上前,姜慕燕和姜慕锦也催着仆从牵羊拉着冰车看去查看。 抱着四郎的三郎仰躺在冰面上望着二哥,问道,“二哥,我的钻天猴还有吗?” “有个毛!”小四郎翻身躺在三哥身边。 赶过来的姜慕锦遗憾道,“这一局,庄家通吃。” 康月良好奇追问,“谁是庄家?” 听到庄家能通通吃掉,小悦儿坐正,不急不缓道,“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8章 吓人的笑脸 众人先是一静,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坐在冰车上,抱着弟弟笑不可抑的姜慕燕,潋滟凤眸猛然对上了柴林棐的双眼,她立刻意识自己仪态有失,连忙抱着笑不露齿地坐好。 见她终于看到了自己,柴林棐忍不住上前一步,温和问道,“三妹抱了六郎这许久也累了,把他交给我吧?” 姜慕燕还未开口,小悦儿已经扭小身子向另一边的江凌伸出了胳膊,“哥。” 江凌抬手接过小悦儿抱在怀里。见凌弟不开口,姜慕燕只得解释道,“悦儿认生,柴三哥莫见怪。” 柴林棐望着她漂亮的眸子,忍不住倾身低问,“在三妹眼里,我是那般没气量的?” 姜慕燕垂眸,“是小妹说错话了。柴三哥乃宽容谦让的君子,自不会见怪。” “我……”柴林棐刚要解释自己没有责备她的意思,康月良的胳膊却已搭在了他的身上,“走,去我那边,咱俩也比一场!” 康月良拉着柴林棐告辞,白城自然也跟着去了。他们一走,姜财走到江凌身后,压低声音道,“少爷,秦相府的探子奔着咱们这边来了。” 若没有从康月良处听说秦成碧的事,江凌不会在意秦府派来的探子,因为康安城中各府都有暗探在外搜集消息,但现在他绝不敢忽视,“表面不动,所有暗卫都去保护六姑娘。” “是。”姜财悄悄退下。 “哥。”姜留踩着竹马到哥哥身边,小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妹妹能看出他面色不好,其他人自然也能看出来,江凌尽量放松,含笑道,“秦府的探子到了,你在这儿放心玩,无事。” 只是这样?不过哥哥不讲,便是不适宜在这里讲。姜留不再多问,拉着哥哥的衣袖道,“难得出来,哥也去跟二哥他们比试吧。” “好。”江凌滑入冰场中,奔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姜小树。 终于不用再照看弟弟的姜慕锦立刻让婆子拿来一双竹马换上,扶着护栏开始学滑冰。姜留脱下竹马去照看六郎,让姐姐也去滑。众兄弟姐妹们笑闹着玩了一个时辰,才在二郎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出嬉冰场,上车回城。 马车上,姜慕锦用十二生肖的糖人逗小悦儿玩。糖人做的十二生肖颜色鲜艳憨态可掬,小悦儿又黑又亮的眸子专注盯着糖人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姜留忍不住掐了掐弟弟的脸。 姜慕燕轻轻拍开妹妹的手,“不要掐悦儿的脸,会流口水的。” 姜留放开手,转头看向车外,笑道,“这么快到城门,你们想吃什么?” 吃什么将决定走哪条路,自然是要提前商量好。姜慕燕问,“你们俩想吃什么?” 姜慕锦压低声音道,“去吃崇化坊的将鸭脖子?” “二姐还没回门呢,今日不能去崇化坊。”姜慕燕道,“咱们去长寿坊玉门桥吧,那边吃食多,回府时给大嫂带些酸梅。” “好。”姜留与姜慕锦应下。 “姑娘们,要进城门了。”赵奶娘提醒道。 马车进延平门时,虽说众人不用下车受检,但车帘还是要挑一下的。姜慕燕给悦儿戴上帽子,道了声好。 进城时马车速度慢了下来,待守城门的官兵上前,赵奶娘撩起了车帘。羽林卫的官兵拱手,“姑娘们请进城。” 谷  姜留微微颔首,抬眸时竟见秦成碧骑着一匹黑马站在城门内,用他黑幽幽的眸子盯着自己。若无西城外那场事,姜留不会在意他,但现在她却觉得秦成碧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秦成碧见姜留发现了自己,竟露出开心的笑容,他模样长得不差,这样笑起来自是十分好看的,但姜留却觉得有些瘆得慌。 不管西城门那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但哥哥说秦成碧是惊马,那姜留就不能和秦成碧闹僵。所以姜留笑不露齿地向他微一颔首,打了个招呼。 车帘放下后,姜慕锦小声道,“看到他幞头上那块绿翡了没,我猜值五百两银子。” 秦成碧喜欢翡翠,帽上镶的、腰带上缀的,都是上等翡翠,通身的贵公子气派。姜慕燕小声提醒五妹,“声音小一些,莫被人听了去。” 她们的马车,马上要从经过秦成碧身边经过了。虽然车帘放了下来,但姜留觉得秦成碧一定还盯着马车看,心里莫名不安。 骑马站在路旁的秦成碧,一直盯着姜留的马车,头随着马车缓缓转动。 “秦大哥要出城?”经过他身边时,江凌打开车窗寒暄道。 秦成碧的目光缓缓从前边的马车上,转到江凌身上,笑容依旧不减,“嗯,出城。” 本来看着秦成碧的小树忽然转身,把脸藏在了江凌胸前。江凌安抚地摸着他的后脑勺,面带忐忑问道,“秦大哥没骑踏雪,是我方才在城外将它打伤了么?” 秦成碧面上笑容不减,吐出口的话却带着森森寒气,“没有。不过惊过一次的马,不能再留着。” 江凌点头,转眸打量秦成碧现在骑着的黑马,笑道,“这也是匹好马,不过我记得秦大哥喜欢白马吧?我的马场里还有两匹不错的白马,哪日秦大哥有空,过去选一匹?” 秦成碧笑僵的线条微微收敛,“那我便不客气了。” 哥几个的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车上还是静悄悄的。江凌问小树,“怎么了?” 姜小树抬起小脑袋,怕怕地道,“凌哥,害怕。” 江凌温和道,“怕什么?” “刚才那个人。” 小树这么一说,姜四郎也道,“我也觉得他笑得吓人,咱们没惹着他吧?” 姜三郎嘟囔道,“哪吓人了,人家挺客气的,他头上哪颗翡翠得值八百两银子,若我有八百两银子……” 当着江凌的面,姜三郎没敢把买鸟和买马说出口,怕他去告自己的状。 姜二郎低声问,“秦成碧的踏雪惊了?” 江凌点头。 不应该啊,姜二郎与秦成碧在羽林卫待了半年,对秦成碧的坐骑踏雪也非常熟悉,那是一匹非常通人性的宝马,好端端的走在路上怎么会受惊? 姜二郎觉得这里边定有蹊跷,他看了一眼吓坏的小树,没再开口。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09章 姜家对秦府?硬着头皮也要上! 众人乘马车去玉门桥买了不少吃食回府,自又是一番热闹。小悦儿被祖母留在北院,姜留和姜慕燕回西院见雅正在榻上歪着,连忙上前问道,“母亲身体不舒坦?” 雅正坐直,笑道,“只是有些乏了,今日可玩得尽兴?” 姜留点了下小脑袋,将嬉冰场上的趣事跟母亲讲了一遍,雅正也跟着笑了起来。稍坐了片刻,姜慕燕问道,“母亲,府中还有哪些事需要操办的?” 雅正便没跟大闺女客气,“你刚回来,本该让你歇一歇的。不过我身子有些乏,你大伯母需要照顾你大嫂,你三婶也觉得不舒坦,事情虽都安排好了,但今日后晌厨房采买的菜和鱼、肉,还需要你带着北院和东院的婆子过去验一遍。” 明日二姐回门,宴食出不得一点差错,姜慕燕站起身道,“女儿这就去。” 姜留也站了起来,“姐,我跟你一块去。” 姜慕燕摇头,“你陪母亲说说话,我去去便来。” 母亲确实看着有些懒洋洋的,姜留坐回榻上,关心道,“请郎中过来给您把把脉吧?” 雅正含笑摇头,“我没事儿,歇一歇便好。” 一向勤快的母亲忽然变得懒洋洋的,不让请郎中,还笑得这么开心……姜留眼睛一亮,母亲不会也有了吧?! 姜二爷晚上回府回到西院,见一双儿女都眼巴巴望着他,凌儿带着焦急,留儿带着喜气。 姜二摸摸下巴,点道,“留儿有何事?” 姜留笑眯眯地摇头,“女儿没事儿,爹爹冷不冷、累不累,要不要和热牛乳?” 喝热牛乳这个习惯,他们已经坚持好几年了,姜二爷点头,小闺女便颠颠跑了出去,姜二爷又转向儿子,“脸都快成锅底了,又出了何事?” 这么明显么?江凌尽量放松,低声道,“晚膳后儿再跟您讲。” 看来是真出事儿了,姜二爷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吧,天塌不下来。” 天确实塌不下来,但这件事也确实非常棘手。江凌点头,先让父亲吃顿安生饭再说。 用饭时,姜留注意着母亲的举动,越看越觉得母亲又有了身孕。大哥中举、成亲,二姐出嫁,大嫂怀孕,姑姑要生了,现在母亲又怀孕了,家里今年真是喜事练练呢,姜留的小嘴都快合不上了。 姜留笑,小悦儿便跟着笑,姜二爷看着儿女这么开心,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了今日西城的趣事,暖融融的堂屋里尽是欢声笑语。 饭后用罢茶,姜二爷便起身道,“凌儿,随为父来。” 姜二站起身,“留儿也来。” “好。”姜留站起身跟上。 小悦儿也跟着抬起小屁股要下床,却被三姐按住了。雅正看着儿子想动又不敢动的样子,笑着塞给他一个小布老虎。 姜二爷三人到了任府正堂时,裘叔已在房中等候。姜二爷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却发现他跟平日没什么两样,莫非他也不知道? 吩咐人守好门窗,江凌没让父亲多猜,便将今日西城外秦成碧发疯、康月良的话以及进城又遇秦成碧的事讲了一遍。 待他讲完,屋内三人面色无不凝重。裘叔先道,虽说护国公府大公子将此事告知少爷确实是好意,但护国公府与秦相府速来不合,七年前的旧事又非他亲见,老夫认为,只可信其七分。少爷,秦成碧今年是十五岁吧?” 江凌点头,“是十五岁,他八岁那年冬天,便是景隆元年的冬天。” 姜留立刻想起了景隆元年秋冬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那年八月,她的祖父姜冕被孟回舟害死,同月,先帝病故、新皇登基、姜府被围困、十一月姜家脱困。那年秋冬发生了这么多事,乔龙奎之孙和李兆舟之子的死,应不会太引人关注。她转头问爹爹,“这件事爹爹知道么?” 那年冬天,姜家正在生死存亡之际,姜二爷根本没精力关注别家的事,“我第二年才听说乔家和李家死了孩子,当时也没在意。不过,乔阁老在景隆二年春天致仕,李兆舟也是在那个春天被提拔为户部尚书的。乔阁老致仕后回了祖籍,留在京中的乔家人与秦相府没什么往来。” 不管康月良说的是否有些夸张,秦成碧在七年前暴怒杀人,然后秦家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灭了口,企图掩盖真相,肯定是确有其事。在联系上今日秦成碧的举动,姜留可以初步得出结论:秦成碧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且是受刺激就会失去理智伤人的那种! 今天在西城外,谁刺激他了,他怎么又突然发病,还冲着自己来了?姜留忧心忡忡。 江凌担心坐在桌对面的妹妹,绷着浅棕色的小脸道,“父亲,不管今日秦成碧为何忽然发狂,但他是冲着留儿来的这一点,确凿无疑,咱们要早做布置,提防秦府下狠手。” 秦成碧是秦家嫡长孙,是秦天野最器重的孙子。七年前,秦家能为了掩盖消息,就杀了当朝阁老之孙。今天,秦家肯定不会放过能让秦成碧发疯的留儿。因为留儿的存在,对秦成碧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姜二爷看着可爱乖巧的小闺女,心头无比沉重。 对上他避之不及的秦家,姜二爷就算用上三十年积攒下的人脉和人情——包括万岁的,也没有三成把握!不过现在是秦成碧冲了上来,姜二爷就不能避更不能怂,硬着头皮也要上!明的不行他就用暗的,阳的不行就他用阴的,哪怕拼得两败俱伤,也不能让秦家伤了自己的闺女。 见爹爹如此紧张,姜留便半开玩笑地宽慰他道,“爹爹,女儿别的本事没有,但跑得快啊,他们抓不到也伤不了女儿的。” 姜二爷压下不安,笑道,“傻丫头!你在康安的名头比爹的还响,秦家抓别人家的丫头,派一个马夫就够了,若是抓你,他们肯定得派十几个会轻功的高手。要化解这次危机,得靠详密筹划。在爹想到对策之前,你先在府里玩。”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0章 上不得台面的疯丫头 “好。”秦家不是姜家惹得起的,能避则避。姜留先乖乖应了,又叮嘱爹爹道,“爹爹,于渊子道长给您卜除了凶卦,说您这段日子可能会被小人暗算,做事难成。若执意而行,将身涉险境。咱们能拖就拖,反正万岁收拾完肃州,腾出手来就该收拾秦家了。” 咱等不到那时候了,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嘴上应道,“好。” 姜留张开小嘴儿冲着爹爹灿烂一笑,然后又转头问沉思的裘叔,“裘叔,依您老看,秦成碧今天后晌为何又在延平门内等着我们,还笑得那么假惺惺的?” 裘叔一直在沉思的,正是此事,“秦天野身为国舅,又权倾朝野,党羽遍布康安,他的孙儿若只是暴虐成性,秦家应不会当回事,说不得这在他们眼里还算长处。但秦成碧若受刺激便会失控,六亲不认地杀戮,那便是大祸。这七年之内,后秦家必已为其求医问药,并以为已将他治愈,所以才会对他如此器重、栽培。若秦成碧今日果真是旧疾复发,不管秦家打算如何处置此事,秦成碧都不会再被作为国公府世子栽培。” 言之有理,姜二爷父女同时点头。 裘叔继续道,“所以,秦成碧只要不傻,就不会承认他在西城外突然癫狂,而会说他是有意为之。他后晌换上锦衣华服出现在延平门内与少爷寒暄,正是想证明这一点。若真如此……” 不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姜留点头,“若……” “若真如此,秦天野就不会知道真相,只会以为西城外的事情是孩子们闹着玩,不会将此放在心上!咱们要对付的就不是秦家,而是乳臭未干的秦成碧!”眼见着,姜二爷脸上的慎重和肩上的重担瞬间消失无踪,灿烂自信的笑容回到他的脸上,将他重新点亮。 秦二爷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除了长得好看、人缘好,没什么大本事和野心,他知道自己在秦天野的眼里连根葱都算不上。肃州吃紧,谢清泉回京等大事摆在眼前,秦天野才不会分心管小孩子打架的事儿。 “还有一点说不通。”江凌继续道,“若秦成碧想说他在西城外是故意发怒,以他的性子,后晌堵在延平门内就不会对我们和颜悦色,而该继续发怒挑衅才对。” 还不待裘叔说话,姜二爷便打岔道,“他是什么脸色,完全取决与他打算怎么跟家长长辈解释西城外的事。为父随便一想,便能想出十余种理由……” 对于胡编乱造由头这事儿,姜二爷是非常内行的,江凌听这父亲说得天花乱坠,心中的弦却一点没有放松,因为他觉得这些理由连他都骗不过,怎没可能骗得过秦天野。 姜二爷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吃了口茶对闺女道,“时候不早了,留儿先回去,我与你哥还有事要商量。” 待闺女走后,姜二爷沉下俊脸,啪地一拍桌子。眼疾手快的江凌抓住逃脱桌面的茶杯,又稳稳放回桌上,“父亲?” 姜二爷怒冲冲道,“秦成碧没有旁的理由,他一定会说他中意留儿,瞧见留儿与你在一处说笑打闹,才醋意大发冲过去要打你!他后晌又锦衣华服站在延平门等着你们回来,随后又与你客气寒暄,就是想坐实‘他十分中意留儿’这件事!” “二爷一语中的!”裘叔起身,重新给姜二爷斟茶,又冲着坐在旁边的少爷挤了挤左眼:少爷听到了吧,二爷用的是“醋意大发”这四个字哦。 且不说刀疤脸裘叔做出如此八卦的表情有多么的违和,听到父亲与自己想的一样,江凌已是怒火滔天,恨不得立刻提枪去挑了秦成碧,再将他狠狠摔成癞蛤蟆! 姜二爷仰头将茶饮尽,怒冲冲唤道,“凌儿!” 谷  江凌腾地站起身,响亮答道,“儿在!” “若秦成碧真是这么打算的,接下来他必定会纠缠你妹妹,咱们该怎么做?” 江凌浅棕色的小脸上杀气腾腾,“父亲放心,若他敢如此行事,儿会在人前刺激得他犯病,让他声名俱碎、不得好死。” “蠢!”姜二爷骂道,“刺激他哪用你亲自动手。” 江凌立刻改口,“父亲教训得极是。儿与父亲一起设套,让刘承去刺激秦成碧,最好让刘承死在秦成碧手上,然后一石二鸟。” 姜二爷这才满意,他纠正儿子道,“这可不是一石二鸟,而是多鸟:秦成碧众目睽睽之下虐杀刘承后,他自己也会身败名裂,然后秦天野定会动怒灭了邑江侯府,这是三鸟。” 裘叔接话道,“随后,只有秦成碧一个嫡子的秦家大房会与有两个嫡子的秦家二房争夺世子位。秦家兄弟失和,此谓第四鸟。” 姜二爷眉开眼笑道,“再有头铁的御史抓住秦家内宅不清、兄弟不睦这一点,到万岁面前状告秦天野治家不利,万岁借此免去他阁老或右相的位子,第五鸟!” ……这可恐怕有点难,裘叔觉得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先将一鸟——秦成碧——除了,再论其他几鸟为妙。于是,裘叔委婉劝道,“这一石五鸟确实是个好计策,但二爷莫忘了于道长给您卜出的剥卦,此时不宜行此大计,咱们还是慎重为妙。” “您老说得对。不过……” 姜二爷一个“不过”,桃花瞳便转到了裘叔身上,笑颜如花道,“咱们两府就属您老足智多谋,您辛苦辛苦,最好明日就能拟出一个万全的策略,然后就开始动手。我现在凶卦在身,做不成事,就麻烦您老了。” 二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裘叔只得当仁不让地应下。 姜二爷又对儿子道,“凌儿与秦成碧一块历练了十个月,对他的脾气秉性也该有所了解,你帮着裘叔一起出谋划策。” 秦成碧不除,妹妹便不得安生,江凌毫不犹豫地应下,“父亲放心,儿定不辱命。” “留儿一根筋又傻大胆,此事万不可让她知晓,否则她还不知要干出什么傻事儿来。”姜二爷叮嘱吧,站起身道,“你们先在这儿商量对策,我回去跟大哥和三弟商量商量。” 姜家正在商量如何对付秦成碧时,秦成碧正低着头,跪在申国公府的书房内。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1章 只配做妾 “为个上不得台面的疯丫头当街发疯也就罢了,还被小你两岁的任家小子赤手空拳打下马,你真是越大越有出息。”端坐书案后的秦天野将手中公文放在桌上,虽声音不大却震得秦成碧一颤,立刻跪直了。 别的都好办,但绝不能让祖父发现自己当街失控想杀人的事。秦城碧也不多解释,只以头触地请罪,“孙儿知错,请祖父责罚。” 秦天野的手落在长孙身上,半晌才道,“下不为例。” 被额头下温暖的地砖熏出一头汗的秦成碧偷偷松了一口气,恭敬应道,“是。” 这会儿倒学会卖乖了?秦天野淡淡道,“还跪着做什么。” “多谢祖父。”秦成碧起身,用明亮的眸子望着祖父。 秦天野看了他一眼,又拿起公文,“想从祖父这里讨匹好马?” 秦成碧笑嘻嘻地凑到祖父身边,“孙儿不敢打玉骓的主意,孙儿的马是被任凌生打倒的,自当由他赔一匹给孙儿。” 这还像句话,秦天野面色稍稍缓和,“那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成碧殷勤给祖父斟茶,小心翼翼地求道,“孙儿是打心底里喜欢姜家六娘,祖父……” 秦天野脸色一沉,抬眸不悦地看着孙儿。 秦成碧仗着胆子道,“祖父,姜家门第虽低,但姜枫得万岁赏识,姜六娘貌美又有勇有谋。孙儿觉得……” 秦天野眉头皱起,“她若进我秦家,只配做妾。” 秦成碧喜出望外,“孙儿本就打算纳她为妾的。” “你个滑头!”秦天野气笑了,“纳妾之事,等你成亲之后再说。” “是,孙儿多谢祖父成全。”秦成碧欢欢喜喜地跪地行礼,待他俯身时,在无人看得到的角落,俊脸上的一双眸子越睁越大,笑容变得狰狞而诡异。 秦成碧退出祖父的书房,返回自己居住的翠玉轩途中,又被母亲院里的丫鬟拦住了。 两个提琉璃灯的小丫鬟分开左右,大丫鬟兰萍上前两步给秦成碧行礼,“夫人备了宵夜,请少爷过去同用。” 秦成碧心情甚好地问道,“可给祖母送了?” 兰萍脆生生地回道,“夫人亲自去过荣安堂了。” 翠玉轩距秦府大夫人吕氏居住的雅春园没几步路,秦成碧很快便进了院子,来到母亲房中。 斜靠在锦绣软榻上吕氏放下捧了半日的佛经,侧身让儿子坐过来,“今晚寒气重,到榻上来暖暖。” “多谢娘亲。”秦成碧快步走到母亲身边坐下。 待婆子丫鬟退出去后,吕氏才握住儿子温热的手,满眼带笑地问,“笑得这么开心,你祖父没责备你?” 秦成碧愉悦地回道,“祖父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备孩儿呢,娘亲,祖父答应,让孩儿纳姜六娘为妾!” 吕氏笑容顿去,“你还没娶妻呢,纳什么妾!” 秦成碧孩子气地晃着母亲的手,“娘,姜六娘今年十一,等她长大,儿也娶妻了,正好将她带回府中。” 吕氏的脸更沉了,“你想得倒好,若此事传出去,就姜六娘那名声,谁还敢跟你订亲!” 秦成碧不高兴了,“儿又不尚公主,还不能纳妾了?姜六娘长得漂亮又活泼,儿就是中意她!” 吕氏怕儿子闹气,轻声哄道,“我儿当然能纳妾,不过得先娶妻,这是规矩,不能乱。” “嗯。”秦成碧又喜笑颜开。 吕氏追问,“你相中姜六娘的事,可跟姜家提过?” “没有。”秦成碧略带羞赧地低下头,“儿也是今日晌午才察觉到自己对她有这个心思。” 儿子素来没长性,他这两日喜欢,没准过几日就忘了。再说姜枫拿着他那霸道闺女当眼珠子,说不定还舍不得让她给儿子做妾呢。吕氏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叮嘱儿子道,“姜家虽门第不高,但姜六娘是嫡女,模样又出挑,姜家没准舍不得让她与人为妾……” 秦成碧抬起略暗的眸子,“娘的意思是让儿娶她为妻。” “娘可没这么说,姜六娘无论从门第还是从德行,都配不上我儿!”吕氏拉着儿子的手,继续劝着,“娘是说,姜六娘模样出挑,姜家对她的亲事定有盘算。不过她那样的名声和德行,哪家敢娶她?咱们先按兵不动,待姜家为她的亲事发愁时,咱们再上门去提纳妾的事,姜家准会感恩戴德地把姜六娘送进咱们府中来。” 怕儿子还不依,吕氏故意板起脸道,“姜六娘师从白家悍妇,刁蛮不服管教,待她入了咱们府中,你若管不好她,到时可别怪娘亲自动。” 秦成碧眉开眼笑,“娘放心,儿会好好调教她,不让她四处惹是生非。” 待儿子吃完宵夜退出去后,吕氏靠回软塌上,抬头按压额头。方才在内室门口守着的佟嬷嬷进屋为吕氏按捏额头,“少爷平安无事,夫人这下该放心了。” 听说儿子在成为惊马差点伤了人,吕氏的心便吊了起来,生怕他是旧病复发了。现在听到他只是为个丫头吃醋,相比起来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不过,吕氏细眉紧锁,“我总觉得不对劲,他怎会忽然对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动心?你派人去打听打听,是否是那丫头背后使了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若真如此,尽快将她除了。” 一个小丫头罢了,学了几招功夫能厉害到哪去,再说杀她又不一定要比拼拳脚。佟嬷嬷应下,又提醒道,“夫人,少爷到年就十六了。” 吕氏吩咐道,“让兰萍去翠玉轩伺候吧。” 十五六已通男女之事,吕氏后悔没早点给儿子安排通房丫头,才让他被外边的野丫头勾了魂儿! “如何?”外院书房内,秦天野问道。 无声现身的秦家暗卫回道,“今日后晌西城驿道上,少爷与杜长阳骑马瞧见姜六娘和任凌生。杜长阳率先提起姜家六娘和任凌生,少爷看了一眼便催马冲了上去,姜六娘躲到树后,任凌生上前阻拦。少爷坠马后虽脸色不佳,但神智正常。” 如此说来,成碧这次突然暴怒真与姜家丫头有关了。既然如此,就借这丫头,试一试成碧的心性。秦天野放下毛笔,吩咐道,“派人刺伤姜六娘。”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2章 姜家新婿 十月二十六日一早,姜二郎带着冠花、彩缎、鹅蛋、蒸饼、茶饼、羊肉等到崇化坊灵云巷送三朝,接姐姐回门。廖传睿也带着母亲准备的丰厚礼品,随妻子和妻弟回岳父家行拜门礼。 马车一进入柿丰巷,挽起秀发梳做妇人髻的姜慕筝,眼圈便忍不住红了。廖传睿轻轻拥她入怀,陪着小心哄道,“娘子待会儿莫哭得太厉害,万一让家里人误会为夫欺负了你,为夫就惨了。” 姜慕筝红着脸微微咬住唇。 廖传睿见此,又道,“娘子还是莫忍着了,痛快哭吧,为夫皮糙肉厚心肠宽大,不怕打骂也不怕被二叔灌酒。” 姜慕筝被他搅合得哭笑不得,推开他低声道,“在外边莫动手动脚的。” 廖传睿松开手臂,为妻子整理衣衫和发饰,见她眸子如水、红唇如火,忍不住凑上用唇贴了贴她温润的小脸儿,低声道,“娘子本就是十分好颜色,再添上为夫画的眉,变成了十二分。” 姜慕筝的小脸羞得通红,正要抬拳头捶打他,让他正经些,便听二弟在马车外道,“二姐,二姐夫,咱到家了。” 廖传睿满脸带笑地应了一声,婆子便打开车门。廖传睿先跳下马车,不必婆子帮忙,自己把把妻子扶下马车。 站在街上的乡邻们见姜慕筝下来时小脸红润润的,便低声议论着,“姜二娘嫁了个好夫婿,这辈子算是稳当了。” “弟妹这话可说早了,能不能稳当得看她生不生得出儿子。” “可不是么,她姐嫁出去三年也没生出儿子……” “……” 乡邻们的议论自然传不到姜慕筝的耳朵里,她眼里只有齐刷刷站在门边的几个弟弟,和旁边的老管家厚叔。 被三弟和四弟拉进门,又在垂花门便见到大姐、三个妹妹和被大哥扶住的大嫂,姜慕筝的眼睛又忍不住红了。 待姜慕筝给大哥大嫂见礼后,姜家众姐妹将她团团围住,被挤到一边的廖传睿拱手给姜大郎夫妇行礼,“恭喜大哥、大嫂。” 怀了身孕的岳锦仪面色红润温和,姜大郎满脸带笑,“祖母和父亲、母亲、二叔他们都在里边等着,你们随我来。” 按理说,姜慕筝是庶女,怀着身孕的岳锦仪是不必在垂花门相迎的。她能出来给姜慕筝做脸,表明姜家从上到下对姜慕筝的重视,让廖家不可慢待了她。姜慕筝很是感激,上前扶住大嫂的胳膊,与她低声说着话。 见二妹发髻上新添的赤金花簪和耳上戴的薄金镶红玛瑙坠子,姜慕容便明白这是二妹的婆婆给她的见面礼,心里便有些酸溜溜的。因为她嫁入李家时,婆婆给她的见面礼没二妹的好。 跟在姜慕筝身后的姜慕筝也瞧见了二姐的上等新头面,也有些吃惊。她知道廖家有些家财,却没想到廖母出手会这么大方。这套头面喜气贵重,二姐身为新妇,戴这样的头面体面又贵气,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待明年,二姐戴不上这套头面了,可以留着传家,待她做婆婆时,再送给儿媳妇,也是极体面的。除此之外,二姐脖子上戴着祖母送的繁花累累镶红宝银项圈,手腕上戴着嫡母送的琉璃翠镯,也极为妥帖。 姜慕燕将这些仔细记在心里,想着自己和妹妹回门时,也要注意这些细节。 回到房中,一番热闹认亲后,廖传睿夫妇便随着姜大郎回了东院歇息。随后便带着他到姜家各房、住在前院从泉州赶来的族人、姜平蓝家、李正秋夫妇租住的宅院和江凌家认亲,待他再返回姜家后,便要开席了。 新婿登门是贵客,姜家哥仨、大女婿李正秋、长子姜大郎、江凌和姜家族人作陪,轮番给廖传睿灌酒。不到半个时辰,廖传睿便开始打晃了。内院里,姜慕筝坐在祖母身边,含羞回答着家人们对她的各种关怀。 用罢酒席稍歇,廖氏夫妇便要返回崇化坊了。姜慕筝是被姜家姐妹们含泪送上马车的,廖传睿是被二郎和三郎架着扔上马车的。 待回到马车上,姜慕筝用沾湿的帕子给丈夫擦拭着通红的脸,低声道,“我还跟大哥和二弟说了让你少吃些酒的,怎还是吃了这么多?” “一辈子就这一次,喝趴下也无妨,大伙高兴就好。”廖传睿拉住妻子的小手傻笑道,“二叔好想对我的酒量很不满意,说要带着我多练练。” 姜慕筝欢喜道,“二叔真这么说了?” “嗯。”廖传睿依旧傻笑着,“娘子,二叔肯带我出门,说明他觉得我顺眼写了,对吧?” 姜慕筝星眸含笑,红唇微启,“我出门时,二叔说若你敢对我甩脸子,便让我回府告诉他,他会替我出气,让你整日在衙门伏案写公文!” 廖传睿闻言,趴在车凳上傻笑不止,若非马车外有鼓乐吹打送他们回府,他的傻笑声定要传到路边看热闹的耳朵里去了。 目送二姐的马车出了柿丰巷,姜二郎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府,与身边的江凌道,“你什么时候回千牛卫?我打算待会儿就走。” “二哥是官差,不得自由。”江凌笑道,“我明日再回。” 两人说着话往里走了没多远,便见姜猴儿从内院跑了出来。江凌停住问,“何事如此匆忙?” 姜猴儿停住行礼,“二爷让小的去请李郎中给二夫人把脉。” 一听是请郎中,哥几个都愣了,姜家三姐妹却面带喜色。姜慕燕笑道,“快去快回。” 眼看着姜猴儿一溜烟地跑了,江凌想回身问三姐母亲身体有何不适时,却见她已带着五妹和妹妹快步向内院走去,姜三郎也急吼吼地跟着往回冲。 听到父亲请郎中给母亲把脉,三姐却露出笑容……莫非?江凌也露出喜色,快步往内院走去。 昨日入姜府,给姜家少夫人把出了喜脉的李郎中,今日给姜二夫人把脉之后,起身再道喜,又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封,满面春风地被姜猴儿送出姜府。 内院,姜老夫人拉着二儿媳的手,欢喜得掉下了眼泪,“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姜松也拉着弟弟的手欢喜着,面带傻笑的姜二爷对姜松道,“大哥,卿雅与大郎媳妇前后脚有孕,这俩孩子正好作伴儿,一起长大、读书。”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3章 若是儿子,便让他跟你姓苏 雅正有孕,又为姜家添上一大桩喜事。若非二儿媳怀孕未满三月不宜宣扬,姜老夫人真恨不得让人放几挂鞭炮告知乡邻,再大肆庆祝一番。 欢喜罢,姜老夫人叫过小儿子,“为了二丫头的婚事,你媳妇连着操劳多日,你扶她回去歇着。” “儿——遵令。”姜二爷右手撤左袖,弯腰侧头,拉长声调给母亲行了个戏台上的书生礼,一屋子人被他逗得大笑不止。 姜老夫人拍着身下的大红云锦坐垫笑得直流眼泪,“你个没正行的,还不快扶着你媳妇回去!” 玩闹归玩闹,妻子又怀孕,姜二爷还是十分小心的。因为妻子是用完饭后给侄女准备带回去的食盒时,闻到鱼味儿干呕,才请郎中进府把脉诊出喜脉的。姜二爷站到妻子面前并未伸手,而是先问道,“可受得住我身上的酒气?” 雅正轻轻点头,姜二爷才抬手扶她起来,向母亲告辞,慢慢走出北院。看着他们夫妻离去,姜老夫人感慨道,“玩闹归玩闹,老二越发稳重了。” 姜松也频频点头。 姜老夫人唤道,“老大媳妇、老三媳妇。” 陈氏和闫氏站起身,走到婆婆面前。 姜老夫人吩咐道,“老二媳妇和大郎媳妇都有了身孕,过几日亚岁的祭祀、送迎,就由你们俩办吧。” “是。”陈氏和闫氏齐声应下。 姜老夫人又对姜慕燕和姜留道,“你们母亲有孕,西院的事你们俩要多替她分担些。” “是。”两姐妹应下后,姜慕燕恭顺道,“请祖母放心,燕儿会搭理好西院的琐事,照顾好六妹和六弟。” 姜老夫人满面带笑,“好,好。你俩回去收拾收拾,把六郎的东西送到我这院里来,免得他在西院闹腾,伤着他娘。” 这可不行!三郎就是搬到北院后被祖母娇惯坏的。姜慕言行礼,道,“母亲有孕,本就该孙女和留儿多多操持,怎能劳累祖母照看六弟呢。若他扰的您不能安心歇息,父亲和母亲不能安心,也是孙女的罪过。请祖母放心,燕儿会照顾好六弟,每日教导他读诗、认字的。” 姜松诧异,“六郎已经开始认字了?” 姜慕燕转身回道,“六弟聪慧,能安静下来听经听诗。侄女正在教他背诗、识字,如今六郎已能认得三十多个字了。” 姜老夫人也惊了,搂住六郎亲了又亲,夸奖道,“祖母的乖乖,还不满两周就已经认得三十多个字了!” 姜大郎笑道,“祖母,还是让六弟继续留在西院跟着三妹读书吧,咱们家要出神童了!” 乖孙有出息,姜老夫人自是欢喜得不得了,连声应下了。姜慕燕感激大哥帮她说话,转身笑道,“小妹学识浅薄,以后少不得要带着六弟去滴翠堂向大哥请教。” 姜三郎万分同情看着被祖母抱在怀里的,傻呵呵的六弟。六弟太可怜了,别人五六岁开始读书习字,他两岁就开始被三姐折磨了…… 见一屋子人都夸六郎,而自己的儿子被冷落在一边,闫氏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回到西院便把自己关在房里抹眼泪。 姜槐进屋更衣时见妻子在哭,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出了何事。 闫氏拧着帕子,眼泪掉得更凶了,“咱们小树不到两周时也会读诗了,怎没见这么多人围着他夸!” 这个……姜槐坐在妻子身边,搂住她的肩膀宽慰道,“怎么没夸呢,当时母亲和大哥、二哥都夸了。你生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聪明,为夫沾你的光,咱们夫妻的福报在后头呢,你说对不对?” 闫氏把头枕在丈夫肩上,哭得更凶了,“四郎和五郎是聪明,可咱们的闺女到年就十三了,还是傻呵呵没一样拿的出手的,以后怎么找得到婆家!” 姜槐…… 谷  西院内,沐浴更衣的姜二爷回房,躺在夫人身边,大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小腹。 又怀了身孕的雅正满怀柔情,抬头亲了亲丈夫的下颌,轻声问道,“夫君想要儿子还是想要女儿?” 姜二爷道,“儿女都好。若是儿子,便让他随你姓苏。” 雅正一愣,连忙道,“二爷……” 姜二爷轻轻环住妻子,“答应你的事,我桩桩件件都记得。你不必担心母亲和大哥拦着,我会跟他们好好讲的,他们怪不到你头上,你只管安心养胎。” 雅正将头贴在丈夫颈边,哽咽道,“二爷待妾身实在太好了。” 姜二爷笑了,“真是傻话,你是我媳妇,我不待你好谁待你好?” 雅正抬起头,亲了亲他的脸颊,静静伏在丈夫肩头。姜二爷拉起被子,给她盖好,哄道,“你这几日也累了,快睡吧。” 就在姜二爷以为妻子已经睡着了时,又听她低声道,“妾身想过了,不只这一胎,以后咱们的孩子都要姓姜。” 姜二爷睁开桃花瞳,低下头看着妻子。 雅正凤眸如水,“他们都是咱们的孩子,却要挑出一个承我的姓,为苏家延续香火,他便不能跟着家里的孩子们排行,不能跟在您身后去姜家祠堂、祖坟祭拜,这对孩子来说,很是不公平。” 而且,婆婆也会因为孩子姓苏,对他少许多疼爱,雅正不忍自己的孩子受此冷落、孤单。 没想到这一层的姜二爷问道,“那岳父岳母那边……” 雅正移了移身子,轻轻靠在丈夫身上,温和道,“我当时想抱个孩子回家,一是为了延续苏家香火,二是想后半生有个依靠,不给族人欺负了去。现在我已嫁入姜家,有夫君护着,他们在我面前都毕恭毕敬的,哪个还敢欺负我。” 那是自然!姜二爷舒展身体,将右臂枕在头下,得意地翘起嘴角。 雅正与丈夫商量道,“我想从族中选个族弟,过继到我父母门下,延续我们这一支的香火。夫君觉得如何?” 姜二爷应道,“你若觉得成便成。” 雅正温和道,“族长已向我暗示了几次,既然夫君也觉得可以,那我便挑个聪明伶俐又顺眼、懂事的,过继到我父母名下,到时还要劳夫君与我回去两次。” “好。”姜二爷低头亲了亲妻子的额头,“睡吧。” 雅正应了一声,很快便睡着了。 待她睡踏实了,心里装着事儿的姜二爷缓缓起身,叮嘱婆子几句,便急匆匆走出院门,却见三弟一脸疲累地走了过来。 姜二爷停住待三弟走进了,笑问,“瞧你这脸色,这是被谁欺负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妻子的姜三郎向二哥诉苦,“我媳妇哭哭啼啼的,说锦儿一无是处肯定嫁不出去、四郎越长越丑、五郎走路外八字……” 噗——姜二爷忍不住笑出声,“三弟妹这是怎么了?” “女人心海底针,小弟哪猜得到。她上次这样,还是……”姜怀话说了一半,眼睛忽然一亮,提袍转身跑回了西外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4章 姜留出门了 这几日,姜家真是喜事连连,府中的下人们领了一次又一次地红封,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七十多的厚叔,走路都透着轻快。 姜家哥仨中最稳重的姜松哼着小曲儿在书房内整理书籍时,妻子陈氏走进来,闷头坐在书桌边不吭声。 姜松含笑看了她一眼,明知故问道,“三郎又惹夫人生气了?” “三郎懂事得很,才不会惹妾身生气。”闷着头的陈氏听不到丈夫再关怀她,忍不住抱怨道,“眼瞅着就要亚岁了,亚岁之后就是年,府里府外这么多事情,二弟妹、三弟妹和大郎媳妇都有孕了……” 姜松将书架上一本古籍小心翼翼放入书匣中,温和道,“外院和各府往来之事,为夫已吩咐三弟和姜明全力担着;二弟院中,有燕儿在,三弟院中有锦儿照看;母亲和咱们这院,接下来这几个月就要辛苦夫人了。若夫人忙不过来,为夫让留儿过来帮帮你?” 陈氏连忙道,“留儿和燕儿有八家铺子一个田庄,燕儿要照顾二弟妹,铺子和田庄就得留儿管着,妾身听说凌儿那边的三个田庄也是留儿打理着,她才多大个孩子,老爷怎么能忍心让她过来帮着妾身打杂。” 姜松笑道,“是为夫疏忽了,那依夫人之建,该如何是好?” 陈氏这才道,“咱们院里的事,妾身自己就能办好。就是……大厨房那边……妾身觉得人手有些不足,想让西院和西外院各派一个人过去帮忙管着。” 在裘叔的理顺下,大厨房没有半点油水却还担着大责任,陈氏不愿让自己的人去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儿,“二弟妹和三弟妹都怀孕了,她们各派一个人过去,想吃什么也方便些,老爷您说对不对?” 姜松问道,“此事夫人可跟母亲商量过了?” 陈氏低下头,习惯性地扯住丈夫的衣袖,小声道,“母亲正欢喜着,妾身怎好用这点小事去让她老人家烦心。” 姜松笑道,“若是二弟妹和三弟妹那边都派人过去,大郎媳妇也怀着身孕呢,是否也要派个人过去?各院都派人过去盯着,大厨房里能转悠得开?” 陈氏立刻道,“大郎媳妇那边不用派,妾身做得了她的主!再说滴翠堂内地方小,没单设小厨房,他们两口子是从大厨房和咱们这院里领饭,牵扯不到这个事儿里。” 姜松这才想起此事,“滴翠堂再小,设间小厨房的地方还是有的,夫人派人去把大郎叫过来。” 啊?若滴翠堂设了厨房,她还靠什么拿捏儿媳妇?不过丈夫已经开口,陈氏也不得不从,起身磨磨蹭蹭地到书房门口,吩咐婆子去唤儿子过来。 姜大郎来了后听父亲这么一说,先问母亲,“娘觉得呢?” 当着丈夫的面,陈氏还能说什么,“这是你们小两口院子里的事儿,你们自己拿主意就是。” 妻子怀孕了,院里有个小厨房确实会方便许多,姜大郎含笑道,“那儿明日就让管事操持此事。” 姜松教导儿子道,“做事宜早不宜晚,能在今日做的事,就不要拖到明日。” “是,儿这就去。”大郎躬身应下,转身去安排小厨房的事儿。 大厨房的事情还没解决了,又添了一笔闹心事!陈氏气鼓鼓地低下头,眸子转了转,忽然有了主意!大郎媳妇有了身孕,大郎身边该添人了! 谷  大郎回了滴翠堂不久,岳锦仪便由丫鬟扶着去了西院,与二婶话了会儿家常,便问旁边的姜留,“六妹妹,常到凌弟院中诵经的和至小道长下次何时过来?” 姜留回道,“算日子应该明日就来了,大嫂有事让和至帮忙?” 与六妹妹说话就是痛快,岳锦仪笑道,“因我有孕,父亲和母亲吩咐让我们在滴翠堂大个小厨房,我想请和至小道长帮忙,看一看厨房该建在何处。” 姜留笑弯了眼睛,“大嫂,和至修道日短,怕是道行不足,咱们还是请专门的阴阳先生进府看看吧?” 雅正温和笑着,没有插话。 岳锦仪笑着摇头,“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兴师动众的,让和至帮忙看看就好。” 大嫂既然坚持,姜留便道,“成。明日和至到了,我就带他过去。” 岳锦仪走后,雅正坐下,靠在秋香色素面靠枕上,嘴角微微翘起。 听说滴翠堂要建小厨房,腿上搭着云丝搭被歇在床上的闫氏不厚道地笑了,大嫂这回,怕是要气得胸口疼了。 岳锦仪让和至去滴翠疼相风水,相中的可不是和至,他一个小道童能懂什么,但他不懂的,可以回去问他师傅于渊子啊。于渊子给西院调了风水后,二哥中进士、做官、成亲、得子,简直就是事事如意!谁不想事事如意呢?闫氏吩咐身边的丫鬟,“看看锦儿在哪疯呢,把她叫回来。” 还不等丫鬟出远门,姜慕锦便一阵风地跑了进来,“娘,娘,姑姑要生了!” 不是前两日郎中号脉,还说有几日呢么?闫氏想了想,欢喜道,“早儿懒女,你姑提前发动,这一胎准是个儿子!” 喜讯传到北院,姜老夫人立刻起身,由大儿媳抚着奔向闺女家中。姜平蓝是第三胎,由发动到分娩,也就不到一个时辰。 天还没黑时,柿丰巷的乡邻们见廖家大门上挂出了弓箭,便知姜平蓝生了个儿子。 姜平蓝顺利产子,姜家上下无不欢喜,姜平蓝已与廖青漠析产别居,孩子的名字自然要请大哥赐下。 姜松抱着六斤四两的小外甥,温和道,“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这孩子名作‘敏安’,如何?” “敏安……廖敏安,真好好名字,多谢大哥。”又有了儿子的姜平蓝安然而满足。 廖敏安洗三不大办,但姜家人却样样没落下。姜留提着喜礼,跟着母亲和姐姐一起出门了。 在姜家外盯梢五日的秦府探子,立刻跑回去送信。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5章 刺客 众人齐聚廖家内宅,参加为廖敏安的洗儿宴。 东厢房内,姜慕容拉着二妹的手酸溜溜地夸道,“你出嫁第二日,大嫂就有诊了喜脉。三朝回门,二婶和三婶又诊出喜脉,姑姑也生了儿子,她们都说你是命里带福带贵的。” 新嫁娘姜慕筝见大姐神色落寞,便伸双手握住她的手,真诚道,“若我真有这福贵气,我就它分给大姐,愿大姐心想事成,万事顺遂。” 姜慕容愣了一下,忽然失态地抱着二妹哭了起来,“我都不敢跟母亲讲,青梅有孕,已快三个月了。” 青梅是大姐的陪嫁丫鬟,被抬举做了妾。不过大姐还没生下嫡子,怎么就能让青梅怀孕了呢?身为庶女的姜慕筝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大姐时,三妹挑帘走了进来。 听到有人进来了,姜慕容连忙侧身,快速擦掉眼泪。 大姐哭了?门口的丫鬟没拦着自己,看来大姐是忽然感怀落泪?现在不是说姐妹间悄悄话的时候,姜慕燕假装什么也没看到,含笑道,“大姐、二姐,洗三的浴儿盆已经准备好了,你们该去添盆了。” 已出嫁的姑娘就是大人,家中有红白事要给她们送信,她们要随礼。姜平蓝之子的洗三宴,她俩是被下请帖请来的,理应往洗儿盆里添些金银之物,祝愿新生儿平安长大。 姜慕筝笑道,“好,我们马上就来。” 姜慕燕知趣地退到厢房外,抬凤眸扫了一遍庭院中的丫鬟婆子,才低声问身边的书英,“今日谁随着大姐一起来的?” 书英回道,“是孙嬷嬷和青杏,还有一个眼生的小丫鬟。” 姜留凑到姐姐身边低声问,“姐在找谁?” “没找谁。”姜慕燕拉住妹妹的手往里屋走,心里则想着大姐的两个陪嫁丫鬟今日只来了青杏,梳头做了妾的青梅却没来。不只这次,二姐出嫁和回门时青梅都没露面,大姐方才哭,莫非是…… 姜慕燕凤眸垂下,温和与妹妹道,“敏安要洗三了,咱们进去吧。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们说的每句话都要吉利,拿不准的话就不要说,可记下了?” “记下来。”虽不知姐姐为何叮嘱她说话要小心,但姐姐在这方面向来比自己敏锐,姜留自是听姐姐的。 从小树、小悦儿和自己的表弟廖敏安身上,姜留总结出一条规律:生下来刚三天的小娃娃没一个好看的,但大人嘴里的小娃娃,没一处不好的地方。 所以,对着呜哇呜哇哭成红猴子的小表弟,一圈大人睁着眼睛夸他这好那好时,姜留觉得这再正常不过了。 她站在两圈人群后面,也一本正经地与五姐姐评论道,“表弟哭声响亮,中气十足,说明他身子骨很壮实,很好。” 姜慕锦也一本正经地回道,“表弟的头发虽然不多,但每根都乌黑乌黑的,非常好。” 被众人围观洗了人生第一次澡——因为天冷,其实只是沾了沾水——的廖敏安,被稳婆利落包好,送进里屋吃奶后,陈氏立刻弯腰从洗儿盆中捞起在水中竖立着的枣儿,塞入闺女姜慕容手中。 谷  姜慕容方才也在盯着这个枣儿,想着说什么才能捡起来时,母亲已经为她抢过来了。握紧手中湿漉漉的枣儿,她的脸虽红得厉害,还是低头把枣儿送入了口中。 闫氏和雅正娘家的女眷见此,都露出明了的笑容。 康安人认为,洗儿盆中放的枣儿,若有在水中立着的,便叫立枣儿,是“生男之征”,年轻少妇吃了很快会得子。姜慕容成亲三载只得了一个女儿,急需生儿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陈氏见闺女吃了立枣儿,正眉开眼笑时,忽然见穿着一身新衣梳着妇人髻的庶女站在闺女身边,这才想起庶女也出嫁了。陈氏又往盆里忘了一眼,发现剩余的几个枣儿都在水面上躺着,便对庶女道,“你刚成亲,这回先紧着你大姐。等你二婶、三婶和大嫂生了娃儿洗三时,娘再给你拿立枣儿吃。” “是,多谢母亲。”姜慕筝恭顺地应着,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 虽然出嫁才几天,姜慕筝已比过去十几年更能理解嫡母:身为正室,不管多大度,都不可能真心喜欢庶出的子女。其实这十几年,嫡母虽然不喜欢她,但也没打骂过她,已算是十分不错了。 洗儿宴后,宾客渐渐散去,姜老夫人便让怀着身孕的两个儿媳和孙媳妇先回去歇着,她则带着大儿媳,留在廖府安排女儿坐月子的诸多琐事。 姐姐去送母亲和悦儿,五姐去送三婶和小树,大哥去送大嫂,二郎哥在羽林卫当差没回来,三郎和四郎去读书,姜留主动留下来帮着表姐收拾东西。 待将东西都整理归顺好了,姜留没等着祖母和大伯母,直接向表姐告辞。 有了弟弟的廖春玲也兴高采烈的,她拉住姜留道,“表妹把绣虎抱回去吧,我这两日忙,忘记去还了。” 她今日回府着几步路,跟往日可不一样,不能抱着绣虎。姜留未明说,只笑问,“表姐可准备好了三哥要的小鱼干?” 绣虎是三郎最喜欢的猫,捉老鼠本领了得,廖春玲把它借过来捉鼠时,答应要送小鱼干当绣虎的“工钱”。 廖春玲一拍额头,懊恼道,“我忘记了!表妹先回吧,我后晌让丫鬟准不小鱼干,再把绣虎抱过去。” 姜留应了,带着两个武婢出门,往姜家的方向走去。 她面上轻松,心里却绷得紧紧的。这三日,一直有探子在柿丰巷附近转悠。这些人来意不明,今日必须出门的姜留选择独自回府,就是想试试这些人的意图。 因裘叔提前派人清了场,从姑姑家到自家门口这几百米,巷子内连个晒太阳闲聊的闲人都没有。只姜留带着两个武婢慢悠悠地往回走。 若是暗中监视姜家的人是奔着自己来的,该趁着这这“良机”下手了。袖中的小手握成小馒头,姜留倒要看看,这些人敢不敢在自己家门前动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6章 《姜六娘独挑黄岩寨》又出新篇 带着一双武婢慢慢踱步回府,听到背后传来打斗声时,姜留头也不回,目不斜视地迈着沉稳的小步子继续向前走。 光秃秃的柿子树走过一棵又一颗,还剩六棵柿子树就能进入姜府时,迎面巷口忽然闪出一个手持弩箭的蒙面人,冷森森的箭头微微向下,正对准了姜留!姜留眼睛也不眨一下,迎着弩箭继续往前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姜任两府每月花费三百余两,养着八十多个明暗卫,可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若在自家巷子内让她被人射伤,那还不如用三百多两养一群比她个高的牛,她混在牛群里绝对不会被人暗算! 手持弩箭的刺客刚现身,姜府护院的暗器自三个方向射向刺客的面门、胸口和后背。 刺客双脚点地蹿起,双目和弩箭依旧瞄准姜留。可惜矮个小姜留已被芹青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拿命来!”举金锏的呼延图从房上跳下,大吼一声砸向刺客。于此同时,神射手卢定云也用箭封住了刺客的退路。 没了退路的刺客扣动扳机,三支弩箭带着风声飞向姜留的同时,金锏重重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手握双匕首的芹青斩落三支弩箭时,刺客噗通一声落在地上,胳膊上插着一支短铁箭。 田勇上前,踩住刺客的胳膊,用刀压住他的脖子,抬手拉下他脸上的黑布。见刺客嘴唇乌青,嘴里渗出乌血,田勇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喊道,“死了。” 只有死士,才会在任务失败时咬毒自尽。姜留看了地上的死士一眼,回头见巷子另一头地上也躺着两个人,鸦隐站在旁边,手上的匕首正往下滴血。 裘叔自门内现身,拱手问道,六姑娘,老夫派人请西城衙差?” “好。”西城有刺客,理应报知西城衙门。姜留暗叹了口气,今年她爹的“优秀奖”怕是没戏了。 听到有刺客偷袭侄女,姜槐匆忙从府内跑出来,让她快回府,“剩下的事由三叔处理,你快回去。” 姜大郎也跑了出来,见妹妹没伤着才放下心,叮嘱道,“先别惊动祖母和二婶,免得她们跟着担忧。” “好。”姜留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回内宅,除了上年纪的祖母,府内有三个孕妇,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都受不得惊吓。 明目张胆地派出死士当街刺杀她,说对方是想杀了她,还不如说是想吓唬她。姜留沉下小脸,若是秦家下的手,他们此举意欲何为? “姑娘也累了,先歇一歇吧。”回到房中,早就等得焦急的赵奶娘递上温热的手巾。 姜留接过手巾擦了擦脸,对芹青笑道,“你今天做得非常好。明年小三花下的小猫崽,有你一只。” “多谢姑娘!”爱撸猫的芹青喜出望外。 进姜府时,芹青和芹白只是会几下拳脚的武婢,但经过这几年的苦练,她们早已今非昔比,成了合格的护卫。姜留是个赏罚分明的主子,跟着她,芹青和芹白都觉得非常踏实。 姜留遇刺,三个刺客无一生还的消息很快在西城散开,冲到柿丰巷内的除了西城副指挥使和捕快,还有看热闹的百姓和茶楼的说书先生们。 虽然姑娘连手指头都没动一下,但站在巷子里给姑娘当眼睛的姜白立刻意识到,《姜六娘独挑黄岩寨》这部书,马上要出新篇了。 京兆府内,张文江问道,“什么人如此大胆?” 姜枫摇头,“刺客身上的衣裳没有任何标志,用的兵器也没有独特之处。他们行刺失败后立刻自杀,下官拿不到口供,暂时查不出他们的来历。” 任京兆府尹多年,张文江知道这案子是查不出来的,他低声问,“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谷  姜二爷略去了康月良说的旧事,将西城外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除了秦家,下官想不到何人会如此行事。” 确实有道理,不过,张文江分析道,“若真为此事,秦家该找上姜凌才对。他们光天化日找上留儿算怎么回事?” “凌儿在千牛卫,他们哪敢动手。”姜二爷含糊道,“大人觉得下官现在该怎么应对?” 应对秦家?张文江摇头,“能调得动秦府死士的只有秦相,若此事是秦相所为,你什么都不能做,否则他只会变本加厉,下次就不是吓唬你们了。” 张文江怕姜枫做傻事,又劝道,“莫说是你,便是本府也只能忍着。秦城碧只是摔下马又没受伤,待秦相气消了就没事了。你再忍忍,叮嘱家人小心谨慎,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现在肃州的案子正紧,又快到年底了,秦相的火气长不了。” “下官明白,多谢大人。” 姜二爷嘴上应了,心底却更没底了。他本以为秦城碧会瞒过去,没想到秦府的死士这么快就到了。 不是他忍着,事情就会过去的。秦天野不肯放过留儿,他就鱼死网破,把水彻底搅浑了! “姜大人。” 出了京兆府,姜二爷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有人唤他,抬眸见大理寺卿萧峻平的马车停在府门外。姜二爷紧走两步,上前行礼,“萧大人。” 萧峻平颔首,“姜大人上来说话。” “是。”姜二爷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近来没做什么惹怒萧峻平的事,才坦然上来他的马车。 上车之后,萧峻平亲自给姜枫倒了一杯茶,姜枫受宠若惊地欠了欠身,双手接下,“大人无需如此,有事尽管吩咐,下官定全力去办。” 萧峻平瞪了姜枫一眼,“我说有事让你办了?” 姜二爷立刻道,“没有,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人请喝茶。” 萧峻平哼了一声,“听说有死士刺杀你家霸道闺女?” 姜二爷满面愁容,“大人也听说了?这件事你可得给下官做主啊。” 萧峻平挑挑眉,“你要本官如何给你做主?” 姜二爷立刻道,“下官思来想去,会对小女下这个狠手的只有黄岩寨的余孽了。大人,黄岩寨的山匪还有两个在您那儿押着呢!” 萧峻平瞪着姜枫,骂道,“姜枫,你小子是不是傻?!” 爷傻,能活到现在?姜二爷真诚又惭愧,“比起大人您,下官确实脑子不够用,所以才求您帮忙。” 萧峻平怒了,“滚。” “大人息怒,下官这就走。”姜二爷将杯中茶饮尽就“恭恭敬敬”地退下了马车,看得萧峻平直瞪眼。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7章 直到重伤姜留为止 听平西侯分析完十五年前周军与匈奴漠北黑山口之战后,江凌到房外问姜财,“何事?” 去而复返的姜财低声道,“六姑娘参加完敏安表少爷的洗三礼回府途中遇伏,六姑娘毫发无伤,三个刺客皆自尽身亡,没能捉住活口。” 江凌压住暴起的杀气,转头看向先自己一步走出来的秦城碧。发现正在听秦奎报事的秦成碧勾起了嘴角,江凌袖中的拳头便握了起来。 假装刚知道姜留遇刺的秦城碧换上担忧愤怒的表情,快步走到江凌身边,压低声音焦急道,“我刚得到消息,留儿妹妹在府门外遇袭了,也不知何人如此大胆!” 他这惺惺作态的模样,真是欠揍!江凌心思一转便设下了棋局,愤怒又急切地问道,“我也刚刚知晓此事。秦大哥消息灵通,你可探听到究竟是哪个断子绝孙的畜生派人刺杀我义妹?” 江凌这架势,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秦成碧的脸往下一沉,“你这话是何意?” “世子没听清楚?”江凌大声将话重复了一遍,这下屋内屋外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平西侯的目光看向窗外与秦城碧对峙的江凌,他虽不知江凌为何突然向秦城碧发难,但这并不妨碍他推波助澜。于是,平西侯提前散学,让屋内包括两位皇子在内的几个人出去“看热闹”。 黄剑云率先从屋里蹿了出来,吼道,“竟有人敢刺杀留儿?!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抓住了没有?” 康月良也走出来,“留儿可被伤到了?” 江凌摇头,“幸亏有护院保护着,我义妹没有受伤,不过三个刺客行刺失败后立刻服毒自尽了,我义父正在追查他们的来历。” 死士?走出来的柴林棐抬眸看向对面的秦成碧。 姜留遇刺,一项沉稳的江凌当众对秦成碧恶语相向,他是在怀疑秦家?秦家怎会派死士刺杀姜留?秦成碧一直在羽林卫历练,今日忽然来千牛卫中晃悠,这是凑巧?还是这本就是秦家的诡计,借刺杀姜留之事刺激江凌,让他在两位皇子面前失仪? 脑中无数疑问闪过,柴林棐上前一步,抬手微微用力压住江凌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留儿妹妹无事便是万幸。这样的事咱们每年总要遇上几回,追查凶手并非易事,还是多派几个人保护留儿妹妹为上。” 两位皇子也从房中走出来,十五岁的大皇子还未开口,十三岁的二皇子便撸袖子兴致勃勃道,“刺杀?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敢刚街行凶?江凌,走,我陪你回去查案,咱们定要将那贼人揪出来杀个干干净净!来人——” 大皇子拉住二弟,“刺客行刺失败,余党定蛰伏不出,咱们此时去了也会扑空,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两位皇子若真去了西城,姜二叔哪还有功夫查案。黄剑云和康月良也跟着劝,才劝得二皇子放弃擒凶的念头,与大皇子一起回宫。 在此过程中,魂不守舍的秦成碧似是被无形的罩子罩住了,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惹得大皇子走之前连看了这位表兄几眼。 送两位皇子回千牛卫大营后,秦城碧与江凌道,“留儿妹妹定吓坏了,凌弟快回去看看吧。” 秦城碧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让江凌回去,江凌岂会如了他的意,“我不能回,我义妹最讨厌浪费时日不务正业之人。既然义妹无事,我当然要留在营中苦练武艺、学习韬略。” 本想跟去帮忙的黄剑云立刻改变主意,“我饿了,先去用饭再去校场练箭。” 康月良也敲了敲额头,大声道,“小爷我也不是不务正业、无所事事之人。康泉,给小爷去取漠北撵图,小爷要做侯爷布置的课业。” 本就话不多的柴林棐拍了拍江凌的肩膀,跟着康月良走了。 江凌一脸从容地问秦城碧,“秦大哥若有空闲,指教小弟几招怎样?” 指教?这黑小子是想趁机下黑手吧?秦城碧端详江凌片刻,忽然笑了,“看来姜留在你眼里,远不及报仇重要。” 江凌佯怒道,“秦大哥不想赐教就罢了,江凌告辞!” 秦城碧哼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千牛卫,吩咐道,“去西城!” 秦奎连忙劝道,“少爷,咱们赶到西城时,天也该黑了……” 秦城碧理都不理,骑马急匆匆奔到西城会嘉坊,一路上惹得鸡飞狗跳。骑马到了柿丰巷口,秦城碧反而停住了,吩咐道,“去打听打听,看姜六娘可还安好。若需请郎中或用药,即刻报于我知。” 秦奎派人查探后得知姜六娘安好,又劝道,“姜六娘今日遇袭,此处或许还有刺客埋伏,属下等护送少爷回府吧。” “留下四个人暗中保护姜六娘,若有人再敢对她不利,杀无赦!”安排好人手暗中保护姜留后,秦城碧才“魂不守舍”地返回北城申国公府。 秦天野回府之后听说姜六娘毫发无伤,而自己的孙儿虽为了姜六娘失去冷静,还派人去保护她,但并未出现疯魔癫狂之状,便又吩咐道,“继续派人,直到重伤姜六娘为止。” 而此时,姜二爷也接到了儿子送回的消息,面上微微一松。 儿子在得到留儿遇刺的消息后,当即与秦城碧发生争执,这件事让大皇子看到了,大皇子一定会因此推测留儿遇刺与秦家有关。 大皇子知道,就等于万岁知道了。有了这个铺垫,待万不得已之时,姜二爷就可以借此铺垫,将事情捅到万岁面前去,孤注一掷做最后一搏。 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那一步,姜二爷皱起眉头,姜松与姜槐也一筹莫展。 裘叔分析道,“秦城碧今日之举,印证了二爷的推断:他确实是以心仪六姑娘为借口,掩盖他在城外忽然发疯之事。” “不错,一定是这样!”姜二爷气鼓鼓道,“秦家派杀手来,是想借刺留儿来试探秦城碧的疯病是否痊愈!” 姜松眉头皱得更紧了,“咱们一定要保护好留儿。” 姜槐忧心忡忡道,“若秦家再派杀手,咱们该不该报官,让京兆府派兵保护留儿?只凭咱们府里这几个人,怕是不够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8章 姜留的对策 姜二爷虽为官身,但让京兆府的差官保护闺女却有些逾规了,他缓缓摇头,“这也不是长久的法子,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成。” 刘承是不中用了,自己也没有能撬得动秦家的人情,该怎么办呢?姜二爷挖空脑袋地想。裘叔见姜家三兄弟一筹莫展,便又道,“三位爷无需太过忧心,只要六姑娘不出府,便是秦家派来一等一的杀手,也伤不到六姑娘。” 姜二爷轻轻点头,却一点没觉得放心。 第二日夜里,果然又有刺客妄图进入姜府行刺,被府中的护院拦住,姜府墙外又添了一俱尸体。裘叔捋须站在窗边,望着被寒风吹得干干净净的蓝天。 兵行诡道瞒天过海,是为上策,但因六姑娘牵扯其中,最好的一计却最不可能被姜家和少爷采纳。 那便只能采用中策,从谢清泉那里下手了…… 府中有三个孕妇,总这般提心吊胆的怎么能安心养胎?姜留倒背着小手站在窗前,望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桃枝考虑对策时,见丫鬟扶着母亲经月亮门走了进来。 “母亲,当心地滑。”姜留连忙从凳子上跳下,应出房门。 雅正握住小闺女比往日略凉的小手,随她进入房中。 姜留立刻命人关窗、关门,端来炭火盆。 雅正笑问道,“这大冷的天,你开着窗站在凳子上做什么?” 姜留今日遇到难题,想起裘叔每次有所思时就站在窗前,这才打开窗试试吹冷风是否有效果。让母亲这么一问,姜留觉得自己的举动有点傻,便不好意思地抬手摸着冰凉的珊瑚珠吊坠,含糊道,“女儿方才觉得闷,所以打开窗户透透气。” 雅正给她暖着小手,温和又不容拒绝地道,“留儿,将目前的情形跟我讲一讲。你们父女俩什么都不说,反倒更让我担心,日不能安,夜不能寐。” 母亲不是寻常的内宅女子,她或许真能有妙计,姜留将事情和盘托出后,继续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女儿想暂时搬到柳家庄去住……” “不可。你若去了,家里人更担忧。”雅正略一思索,便道,“秦家如此行事,或许有三重缘故。” 姜留抬头看向母亲,听她分析。雅正道,“这第一重,便是想通过你试一试秦成碧的心性。秦成碧是秦家嫡长孙,被秦相寄予厚望,若他真有此隐患,秦相岂能放心把秦家交到他手中。” 秦家不用交,因为等不到秦成碧接手,景和帝就能把秦家连根拔了。姜留点头,“母亲,第二重呢。” “这第二重,我觉得秦家或许有以此借口,试一试咱们两府护院的意图。你哥今年入营历练大放异彩,秦相定看出了咱们的意图。他或许想借此机会,试一试裘叔这几年为你哥招揽了多少能人。” 姜留眼睛一亮,用力点头,有道理! “这第三重,我觉得更为重要。”雅正的目光坚定,言语从容,“除了秦成碧外,秦相还有两个嫡孙:秦家二房的二公子秦城夏和三光子秦城素。秦城夏虽不及秦成碧惹人注目,但依我看,秦相在栽培秦城夏上,费的心思也不少。依我去秦家授琴时所见,秦城夏确实是个好苗子。假以时日,他必不比秦成碧差。” “秦城夏?”姜留想起了这号人物,却记不起他的模样,“确实如母亲所言,他真得很不惹人注目。” 雅正温和道,“越是这样的人,越可能成事。秦相长子秦克胤在外为一方安抚使,次子却在监门卫中任副副将,是不是也很不起眼?可你要知道,监门卫虽不及千牛卫,但也是天子近卫,若非得万岁信任,秦克玓岂能待在监门卫中这么多年。若秦家出事,最终能有人侥幸逃脱,必非秦家二房莫属。” “事已至此,蒋锦宗和付开文都知给自己留后路,秦相岂会不知?依我看来,秦家二房,就是秦天野给秦家留的后路。” 听完母亲的话,姜留盯着桌上瓷盏中三寸高的郁郁葱葱的水仙花沉思片刻,抬起桃花瞳道,“母亲是说,只要咱们能把秦家二房拉进来,此局便能解开了?” 雅正抬手提起一株水仙,整盘水仙跟着脱离水面,水底从缠绕在一起的根须上滴滴答答地落入盏中,“秦家二房与秦家对外是一个整体,但他们内部也斗得厉害,毕竟申国公的爵位,只能传给一人。但我觉得可以假借秦家二房,在外散播秦成碧在城外发疯癫狂的消息,此举虽不能立刻见效,但却能让秦家有所顾忌。” “母亲言之有理,但是一定要万分小心。”秦家人不是傻子,若被他们察觉到是姜家做的这事儿,怕是会适得其反。 雅正点头,“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我心中的倒有几个妥当散步消息的人选,待与你父亲商量后再订。”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虚则实之…… …… 姜留眼睛一亮,忽然有了个大胆而又绝妙的主意! 送了母亲回房后,姜留立刻派鸦隐将呼延图叫了来,三人嘀嘀咕咕说了许久。待房门再打开时,鸦隐脸色漆黑,呼延图笑得极为猥琐,倒背双手的小姜留挺着小胸脯,眸子闪闪发光。 姜二爷回府之后,立刻被小闺女请到了书房。待他走进书房一看,发现大哥、三弟、大郎和裘叔都在,便挑了挑眉。 姜留笑眯眯地拉开大伯身边的椅子,甜甜道,“爹爹请入座。” 待爹爹也入座后,姜留去门口看了看,关上房门后转身走到正中间,认真道,“大伯、爹爹、三叔、大哥、裘叔,留儿今日请你们来,是有大事商量。” 她这人小鬼大的模样实在可爱,姜松配合问道,“留儿有何大事?” 姜留抬袖,咳嗽一声道,“兵者,诡道也。” 裘叔心中一动,抬眸看向身量矮小的六姑娘,又看了看排排坐的姜家三兄弟。 看来,六姑娘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不过,想说服疼爱六姑娘的父亲和叔伯,并非易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19章 万事俱备 要说服父亲采用自己的计策,并不容易。姜留咳嗽一声,又重复道,“兵者,诡道也!” 姜松、姜槐和姜大郎点头,认真等待下文。姜二爷却替小闺女难受,“留儿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必咬文嚼字。你肚子里本就没几滴墨水,嚼烂了也不可能出口成章。” 姜留…… 姜松瞪了二弟一眼,才和颜悦色地问小侄女,“留儿可是担心铺子,想出去转转?” 虽然不想承认,但姜留明白她爹说的是事情,她再嚼,也不可能出口成章,便如实道,“铺子有三叔打理着,侄女一点也不担心,侄女要说的是因侄女给府里惹来的祸事……” 姜大郎立刻道,“六妹,此祸非由你而起。” 姜槐也点头,“三叔知道你的头脑灵活,你不必有什么顾忌,尽管把你的对策提出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 “我看秦家的架势,是非要刺伤我不可,既然这样,咱们干脆就如了他们的意,我假装受伤,化解这一局。”见大伯和爹爹同时皱起眉头,姜留立刻道,“大伯,爹爹,你们听说我。咱们与秦家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咱们只宜智取。你们也知道我的速度极快,假装受伤一点也不困难。” “如愿,什么时辰了?” 丫鬟看了一眼滴漏,回道,“回少夫人,马上要酉正了。” 已经这么晚了?岳锦仪闭了闭看书看得有些酸涩的眼睛,转头看向窗外,发现天已经黑透了,院中新起的小厨房已备好饭菜,夫君却还没回来。六妹将夫君叫去前院书房,究竟是为了何事? “不管是什么事,你六妹能把你大伯、二伯、你爹和你大哥请过去议了这么久的事就是她的本事!”闫氏看自己的闺女,越看越不如意,“你比留儿还大一岁,整日里除了吃和玩,还能干什么?” 姜慕锦嘿嘿,“女儿还能让娘亲骂着解闷儿,娘不烦闷了,生的弟弟就会更漂亮、更聪明。” “噗——”闫氏一下没绷住,气笑了。 把四块木块组成的鲁班锁拆开又装好的小悦儿抬头,小声跟三姐道,“饿。” 姜慕燕接过弟弟手中的鲁班锁,吩咐道“齐嫂,去把母亲和悦儿的晚膳端过来。” 雅正回神,道,“只取一碗小馄饨来便好。” 姜慕燕劝道,“母亲也先吃一碗吧,待父亲回来了,您再陪着父亲一起用一些。” “那咱们都吃一些,你这几日也要好生调理着。”雅正握住大闺女微凉的手指,吩咐齐嫂取膳。 又过了半个时辰,姜二爷终于带着女儿回到了西院。姜慕燕见父亲不太高兴,妹妹却一脸欢喜,便知妹妹的计划成了,她也跟着担忧起来。妹妹这次,实在是太冒险了。 饭后,姜二爷去北院伺候母亲睡下,便去任府射箭,知道筋疲力尽才回来歇息。躺在床上抱着媳妇时,他依旧闷闷不乐的。 雅正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便拉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妻子的小腹虽然平坦,但姜二爷已经很有经验了,他用温热的大手暖着妻子的小腹,低声道,“它现在跟一粒蚕豆差不多。” “很快就能长到一个鸡蛋那么大了。”雅正说完,便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怀着六郎时,丈夫听说三个月的孩子跟鸡蛋差不多,特意找了鸡蛋来在她肚子边比划,然后得出结论:他的孩子发育得很好,比鸡蛋个大。这件事被婆婆知道后,当笑话说了许久。 姜二爷也笑出了声,笑完之后,姜二爷把脑袋压在妻子的秀发之上,闷声道,“我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好没用。” 雅正将双手压在丈夫的大手上,真诚道,“不管是这次还是之前,亲人有事,夫君从未权衡得失、独善自身,而是奋不顾身地想着怎么应对,这已比天下大半的男子要强了。这次,便让留儿试试吧,这孩子像你,若是不让她试试,她不会放弃的。” 姜二爷高兴了些,“留儿性格确实像我,不过她的脑袋没有我的好用,却还总想着冲在最前边。” 雅正忍笑,“夫君好好教导她,等她再大几岁,脑袋会越来越好用的。到时候康安城最漂亮的姑娘是留儿,最聪明、最受欢迎的也是留儿。” 姜二爷忽然抬头,眸子亮亮地道,“留儿这回受伤后,她的门神画肯定卖不动了,爷倒要看那些刻了画的人要怎么哭!” 雅正忍不住笑得身子发颤。 姜家大房内,姜松给妻子布置下重要任务,又叮嘱道,“二弟妹、三弟妹和大郎媳妇都有孕在身,不宜出面,此事成与不成,全看夫人的了。” 不就是扯开嗓子哭么,这个没人比她更在行了。陈氏雄赳赳气昂昂地道,“老爷放心,妾身定不辱命。” 姜松还是不放心,“夫人,过犹不及。” “老爷放心,妾身明白。”陈氏双目灼灼地扯着帕子,已经开始酝酿词儿了。 江凌抿紧双唇,靠坐在窗台上,反复擦拭手中的亮银枪。姜财想开解少爷几句,张了几次嘴又合上了。 该懂的少爷都懂,他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在姜家人紧张的筹备中,姜平蓝次子廖敏安的满月宴,终于到了。 满月是小儿人生之中的第一个坎,能平安度过这个坎,说明孩子身体健康,家人要摆酒庆祝。姜家除了要在府中安胎的三个孕妇全部出动,到廖宅庆祝廖敏安满月,出嫁的姜慕容和姜慕筝也带着礼品回来了。 除了姜家人,廖青漠的母亲和长子廖元冬也携着礼品到了。廖母抱着孙子不撒手,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回太康去。 廖元冬只看了弟弟几眼,便开始围着姜留转悠,惊奇道,“留儿表妹,我怎么觉得你又长胖了许多?” 姜留还没说什么,廖春玲就不干了,“大哥,表妹不是胖了,而是穿得暖和了。” “对。近来天气寒冷,确实要多穿些衣裳。”廖元冬见一屋子人都瞪着自己,立刻改了扣,“留儿表妹是穿得多了,一点没长胖。” 姜留笑着转了转小胳膊,她今日确实穿得多了,不过她加在身上的,可不是御寒的衣物。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0章 成败一瞬间 来廖家吃满月酒的众宾客里,真正吃好喝好的只有廖元冬一个。 廖母看着桌上精致的鸡鸭鱼肉,心里又气又心疼,她觉得这些都是她廖家的银子堆起来的;外孙健康度过满月,姜老夫人替她开心,但想着待会儿六丫头要经历的事,她就忍不住地担忧;即将参与大事的陈氏心儿砰砰跳,根本没心思吃东西;家中烦心事不断的姜慕容心不在焉,也无心饮食;看着祖母、嫡母都心不在焉的姜慕筝虽不知家里发生了何事,心里也跟着不安。 什么都不知道的姜慕锦也跟着不安,拉了拉姜留的衣袖问道,“六妹妹,你觉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不对劲儿就对了,姜留压低声音跟五姐道,“廖家来了人,当然不对劲儿。” “廖家人算不上什么事儿,看不顺眼了打出去就是了。”姜慕锦不安地抱住六妹妹的胳膊,发现更不对劲儿了,她抬手捏了捏,低声道,“六妹妹身上怎么硬邦邦的?” 硬邦邦就对了,因为她胳膊上带着护具呢,姜留压低声音道,“天机不可泄露。” 姜慕锦哦了一声,又摸了摸妹妹硬邦邦的胳膊,眸子一闪,嘴边的小梨涡变深了,“六妹妹这是要教训那谁么?” “那谁?”姜留心里一咯噔,没想到五姐姐也变得这么敏锐了。 姜慕锦嘿嘿吱一声,“还能有谁,不就说你胖了的那个。” 姜留…… 嗯,待会儿如果有空闲,可以顺便教训一下。 饮宴之后稍事歇息,正戏要开场了。姜老夫人抬手扶了扶额头,早就预备着的陈氏立刻跳了起来,急吼吼问道,“娘觉得不舒坦么?” 姜老夫人被儿媳吓得手一哆嗦,额头一阵抽痛,真心觉得不舒坦了。 见婆婆演戏得这么像,陈氏觉得自己也不能拖了后腿,一脸关怀地吩咐道,“容儿,筝儿,燕儿,锦儿,你们四个先护送祖母回去,大郎你去请郎中。” 廖母也假惺惺道,“亲家母可能是吹着冷风了,快请郎中瞧瞧吧,咱们这个岁数了,一点也大意不得。” 姜老夫人略缓了缓,才扶着大孙女的手站了起来,吩咐大儿媳道,“确实像着了寒风,我就不回屋了,免得给她过了病气,你待会儿跟平蓝说一声。” “是。”陈氏响亮应下。 看母亲紧张得走路都要同手同脚了,姜大郎稳稳扶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担心。陈氏深吸了两口气,才重重点头,留下来与廖母寒暄。 “懂事”的小姜留依旧留下来与表姐一起,指挥丫鬟婆子收拾残羹冷炙。廖元冬跟苍蝇一样围着姜留转来转去,嘴里还不住念叨着,“留儿妹妹一点也没胖”、“留儿妹妹长高了”这类的话,让姜留恨不得抽棍子将他打飞了。 终于将东西分门别类的摆放好,姜留与表姐一起回到里间。坐在床边的陈氏用冰凉的大手捂住姜留温暖的小手,夸奖她几句,便道,“留儿先回去吧,我与你姑姑说几句话再走。” “是。”姜留应下,被廖春玲送出影壁墙后,姜留便不肯让她再送了,“外边风凉,表姐身上不能着寒气,不必送了。” 还要回房照看弟弟的廖春玲点头,“表妹回去后替我向外祖母问安。” 姜留刚点头,廖元冬便蹿了出来,“我壮实不怕寒气,我送留儿妹妹回去!” 廖春玲皱眉,还不等她说话,廖元冬已经亟不可待地跳出了府门,招手唤姜留,“留儿表妹快走,趁着三郎没散学,咱们去玩他的鹦鹉和八哥去!” 廖元冬已经出了府门,再拉他回来定会惹人生疑。姜留翘起嘴角跟了出去,这可是廖元冬自找的,可怪不得谁。 姜留走出廖宅,发现今日与洗三那日不同,巷子里有十几个行人,还有挑担的小贩、一辆缓缓从东边走过来的马车。 一切与往日没什么差别,但气氛却大不相同。 “留儿表妹,快点!”廖元冬在前边咋呼着,招手让姜留走快些。 姜留如玉般的小脸挂着不耐烦,带着两个武婢向前走去。 待她与马车擦身而过时,意外便在刹那间发生了。 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自车窗内刺出,刺向姜留的面门!谁知这尖刀错估了马车车窗的高度和姜留的身高,姜留抬头看着比自己的脑袋高出三寸的刀尖又向下探了探,才不甘地收回,顿觉自己被侮辱了,怒火狂飙三丈。 “有刺客,保护姑娘!”芹青、芹白、鸦隐三人立刻抽出兵器。 便在这时,马车的车窗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男子抱拳,“某不是刺客,某刚才正在车上擦刀,不小心手滑,差点把刀扔出去,没伤着姑娘吧?” 你丫这叫手滑,好!本姑娘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地手滑!姜留怒喝一声,“呼延图!” “呼延图在此!”埋伏在房顶上的呼延图大吼一声跳下,金锏挂着风声狠狠砸向车顶。 马车内的人见势不妙,立刻抱刀滚出马车,伴随着一声巨响,不只马车的车棚被呼延图的金锏砸成两半,车辕、车轮都被呼延图劈了,惊得马儿呲呲几声,托着散了架的马车就往跑。 呼延图站在姜留身边,抱拳道,“某不小心手滑砸了马车,请姑娘责罚。” “你他娘的……”地上魂飞魄散的抱刀大汉回神,浑话脱口而出。 “留儿表妹!”廖元冬也回了神,向姜留飞奔而来。与此同时,放下担子看热闹的小贩忽然从箩筐里抽出匕首,看热闹的路人也同时杀向姜留! 正全力应对报刀大汗的呼延图、鸦隐、芹青和芹白一愣神,立刻把姜留护在中间,与刺客交上了手。 廖元冬吓杀了,退后几步大声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埋伏在墙上的弓箭手怕误伤了被困在人群中的姜留,只得跳下墙上前迎战。他们跳下去的同时,弓箭如雨般从远处的三层楼上射向乱战的人群。卢定云大吼一声,翻滚转身的同时,三支箭离弦而出,飞向箭雨。 鸦隐四人立刻化作人墙,把姜留挡在身后。谁知就在这时,与箭雨方向相反的东面又有暗器飞来。姜留觉察到了浓浓的杀意,她手持匕首转身,瞪大眼睛望向飞来的寒光。东风已至,成与不成,便在此一举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1章 姜留重伤 柿丰巷内刀光箭影,鸦隐、呼延图、芹青、芹白和四个假扮路人的护院为姜留护住箭雨的同时,还要抵挡刺客不顾性命的猛攻,几人已是捉襟见肘。偏在这时,一片暗器若流星般自西向东飞向姜留! 姜留转身瞪大桃花瞳,满脑子狂转着避开哪些又要迎上哪些暗器,让其刺伤自己哪儿最合适时,被刺客和姜府护院冷落在一边的抱刀大汉突然提刀冲上来,大吼道,“暗器!姑娘快趴下!” 这一声来得正好,呼延图等三人回身,姜留假装侧身应对抱刀大汉的一刹那,两道流星已刺入姜留的腹部和右臂! 手中匕首嘡啷一声落在地砖上,姜留左手捂住腹部跌倒在地,躲过几支夺命镖。 “姑娘!”芹青和芹白惊呼,奋不顾身上地扑向姜留,要兵器打落余下暗器,来不及打落的,她们便用身体挡住!三人身上立刻见了血。 见姜留受伤,呼延图、鸦隐等人牙呲目裂,立刻将其团团围住,抵挡各路攻击。提刀的大汉也转身应对刺客,却被鸦隐一脚踹飞,“给爷滚开!” 见有人提刀飞过来,廖元冬吓得嗷嗷叫着奔入姜府大门,“快来人啊——留儿表妹受伤了——” 他跑进姜家大门的同时,姜慕锦抄起厚叔的板凳当武器向外跳,“六妹妹,六妹妹!” 姜明一把抓住姜慕锦,“五姑娘别出去,您出去护院们还得分神保护您。” 姜慕锦急得眼泪直往下掉,“明叔,咱们府里的人呢,快派出去啊,六妹妹都受伤了!” 姜明也急得不行,但是,“府里能派的人都出去了,其余人还要保护内院……” “留儿啊——”还不等姜明说完,街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声,姜慕锦探头向外瞧,竟发现大伯母冲出廖府,哭喊着奔向六妹妹! 廖春玲拉不住大舅母,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多想,跟着冲了出来。 刀光箭雨之中,陈氏挥着帕子,不要命地奔向坐在地上的六侄女。姜留的肚子上、胳膊上都插着七星镖,血已将她身上浅粉色的小袄浸染做刺目的鲜红色,她的小脸惨白,眼看着就要躺倒了。 陈氏看得着急啊,心说留儿你且等一等,你不能躺在地上,得躺在伯母怀里才对! 侄女演得这么好,陈氏更觉得自己不能拖后腿,哭喊着快速奔过去,跪倒在地一把扶住她的小身子,“留儿,留儿!你可不能出事啊,你若有个好歹,可让咱们一家子怎么活——啊——” “表妹!表妹你撑住,没事的,会没事儿的,二舅快回来了……”廖春玲的哭声虽不及陈氏大,但却哭得情真意切,令人闻之动容。 姜留受伤了,不只姜家护院杀红了眼,柿丰巷外的百姓们也急了。巷口推车卖豆腐脑的贾知茂抄着大铁勺、他爷爷举着捅火的铁棍子带头往里一冲。西城百姓也被激出了血性,各自抄家伙大吼着冲入柿丰巷,巷内的局势一下便被冲乱了。 姜慕锦正要甩掉明叔的手就往外冲时,一道月蓝色身影自她身边滑过,奔向姜留。姜慕锦用力甩脱姜明的手,举着板凳追了出去,“三姐,你没拿兵器!” 姜慕燕一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她听不到五妹的呼喊声,眼里只有躺在伯母怀里的妹妹和提长刀左顾右盼的蛮人。 在姜慕燕眼里,这个人的刀最大,威胁也最大!冲到近前时,姜慕燕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奔向妹妹。 正在跟姜家跳脚的丫鬟解释自己不是坏人一伙的提刀大汉被推倒后脑袋磕在地砖上一懵,还不等起身又被姜慕燕的两个武婢和书秋狠狠跺了三脚,顿时疼得嗷嗷直叫。 见巷口的百姓们竟抄家伙奔了过来,大汉吓破了胆,握着刀一个驴打滚起身就跑,哪知巷子那头也有提着菜刀往里冲的百姓! 大汉吓得脸都变了,转身冲向最近的大门。虽然姜家管事们看着也不好惹,但好歹人少啊! “某不是坏人——” “躲开,让我来!” 还不等大汉解释完,举着拐杖的厚叔一马当先,拦住要冲进来的刺客。 大汉连忙扔刀抱拳,“某不——” “啪!”厚叔一拐杖狠狠敲在他的脑袋上,“拿下!” 大汉被擒,刺客死的死跑的跑,巷子里乱哄哄的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小脸煞白、腹部和胳膊上都在冒血的姜留,急如锅上的蚂蚁,陈氏则哭得肝肠寸断。 过来,演过来!鸦隐连忙劝道,“大夫人,六姑娘伤势严重,须马上处理。” 芹青忍着疼,也跟着劝,“是啊大夫人,六姑娘腹部的七星镖必须马上取下来。” 陈氏挂着鼻涕眼泪道,“快,快带六丫头回府,请郎中!!!” 鸦隐立刻抱起姜留往府里冲,生怕冲得慢了让人看出破绽。 和姜慕锦一起扶起伯母,姜慕燕劝道,“大哥已去请郎中了,必很快就能回来。伯母,此地不宜久留,咱们也快回府吧。” “是啊,大夫人,快回吧。”卖豆腐脑的老汉贾存蓄也劝着,“小老儿已经让人去报官,二爷快回来了。” “好,快,快走。”圆满完成差事的陈氏哭得收不住了。 姜慕燕拦住要跟过去的廖春玲,“表妹快回去,姑姑身边离不得人,留儿有我们照看着。” “可是……” 廖春玲还未说完,姜慕燕便道,“书秋,听琴,快送表姑娘回府!” 知道内情的书秋一把扶住廖春玲,“姑奶奶一定急坏了,表姑娘,咱们快回去吧。” 姜慕燕安顿好廖春玲,便急匆匆去追妹妹。妹妹的脸煞白煞白,嘴唇都哆嗦了,那样可不像装出来的,她可能真得受伤了! 姜大郎打着为祖母请郎中的名义,将逢春药铺的坐诊郎中唐希良请进府后,直奔北院为姜留“治伤”。并不知情的唐希良一路小跑进入北院,见到婆子端着一大盆血水走出来,屋内还传出痛哭声,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姜六姑娘才多大个,出这么多血怕是悬了。 可不能啊,姜六娘若出了事儿,姜二爷和凌少爷准得疯了! “郎中到了!”丫鬟立刻向里送信,挑帘请唐希良进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2章 想扬名的倒霉蛋 姜二爷得了消息后,立刻骑马带人赶回柿丰巷。 巷子里的百姓们让开道路,谁也没拦着姜二爷问东问西,因为他们都被姜六娘那一身的血吓坏了,生怕她有个好歹。 玉面寒霜的姜二爷在府门前跳下马,直奔内院。被挡在垂花门外不准进入的廖元冬扑上来哭道,“二舅,留儿表妹被人打伤了,浑身都是血,二舅,他们……” 还不等他说完,姜二爷已快步走了进去,守住垂花门内两个婆子恭敬行礼后,抬手拦住要跟进去的廖元冬。 廖元冬怒极,张口便骂,“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老货……” 还未走远的姜二爷怒声吩咐道,“宝儿!” “小的明白!”姜宝转身走到垂花门边,冷沉着脸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这胆敢在姜家口出恶语的东西轰出去!” “是!”守在门外的管事上前,拉着廖元冬就往外拖。 府门外都是人,若真被扔出去,他的脸就丢尽了。廖元冬甩开管事,怒冲冲道,“不用你们动手,小爷自己走!” 姜宝看他出了姜家大门,才转身去追姜二爷。 “二爷。是老奴没用,没能保护好六姑娘。”拄着拐杖的厚叔站在北院门外,一脸惭愧。 见老管家演得这么好,姜二爷便道,“您老先在这儿歇会儿,等我探过留儿,再出来寻您。” “是。”厚叔拄着拐杖,颤巍巍地靠在墙上,侧头听着院内的动静。 进入母亲房中,稍稍放松姜二爷突然见大闺女双眼哭得通红,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父亲。”姜慕燕强忍着泪花,请父亲入里屋。 姜二爷提心吊胆地进入房中,见小闺女小脸煞白地躺在床上、一屋子人都红着眼,顿时吓得玉容失色,颤声道,“娘,留儿她……” 屋里没外人,姜留转小脑袋看着爹爹甜甜一笑。 姜二爷心才落回远处,纳闷道,“既然留儿没事儿,你们怎都哭成这样?” 差点没把他吓死! “我出门见着满眼的刀箭,就想起大郎被抓,你和六丫头冲上去救他的事儿。那会儿可是真刀真枪,若不是你和留儿这孩子舍命……大郎他,他……呜呜呜……”陈氏又忍不住呜呜着,一屋子人又跟着掉眼泪,红着眼睛的姜慕容拉着大弟的手,哭得尤为伤心。 姜二爷走到闺女身边,刚要抬手,姜老夫人和姜慕燕齐声道,“当心!” 姜慕燕起身行礼赔罪,低声道,“父亲,留儿的右臂受伤了。” 怎么会真伤着了?姜二爷轻轻掀开闺女身上的锦被,见她的右臂被白布层层包裹着,心口便是一疼。 “都怪我,二伯骂我吧,都是我害六妹妹受伤的。”姜慕锦的眼睛哭得跟兔子一样。若不是因为她多嘴,六妹妹肯定不会把胳膊上的护具卸下来;若是六妹妹把胳膊上的护具卸下来,六妹妹就不会受伤了。 姜留小声道,“不怪五姐姐,是女儿觉得胳膊带着护具行动不便,才拆掉的。” 姜留说得也是实情,胳膊上捆着几层夹着鸡血袋的猪皮,真得行动不便。 “莫哭,这不怪你。”姜二爷拍了拍侄女的肩膀,又摸了摸小闺女的额头,低声问道,“伤得重不重?” “她胳膊上才多少肉,这么大一个七星镖直接钉在骨头上了,能不疼么。”姜老夫人疼惜地摸着六孙女的额头,“我怕她晚上又起高热,便把唐郎中留在了府中。” 见闺女怯生生地望着自己,生怕挨骂,姜二爷更心疼了,“还是娘想得周到,您和大嫂也吃一副去火的汤药歇一歇,儿把她带回西院去养伤,着人仔细照看着。” 姜二爷用锦被把小闺女的头也盖上,直接命人把软榻抬回西院,姜家四姐妹和姜大郎都起身跟着,院里的丫鬟婆子见此场景,都吓得不轻。 姜二爷拦住侄儿,“你在此照看祖母和母亲,留儿我会安置好。” 陈氏也拉住闺女,“你哭得脸都花了,整理一下再过去。” 姜留被抬回自己房后,直接掀开被子起身,笑着与母亲道,“您别担心,女儿没事儿。” “胳膊都差点被人打断了,还没事!”姜二爷瞪了她一眼,叮嘱奶娘好事守着她,才转身去任府见唐希良。 听到姜二爷向自己致谢,唐希良回道,“二爷客气了,六姑娘胳膊上的伤并无大碍,静养一月便能痊愈。六姑娘小小年纪便敢行此险招,着实令老夫敬佩。” 听裘叔讲这瞒天过海之计是姜留提出来的,唐希良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姜二爷抬手请唐希良落座,惭愧道,“是姜某无能,护不住小女,才让她行此险着。为了戏演得逼真,还得辛苦先生在府中住两日。” 对上秦家,便是万岁也只能憋着,姜二爷能有什么好办法,唐希良应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秦家气数快尽了,今日六姑娘受的伤,到时二爷可要连本带利讨替六姑娘回来。” 姜二爷点头,又问裘叔,“具体情形如何?” 裘叔将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然后道,“姑娘受伤之后,刺客便退了,可见他们得到的命令不是要姑娘的命。” 姜二爷点头,“可给凌儿送信了?” 裘叔回道,“已经送了,少爷应会带着康月良和黄剑云回府,若秦成碧敢硬闯府门,他们会出面拦着。” 姜二爷点头,“捉住的刺客可审问了?” 提起那“刺客”,裘叔也有几分无语,“此人名韩乐善,乃京畿中牟人,是个跑镖的镖师。他入京是想战胜六姑娘扬名,被卷入刺杀之中也属意外。” 姜二爷的火气立刻冒上来,“想扬名?很好,猴儿!” “爷!”姜猴儿立刻上前一步。 “将这姓韩的五花大绑押去西城衙门,交由贺大人亲自审理。” “是。” 多余的话根本不用姜二爷吩咐,姜猴儿便能明白他家爷的意思:这韩乐善不是想扬名么,那就一路押着这厮走到衙门,让他在西城扬一次名,顺便尝一尝西城百姓手中的石块和烂菜叶子。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3章 咱走着瞧 姜宝进来道,“二爷,柴四爷、白三爷、曹四爷和白全海大人的夫人都得到消息赶来了。” 见姜二爷起身要去迎客,裘叔连忙提醒道,“二爷,六姑娘真正的伤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放心,爷有分寸。” 姜二爷走后,唐希良好奇问道,“二爷这分寸?” 裘叔含笑,“二爷的分寸因人而异。” 他看着顺眼的,怎样都成;看着不顺眼的,怎眼都不成。 柴易安等人留在前院会客厅,白夫人带着女儿急急奔入内宅。今日西院后,闻着一院子的药味儿,看着迎出来的姜慕燕通红的眸子,白夫人连忙问道,“留儿怎么样了?” 姜慕燕恭敬行礼,低声道,“妹妹身上的暗器已经取下来了,因伤口太深伤及了肺腑和筋骨,失血过多,郎中说她能撑过这三日,便能化险为夷。” 在战场上见惯生生死死的白夫人一听,便知姜留不会有事,“我带了上好的补血药和金疮药来,留儿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儿的。” “多谢姑姑。” 姜慕燕刚把白家母女迎进去,姜白又来报,“灵宝观的于观主和和至小道长来了,二爷让小人带他们来探望六姑娘。” 躺在床上养伤的姜留见了好几拨探伤的客人后,终于等到了哥哥。她受了伤最怕见两个人:一是念叨不听的姐姐,二就是比她自己还心疼自己的哥哥。 江凌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先在外屋脱去披风,又在炭火盆边烤了烤火,才走近里屋,跟二姐和五妹打招呼后,目光落在姜留身上。 姜慕筝起身,“白夫人来了,我和五妹也过去看看,留儿就交给你了。” “好。”江凌立刻点头。 有些蒙圈的姜慕锦被二姐拉走后,姜留为了表示自己伤得不重,撩被子要起身,却被哥哥拦住了。 “胳膊上的伤可疼得厉害?” 姜留实话实说,“只是被扎了一下,已经用上好的金疮药包扎好了,比起澄空大师的银针差远了。” 看她红扑扑的小脸上洋溢着暖暖的笑容,江凌也顺着她的意,笑了几声才担忧道,“脸怎这么红,起热了?” “没有,捂的。”见哥哥笑了,姜留的心也放了下来,“哥,如果秦成碧真敢来,就看你了。” “好。”江凌绝不会让妹妹的血白流,他点头应下,“你安心养伤,外边的事情交给我,这两镖之仇,我早晚替你讨回来。” 姜留更正,“是一镖,肚子上的镖没扎到我。” 江凌坚持,“扎破了你的衣服就算。” “……好。” 正房里,已知实情的白夫人待姜家三位姑娘出去后,低声与雅正道,“还是快点给留儿定门亲事吧。” 雅正摇头,“留儿他爹已经说过,她们姐妹都得到十七岁才能议亲,现在订不得。” 白夫人忘了还有这茬了,她握了握拳头,狠狠道,“若是秦成碧再敢生事,我就想办法打断他的狗腿,让他出不得门!” 雅正低声劝着,“秦家家大业大,咱们能躲就躲,躲不过再见招拆招,否则留儿这次的伤就白受了。” 这也太憋屈了!白夫人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走着瞧!” 前院内,姜宝走到姜二爷身边,低声道,“二爷,二少爷带着秦成碧、杜长阳和白城回来了。” 秦城碧果然来了。姜二爷与柴易安等人道,“你们稍坐,我去去便来。” 姜二爷迎到门前,见满头大汗的二侄子从外边跑进来,顾不得行礼便问道,“二叔,六妹妹没事儿吧?” 姜二爷点头,“伤口已包扎好,静养些日子就能好。” 听说姜留腹部中了七星镖,怎么可能没事。白城见姜二爷一脸凝重,便是姜留的情况不妙,上前递上两瓶药,“这是我父亲让我带来的金疮药和护心丹。” 姜二爷双手接过,顾不得客气便立刻递给姜宝,“快送进去。” “是。”姜宝接了药瓶,立刻向内院跑去。 看样子,姜六的情况真得不妙啊,杜长阳转头看秦成碧。 秦成碧脸上的焦急一点也不必姜二郎少,他上前与姜二爷道,“二叔稍安勿躁,小侄立刻派人去请郑御医。” 御医郑通是太医局内最善治外伤的,也是秦家的亲信,他来了就露馅了。姜二爷不慌不忙地唤住该挨千刀的秦城碧,“不敢劳烦秦公子,我已托人去了太医局,刘医正正在赶来的路上。” 刘医正是算得上是太医局医术最好的御医,若能请他来,确实没必要去请郑通了,秦城碧停住,转身看向姜枫。 姜枫收了白家的药,却对自己客客气气的,说明他已经猜到刺杀姜留的人是秦家派来的。秦成碧心虚又惭愧地走回姜二爷面前,“若二叔有用得到成碧的地方,尽管吩咐。” 姜二爷让开,“不敢……” “秦成碧!” 姜二爷还没说完,江凌便怒火滔天地从内院冲出来,他身后跟着同样怒火高涨的黄剑云。 康月良一手拉一个,连声劝着,“先冷静,有什么事儿也要等留儿妹妹的伤稳定了再说。” 秦成碧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抬眸冷冷看向江凌。 江凌怒眼圆睁,骂道,“你再敢对我妹妹下手,我江凌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凌儿!”姜二爷上前拉住儿子,大声责备道,“胡说什么,还不退下!” 秦成碧也沉下了脸,“你少在此惺惺作态,现在留儿伤着,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你……” “凌儿!”姜二爷上前拉住儿子的胳膊往后一带,暗道戏到此处刚刚好,再演就过来,“回去!” 眼里喷火的江凌转身进了内院,姜二爷冷冰冰地与秦成碧客气道,“犬子无状,还望秦公子见谅。” 说罢,还不等秦成碧开口,姜二爷转身道,“月良,劳烦你帮我招待贵客,我去去就来。” 康月良点头,“二叔尽管放心,这里交给我。” 待姜二叔进了内院,黄剑云冲上前一把抓住秦成碧的衣襟,“你为何要派人刺杀留儿?” 秦成碧的怒火一点也不比黄剑云小,他拽住黄剑云的衣襟吼道,“不是我!” “不是你才有鬼!”黄剑云怒吼道,“不就是因为江凌打倒了你的马,害你丢了面子么,有种你冲着江凌去,三番两次派人刺杀留儿算什么?你个孬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4章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亲 “咱有话好好说。”康月良上前抱住黄剑云,杜长阳也搂住了秦成碧,想把他们两人分开。 白旸上前,狠狠把二人往两边一推,怒喝道,“想打出去打,这里是姜家,姜留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们还在这里添乱!” “我是不是我,就不是我!”秦成碧怒吼一声,转身大步走出姜家,翻身上马赶向北城,路上行人躲避不及,跌倒惊呼声一片连着一片。 秦成碧飞奔回府径直到了祖父的书房外,待得祖父准许入内后,秦成碧进入书房,双膝跪倒哀求道,“这一切都因孙儿而起,请祖父饶姜六娘一命。” 秦天野审视长孙片刻,才问道,“你可知祖父为何如此?” 秦成碧含泪抬头,“孙儿知道,祖父想借此试孙儿的心性。孙儿不孝,让祖父忧心了。孙儿不敢说自己已痊愈,孙儿现在恨不得把刺伤姜六娘的人抓过来碎尸万段,可孙儿不能……” 秦成碧忍不住哭出了声,秦天野却笑了,“真这么喜欢那丫头?” 秦成碧连忙摇头,“孙儿已经不喜欢了。” 秦天野脸一冷,“那祖父立刻派人将她杀了,免留后患。” 秦成碧吃惊抬头看向祖父,半晌才含泪小声抱怨,“祖父又哄孙儿。” 秦天野沉下脸,“祖父不是吓唬你,我秦家儿郎,可以喜欢女人,却不能让女人迷了心窍。” “是。”秦成碧俯身再拜。 秦天野吩咐道,“别去营中混日子了,明年回国子监继续读书,什么时候把书读通了、透了,便开始帮祖父做事。” 低着头的秦成碧缓缓翘起嘴角,“孙儿定不负祖父厚望。” 姜留的伤情,成为腊月里康安城百姓们最挂心的事。与之相应的,姜门神的年画果然如姜二爷所料:卖不动了。 姜留都被刺伤卧床不起了,怎么还可能当门神保佑别人家宅平安! 确认姜留重伤后,秦家人的眼线撤去,但秦成碧却三天两头地偷偷以各种名义给姜留送补血的贵重药材,烦得姜二爷恨不得将他直接灭了,躺在床上“养伤”的姜留,更是恨不得一棍子将他抽出大周,送到火星上去。 虽然没能把秦成碧送到火星上去,但有了儿子护身的姜平蓝,成功地把天天想往姜家钻的大儿子,和算计着要抱走敏安的婆婆赶出了康安城。 姜平安安心坐月子,姜家三个孕妇安心在家养胎,只伤了胳膊的姜留也被关在屋内“养伤”,每日汤汤水水地灌下去,姜留觉得自己现在的腰身,快比绑着猪皮鸡血“三明治”时还粗了。 不想再横着长的姜留趁着房中没人的时候,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拉长长,她想长高,明年再不长高她就踩高跷! “姑娘!”书秋从外边奔进来,跑到姜留床边压低声音道,“您猜怎么着?” 闲得快要长毛的姜留又使劲蹬了蹬腿,问道,“怎么着?” 书秋压低声音道,“青梅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啊?姜留张大小嘴儿半晌才合上,“你听谁说的?” “大夫人正为了这事儿,在东院发脾气呢。”书秋压低声音,“大姑娘呜呜直哭,声音都传到院外来了。” 这可真是…… 姜留立刻吩咐道,“你立刻去把咱们院里过去看热闹的人都叫回来,若哪个敢乱嚼舌头,罚一个月工钱,年底不发红封!” “是。” 书秋颠颠出去不大一会儿,姜慕锦就颠颠了进来,神秘兮兮地关上门跑到姜留床边低声道,“六妹妹……” 姜留立刻道,“我已经知道了,大姐的陪嫁丫鬟有孕了。” “就是这个!” 姐妹俩对视片刻,同时叹了一口气。姜慕锦低声道,“你猜我娘怎么说?” 姜留配合问道,“怎么说?” “我娘说,这事儿一是怪大伯母不会教女儿二怪大姐没本事,还说大姐夫可不是大伯。” 姜留好奇问道,“三婶跟五姐姐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姜慕锦给妹妹剥了一瓣桔子塞进六妹妹嘴里,“我娘在屋里跟我爹说,我偷听到的。” 姜留点头,“还是三婶看得通透。” 大伯母能在东院称王称霸,不是因为她多有手段,而是因为大伯敬重她。大伯母想不透这一点,还把她的“经验”传给大姐,让大姐把青梅送到丈夫床上,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添腻歪么。如今春梅有孕了,若生下来是个丫头还好,若是儿子那便是李正秋的庶长子,大姐得腻歪一辈子。 待姜松回来后,陈氏怒冲冲地把事情讲给丈夫听,“一定是那贱丫头把避子汤倒了,决不能再留着她给容儿添堵。” 姜松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母亲怎么说?” 陈氏低下头,期期艾艾道,“娘没派人过来问,妾身不敢去烦她老人家……” 事情闹得这么大,母亲没派人过来问,便是不想插手了,姜松叹了口气,自己的妻子已是做婆婆的人了,这点事确实不该再劳烦母亲。他便吩咐道,“派人去靖善坊把容儿接回来住。” 陈氏提醒道,“老爷,这都腊月了,女婿该带着容儿回太康老宅准备祭祖了。” “为父知道,派人把容儿接回来,边说你身体不适,让她回来侍疾,别的话一句不必提。”姜松说罢,又对妻子道,“不要再责备容儿,她心里比你难受。” 陈氏气得呼呼的,但也只能憋着。 第二日,姜慕容被接回府后,先去北院见过祖母,便来西院探望姜留,四姐妹坐在房中说话。 姜慕燕见大姐心情低落,便劝道,“大姐安心在家里住着,姐夫不处理干净府里的事,你就不要回去。大姐放心,你不回去,李家人比咱们着急。” “就是!”姜慕锦气呼呼道,“姐夫能拜入德山先生门下受教,全是大伯帮他牵的线,如果处理不好这事儿,他就别想再回德山先生门下读书,大不了,大姐就跟他……” 姜留连忙拉了拉五姐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下去。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家亲,大姐哭成这样就是心里还念着李正秋,五姐这时候劝她与李正秋合离或像姑姑那样析产别居,并不妥当。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5章 王幽影病故 当着自家妹妹们的面,姜慕容不再端着,她无神地靠在椅子上,喃喃道,“咱们姊妹几个属我长得丑,属我没本事,属我……” “属大姐最宅心仁厚。”姜慕锦接过话茬,“李家能娶你进门,是他们的福气。” 姜慕容苦笑一声,捏着六妹妹的小胖手道,“我不是宅心仁厚,我是瞻前顾后,怕这个怕那个,什么都不敢做。” 若不是怕夫君知道后说她狠毒,姜慕容真恨不得一碗药灌下去,将青梅肚子里的孩子弄死! 妹妹的胳膊还伤着呢,大姐这样攥着妹妹的手可不成。姜慕燕轻轻握住大姐的手,低声道,“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事,大姐日后当更加谨慎才是。” 姜慕容翻手握住三妹的手,抬起还红肿的眼睛请教道,“三妹,若是你该怎么办?” 没有“若是”,因为姜慕燕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大姐这样的境地。她温和道,“我也会像大姐一样回家告诉父母,请父母为我做主。有伯父、伯母和大郎哥在,只要大姐行得正站得直,李家就不敢欺负你。” 是她自己让青梅伺候夫君的,青梅怀孕,怪不到李家,也怪不得夫君,只能怪她自己,姜慕容心里难受得紧,决定起身到花园里透透气。 大姐走后,姜慕锦小声道,“我以后肯定不会上赶着给丈夫纳妾,陪嫁丫鬟也要挑老实忠厚长得丑的,三姐,六妹妹,你们呢?” 姜留率先道,“我会事先问清楚,娶了我还要纳妾的,我绝不嫁。” “还没到那时候,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姜慕燕不想在五妹面前多说。 在她看来,陪嫁丫鬟是女方的脸面和膀臂,首要的是忠心、能干,若嫁过去后发现陪嫁丫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直接将她撵出去配人就是,没必要留在身边给自己添堵。姜慕燕并未奢望丈夫不纳妾,虽然求亲时,男方都信誓旦旦地保证回善待妻子,但嫁过去后真正被善待的又有多少? 只要能生下嫡子在夫家站稳脚跟,女人在夫家过什么日子,靠得便是娘家、嫁妆和自己的本事。想到她刚跟妹妹算出来的,今年店铺净赚的银子,姜慕燕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 见因为大姐的事,两个姐姐都兴致不高,姜留便劝道,“马上要过年了,街上肯定特别热闹。我不能出门,三姐,五姐,你们陪大姐出去散散心,顺便买些新鲜玩意儿回来给我解闷儿呗。” 一听到出去逛,姜慕锦的眼睛立刻亮了,“好,六妹妹在府里等着,姐姐一定给你买最稀罕的好玩意儿回来。” 今年姜家的四家花想容脂粉铺一共赚了两千五百两,五百两是已经给姜慕筝做陪嫁的南市花想容赚的,盈利自然归姜慕筝所有。只这铺子的盈利,就快抵得上姜家给姜慕筝办嫁妆花用的钱数了,姜慕筝打心底里感激姜留。绍兴花想容分号由姜慕容派人打理着,帐不由姜留管,所以那家铺子赚了多少钱,姜留也不清楚。 剩下的两千两一半归府里,一半由还未出嫁的姜家三姐妹平分,又多出三百多两银子的姜慕锦现在也是财大气粗,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买。 年底了,外祖母那边的年礼,需要她亲自筹备。姜慕燕叮嘱妹妹好好养伤,便与五妹一起去花园寻大姐,出门去逛。 姜慕容犹豫道,“我是回府来给母亲侍疾的……” 姜慕燕现在可比之前灵活多了,她低声劝道,“伯母身体抱恙,大姐替伯母出门采买年货,一样是尽孝。” 姜慕锦立刻帮腔,“三姐说得对,大姐换身衣裳扑点粉,咱们再去请示祖母,祖母肯定会让咱们去的。” 姜家危机已解开,姜老夫人也不拦着孙女们出门去玩,叮嘱几句便放她们走了。 谁知姜慕燕刚刚出门,立政坊张家便派人送来丧讯:王家嫁去立政坊张家的大姑娘王幽影,因病去了。 姜慕燕不在家,姜留还病着,报丧的婆子自认被带到了雅正面前。小腹微微隆起的雅正依礼劝慰几句打发她回去,便到西跨院与姜留商量该怎么办。 姜留的确听说过王幽影在张家过得不算好,但也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死了,“我大表姐腊月十三才过了自己的生辰,昨天又给元雪过了生辰,没想到今日竟成了她的忌日。” 曾在王家授琴的雅正也叹息道,“她还没满二十呢,竟撇下女儿去了。” 姜留与母亲商量道,“我表姐的公公与大伯都在翰林院供事,张家既然把信送到了咱们手中,咱们就依规矩派人带着烧纸过去吊祭一下?” 雅正还未说什么,齐嫂便挑帘走了进来,“夫人,升平坊王家来人求见三姑娘和六姑娘。” 雅正沉吟道,“看来,张家与王家并没商量好。” 王家姑娘去了,按理说应该是王家来给姜家送讯。现在两家都来送信,肯定是没商量。他们两家的事儿,姜留可不像掺和进去,便吩咐齐嫂道,“我姐出门了,我在养病不宜见客,你去问问王家人的来意,若是报丧,就说张家已经来过了。” 小闺女做主不按王家表亲的关系上礼吊祭,雅正觉得这样也好,但王家却觉得十分不好。 王问樵的继室柳氏在婆婆面前嚼舌头,“人死为大,不管幽影与燕儿和留儿之间有什么争执,现在也该烟消云散了。便是不看她们与幽影一块长大的情分,也该看看两岁的元雪啊,她们可是这孩子正正经经的表姨母。母亲,儿媳觉得,燕儿不想这么狠心的……” 燕儿确实不会,但留儿会。又苍老了不少的王老夫人一粒粒数着佛珠,缓缓道,“她们肯派人去就好。” 婆婆既然这么说了,柳氏也只能闭嘴,“那您看大哥大嫂那边?” 王老夫人叹息一声,“让问樵给他大哥写封信,加急发过去,幽影去了,就算下葬时赶不回来,图远也该回去她坟前祭拜。” “是。”柳氏应下,又与婆婆商量道,“元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咱们可不能不管她。等幽影下葬了,张家要给张绪璞续弦,咱们可不能不管。” 柳氏点到即止,抬眸望着婆婆。王老夫人松耷耷的眼皮抬起,“你想让幽菡去照顾元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6章 平安扣 柳氏轻轻点头,“幽菡受她生母的连累,到年就十七岁了,亲事还没有着落。若她能嫁去张家为长姊照顾幼女,儿媳觉得这算得上是两全其美的安排了。” 见婆婆不吭声,柳氏又继续劝道,“张绪璞确实不算出色,但正因为这样,他才是咱们幽菡能够得着的女婿。张绪璞的父亲在翰林院待了快二十年,为人为学都可圈可点;张绪璞的兄长师从大家,两年后的科举必能大放光彩,所以儿媳觉得张家将来必定必现在强。” 嫡女送去别人家做填房,可不是光彩的事。王老夫人未置可否,只问,“这是问樵的主意,还是你的?” 柳氏回道,“儿媳想先问问您的意思,若您觉得不妥,儿媳便不跟四郎他爹提了。他为书院之事奔走,除了年底,就没几日能歇心的工夫。” 见婆婆不再吭声,柳氏也不再说话。她并不着急,因为这门亲事已是对王幽菡最好的安排了,谁让她亲娘是罪臣之女呢。 姜家三姐妹逛街采买,后晌才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府中。守着满满两大桌东西,姜慕燕滔滔不绝地讲着这个送去哪家,那个送给谁,最后她拿出一个小小的檀木匣,递到妹妹面前,“这是给你的,看看可喜欢?” 这么小一个匣子,里边必定是饰品。待姐姐打开匣子后,姜留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平安扣!” 平安扣源自也称罗汉眼,可祛邪免灾,养身护体,是保出入平安的饰品。姐姐给她买的这个平安扣个不大但玉质极好,很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佩戴。 姜慕燕将平安扣取出,为妹妹系在腰间,端详片刻才满意道,“马上要立春了,姐姐给你买个平安扣,保佑你来年平平安安的。” “多谢姐姐。”姜留转了转身体,开心地露出两颗大门牙,“姐姐给自己买了什么?” 姜慕燕摇了摇头,“今日没遇见适合我戴的,改日再说。” 姜留将这件事记在心里,与她她说起王幽影的事。 自王幽影弄坏娘亲的嫁衣后,姜慕燕便极不愿见她,更不愿也与她往来,但听到她突然去了,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因为不管怎么说,她与王幽影也是自小玩到大的表姐妹。 姜慕燕轻声道,“这件事妹妹安排得很是恰当,就这么办吧。” 姜留提醒道,“外祖母那边,应该很快会派人接咱们过去商议她的后事。” 姜慕燕给妹妹整了整衣衫,平静道,“咱们是晚辈,不应等长辈派人传唤,就该主动回去。你的伤还没好,今日天色已晚,我明早再去升平坊,顺便把咱们准备的年礼给外祖母送过去。” 姜留叮嘱道,“王家的事,只要不牵扯咱们,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姜慕燕点头,“我去跟祖母提一提,顺便把悦儿带回来。” 姐姐回府,小悦儿就该回来读书了,姜留默默为弟弟拘了一把同情泪。 姜慕燕刚走,姜慕锦便抱着一个大盒子来了,开开心心地摆到姜留面前,“这都是姐姐给你买的,你看喜欢哪个。” 跪坐在床上的姜留探身一瞧,发现里边有七彩羽毛的毽子、形状奇特的木哨子、拉绳子会爬的布虫子……个个稀罕又有趣,非常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玩儿。 二十出头的姜留来到大周,从六岁重活一次,天天与五姐姐混在一起,也重拾了不少童年的乐趣。两人头碰头将里边的东西品评了一番,姜慕锦又变戏法般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给姜留看,“这也姐姐给你买的,喜欢不?” 三姐给她买的是质朴无华的和田玉平安扣,五姐姐给她买的是一对粉嫩水晶珠花,珠花下边还用银丝缀着四粒不同颜色的珠子,漂亮又活泼可爱,很符合五姐姐的品味。姜留用力点头,“喜欢。” 姜慕锦端着姐姐的架势给她戴上,左右端详一番,道,“非常好,过年时就戴这个。” “好。”姜留开始琢磨给她送什么回礼时,便听五姐姐又道,“你今年伤着不能出门,这是我诚心诚意买来送你的,你什么都不用送我。这算我的谢师礼,我明年还要继续跟着你学赚银子呢。” 姜留被她逗得咯咯直笑,姜慕锦也笑得脸颊上一对小梨涡能装酒了。她凑上前跟姜留咬耳朵,“我们今天在西市游逛时,遇到刘君堂了。因为他的父母明年会到康安小住,所以他也上街采买。不过,他手里却只拎着一卷写对联用的烫金红纸。我们逛了半日就遇到他三回,说这是巧合,六妹妹信么?” 姜留摇头,不信! “大姐已经成亲了,我这样的入不了他的眼,他准是冲着三姐来的。”姜慕锦又冲着六妹妹抛了个媚眼,“除了刘君堂,我们还遇见柴三哥两回。” 哦?姜留的眸子也亮了。 “咱等着吧,再过两年,提亲的人准得把咱们家的大门槛踩没了。”姜慕锦一脸八卦地靠坐在床上,就差手里抓把瓜子了,“留儿你也看好刘君堂吧?我总觉得柴三哥冷冰冰的,如果三姐跟他凑一对,估计俩人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若论容貌,姜留当然更喜欢姐姐跟刘君堂在一处。 她们这里说悄悄话,姜家北院内,姜老夫人和雅正面色都有几分凝重。 姜慕燕的瓜子脸也绷着,“祖母,母亲,咱们不能由着谣言这么传来传去,否则六妹妹的名声就全毁了。” 姜老夫人看了一眼在旁边玩的小悦儿,没有吭声。 雅正低声道,“凌儿今日约秦成碧出城选马,应就是为了此事。” 别看江凌不声不响的,但他鬼点子比谁都多。姜老夫人道,“那就等凌儿回来再议,此事万不可让留儿知道。” 姜慕燕行礼,“孙女明白。” 不能让六姐姐知道? 小悦儿抬头看看三姐,又看看祖母和母亲的背影,开开心心地让奶娘把酥糖都倒进他的小兜兜里后,便拧身子下床,回去找六姐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7章 委屈的小悦儿 城南江凌的马场内,秦成碧摘下挂在木柱上的新马鞭甩了甩,懒洋洋道,“除了你的青龙,这里没一匹能入我的眼。” 江凌冷冰冰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呵,”秦成碧又甩了个鞭花,抬幽深的眸子问江凌,“你所好这么多,顾得过来么?” 江凌懒得与他周旋,“有话直说,我没空陪你绕弯子。” 秦成碧狠狠抽了身旁的木栏一鞭子,惊得围栏内的良驹刨蹄嘶鸣两声,才道,“这话真是好笑,是你约本公子出来的,让本公子说什么?” 见江凌的愤怒越发遮掩不住了,秦成碧勾起嘴角,“你不是号称喜怒不形于色么,怎么遇跟姜留有关事,你就装不下去了?姜留不过是你的义妹罢了,你这么在和她,莫非你……” 江凌不理会他的试探,冷声问道,“你明知你家不会你娶我妹妹,为何散布倾慕你倾慕我妹妹的谣言?” “何止我家同意,我自己也不同意啊。”见江凌握紧了拳头,越发得意的秦成碧继续用满不在乎的语气道,“凭她的模样,给我做妾已是抬举她了。” 说罢,秦成碧期待着江凌暴怒,可不成想,江凌浅棕色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秦成碧手中的鞭子转了个圈,“气傻了?” 江凌未开口,笑容却灿烂无比,眼见着秦成碧变脸后,他才压低声音缓缓道,“你以前从未将我们兄妹放在眼里,两个月前在西城外,我和妹妹开开心心地走自己的路,根本没招惹你,你却忽然凶神恶煞地骑马冲过来,那架势,真是恨不得要了我们的命。事后,你又百般挑衅,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何突然如此。现在,我却忽然明白了。” 秦成碧又懒洋洋靠回木柱上笑了,“你明白了什么?” 秦成碧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江凌却清楚地看到,他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江凌脸往下一沉,继续道,“因我在羽林卫和千牛卫中表现得比你好,所以看我越发不顺眼,在西城外见我那般开心,你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才会冲过来挑衅。你后来又将矛头对准我妹妹,也是为了激怒我,是也不是?” 听完之后,紧绷着的秦成碧明显放松了,“你猜到了,又能将小公爷我如何?” 江凌面沉似水,“我义父对我有救命之恩,你若是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满地就冲着我来,不要再去招惹我妹妹,否则我早晚宰了你!” “宰了我?就凭你?哈哈哈——”秦成碧仰头大笑三声,猛地收住,“江凌,你当你是谁?前左武卫统帅任安寒之孙在小公爷我眼里,微不足道。” 江凌平静问道,“你还选不选马?” 秦成碧用马鞭随便一指,“左右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有什么好选的,就这匹吧。” 傍晚时分,得知江凌回府后,姜慕燕立刻到任府找他,问道,“你今日见了秦成碧,他怎么说的?” 江凌回道,“晚上用膳后咱们与父母、留儿一起商议此事。” 姜慕燕的柳叶细眉微蹙,“此事还是不要让留儿知道为好。” “留儿早晚会知道。”江凌坚持,“留儿的心性,不能以年纪来论。” 妹妹在很多时候,比她和江凌还要果断、冷静。姜慕燕微微点头,“我去准备。” 时近年底,衙门里事情繁多,姜二爷这几日都是天黑透了才能赶回来,便让家里人不要等他一起用膳。 今日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却发现妻子和四个儿女都在房里,便知他们有事要与自己商量。还不等妻子起身,姜二爷便退后一步,“我去换件衣裳,莫熏着你们。” 雅正这一胎怀的小崽子比小悦儿能折腾,闻到荤腥等刺激气味儿便会干呕,姜二爷每次回来都要先更衣再回房,连熏衣香减半了。 见爹爹去更衣,小悦儿知道等他回来,屋里就要商量大事了,他从自己的小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酥糖,递给六姐姐。 “给我的?”酥糖易碎,弟弟手里都是渣滓,糖只剩一半了,姜留也不嫌弃,接过送入口中,美滋滋吃着。 小悦儿又掏出一块塞进自己的小嘴儿,挪到床边晃了晃小脚,奶娘立刻上前给他穿上鞋,把他抱下床。 站稳后,小悦儿用他油乎乎的小胖手拉住六姐姐没受伤的左手,“走。” 姜留站起来,“去哪?” “吃。” 小悦儿拉着她走出书房,穿过堂屋,到了爹娘房里。都不用他说话,奶娘立刻上前把他抱上长榻,后边跟着的小丫鬟将一碟子零嘴儿放在小几上。小悦儿伸着小腿坐在小几边,开心指了指一碟子零嘴儿,“姐。” 所以,弟弟专门把自己拉过来,是让自己陪他吃东西?姜留笑了,坐在弟弟对面,开吃。 不大一会儿,姜慕燕走了进来,“让悦儿在这儿玩,留儿随我到书房来。” “好。” 姜留正要起身,小悦儿却抓住了她的衣袖,异常坚决地吐出一个字:“不。” 好端端的,弟弟怎么不高兴了?姜留哄道,“悦儿,姐姐去去便来。” “不。”小悦儿又伸出一只小手,紧紧抓住六姐姐的衣袖。 姜慕燕沉下脸,“悦儿。” 小悦儿小嘴往下一撇,眼里起了泪花,却还是紧紧抓着六姐姐的衣裳不放,姜留看得小心肝直颤悠,转头跟姐姐商量,“姐,我待会儿再过去。” 弟弟不是个不懂事的,今日这样必有道理。姜慕燕温和问道,“我们要商量要事,你六姐也得在场,悦儿为何不让你六姐过去?” 小悦儿抽了抽小鼻子,“祖母。” 姐妹俩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文,姜留才问道,“悦儿,祖母怎么了?” “祖母说,万不可让六姐姐知道。” 小悦儿这破天荒的一长串话,说愣了姜留,“什么事儿不能让姐姐知道?” 姜慕燕听明白了,耐心给弟弟解释,“祖母不想让你六姐知道,是怕她跟着担忧;但是你哥觉得你六姐或许能提出更好的主意,帮咱们解决困境,想让她过去听一听。” 小悦儿听罢,小嘴儿委屈地撇出明显下弯的弧度,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8章 躁狂症 不爱哭的弟弟突然哭了,姜慕燕和姜留手足无措,都有搞不懂他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 姜二爷过来抱起小儿子,哄着,“悦儿莫哭,一哭就变丑了。” 小悦儿抽抽小鼻子,在爹爹肩头蹭眼泪和鼻涕。 奶娘正要开口替六少爷解释他为何哭,却被姜二爷制止住了,“悦儿有嘴,自己说。” 小悦儿囔囔道,“能。” “能什么?”姜二爷追问。 小悦儿委屈道,“主意。” 能出主意?他?姜二爷笑着给他擦了擦小脸,“跟你姐姐们过去吧,待会儿一块帮着出主意。” 小悦儿立刻开心了,拧身子要三姐抱。姜慕燕本来想让他自己走过去,可看他的小可怜样,还是决定把他抱过去。 “爹?”小悦儿见爹爹不走,抬泪汪汪地眸子望着他。 姜留笑眯眯道,“爹爹的衣袍脏了,换一件就过来,咱们先走。” 姜二爷更衣回到书房,见一家人都挤在桌边。小腹隆起的妻子靠坐在椅子上,大闺女和大儿子板板正正地坐着,小儿子和小闺女的椅子挨着坐在一起,努力想用他的小身板摆出他哥那样“很有用”的气势。 这俩小的简直是怎么看怎么可爱,姜二爷坐下后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接过大儿子递过来的茶,问道,“以后家里议事,悦儿想听就让他听着,这小子嘴嘴巴严实,什么也说不出去。” 小悦儿开心地咧开小嘴儿,露出嘴里还没吃完的酥糖,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姜慕燕率先开口,讲了坊间关于秦成碧倾慕妹妹的谣言。此事除了姜留,在坐的人包括小悦儿在内,都知道。姜慕燕觉得是她疏忽了,在北院时不该当着小悦儿的面说这些,她没想到还不满两周岁的弟弟,已经这么懂事了。 小悦儿为了彰显自己很有用,从小兜兜里掏出一块糖,递给六姐姐,哄她开心。 “秦成碧根本不喜欢我。”姜留接了弟弟的糖,顺便给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除了西城外那次,秦成碧每次见了自己,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有半点倾慕自己的样子。 江凌把马场内发生的事详细讲了一遍,一家人听得火冒三丈。因怕吓着小悦儿,姜二爷压着火气道,“疯子!” 就是他八抬大轿来娶都休想把女儿娶走,还妄想让女儿给他做妾!!! 姜留连忙劝道,“爹爹莫气,秦家能不能撑到那会儿还两说呢。” “对。”小悦儿表示赞同。 小儿子一开口,姜二爷忍不住笑了。对什么对,他还没豆芽菜高,能听明白什么? 姜慕燕愁容不展,“不能让秦成碧将此话传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雅正道,“秦家再猖狂,只要咱们不同意,他们也不敢明着逼留儿为妾。” “若他敢,我就下挑战书把他揍……”姜留见弟弟黑葡萄般的眸子专注地盯着自己,便把狠话吞回去,改口道,成生活不能自理。” 小悦儿这次没听明白,转头看娘亲。 雅正抚着儿子挺直的小身板,抬眸问义子,“凌儿真觉得,秦成碧是为了向你挑衅,才屡次针对你妹妹?” 江凌摇头,“儿这样说是为了迷惑他,儿觉得他的真正意图,是想让妹妹不痛快。” 啊?一家人都有些不解地望着江凌。彰显存在感的小悦立刻作为代表发问,“哥?” 江凌解释道,“孟庭晚、郎争、冯良晨、刘申和叶章文等人,都是秦成碧的狐朋狗友,他们以秦成碧为尊,处处捧着他,敬着他。现在这帮人死的死,散的散,因为他们,秦成碧对咱们家没有一丝好感,他以前就曾屡次挑衅我和留儿。” 孟回舟之孙孟庭晚、郎超之子郎争、冯现安之子冯良晨三人之死都与姜家有关,邑江侯府没落也与姜家有关,这些姜留都知道,但是,“叶章文为什么也不跟秦成碧玩了?” 江凌解释道,“郎争死后,叶将军对叶章文严加约束,他现在没空出门玩耍。” 小悦儿怯怯地看向三姐,因为三姐管的严,他也没时间跟五哥玩了。 江凌继续道,“发生西城外之事后,我一直在想秦成碧为何突然发疯。这两个月,我几番试探秦成碧,父亲也让刘承反复刺激他,他却一次也没失控。我反复推敲秦成碧发疯之前杜长阳说的话,再联系秦成碧七年前失控时的场景,就有了一个听起来匪夷所思的推测。” 姜二爷问道,“杜长阳说了什么?” 姜留与喋喋同时问道,“什么推测?” 江凌先答父亲的话,“杜长阳的原话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谁能想到那黑炭头跟康安女霸王在一块儿时,竟是这般模样。” 姜二爷哼道,“他也不白,还敢说你是黑炭头!” 姜留…… 江凌顿了顿,继续道,“七年前那次,秦成碧忽然发疯之前,与他的表弟赌书连输三局。那时秦成碧的表弟八岁,一个八岁的孩子,玩游戏连赢三场定喜形于色,或许会拍桌叫喊着让秦成碧认罚,秦成碧当时必定十分不痛快。两个月前,儿与留儿在西城外说说笑笑的场景,在秦成碧看来定也是十分碍眼。所以儿推测刺激秦成碧的,可能是敌对之人没有被他压制,反而对着他露出大大的笑脸。” 听江凌说完,全家人——除了小悦儿——都愣了,因为他的推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等下!姜留的桃花瞳一亮。哥哥这种推测,她觉得有点耳熟!姜留将桃花瞳往上翻,仔细翻找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刚爆发时,恰逢寒假,全国人民居家隔离,姜留躺在床上刷手机,见一个新闻上了热搜榜。新闻内容是一个缺什么证件的人硬闯隔离点,被志愿者阻拦后暴力伤人,视频里他就像疯了一样,看着极为恐怖。视频下有医生留言评论说那人可能有什么病来着? 当时她还没想到开发app赚钱的事,正闲得发毛,还特意查了那种病,叫什么来着? 里边还提到了梵高割耳朵自杀的事儿…… 姜留抬左拳敲了一下小脑袋,想起来了! 是躁狂症!!!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29章 又一钦差,亡 姜留记得介绍里提到,严重的躁狂症患者,如果事情完全按照他的意愿进行,他就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一旦事情的进展与他的预想严重不符或者他被激怒,他就会表现出攻击性、破坏性。 秦成碧是国公府嫡长子,长得也不丑脑袋不笨,周围的人哄着他、供着他,让他不顺心的事应该很少,所以他才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七年前玩游戏,秦成碧同样被娇惯着长大的表弟没让着他,刺激得他发病。 这几年,秦成碧的狗腿一个个被姜家砍掉,必定让他不爽,这种不爽一个个积压下来,在忽然遇到自己和哥哥在路边欢笑玩耍时,他又被刺激得发病了,这说得通。 哥哥厉害啊!姜留目光灼灼地问,“哥今日又验证你的推测了么?” “当我在秦成碧面前暴跳如雷时,他洋洋得意;当我露出笑脸时,他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眼神也不对劲儿,不过他并未失控,所以……”江凌将目光落在妹妹身上。 雅正接着道,“所以,刺激他失控狂躁的,是留儿。” 江凌点头。 姜慕燕分析道,“依照凌弟的推测,前几次秦家派人刺杀留儿,是秦相想借机试探秦成碧是否旧病复发;那现在秦成碧散播消息,就是想给妹妹添堵,让妹妹过不痛快?” 难道以后他闺女还不能笑了?姜二爷真想带着闺女去堵秦成碧,父女俩一块哈哈大笑,刺激他失心癫狂! 小悦儿敏锐地觉察到爹爹的情绪变化,从身前的小兜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块杏仁酥,举着小手递给爹爹,“吃。” “好!”姜二爷接过,抬手把小小的一块杏仁酥往上一抛,仰头用嘴接住,狠狠嚼着。 小悦儿认真看完,又掏出一块杏仁酥放在手心里,抬起小脑袋张大小嘴儿,以扔的架势把小手高高抬起,将手心的杏仁酥扣在了自己的小嘴儿上。 这动作实在太过可爱,全家人又被他逗笑了。 气氛随着小生缓和了下来,当着儿子的面,雅正也不提“杀死”这样的字眼,委婉道,“若真如凌儿推测,选时机拔掉这个钉子并非难事,但现在还不到走这步棋的时候。秦成碧旧病复发,日后让他不顺心的事定会越来越多,或许不用咱们动手,他就自取灭亡了。” “妹妹伤好之后,还是要尽量避着他。”他们想除掉秦成碧,秦成碧想必也很想除掉妹妹,姜慕燕本想说让妹妹不要出门,但因此就把把妹妹一直关在府里,实在太过残忍了。 日后是多久?江凌等不了了,“留儿再忍几日,我消除这一隐患后就离京,秦家人就是想找我报仇,出了康安他们能奈我何!” “哥不要冒险,咱们制定祥密计划后再动手不迟。”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姜留不信,但哥哥说的她信。穿越过来后,姜留身边这群孩子就数哥哥成长最快。虽然他现在才十三岁,但姜留觉得大多数时候,他比爹爹靠谱多了。 姜慕燕诧异,“再有几日就要出发么?” 当着小悦儿的面,江凌同样隐去了“死”字,“我刚接到肃州传来的消息,另一位钦差也……” “什么?”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把吃杏仁酥的小悦儿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怎么……的?” 江凌回道,“腊月十二,原因不明。肃州那边不敢把消息报回康安,不过纸包不住火,咱们能接到消息,其他人应该也知道了。” 万岁今年春派去肃州的两个钦差,一前一后全死了,这还了得!姜二爷的心突突直跳,“今日就到这儿,我出去一趟,你们都早些歇着,不必等我。” 姜二爷匆匆走后,小悦儿见一桌人都不说话,便也一动不动地坐着。姜留见弟弟如此,便压下所有烦心事,笑眯眯地问,“悦儿听了半天,可有什么好主意?” 小悦儿有模有样地点头,“棍。” 常看六姐姐耍棍子的小悦儿觉得,就没有六姐姐一棍子解决不了的事儿,若是有,那就多几棍子。 雅正赞许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悦儿也要跟六姐姐学好棍法,以后给姐姐帮忙。” 学棍子?小悦儿转头看三姐。姜慕燕含笑点头,“悦儿想学就学。” 小悦儿摇了摇头,“不。” 姜留…… 今日天色已晚,众人又说了几句话便散了。雅正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姜慕燕主动承担了哄弟弟睡觉的差事,江凌送妹妹回房。 现在是晚上,院里没外人,姜留不必躺着回去。从书房到西跨院也就几步路,两人都走得极慢。忽然得知几日后哥哥就要去肃州了,姜留心中有一万个舍不得。 江凌也舍不得,但现在太冷了,他怕妹妹受冻,待停在拱门前后只叮嘱道,“地滑,你身上有伤,慢些走。” “好。”姜留低声道,“哥,上元节晚上咱们一块出去赏灯怎么样?咱们戴上面具,黑灯瞎火的没人能认出咱们来。” “如果我上元节时还在康安,咱们就去。”带“重伤”在家养病的妹妹出门赏灯,是件很冒险的事。但在家憋了两个多月的妹妹想出门,江凌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也想陪妹妹去赏灯,因为明年一别,他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康安,再与她一起过灯节。 乘着月色,姜二爷跑到张文江的私宅,将这一重大消息告知府尹大人。 张文江也惊得说不出话。他既惊聂林江之死,又惊姜枫消息之灵通。两千里之外发生的事,在肃州官员的刻意隐瞒之下,他这么快就能拿到消息的,这眼线着实了得。 姜二爷小声问道,“大人,万岁惩处肃州贪墨官员的旨意可拟好了?” 钦差孔庆丰八月时死于肃州酒泉后衙,万岁震怒,令聂林江和当地官员详查,又令肃宣路上报所辖州县近两年的税赋详账。 聂林江带人查了半天,上报的结果居然是孔庆丰死于水土不服。肃宣路的账册十月送到至康安城,万岁令吏部、户部和御史台核查,三部衙门核实了两个月,终于在腊月初揪出十几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内阁按律问责,呈上十二名该对这些纰漏负直接责任的肃宣路官员的惩处意见,于三日前呈到了宣德殿。 只要万岁玉印一盖,这些官员的脑袋就要搬家了。周其武说,他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十二人之中有三个是被冤枉的。 现在聂林江死了,若再杀了这十二个人,肃宣路的官场,可能真就只剩下一群互相乱咬的王八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0章 君王不早朝 张文江现在满脑袋全是明日朝堂之上万岁的咆哮声,“尚未,不过明日早朝之上,必议此事。” 看着府尹大人的脸黑得快追上自己的儿子了,姜枫连忙提醒道,“大人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妨找信得过的人商量商量?” 谢清泉肯定有主意有好主意,您快去吧! 张文江摇头,“你是京兆府的差官,来寻本府尚说得过去。本府半夜出府,必会引人注意。” 堂堂三品京兆府尹夜半出门访友,不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出大事了么! 姜二爷急得不行,他觉得这事儿得尽快让万岁知道,可该由谁去说、怎么说,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五品指挥使能说了算的。若等朝中官员都知道了,万岁还被瞒在鼓里……姜二爷想着,便一脸难受。 张文江被他这表情吓得差点跳起来,“你想做什么?” “大人……” “除了本府这里,这消息不准透露给任何人!”张文江板起脸道,“若有人问起你消息的来源,你如何解释?今夜你不必回府了,去替本府值守京兆府,天亮再回去歇着!” “是。”姜二爷走出书房,由京兆府的护卫陪着赶奔京兆府。 被冷风一吹,姜二爷的心思更乱了。乱了就容易出错、生事。姜二爷不想惹事,便对身边的护卫道,“府尹大人命廖少尹连夜核查京南三县的赋役账册,劳烦王大哥走一趟?” 京兆府侍卫不疑有假,立刻骑马奔向安庆侯府传话。 躺在暖烘烘被窝里抱着小妾睡觉的廖纲骂骂咧咧爬起来,穿上官服急匆匆赶回京兆府,没见着府尹大人和另一位少尹赵德敏,却见姜枫坐在炭火盆边烤栗子,顿时火冒三丈。 见廖纲跳脚,姜二爷忐忑不安的心顿时舒坦了。他笑着用铁钳夹起一颗栗子举到对廖纲面前,“天寒地冻,廖大人先吃个栗子再整账册?” 吃你个脑袋!廖纲恶狠狠质问,“赵德敏怎还没到?” 姜二爷依旧笑得开心,“府尹大人只让整京南三县的账册,下官记得京南三县归您管吧?府尹大人明早就要见到三县各项税赋的月份详数呢。” 田税、漕税、契税、募役等十余类账册若分月计,他就是有八只手也整不完!廖纲转身吼门口的差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能喘气儿的都给本大人叫回来做事!” 吼完差官,再回头看坐在火盆边烤火,等着那尖嘴缩腮的小厮剥栗子给他吃的姜二,廖纲火气更大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府尹大人命下官替他值守。” 廖纲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量姜枫,“查账的事儿是你跟大人提的?” 姜二爷抬起桃花瞳,“廖大人觉得呢?” 看他这副嘴脸,一定是了!廖纲气得肝疼,“你这是公报私仇!” “爷就是报了,你能把爷怎么样?”姜二爷起身,抖掉锦衣上的栗子渣,沉着脸道,“我姜枫的确搬不动大石头,但用泥巴糊住庆安侯府牌匾这等小事儿,却是手到擒来。你若不信,咱就试试看。” 想到被姜枫祸害得只剩牌匾的邑江侯府,廖纲心里没底,眼神开始乱飘。 姜六娘数次遇袭,他不过说了几句风凉话,又让人差了差姜家的铺子罢了,姜二有必要动这么大火气么。 怂货!姜二爷冷哼一声,“已近子时了,你不整账册更待何时?” 谷</span>廖纲咬牙,好,我整!看我整不死你! 第二日天还没亮,一夜未睡的张文江去上早朝,竟发现理应早早打开的长乐门还紧紧闭着,几位朝官在墙根避风处缩脖子抄手,哆哆嗦嗦地等着。 张文江心里没底,脸上却十分平静,迈步上前与工部尚书梁秀铭寒暄两句,挨着他站定了。 今日这风真恨不得直接吹到骨头缝里去,梁秀铭顾不上雅范官仪,缩脖子往张文江身边靠了靠,牙齿打颤道,“今早不大对劲儿,张大人可听说发生了何事?” 张文江摇头:我知道,但我不讲。 梁秀铭又哆嗦道,“我听说昨夜京兆府人来人往,衙内灯火通明,可是哪里又发生了大案?” 姜枫弄出那么大阵仗,张文江岂会不知。他心平气和道,“没有大案,是有些账册急需整理出来,不得不夜里赶工罢了。” 提到账册,梁秀铭又往张文江身边挤了挤,“今日早朝该议肃宣路账册了,这账查了快两个月,怎么也该有个结果了,张大人说是也不是?” “就是说呢。”张文江嘴里应了一声,抬眸见一乘轿子穿过晨曦的薄雾,缓缓过来了。 朝中只有几位阁老和亲王,才有资格在宫门外乘轿子。张文江站直身体,阁老至,宫门该开了,可以进大殿暖和暖和了。 轿子停下,随从挑开轿帘,护国公康忠下了轿。有小太监上前行礼,低声说了几句,便引着护国公进了长乐门,张文江等人一起向宫门走去。可还不等他们上前,只开了一道缝的长乐门又“哐当”一声合上了。 这一声,震得门外百官心头一颤。张文江预感到,他今日可能得在寒风中冻一两个时辰了。 尹骞、黄通、杜海安先后进入长乐门后,秦天野的马车才到了。秦天野下车后扫视百官,吩咐道,“今日万岁不早朝,各位大人散了吧。” 不早朝? 百官躬身应诺,待秦相走入长乐门后,便将目光集中在六部尚书、京兆府尹和御史大夫等官居要职的大臣身上。他们不走,各部衙官哪敢动。 大理寺卿萧峻平担心御史大夫荆吉良被冻出病来,便走到张文江面前道,“张大人,借一步说话。” 这阴险的家伙!自己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当这个出头!张文江扯动被寒风吹僵了的脸皮,“萧大人请。” 小气! 萧峻平白了张文江一眼,迈步向外走去,张文江紧随其后。他俩一动,百官便跟着散了。 翰林院编修张开润见姜松呆愣愣地站着,便低声提醒道,“姜大人,咱们该回翰林院了。” “啊?哦,好。”姜松回神,跟着张开润往回走。 张开润低声问道,“出了何事,姜兄怎魂不守舍的?” 姜松轻轻摇头。聂林江死了,万岁不早朝,姜松既担心万岁也忧心肃州的局势。 这个年,定是无法安心过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830章 君王不早朝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1章 帝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2章 彼此试探 府尹大人又怎么招惹了大理寺卿?姜二爷抬桃花瞳看向张文江,见他略烦躁的眸子往萧峻平身上一转,姜二爷立刻明白自己被叫过来是干啥的了。他躬身道,“大人,昨晚下官按您的吩咐,与廖大人一起核对了京南三县的赋役账册,并未发现重大纰漏,只兰阳县六月夏粮税的数目与户部账册上该县的田数不符……” 姜二爷滔滔不绝地将昨晚廖纲查账的结果报了一遍,张文江有模有样地下了两道指示,便道,“忙了一夜你也辛苦了,后晌早些回府歇息。” 姜二爷连忙客气道,“下官不辛苦。大人您身体力行,下官只是上行下效……” “噗……”萧峻平喷茶,不顾张文江的黑脸,笑道,“‘上行下效’四字,姜大人用得极为妥帖。” 啊?姜二爷被萧峻平说蒙了,上行下效不就是上司怎么做下官怎么学么,哪不对了? 张文江见他这蠢样,往回找补道,“汉《白虎通·三教》云:教者,何谓也?教者,效也。上为之,下效之。” 还不等姜枫开口,萧峻平便道,“后晋《旧唐书·贾曾传》书:上行下效,淫俗将成,败国乱人,实由兹起!” 正因后晋刘昫说书中这般用了上行下效后,此词便有了贬义,所以姜二爷说张文江“上行”他“下效”,确实有些不妥。 但若深究起来,也不是不能用。还不等张文江再辨回去,姜二爷已抢先赞道,“只四个字,两位大人就能引经据典,见仁见智,着实令下官钦佩之至。” 姜枫这话一出口,张文江满意捋须,萧峻平则黑了脸。 好你个见仁见智!同一个词,张文江听出了褒义,所以他仁;自己听出了贬义,所以自己不仁了?! 萧俊平狠狠瞪着姜枫,却见他玉颜坦荡地望着自己,那眼神那动作,都淋漓尽致地表现着对自己的钦佩。再跟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白痴计较,倒显得他刻薄了,萧峻平甩袖离去。 “大人慢走。”姜枫送客后,转身见自家大人春风满面,便也跟着笑了。 姜枫这一笑,若寒冬暖阳乍现,令张文江无比舒坦。舒坦过后,张文江又忍不住打了个机灵,叮嘱道,“万岁今日未早朝,想必十分震怒,若万岁宣你进宫,你要闭紧你的嘴,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的,就这般傻笑,可记下了?” “是。”姜二爷脑袋里闪过自家傻闺女的笑脸,莫非在旁人眼中,自己笑起来也很傻? 张文江又叮嘱道,“去吧,若萧大人在府门外拦着你,你就像刚才那样应付他,千万不要被他蛊惑去做傻事。” 他是别人蛊惑两句就去做傻事的人么?姜二爷有些郁闷地往外走,久候多时的廖纲见他一脸憋闷,立刻幸灾乐祸地走进房中,抱拳道,“大人,卑职已将京南三县……” 张文江抬手让他不必再讲一遍,“本府还有要务,你将查账详情分条目写清楚呈上来,本府容后再观。” “……” 忙活了一晚上,准备了一早上的廖纲憋屈地退下,肩膀耷拉得比方才的姜枫还沉。 姜二爷走到京兆府门前,恰遇京兆府吏陈值急匆匆从外边走进来。陈值见到姜二爷,立刻停身行礼,姜二爷抬手,“陈大人免礼。” 待陈值进去后,京兆府法曹曾显志又走了进来,姜二爷躬身行礼。一向埋头公务、不喜应酬曾显志一反常态地停在了姜二爷面前,笑问,“姜大人可用了午膳?” “尚未。”姜二爷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在衙外可瞧见了大理寺卿萧大人的马车?” 原来他是被府尹大人叫过来挡枪的,曾显志颇为同情地拍了拍姜枫的肩膀,“辛苦了。” 姜二爷苦巴巴地道,“下官听说您藏了不少美酒,晚上可得容下官多饮两杯。” 曾显志立刻道,“好,晚上我在百味楼备下美酒好菜,专等你来。” 姜二爷抱拳谢过,又与京兆府守门人寒暄几句,才大门替府尹大人应付萧峻平。他老老实实走到萧峻平马车边,躬身行礼道,“大人可用了午膳?西城新开了家胡食店,店内的羊汤滋味甚好,正合这个时节饮用,不知大人可能拨冗前往?” 萧峻平冷声道,“你以为每个衙门都像你的西城兵马司那么闲在?” 本使的西城兵马司忙得很,是你这位大理寺卿没事儿在京兆府赖着不走,本使才抽空过来的。姜二爷心里碎碎念,面上乐呵呵,“大人衙务繁忙,更该保重身体好好用膳,若您嫌胡食店远,下官陪您去端阳楼垫补几个包子可好?” 端阳楼就在京兆府对面,萧峻平跟着张文江回到京兆府,早膳吃的就是他家的包子。他的脸拉得老长,气哼哼道,“啰嗦,还不快上车!” “是。”姜二爷上马车,笑着吩咐车夫,“去西市应昌巷的胡食店。” 在京兆府喝多了茶水的萧峻平才没心思喝羊汤,他用烤的表皮酥脆的馍夹着酱牛肉,大口大口地吃着,抬眸见姜枫看着自己,萧峻平气呼呼道,“你不吃饭,看着我作甚?” 姜二爷笑道,“看大人您吃得香甜,下官也想尝尝这种吃法。” 吃下三个烤馍后,萧峻平靠在椅子上盯着姜枫,像审讯犯人般地问,“你昨晚为何事去找张文江?” 姜二爷也不跟他打马虎眼,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后,压低声音道,“大人不是都知道了么?” 萧峻平冷哼,“聂林江怎么死的?” 姜二爷摇头,“下官不知。” 萧峻平盯着姜枫看了一会儿,才问道,“肃州的局势,你怎么看?” 姜二爷如实道,“下官连眼前的事都看不明白,更何况远在两千里外的肃州。下官里外里地忙活,就是想为义子铺路,让他回肃州后多几分胜算。” 萧峻平冷哼一声,“你对他倒是尽心尽力。” 待萧峻平端起羊汤时,姜二爷倾身向前,双目灼灼地问道,“大人,肃宣路提刑司温宏杰大人可信得过?”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3章 反正都是梨 萧峻平的眉头微微一皱,警告道,“姜枫,你若管不住自己的手,本官可以帮你剁了。” 姜二爷坦诚道,“大人,下官是真喜欢江凌这个孩子,他一去肃州与下官隔着千山万水,下官心里一点底也没有,只能到处划拉。” 划拉着谁算谁,划拉着一个算一个。 萧峻平抬眸审视姜枫片刻,才冷哼一声道,“本官忙活半晌没寻到你的消息路子,你倒把本府的挖清了。” 这么说,温宏杰就是可信的了。姜二爷笑颜如花,“大人之恩,下官没齿不忘。” 萧峻平看着姜枫满嘴雪白、二三十年内绝对落不下来的齿,气得直哼哼,“不用等到没牙,现在立刻把你的消息路子告知本官!” 姜二爷坦诚道,“下官回去问过裘叔后,立刻回来告知大人。” 萧峻平气得胡子都炸了,拍桌子吼道,“裘净入姜府五年,你竟还没摸透他的人脉?” 姜二爷小心翼翼地解释,“大人,下官有事让他去办就是,何必要费心思摸透他的人脉呢?” 萧峻平无语了,“你就不怕他借机反咬你一口?” 姜二爷摇头,“下官与他拴在同一根绳上,他不会。” 萧峻平越发无语了,“有朝一日,你必死在大意上。” 姜二爷笑得坦荡,“大人,下官并非大意而是知道什么人能信什么人不能信,裘叔能信,大人您也能信。下官走投无路时找上您,您就把路告诉下官,说明您也信得过下官。大人和下官都是真心为万岁办事,危机之时,不分你我。” 萧峻平瞪了欠骂的姜枫半晌,才闷闷道,“跟你说话费劲,让裘净直接来寻我。” “是。”姜二爷立刻应下,抬手笑嘻嘻道,“大人,喝汤。” 萧峻平有气无力地喝了几口,临走时又忍不住挖墙角,“你当真以为张文江真心待你?他滑头得很,你自己数数这几年你在京兆府替他背多少回锅了?你到本官这里做事,绝对比在京兆府待得舒坦。” 姜二爷认真地道,“下官深知大人您的为人,也绝对相信您的话。可是大人,不管下官在京兆府还是大理寺,不都是给万岁当差、为百姓做事么?大人若差使到下官头上,不管下官在何处,都会全力以赴。” 萧峻平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问道,“万岁如今遇到了难处,你既为万岁当差,想如何为万岁分忧?” 姜二爷立刻道,“下官会做好分内的差事,绝不让西城百姓和商户给万岁添乱。” 萧峻平皱眉,“就这样?” 姜二爷小心翼翼地讨教,“大人您觉得,就凭下官这点拿不出手的本事,除了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还能为万岁做点什么?” 萧峻平又怒了,“你这点本事?你这点本事!好,很好,你真好!除了给你干儿子铺路,你什么都不用干!!!” 姜二爷深施一礼,“多谢大人提点。” 萧峻平怒冲冲走后,姜二爷直起身,长长叹了口气,道,“宝儿。” “爷。”姜宝从门外走进来。 “萧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爷真有本事,康安城鬼见愁萧峻平在您这,一点便宜也没占到。 姜二爷点头,“将桌上这蛊子羊汤给裘叔提回去,让他尽快去找趟萧大人,路上记得多买些糖葫芦带回府。” “是。” 姜宝提起羊汤,路上买了一大包糖葫芦进柿丰巷,见李正秋正站在姜府大门外与厚叔说话,便给门内的姜白使了个颜色,迈步走向任府大门。 姜白立刻转身向后跑,经后院角门进入任府,一溜烟地跑到前院,果然见姜宝正站在院中等着他。 果然是个小机灵鬼,难怪六姑娘喜欢使唤他。姜宝笑着把一大包糖葫芦递过去,“这是二爷让我买回来的,你带过去告诉二夫人,二爷今晚与京兆府曾显志大人在百味楼用膳,让二夫人不必等着。” “得嘞!”姜白提着糖葫芦,颠颠跑到姜府西院。 见到被晶莹剔透的冰糖裹住的一串串糖葫芦,孕妇雅正顿时来了胃口,亲手捡了一串核桃仁、一串滚芝麻山里红的放在碟子里,才吩咐齐嫂,“将两串麻山药、一串豆沙的送去北院,三串海棠果的送去东院,两串海棠果、一串葡萄的送去滴翠堂,西外院与滴翠堂一样。剩下的都给孩子们送去。” “是。” 齐嫂提着一袋糖葫芦出去,不大一会儿,姜留房中的三姐妹一人手里就有了一串,前院影壁墙后看热闹的姜慕锦、姜三郎和姜四郎人手两串。 姜家女婿李正秋站在门洞内,忍着路人的指指点点,与姜府耳背的老管家说话。 又掉了颗牙的厚叔,恭敬惭愧地向李正秋道歉,“回大姑爷的话,老奴这耳朵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道完歉,厚叔转头问伺候他的小厮,“大姑爷说了什么?” 小厮扯着嗓子喊道,“大姑爷说——大夫人身体欠安,所以他带礼品过来探望。” 厚叔反应片刻,连连点头,“对,对。大夫人这几日是身子不舒坦,大姑爷真是孝顺,连大夫人喜欢吃梨都知道。不知大姑爷带的是鲜梨还是冻梨?老奴好叫人进去传话。” 见老管家旁边的小厮不吭声,李正秋端着大红脸大声解释道,“厚叔,我带的是礼品。” 不是梨!李正秋现在听不得离字。 厚叔又倾耳反应了一会儿,才大声问道,“大姑爷,老奴知道是梨,老奴是问您——带的是鲜梨还是冻梨?” 李正秋的脸挂不住了,这老叼奴分明是当着众人的面难为他。 见李正秋变了脸,厚叔颤巍巍地躬身行礼,“都是老奴不会说话,姑爷您别动怒。不管是冻梨还是鲜梨,反正都是梨,只要是大姑爷孝敬的,大夫人见了都会欢喜……” 李正秋站不住了,转身就走。厚叔见他走了,满脸诧异地问身边的小厮,“大姑爷不是来探望大夫人么,怎没进门又走了?” 还不等小厮说话,李正秋的随从连忙大声道,“老管家,我家少爷去买梨,待会儿就过来。” 厚叔喃喃道,“怎么又去买梨呢,不管是冻梨还是鲜梨,都是份心意,何必非要买齐了两样呢?” 此时,影壁后啃糖葫芦的姜家兄妹都笑得直不起腰了。 让你欺负我大姐,活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4章 想跟你一处 姜慕锦跑回姜留房中,将事情经过给大姐、三姐和六妹讲了一遍,笑得直捶床,“厚叔这耳朵,实在是太厉害了!” “确实厉害!”海棠果够酸,五姐讲得也够搞笑,姜留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厚叔的耳朵聋没聋是姜府一大谜题,你说他聋了吧,偏他什么都知道;你说他没聋吧,他那样还真不像装出来的。姜留觉得,裘叔的耳聋症应命名为:选择性耳聋。 姜慕燕见大姐低着头不吭声,便给两个妹妹递了个眼色,让她们适可而止。姜慕锦揉了揉腮帮子,一翻身滚到大姐眼皮底下,笑嘻嘻地望着她。 姜慕容扯了扯嘴角,抬手给她揉肚子。 姜留劝道,“大姐昨日回来,姐夫今日就来了,说明他心里有你,但这样远远不够。这回若不把他收拾老实了,以后他还敢犯。姐夫这回不拿出诚意来,大姐就不要回去。有大伯和伯母给你撑腰呢,你什么都不用怕。” 姜慕容点头。 “就是!”姜慕锦也道,“男人要管不能惯,这一回必须把他管老实了。” 姜留装着怕怕地道,“五姐姐好生厉害,我都替五姐夫感到害怕了。” 姜慕锦伸出爪子吓唬姜留,“找挠是不是?你三姐夫还没影呢,哪来的五姐夫!” 姜慕容也笑了,“不用急,三妹夫、五妹夫、六妹夫早晚都会有的。” 见话题马上要转到自己身上,姜慕燕起身道,“我去北院看看悦儿,免得他吃太多糖葫芦伤了肠胃。” 姜慕容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一块去,盈儿也是个贪嘴的。” 躺在床上的姜慕锦喊道,“大姐、三姐,顺便帮我看一眼小树,若他敢贪嘴直接上手揍他!” 姜留忍不住笑了,“五姐姐这话若让三婶听到,挨揍的就是你了。” 姜慕锦洋洋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娘说我是三房长女,教导弟弟是我的分内之事。” 姜留嘿嘿道,“三婶说的教导,是让你动脑子吧?” 姜慕锦顿时苦了脸,“六妹妹跟三姐商量商量,别让她天天教小悦儿读书识字了。再在这么下去,我就要被我娘骂死了。” 姜留再嘿嘿,“我不管,你自己跟三姐说去。” 她们姐妹几个,就数三姐读书读得最多,姜慕锦若去说了,必定会三姐一顿之乎者也曰地绕晕了。她灵动的眼珠子一转,翻身跟姜留商量,“你说我把小树送过来让三姐姐一块教,三姐姐会同意不?” 姜留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小树和小悦儿在一块还能做个伴儿。” “就这么定了!”姜慕锦风风火火地穿上鞋,去追姜慕燕。 姜留刚拿起糖葫芦,小书秋便走了进来,“少爷说有事要跟姑娘商量。” 现在天还亮着,“养伤”的姜留不能出屋,哥哥也不能来她的闺房,怎么商量?姜留穿上鞋在屏风后的软塌上一躺,锦被一盖,吩咐道,“把我抬到书房去。” “是。”芹青和芹白上前抬起软塌,稳稳当当地把姜留抬出房门。 谷  等候在月亮门外的江凌见妹妹出来了,欢喜道,“母亲已同意让你出门,去我那边散散心。” “嗯!”姜留也高兴得不得了,天天在屋里憋着,她头上都要闷出犄角了。 虽说是散心,但也只能躺着。躺在软塌上“病弱”小姜留望着花园内玩石子的三郎和四郎,满眼羡慕嫉妒恨。 江凌见她想玩,便哄道,“等你痊愈了,我陪你玩。” 等不到自己“痊愈”,哥哥就出发去肃州了,姜留万分舍不得。但聂林江已死,现在正是哥哥回肃州的大好时机,再不舍,姜留也不能拦着。 待到了任府书房内,姜留跳下软塌,见桌上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便笑道,“琥珀姐姐手好巧,豌豆糕这样摆真好看。” 任府大丫鬟琥珀将豌豆糕递到姜留面前,“不怕姑娘笑话,奴婢学了快一个月才出师,这上边浇的是樱桃汁,姑娘尝尝可合胃口?” 姜留用牙签插了一小块沾着樱桃汁的豌豆糕送入口中,评价道,“爽口的豌豆糕搭配上酸甜的樱桃汁,非常不错。” “多谢姑娘夸奖。”不爱笑的琥珀露出浅浅笑意,请姜留入座后,便知趣地退到角落里用红泥小火炉烧水煮茶,书秋和芹青、芹白也过去帮忙。 待哥哥落座后,姜留把他爱吃的石榴糕推过去,然后便抬着亮晶晶眸子等他说话。 江凌捏了一块石榴糕,道,“姨母他们腊月二十进京。” 江凌明年将赶赴肃州,他的外祖瀛州江家自是不放心他一人回去。数次书信往来后,订下让江凌的姨母郑夫人、大表兄江熹景、表弟江熹辰和表妹郑采薇至京陪他过年,然后江熹景与江凌一起杀回肃州。 此事姜留早已知晓,她依旧眼巴巴地看着哥哥,然后呢?哥哥要跟她商量什么事? 江凌被妹妹看得心虚,递给她一块糖熝糕,煞有介事地问,“姨母她们用的被褥,可要换新的?” “我前些日子已经让徐婶把房中的一应物品都换成全新的了,这几日天好时,每天都会拿出来晒晒,保证姨母、表哥和表姐住得舒舒服服的。”姜留说罢,又补充道,“我让她们把哥哥的被褥也晾晒了。” 说罢,姜留又眼巴巴地望着哥哥,等他说下一件事。 江凌抿抿唇,小声说了实话,“没有旁的事,就是想跟你在一处坐着。” 姜留受伤了后只能待在房间里,江凌不能去她的闺房,自千牛卫回来这几日也只有用晚膳时才能跟她说上几句话。她不在,任府各处都变得冷冰冰、空荡荡的,让江凌觉得十分孤单。 哥哥这几年的确成长很快,但只有他们俩时,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姜留也真诚道,“我也想。” 江凌欢快道,“今日后晌咱们俩一起读书吧,我寻了好些有趣的话本子回来。” 姜留的眼睛立时亮了,“好,现在就看!” 两人还没看几页书,姜慕燕便来了。 姜慕燕走进房中,见屋里有四个丫鬟,妹妹舒舒服服地窝在软塌上,江凌规规矩矩坐在旁边椅子,没有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便温和道,“我去趟升平坊,天黑之前回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5章 亲事 昨日王家派人过来报丧,她们是该回去一趟。姜留怕姐姐被王家人气着,便道,“让奶娘和齐嫂跟姐姐一块去吧?” 姜慕燕点应下,叮嘱道,“既然过来了,你们就在这里玩儿,待我回来再接你回去。凌弟看着留儿些,莫让她碰着胳膊。” 听三姑娘这么说,赵奶娘愣了。 “好。”江凌惊喜异常,“三姐快去快回。” 姜慕临出门时又回眸看了两人一眼,才转身离去。 被书上到人世间报恩的女狐狸精勾住魂儿的姜留又捧起了书,津津有味地读着,江凌的心却扑通通跳得快极了。他在门边停留片刻,才转身回到窗边,看了看姜留身边空着的舒服位子,又看看冷冰冰的椅子、想想规矩,江凌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暖意浓浓。姜留津津有味地读书,江凌抱着书看姜留。见她用左手翻书,右手的食指无意识地搅着碟子里的炒南瓜籽,江凌便把小碟子拿过来,“不是胳膊疼么,我剥给你吃。” “谢谢哥。”姜留也不跟哥哥客气,“哥哥那本不好看?” “嗯。”江凌把一粒剥好的南瓜籽放在她手边。 姜留捏起来送入口中,美滋滋道,“这本是讲的一个修炼成精的狐狸入世报恩的故事,挺好玩的,哥要不要一起看?” 江凌想,可这样做有违三姐的规矩,难得三姐宽容一次,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为好,“等你看完讲给我听。” “好。”姜留愉快地喝了口菊花茶,一边吃瓜子一边读话本子。 辞别母亲的姜慕燕,带着齐嫂和赵奶娘赶往升平坊王家。 今日赶巧,王二舅也在府中。他见了姜慕燕便先问姜留的伤势,得知姜留已能下地缓缓行走,才稍稍放心。 虽说年纪小伤也好得快,但毕竟伤及了内脏,还是得甚重。王老夫人也叮嘱几句,才说起王幽影,“前几个月便一直病着,可精神头还是好的,不知怎么就忽然去了。” 听到这里,陪坐在一旁的柳氏和王幽菡、王幽馨抬帕子沾眼角,动作如出一辙。见姜慕燕默默坐着,连滴眼泪也没有,也没搭话的意思,柳氏便哽咽道,“可怜元雪,才刚刚两周岁便没了娘,以后还不知会被人如何欺负……” 姜慕燕连外祖母的话茬都不接,更何况柳氏的。旁边坐着的王二舅却听不下去了,“元雪是张家嫡女,便是没了母亲还有父亲在,张家岂会委屈了她。” “当爹的哪有当娘的细心,当娘的时时惦记着孩子,怕她冷了热了,怕她吃不好,怕她被人欺负。女儿一落地,当娘的便开始为她准备嫁妆,盼着她一辈子平平安安、体体面面的。”王老夫人说到动情处,拉着外孙女的手,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姜慕燕想到娘亲,忍不住红了眼圈。 “幽影不在了,元雪还小,无论她娘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她也守不住。”柳氏又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姜慕燕的神色。 听了这话,姜慕燕方才还忍不住的眼泪,一下就回去了。这些话,她娘亲去世时,她已经听过一遍了,现在再听一遍,感觉与五年前却大不相同,她依旧不吭声地听着。 姜慕燕不搭,自说自话了半晌的柳氏觉得掉面子,也闭了嘴。王老夫人问道,“你表姐那边,你和留儿是怎么打算的?” 姜慕燕这才道,“我让府里的嬷嬷前去吊祭,送上十两丧礼。” 听外孙女说完,王老夫人不赞同地问道,“只这些?” 十两银子不算少,但也算不上多。姜慕燕两姊妹与王幽影是表亲,除了丧礼,还应该送上纸糊的车马等物才合规矩。 姜慕燕回道,“我与妹妹先见到的是张家报丧人,礼应如此。” 燕儿这还是在怪她大表姐弄坏她娘嫁衣的事儿呢,人死恩怨消,还计较这些就显得小家子气了。王老夫人眉头皱得紧了些,但当着儿媳和孙女的面,她并未开口指责外孙女,只道,“确是如此。王河家的这些年一直在庄子上?” 外祖母的意思,是为何让姜府的嬷嬷去张家祭拜,而不让她的奶娘去。姜慕燕却觉得这没什么差别,“奶娘在柳家庄帮我和妹妹守着娘亲留给我们的庄子,赵嬷嬷是妹妹的奶娘,让她去吊祭也是一样的。” 王老夫人幽幽叹息一声,示意二儿子带着他媳妇和女儿们出去后,才将外孙女拉到身边搂着,语重心长道,“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是好的,但身边也得有几个忠心的下人,旁人才不敢看轻了你,待你嫁人了,她们便是你的手脚。你看看你身边,只有两个武婢一个丫鬟,连个婆子都没有,这让外婆如何放心?” 外婆老了,她长大了,以前外婆这样搂着她,她还能窝在外婆怀里,现在脑袋却能枕在外婆肩头了。姜慕燕心中感触颇深,动情道,“外婆不必担心燕儿,这些燕儿都明白,燕儿有可用的人。” 外孙女已与她离了心,再说下去便显得更生分了。王老夫人就此打住,说起姜留,“留儿腹部有伤,以后说亲必被人挑剔,她的亲事怕是更难了。你到年十五,也拖不得了。若是你不好意思张口,待你父亲过来拜年时,我跟他讲。” 姜慕燕直起身子,认真道,“我和妹妹的亲事,父亲都在心里搁着,不必劳烦外婆再提醒。” 王老夫人温和笑着帮外孙女理顺边角的头发,“燕儿是担心你父亲甩脸子给外婆看么?” 姜慕燕轻轻摇头,“不会,因为父亲知道您是为了燕儿和妹妹好。” 王老夫人看着大变样的外孙女,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待姜慕燕走了后,柳氏进来低声问婆婆,“母亲可跟燕儿说了,她肯不肯帮忙?” 王老夫人淡淡道,“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她能帮上什么忙。” 柳氏…… 王老夫人又道,“问樵呢,把他叫过来,幽菡的亲事确实拖不得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6章 该你上了 王问樵自是不愿女儿给人做填房,回到书房后,他命书童将大女儿叫了来。 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王幽菡都随了她的生母孟氏。看着十六的女儿冷冰冰的模样,王问樵又不由得回想起孟家出事后,孟氏声面容狰狞的样子。 他垂眸端起茶饮了一口,才压下回忆温和道,“快过年了,这些日子外面正热闹着,你和馨儿不要总在屋里读书,出去散散心也好。” 亭亭玉立的王幽菡垂下眸子,恭敬而冷清地回道,“是。” 她内心却全不似外表这般平静。外祖家败了,大伯一家远走边疆,堂姐死了,以前交好的人家都与王家断了往来,她和妹妹接不到请柬去哪散心?如今继母执掌中馈,她和妹妹月例被削减得只够买胭脂水粉,去坊市做什么?让人家笑话她们身上的旧衣、头上的旧首饰么? 屋内静了一会儿,王问樵才回神打破沉默,“明日你表姐入葬,你和馨儿与你母亲一块去立政坊见她最后一面。若是元雪愿意,便接她回来住几日。” 父亲终于说了句有用的,王幽菡声音也有了些温度,不过依旧是一个字:“是。” 王问樵抬眸看着貌似恭顺的女儿,问道,“你还在怪为父?” “女儿没有。”王幽菡抬起眸子看向父亲,“若非您当机立断,女儿与妹妹早已是一抔黄土了,父亲的再生之恩女儿万不敢忘,又怎会怪您?” 王问樵有些动容,他劝解女儿道,“咱们父女能活命,全赖你姑父从中斡旋。你祖父和舅舅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姜家。为父不劝着你与燕儿能像儿时那般要好,但也不能像仇人一样,姜家对咱们是有恩的。” 她想跟姜慕燕成仇敌么?分明是姜慕燕瞧不起她,不想与她为伍!王幽菡垂下眸子,依旧恭顺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日后定与表妹和睦相处。” 见女儿长大懂事了,王问樵便想多说几句,“你明年十七,到了婚配的年纪。翰西书院有个书生名杜明新,他十三岁中秀才,学识、人品都是极好的。为父择日带他回府,你也见一见,若是觉得合适,便可把婚事订下来……” 王幽菡打断父亲,“父亲,此人家世如何?” 王问樵详细跟女儿介绍他相看了许久才定下的杜明新,“他祖籍京南兰阳,曾祖是进士,做过县丞,祖父和父亲耕读传家,家境虽比不得康安城内富户,但也算殷实……” 不过是祖上出了个不入流小官家的秀才罢了,王幽菡眸子里的火立刻熄了,待父亲说完便道,“父亲相中的人自是极好的。不过,女儿觉得还是等大姐的丧礼之后再请他来为宜。” 待到那时,他便是进府,也跟自己无关了,这么好的亲事,还是给妹妹留着吧。王幽菡转身,缓缓向外走去。 …… “姐快过来,这里暖和。”姜留的话本子还没读完,姐姐便回来了,正合了哥哥那句“早去早回”。 姜慕燕见江凌还在椅子上坐着,露出满意的笑容,褪下披风后先在火盆边烤了烤手,才挨着妹妹在软塌上坐下。 谷  姜留把手炉递给姐姐,又把蚕丝棉的搭被盖在她腿上,才问道,“外祖母身子可还好?” “很好。”大舅革职被发配那年,外祖母病得厉害,去年冬日里也咳嗽不断,经过一年的调养,今年咳疾已消,人也精神多了。姜慕燕暖了会儿手,捏起碟子里的剥好的南瓜籽吃了几粒,才低声道,“我冷眼看着,柳氏似乎有意让二表姐去给大表姐夫做填房。” 不会吧!未出阁的嫡女送去做填房算怎么回事!姜留真心惊了,“二舅不会让她乱来的。” 剥瓜子的江凌道,“若王幽菡想进张家,二舅也拦不住。” 王幽菡想去吗?姜留放下话本子,看着姐姐。 姜慕燕低声道,“柳氏提及元雪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又说她守不住表姐的嫁妆,我知道她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当时二表姐和三表妹都在场,二表姐也应明白柳氏的意思,她没露出不高兴的样子,想必心里也是愿意的。” 姐姐在这方面极为敏锐,她说王幽菡有,就八九不离十。王幽菡真是……姜留刚要叹口气,想到姐姐说的年底不能叹气,便又憋了回去。 瓜子吃多了上火,江凌从桌上端了一碟小桔子放在三姐和妹妹身边的小几上,才问道,“现在与王幽菡门当户对的,是什么样的人家?” 姜慕燕一边剥桔子,一边分析道,“借由与伯父一起著的《小篆名家溯源》,二舅在翰西书院谋得差事,这两年声名也渐渐好转,颇受翰西书院师生推崇。二表姐模样出挑,琴棋书画样样皆精,王家虽比不得前些年,但二表姐的嫁妆也不会比大表姐差太多。不过即便如此,因其生母的缘故,二表姐进不了正经的官宦人家,只能嫁入殷实的耕读人家。” 姜留吃着姐姐给的桔子,断言道,“二表姐肯定不甘心。” 姜慕燕点头,张绪璞之父任翰林编修,他丧妻无嫡子,王幽菡若能顶着为长姊照顾幼女的名义去给张绪璞做填房,也算名正言顺。一旦她为张绪璞生下儿子,便能在张家站稳脚跟,比嫁入耕读人家为妻要风光得多,但是,“张家未必能看得上二表姐。” 姜留点头,“他们怎么折腾咱管不了,只要别把咱们搅进去就好。” 江凌抬眸道,“明日张家发丧,我与大哥过去,三姐在家照顾留儿。” 王幽影的公婆尚在,丧事不会大办,但张家和王家都给姜家送了丧讯,王幽影下葬之日姜家理应派人过去。 姜大郎代表姜家大房,应的是大伯与张开润同在翰林院做事的请;江凌代表姜家二房,应的是王家的请。他俩过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江凌去了不会进张家内宅,不管柳氏和王幽菡打什么算盘,都无法也不敢把他牵扯进去。想明白了这些,姜慕燕觉得江凌去是再合适不过了,她叮嘱道,“你过去站站,早点回来。” 江凌应下,“我回来的时候走玉门桥,买些燋酸豏、酱鸭脖,你们还想吃什么?” 大表姐刚入土,她们就吃酱鸭脖是否有些不妥?还不等姜慕燕开口,姜慕锦便像炮弹一样冲进来嗷嗷道,“凌哥,大姐夫又来了,该你上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7章 镜面糕 姜留纳闷,“不是让三郎上么?” “三哥一个人镇不住场子,大哥成亲了是大人,二哥在营里没回来。”姜慕锦急得跳脚,“凌哥,快!” 李正秋来了,不想让他进来直接赶除去就是,费这个工夫做什么。江凌心里这般想,但还是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姜留“养伤”不能出去,姜慕锦拽住三姐,“六妹妹,待会儿我们回来给你讲,三姐咱快走。” 姜慕燕来不及拒绝,便被姜慕锦拖走了。姜留以后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书秋立刻道,“要不,奴婢替姑娘去看看?” 姜留乐了,“你们想去的都去,别打扰我读书。” “是。” 书秋拖着芹白跑了,芹青和琥珀都没动,反正待会儿五姑娘会回来详细讲一遍,她们便不去挨冻凑热闹了。 江凌个子不是几个兄弟里最高的,但却是气场最强的一个。在站在影壁墙后的一种兄弟姐妹的热切期盼中,江凌绷起浅棕色的小脸,从容走向大门口。 姜慕锦握紧小拳头,低声兴奋道,“凌哥好帅啊!” 廖春玲也两眼冒星星,若她哥能及得上凌哥一半,她就满足了。 “五姐别说话,我都听不见了!”姜四郎小声嘟囔。 姜慕锦抬手就是一巴掌,“你的声音比我还大呢!” 眼看着这俩家伙又要吵起来了,围观人群中年纪最大的姜慕燕隔开他们,示意往外听。 大门内,姜三郎正叉着腰骂李家的小厮,“你算个什么东西,小爷跟我姐夫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江凌见提着两袋子梨的小厮连连给姜三郎赔罪,李正秋脸上的不耐烦都快遮掩不住了,便道,“姐夫来了。” 李正秋颔首,“凌弟。” 姜三郎打了个激灵,立刻收胳膊规规矩矩站好,回头笑着冲江凌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坏了“大事”,“凌哥要出门么?” 江凌点头,见姜三郎挤得眼睛都快抽筋了,便问道,“有事出去一趟。三弟,姐夫来了,怎不请他进去吃茶,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李家下人不懂规矩,自有姐夫教训,何须你越俎代庖?” 被江凌教训,姜三郎不敢反驳,略拱手与李正秋道,“是三郎失礼了。” 李正秋连忙抬手,“三弟客气了。” 说完,两人便大眼瞪小眼。姜三郎不说请李正秋进去,李正秋也不好自己迈步往里走,只得将目光转向江凌,笑道,“天色已晚,凌弟怎会此事出门?” 江凌回道,“府里有个丫鬟以下犯上,惹怒了我大姐。论理这样的丫鬟该直接打杀了,祖母说年底了,我母亲、三婶和大嫂又怀着身孕,不宜见血腥,便让伢人将她领走了。大姐回来后既要伺候身体不适的伯母,又要带着盈儿,我帮不上什么忙,便想出去买些大姐爱吃的零嘴儿回来。正巧遇着姐夫了,正好向姐夫讨教……” 李正秋见江凌露出笑容,便觉得头皮发麻,心生不妙。江凌略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姐夫常去哪儿给我姐买果子、点心?我姐现在爱吃的零嘴儿可还跟以前一样?” 姜三郎立刻帮腔,“是啊姐夫,我姐夫现在还爱吃镜面糕呗,你常买哪家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江凌扫了姜三郎一眼,姜三郎一缩脖子,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李正秋连忙道,“她还喜欢吃镜面糕,常买……桂香斋的!” “多谢姐夫告知。”江凌转头略疑惑地看向姜三郎,“三弟,是我记性不好还是你记性不好,最爱吃镜面糕的不是大哥么?” 那当然是你记性不好!不过在江凌面前,姜三郎要多怂就有多怂,“是我记错了,爱吃镜面糕的是大哥,不是大姐。” 江凌转眸看向李正秋,“姐夫……” 不待江凌再发问,李正秋立刻道,“你姐爱吃镜面糕,也爱吃其他几样点心。不必劳烦凌弟,我去买。” 江凌摇头,“姐夫刚来,还没进去吃杯茶呢,怎好……” “无妨,理应我去。”李正秋转身便向外走去。 提着梨的李家小厮见少爷走了,犹豫着该把梨放下还是提走时,瞧见江凌笑吟吟地目光转向他,立时吓得一激灵,转身跑了。 该!让你欺负我大姐!姜三郎冲着李正秋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身见江凌已经走了,连忙追了上去。 江凌转身回了任府书房,看热闹的兄弟姐们也跟了去,姜家各院也很快得了消息。 成亲三年,丈夫连她爱吃什么糕点都不记得,东院里的姜慕容搂着闺女,一阵阵地心凉。 滴翠堂内,吃糖葫芦的岳锦仪笑问在桌边读书的丈夫,“夫君可知妾身爱吃什么糕点?” 姜大郎抬眸笑问,“夫人爱吃什么?” 见妻子鼓起了脸颊,姜大郎才温和道,“夫人且宽心,为夫绝不会有被崇熙堵在大门口的一日。” 岳锦仪转开眸子,红唇忍不住翘了起来。 就是十个三郎捆成一捆,也抵不上一个江凌!在西院与二嫂一起做小二衣裳的闫氏心里感慨一句,才道,“凌儿话不多,却句句在点子上。李正秋不处置了青梅,就休想把她们娘俩接回去。大嫂跑了上千里,就给容儿寻了这么个夫婿回来,真是……” 正在给孩子绣肚兜的雅正道,“以当时咱们家的情况论,绍兴李家算是不错的。”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闫氏放下绣绷子,感慨道,“现在想想,那两年真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瞧见李正秋气冲冲地进了堂屋,不大一会儿青杏便跟了进去,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的青梅低声骂道,“少夫人刚走了一日,这小蹄子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 堂屋内,青杏回话道,“三少爷是记错了,少夫人最爱吃的是西城猫脚巷内曾家铺子的肉丝糕,不是镜面糕。” 李正秋停了一会儿,才又问道,“除了肉丝糕,少夫人和盈儿还爱有哪些爱吃、不爱吃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8章 香菇韭菜肉馄饨 现在不是打听清楚少夫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处置了青梅,也请不回少夫人。青杏微微低头,一五一十地将少夫人和姑娘的喜好讲了一遍。 还是还听着专注的李正秋,待青杏讲到后来便神情恍惚了,甚至青杏讲完了,他还在怔怔地发呆。 青杏一句废话都没有,只低着头静静站着,待李正秋回神后,才让她退下。青杏退到屋外,见青梅住的东厢房窗户开着一条缝,只冷冷看了一眼,便回了西厢房。 李正秋进康安读书,租住的院落不大,李正秋夫妇和闺女李嘉盈住正房,管事仆从在外院,丫鬟婆们住厢房和倒坐房。厢房中最好的一间,便是青梅的屋子。 青梅关上窗户,揣度了片刻青杏的脸色,放弃了去正房伺候少爷的念头,安生盖着被子,在厢房内养胎。 青杏回到厢房刚抄着手暖和一会儿,何柱媳妇便挑帘走了进来,不待何柱媳妇发问,青杏便将少爷将她叫进房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何柱也将从跟着李正秋的小厮那里打听来的消息讲了一遍,青杏听完,欢喜道,“凌少爷既然这么说了,就是让少爷明白,不处置了东厢那个,休想把少夫人和姑娘接回来。” 青杏现在,连青梅的名字都不想提,嫌晦气。 何柱媳妇看法跟青杏一样,“都怪我没盯住,才让那小蹄子有了孕……” “她既有了这个心思,嫂子盯得再严也没用。”青杏劝着何柱媳妇,然后小声道,“夫人把咱们留在这儿,就是让咱们盯着青杏和府里的其他丫鬟,咱们把手里的差事办好就是,东厢那个,得意不了几天了。” 何柱媳妇恨恨道,“是她自己不识好歹,怪不得哪个。她肚子烧香拜菩萨,保佑她肚子里是个闺女。” 若是个闺女,姜家或许能留她一条活命,若是儿子,姜家绝不会留着她给少夫人添堵。 正房内,李正秋又怔了许久才回神,喃喃道,“夫人进门三年,我竟不知她喜欢踢毽子,喜欢骑马,喜欢去湖上泛舟,喜欢吃醋鱼……” 小厮提醒道,“这个时辰已经散衙了,小的这就去把少夫人和姑娘爱吃的东西买齐了……” 李正秋摇摇头,“不必去了。” 他第一趟过去,被管家拦着说岳母爱吃梨;第二趟去,被江凌拦着问夫人喜欢吃什么;现在再去,怕也见不到岳父岳母,而是被人拦住问岳父喜欢吃什么。李正秋吩咐道,“把何柱家的叫来。” 待何柱媳妇进了正房,李正秋便吩咐道,“让青梅收拾收拾,明早送她去太康养胎。” 何柱媳妇又请示道,“请少爷示下,让青梅去太康哪儿养胎?” 这个…… 本想让青梅去太康李府养胎的李正秋犹豫了一下,才道,“太康城北的岳庄,派两个精细的婆子伺候着,先让她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 何柱媳妇这才应下,转身去了东厢,让青梅收拾东西,只说少爷吩咐送她回太康,未提庄子的事。 少夫人回府之后,青梅便料到了这一日,她欢欢喜喜地应下,示意小丫鬟给何柱家的塞了一个银角子,才道,“请嫂子在少夫人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回去后咱们再聚,嫂子的好,我心里都记着呢。” 谷</span>青梅月例才三百文,出手就是一个银角子,这一是向何柱媳妇显摆她得宠,二是想拉拢何柱媳妇为她办事。 何柱媳妇握着银子,脸上摆出笑模样,“姨娘早些歇着,明早就得上路了。” 这声“姨娘”算是抬举青梅了,姜慕容虽让她伺候了丈夫,却没给她摆酒正,府里也只有伺候青梅的小丫鬟,私下里这么唤她。 青梅喜笑颜开,待何柱媳妇出去后,便吩咐小丫鬟收拾行礼,她等了半晌见李正秋没出门,便打扮了一番,让小丫鬟扶她去正房。谁知她连房门都没能进去,便被小厮以少爷要读书为借口挡住了。 若不是少爷有吩咐,小厮不敢拦着她。青梅的手不安地落在隆起的小腹上,回厢房后立刻吩咐丫鬟,“你去盯着厨房做一碗决明四鲜羹端过来。” 李正秋常在灯下读书,常觉得眼睛干涩,饮决明四鲜羹最合适。 小丫鬟去了厨房,不大一会儿便回来了,“姨娘,翠羽在厨房里,她说少爷晚上要吃香菇韭菜猪肉馅的馄饨。” 吃热腾腾的馄饨,自不必再点决明四鲜羹了。 青梅手一颤,“你可听清楚了?少爷从不吃韭菜的。” 小丫鬟十分肯定,“听清楚了,翠羽姐姐就是这么说的。” 香菇韭菜肉馄饨是姜慕容喜欢吃的,因少爷不喜欢吃韭菜,她嫁到李家后再也没吃过,今天少爷怎么忽然要吃这个?想到青杏从少爷房里走出来时看自己的那一眼,心里慌得厉害,“你去西厢,把青杏请过来,就说我明日要走了,今晚想跟她一起用膳。” 青梅和青杏都都是姜慕容的贴身丫鬟,两人在姜家时同住一屋,是无话不谈的小姐妹,陪嫁入李家后,青梅做妾后心思变了,两人才渐行渐远。 去西厢的小丫鬟很快就回来了,“青杏姐说她身子不舒坦,怕过了病气给姨娘。” 什么身子不舒坦,分明刚才还好好的!李正秋不见她,管事婆子糊弄她,青杏也装病不理她,青梅心里越发没底,她坐在床上哎呦了起来,“我肚子好疼……” 青梅肚子里怀着孩子,她喊肚子疼,何柱媳妇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去请郎中。郎中来了后,号脉开了两副安胎药,叮嘱几句便走了。 郎中走后,青梅伸手拉住李正秋的衣袖,怯生生地唤道,“爷,奴婢明日……” 李正秋皱着眉头道,“待你身子好些再走。” 青梅心中暗喜,面上却怕怕地道,“奴婢若是不走,少夫人那边……” 青杏甩帘子走了进来,脆生生地道,“姨娘肚子里怀着少爷的种,身体金贵得很,少夫人回姜府为母侍疾,今晚没法子赶回来伺候姨娘,真是委屈姨娘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838章 香菇韭菜肉馄饨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39章 要的就是您这句话 李正秋皱了皱眉,没说话。 青杏在帘外站着,丫鬟居然没提醒她,打了她个措手不及!青梅低头,忍气吞声道,“不是的,少爷,奴婢万不敢让少夫人回来伺候……” 青杏冷笑道,“不是想让少夫人回来伺候?那‘姨娘’倒是说明白,你不走少夫人就怎么了?” 青梅还没开口,李正秋便冷喝道,“放肆!” 青杏冷笑道,“少夫人带着姑娘回娘家侍疾,还担心少爷和姨娘身边没人伺候,才把奴婢留下的。奴婢不懂规矩不会说话,惹少爷生气、惹姨娘掉金珠子,实在没脸再留在这儿碍少爷和姨娘的眼,请少爷准奴婢回柿丰巷。” 李正秋皱眉不吭声,青杏却不肯善罢甘休,“我家姑娘嫁到李家三年,事事以少爷为主,衣食住行样样为少爷打点妥帖,就因为少爷不喜欢吃韭菜,我家姑娘在李家三年就没吃过一口。现在姨娘怀孕了,少爷点名让夫人照看着,姨娘要吃酸的、辣的,我家姑娘半点不敢糊弄,就这样姨娘还觉得委屈,看来我家姑娘只能把嫁妆挪走,将正房让出来给姨娘养胎,姨娘才能满意了!” 青梅真慌了,连忙起身道,“我没有,少爷,奴婢从没这么着想过。” “哼!姨娘刚才肚子疼得动不了,这药还没吃,姨娘就能站起来了?姨娘真是好手段,一句话就折腾得一家子人连饭都顾不上吃,全围着姨娘打转呢!”青杏损完青梅,看也不看李正秋,拧身子出了东厢房。 青杏出去后,李正秋皱眉看着站在身边的青梅,一脸地不耐烦,青梅这会儿真觉得肚子疼了,她低下头认罪,“少爷,都怪奴婢……” 青梅还没说完,青杏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进来:“青桐,收拾东西,咱们回府!” 见青杏真要走,李正秋也慌了,快步走出房门,放缓了声音劝道,“天黑路暗,不宜出门,你若想回,明日我带你回去。” “过了朱雀大道一会儿就到西城,进了我家二爷的地盘,没哪个不开眼的畜生敢拦姜家的马车。少爷不必为婢子们的安危担忧,您还是回去照顾姨娘要紧。”青杏冷着脸行了个礼,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你们都走!”李正秋大喝一声,转身回了正房,李家的丫鬟翠羽奔出去,好说歹说把青杏劝回了西厢。 李正秋回房,见桌上摆着冒热气的馄饨,抬手就要将碗打翻。可他的胳膊抬起来半天却落不下去,李正秋无力地坐在桌边,抬手抱住脑袋,满耳都是寒风拍打窗纸发出的噪音。 此时,西市百味楼内雅间水仙花和腊梅竞相开放,姜二爷与京兆府法曹曾显志坐在桌边推杯换盏,聊得甚是投机。 酒喝得差不多了,撤下残席换上清茶,曾显志才进入正题,“二弟的义子何时去肃州?” “最迟明年二月。”姜二爷笑道,“大哥有何事,尽管吩咐小弟,小弟回去就告诉义子,让他给大哥办了。” 曾显志也笑了,“二弟这话应得早了些。” 姜二爷正色道,“若是旁人,小弟必不敢这么应承,但大哥不一样。在京兆府里,除了府尹大人和赵少尹,小弟最服气的就是大哥您。只要您吩咐的事儿,小弟绝对照办。” 曾显志任京兆府法曹二十余年,头顶一轮明月,身披两袖清风,便是最爱骂人的大理寺卿萧峻平对他都客客气气的。这样的好人好官,莫说今日他是提着好酒来找姜二爷,便是他空着手吩咐一句,能办的事儿姜二爷也给他办了。 干了半辈子刑狱,姜枫是讲真话还是逢场作戏,曾显志还分得出来。许是吃多了酒,他此时也忍不住激情澎湃,“二弟,你跟我说实话。江凌回肃州,是不是要找蒋锦宗报仇?我看过任家被灭门的卷宗,里边有不少可疑之处,任家是被蒋锦宗灭的吧?” 姜二爷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示意姜猴儿和姜宝去守好门户,才低声道,“虽然小弟手里没有能呈堂的证据,但任家的确是被蒋锦宗派人的。凌儿此番回肃州,一是保边疆,二是报家仇。” 曾显志更激动了,“果然如此!二弟,愚兄想跟江凌一块杀回肃州,为民除害!” 姜二爷吓得一激灵,“大哥这可不行,肃州局势何其凶险,小弟可不敢……” 曾显志一把握住姜二爷的手,慷慨陈词,“两位钦差先后被杀,肃州之凶险愚兄岂会不知?肃州酒泉百姓被逼无路,逃至康安却被坑杀在羽林卫大营之中,留在当地的百姓必是苦不堪言。愚兄在京兆府已待了半辈子,想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去肃州拼一拼,若是死在肃州,愚兄死得其所,此生足矣。” 姜二爷的脑袋晃得像拨浪鼓,“大哥为国为民之心感天动地,但现在真不是时候。您再忍一忍,待肃州兵乱危象被压下去,才是文官大显身手之时,到时……” “到时就轮不到我了。”曾显志苦笑,“不怕二弟笑话,我不善逢迎,只会审案断案,若不出去拼一把,老死时也只能是个京兆府的从四品法曹。” 您早这么说,小弟不就明白了嘛!姜二爷立刻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像大哥这样有本事的人,天生就是干大事儿的料!大哥今日回去睡一觉把酒醒了,若明日大哥还是这么想,小弟就进宫见万岁,为大哥讨一顶钦差的帽子!” 曾显志大喜过望,紧紧握住姜二爷的手道,颤声道,“若此事成,愚兄……愚兄……” 姜二爷反握住曾显志的手,“咱兄弟是一家人,小弟就不说两家话了。万岁肯定会再派钦差去肃州,若凌儿能跟着大哥一块去肃州,小弟是再放心不过了。” 姜枫这么一说,曾显志心里更安稳了,“二弟放心,若我能奉旨去肃州,定把凌儿当自己的孩子护着!” 要的就是您这句话!姜二爷展颜一笑,羞煞满堂春色,“大哥若真想去,除了府尹大人和杜阁老这里,太傅府您也得走一遭,若是您跟谢老有交情,不妨再去趟谢宅……”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0章 六姑爷 第二日刚用罢早饭,青杏便坐着马车从李府回到了姜府,向姜慕容报告喜讯:“青梅已被少爷送去太康城外的庄子里去了。” 姜慕容愣了,陈氏眉开眼笑地道,“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地讲一遍。” 青杏讲完之后,陈氏对她大嘉赞赏,又赏了她二两银子,让她带着外孙女去园子里玩,才欢欢喜喜地对女儿道,“正秋的心,还是向着你的。” 听到丈夫昨晚吃得香菇韭菜馅的馄饨,姜慕容扑在娘亲怀里哭道,“退回到三年前,女儿一定赖在家里,娘怎么打怎么骂,女儿也不要嫁人。” “傻丫头……”陈氏拍着她的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人都是这么一点点熬过来的。现在要紧的是儿子,只要你有了儿子就能在李家站稳脚跟……” 看着府中少爷和姑娘们在院子里玩耍,青杏也是感慨万千。书秋凑过来递给她一把南瓜籽,“青杏姐,你可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青杏磕着瓜子问道,“六姑娘可好些了?” “姑娘已能下地行走,再养些日子就出门了。”书秋碰了碰青杏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李家那边怎么样了?” 青杏没提青梅,却说教起书秋来,“咱们府里这帮小姐妹,我最羡慕的就是你。六姑娘待你情同姐妹,二爷也拿着你当半个闺女,府里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六姑娘有一块糖,二爷也会给你留半块。你别傻呵呵地就知道吃,过两年你在咱们府里踅摸个中意的女婿,在姜府,你这辈子都受不了委屈。” 书秋又凑近了点,“青杏姐,李家有人欺负你了?” 为奴为婢的,哪个不受欺负。青杏乜了一眼书秋,哼道,“我真是闲的,你跟着你娘和六姑娘,哪用得着自己操心。” “我知道好姐姐疼我,妹妹绝忘不了姐姐对我的好。”书秋从袖袋里掏出几块糖递过去,“这是我家姑娘赏的,你快尝尝,世面上可买不到这么好吃的糖。” “凌少爷铺子里的做的?”青杏剥开一颗放进嘴里,甜中略带酸的滋味儿在嘴里泛开,确实是没尝过的好味道。青杏压低声音问,“凌少爷对六姑娘这么上心,再过几年,咱们就该改口叫六姑爷了吧?” 书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糖,压低声音道,“姐姐可饶了我吧,如果我敢在姑娘背后嚼舌头,我娘定把我扔回庄子去喂一辈子猪。” 青杏瞪了她一眼,靠在栏杆上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少爷们早上还跑圈么?” 书秋笑眯眯道,“不只少爷们,连大爷和三爷都跑。” “二爷呢?” “二爷早上起不来。” 青杏没忍住,笑出了声。 见青杏心情这般好,书秋便嘿嘿道,“好姐姐,青梅被送哪去了?” 青杏有意卖她个人情,便道,“她整日里作妖,姑爷今早派车,把她送到太康城外李家的庄子上去了。” “真是活该!”书秋呸了一声,“大姑娘待她可不薄,真是给脸不要脸!” 青杏白了她一眼,“行了,快去吧,六姑娘打赏了什么,可别忘了分我一份!” “好姐姐,你的年礼妹妹早就备下了,这就去给你取过来。”书秋说罢,颠颠回西跨院,把第一手的消息送到了姑娘们跟前,领了赏后又美滋滋地回到园子里嗑瓜子。 姜慕燕继续绣帕子上的双归燕,“大姐夫今天晚上该来接大姐回家了。” 帮姐姐分绣线的姜留应道,“姐,青梅这个孩子还能生下来吗?” 姜慕燕点头,“大姐夫把青梅送去李家的庄子,就是想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但青梅决不能留了。” 姜慕容没生下嫡子,李正秋的侍妾的避子汤就不能停。李正秋去年未能中举,回京后托岳父的关系拜入大儒门下求学,在这种情况下,青梅还敢偷偷停了避子汤受孕,就是自绝活路。 姜留抬头看着姐姐秀气端庄的侧颜,低声问道,“姐姐,大姐和大姐夫还能和好如初么?” 姜慕燕拿着绣花针都不带停的,“不过侍妾罢了,撵出去也就过去了。等大姐为李家生下嫡子,便能安稳了。” 是这样吗?姜留低头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绣线出神。大周的女子虽也盼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但她们心里都清楚丈夫早晚会有妾。在家时,她们被教导着嫁人后如何相夫教子、如何管教丈夫的小妾们。或许就是因为丈夫无法给她们带来安全感,所以她们才会格外重视嫡子,重视嫁妆。 丈夫对她的宠爱会被小妾分走,但儿子是她的,嫁妆是她的,没有任何人能从她手里夺走。 别人姜留管不了,但她绝不会让自己和姐姐落入那般境地! “三姐、六妹妹——” 姜慕锦一阵风般刮到了姜留床前,“二姐回来了!” “伯母身体不适,我昨天便想着二姐也该回来侍疾了。”姜慕燕放下绣绷子,欢喜道,“妹妹在这儿歇着,我们去去就来。” “好。”两个姐姐出去后,姜留拿起姐姐绣了一半的帕子,有模有样地坐在床上绣了起来,便听芹白在帘外道,“姑娘,琥珀姐姐来了。” “进来吧。”姜留放下绣绷子唤道。 任府的丫鬟琥珀进来瞧了一眼姑娘手边绣得惟妙惟肖的双归燕,脸上露出惊艳一闪而过,她将手里的盒子送上,“少爷让奴婢给姑娘送糖过来。” 姜留点头,“我哥在忙什么?” 琥珀回道,“少爷去了灵宝观,让奴婢过来给姑娘送糖后,再去滴翠堂传话,说他未正时在燕来巷西口等大少爷。” 立政坊在东城西南角,灵宝观在北城。哥哥从灵宝观去立政坊,在柿丰巷口与大哥碰头一块过去才对,怎么会约在张家所在的燕来巷口?姜留觉得不太对劲儿,又问道,“我哥自己出门的?” 琥珀回道,“不是,裘叔跟着少爷一块去的。” 哥哥带着裘叔去灵宝观去灵宝观,绝对是有事情要办,是什么事呢?姜留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她这段子日在府中“养伤”,不能去前院与裘叔议事,真快成真眼瞎了! 待琥珀走后,姜留吩咐道,“芹白,去任府把延平叫过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2章 摘星楼 延平今年二十七,他本是孤儿,自八岁起便跟在裘叔身边,名义上是裘叔的书童,实则为裘叔的入室弟子。去年他自边城来到康安,帮裘叔打理任府内府外的事务,现在已是任府的二管家,任府的大事小情他都一清二楚。现在裘叔不在府中,姜留想知道哥哥和裘叔出去做什么,只能问他。 延平进入西院书房,给六姑娘行礼,“不知姑娘唤的小人来有何吩咐?” 靠坐在软塌上的姜留问道,“我哥和裘叔去灵宝观做什么?” “嘿……”延平未开口,便笑了一声。 许是跟呼延图混得久了,本来看着忠厚的延平笑起来竟有几分呼延图特有的猥琐,让姜留很有抓棍子打人的冲动。 少爷和裘叔早有吩咐,任府大小事务都无需瞒着六姑娘。六姑娘开口了,延平便如实道,“少爷他们走之前没说去做什么,但裘叔让小人从账房取了三千两银票。” 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哥哥出发在即,不可能拿这么大一笔银子去捐香火钱。姜留又问道,“任府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延平磕巴也不打地回道,“还有两万三千两,若姑娘需要用钱,还可以从别处抽调一万余两。” 马上要出发了,哥哥账上还留着这么多银子做什么?总不会……是要花银子雇孤月楼的杀手吧?可孤月楼的顶尖杀手或者说保镖,已经被她花了三万两银子为哥哥预定了啊。 灵宝观后殿后院,和至蹲在院子里,用棍子逗着师父的小花狗玩儿,顺便给师父和江凌守门。 静房内,江凌正与于渊子道长密谈。于渊子劝道,“贫道也算在江湖上行走过几遭,觉得这些江湖门派多是叫嚷得凶,有真本事的没多少,贫道觉得小将军将银子花在他们身上,并不值得。” 江凌知于渊子道长是好意,但摘星楼的杀手,他非雇不可,“凌雇他们,也是情非得已。上月二十六日柿丰巷内行刺我义妹的刺客,除了秦府养的杀手,还有一个意外闯入之人,道长可曾听和至讲过?” 于渊子颔首,“那人如今被你义父押在西城兵马司大牢内。他有何不妥?” “那人名作韩乐善,乃京畿中牟县四方镖局的镖师,他虽是个混不吝的,但他大哥韩乐安乃四方镖局的镖头,是个狠角色。韩乐安昨日入康安,入了安德坊平顺镖行。平顺镖行的东家是李以康是左相庶子秦克治的舅舅,此人心狠手辣,若韩乐善跟他勾结,处处与姜家作对,也着实令人防不胜防。” 百密一疏,确实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更何况摘星楼在江湖上还有些名号,就算他们是乌合之众,也不得不防。于渊子认真问道,“这两家镖局与摘星楼有关?” 江凌解释道,“得知韩乐善是四方镖局的镖师后,我派人查了这镖局的底细,发现它是摘星楼的分号,平顺镖行背靠的是秦家,与摘星楼并无关联。韩乐善入京之前五日,秦成碧的亲信曾秘密出京,去向不明。据韩乐善供述,他之所以入京刺杀我义妹,是因为听镖局的人议论我义妹名声大功夫高,很值钱。裘叔据此推测,秦成碧应是想雇佣摘星楼的杀手刺杀我义妹,不知韩乐善从何处听到了一两句。” 若真如此,事情可就严重了,于渊子捋须沉思。 “我打听到摘星楼针对同一个镖,只接一家财,若是有人买她生有人买她死,那便是价高者得,我家财势比不得秦府,直接找上摘星楼怕事难成。和至说您在游历时曾偶遇摘星楼楼主,与他有些交情,江凌这才厚颜登仙观,向观主讨份人情。” 江凌没提秦成碧为何一定要置姜留于死地,于渊子也不追问,他二话不说就转身回了内室,取出一块玄铁的令牌,递给江凌。 谷  见到这块令牌,裘叔的心便落了地。因为摘星楼的玄铁令为摘星楼楼主的信物,持此物若见楼主。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姜家持玄铁令登摘星楼,秦家便是天皇老子,也得排在姜家后头。 “景隆五年,贫道带着小徒游历四方时,偶然救下被人下了蛊术的摘星楼楼主钱来乐。他感恩戴德,给了贫道这块令牌,言之凿凿地向贫道保证,若贫道遇到难事,可凭此令牌到摘星楼寻他。贫道见他面相凶恶又一身江湖气,怕折了他的面子,才把令牌接下,但并未问他摘星楼在何处,更多得便帮不了小将军了。” “观主能将令牌给我,江凌已是感激不尽。”江凌起身,双手接过。 裘叔好奇问道,“观主既观那人面相凶恶,为何还将他救下?” 鹤发童颜的于渊子说了实话,“当时贫道与小徒盘缠用尽,见他衣着不俗,便想救下他得些金银好继续赶路。谁知贫道用去五枚玉符、三粒丸药救回他的命,却只得了块牌子。” 裘叔笑道,“他定是觉得金银之物,配不上道长的仙风道骨。” 于渊子也笑了,“五岳神君保佑姜六姑娘脱灾免难,姜二爷出资为神君重塑金身,贫道才有了盘缠出行,游历四方途中钱来乐得了令牌。今日,这令牌又可用在助姜六姑娘脱险上,由此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江凌取出三千两银票,双手递上,“我义妹近来灾事不断,有劳观主为她做一场斋醮,求福免灾。” “无量天尊。”于渊子双手接过银票,笑道,“小将军放心,贫道明日便摆道场,为姜六姑娘祈福。” “多谢观主。”江凌诚心谢过。 于渊子又叮嘱道,“小将军回府之后,请再三叮嘱您义父,让他近日尽量少出门,在家中避煞。” 江凌应下,才带着裘叔除了房门,见和至正抱着小花狗在院里转圈。 和至放下小花狗,掸了掸道袍,欢快走到江凌面前,“凌哥要回府么?” 江凌摇头,“立政坊张家二少夫人今日下葬,我要过去走一遭。你明日可有空闲?” 和至立刻响亮道,“有!” 江凌便道,“明日午时,我在百味楼请几个好友用膳,你也都认得,一块过去坐坐。” “好,我一定准时过去。”和至笑容灿烂地送江凌和裘叔出了灵宝观。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2章 金镶玉镯 走出去多远,裘叔挑开车窗帘,见和至还站在灵宝观金碧辉煌的山门前向他们挥手,他也伸出手去挥了挥,示意和至回观不必相送后,才关上车窗笑道,“和至与二爷、六姑娘一样,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敞亮,难怪二爷和六姑娘都喜欢他。少爷请和至去百味楼,是想托他多多看顾六姑娘?少爷就不怕六姑娘相中了和至,拉他回家做上门女婿么?” 江凌抬头瞪着裘叔,裘叔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少爷,时辰不早了,咱们得快点赶到安德坊……” 裘叔还没说完,江凌便把玄铁令扔给了他,“我还有事,就有劳您老辛苦一趟了。” 裘叔握着玄铁令,笑吟吟道,“少爷,再美味的糖,吃多了也会腻的。” 姜家西院书房内,五姐妹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书秋从门外走进来,站到姜留身后小声道,“姑娘,凌少爷回来了。” 姜留抬眸,“裘叔可跟着一起回来了?” 书秋摇头,“没有,少爷一个人回来的。” 看来哥哥跟裘叔从灵宝观回来后,裘叔又去办别的事了。姜留点头,继续听姐姐们说话。姜慕筝与大姐道,“我们腊月二十五启程回襄邑祖宅过年,腊月初二往回赶,初四过来拜年拜年。大姐呢?” 姜慕容道,“我们也要回太康,就跟你们同一天回来吧,这样能省不少事。” 姜慕锦立刻道,“我跟姑姑说一声,也让她们初四回来拜年。” 姜慕容点了一下五妹的脑袋,“就你脑袋瓜转得快!” 姜慕锦笑嘻嘻道,“大姐这回可说错了,若论脑袋瓜转得快,咱们家谁也比不上六妹妹。” 见四个姐姐都看着自己,姜留笑弯了桃花瞳,“要不咱们数一二三一块转,看谁转得最快?” 一屋子人被姜留逗得前仰后合,东里间内的三个孕妇也都露出了笑容。闫氏笑了两声,又开始嫌弃笑声最大的她闺女,“锦儿这疯丫头,等我明年腾出手来,非要好好管教她,让她收收性子不可!” 岳锦仪笑着讨饶,“五妹既通透又爽朗,这样的性子既招福气又讨人喜欢,还请三婶手下留情,莫把我家五妹管教成木头桩子。” 雅正也打趣道,“前些日子我在西市遇着锦儿的外祖母,她老人家可说锦儿的性子与三弟妹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闫氏靠在烟灰紫色团花,得意洋洋道,“若真比较起来,锦儿比我做姑娘的时候还差着一截呢。” 雅正和岳锦仪听她这么说,笑得比西里间书房里的姜家姐妹还欢快。北院的婆子进了院子,听到屋内传出的笑声,也跟着笑容满面。 齐嫂迎上来,婆子笑道,“北院的客人走了,老夫人说难得两位姑娘都回来了,让夫人和姑娘们都去北院用午膳。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让把六姑娘也抬过去一块热闹热闹。” 得了姜老夫人招呼,姜慕燕扶着雅正、姜慕锦扶着母亲,姜慕容扶着大嫂,姜慕筝和姜慕锦护着坐在软榻上的姜留,齐奔北院。 她们到北院说了没几句话,姜家儿郎们也被请了过来,祖孙三代欢聚一堂,热闹得不得了。 江凌慢慢自大哥身边挪到坐在长榻角落的姜留身边,还不等他开口,姜留便问小声道,“哥去灵宝观了?” 江凌点头,“我有事情于观主帮忙,晚上再与你细讲。” 姜留点头应了,便听哥哥又低声道,“伸手。” 见哥哥右手的衣袖落在了软塌上,姜留便乖乖把左手伸到哥哥衣袖边上。 江凌用衣袖盖住她的小胖手,将一对被他握得暖暖的玉镯放在她的手心上,“这个你戴着。” 姜留握住镯子缩回手,偷偷瞧了瞧,吓得晃了一下小脑袋,又把手伸过去,低声道,“哥……” “你戴着。”江凌不肯收回,“这个,本来就该给你的。” 这对镯子是江凌的小时候戴的。任家被屠,江凌仓促逃离,身边没有父母的遗物可追思。去年江凌的姨母郑夫人从瀛州过来探望他时,给他带来了他娘亲出阁前用的一些小物件。姜留手中这对镶和田玉的金手镯,便在其中。这么珍贵的东西,哥哥怎么突然拿出来给自己戴呢? 看着热热闹闹的满屋子人,想到哥哥马上要离京,孤零零奔赴肃州去报灭门之仇,姜留便止不住地心疼他。她悄悄褪下腕上的玉镯,把这对金镶玉镯戴上扣紧,然后偷偷地把袖子撩起,抬头小声笑道,“谢谢哥,这对镯子真好看,我很喜欢。” 江凌看着套在妹妹手腕上的镯子,红色抑制不住地爬满他的脸,很快连他的耳朵也染红了。得亏他肤色深,从姜留的角度才没察觉出不对。 他俩的互动,被安静坐在大姐身旁的姜慕筝和姜慕燕全看在了眼里。姜慕筝看着江凌红透的耳朵,暗中啧啧称奇,恨不得立刻冲回家,把这一幕与丈夫分享。 待江凌被姜小树拉走后,姜慕燕挪到妹妹身边低声问,“你俩方才在嘀咕什么?” “姐,哥给了我一对镯子。”姜留借着衣袖遮掩,把镯子给姐姐看。 姜慕燕也一眼认出了这对镯子,她压住妹妹的衣袖,低声道,“这镯子太贵重,你藏好了,莫叫任何人瞧见。” “我明白。”姜留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才把镯子卡在了小臂上。 热热闹闹地用过饭后,江凌与姜大郎赶往立政坊,姜慕容和姜慕筝跟着陈氏回了东院,其余人各归各院。 书英跟着两位姑娘回到闺房中,将一个小匣子呈上,“这是凌少爷让我带回来交给姑娘的。” 她也有?姜慕燕接过小匣子打开,姜留也好奇凑上来看。待看到匣子里的三寸余长的青玉卧牛镇纸后,姜留忍不住赞道,“姐,这个好漂亮!” “嗯。”姜慕燕也很喜欢,抬眸道,“你去告诉琥珀,就说凌弟送的镇纸我很喜欢。” 书英出去后,姜留躺在床上,撩起衣袖欣赏小臂上的金镶玉镯,“哥给了我一对镯子,给了姐姐一个青玉镇纸,也不知他会给父亲、母亲和小悦儿准备什么礼物。” 这青玉镇纸,也是江凌生母未出阁时用的物件,姜慕燕将镇纸妥善收好,又有些迷糊了,莫非是自己想多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3章 王幽菡的手段 江凌不是个好八卦的人,但李家与王家的事与姜家有关,他与姜大郎去李家吃茶时,还是格外关注了一下。待回到府中,他便到了姜府西院书房,与三姐和留儿说起此事。 “二舅一家除了幼子,都去了。我与他同在前院吃茶,柳氏带着王家姐妹去了内院。我和大郎哥离开之前,瞧见王家婆子急匆匆过来寻二舅,二舅起身走时脸上只有愤怒,跟在他身后的王三郎看样子似是知道些什么。” 王家三郎王图南是王问樵的庶子,在王家存在感极低,姜留仔细算了算,才问姐姐,“图南今年十岁了吧,他在哪儿读书?” 姜慕燕道,“是十岁,在翰西书院。现在他每日跟着二舅上下书院,听说书读得不差。” 姜留点头,“若是李家后宅无事,二舅不会怒冲冲进去。” “我在李家门外留了人,想必很快会有消息传回来。”江凌回道。 大表姐尚未入土,不管柳氏和王幽菡在李家后宅使了什么手段,都令人不耻。若真如此,以后姜慕燕定跟王幽菡割席,至于柳氏,她本就没放在眼内。 姜慕燕不再提她们,转而问起瀛州来客的事,“姨母她们明日到康安,凌弟可知他们入京走哪条路?” 江凌点头,“还是上次的官道。” 姜慕燕叮嘱道,“长辈入京陪你过年,为表敬意,你当出城迎十里。明日早起一会儿,莫去迟了。” 江凌点头,“我待会儿就出发,今夜去十五里外的驿站等候。” 姜留则道,“姨母这回带的东西也少不了,要不要提前跟柴四叔打声招呼?” 上次郑夫人的车队进城时,在城门口遇到了郎超的刁难。这会儿最好提前做好准备,别再出意外。 江凌笑道,“二哥已送信回来,说他明日带兵守延平门,让我们从延平门进。” 任府在西城,郑夫人带的东西若是多,走延平门最是方便。姜留感慨道,“二哥都能带兵能守康安城的城门了。” 去年腊月,家里人还在为姜二郎的前程发愁,今年腊月,他就已经成为羽林卫的百夫长,带着官兵守护大周都城的城门了,怎不令人惊叹。 姜慕燕笑道,“已有人登门问二哥的婚事,二姐也在为此奔走,咱们很快就要有二嫂了。” 二哥虽然是庶子但伯父在翰林院做事,二姐也嫁得很好,他自己又争气,应该能定下一门不错的亲事。姜留欢喜道,“其实若论长相,二哥比大哥和三郎都好看,他又跟大哥一样细心又体贴……” 刚从冷水里拿出冻梨准备切片的江凌握着刀,抬起头。 姜慕燕则道,“二哥毕竟是庶出,他手里没积蓄,家里也不会为他出太多聘礼,将来二嫂入门,伯母应该会让他和二嫂搬到外院去住。若二嫂的嫁妆不够多,嫁过来后他们院里搭不起小厨房,日子不会太好过。所以二哥要娶妻,还是娶个嫁妆多、性情温和不掐尖的姑娘为好。” 简单来说,就是像三叔一样娶个富裕的商家女。姜留也点头赞同,“有二姐盯着呢,二哥的亲事差不了。等二哥订了亲,就该咱们院里了。若论模样……” “若论模样,悦儿长大了定在二哥之上。”江凌把切好的冻梨递到三姐和留儿面前,不想让她在说下去。 姜留拿起冰冰的冻梨片吃着,“爹爹比大伯好看,悦儿长大了当然比二哥好看,我现在比较担心二姐生的外甥和外甥女。” 江凌…… 姜慕燕抿唇笑道,“二姐说她婆婆这个月没少带着她去庙里烧香,每次都求佛祖菩萨保佑,让二姐给她生个模样俊俏的孙子。” 姜留哈哈大笑,“原来二姐夫的娘亲也觉得他长得不好看!” 姐妹仨说笑了一会儿,书秋从外边走了进来,“琥珀姐姐过来了。” 琥珀这个时候过来,应是江凌留在李家门外的人送回信了。姜慕燕立刻道,“快请她进来。” 琥珀进来行礼道,“李家二夫人出殡后快一个时辰,王家人被张家大夫人亲自送出了王家后门。王家二老爷面带怒色,二夫人和两位姑娘都红着眼圈,他们上马车走后,张家大夫人就沉下了脸,转身进了门内。王家二老爷在回府的马车上发了火,半路下车去了书院。” 姜慕燕和姜留对了对眼神儿,看来真是出事儿了。 待琥珀退下后,姜慕燕沉着小脸道,“若王幽菡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外祖母必不能容她。” 姜留点头,“若是王幽菡真能靠着耍手段进了张家,王家的脸面就真砸在地上捡不起来了。” 升平坊王家内宅,王幽菡跪在祖母面前,哭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柳氏劝道,“出这样的事,谁也……” 王老夫人抬头冷冷看了二儿媳一眼,“四郎可醒了?” “儿媳这就回去看看。”柳氏知趣起身,看了跪在地上的王幽菡一眼便退了出去。能帮的她都帮了,这门亲事能不能成,全看王幽菡自己的造化了。 王老夫人盯着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二孙女,冷声喝道,“但凡你有一丝廉耻之心、姐妹之情,也做不出这等不知廉耻之事!” 王幽菡泪流满面地抬起头,“连祖母也不信孙女,孙女还活着做什么,不如死了干净!” 说罢,王幽菡提裙子起身,狠狠撞向祖母身旁的四仙桌。王老夫人一动不动,她身后的婆子丫鬟也如木桩子一般。 好容颜是女儿家嫁人的依仗,王幽菡本以为她起身以头撞桌,祖母和丫鬟婆子都会拉着她。,没想到祖母这么狠心,她撞也不是,不撞也不是,手扶住桌子正犹豫着,祖母的巴掌已经狠狠落在了她的脸上。 王老夫人真得怒了,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气,不想撞桌子伤着脸面的王幽菡,右脸颊毫无防备地撞在了桌上上,天旋地转地瘫坐在桌下。 王老夫人犹不解恨,厉声骂道,“我王家五世书香门第的脸,今日都让你丢尽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4章 脸面 王幽菡本就哭红了眼睛和鼻子,左脸被王老夫人用力扇了一巴掌,右脸又撞在了桌子上,瘫坐在桌下时,嘴角已见了血,此时看起来已是惨不忍睹。 便是这样,也没激起王老夫人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意。她指着孙女的脸,狠狠骂道,“儿女亲事,理应由父母做主。你想去张家做填房,也该由两边长辈商议定夺,明媒正娶。这样你进了张家,才能挺直腰杆做人。你身为王家嫡女,自小读圣贤书,学圣人道,却放着正道不走,跑到男人面前袒胸露背。说,这等下作手段是哪个教你的?!” 这样不堪入目的责骂,王幽菡岂肯应下,她跪在祖母面前,抬起右手三指,用麻木的口舌辩解道,“祖母息怒,孙女对天发誓……” 王老夫人抬脚把她踹开,“苍苍青天,岂容你亵渎!你当真以为你做得天真无缝?来人!” “老夫人。”站在旁边的两个婆子上前。 王老夫人冷森森道,“把今日随行的婆子丫鬟都带去审问,若有敢不说实话的,直接用刑。参与其中的断手拔舌,其家人一并发落。” “是。”婆子应下,转身走了出去。 门在此被关上时,王幽菡已忍不住瑟瑟发抖。 王老夫人剧烈咳嗽几声,颤抖着接过丫鬟递上的茶饮了几口,才将翻腾欲燃肝火压下去,沉声道,“王幽菡,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下作手段,是谁教你的?” 王幽菡咬紧了唇,低着头一声不吭。 王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好,很好!去把王成叫来。” 和婆子看了跪在地上的王幽菡一眼,走了出去。自己犯了错,祖母叫管家进来做什么?王幽菡吓得跪爬两步上前抱住祖母的腿,连声哀求道,“孙女知错了,请祖母责罚。不是孙女想这么做的,是,是……母亲她说只要孙女咬死了不松口,错的就是姐夫,张家只能……” 王老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你以这等下作的手段进张家的大门,便是真如了你的意,不出半年就会被张家弄死!” 王幽菡紧紧抱着祖母的腿不松手,“孙女是一时鬼迷心窍,孙女知错了,我不进张家了,我愿听父亲安排,嫁给翰西书院的书生。” 任她怎么恳求,王老夫人也是一声不吭,管家王成进来后,王老夫人直接吩咐道,“三姑娘病了,送去庵堂静养。” “不要,我不要去庵堂!”只有犯了大错的王家女眷才会被送去庵堂,一旦进去,这辈子休想活着走出来。 但事已至今,哪还由得了她。王成身后的两个粗实婆子上前掰开王幽菡的胳膊,堵住她的嘴将她拖了出去。方才才乱腾腾的屋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行浑浊的老泪自王老夫人眼角挤出来,化作苦水,沿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流入她的口中。 抱着儿子的柳氏,听到王幽菡被送出了府,立刻吓傻了,“送出府?送到哪去了?” 婆子低声道,“是管家亲自派人送出去的,看样子应该是送去了庵堂。” 柳氏如遭雷劈,快要睡着的婴儿被母亲勒疼了,张开小嘴儿皱紧眉头,扯开嗓子大哭。 柳氏连忙放松胳膊,在屋里转圈哄儿子。四个多月的孩子抱在怀里,已经沉甸甸的。这分量和哭声让柳氏稍稍安心,她跟王幽菡不一样,她什么也没做,她还有儿子,儿子离不得娘,她一定会没事儿的…… 得知姐姐被祖母送走了,王幽馨想去祖母面前为姐姐求情,却被祖母身边的何婆子拦在了院外,连门都进不去。王幽馨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不肯回去,和婆子怕她冻出病来,让人把她送回了闺房。 直到天黑,王问樵才从书院回来。还不等柳氏奔到院门口,就得知丈夫被婆婆叫过去了,她回到房中,心里七上八下的。 得知母亲把大女儿送去了庵堂,王问樵撩衣袍跪在地上,“儿教女无方,请母亲责罚。” 王老夫人没让他起来,深吸一口气才道,“若非你子嗣单薄,柳氏又有了你的骨肉,为娘是绝不会同意让她进我王家大门的。她敢撺掇着三丫头做下这样的丑事,我王家决不能再留她,任她祸害儿孙。 王问樵俯身行礼,“儿明白。” 第二日,姜留刚起来,便接到了王幽菡被王家送去庵堂的消息。她转头问道,“姐,王家还有庵堂?” 姜慕燕解释道,“王家祠堂后有个小小的庵堂,里边的女尼不多,大半都是犯了家法被罚去思过的女眷。若我没记错,王幽菡应该是王家第一个被关进庵堂的嫡女,进了庵堂,王幽菡就算还能或者走出来,这辈子也毁了。” 姜留道,“外祖母总算当机立断一回。”若她早这样依照规矩管教王家内宅的女人们,王家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 姜慕燕吩咐丫鬟道,“若升平坊派人过来,你们不必拦着,直接带她来见我。” 丫鬟们应下后,姜慕燕便收拾出门,随着父母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然后回来陪着“生病中”的可怜妹妹一起用早膳。 三姑娘走后,赵奶娘给六姑娘梳头时,芹白凑上来小声问道,“姑娘,奴婢有点想不明白。” 姜留望着镜子里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小丫头,笑着问道,“想不明白什么?” 芹白问道,“王家二姑娘怎么会被送到庵堂去?” 赵奶娘开口道,“这不是你……” 姜留抬起小手,让奶娘不要责备芹白。芹白是武婢,大半时间都用在习武上,字都不认得几个,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她想不明白也在情理当中。上个月在柿丰巷内,芹白和芹青以性命保护她,都受了伤,有这份共患难的情意在,姜留对她们多了一份宽容。 姜留没说什么大道理,简介扼要地解释道,“因为她让王家的颜面受损了,我外祖母不重罚她,王氏族人也容不下她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5章 郑夫人再进京 芹白还是没太懂,她又小声问道,“请姑娘恕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王家的夫人和姑娘们做过的让王家丢脸的事情可不少,怎么这回就……” 这些事儿你不懂,私下问我就是,哪能到姑娘面前来说。赵奶娘看了一眼芹白,便将视线转到镜中姑娘的小脸上,她也想听听姑娘会怎么看待这件事。 姜留又解释道,“她们丢脸的,都是丢在王家院内,王幽菡是把脸面丢在了外面,让外人看了王家的笑话,对王家指手画脚。” 王家号称书香门第,最看重的就是规矩,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脸面”。不管你在家里怎么折腾怎么斗,但出去了决不能丢王家的脸。就像她大舅母,在家作天作地,但没到府外去丢王家人的脸,所以外祖母虽然生气,但也没把她怎么样。 王幽菡本就因为生母孟氏的原因被王家边缘化了,她又在堂姐出殡的日子算计堂姐夫,这哪是书香门第家的嫡女能做出来的事。这若是传出去,王家因王访渔犯罪发配丢掉的脸面,好不容易由王问樵撑起来一点儿,却又要被王幽菡丢尽了。脸面和一个生母有罪、德行有亏的嫡女之间,王家当然会选择前者。 这,就是王家。 “奴婢明白了。”芹白又小声问道,“那……王家二夫人也会受罚吗?” 姜留道,“这要看她有没有掺和进去,若是掺和了,她也跑不了。为了王图息的脸面,外祖母应不会立刻处置她,明年万春或早夏吧,应该不会拖到秋天。” 柳氏为王二舅生的儿子王图息是今年八月出生的,再迟了,他就该认母了。 赵奶娘把五姑娘送过来的粉嫩的珠花差在姑娘头上,夸奖道,“奴婢没想到,姑娘已能看得真通透了。” 书秋也道,“就是,奴婢对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 姜留晃了下小脑袋,看着珠花下吊着的几个小珠子乱晃,得意洋洋道,“本姑娘这些年的饭,可不是白吃的。” 天天跟懂规矩的姐姐在一块混,就算是熏,姜留也早被熏出味儿来了。只是因为姜家内宅干净,她每日嘻嘻哈哈的,看着好像什么都不懂一样。 姑娘的饭是没白吃,自己闺女却一定是白吃了。赵奶娘瞪了闺女一眼,“三姑娘快回来了,你还不去厨房端饭?” 姜慕燕回来与妹妹一起用饭后,急匆匆去了任府后院。 今日郑夫人进京,任府内院只剩下几个丫鬟婆子,姜老夫人不放心,让姜慕燕过去盯着。 姜慕锦跑到姜留房中,与她一起窝在小榻上,“不知道采薇姐会给咱们带什么礼物过来,我可想她了。” 郑采薇性格泼辣,说话做事都爽快,与姜慕锦和姜留很合得来。姜留也满想她的,“我估计是珍珠。” “对!瀛州产珍珠!”姜慕锦更激动了,“如果是粉珍珠就好了,咱们可以一人做一个珍珠手串。” 去年姜留和姐姐在西明寺外意外救下被刺客追杀的黄剑云,后来黄家请她们过去饮宴,黄剑云的妹妹黄丽妍给了她俩每人六颗皇后娘娘赐给黄丽妍的粉珍珠。回到府中后,她们给了姜慕筝和姜慕锦一人两颗。 姜慕锦把这两颗珍珠当宝贝,经常与姜留商量用这两颗珍珠做什么首饰。 珍珠手串姜留也喜欢,“就算不是粉的也没事,白珍珠搭配粉珍珠串起来也很好看。” 谷  正在两人商量该把两颗粉珍珠串在一起还是用白珍珠分开时,书秋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升平坊王家派人过来了。” 姜留吩咐道,“让她进来回话,去请姐姐回来。” 姜慕锦跳下软塌,“我去任府后院盯着,把三姐换回来。” 姜留让五姐姐把桌上的肉脯带上,叮嘱道,“好,等姨母和采薇姐她们到了,姐姐莫忘了帮我带句好。” 姜慕锦去后不大一会儿,姜慕燕便从任府赶回来了。王家派过来的是在王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何婆子,她进门先给姑娘们见礼,又殷勤替王老夫人询问了姜留的身体,才进入正题,“老夫人昨晚又咳血了,奴婢这才斗胆……” 姜慕燕满脸担忧地站了起来,“外祖母前日还好好的,怎又忽然咳血了?” 何婆子欲言又止,“姑娘还是过去看看吧,如今也只有您的话,老夫人才能听得进去了。” 何婆子这表情这语气,让姜留看得真想立刻捏个抱胳膊拄剑的小金人儿递过去。 姜慕燕随着何婆子走后,雅正便到姜留房中,与她一起做女红说闲话,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将要来访的瀛州亲眷。 雅正笑道,“你师傅也该到了。” 去年郑夫人在京中时,白夫人就想把郑采薇娶回去当儿媳妇。现在听母亲这么说,姜留便眨着满是八卦的桃花瞳问道,“母亲,白大哥和采薇姐亲事要成了么?” 雅正笑道,“这回郑家人进京,应该会把亲事定下来。再过两年,你哥府里就该往外嫁姑娘了。” 想到采薇姐会嫁到康安来,姜留忍不住咧开小嘴儿笑开了花,“这真是太好了!” 笑了一会儿,姜留又嘿嘿道,“哥哥的媳妇还没着落呢,就要操办起他表姐的亲事了,说不定到时还要哥哥背着采薇姐出嫁呢。” 看小闺女笑得这么欢快,雅正也跟着笑了起来。傻丫头,你哥的一颗心全在你身上吊着呢,得等你长大了,他的亲事才能有着落。 书秋欢快地跑了进来,“夫人、姑娘,郑夫人进柿丰巷了。” 雅正站起身,“你在屋里歇着,我去迎一迎她们。” 姜留连忙叮嘱道,“母亲慢慢走,不要着急,当心脚下。” 雅正走后,书秋神神秘秘地跟自家姑娘道,“郑夫人上次进京有官兵护送,这次护送的人,清一水的便装,奴婢瞅着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还不止。骑马与少爷同行的公子,应该是少爷的表哥,模样虽不能跟二爷比,但也算得上英俊了……” 忽略书秋的后半句,姜留觉得,郑夫人带进京的这些人,定是瀛州江家为哥哥精挑细选的护卫,有了这些人,哥哥回肃州就又多了一份保障。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6章 江家大表哥 郑夫人跟随外甥,带着女儿、侄子们进入任府,竟见已有身孕的雅正迎了过来,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咱又不是外人,这天寒地冻的,弟妹怎还迎出来了。” 雅正含笑握住郑夫人的手,笑着低声道,“听到嫂子来了,我哪还坐得住。再说嫂子是过来人,还不知道我这会儿的心思?” “已满三个月了?”见雅正点头,郑夫人大笑道,“在屋里憋坏了吧?采薇、熹辰你都见过了,这是我大哥家的熹景。熹景,快带你弟弟妹妹过来,见过婶母,还有你们锦儿妹妹。” 二十岁的江熹景带着三弟、表妹上前,躬身给雅正行礼,姜慕锦也行礼叫了表哥,便忍不住与同样激动的郑采薇手挽手欢呼起来。 雅正打量江熹景,见他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才刚及冠便已有将军的气度,便赞道,“果然是将门虎子,难怪嫂子提到他便赞不绝口。嫂子觉不觉得,凌儿与熹景这对表兄弟,长得还有几分相像呢。” “可不是么!我们那边有句话叫外甥不出姥姥家的门,凌儿小时候跟他大表哥更像。”郑夫人扶着雅正往里走,郑采薇和姜慕锦跟在后边。江熹景一把薅住要跟进去的三弟,转头问江凌,“表弟,你看车上的东西放在哪合适?” 江凌笑道,“裘叔会安排妥当,表哥一路辛苦了,咱们先去里边吃杯热茶歇一歇。” 在左威卫大营中长大的江熹景凑到江凌耳边,兴奋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裘军师竟是这般和气。” 还不等江凌回话,江熹辰便挤了过来,急切道,“大哥、表哥,咱们快进去吧,六妹妹她们该等急了。” 江熹景给了三弟一个爆栗子,喝道,“昨晚怎么说的?不准过去打扰姜家六妹妹养伤,否则以后再也不带你来康安了!” 江熹辰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往里跑,“大哥打我,我要去告诉姑姑,让姑姑揍你。” 江熹景瞪了自家不成器的弟弟一眼,抬手搭在江凌的肩膀上道,“他又欠揍了,后晌咱俩在习武场上一块收拾他!” “好。”江凌笑着应了,昨晚一夜叙话,江凌与大表哥迅速熟识了。从未与人这般亲近的江凌被表哥搂着脖子却没有丝毫抵触情绪,还让他觉得心里很踏实。 芹白飞奔到姜留面前,“姑娘,姑娘,奴婢瞧采薇姑娘和五姑娘抱在一起,凌少爷和江家表少爷抱在一起!” “噗——咳,咳,咳!”正在喝解腻山楂茶姜留一下没人住,喷茶咳嗽了起来。 芹青连忙上前给她拍打后背顺气,并代替姑娘问道,“你看清了?” “看得真真的!”芹白上前,一把搂住芹青的脖子,“凌少爷与熹景少爷这样搂着。” 姜留拿帕子擦了擦嘴,很想尽快见到这位江家长相英俊的大表哥。 但男女有别,她又在房中养伤,想见到这位大表哥,得等到晚上在北院用膳时了。 任家有客到,姜家众兄弟都过去凑热闹,郑夫人带着女儿和两个外甥到姜家北院给姜老夫人请安时,除了姜留,姜家人都到齐了。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姜慕锦便与郑采薇手拉手到西院探望姜留。 谷  昨晚表哥跟她们说姜留在府中“养伤”不能出门,郑采薇还琢磨着,她怎么也得装装样子,但进来看着姜留的小脸白胖红润,郑采薇就笑弯了腰。她这样子,也就只能糊弄那些没见过受了严重刀伤什么样的康安人罢了,若是在瀛州,铁定早被人拆穿了。 姜留笑眯眯道,“一年半不见,采薇姐姐越来越漂亮了。” 郑采薇走到床边抬手掐了掐姜留水嫩的小脸,“一年多不见,你这小嘴儿越发甜了,起来让我看看长高没有。” 房门已经关好,屋里只她们三个,姜留掀开搭被下地站好,郑采薇拉着她比划,姜慕锦笑歪在榻上,“去年六妹妹还能够到采薇姐的耳朵呢,今年不只没长,还抽抽了。” 姜留又踮着脚跟郑采薇比了比,不甘道,“又没人在后边拿刀追着你,姐姐长这么快做什么。” 郑采薇爽利笑道,“我这样五大三粗的不长脑子,只能长个了。” 哪有姑娘家说自己五大三粗的,姜慕锦笑得捶床,姜留将手放在郑采薇身上捏着,“三粗?我瞧瞧姐姐腰粗还是脖子粗。” 因晓得姜留胳膊上有伤,郑采薇不敢躲,站在原地乖乖让她摸了一遍,才道,“摸够了没,摸够了快去床上躺着去,我娘快过来了。” 姜留躺回床上,又与两个姐姐说了一会儿话,郑夫人与雅正便带着一帮婆子丫鬟进来了。 见到姜留珠圆玉润的可爱模样,郑夫人也差点跟她闺女一样笑起来,她有模有样地安慰了姜留几句让她好好养伤,便与雅正去了西院正房,低声骂道,“作死臭小子,有种他出京试试,看我怎么……” 见小悦儿抬着明亮的眸子看着自己,郑夫人连忙刹住,慈爱地道,“悦儿乖啊,伯母说的不是你。” 小悦儿点了下小脑袋,掏出一块糖递过去,“伯母,吃。” “哎呦我的心肝啊——”郑夫人接过糖,也搂住了小悦儿,“小嘴儿这么会说,你娘和你哥还说你不爱说话!” 被搂住的小悦儿转头看娘亲,见她正冲着自己笑,便知道自己表现得很好,也咧开小嘴儿笑了。 姜慕燕从王家赶回来时,见大哥、江凌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站在院门外说话。姜大郎见到三妹,笑着招呼她上前,“三妹,这位是从瀛州来的熹景表哥。” 江熹景与姜慕燕相互见礼说了两句会,便与表弟回到了任府。回到房中后,江熹景笑道,“姜家人都和气斯文,尤其是姜三妹妹,我在她跟前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把她吓着,咱六妹妹也这样?” 江凌笑道,“等晚上用膳时,表哥自己看。” 江熹景抓起桌上的冻梨啃了一口,“比起六妹妹,我更想见你义父。”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7章 姜家兄弟训女婿 因为家中有客,姜二爷晚上没安排酒局,散衙便往家赶。姜二爷还没进门,便听有人唤了声“二叔”,回身见大侄女婿李正秋快步追了上来。 李正秋紧走几步来到姜二爷面前,深施一礼,“正秋拜见二叔。” 姜二爷绷起了脸,跟讲究礼数的大哥不一样,谁惹了他不高兴,他便让谁不痛快,“李正秋。” 刚直起身的李正秋心里一咯噔,再次行礼,“小婿在。” 姜二爷问道,“你也当爹了,想没想过以后给你闺女寻个什么样的女婿?若你闺女在夫家受了气,你会怎么着?” 对嫡长女自是宠爱有加的李正秋惭愧得不敢抬头,“二叔,正秋知错了,正秋以后定……” “这些话你不用在我面前讲,不过有件事,你要给我牢牢记在心里。” “请二叔示下。” “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但我姜家的闺女不一样。水泼出去了,若我想收回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若不信,就去太康问问廖青漠。” 姜平蓝与夫婿析产别居回康安的事,虽然发生在李正秋来康安之前,但他听妻子绘声绘色地讲过,也知那件事是自己眼前这位疼爱家中晚辈的二叔亲手办的。姜家的事,只要二叔发了话,全家都会照办。 李正秋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待他回神时,姜二爷早已回府了。 江熹景见到姜二爷时,脑中只有一个年头:他不信长成这样的姜二爷,能举起千斤鼎! 待见到被抬到北院的小姜留时,江熹景整个傻了:原来姜二爷的脸安到女儿家身上,竟是这么的……触目惊心。难怪姜留被全家人当宝,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小姑娘,生来就该被人碰在手心里宠着。 看到姜二爷坐在姜留身边,江熹景倍受震撼。他趁着没人注意,在表弟耳边嘀咕道,“你说你义父和兰陵王高长恭,哪个长得更好?” 江凌侧头,小声道,“那肯定是我义父长得好。” 江熹景冲江凌挑了挑大拇指,他也这么觉得,人能长成姜二爷这样,已经顶天了。 那边厢,姜留也在跟姜二爷嘀咕。 “我哥跟他表哥看着处得不错。” 姜二爷点头,低声道,“他这表兄人不错。”就是…… 看着有点傻……姜留在心里回复,父女俩对了对眼神儿,心照不宣地交换了想法,父女俩都感到很满足。 “二叔。”从外边跑进来的江熹辰凑到姜二爷身边,然后小激动地唤道,“六妹妹。” 姜留扬起笑脸,“熹辰表哥好。” 姜二爷见这傻小子盯着他闺女看,便把他拉到自己眼前,笑问道,“这一路过来,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江熹辰眸子亮亮地点头,“我们在路上打了好几架……” “熹辰。”郑夫人打断侄儿,“打架这样的事儿,你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郑采薇也道,“手下败将,什么时候你能打赢了我再说吧。” 江熹辰鼓起了腮帮子,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 姜留的桃花瞳在江家哥俩和郑家母女上转了一圈,落在哥哥身上。江凌微微向她点头:回去再说。 好。姜留也点了点头,看来郑夫人一行人入京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北院里欢声笑语,东院堂屋内却截然不同。姜松与李正秋翁婿二人隔桌而坐,待丫鬟把饭菜端上桌,姜松才温和道,“用饭吧。” “是。”李正秋起身,双手给岳父递上筷子,才忐忑落座。 用饭过程中岳父不开口,李正秋也不敢说话,岳父一放下筷子,李正秋连忙将筷子放下,规规矩矩地把双手放在膝上等着挨训。 桌上没动几口的饭菜被撤下,换上了茶。 姜松饮了一口茶,想着二弟已经唱过白脸了,便收了多余的训教,唱起红脸来,“今日我去见了德山先生,他说你的文章写得尚可,能得先生这两个字,可见你这半年是下了功夫的。” 李正秋起身行礼,“小婿将岳父和先生的教诲铭记于心,一日不敢松懈。” “若你持之以恒,下科何愁不中。”姜松赞了一句,转而跟他讲起道理,“世间至理都写在圣贤书上,你不仅要将其铭记于心、述之于笔,更要躬行。若行事有违圣人训,便是十年寒窗得入庙堂,也会被御史口诛笔伐,锦绣前程毁于一旦。” 李正秋起身,恭敬行礼,“小婿谨记岳父教诲。” 姜松又温和道,“天色不早了,早些回吧。读书虽要紧,也要注意休息,不要小小年纪便把身体熬坏了。” “是。”李正秋鼓起勇气道,“岳父,小婿可否见慕容和盈儿一面再走?” “今日你凌弟的姨母自瀛州进京了,容儿在你祖母院中,不知你来。”姜松起身,正想带女婿去北院见客。 如果去北院就要面对二叔、江凌和满屋子人的刁难,李正秋打心底里发憷,却在岳父开口之前道,“府中既有贵客,小婿便不过去打扰了,小婿明日再来接她们母女回府。” 姜松停住,温和道,“如此也好。” 见岳父应了让自己明日接妻女回去,李正秋心中的巨石落地,行礼退了出去。 见他就这样走了,姜松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比起二女婿,大女婿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还得多历练。 北院众人用完饭散了后,江凌先送了姨母等人回去安歇,又返回西院。因天色已晚,怀着身孕的义母和年幼的悦儿已经睡下了,姜二爷把江凌带到书房说话,见三姐和留儿不在房中,江凌略感失落。 姜二爷让儿子坐下,低声问道,“你姨母他们进京的路上,遇到埋伏了?” 江凌低声回道,“遇到了几波,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我姨母他们返程回瀛州时,应平安无事。” 江凌孤身回肃州,他外祖父更不放心,派人保护他合情合理,但瀛州江家竟让嫡长孙跟着江凌回去,还是令姜二爷有些意外。江熹景年纪不大也没多机灵,江家为何要派他去,不怕他出事么? 不过这不是姜二爷该管的事儿,他勾了勾手指,待儿子靠近后才低声道,“跟你一块去肃州的钦差,八九不离十就是京兆府法曹曾显志了,为父已经跟他打好了招呼,过年时你跟我一块去曾府拜年。” “是。”江凌小声问道,“爹爹,钦差就曾大人一个么?” 姜二爷目光灼灼地望着儿子,“我正想办法也给你弄个钦差的头衔。” 江凌没想到父亲还惦记着这事儿,连忙劝道,“父亲……” 姜二爷摆手,“你放心,为父自有分寸,做了该做的,成与不成由万岁说了算。” “于观主说您这个月应尽量在家中避煞,此事下月再议也不迟。”江凌劝了几句见义父开始不耐烦了,又转而说起旁的事,“父亲可还记得黎炎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8章 另一外钦差 黎炎乃是京畿杞县人,当地的恶霸调戏他的媳妇杀了他爹又跑去黎炎光家打砸,黎炎光怒杀恶霸后被抓判处斩刑。姜二爷在刑场之上救下他的性命,此案被驳回重审,黎炎光被判发配瀛州,劳役三年。黎炎光带着儿子一块去了瀛州,姜二爷还曾写信,托江凌的外祖父看顾他一二。 姜二爷问道,“他当年被判瀛州劳役,算日子今年年底就满三年了。怎么,他跟着回来了?” 江凌道,“他们父子都回来了,回杞县祭拜父母后,黎炎光会随跟儿一起去肃州。” “他是条汉子。”姜二爷赞道,“在军中打拼几年,没准儿真能杀出一条血路,出人头地。明日早上,你让他来见我。” “是。”江凌应下,“时辰不早了,父亲早些安歇吧。” 姜二爷应下,见儿子走了几步又回头看自己,便笑道,“怎么,想让为父跟你过去睡?” 还打算劝说父亲几句的江凌,立刻转身就走。姜二爷笑了几声,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局势瞬息万变,年前能定下来的事就不能拖到年后。聂林江的死讯传回康安后,秦天野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架势,府尹大人说秦天野想让万岁服软听他的。 若万岁听从秦天野的计策,肃州确实可能会暂时化险为夷。但此举如同雪覆污浊,看着是干净了,但肃州的毒瘤仍在,百姓依旧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一朝雪化,污浊只会更不堪。到时儿子再去肃州,可能刚进去就被灭顶了。 决不能让秦天野的人怀揣钦差的圣旨去肃州铺雪!除了曾显志,还有谁能当钦差,去肃州力挽狂澜呢? 姜二爷觉得,姜二爷的倒背双手在书房转了两圈,唯有杜海安有此能,他有本事,保命的功夫也是一流的。而且自己在他面前还能说得上话,他应该也不会难为凌儿,不让他在肃州大展拳脚。 时局已经如此,杜海安若想在尹骞致仕后出任左相,平定肃州之乱是他树立威望的大好时机。他能想到的事儿,尹相和谢老他们肯定想得到,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想办法去说服杜海安挺身而出了。 想通了这一点,姜二爷又恢复了安然自在,抬双臂伸了伸懒腰,返回温暖的卧房准备就寝。 雅正怀着悦儿时,夫妻俩没分房睡,雅正这次怀孕后,两人自然还是睡在一起,姜老夫人只问了一句,便没再提过。姜二爷跟妻子一块睡习惯了,身边没她就会觉得不踏实。 姜二爷轻声轻脚地脱去外袍,掀开被子躺下,雅正便挪了过来。姜二爷把胳膊伸过去,雅正的头抬起来枕在的肩上,姜二爷收臂把她揽在怀里。这套动作三年间已重复无数遍,对两人来说已像呼吸一样自然。 姜二爷侧头,脸颊贴在妻子的额头上,“睡吧。” “嗯。”雅正轻轻应了一声,又睡了。 江凌回到任府,姜财立刻迎上来道,“郑夫人和表姑娘、熹辰少爷已经睡了,熹景少爷在习武场。” 江凌笑了,回房更衣后提枪赶到习武场,见表哥与呼延图打得正酣,一圈人围着叫好,江凌也站在旁边观战。 表哥跟外祖父一样以铁鞭为兵器,他的单鞭比呼延图金锏要细一些长一些,这样的单鞭更适合马上作战。但即使现在是在平地上,表哥也能与呼延图打个平手,若到沙场上,呼延图不用损招,肯定赢不了表哥。 “少爷当心!” 场中,呼延图忽然使出绝招——杀手锏,江熹景一侧身,铁鞭一转一甩便化去了金锏的力道,金锏在灯笼和火把的映照之下,带着流光飞向江凌。 江凌不避不让,抬手稳稳抓住金锏,甩向呼延图。呼延图接住,哈哈大笑,“痛快,真痛快,某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他这话一出口,鸦隐等人都撸起了衣袖,“老呼,你这几个意思?” “跟我们打不痛快?” “看来咱们下手还不够重。” “揍他!” 众人呼啦啦打成一团时,江凌走到江熹景身边,“表哥好身手。” “久不见你来,我便先跟呼延图打一场舒活筋骨,来!”江熹景后退一步拉开架势。 表哥头上已经热气腾腾的,江凌笑道,“表哥且待我舒活一番筋骨,再跟你打。” 江熹景瞪大眼睛,“怕我体力不济?你也太小瞧你表哥我了,少废话,来战!” 江凌便也不客气,握银枪与表哥战在一处。两人过了十几招,江凌便知发现表哥的力道比呼延图还强,震得他虎口有些发麻,有这样的表哥跟他并肩作战,江凌豪气顿起。 江熹景也惊叹于表弟枪法的刁钻娴熟,他在表弟这个年纪时比江凌差远了,就凭江凌着工夫,把他二弟江熹山打在地上,也就是十几招的事儿,难怪他敢单枪匹马杀回肃州报家仇。 两兄弟惺惺相惜,打完回去歇息时,江熹景的手自然而然地又搭在了江凌的肩上,与他嬉皮笑脸道,“刚才去见你义父了,怎待了这么久?” 江凌回道,“有些事需要商量。” “你义父待你真不差。”江熹景感慨道,他像表弟这么大时,家里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干,不同意?跟巴掌商量去! 江熹辰与郑夫人他们一样歇在西院,江熹景则跟江凌歇在同一个院里,两人梳洗罢,江熹景低声问,“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江凌如实道,“聂钦差的死讯传回京才四日,等下任钦差订了,咱们跟他们一块出京,最晚也就是正月底。” 江熹景闻言,躺在江凌的床上舒展四肢,美美道,“我要趁这一个月将皇城逛遍!” 江凌点头,“明日咱们去逛西城的夜市。” “好!”江熹景应下,又问起正事道,“你义父有没有听说下任钦差是谁?” 江凌低声道,“钦差至少有两位,一主一副,副的应该是京兆府法曹曾显志,此人中正刚直,与我义父交好,另一位……” 江熹景翻身看表弟,“另一位不好办?” 江凌没提义父想为他谋个钦差当当的事儿,压低声音道,“朝中不少人属意当朝阁老杜海安,此人确实有此能,但我觉得他已贵为阁老,应不会轻易离京。” 江熹景点头,“前边俩钦差都死了,若是阁老钦差再死在肃州,那事儿就真大了。肃州一乱,契丹、匈奴、吐蕃、回鹖、党项……这些白眼狼哪个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不能趁机翻身,他们也要在咱大周身上咬下几块肉来!要是都乱起来,没个十几年休想把他们压下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49章 你肯不肯帮我这一回 “景隆七年,我大周十五路二百四十州山泽、租、税、赋和诸路上供之数,总计收金七万三千一百三十四两,银五百四十五万四千九百三十三两。恒之每日出入庆文殿,可知若肃漠战起,调动六万禁军作战一载,需是多少银两?” 谢宅书房内,一点烛火一张棋盘,两杯清茶两位老叟,谢清泉笑问对面的杜海安。 杜海安字恒之,自他入庆文殿后,旁人皆以“阁老”或“杜大人”称之,这一声恒之他已多年未闻。先帝在位时,两人一个是户部尚书一个是刑部尚书,因衙务繁忙,偶有空闲坐到一处时,便只谈论风月;先帝过世八年,两人一个在朝一个在野,多年未见又坐到一处,谈论的竟是国事。 杜海安落下一枚黑子,抬眸笑道,“雅望兄不愧是户部尚书,税赋详数张口便来。旁人不晓,雅望兄也忘了么?我记不得数,每逢早朝都要密密麻麻写满两张笏板。” 字雅望的谢清泉,落紧贴杜海安的黑子落下一枚白子,捋须笑道,“怎不记得?有一回你带错笏板,被先帝问得满头大汗,全赖姜冕为你解围才得意脱身。你为全脸面,散朝后急匆匆走向宣德殿外茅房的身影,我至今还记得。” 杜海安接过话茬,“当今万岁勤勉,将寝殿也移到了宣德殿内。因怕熏着万岁,宣德殿外的茅房已被推倒建了园子,所以当年那一招,现在不能用了。” 两人哈哈大笑,窗上映出的黑影犹似当年。 谢清泉撩衣袖给杜海安斟了一杯茶,“当今朝堂,旁人都说你世故,敬我洒脱。但却不曾深想,帝位更替朝堂汹涌之时,我是懦夫,你是守社稷的良臣。” 杜海安双手接过粗瓷茶杯,“雅望兄休为我戴高帽子,在你致仕之前,我已丁忧不出了。刑部那场大火,姜冕是替我死的。” 谢清泉摇头,“恒之不必如此。朝堂凶险,一招不甚便是粉身碎骨,姜冕的死怪不到你头上。” 杜海安挑挑眉,“我以为雅望兄今日约我前来,是要给我扣上这顶帽子,让我帮张文江入内阁。” 谢清泉笑道,“姜冕与张文江何干?我与张文江又有何干?再说我给你扣上这顶帽子,又有何用?” 杜海安又落下一子,才道,“雅望兄也希望我去肃州?”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谢清泉便直言道,“阁老之中,左相年事已高,黄通已形同虚设,护国公主武,你若离京,何人主持大局?秦天野么?当年我怕谢家满门受牵连,退出朝堂,避于乡野羞于见人。如今我孑然一身重返帝都,是想带着这副枯骨奔赴肃州,找回当年丢在此处的脸面。” 见杜海安一脸惊讶,谢清泉又笑了,“恒之以为,我回帝都是要与你一起挤在庆文殿喝茶么?退朝八年,我闲散惯了,已端不起那杯茶了。” 杜海安一脸认真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雅望兄,你可知孔庆丰和聂林江都是怎么死的?可知他们两家的子女,在这一年意外伤了多少?” 谢清泉笑容不减,“查案是你的事,我只会拨拉算盘。今日厚着脸皮请你来,我只想知道,恒之肯不肯帮愚兄这一回?” 杜海安沉下脸,“尹骞许了你什么?” 谢清泉望着杜海安,不答反问,“恒之帮还是不帮?” 许久之后,窗上的一道黑影才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黑漆漆的云夹带着寒气滚到帝都上空,遮住满天繁星,洒下片片雪花。夜色之中,康安城被白雪点亮。 雪色透过窗,映进屋里。姜慕燕挑开两重床幔往外看了一眼,屏风边小榻上守夜的琦雪起身上前,低声道,“姑娘是起夜还是吃茶?” 姜慕燕摇头,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刚卯时,姑娘再睡会儿吧。” 姜慕燕又趟下后,琦雪拉好床幔。姜留翻了个身用右胳膊抱住姐姐,“要起了么?” 怕被子磨到妹妹胳膊上的伤口,姜慕燕连忙把被子支起来,待她的胖胖的小胳膊不动了,才又轻轻放下,低声道,“刚卯时,还早,接着睡吧。” 姐姐掀开被子钻进来一阵冷风,姜留的小脑瓜清醒了些,闭着眼睛又往姐姐身边蹭了蹭,问道,“姐,外祖母怎么说?” 昨天姜慕燕回来后,她们一直与郑采薇在一处,回来后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都没来得及说姜慕燕去升平坊探望外祖母的事儿。 琦雪听到姑娘们交谈,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窗下用铁棍捅了捅炭火盆,把桌上铜手炉里凉透的炭灰倒掉,用铁夹加起烧红的炭放入手炉中盖好,预备着姑娘们起床后暖手用,然后又将几条上好的银霜炭放进炭火盆中,让屋子里暖和起来。 床幔内,姜慕燕低声跟妹妹说着她去王家的事,“外婆没提王幽菡的事,她咳得厉害,精神也不好,又开始用药了。我出来时遇着了王幽馨,她哭着求我替王幽菡向二舅求情,她应是没参与其中,还以为她姐被冤枉了。” “她本性并不坏,只是年纪太小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姜留刚到大周那年,曾随姐姐们一起去王家学琴。 那时王家姑娘、孟家姑娘和孔家姑娘再加上她们姐妹五个凑在一块,恨不得把王家泠幽琴院的房顶掀了。王幽馨活泼好动对姜留也很亲热,姜留也喜欢她,只是后来事情一桩接一桩,牢狱之灾和生母之死让王幽馨受了刺激,再后面她们见面几户就是吵架,关系也疏远了。 姜慕燕却不认同妹妹的话,“你比她小两岁,经历的事比她还多。王幽菡出事,她不弄清缘由便来拦我。同样遭逢巨变,你早已今非昔比,她却还在怨天尤人。外祖母年事已高,柳氏靠不住,她自己又不知上进,若二舅不对她严加管教,她这辈子怕也就这样了。” 她两世为人,王幽馨怎能跟她比呢,姜留还没开口,姐姐便抱紧了她低声道,“其实,我也没资格说她。当年若不是你耐心劝导,我现在也比她强不了几分。妹妹,咱们这辈子要好好活着,不让任何人看了咱们的笑话。” “好。”姜留抱着姐姐结实的小细腰,温柔地笑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0 黎家父子 姐妹俩了会儿话,姜慕燕便要起了,“下雪路滑,母亲不能出门,悦儿应该醒了,我带他去园子里玩会儿雪,给祖母请安后再回来陪你用早膳。” “姐……”姜留也跟着坐起来,眼巴巴道,“我也想玩雪。” 姜慕燕哄道,“好,你把狐裘穿上,我让书秋她们把雪端到房里,你在屋里堆个小雪人儿,待会儿我回来咱们给它做好看的衣裳和帽子。” 姐姐走后,姜留美滋滋地钻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才爬起来穿得暖暖和和地捧着手炉站在门边往外瞧。墙头上的雪足有两寸厚,朝中文武写给万岁的奏章里终于有了一件大喜事——瑞雪兆丰年。 姜慕燕带着小悦儿从花园回来时,满头满身的雪。还不等姜留问,小悦儿就委屈巴巴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 姜慕燕笑着帮弟弟拍掉身上的雪,“我们在院子里打了雪仗,悦儿跑得慢,差点被埋起来了。” 难怪悦儿回来叫自己,她可是全家跑得最快的。姜留也很想参战,但今年不成,她捂着冰凉的小手,给他出主意,“用完饭后,去找咱哥和江熹景哥哥帮你,他们肯定厉害。” 小悦儿还是道,“姐。” 被弟弟盲目崇拜的姜留觉得自己不能辜负弟弟的期待,她出不去门,弟弟太小打雪仗吃亏,但可以从别的方面找补回来。姜留眼灵动的桃花瞳一转,拉着弟弟神神秘秘道,“悦儿,姐姐有办法了!书秋,去前院把姜堰叫过来。” 姜堰进来后,姜留详细地给他讲了雪夹子的构造和用处,然后问,“能不能做出来?” 手巧善做木匠活的姜堰立刻道,“能,姑娘和少爷用完饭就能用上。” “去吧,若是做得好,本姑娘重重有赏。”姜留拉着弟弟道,“咱们先用饭,用完饭悦儿用雪夹子玩雪,只有你有,他们都没有。” 用完饭后,姜堰便把做好的雪夹子送了进来,“姑娘瞧瞧可是这样的?” 姜留拿起来比划比划,又命人端了一盆雪进来,夹出来一个拳头大的雪球。小悦儿眸子立刻睁大了,“姐。” 姜留正要把雪夹子递给弟弟,却被爹爹抢了去。 “爹看看把上有木刺没,别扎着你们的手。”在小悦儿眼巴巴的注视下,姜二爷像模像样地摸了一遍雪夹子的木把守,又痛痛快快夹了三个雪球,才递给他,“没刺儿,拿着玩吧。” 姜留…… 姜二爷拿起雪球颠了颠,让丫鬟赏了姜堰,又吩咐道,“这玩意儿好,除了圆的其他模样的也做几个。” 领了赏的姜堰眉开眼笑得出去后,姜猴儿跑了进来,“二爷,巡街副使们来报,说咱们西城的房屋只被雪压塌了三间,墙倒了两面,没伤到人。” “很好,让廖传睿把此事报去京兆府。”姜二爷吩咐完,又跟儿子和小闺女夹了十几个雪球,才恋恋不舍地去了去衙门上工。 姜二爷刚到姜家前院,一个粗狂的汉子带着个半大孩子快步走过来,双溪跪在雪地上,“草民黎炎光拜见姜大人。” “草民黎青拜见姜大人。” 服刑期满,黎炎光已不再是罪民了。姜二爷含笑道,“地上凉,快起来吧。” “多谢大人。” 黎炎光带着儿子起身后,黎青满怀激动地望着姜二爷,三年不见,姜二爷还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 姜二爷看着黎青笑道,“跟你爹去了瀛州三年,黑了也长大了。” 见姜二爷记得自己,黎青激动得想哭。 姜二爷问黎炎光,“你打算待黎青回乡祭祖?” “回大人,是。”面对救命恩人,黎炎光也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黎炎光杀的恶霸是前大理寺少卿刘守成的侄子,刘守成因此案丢官返回祖籍杞县。若刘家得知黎炎光回乡祭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父子。姜二爷问道,“离家三年,是该回去看看。刘家人还在杞县,可需本使派两个衙差陪你们回去?” 黎严光更激动了,连忙道:“多谢大人的好意,年底事忙,草民不敢给大人添麻烦。草民在瀛州交下了几个过命的兄弟,他们会跟我们爷俩回去,我们人多,刘家不敢乱来。” 在家靠兄弟,出门靠朋友。黎严光在瀛州能交到好朋友,说明他有本事,姜二爷不再多问。 黎青抬小黑脸问道,“二爷想要老虎皮还是狐狸皮?草民回去后进鹿鸣山给您猎。” 姜二爷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便笑道:“爷不缺皮子,若你见着模样俊俏的梅花鹿带两只回来,爷想养在园子里。” 黎青开心应了,“草民知道山里哪有鹿,保证给您挑两只最好看的回来。 待姜二爷走后,黎青跑到姜白面前,笑问道,“小白哥,你还记得我不?” 姜白白了黎青一眼,“我不光记得你,连你家的酒坛子都记得。” “小白哥记性真好。”黎青笑嘻嘻地掏出一个拳头大的漂亮贝壳送给姜白,又拿出一个小葫芦,低声道,“我听说六姑娘受伤了,这是左威卫的刀伤药,抹在结痂的伤口上,能让伤口不痒……” 虽说当年黎青在姜府时曾跟六姑娘在一处玩,但姜白可不敢替姑娘收他的东西,“这药你留着用罢,郑夫人和江家少爷给六姑娘送了好些药,里边准有这个。” 黎青不肯收回,“既然六姑娘已经有了,那小白哥就留着用罢,我还多着呢。” “青儿,咱们该走了。” 黎青听到父亲呼唤,跟姜白道别,快步跑了过去。姜白把小葫芦揣在怀里,笑呵呵地跟他摆了摆手,才转身进了内宅。 进入西院,给蹲在地上夹雪球的五少爷、六少爷和嘉盈表姑娘行礼后,姜白站在姑娘房门外,把黎炎光父子的事讲了。 姜留也听说了黎炎光要跟着哥哥去肃州的事,便道,“去打听打听黎炎光打算怎么安置黎青。” 半堂香生意火红,店里需要添人,黎青聪慧可靠,若他还没着落,姜留想让他去铺子里帮自己做事。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850 黎家父子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1章 一切都成了别人的 姜白退下后,姜留又唤进书秋吩咐道,“让鸦叔把半堂香的两位管事和冯子进请进府来。” 书秋出去后,姜慕燕放下手中的书,与妹妹商量道,“是新款香和香料是吧?待会儿我去跟他们说?” 姜留点头,“新款香的不足姐姐比我清楚,你跟冯子进讲清楚;等冯子进走后,姐姐把该给谭亮和徐冰红封给他们发下去,再叮嘱他们……” 坐在桌边选花样的姜慕容抬起头,看姜留看得出了神。六妹妹是家里年纪最小的妹妹,却是最能干的一个。母亲说她管的几个铺子,今年得赚了四五千两银子。这么多银两,够在康安城中置办一处不错的宅院了。她和丈夫成亲三年,却只能在康安城中赁屋住着…… 姜慕燕与妹妹商量完,进里屋掏出钥匙,从母亲留给她们的钱匣子里数出足数的银两装好,然后与大姐道别,带着丫鬟赶去书房准备待会儿要与管事们商量的事宜。 待会儿姜慕燕要给管事们发今年的红封,等李正秋来接姜慕容母女回府时,她许没空出去送行,今日一别,再见便是明年了。 姜慕容静静听三妹和六妹商量完铺子的事,待三妹走后,她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是与姜留,又似是自言自语道:“但凡我有六妹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活得这么窝囊。” 正考虑派五姐姐与三姐一起去见三家花想容胭脂铺的管事,给他们发年底红封的姜留听到大姐的喃喃自语,抬起头见她失魂落魄的。 待会儿大姐夫过来,大姐就要跟着姐夫回靖善坊收拾东西,准备回太康祖籍过年了。怀孕的青梅被姐夫送走了,大姐脸上却这般模样,好想她不是刚刚二十岁,而是五六十了。姜留把铺子的事暂时搁下,问大姐道,“大姐以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姜慕荣盯着桌上篆体的吉祥富贵花样子,回道,“你姐夫读书很是刻苦,你伯父说他两年后就能中举,不过中进士可能还差了些。如果中不了进士,就再熬三年。等他中了进士,如果在康安谋不到好差事,我们就回绍兴。” 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嫁人后在家操持家务,撑门立户光耀门楣是男人的事。所以姜留问大姐打算怎么办,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的小家。 姜留又问,“大姐还想让姐夫有庶子、庶女吗?” 若是外人问,姜慕容一定会说为:她是李家媳妇,让妾室为丈夫开枝散叶如何如何。但六妹问了,姜慕容便如实道,“我不想,可是……” 姜留等了一会儿见大姐不再说下去,便道,“那大姐就牢牢抓住姐夫的心,为他多生几个孩子,再让何柱媳妇盯住姐夫的小妾,不让她们生庶子庶女。” 这话母亲也跟她讲了,还教了她许多手段,现在又被小自已九岁的六妹妹教导,姜慕容更觉得自己没用了,她知道六妹妹说这些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而是为了她好,便忍着酸涩道:“好。” 见大姐依旧浑浑噩噩的,姜留又忍不住道,“在这所有事之前,最紧要的是大姐自己。大姐要让自己过得舒坦,吃好、睡好。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身体才会好,你身边的人也会跟着开心起来。人开心了,运气也就来了。” 开心?她已经嫁人,不再是姑娘了。做媳妇有许多规矩,哪有什么可开心的。 姜留见她这样,更心疼了。 不只大姐,大周绝大多数——除了皇家的公主——女人,自小就被教导着让身边人,包括父母、丈夫、儿子甚至是亲眷舒坦、满意。只有这样,她们才是体面的,值得夸奖的。为了做到让别人舒坦满意,她们要学着忍让、克制。女人要一直忍着、熬着,一直到把公婆、丈夫都熬死,她们的儿子也立起来了,她们才能活得姿意些。 且不说别人,就拿姜留开导了许多年的姐姐来说。在姐姐眼里,嫁人无关情情爱爱,而是一场战役。这场战役,要花十几年做准备,然后冲上战场,打一辈子。这场战役的对手,就是她的丈夫、丈夫的父母、亲眷、妾室通房以及想爬上丈夫床的府中丫鬟们。 待姐姐选到旗鼓相当的对手,就会带着她的兵和充足的粮饷冲上去。她的兵是陪房、婆子和丫鬟们,粮饷就是嫁妆,姐姐掌握的兵马粮草越足,底气就越足。在夫家的战场上,姐姐若觉得吃力了,便叫请她强有力的后援——娘家——助力。为了让自己的后援足够强大,姐姐现在已经开始训练小悦儿了。 这场战役不管输赢,必须体面,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她的娘亲王清荷冲入姜家战场上来,没有赢得丈夫的心,但她用自己瘦弱的身体撑起了她的体面,没有人能挑出她的错。姜留觉得姐姐若战败了,也会如娘亲一样。但她更相信姐姐的战斗力——姐姐不会输! 如果哪日姐姐真顶不住了,爹爹、哥哥、姜留和小悦儿都会冲上去,把对方彻底碾压! 即便早知婚姻是场战役,但到大周的女子依旧要冲上不公平的战场,她们必须去,避无可避。 造成这种现象的因素太多,不是姜留能够扭转的。她只能尝试着影响自己的姐姐们,让她们尽量快乐地厮杀。 于是,姜留非常非常认真地跟大姐讲: “留儿相信,每个人都知道怎样让自己快乐。大姐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的心一定知道。大姐要快快乐乐地抓住姐夫的心,快快乐乐地生儿育女。如果能做到这样,等咱们五姐妹七老八十,整整齐齐地坐在一处谈论起这一辈子时,咱们才会没有遗憾,觉得没白活这一场。”姜留最后又加了句狠话,“如果咱们不能让自己快乐,许就会像我娘亲一样早早就死了。到那时,咱们的一切,都成了别人的。咱们的丈夫成了别人的,咱们当宝贝宠着的儿女要给别人叫母亲、被人践踏!” 姜慕容盯着六妹的脸看了许久,眼泪忽然决堤,哗哗地落。 姜留也没忍住,跟着哭了起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2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慕容起身走过来,抱住六妹妹,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好!” 听到大姐的声音恢复了自己和斗志,挂着眼泪的姜留甜甜地笑了。 这一日,对姜留来说只是寻常的一日,但对姜慕容来说却是改天换地的一日。 若干年后,训得李正秋比狗还听话的大姐拉着姜留的手,掏心掏肺地感激她“一语惊醒梦中人”时,目瞪口呆的姜留甚至己想不起自己当时都说了什么。 因为景隆八年最后这几天,姜家发生了大事。这事震惊康安,措手不及的姜留忙得焦头烂额,哪还会记得自己跟大姐姐在房里聊了什么。 此时,大事件的两个核心人物,一个站在西市的宽阔广场上,与商贩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夜着西市的夜市怎么办才能拔得头筹;另一个则坐在西市茶楼雅间内,与摘星楼的楼主钱来乐讨价还价。 身材横宽的钱长乐坐在小棕脸的江凌对面,手里磨搓着一个手指长的金佛,凶悍的方脸上挂着假笑,“任小将军,咱明人不说暗话。我的摘星楼上千号人把脑别在腰带上,不是就是想多赚几两碎银子,这年时好给家里人多买几尺布、两条鱼么?亏本的买卖就算我应下来,我楼里的兄弟也不会应。小将军给孤月楼多少银两,就得给我摘星多少。” 不看自己的斤两,还想跟人家要一样的价钱?孤月楼天下第一,你摘星楼勉强算第二。 江凌平静道,“钱楼主,江凌只问您一件事:护镖失败,孤星楼会赔偿十倍的镖银,摘星楼赔几倍?” 钱长乐脸上的横肉抖了三抖,皮笑肉不笑地道,“镖不一样,赔法当然不一样。孤月楼保的是小将军您,防的对手是乌合之众;我摘星楼派一等一的高手,保的是姜家六娘,对上的是……” 钱长乐的手往上一指,示意摘星楼对上的是高高在上的秦家,然后接着道,“能一样么? “确实不同,但我六妹的功夫绝不在我之下,这次镖没有钱楼主想得那般艰难。至于需要防备的人……”江凌回开出条件,“这样吧。若他们亮出身份,光天化日冲上来,无须贵楼应对,除此之外的暗杀皆由贵楼一等一的高手负责抵挡,若我义妹出了意外,贵楼赔偿我十倍镖银。若钱楼主同意,那这一镖的价钱就跟孤月楼的一样。” 好个脸黑心也黑的黑小子!钱长乐握紧铁令,咬牙道,“小伤不算!” “敢问楼主,小伤和重伤怎么分?”江凌盯着钱长乐,“未免事后起争执伤了和气和贵楼的名声,咱们今日便拟出章程可好?” 钱长乐暗骂,这王八糕子真不愧是姜枫的儿子,一样的令人厌恶! 关键时刻,江凌又祭出大招。他掏出一枚桃木符放在桌上,推向钱长乐,“于渊子道长知我来见楼主,特托我给楼主带了道驱邪避煞的平安符来,愿此符保佑搂住平安长乐,财源广进。” 他娘的,赚再多银子,没命花也白搭! 钱长乐收了桃木符,面色好看了不少,“看在于渊子道长的子上,咱各让一步,镖价两万两,五倍赔金。” 江凌痛快应下,“好!那咱们现在把详章议出?” 钱长乐闻言,脸黑成了锅底。你奶奶的,老子都让一万两了,还要个屁的详章! 江凌十分体贴地建议道,“我看孤月楼的镖约契书写得不错,要不咱们照着孤月楼的抄一份?” 照着死对头的抄?那不是啪啪地打他的脸么!钱长乐不情不愿地道,“不必,这东西我楼里有现成的,只是今日仓促带过来,侍我取来后,咱们再签,小将军先把镖银给了吧,我好立刻安排人去保护姜六姑娘。” “我出门没带这么多银两,也需要回去取。”江凌班常好说话,“您看,咱们明日此时此地再谈此事,可好?” 钱长乐立刻道,“不必拖到明日,今日后晌就谈!’ 他祖宗的,明天他可不想再见到这个王八羔子! 钱长乐打心底里不愿做这笔生意,但这黑小子拿着玄铁令找上门来,莫说他出钱让自己办事,便是他一文钱不给,摘星楼也得捏着鼻子应下来,否则砸的是他自己的招牌 若姜家真敢一文钱不给,保完这一镖后之后摘星楼怎么找补,那就是后话了。但既然人家客客气气拿着银子来的,钱长乐就按行规办事。 至于秦家小世子那边,他也得好好伺候着。赚不了敕杀姜家小霸王的银子,挣其他的就是,反正秦家想杀的人可不是姜六娘一个。 傍晚时分,姜慕容面容平静地带着女儿登上了丈夫租来的马车,离开柿丰巷回了她的战场。天黑之后,身上带着微微酒气的江凌府中,发现路两边整整齐齐地摆着雪球、雪方块、雪鸭子以及其他用雪夹子夹出的,看不出形状的小东西,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一万两千两?”姜留抬起桃花瞳看向哥哥,这个价钱比预料得便宜了不少。 “摘星楼派三个人过来,只负防备暗杀,期限是两年。”江凌解释道,“摘星楼和孤月楼都结了咱们家的镖,就不能再接别人针对咱们不利的镖,这么算便合适了。” 一个保镖一年两千两,比起府里的护院来贵多了,但是按照哥哥的算法,这笔钱也确实得花,因为这四万五千两银子花出去,大周最大的两个“镖局”就成了他们的保镖,而不是他们的敌人。 姜留点头,“哥哥说得对,把他们雇过来保护咱们,比他们被人雇来刺杀咱们好多了。” 江凌又给姜留看契书,指着重点解释道,“若被杀手救敕伤,跟据伤情不同,摘星楼赔的银数不等。” 哦?这么详细?姜留翻开细看:若自己伤在四肢,分两种情况:伤只及皮肉,伤口长一寸赔银二百两,长一寸增一百两;伤及筋骨,一处赔二千两。若伤在胸、腹、背,价格翻倍;若伤在颈、头、脸,再翻倍;若被敕杀身亡,赔银三万两,也就是镖银的两倍。 然后,下边有一列朱砂写就的备注:自杀、自伤不赔。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3章 拽断数根须 姜留盯着这列透着浓浓怨气的备注看了几眼,才笑道,“这个合约比起孤月楼的,也不算差。” 简要概括两者合约的区别就是:孤月楼是寿险,受伤不管,只保性命;摘星楼是人身意外伤害险加寿险。这莫非,就是保险公司的雏形? 姜留托着小下巴,开始期待秦城碧知道摘星楼被他们摘了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二日后晌,秦成碧奔回秦府,跳下马将马鞭子扔给门人,大步走入府内。府内众仆从齐刷刷行礼,秦成碧眼皮都不抬,径直回了他的翠玉轩。进入房门甩衣袍坐在虎皮椅上后,秦成碧阴沉沉地看着秦奎不说话。 不摔东西不打人的秦城碧,更让秦奎没底。他仗着胆子上前解释道,“属下也没料到于渊子救过钱长乐的命……” 秦成碧反问,“你知道什么?” 秦奎不敢再解释,单膝跪地认罚,“属下无能,请公子责罚。” “罚你有何用?”秦成碧缓缓问道,“现在还能派什么人?” 秦奎思量道,“摘星楼接了保护姜六娘的镖,孤月楼接了护送江凌的镖,这两个消息已经散开,江湖上已无可用之人,唯有府内....” 用府内的人,祖父能不知道、二叔不知道?自己刚对祖父说了喜欢姜留,转头就派人杀她,祖父岂会不疑?秦成碧压住烦躁问道,“平顺镖行的人不可用?” 秦奎给自家少爷解释江湖规矩,“官有官道,江湖有江湖道。摘星楼已经接了保护姜六娘的镖,只要不是摘星楼的死对头,就不会再去刺杀姜六娘。就算平顺镖行的镖师能打得过摘星楼的镖师,他们也不会出手。否则,平顺镖行以后的镖就休想再出康安城。” 秦成碧皱起眉头,又问道,“摘星楼的死对头是谁?” “……孤月楼。几个月前,孤月楼已经接下了保护江……” 还不等秦奎说完,暴怒的秦成碧便一脚踢飞了炭火盆。 火红的炭四处抛洒,有几块落在秦奎的衣袍上,开始冒烟、起火,秦奎动不动地跪着,连头都不敢动一下。 眼见秦奎的头发要被火烧着了,秦成碧才挥手道,“退下。” “是。” 带着一身烟火走出房门后,秦奎立刻扑进雪堆里打了个滚将身上的火熄灭,然后仰躺在雪地上,让雪化去他身上的灼热。这几个月,少爷变得越来越暴燥不讲理了,他是否…… 房中地上的炭火慢慢引燃秦成碧脚下的虎纹地毡,一动不动的秦城碧被烟火渐渐吞没,犹如从虎皮中钻出的鬼魅。 姜府西院,新添了三个保镖的姜留心疼并快乐着。 心疼是因为哥哥为她花出去的一万两千两银子。这就相当于她们以每天十六余两银子,外加包吃包住的福利,从摘星楼雇来三个保。 快乐是她现在只需提防秦府的动向,不用担心走在路上忽然从马车里刺出一把刀,到处划拉她,她可以伤愈出门了! 等过完年,她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逛就怎么逛,万一有刺客过来,让他在胳膊上砍一刀也没关系,碰破点皮,就能赚回两百里银子呢。姜留用小脑袋蹭蹭枕头,美美睡了。 前院书房内,姜二务认真地听完裘叔汇报这一日康安各处发生的大事小情,问道,“您老的意恩是秦天野想派兵部侍郎孙江澍去肃州?我记得孙江澍是从右威卫提拔上来的,他是平西侯的旧部,做事公允,声名不差,他真是秦天野的人?” 裘叔道,“秦天野既派孙江澍去肃州替代蒋锦宗,就算他不是秦天野的人,也定有把致命的柄落在秦天野手中。” 江凌道,“蒋锦宗换成孙江澍,只是换了个伥罢了,虎依旧在,肃州毒瘤也依旧在。” “对于肃州百姓和左武卫来说,换下蒋锦宗这头肥猪换上一头饿得嗷嗷叫的架子猪孙江澍,绝不是好事。”姜二爷伸直桌下的双腿。这一日四处奔波,他的腿都酸了,“不过,事得分两面看。秦天野既然派孙江澍去接手左武卫,就说明他也不想肃州大乱。” “二爷一语中的。”裘叔先夸赞姜二爷一句,才继续道,“接下来就是看朝臣相互较量了。” 孔庆丰和聂临江死在了肃州,万岁必定还得派人,这次派去的人必须有本事、必须可靠。秦天野想派孙江澍,万岁或左相必会阻拦,所以钦差的帽子落在谁头,现在还看不出了。 姜二爷继续道,“其实,让孙江澍去肃州对咱们也不算太坏,因为他的目的是替换蒋锦宗,咱们的目的是宰了蒋锦宗,这也算殊途同归?” 孙江澍是秦天野的人,待少爷杀了蒋锦宗后,必定会想办法除掉少爷。裘叔见姜二爷正在兴头上,便没吭声。 江凌却道,“父亲说的极是,有孙江澍帮助,儿杀掉蒋锦宗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至于杀了蒋锦宗后,孙江澍会不会立刻将矛头对准他,江凌并不担心。到时见招拆招就是,在肃州,只要江凌兵权在手,孙江澍能奈他何! 姜二爷叹了一口气,又道,“若孙江澍真被指派为钦差,万岁知道真相后肯定不舒坦。” 万岁为了削减十卫将军手中的兵权,煞费苦心折腾数载,左武卫却依旧被素天野握在手里。为抵御匈奴和契丹等外敌,朝廷每年将大批的库银粮草被送到肃州,结果却是兵不强,民不丰,这对万岁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秦天野不倒,泰城碧不死,对姜家也是个威胁。姜二爷用手敲着大腿,认真琢磨万岁知不知道孙江澍是秦天野的事儿。 左相知道,万岁也应该知道吧? 裘叔见二爷和少爷都不说话,便问道,“张府尹和杜阁老几番与谢清泉深夜长谈,二爷可从张府尹那里探知了谢清泉的意图?” 姜二爷回道,“我听大理寺卿萧大人的意思,谢老似乎有意去肃州力执狂澜。” 什么?!!! 裘叔震惊之下,拽断数根胡须,他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面上却静气地问,“萧大人为何会与您说起此事?”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4章 还有谁比二爷更合适 姜二爷回道,“萧大人就随口提了一句,可能是想着万一哪日万岁召见我,让我帮谢老说句好话吧。我又不傻!谢老回京两个月还没被万岁召见,说明万岁不待见他。左相和荆大人他们说话都不见到管用,我跑到万岁面前说三道四不是找死么!爷还想多活几年呢!” 裘叔面色凝重,没有吭声。 江凌接着问道,“谢老在文官中很有威望,他和曾显志大人同去,应该能肃清肃州衙堂,但左武卫的将士可不会听他的。” 姜二爷点头,“所以,还是得派个兵部官员或将军过去,就不知道左相他们想选谁了。” 护国公的侄女婿、兵部郎中聂林江已死在肃州,聂林江的儿子也“意外”死了,万岁不好再用护国公的人。兵部侍郎李增奎不可能离京,平西侯年事已高,黄隶是仁阳公主驸马,万岁不能完全信任他。 姜二爷看着已经玩命地长,但还是个小娃儿的黑儿子,叹道,“如果你再大几岁,为父一定把饮差的帽子给你夺过来!” 所以,因为自己年纪小,父亲不得不放弃给自己争钦差的位子了?父亲不再执着于此事,江凌就心安了,“父亲,儿以祭祖的名义回肃州,既不引人注意又方便行事,挺好的。” 傻小子,这样回去多没面过子! 姜二爷拍了拍他的肩膀,“为父再跟曾大人商量商量你的事,你们去肃州的行李可准备好了?” 康安至肃州,两千余里,又是在初春赶路,人马、辎重都须仔细打点。江凌回道,“己妥当。儿今天见了摘星楼的钱长乐,与他订了契书,为留儿找了三个摘星楼的一等镖师,断了秦碧城的助力。接下来这几日我要逼疯秦城碧,让他成为秦家弃子,然后便赶启程去肃州。” 青黄不接之际,契丹和匈奴如饿狼般盯着大周百姓家中的粮食,左武卫陷入内乱无心戍守疆土,边城百姓危在旦夕,江凌已经等不及了。若过了正月十五,万岁还订不下钦差的人选,他便先行一步。 对付秦成碧哪是这么简单的事,姜二爷见裘叔不知在琢磨什么,竟没开口阻止凌儿,便道,“既然已断了泰成碧的助力,就让他自己慢慢疯吧。你出京之路已是凶险万分,没必要再添障碍。” 事关留儿的安危,江陵岂肯罢手,“父亲,就是我不动秦成碧,秦家也不会放过我。我把秦成碧的怒火引到我身上,留儿才能放心出门。” 路上多几层障碍和留儿的安危比起来,江凌当然是选择前者。 姜二爷还是不赞同,“此事不妥,我再想想该怎么处置秦城碧,你不要轻举妄动。” 一定有办法,既能保证儿子的安全,又能保证闺女的安全。姜二爷想不出主意,索性想破罐子破摔。秦成碧不是见不得别人笑么,康安城还有谁能笑得比他好看?干脆他去北城转几圈,把秦城碧笑死得了! 姜二爷与江凌又商议了一些事情,便各自回房歇息,直到散场裘叔都没再开口。 烦燥中的姜二爷没觉察到裘叔的不对劲儿,但江凌怎会注意不到。两人经姜府大门回到任府后,江凌跟着裘叔进了他居住的跨院,问道,“您老在担忧什么?” 裘叔命延平关好院门,才低声问江凌,“若谢清泉和曾显志出任肃州钦差,怀揣圣旨的必是曾显志。谢清泉或有密旨,或以曾显志幕僚的身份相随,他俩只能算一个人。少爷觉得左相他们属意的另一位钦差是谁?” 江凌想了想,“京中可选之人中,平西侯和黄隶应排在前头。” 站在寒风中的裘叔,目光落在被细小的雪花密密拍打的红灯笼上,“钦差未定下来之前,咱们一定要看好二爷,绝不能让左相的人接近他。” “您老的意思是……左相属意我义父?”江凌摇头,“他在军中并无威望。” “二爷没有,但是任家在左武卫中有,老夫在左武卫中有。二爷与咱们同归肃州,二爷缺的咱们有,咱们缺的二爷有,这便如谢清泉与曾显志的搭配一样。”裘叔沈默片刻,才将目光从红灯笼转移到少爷稚嫩的脸上,“试问满朝文式,除了左相,还有谁比二爷更得万岁信任?” 肃州就是龙潭虎穴,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父亲怎么能去!江凌急了,孩子气地道,“您老说错了。我义父不是朝臣,他只是小小的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他的官职和分量都不够,就算左相举荐,万岁和百官也不会同意的。” “去肃州是九死一生,只要不轮到他们自己头上,百官才不管万岁派谁去。”裘叔苦笑,“官职?只要万岁一句话就可提拔上去;分量?二爷在万岁心中有分量,他在朝中和肃州就有分量!” 裘叔说得是实情,江凌有些慌了。 裘叔又道,“两位钦差先后死在肃州,朝中官员呈上奏章、肃州送来的账册大半都是假的,他们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想瞒着万岁。万岁已然震怒,下一任钦差人选的首要条件便是他能得到万岁的信任。二爷是纯臣,万岁信任他;二爷好说话好糊弄,他去肃州,左相等人认为他不会干扰谢清泉行事,甚至还会帮着谢清泉。局势紧绷陷入僵局时,二爷能插科打诨、另辟蹊径。功成后他不居功,失败后他还能顶罪。这样的人谁不想用?” “再说秦天野这边。秦天野若无法说服万岁任命孙江澍为钦差,他绝对会拦着平西侯和黄隶出京,因为这二人在军中有威望,他们去了肃州,左武卫就会落入万岁手中。但他却不会极力反对二爷任钦差,因为秦天野从未将二爷放在眼里,二爷去肃州,能让愤怒的万岁和绷紧的朝局得以缓解,也让秦天野觉得他还有再布棋局的机会。” 裘叔分析完,双目直视江凌,“能令万岁、左相和秦天野同时满意的人,除了二爷还有谁?” 江凌喃喃道,“万岁不会......” 袭叔反问,“万岁是天子,在他心中二爷与江山孰轻轨重?”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5章 裘叔会害二爷么? 寒风将急雪打到江凌的眸子里,他绷紧小棕脸道,“我去告诉父亲,让他称病、受伤卧床……” 裘叔摇头,“二爷是要脸面的人,武举春闱之上,他嫌抱鼎姿势太丑,不惜冒着被鼎压断脖子的危险,也要将鼎举过头顶。称病和装受伤不体面,若少爷将老夫的推测告知二爷,他或许会头脑发热,自己跑到万岁面前请旨出京。” 江凌皱眉,“父亲不会。祖母年事已高,母亲怀着身孕,留儿危机重重……” 裘叔反问,“若萧峻平跟二爷说,左相会派人保护姜家,或者他请旨去肃州,万岁会派人保护姜家,少爷说二爷会不会去?” 江凌眼中蹦出凶光,“我这就派人去杀了仁限公主!” 杀了仁阳公主,黄隶就不会再被万岁猜疑,万岁会派他出京,至于秦天野怎么阻拦、黄家人怎么应对,那是他们的事儿,与江凌无关。 裘叔却摇头,“仁阳公主的封号仍在,杀她便是试君,不到万不得己,咱们不可走这一步。我去求见张府尹,现在能说得上话的朝官之中,只有他不想让二爷出京。” 姜二爷是张文江手里最好用的一枚棋子,他必舍不得让姜二爷出京去肃州送死。 裘叔与江凌忧心忡忡之时,姜二爷也在为如何弄死秦城碧而烦燥着。 他自前院回到姜府内宅,见路旁的树枝上落了一层溥薄的积雪,便随手拉了一下枝条。 因没控制好力道,脆弱的枝条被姜二爷拽断了,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砸烂了几个整整齐齐摆在路边的雪球。这些雪球是悦儿他们摆的,姜二爷低头看着雪球不动了。 姜猴儿立刻道,“爷去歇着,小的再让人刻几个好的换上。” 姜二爷扔了树枝,道,“去把夹雪的玩意儿拿来,爷要刻几个。” 待木制的雪夹子取来后,姜宝打伞,姜猴儿打下手,姜二爷蹲在路边夹了一个又一个雪球,直到路边的雪球密密麻麻摆了一大片,他才玩够了,起身哼着小曲儿回西院歇息。 姜二爷一走,延平便将姜宝和姜猴儿叫到了裘叔房中。 侍两人从裘叔房中退出来,姜猴儿心里没底,小声问姜宝,“宝儿,你说裘叔为啥要咱们拦着那些人?” 姜宝白了他一眼,“裘叔会害二爷么?” 姜猴儿摇头,那是不能。 姜宝伸了伸懒腰,道,“裘叔不说,肯定是有事儿不能让咱们知道。那咱就照着裘叔吩咐的做,问这么多做什么?”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姜猴儿立刻开始安排拦住御史台、大理寺和左相其他手下的方法,“你去找二姑爷和周师爷,就说朝中有人要给二爷使绊子,让他们给二爷安排点儿事做,别让二爷有空出西城。我去找西市的三叔他们……” 姜猴儿和姜宝连夜行动,将姜二爷年前最后几日安排得满满当当。 第二天姜二爷刚起来,事情便找上门来了。西城衙门的师爷周其武跑到姜府,把姜二爷请去了衙门。 裘叔也一大早出门,到张文江去京兆府的必经之地堵他。 心中不安的江凌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父亲被左相找上之前,把秦成碧逼得在大街上发疯。解决了秦成碧,父亲兴许就不会为了保护妹妹,冒险出京去肃州了。 姜留起来后让书秋扶着自己慢慢走出跨院,进入母亲房中,才知父亲一大早就出门了,哥哥和裘叔也都出门了。而且,哥哥出门还没跟江家大表哥一起,是独自去的,裘叔也是独自出去的。 谷醬  姜留觉得不对劲儿,便问母亲,“爹爹怎么这么早?” 雅正笑道,“这几日衙门忙着给衙官们发腊俸的事,你父亲要亲自主持大局。” 这话听着没什么不对,姜留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雅正看着坐在面前的小闺女,笑问道,“你的伤好些了?” “好多了。”姜留摸了摸小肚子,一万两千两银子贴上去,哪能不好,“女儿和姐姐、悦儿一起去北院给祖母请安。” 姜留到东厢房解救出被姐姐监督着读书的可怜弟弟,姐弟仨一块去给祖母请安。见到路两边被薄雪覆盖的雪球、雪方块,姜留笑道,“悦儿和你五哥昨天真是做了好多事。” 一手拉着一个姐姐的小悦儿十分开心,“兵。” 整整齐齐排着的雪球,确实挺像列队整装待发的兵将,姜慕燕赞道,“悦儿和你五哥努力读书、习武,长大了定能成为真正的大将军。” “二哥。”小悦儿更正道。 小悦儿昨天跟着三哥、四哥和五哥一块去廷平门,围观二哥带兵检查出入城门的车马行人。现在在小悦儿心里,二哥是最威风的人,比凌哥还厉害。他长大了也要像二哥一样,坐在路边看官兵们开行礼、包袱。 凌哥那样不成,得天天练武,小悦儿嫌累。 被小悦儿嫌弃江凌,此时正在西市放生湖边转悠。年关已至,西城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打着给姨母和表妹、表弟买稀罕玩意儿出来的江凌,一个挨一个摊子地挑。 卢定云快步走过来,在江凌耳边低声道,“秦城碧已出门,独自一人骑马奔着这边来了。” 江凌点头,“待会儿注意隔开行人。” 大过年的,若秦成碧发疯伤了无辜路人就麻烦了。 “是。”卢定云应下。 正在玩套圈的呼廷图被人捅了捕一下腰,立刻明白秦城碧要到了,便大声嚷嚷道,“爷就不信套不中中间的金元宝!” 被绳子圈起的一块空地上,分散摆着各种吸引人的物品,最中间摆着一个镀金的元宝,金光闪闪得格外引人。好些人想套它,却都套不中。 “老呼,算了,少爷还在边上等着呢,咱走吧。”卢定云拉着呼延图的胳膊。 “最后一把!”呼延图又扔给摊主几文钱,换回几个竹圈。 班大善起哄,“这把再套不住,你给咱哥几个一人买个金元宝!” “呸!二爷给了某二两赏钱,你们眼馋是不?想得美!某的银子还得攒着给我儿子娶媳妇用呢!”呼延图撸袖子瞄准金元宝,“我就不信了!” 江凌也走了过来,“你若是能套中金元宝,我再奖你二两银子。” “多谢少爷!”呼延图眼睛睁得更圆了,他扒拉开身边的人,活动胳膊吼道,“让开,让开,别耽误某领赏钱买酒!” 骑在马背上的秦城碧冷哼了一声,真是寡门小户,二两银子值得到处嚷嚷。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6章 咬钱的三条腿癞蛤蟆 套圈的摊子边上,呼延图站在红线外,努力往里伸胳膊,想离着金元宝近一些,再近一些。不成想脚下一滑,他失去平衡跌进绳内,手中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竹圈竟套在了一个上供用的木猪头的鼻子上。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江凌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秦城碧却被起眉头,“哗众取宠,蠢不可及。” 江凌听到秦城碧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坐骑,才笑着跟秦城碧打招呼,“秦大哥也来转转?” “路过而己。”秦城碧用手指梳理着马脖子上的鬃毛,淡淡回道。 江凌笑意不减,“秦大哥若是不忙,咱们比一场?” 秦城碧尚末开口拒绝,便见江凌那个面无表情的随从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江凌听后,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这笑容不同与他方才的傻笑,让秦成碧觉得极为刺眼,他改变主意跳下马,硬邦邦地道,“好,比一场。” 正在为了一个猪头与摊主争论的呼延图被推到一边,给秦城碧和江凌腾出场子。 秦城碧接过摊主双手奉上的崭新竹圈,与江凌闲谈道,“发生了什么好事,你竟笑得这般开心?” 江凌回道,“马场的一匹马生了匹小马驹。” 鬼扯,大冬天的哪有马生马驹!秦成碧随手扔了个圈子出去,又问道,“留儿妹妹的身体可好些了?” 听到秦家小世子问起姜六娘,看热闹的众人都伸长了脖子。 江凌笑容尽去,抬手仍出一个竹圈,套在一个装着小白兔的小笼子上,摊主大声道了恭喜,把小白兔送到江凌面前。 江凌用手指摸了摸小白兔身上柔软的兔毛,淡淡道,“我义妹身负重伤,能活下来已是侥幸,哪会这么快好起来。” 秦成碧的目光也落在小白兔上,抬手把手中剩余的九个圈全扔了出去,九个圈子八个落空,一个套种了一只拳头大的,据摊主说是紫檀木的咬铜钱三脚癞蛤蟆身上。 摊主大喜,高声道,“小世子好功夫,一下就套中了咬钱蟾蜍,小世子明年定能财源广进。” 身为申国公府小世子,秦成碧岂会缺钱。他掂了掂背背七星的癞蛤蟆的分量,扬收便把这不堪入目的丑东西扔向了人群。 众人欢呼着抬手争抢,抢到的高个汉子过来磕头道谢,欢欢喜喜地捧着招财的癞蛤蟆走了。 一帮蠢物!秦成碧拍了拍手,“没意思,小爷走了。” 他刚转身上马,便见又有人跑到江凌耳边低声耳语几句,江凌的脸上若百花盛开,忍不住开口问道,“真的,能出门了?” 报信人点头,江凌都没顾上与秦成碧打招呼,便快步向南走去。 秦成碧皱起眉头,抬手叫过秦奎,“去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秦成碧骑马溜达出金光门撒开马刚跑了一圈,韩奎便带回了消息:江凌径直回了姜府,姜府并无客至,不知府内发生了何事。 秦成碧掂着手里的马鞭子,江凌寡情,能让他这么高兴的只有姜留了。莫非……姜留肚子上的伤口愈合,能出门行走了?她受重伤一个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谷殪  想到姜留的小模样,秦成碧心中一阵烦躁,挥马鞭向前冲去,秦奎等人立刻拍马跟上。 即将过大年,城外与城内一样热闹。城外的嬉冰场、爆竹市场、牛马牲口市场以及各种集市上都聚满了人。 噼里啪啦声不断的爆竹市场上最为热闹,纵马狂奔的秦成碧抬头看着空中散开的一个又一个烟圈,心情才好了些。但见着成群结队的行人,秦成碧又皱起了眉头。 杜长阳生病,现在连个能陪他骑马的人都没了,这几日祖父为了朝中的事整日阴沉着脸,让秦成碧不愿回府待着,他信马由缰前行,想着该去哪用午膳。 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又带回消息:“江凌骑马出延平门,奔着嬉冰场的方向去了。” 正无事可做的秦成碧决定过去看看,他到了嬉冰场,又得知江凌去哥叔烤肉馆买烤全羊了。 秦成碧没意思再跟过去,驳转马头打算去嬉冰场寻人耍耍,他到了嬉冰场还没进去,回眸见江凌骑着他的青龙马奔向延平门,马背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形状应是装的只整羊。 姜二郎今日又带兵守护延平门,江凌跳下马与他说了几句话,秦成碧便眼看着姜二郎也露出欢喜的笑容,他的眉头便紧紧皱了起来。还不等他说话,秦府侍卫便跑来了,下马行礼道,“少爷,夫人请您回府。” “何事?” 侍卫简要道,“平蕃侯夫人到了。” 平蕃侯乃二皇子的母妃德妃之父,常住泸州,前几日才到康安。平蕃侯夫人与秦成碧的祖母乃是手帕交,平蕃侯夫人入京,母亲却让自己回府,秦成碧皱起眉头。 祖母和母亲相中了平蕃侯的孙女,跟秦成碧说她容貌、品行皆是最好的。但秦成碧心里明白,她们相中平蕃侯的孙女,与她的容貌品行没有半分关系,只是因为她是平蕃侯府的嫡女,是二皇子的表姐。 秦家为长远计,有意拉拢德妃,与平蕃侯府结亲是最好的办法。秦成碧冷笑一声,催马到了延平门。 姜二郎见秦成碧过来了,起身拱手行礼,“小公爷。” 秦成碧敛去烦躁,笑着点头,“方才江凌可此处进城了?我方才打远瞧着像他,马上还驮着不少东西。” “凌弟刚刚进城。”姜二郎也笑着回应,半句多与的废话都没有。 秦成碧便不跟他废话,打马进城回府,赶往祖母居住的仁安堂。 路两旁的丫鬟连声唤着大公子,堂内也传来祖母的笑声,秦成碧端起笑容轻快走进去,拜见祖母和平蕃侯夫人。 申国公夫人笑道,“你这皮猴儿怎这许久才回来?” 秦成碧一脸委屈道,“孩儿与人约了去城外赛马,得了祖母的传唤,便抛下同伴立刻快马加鞭跑回来了,连近在眼前的旗子都没拔。” 一屋子人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秦成碧看到了坐在平蕃侯身边的,瘦小枯干的小丫头,心中冷笑,面上却欣喜地道,“祖母,这位妹妹是?” 申国公夫人笑道,“这是你陈家妹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7章 逼疯秦成碧 陈佩君起身行礼,秦成碧躬身还礼,笑道,“妹妹来得正是时候,这几日康安城最热闹,妹妹可与金月一块去转转,她今天早上还嚷着要出门呢。” “是。”陈佩君低声应着,小脸都羞红了。 申国公夫人与平蕃侯夫人相视一笑,秦成碧的母亲吕氏拉着陈佩君的小手道,“你金月妹妹待会儿就过来,待会儿让成碧带你们出去,他整日出门,最知道哪里有好玩的。” 秦成碧当然不想带着两个小丫头出去,便半玩笑地提醒道,“快该用午膳了,母亲这会儿让孩儿带着陈妹妹出门,不怕姨祖母说你赶客么?” 一屋子人精,哪会听不出秦成碧这话意思。平蕃侯夫人拍着手笑了起来,“我的乖乖,三年不见,你这心眼比个头长得还快!” 申国公夫人笑着拍了孙儿一巴掌,“你带着妹妹和弟弟们出去用饭,别在这儿碍着我和你姨祖母说话。” 申国公夫人口中的“弟弟们”自然是指秦家二房的两位嫡子,陪坐在一旁的秦府二夫人江氏笑着转头,让婆子去叫自己的两个儿子,大夫人吕氏也唤婆子去催女儿秦金月。 秦成碧带着弟弟妹妹们出了府,直奔西城最好最贵的百味楼。到了百味楼门前,扶着妹妹和陈佩君从马车上下来后,秦城碧越发觉得陈佩君不顺眼了。想到再过几年,这个瘦小枯干的丫头就要跟他拜堂,秦成碧心中的烦躁达到了顶点,话都不想说一句。 进屋后便靠坐在窗边的秦成碧垂眸往楼下看,正瞧见一身红袍的姜枫被一群三教九流簇拥着打楼下走过。看着姜枫,秦成碧便想到了鲜活生动的姜留。陈佩君连姜留的一分都及不上,怎配站在他身边、躺在他的床上! 故意打此经过的姜二爷抬头瞧见坐在窗边的秦成碧,笑颜一展便如阳春忽至,百花盛开,看得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芳心乱颤。 “秦公子。”姜二爷的声音里也满含喜悦,令人听了如沐春风。 不为别的,只因这个欠揍的家伙是姜留的父亲。秦成碧起身站好,向下拱手,“姜大人。” 屋里的秦金月低呼一声,拉着陈佩君往窗边挤,“姐姐快来看我大周第一美男子!” 陈佩君被她拉得一踉跄,差点摔在秦成碧身上。秦成碧抬手扶了她一下,陈佩君的小脸立刻红透了。见此情景,站在一旁的秦府二少爷秦城夏与三少爷秦城素都挤眉弄眼地冲着秦成碧笑。 待姜二爷过去后,秦金月低声与陈佩君嘀咕,“姐姐觉得如何?” 陈佩君下意识地望了秦成碧一眼,红着小脸低声道,“嗯。” 虽然家里人没明说,但秦家姐弟都明白陈家这位姑娘以后便是他们的大嫂了。秦金月瞄了哥哥一眼,捂着嘴偷笑。 秦成碧眼,让她收敛些,同样刁蛮不讲理的秦金月却不怕他,咯咯笑了起来。 秦成碧强忍着吃了两口菜,便放下筷子道,“方才瞧见个熟人,我出去跟他打声招呼,待会儿再回来。” 十一岁的秦城夏站起身,“好,大哥放心去。” 秦成碧出去后,秦金月拍着桌子笑道,“你们瞧出来没有,大哥害羞了!!!” 秦城夏却觉得大哥不是害羞,而是不耐烦,他忽然觉得陈家姐姐怪可怜的。大哥喜欢姜留那样的,陈家姐姐要多吃点长胖些才能讨大哥喜欢。 于是,秦城夏把面前的糖醋里脊换到陈佩君面前,“这是百味楼的招牌菜,姐姐尝一尝。” 秦成碧出雅间,转了一圈踹开房门进入一间无人的雅间,仰躺在榻上不动。秦奎看少爷不对劲儿,小心翼翼地躲到门边,生怕成为少爷的出气筒。 姜府小园内,守着暖烘烘的炭火吃烤全羊的江凌听姜财耳语了几句,站起身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来。” 姜三郎立刻问道,“凌哥去哪?” 江凌道,“去趟西市。” 谷綜  凌弟现在出去,必是有事,姜大郎怕三弟再问下去,便道,“凌弟回来时记得带几串糖葫芦。” 三郎和四郎齐声道,“我要夹豆沙海棠果的!” 姜慕锦也道,“我要葡萄的,谢谢凌哥。” 江熹景笑吟吟道,“我一样来一串尝尝。” 众人都笑了起来,江凌一一应下,又特意问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小树和小悦儿,“你俩想吃什么样的?” 姜小树立刻道,“山药滚芝麻的。” 小悦儿依旧是一个字,“瓜。” “甜瓜的?好。”江凌应下,目光转向姜留和三姐。姜留笑眯眯道,“我跟五弟一样,谢谢哥。” 姜慕燕考虑着母亲的喜好,道,“山楂的,现在天黑得早,早去早回。” 江凌应下,带着全家人的期盼出门,坐马车赶奔西市。既然是要刺激秦成碧,任府的马车当然要从百味楼路过。 秦家探子见江凌出门奔着西市来了,立刻将消息报到秦奎面前。 江凌先去西城衙门待了近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去买糖葫芦。在摊主熬糖现蘸糖葫芦时,坐在马车上的江凌叮嘱道,“不赶时辰,要滚满糖,糖衣不要太厚。” 躺在百味楼的秦成碧听到江凌在西市买糖葫芦,冷嗤一声没动地方。 第三日,得知姜留乘马车出府去了同巷的廖宅,虽然她走得很慢,但脸色很是不错时,秦成碧的眉头皱紧又松开。 算她命大!既然自己必须娶陈佩君为妻,那便留着姜留的小命,抓她入府解闷儿也好,她那张脸看着还是满养眼的。 想到以后会有姜留陪着自己,秦成碧的心突然舒服了。他现在很想去看姜留,洗一洗快被陈佩君浊瞎的双眼。 在“路人”的“无意”阻拦下,秦成碧到柿丰巷口时,远远便一辆马车停在姜家门前,江凌正扶着一个身披火红斗篷的小人儿下马车。根本不必看清她的模样,秦城碧便知这一定是姜留!他立刻跳下马,大步往前走。 此时,扶着妹妹的江凌提醒道,“当心脚下。” 姜留仰头笑道,“哥,我好多了,能迈到台阶上去。” 说完这话,她还冲着江凌做了个鬼脸。 江凌也露出笑容,“你六岁时门槛都迈步过去,都是我抱着你出入。” 姜留回忆往昔,也甜甜地笑了,“那会儿幸好有哥哥在。” 在藏云寺被澄空大师扎成刺猬那段日子,若不是有同样被扎成刺猬的哥哥陪着,姜留真心觉得自己可能坚持不到最后。 “我会一直在。” 秦成碧离着他们还有三丈远时,江凌温柔笑着,神情专注地给妹妹戴好斗篷上的帽子,扶着她进了姜府的大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8 避疯秦成碧2 看到他俩相处的情景,秦城碧勃然大怒,快步冲了过去,但姜府大门内哪还有姜留的影子! 江凌转身拦住要冲进姜府的秦城碧,冷冰冰问道,“秦公子来此何事?” 秦成碧的眸子落在江凌身上,四目相对,火星乱窜。 瞧见守门人紧张的模样,躲在门后的姜留也提心吊胆的。哥哥今日的计划着实有些冒险,但为了爹爹,他们也只能拼了。 看着秦成碧眼里的血线,江凌冷笑一声,轻蔑道,“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江凌转身便走向任府后,秦成碧阴沉沉地往姜府院内看了一会儿,忽然转身,去追江凌。 江凌刚进任府大门,秦成碧便大步跟进来探手便抓住了他的衣领,江凌侧身避开。任府的护卫一拥上前,秦成碧身后的侍卫直接拔出了刀。只有两人一声令下,两帮人就能打起来。 江凌示意众人退下,平静地抬眸问秦成碧,“你这是干什么?” 秦成碧喝问道,“你喜欢姜留?” 江凌直视秦成碧眼中越来越明显的血丝,一字一顿道,“她是我义妹,我当然喜欢她。” 秦成碧气疯了,“她也喜欢你?你义父可知道?” 迎着他的怒火,江凌缓缓笑了,“你觉得呢?” 那便是知道了!已将姜留视作囊中物的秦成碧大怒,抬手就要抓江凌的脑袋,然后将它狠狠击碎。秦奎迅速抬手抓住少爷的胳膊,大声道,“少爷,国公爷请你回府。” 听到祖父召唤,尚未完全失去理智的秦成碧强压怒火,转身大步走出任府,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秦奎抱拳,“小将军,我等告退。” 待秦府侍卫出去后,江凌见身边人都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便沉下脸道,“管好你们的嘴!” “是!”两眼贼亮的呼延图响亮应下。 愤怒的秦成碧一路向西催马狂奔,他不想回府,他要出城! 路上行人避躲避不及,摔倒的、掉东西的、翻车的……一路乱到了待贤坊长天观前,幸亏秦城碧的马反应快,才没踏伤行人。 年底各处寺庙道观香火旺盛,长天观前停满了马车,行人摩肩接踵,秦成碧拉缰绳正要绕路出城,一声唿哨响起,他的坐骑忽然扬起前蹄嘶鸣,措手不及的秦成碧被甩到马下,狼狈滚了三圈。 甩掉秦成碧的马钻入小巷,秦府的侍卫纷纷跳下马,奔向秦成碧,“小公爷,小公爷!” 刚扶起秦成碧的侍卫忽然失去平衡,向前一趴又把秦成碧压在了地上。有人爆发出雷鸣般地笑声,方才受惊的行人、香客们回神见到这一幕,也跟着笑了起来。 谷砶  方才还耀武扬威骑马践踏行人的贵公子,转眼就被马甩在地上,确实太解气了,众人笑得越来越大声。 震耳欲聋的嘲笑声冲入被扶起的秦成碧的脑袋,他再也控制不住已滔天的狂暴,抬手抓住身边侍卫的脑袋,猛地向地上按去。 于此同时,秦奎的掌刀也重重砍在了秦成碧的后颈。被秦成碧按下的侍卫用手撑住地面时,秦成碧也软倒在了秦奎的胳膊上。 大笑的众人又被这一幕惊住了,交头接耳议论着。长天观门,认出秦成碧身份的各府管事和车夫们,则目瞪口呆地望着竟敢当街砍晕申国公府小公爷的秦奎。 申国公府的侍卫好大的胆子!也有那眼明心亮的,看出了秦成碧的不对劲儿。 在众人的纷纷猜测中,秦奎已带着秦成碧上了一辆马车离去。 那匹将秦成碧甩出去的灰马,在唿哨声的指挥下,沿着清净少人的小巷,飞奔向延平门。 守延平门的官兵见有马冲过来,立刻持戈抽刀,大声呼喊百姓避让。姜二郎一眼认出了这匹马,大声喊道,“快退开,这是申国公府小公爷的马!” 打狗还得看主人,若他们捅死申国公府小公爷的马,脑袋估计都得搬家,兵将们立刻避开,眼睁睁看着灰马跑出康安城。 这匹马是秦成碧从江凌的马场里牵走的,名作追风。若论脚力,追风尤在青龙之上。见它独自跑出来,姜二郎便知江凌的计策成功了,他装作急迫地派人骑马去追,还不忘叮嘱道,“千万莫伤了马,否则咱们吃罪不起。” 未载人的追风一骑绝尘,羽林卫的骑兵自是只能眼睁睁看它跑得不见了踪影。 田勇快步进入裘叔的跨院书房,报拳道,“少爷,六姑娘,追风已出城。” 正因秦成碧没当街发疯而惋惜的姜留眉开眼笑,“太好了!” 江凌的声音也透着欢喜,“嗯。” 追风是江凌马场里最好的马。两个月前,江凌在西城外一拳打倒了秦成碧的踏雪后,带着秦成碧去马场选马赔给他。 毫不意外的,秦成碧一下就选中了追风。得知此事后,姜留心疼得不行,江凌便跟她讲,追风只是借秦成碧骑几日罢了,很快就能回来。 现在想来,当初哥哥把秦城碧引到追风面前,就已经在布局了。姜留看着哥哥,心里激动又骄傲。哥哥设下的计策一环套一环,不只逼得秦成碧当街失控,还救回了追风。 哥哥这么厉害,回了肃州肯定内把蒋锦宗玩得团团转! 裘叔笑道,“秦成碧虽未当街杀人,但明眼人都看出了他的不对劲儿。各府管事会快会把消息散开,为了以防万一,秦天野应会将秦成碧关在府中治病。秦府也会很快查到是咱们动的手,少爷这段时间出门一定要倍加小心。” “咱们马上要回肃州了,秦天野还想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在咱们收拾了蒋锦宗之前,他不会将我如何。”江凌又与姜留道,“最迟明日,秦成碧与我争执后愤怒离去的消息会传遍街头巷尾,其中或牵扯到你。不论街上传什么,妹妹都不要当真,更不要动气。” “我明白,哥哥放心。”对名声已十分彪悍的姜留来说,再加上个“红颜祸水”的名头,根本就不疼不痒的,“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哥哥放心去肃州报仇,等你回来时,说不定我已经把秦家摆平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59章 占为己有的念头 江凌笑道,“妹妹放心,秦家两三年内不会再对你下狠手。” 姜留小脑袋一歪,有些不解,裘叔也抬眸看着江凌。 “因为……”江凌斟酌一番,还是说了实话,“不管秦成碧心里怎么想,但他一定会跟秦家人解释是为了你才发疯的。” 姜留回道,“那秦家不是更该杀了我,消除后患么?” 江凌摇头,“秦成碧会想办法拦着。” 姜留打破砂锅问到底,“哥怎么知道?” 因为我与秦成碧对视时,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别问江凌怎么看明白的,他也说不清楚,但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秦成碧想将妹妹占为己有的念头。但秦城碧的心思,他可不想让妹妹知道,“我与秦成碧相处了些时日,对他还算有些了解,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妹妹以后出门,身边还是不可离了人。” 被高手环绕的妹妹,对上被断掉手脚的秦成碧,江凌不担心妹妹对付不了他。不过还得防着秦成碧对妹妹用美人计和苦肉计,毕竟单论模样,秦成碧长得不算差。 江凌看了眼裘叔,还是决定私下再叮嘱妹妹。 裘叔笑道,“少爷,二爷回府后应不会轻饶了你。” “无妨。”父亲生气是因为担心他,他想骂江凌便让他骂,他想打江凌便让他打。等他离了康安,说不定这辈子都没机会挨父亲的打骂了。 姜留挺直了胖乎乎的小腰杆,“哥你放心,如果爹爹发怒,我有办法哄他开心。” 江凌笑着点头,问起裘叔见张文江的事,“您老今日跟张府尹谈得怎么样?” 姜留也眼巴巴地看着裘叔,她真害怕张文江也站到左相一边,诓爹爹去肃州。 裘叔连着堵了张文江三日,前两日张文江都推脱不见,裘叔便已猜到了张文江的意思。但裘叔不肯放弃,定要见他一面。 筹谋几载,满盘布局,裘叔都是以姜二爷在京中坐镇,他随少爷去肃州拼杀为前提的。若姜二爷也去肃州,全盘计划成空,仅凭现有的人手,裘叔连姜二爷的安全都不敢保证。 因为姜二爷与江凌不同,他娇生惯养着长大,从未真正吃过苦头,若带他出京,路上花费的时间会加倍,危险也会加倍。到了肃州后,裘叔不只要时刻提防有人刺杀姜二爷,还要提防他突然兴起添乱。万一肃州战事起,只会七招——或许连这七招也忘了——的姜二爷也会被逼着出战……不敢往下深想的裘叔焦头烂额。 事不过三,裘叔第三日又去求见时,张文江没再避而不见。裘叔沉重道,“张大人的意思是他也不想让二爷出京,但他无计可施,现在只能拖一时算一时。” 姜留想想也是,对上老谋深算的左相,京兆府尹的张文江能有什么对策。 江凌眸子一沉,蹦出浓浓的杀意。索性他今晚就派人去杀了仁阳,再搅一搅这朝局,为父亲博一线生机。 姜留一下就看穿了哥哥的想法,“哥,不可……” “江凌,你给老子滚出来!” 还不等姜留说完,姜二爷中气十足地声音传进房中,裘叔和江凌一下就站了起来,姜留跳下凳子,跑向屋门口。 她一打开房门,抬头就对上了爹爹怒容的俊脸。 还不等姜留开口,姜二爷便道,“你闭嘴一边站着,敢说话老子连你一块罚!” 谷琍  姜留立刻改变对策,委屈地撇起小嘴儿,可还没等她的嘴角拉到完美的位置,姜二爷便挥手道,“这招不好使!” 这招不好使,那就下一招! “嘶——”故意被爹爹的衣袖挥到的姜留抬手捂住右胳膊,皱着小脸委屈道,“疼……” 闺女小肚子上的伤是假的,但胳膊上的伤可是真的。这下姜二爷顾不得生气了,弯腰问道,“爹碰着你的伤口了?” “嗯。”姜留委屈巴巴地把小嘴撇出最让人心疼的弧度,“爹爹,疼……” “笨,你的腿是长着当摆设用的么!”姜二爷皱起俊脸,看着比闺女的还疼。他连忙关上房门,催促芹青道,“快带姑娘去里屋,看她的伤口崩开了没。” 伤口上的结痂都快脱落了,怎么可能崩开?姜留抬左手拉住爹爹的衣袖,“只是有点疼,没有崩开,爹爹……” 姜二爷还是不放心,坚持让芹青待她进去看看,姜留只得随着芹青去了里屋。闺女进去后,姜二爷瞪了江凌一眼,“等会儿再收拾你!” “是。”江凌望着里屋门口的屏风,妹妹的疼不像装的。 待芹青出来说六姑娘的伤口没崩开时,姜二爷松了一口气,江凌却问道,“留儿抬胳膊还会疼?” “嗯。”走出来的姜留点头,不过她也不在意,“这疼比起澄空大师的银针差远了,我能受得了。” 怕疼的姜二爷却觉得闺女的情况十分严重,“让裘叔给你看看。” 裘叔回道,“二爷,姑娘的胳膊伤及筋骨,便算表面肌肤愈合了,里边伤到的血肉筋骨还需些时日,再养两月便能完全康复。” 姜留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伤口疼你乱跑什么,还不回去歇着!” “是,留儿去给爹爹准备好吃的。”被自己这么一闹,爹爹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姜留给了哥哥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儿,带着自己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姜留走后,还不等姜二爷发火,江凌便凑上前道,“父亲,儿把追风救出来了。” 干得好! 姜二爷嘴角往上一挑,又强行被他拉了下来,训道,“为父前几日怎么跟你说的?你把为父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江凌又上前一步,笑道,“父亲,儿把秦成碧逼疯了。” 姜二爷的嘴角这回想压也压不住了,他抬头照着儿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他疯了,你也麻烦了!” 裘叔适时地给姜二爷递上一杯茶,分析道,“蒋锦宗已渐渐脱离了秦天野的掌控,少爷回肃州杀了蒋锦宗之前,秦天野应不会对少爷对手。” 话是这么说,但宰了蒋锦宗之后呢?江凌毁掉的可是秦天野最器重的孙子,这个仇他早晚会报的。 姜二爷示意儿子坐下,板着脸道,“你把事情经过给为父仔细讲一遍,一点都不许落下!” 江凌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后,姜二爷不只没批评,还十分得意,“不错,我的本事你快全学到手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0章 青出于蓝 “多谢父亲夸奖。”江凌满脸真诚地道,“不过跟您比起来,儿还差得远着呢。” 姜二爷点头,“你现在还小,不急,为父以后慢慢教你。” 裘叔…… 少爷,二爷的本事你真学到了。 姜二爷前后掂量一番,厌恶地皱起眉头,“秦成碧追到任府来,是因为他觉得你对留儿也抱着跟他一样的心思。” 江凌连忙道,“父亲,儿当时是将计就计……” 姜二爷抬手,“我知道。” 裘叔的目光从姜二爷脸上转到了少爷的脸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些许的失望和郁闷。 裘叔忍不住摇摇头。少爷说将计就计,二爷就信了,看来二爷从未想过把六姑娘许给少爷的事。少爷求娶六姑娘的路,还长着呢。 姜二爷沉下脸,“秦成碧既起了这样的心思,就留他不得!” 江凌劝道,“秦成碧就算废了也是秦府的嫡长子,若他闹着说妹妹去秦府就能治好他的病,那么秦府三五年内应不会对妹妹出手,父亲让他再活几年也无妨。” 姜二爷皱起眉头,“万一他们使手段逼你妹妹去秦府……” 江凌真诚地望着义父,道,“只要有您在,留儿绝不会被秦府算计了去。” “那是自然!”姜二爷挺直腰杆,大声道,“想打留儿的主意,也得看爷答应不答应!” 裘叔…… 少爷您不光学到了,还青出于蓝了。 姜二爷转头看裘叔,“您老这么什么眼神儿?” 裘叔笑着转移话题,“您这几日早出晚归,着实辛苦了。” 裘叔这么一说,姜二爷才想起自己还有要事,站起身道,“我得马上回衙门去,你们这两日先不要出府,看看秦家那边的动静再说。” 秦府翠玉轩内,躺在床上的秦城碧猛地睁开眼。他满眼癫狂,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猛兽,敢靠近他的人都会被撕得碎。 安静的房内没有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只有宁神香的气息,秦城碧癫狂的眸子渐渐清明,他又缓缓闭上眼睛,回忆今天的发生的事。冷静下来后,秦成碧一想便明白自己中了江凌的诡计。 方才他差点当街失控,应该是秦奎把他打晕带回来了,街上的人察觉到了么?韩奎怎么跟祖父说的?他该如何解释才能让祖父相信他只是暴怒…… “成碧?” 听到母亲温柔的呼唤声,秦成碧睁开眼转头,见母亲坐在自己床边,面容一如往常地平静温和,秦成碧也一脸正常地起身,解释道,“儿被江凌激努又落马,没压住火气差点伤了人,让母亲担忧了。儿……” 谷腟  吕氏虽然不忍心,但还是温和道,“苏神医已为你诊脉,说你是痰火瘀结扰神,已给你开了药,还要辅以针灸疏导,你祖父让你在房中静养。我儿莫担心,你用几副药就能好,到时便能出门了。” 苏神医名苏承阳,秦成碧八岁时得了癫狂之症,便是他给秦成碧开的药方。 再听到他的名字,秦成碧有些没底了。苏承阳何时进京的,是祖父把他请来的么?七年前他初得此症,祖父都未将他关起来,为何这次却要禁他的足,是苏承阳说他这次复发比七年前还严重?这个该死的东西!祖父信了他的话,自己该怎么办? 见儿子难掩失落和绝望,吕氏心疼极了,她忍着眼泪温和劝道,“我儿莫怕,娘已给你父亲去信,他会快就会回来了。” 听到父亲回来,秦成碧更觉沉甸甸的。他半晌才道,“劳父亲奔波是儿不孝。娘,儿真得很喜欢姜六娘,江凌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设下连环计激怒孩儿的。 吕氏咬牙切齿道,“我儿放心,为娘这几日就会将他们碎尸万段!” 秦成碧摇头,“我要亲自杀了江凌。姜留不能杀,她对我的病情有益,应是治愈孩儿此症的药引子。” 听了这话,吕氏立刻道,“娘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秦成碧又摇头,“孩儿这段日子会听苏神医的话,在府中用药。待能出门后,我自己要去找她。” 我要当着她的面杀了江凌,让她知道激怒自己的下场! “好。”只要儿子肯吃药治病,吕氏什么都依着他。 秦成碧又道,“儿看到陈佩君就觉得心里难受,儿不要娶她,儿要娶姜六娘。” 说什么胡话!吕氏心里不高兴,但还是好言好语地哄着,“你安心养着,过几日能出门了,你就能去找姜六娘了。” 待儿子喝完药,开始读佛经后抑制杀念时,吕氏才出了翠玉轩,赶到荣安堂。申国公夫人一脸沉郁地问道,“成碧醒了?” “醒了,他让儿媳替他向您和父亲请罪,说劳您为他担心,是他不孝……”吕氏说到这里停了停,见婆婆不应声,便明白婆婆还在生成碧的气,便为儿子解释道,“江凌阴险狡诈,他以姜六娘为饵激怒成碧……” 申国公夫人沉着脸道,“被一个小他几岁的孩子算计得当街发疯杀人,国公府的脸面真是被他丢尽了。都是你一味惯着才害了他,这回一定要彻底治好他的脾气!” “娘教训的是,是儿媳教子无方才害了成碧。待成碧他爹回来,儿媳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讲。他上次来信,还问起成碧与平蕃侯孙女的亲事……”吕氏低头,用帕子沾着眼角。 想到已两年未见的长子即将回府,申国公夫人的心情好了些,“与平蕃侯府的亲事先拖一拖,侍成碧能出门后再议,姜家那丫头要尽快除了。” 成碧在长天观门前暴怒伤人时,平蕃侯夫人就在长天观内,想必她已经听说了。申国公夫人又皱起眉头,上次见到姜枫的两个女儿时,她便觉得那个小的容貌生得妖异,长大必是个祸害。没想到她还没长大,就来祸害自己的孙儿了! 这次江凌能用姜六娘引得成碧发疯,下次别人也能。留着这个妖精,只会后患无穷。 吕氏犹豫道,“成碧说他姜六娘是他的药引子,能治愈他的病。” 申国公夫人沉吟片刻,道,“去把请苏神医过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1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还未黑,姜松便从翰林院返回了姜府。他先打起精神去给母亲请了安,便又急匆匆地出府门,想去任府见裘叔。江凌的姨母在任府后院住着,现在姜家哥仨和大郎几兄弟去任府,都改走大门了。 姜松走到姜家大门外,便见老管家厚叔坐在墙外歇息。见他出来了,厚叔起身行礼。姜松抬手搀扶,“您老不必多礼,雪后风寒路滑,您老多添件衣裳,走路务必要当心脚下。” 厚叔谢过,低声问姜松,“爷,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姜松含笑,“无事,您老别担心。” 说罢,姜松迈步走出大门,去了姜府。 厚叔拄着拐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凝重。他虽然老了但眼神儿好着呢,一定是出大事儿了,否则大爷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姜松到了裘叔房中,先问了江凌与秦成碧起争执之事,才低声道,“我今日遇到了大理寺卿萧大人,听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二弟去肃州。” 这几日,在张文江和西城衙门上下通力祖拦下,逮不到姜二爷的萧峻平等人找到姜松头上,也在裘叔的预料之中,看来对萧峻平他们来是,决定钦差人选的事已迫在眉睫了,这几日尤为关键,西城的防守还得加强。 见裘叔毫不意外,姜松便问道,“萧大人语焉不详,您老能可否为我解惑:满朝文武之中比我二弟有能耐的大有人在,他们怎就看中了我二弟?” “其中缘由,也只是老夫的推测……”裘叔详情把自己的猜测讲了一遍,也说了自己去见张文江,并请西城衙门的衙官设迷雾,不让萧峻平见姜二爷的事。 姜松听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 裘叔不再多言,只静静等着。前几日裘叔没将此事告之姜松,就是知道他必会十分为难。现在姜松已知原委,那么在对姜枫的兄弟之情和报国忠君的大义之间,他会如何取舍? 许久之后,善松才抬起头郑重问道,“我今晚写奏章,明日进宫面圣,请旨去肃州。我二弟能做的事我都能做,他身体不好,做事又莽撞,什么都由着性子胡来,我怕他去了不知帮不上忙,还会添乱。您老帮我参详参详,这奏章该怎么写、我面圣时该怎么说,才能请下圣旨?” 在亲情和大义之中,姜松选择挺身而出,情义两全,这确实是他会做的事。裘叔起身深施一礼,“您的心意老夫明白,但若二爷得知您要代他出京,恐怕会……” “他的孩子都还小,此事由不得他。”姜松摆出兄长的架势。在这件事上根本没得商量,若姜家必须有人出京,只能是他。 裘叔捋须,姜松爱护姜二爷的心思他明白,但他有句话却说得不对:姜二爷能办的很多事,他办不到。 姜松不肯放弃,又问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焉知事不成?您老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说动万岁……” 他们在府中商量对策时,翰林院编修刘君堂的马车到了西市街口。年底西市热闹非凡,车马难通,焦急的刘君堂跳下马车,直奔西市正中央的西城衙门而去。他一露面,立刻有大姑娘小媳妇向他周围聚集,刘君堂见此,脚步更快了。 穿便装在路口放哨的衙差见刘君堂奔着西城衙门来了,立刻将消息报到师爷周其武面前。周其武立刻道,“廖大人,刘翰林就交给您了。” 廖传睿与刘君堂是同科中进士,又同在康安为官,交情很是不错,让他去拦住刘君堂最合适不过。 谷乑  “师爷放心。”廖传督起身出内衙,拦住了刘君堂。 刘君堂一见廖传睿,便拉住他问道,“九如兄,姜大人可在衙中?我有要事禀告。” “贤弟随我来。”廖传睿把刘君堂请进衙房,命人上茶。 刘君堂一看廖传睿这架势,便直接问道,“九如兄已经知晓了?那我恩师他?” 廖传睿低声道,“我二叔还不知道,府尹大人正在想办法。” 肃州之行九死一生,恩师万万去不得。刘君堂急急道,“为何不让我恩师知晓?他知道了才能想办法应对啊。” 当着刘君堂的面,廖传睿不好直说二叔容易被人忽悠,便委婉道,“若二叔得知万岁和朝中大臣都对他寄以厚望,定会当仁不让、挺身而出。” 刘君堂的热血一下就涌了上来,他站起身道,“我恩师胸怀大义,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真乃我辈之楷模!” 廖传睿..... 刘君堂表达完对恩师的敬佩,又坐下道,“恩师纵有一片忠君为民之心,但他生长于康安,出仕后主管民事,对查案、税赋和兵戎三事并不熟悉,让他去肃州,对肃州大局而言并非上策。” “关键便在此处。朝廷应派对西北更为了解的官员前去。不过……”廖传睿话说了一半,长长叹了口气。 刘君堂立刻就明白了廖传睿的未尽之言。虽然由书窗步入朝堂才不过半载,但他们的热血已被浇了数瓢冷水,快要凉透了。朝官为了名利争斗不止,很简单的事很明白的道理,一旦牵扯上名权利,就立刻变得复杂无比。 刘君堂低声问道,“九如兄,我能做什么?” “连府尹大人都无计可施,更何况你我?为国为君的帽子一旦压下来,二叔就得去。”廖传睿语气沉重,他们都明白会是这个结果,却还是盼着能有一线转机。 刘君堂站起身,大义凛然道,“若恩师去肃州,我必舍命相随。” 廖传睿低声道,“还不到这一步,府尹大人今日去了大理寺,但愿萧大人能到咱们这边来。” 大理寺内衙,张文江正拍着萧峻平的桌子怒吼,“为何非姜枫不可?他除了能言善道什么都不会,你就真忍心看着他去送死?” “你太小看姜枫了,他在康安城都能活得好好的,去了肃州也不会差。”萧峻平冷哼一声,继续道,“为何非他不可?若我比他更合适,我定当仁不让。他既吃朝庭的俸禄,就该为君分忧!福祸本就相依,待他从肃州回来,没准就能与你我并驾齐驱了。” 张文江冷声道,“他不慕朝堂,只想在西城衙门养老。”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2章 不诓你诓谁? 见张文江真动了肝火,萧峻平却笑了,“你今日倒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了,我本以为你在做戏,没想到你对姜枫真有几分怜惜。” “哼!”张文江冷哼一声,端起桌上的茶灌了下去。 “你哼什么?你干得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我能从现在数到天明,你信不信?”萧峻平瞪了张文江一眼,见他不吭声了,才续继道,“你是关心则乱。万岁若派姜枫去肃州,岂会不派人护他周全?便是旁人都命丧荒野,姜枫也会平安归来。还是说,你怕姜枫走了后,没人再能替你在万岁面前说好话,你才死命拦着?” 张文江皱眉,“你是不晓得姜枫没事找事的本事……” “就是他能没事找事,又将百姓疾苦放在心上,此事才非他不可。”萧峻平认真道,“他说的话万岁能信,派他去万岁放心,这一点你我都办不到。如果姜枫真不想去,没人能逼得了他,且看他如何选吧,你我都不必多言。” 张文江立刻道,“那你我都不要往姜枫面前凑,跟他说起此事。” 萧峻平又瞪了张文江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了多少差事给姜枫,绊着他的脚,让他连衙门都出不了!” 张文江分毫不让,“他是京兆府的衙官,我给他派差事乃天经地义。你且说,你能不能做到?” 萧峻平冷哼一声,“好,我不去找他!” 在衙门忙到天黑才回府的姜二爷,直接被姜明拦住了,“二爷,大爷请您去书房。” 姜二爷进入书房,见大哥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心里便开始发毛,转目求助三弟。 姜槐微微摇头,他比二哥还毛。虽不知自己最近干了什么事惹得大哥不高兴,但姜槐连怎么向大哥认错、让大哥相信他能痛改前非的草稿都打好了。 见二弟来了,姜松压下重重心事,温和道,“愣着做什么,过来坐吧。” “是。”姜二爷老老实实走到桌边,跟三弟面对面坐着。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才能让大哥少唠叨几句,他现在已经累成狗了,只想回去躺着,不想听大哥唠叨。 见大哥不开口,姜二爷便给三弟使眼色。姜槐心领神会,起身给大哥、二哥添茶后,打开话头,“二哥这几日怎么都这么晚才回来,衙门事情很多么?” 问得好! 姜二爷立刻一本正经道,“是啊,年底事情多,我每日早出晚归,莫说与曹四他们吃酒听曲,还睡觉的功夫都快没了。府尹大人刚又分派了不少差事,明早我还得早早出门,否则大年三十都忙不完。三弟这几日在忙什么?” 二哥把话递过来,姜槐立刻接上,“年底了,咱们的田庄、铺子的帐都要盘一遍,还有给管事们发红封、府里仆从们年底的衣裳、各府迎来送往,这些事一件都错不得。所以小弟每日奔波,便是去酒楼吃酒,也是为了要帐或与各府拉好关系……” 姜二爷睁大眸子:你居然还有空去酒楼!你完了!大哥这回准是冲着你来的!你连累我了! 姜槐偷偷拱手:二哥,侍会儿大哥骂起来,你可不能不帮我。 姜松见两个弟弟一唱一和的,便笑道,“愚兄今天找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只是想着咱们三兄弟近来各忙各的,已许久没坐在一块说话、吃酒了。” 不信! 谷斕  姜二爷和姜槐对对眼神,姜二爷主动开口问道,“大哥,咱兄弟谁跟谁,有事你就直说吧。” 自己心里有事,已经瞒不住两位弟弟了么?姜松将万千言语压下去,随口道,“翰林院内事情做得不顺当,我心里烦闷,所以想跟你们一块聊聊。” 原来是这样啊!小哥俩立刻踏实。 姜槐问道,“是曹大人又找大哥的茬么?” 姜二爷也道,“曹文元刚愎自用,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敢找大哥的茬让大哥不痛快,咱们就找人收拾他儿子曹泽,让他没脸在翰林院待下去。” “就是,他连自己的儿子都教不好,还敢在翰林院装相。”姜槐跟上。 曹泽是曹文元的小儿子,年近三十还整日游手好闲、惹是生非,想抓他的错处并非难事。 正好借着这个话头,姜松展开了话题,“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咱们也要教养好孩子。二弟,悦儿刚两岁,弟妹又怀着身孕,你要多陪伴在他们身边,否则等孩子长大了转眼长大了,你再想教导也晚了。还有三弟你……” 完了……大哥又开始了…… 姜二爷与三弟对了对眼神儿,低下头听兄长训话。 直到深夜,姜松才说完,返回了东院。 送走大哥,姜槐小声问姜二爷,“二哥你说大哥今天是怎么了?说话前句不挨后句的,像是一晚上要把几年的事儿都说完似的。” 姜二爷也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三弟问了,他怎么能不和道呢。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感叹道,“大哥老了。” “啊?”姜槐被二哥说愣了,“大哥还没四十岁,一根白发也没有,怎就老了?” 姜二爷又语重心长道,“他被盈儿叫外祖父,明年马上又要当祖父了,能不老么?三弟,你以后要少出去吃酒,吃酒伤身,百害而无一益。你要多留在府中,管教好你的儿女,莫叫大哥和你二哥我为你操心.....” “二哥,你诓我!”姜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二哥骗了。 “我就你一个弟弟,不诓你诓谁?”姜二爷搂住三弟的脖子,“走,咱俩合计计合怎么收拾曹泽,我这几天忙,这事儿得你去办了……” 任府外院,求叔与江凌说起姜松想请旨去肃州去的事。 听到伯父己去拟奏章了,江凌惭愧,“都是我连累的伯父和父亲。” 裘叔摇头,“便是没有与少爷的这层关系,二爷也会成为左相眼中最合适的人选,现在只看张府尹与萧大人谈得如何了。少爷,咱们得开始预备着二爷也要出京的事,人手须得重新安排……”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3章 万岁召见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用完早膳就急匆匆出了门,带人走访西城七十岁以上持鸠首杖的老人家中是否备齐了年货。 这是张文江派下来,要求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亲自去办的差事,西城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有三百多,今日明两日姜二爷必须走访不少于五十位,在腊月二十九那日向府尹大人报上巡访详情,才算完成了年前最后一项差事,否则就不能回家过年。 谪仙姜大人亲自上门送温暖,排场自然是小不了的——虽然他带的衙差不足十人,但跟着看热闹的西城百姓却有上百。 走访的老人家们若有难处,姜二爷认真听完后,便会吩附身后的衙差,“记下来查看是否属实,若属实,正月十五之前必须办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诉苦的老人得了姜二爷的保证,咧着缺牙的嘴笑的十分开心。 姜二爷连着走访了十位缺牙老人后,觉得这样实在有碍观瞻,便吩咐身后的衙差,“明年专列一项开支,给咱们西城七十岁以上缺牙的老人家补牙,老人家们有好牙口,才能有好胃口。” 百姓们一阵欢呼,称赞声连绵不绝地堆向姜二爷。姜二爷展颜一笑,连他面前七十八岁的阿婆都忍不住露出少女般的羞涩笑容,气得旁边缺牙的老丈吹胡子又瞪眼。 “大伙让一让,让一让!”人群外有人大声呼喊着,挤到姜二爷面前,“府尹大人传令,请姜大人速去京兆府议事。” 很好,非常好!既然是府尹大人找他,这巡访的差事自然就不用他亲自做了。姜二爷与两位老人家告辞,出门后吩咐道,“去把廖大人找来,让他继续巡访。” 待姜二爷骑马赶到京兆府时,见宫里的太监总管杨奉也坐在衙中,便是一愣。方才京兆府的衙差没说杨奉在此啊,莫非他是突然来的? 杨奉见到姜二爷来了,站起身笑道,“万岁传姜大人入宫觐见,姜大人随咱家走一趟吧。” 姜二爷见府尹大人脸色凝重,便先欢喜谢恩,又与杨奉商量道,“下官的谢恩折未带在身上,可否请杨总管容下官两盏茶的工夫,让下官回西城衙门取一趟?” 杨奉笑道,“诸位大人因无法面圣,才呈上谢恩折,姜大人有什么话,待到了宣德殿当面禀告万岁便好。” “总管说得对,是下官着相了。”姜二爷感激一笑,抬手道,“您请。” 杨奉颔首,与张文江告辞,向外走去。趁着这点空暇,姜二爷连忙以眼神向张文江求助。 张文江还未张开口,杨奉便回身道,“姜大人,万岁还在宫中等着呢。” “是。”姜二爷立刻上前,跟随杨奉出门上了马车。虽然府尹大人一句话没说,但他的表情姜二爷看明白了——这趟进宫不是好事儿。 怂怂的姜二爷跟杨奉套了几句近乎,什么都没问出来,便不吭声了,满脑子转的都是等会儿见了万岁,如何见机行事地给儿子讨个体面的名头回肃州。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长乐门外,姜二爷率先跳下马车,正要抬手请杨奉下车。却忽听有人喊道,“姜枫!” 谷馑  何人敢在宫门外如此大声喧哗?姜二爷被吓了一跳,转头见是御史台中丞武云山,便拱手道,“武大人。” 杨奉想听听武云山寻姜枫何事,便停在马车内未动。 武云山怒冲冲走到姜二爷面前,大声质问道,“万岁待你如何?你心里该有数。如今肃州局势吃紧,朝中文武百官日夜难安,都在想着为万岁分忧解劳,你在干什么?” 马车内的杨奉皱起眉头。武云山为何在此事提起此事,是谁让他来的?他的来意为何?真真是……好大的狗胆!不过事已至此,杨奉也只能听着,因为他知道,万岁想听姜枫怎么答。 姜二爷坦然回道,“下官也在不分昼夜地忙碌,做好份内差事,为万岁分忧解劳。” 武云山冷哼一声,再质问道,“你龟缩在西城不出,就是贪生怕死,才不敢上书自请去肃州平乱,为万岁分忧解劳!” 姜二爷更纳闷了,“武大人您这话说得好没道理,下官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不在西城做事,还能去哪里?再说下官一个小小的……” “姜大人。”不待姜枫把话说完,杨奉便挑起了车帘。 一见杨奉从车里下来,武云山更激动了,“杨总管!” 杨奉含笑跳下马车,没有理会武云山,只抬手道对姜枫道,“姜大人,请。” “是。”姜二爷给面红耳赤的武云山行了个礼,又跟四个守门的监门卫将士打了声招呼,才随着杨奉走进宫门。 待姜二爷进去后,监门卫将士的目光都落在武云山身上。武云山强撑着气势,抬头挺胸走了。 去宣德殿的路很长,姜二爷也想了很多。忽然忙起来的衙门,不再骂他的府尹大人,昨晚明显不正常的大哥,忙着逼疯秦域碧的儿子,抱着账册念念叨叨的小闺女,宫门前跳腾的武云山..... “姜大人,请走这边。”正沿着熟悉的路往前走的姜二爷,被杨奉唤住了。他抬头望着通往德殿正殿的九步台阶,脚重得抬不起来。他数次入宫面圣,都是直接去内殿,今天万岁怎会在正殿见他?除了万岁,殿里还有谁?御使大夫么?武云台是他安排的? 杨奉率先迈上台阶,殿门前的侍卫打开殿门,殿内黑洞洞的,好像一只吞人的怪兽。姜二爷鼓起勇气迈台阶走入大殿,还不等他跪地参拜,便听杨奉道,“万岁在内殿,姜大人请随我来。” 在内殿为何要从正殿走?姜二爷愣了愣,直起身跟着杨奉往里走。 宣德殿的正殿他来过两次,一次是殿试内场答卷,一次是被赐进士出身。那两这店内满当当的都是人,这次大殿内却空无一人。前面的杨奉走路跟猫一样,不发出一丝声音,姜二爷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杨奉带自己走大殿,是想做什么?越接近龙椅,姜二爷的头越蒙,他呼吸不顺畅,浑身不舒服,想去茅厕。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4章 被热油浇了脑袋 经由正殿进入熟悉的宣德殿内殿,跪在熟悉的石板上,姜二爷才觉得好受了些。他规规矩矩地行礼,朗声道,“臣姜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起来回话。” “谢万岁。”虽然万岁的声音和之前一样温和,但姜二爷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正在批阅奏章的景和帝抬眸看了姜枫一眼,闲聊道,“卿这几日在忙什么?” 姜二爷立刻躬身回道,“回万岁。臣按照府尹大人的吩咐,巡视坊市、核对今年的税额和衙门的各项开支详账、给衙差发腊俸,今日在探访西城的鸠首杖人。” 姜二爷回禀完,听不到万岁再问,便继续道,“万岁,今年西城的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比去年多了四十八人,这都是因为万岁您施仁政,以孝治天下,令我朝百姓老有所养,才能康健长寿。” 正在奏章的景和帝仍不说话,姜二爷便接着讲道,“臣今日探访了十户老人家,发现他们都能吃饱穿暖,不过他们的牙都不整齐,臣便想向府尹大人请示,在西城专增一项开支,给西城缺牙的老人家们补义齿。这花不了多少银两,却能让老人家们有好牙口、好身体。” 景和帝终于开口了,”补义齿用金几何?” 您终于开口说话了,姜二爷心里稍安,恭敬回道,“回万岁,补牙用的东西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金的、象牙的贵,一颗牙须几十甚至上百两银子,药膏捏的和动物牙齿做的便宜,一颗牙从三四十文到百文之间。西城七十岁以上的老人,每人补三到四颗牙齿也用不了百两,您每年给衙门拨的照顾老家的专项银子足够用的。 景和帝继续问道,“便宜的义齿可用得住?” 姜二爷回道,“回万岁,老人家咬劲小,爱吃的东西都软和好笑话,便宜的义齿也能用得住。贵的义齿他们怕丢了或吞下去,舍不得用,便宜的他们才能用得放心。臣府上的老管家已七十三岁,门牙掉了两颗,臣给他补了两颗象牙,他舍不得用,瞒着臣换了两颗猪牙打磨成的假牙……” 听到这里,站在景和帝旁边的殿前大将军叶清峰没绷住,肩膀抖了好几下。 景和帝也惊了,“爱卿说‘猪牙’?” 姜二爷回道,“正是。市面上的牙匠非常有头脑,他们把猪牙打磨成义齿补到人嘴里用药膏黏上,既美观又结实。臣府上的老管家用了半年多猪牙,臣还以为他用的象牙,直到他们在臣面前说漏了嘴,臣才知道。” “哈哈哈——”景和帝放声大笑,憋得快成内伤的叶清峰也跟着笑出了声。 杨奉也跟着笑,康安官员中能令半月未露笑颜的万岁开怀大笑的,唯姜枫尔。 万岁笑了,姜二爷也陪着笑,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景和帝笑了一阵,对姜枫道,“爱卿府上老管家的象牙用金几何?” 谷繂  姜二爷回道,“回万岁,因为管家是一府的门面,门牙又是老管家的门面,臣特意花了大价钱——五十五两银子。老管家偷偷换的两颗猪牙才用了七十余文,但看着比象牙也不差,臣见老管家用着舒服,便由着他了。” 用着舒服的才是最好的,景和帝点头,“爱卿府上的管家已过七旬,为何卿要花费银两为他补义齿,而非换个管家?” 姜二爷不知道为何万岁关心起他府上的事,便如实回道,“回万岁。臣的曾祖在世时,老管家便是臣府上的管家,他如今在臣府中养老,真正管事的是二管家和三管家。老管家平日就是坐着晒太阳,当臣府上有人不请而至,管事和门人又不好阻拦时,才由耳聋的老管家出面,将他们拦在门外。” “爱卿能厚待仆从,知人善任,大善。”景和帝看着姜枫,忽然问道,“姜爱卿可去探望过聂爱卿父母了?” 景和帝说的聂爱卿,便是今年初被派去甘肃酒泉、十二月十六死在酒泉的钦差——兵部郎中聂林江。聂家住在西城群贤坊,他的一双高堂尚在人世。 “回万岁,臣去的第一家就是群贤坊聂大人家。聂大人的一双高堂得万岁您派御医照料,身体已无恙。臣去时,他们万分感念万岁的恩德。” 聂家这一年多灾多难,除了家中顶梁柱聂林江被杀外,聂林江的长子也于今年十月“意外”溺亡。长子、长孙都死了,姜二爷哪敢对万岁描述聂家二老的可怜模样。按说话说到此处,就可以顺其自然地拐到肃州去了。但此时,姜二爷却有些犹豫。 若没在宫安门前遇到武云台,姜二爷必慷慨激昂地谈论一番,然后再稍带一下自己的儿子回肃州的事。但现在他不敢、也无法说出口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荆吉良,可能还有左相想让他去肃州的事,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了,所有人都瞒着他,不想让他去…… 武云山都站到宫门外嚷嚷了,或许是万岁授意的。万岁想让他去肃州,他能不去吗?他如果去肃州,还能活着回来吗?万岁会派人拦住秦家人、保护他的家人吗? 此时殿内一派肃静,仿佛刚才的欢笑的场面根本没有出现过。景和帝看出了姜枫的犹豫,他心中又何尝不为难。姜枫胆小又纯善,他真能平定肃州之乱么? 景和帝起身,绕过玉案,向姜枫走去,殿前大将军叶清峰有些幸灾乐祸,大内太监总管杨奉的心则提了起来。 太傅的话句句在理,杨奉亲自去请姜枫入宫,带他走宣德殿正殿,都是希望他能自请去肃州——待他从肃州归来,必定能入朝堂,站在万岁面前,权势富贵唾手可得。但此时杨奉又有些犹豫了,若派姜枫出京,朝中就无人能逗万岁开怀大笑了。 景和帝慢慢走到姜枫低着头的姜枫面前,询问道,“姜爱卿?” 正在犹豫挣扎的姜二爷听到万岁的声音这么近了,下意识抬头往上看——朝中敢这么做的人,除了几位阁老也只有他了。 这一眼,姜二爷看到了万岁眼里的血丝和疲惫,也发现了万岁鬓角数根,被斜穿朱户的阳光照得发亮的白发。这些白发惊得姜二爷眸子一颤,跟大哥同岁的万岁,鬓角竟有白发了,他这是多操心,才会长出白发啊。 他是万岁,是大周天下的主人,自己是臣子,天地君亲师,他身为臣子就该为万岁分忧解劳! 姜二爷鼻子一酸脑袋一热,双膝落地朗声道,“臣姜枫不才,愿为万岁效鞍马之劳,奔赴肃州,彻查两位钦差之死的真相,请万岁恩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5章 有何放心不下的 叶清峰愣了愣,他没想到姜枫会如此干脆。杨奉微微放下双肩,垂下了眼皮。景和帝静静看了姜枫半晌,才转身回到玉案后,坐在龙椅上,道,“姜爱卿。” “臣在。” 景和帝静静看着姜枫,半晌才问,“卿为何请旨去肃州?” 此时,姜二爷的心跳得砰砰快,各种担忧、害怕在心中交杂,令他无法思考怎么说才能让万岁高兴,便如实道,“臣不敢欺瞒万岁。臣在来见您的路上,想的还是若时机合适,臣便在您面前为即将回肃州的义子说两句好话。可臣在长乐门外遇到了御史中丞武大人,他质问臣为何不为万岁分忧解劳,自请去肃州平乱。” 好一个大胆的武云山!景和帝的额头一阵抽痛,微微蹙起眉头。 姜二爷没敢抬头,又继续道,“臣琢磨着,武大人这样质问臣,或许是荆大人觉得臣是去肃州的合适人选?” 叶清峰……你这是问谁呢,万岁么? 景和帝抬手按住额角,他近来一动怒便头疼得厉害,今日连冠都戴不住了,只用一根玉簪固定头发,没想到头疼起来还是这般难忍,“卿因武云山的一句话,就请旨去肃州?” “臣……”姜二爷有些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奉和叶清峰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姜枫身上。 景和帝看出了他的顾虑,便温和道,“爱卿尽管直言。” “谢万岁。臣不过是康安城中管着几百户百姓、一个坊市的小官,才能远不及朝中诸位大人。若非武大人提醒,臣从未想过自己能耐担任钦差之职。但臣向您请旨,也并非只是因为武大人的一句话,臣是……是方才见万岁您两鬓添了白发,心中难受得紧,才斗胆请旨,想为您分忧,让您少些烦心事。万岁您看,臣能成么?” 叶清峰低下头,目光不敢往万岁那边瞟。万岁鬓生银发的事,宫中上至皇后下至太监宫女没一个敢提的,姜枫真是狗胆包天。 景和帝扶着额头的手一颤,他的两鬓,竟生白发了?景和帝缓缓道,“朕老了……” 姜二爷连忙告罪,“臣罪该万死。” “卿一心为朕,何罪之有?起来回话。”待姜枫起身,景和帝看着他认真问道,“卿请旨去肃州,打算如何行事?” 姜二爷不敢乱说,“请万岁恕罪,臣愚钝,现在还没捋出个头绪来。不过臣回去后立刻认真想,想不明白的就请教府尹大人,臣去肃州之前必想出办法,将奏章呈到您面前。” 他以前从未想过去肃州,只因武云山一句话、又见自己鬓添银丝,便不顾生死请命,这怎能不令景和帝动容。他忽然觉得额角都没方才那般疼痛难忍了,“是太傅上书,向朕保举爱卿,说爱卿乃是去肃州查案的最佳人选。朕叫爱卿来,便是想问问爱卿的意思。” 竟不是御史大夫?那为何是武云山站在宫门外?武云山被左相的人算计了?姜二爷脑袋里闪过数个念头,最后只剩下了一个:自己都要去肃州拼命了,功劳岂能被左相抢了去! 姜二爷躬身再拜,慷慨激昂道,“太傅一心为君,他老人家觉得臣合适,臣就一定合适。臣愿前往肃州为万岁分忧,不查清两位大人之死的真相,臣绝不回京。” “好!” 一个“好”字脱口而出,压在景和帝心头数月的石头竟松动了。一种“姜枫去了,肃州便乱不起来”的安心感涌上来,令景和帝畅快无比。 若大周官员都如姜枫这般,天下何愁不治,万民何愁不安!景和帝开始考虑派姜枫去肃州,该做哪些筹备了。他认真问道,“卿去肃州,可有何放心不下的?” 谷汫  叶清峰和杨奉都盯着姜枫,万岁正因姜枫自请去肃州心悦,此时姜枫提的条件只要不抬过分,万岁都会应允。他们都想知道姜枫会趁着这千载难得的好机会,向万岁讨什么。 封爵? 官职? 赏银? 还是……弄死谁? 姜二爷此时却非常冷静,他放心不下的人和事太多了,现在只能挑最重要的讲。他第三次跪倒行礼,“臣此去肃州,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万岁您。天下太大,需要您操心的事儿、惹您生气的人太多,臣请万岁一定要为天下、为苍生保重龙体。” 叶清峰…… 杨奉望着姜枫,眼中转起泪花。 景和帝愣了一会儿,“卿只此一事?” 姜二爷抬眸真诚无比地回道,“是。万岁您是天下共主,只要您龙体康健,天下就太平,百姓就安乐,臣当然也痛痛快快的。” 您若出了事儿,不只臣一家子,大周都危矣。 叶清峰目瞪口呆。 京中长脑袋会喘气儿的,有一个算一个,最精明的肯定是跪在万岁面前的这个!! 姜枫真是他娘的太会说话了!!! 如果他是万岁,也喜欢这样的!!! 景和帝看着姜枫,心中的感动难以言表。他再次起身到姜枫面前,抬手将他扶起,“爱卿不必跪来跪去的,以后在朕面前爱卿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臣谢主隆恩。”姜二爷恭敬应下。 你当然得谢,叶清峰心中冷哼。这可真的是隆恩了,能得万岁这句话的,当今朝中唯太傅、秦相和护国公三人尔。 景和帝看着容颜数载未变的姜枫,认真问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爱卿是如何做到不气不伤身的?” 万岁都说让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如果他还是规规矩矩地说些体面话,万岁一定会不满意。姜二爷便诚恳道,“回万岁,臣幼时体弱多病,臣的家人都怕臣长不大,都哄着、宠着臣,所以臣小时候没有什么不得意的。臣长大之后走出家门,遇到不平事时,第一个想的就是不能气大伤身,令家人担心,至于怎么不生气……” 姜二爷抬头偷眼看万岁,发现他含笑看着自己,便仗着胆子谏言道,“臣也不是不气,而是谁惹了臣生气,臣就立刻把气撒在谁身上。既然他不让臣好过,他也别想好过。若那人比臣厉害,臣当面不能把他怎么样,背后也会偷偷扔两块泥巴过去,给他添点堵,看他跳脚,臣就觉得痛快……”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6章 帝意 景和帝笑问,“卿如此爱美,也会用手抓泥巴?” 姜二爷回道,“臣不自己抓,而是让手下人抓。当年孟三……就是罪臣孟回舟的第三子活着时,他欺负臣,臣就让府里的下人用柿子、鸟粪砸他的脑袋。看他跳脚,臣就觉得十分快活。有时候臣也会自己抓泥巴,臣的次女生病时,前太医局提举程济大人给了臣一个方子,须用到蛤蟆皮,臣就亲自动手,在府内的小塘子里挖出不少蛤蟆。” 景和帝便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卿的女儿吃了蛤蟆皮后,可痊愈了?” “没有。”姜二爷如实道,“臣女是五年前随臣去泉州赶考时,被当时还在凤山五岳观的于渊子道长治好的。” 又跟万岁闲聊几句,姜二爷才退出宣德殿。他望着被太阳晒得刺眼的地面,有些神情恍惚。 他怎么就要去肃州了? 他去肃州要做什么? 他还有命回来么? 守在院门口的千牛卫副将宋春平上前一小步,低声问道,“姜大人?” 姜二爷转眸看着宋春平,告诉自己不能慌,这里是皇宫,是万岁宣德殿大门外,面前这个人是万岁的千牛卫。 宋春平看他像是失了魂儿,小声问道,“姜大人这是怎么了?”被万岁骂了?不能啊,刚才万岁还笑呢。 怎么了? 站在万岁门前,他能怎么了? 他好着呢! 姜二爷挺直腰杆,小声与宋春平道,“宋将军,你说我出京时头戴纶巾手拿羽扇如何?” 啊?宋春平被姜二爷问晕了,不过还是道,“姜大人仪表堂堂,戴什么都好看。不过现在拿把扇子,是否有点不合时宜?” “宋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姜二爷点点头,迈步院门外走去。 他这句话,很快被小太监禀到了景和帝面前。杨奉立刻开始在脑中翻腾万岁的私库,里边好想还真有两把象牙柄的孔雀翎羽扇,正当他想开口时,却听万岁道,“刘承近来在做什么?” 邑江侯之子刘承?杨奉还真不知道,他告罪正要退到殿外寻密探问一问,便听万岁又吩咐道,“把姜家近来发生的事也打听清楚。” “是。”杨奉应下,这才退了出去。 姜二爷轻飘飘走出长乐门,见大哥和刘君堂站在不远处。他一阵心虚,快步迎了上去,“大哥,君堂。” 得知二弟被万岁召进宫,姜松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会儿见他这般模样,姜松都不敢开口问万岁寻他做什么。刘君堂连忙道,“此处风凉,两位大人,咱们寻个背风处说话。” 在宫门前确实不便说话,姜松急匆匆拉着二弟往含光门走,谁知他们还还没走多远,便被大理寺卿萧峻平拦住了。萧峻平笑道,“三位大人何往?” 还不等姜松说话,萧峻平又道,“也快晌午了,本官做东,咱们随便寻地方吃顿便饭?” 看到萧峻平的笑脸,姜二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萧峻平算计了他!姜枫心里骂得多欢,脸上便笑得多好看,“多谢萧大人。大哥,君堂,你们先跟萧大人去,我先回京兆府跟府尹大人回话后,再过去寻你们。” 谷澀  萧峻平与姜枫道,“姜大人记得把张大人一块请过来。” 那是自然,不把府尹大人请过去,谁替本使出气! 姜二爷返回京兆府,见到府尹大人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您早知道太傅想让下官去肃州的事吧?” 张文江点头,反问道,“万岁都问了你什么?” 姜二爷没说别的,只道,“下官在长乐门外遇到了武云山,他质问下官为何不去肃州为万岁分忧,下官入宫后自请去肃州追查两位钦差被杀一案,万岁已经准了。” 拦住了萧峻平,却防不住武云山,该来的还是来了。张文江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自请比被差派要好一些。” 姜二爷惴惴不安地问,“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子,大人您能给下官留着么?” 张文江目瞪口呆地看着姜枫,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姜二爷又道,“下官从宫里出来后遇到了萧大人,他今日心情非常好,还说他已备下薄酒让下官过去喝一杯,还让下官叫上大人您。大人,咱走吧?” 去干吗?骂萧峻平么?事已至此骂他还有什么用!张文江又瞪了一眼小处精明大事糊涂的姜枫,沉着脸道,“头前带路。” *** 鸦雀无声的宣德殿内,响起轻微的鼾声,叶清峰这才发现,自姜枫走后便闭目眼神的万岁竟靠在龙椅上睡着了,他转头看向杨奉。 杨奉吩咐人守好宫门,又示意小太监内殿取了轻软的蚕丝被出来,轻手轻脚地盖在万岁身上。 万岁,已经数日没睡过好觉了。 景和帝没睡多大会儿工夫,待醒来后却觉得神清目明,畅快无比。他站起身伸展了几下筋骨,目光转向杨奉。 杨奉躬身禀道,“万岁,邑江侯之子刘承被贬官后游手好闲,不思上进。” 景和帝哼了一声,端起了茶杯。 叶清峰抽了抽嘴角,刘承可没游手好闲,他忙着当右相的狗呢,不过叶清峰没有吭声,姜枫方才在万岁面前唱了一出好戏,万岁听得高兴了,这是要赏姜枫呢。 接下来的事儿不用想也知道,那必是有御史状告邑江侯治家无方、养子不教,邑江侯会怎么样叶清峰不知道,但他知道刘承绝对会被踩到泥里去。一个刘承扔上去,姜枫那家伙能满意不? 景和帝吃完一杯茶,又问道,“姜家呢?” 杨奉如实回道,“姜枫的妻子怀孕三月,长女安好,次女上个月遇袭,如今还在府中养伤。” 景和帝平静问道,“何人所为?” 杨奉平静回道,“在姜六娘第一次遇袭前不久,她与其义兄任凌生曾在西城外与秦成碧发生冲突。秦成碧差点纵马伤了姜六娘,任凌生一拳打倒了秦成碧的马。自此之后,秦府数次派人刺杀姜六娘,直到重伤姜六娘后才停手。前日,任凌生设计,令秦成碧当街坠马,秦成碧大怒,被秦府侍卫打晕抬回府中。” 景和帝的火气上涨,这回他不想再让自己头疼,谁做下的恶事,由谁担着!景和帝平静吩咐道,“摆驾丽景宫。”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7章 黄口小儿 “是。” 杨奉出去传旨,叶清峰带着千牛卫保护着万岁向丽景宫走去。虽然不知万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叶清峰知道万岁这会儿去容妃宫中,绝对不是因为想念四皇子了,而是为了再打赏姜枫点什么。 听闻万岁摆驾丽景宫,华春宫中的康皇后才不慌不忙地吩咐人传膳。华春宫的嬷嬷脚步无声地走入殿中,低声道,“平蕃侯夫人递牌子,想入宫给您请安。” 平蕃侯夫人入京,自是要入宫拜见自己,再“顺便”见见她的女儿德妃和二皇子。已有两个儿子傍身的康皇后安然道,“让她明日带着陈佩君一块来,几年不见,本宫都快忘了这丫头长什么模样了。” 除了看看陈佩君,康皇后更想知道亲眼目睹了秦成碧在长天观门口发疯后,平蕃侯府还舍不舍得把孙女嫁入秦府。秦府想拉拢德妃,让她与容妃一起对付自己,算得上是一步好棋。 而德妃肯与容妃联手,赌的是四皇子活不到争皇位的时候。到时容妃没有儿子,秦府的人只能帮着她儿子夺位。 就凭二皇子的鲁莽性子,还想跟自己的儿子们斗?康皇后心中冷哼,慈爱地给自己的小儿子夹菜,“宣儿多吃些。” “谢母后。”虎头虎脑的三皇子也给康皇后夹菜,“母后也吃。” 景和帝在丽景宫与容妃和瘦弱的四儿子一起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午膳,回到宣德殿后,立刻派人将监门卫副将、秦天野的次子秦克玓宣进宫。 一身盔甲的秦克玓进入内殿,刚要行跪礼,景和帝便叫了免礼。 景和帝先问了几句秦成碧的病情,秦克玓一一答了后,才转入正题。他起身走到秦克玓面前,温和道,“德钊,朕有事交待你去办。” 德钊是秦克玓的字,上次景和帝亲切唤秦克玓的字,还是八年前景和帝初登大宝,让秦克玓继续留在监门卫之时。秦克玓立刻抱拳行礼,“卿万岁吩咐,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景和帝抬手托住秦克玓的胳膊,认真问道,“朕派姜枫去肃州严查孔卿和聂卿遇害两案,他此行的重要性,德钊可明白?” 肃州之乱,根源在左武卫,而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是父亲亲手提拔起来的人。万岁派姜枫去肃州查案,又把他叫进来了,莫非万岁要派自己保护姜枫去肃州?若是这样…… 秦克玓盯着万岁表哥衣摆上的滚云纹,坚定答道,“臣明白。” 景和帝点头,转身坐回龙椅上严肃道,“德钊,朕命你暗中派人保护姜枫的家眷。若姜家人有任何闪失,朕唯你是问。” 不是保护姜枫去肃州,而是保护他的家人?秦克玓略一思量,立刻明白了万岁的意思,朗声道,“臣领旨。” 杨奉嘴角微微翘起,想对姜家不利的是秦相和秦成碧,万岁派秦克玓去保护姜家,这一招,真是妙棋。 处置了刘承,安排好姜枫的家眷,剩下的便是要部署姜枫和曾显志出京之事了。景和帝问杨奉,“京兆府曾显志是几品?” 杨奉立刻道,“回万岁,曾显志是从四品。” 曾显志是从四品,姜爱卿是从五品,若姜爱卿被任命为钦差,至少得将他的品阶提到从四品上才能名正言顺。该怎么为姜爱卿升官,自不用景和帝费脑子,他抬眸道,“请太傅。” 此时的太傅尹骞,正与荆吉良正剑拔弩张。同桌坐着的谢清泉端起茶,轻轻吹了吹,杜海安充当和事佬,“两位都是为了朝廷……” 能做到御史大夫的位子上,荆吉良自是不缺硬气,他冷声道,“这等借口是用来哄刚入仕的黄口小儿的,杜阁老觉得老夫黄口,还是当朝一品宰相黄口?” 谷繿  杜海安端起茶杯。好吧,你们都不黄口老夫黄口,老夫不说话,老夫也喝茶! 太傅不想与荆吉良争辩,只道,“这件事并非老夫所为……” 荆吉良用鼻子出气,“你这话,比杜尚书还黄口。” 多大年纪了,遇事怎么还是这么大火气。太傅叹了口气,“这回确实是我理亏,不过武云山这等眼皮子浅的,你留着也是个祸害。” “就算他千不好万不好,也轮不到你替我清理门户。”荆吉良冷声道,“我眼光不好,教出来的弟子都是眼皮子浅的,你眼光好,选的弟子一个比一个精明,你拿着别人当枪使的本事他学了个十成十!利用完了武云山,转身就拉着姜枫去做好人!” 太傅被荆吉良这么抢白,却笑了,“咱们上次这么吵还是四十年前吧?荆贤弟别绕弯子了,有话不妨直说。” 便在这时,左相府的人推门进来,低声禀道,“大人,万岁请您即刻入宫。” 左相府的人退出去后,荆吉良继续冷声道,“你用谢家子侄的前途把谢清泉叫回康安、让谢清泉拉杜海安下水、用武云山激姜枫的时候,没一句话是直说的!老夫这条命横竖是要扔在宣德殿上的,到了万岁面前怎么办,你自己掂量着办!” 太傅肃容深施一礼,“尹骞这条命,也是要撂在宣德殿上的。” 太傅走后,杜海安劝道,“荆大人何苦如此……” 荆吉良坐下喝了口茶,才平静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万岁请太傅进宫,定是要商议姜枫和曾显志出京之事。秦相想必也在赶往皇宫的路上,拦孙江澍出京之事还需黄阁老和平西侯出面,我去见黄阁老。” 杜海安也站起身道,“小弟去见平西侯。” 谢清泉也道,“小弟回去准备出京之事。” 年纪最小的杜海安前去开门,侯在门外的杜府侍卫在他耳边低语一句,杜海安便回眸笑了,“两位兄长猜,何人还在此楼中?” 谢清泉笑了抚须,“莫非是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姜枫姜仲青?我出京时,他还真是个黄口小儿呢。” 一句黄口小儿,逗笑了荆吉良。 杜海安笑道,“萧峻平摆酒,请姜家兄弟、张文江和刘君堂共饮。” 谢清泉抬眸,“新科状元刘君堂?” 一个小小的状元,怎成了大理寺卿的座上客? 杜海安解释道,“此子春闱前遇到困境,是姜枫助他脱困。” 谢清泉微微点头,荆吉良正冠道,“你们先行一步,我去见一见姜枫。”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8章 人情 得知荆吉良来了,正在吵架的萧峻平和张文江立刻闭了嘴,与闷头吃饭的三个家伙起身相迎。 荆吉良进来后,瞪了萧峻平一眼,与张文江和姜松打了声招呼,又向着刘君堂略一颔首,才将目光落到姜枫身上,道,“是老夫教徒无方,给姜谪仙添乱了。” 若非武云山一顿嗷嗷,姜二爷也走不到这一步。武云山是荆吉良的门生,不管此事是不是荆吉良指使的,都不妨碍姜二爷向荆吉良讨个人情。他躬身行礼道,“您老言重了。多亏武大人提点,下官才明白了圣意,得了钦差的差事,下官当感谢武大人才是。” 二弟这话听着可有些不对劲儿,姜松瞪了他一眼。 还不等姜松开口往回找补,荆吉良便道,“谪仙为君为社稷,甘冒风险去肃州,着实令老夫敬佩,请受老夫一拜。若谪仙此行有何难处,尽管来寻老夫,老夫定全力为谪仙配有解难。” 说罢,荆吉良深施一礼:这个人情,老夫还。 御史大夫荆吉良,乃是当朝响当当、铁铮铮的硬骨头,姜枫哪担得起他这一拜,连忙让开,身躬得比荆吉良还低——您应了就好,何必行此大礼。 “下官官微言轻,确实有不少需要大人您提点之处。” 见两人说完了话,萧峻平讨好地拉开凳子,张文江笑着抬手相邀,“荆大人可用饭了?坐下来喝一杯?” “老夫已用过了。”荆吉良抬手取了个空酒杯,刘君堂连忙执酒壶,为众人斟酒。 荆吉良向姜枫举杯,“老夫预祝姜谪仙旗开得胜,载誉而归。” “多谢大人。”姜二爷双手执杯,一饮而尽。 荆吉良走后,众人重新落座,萧峻平笑道,“姜枫,不管能不能载誉,你都要活着回来。你归来那日,我一定出城十里相迎,为你牵马进康安。” 出城十里相迎做什么?还不如来点实际的。姜二爷展颜一笑,“大人,下官好不容易风光一回,您就别跟下官抢风头了。” 萧峻平愣了一下,张文江却笑得极为大声。姜松虽带笑,但仍难掩担忧。刘君堂则觉得自己又从恩师身上学到了了不得的本事,恨不得立刻提笔记下来。 年底各衙门都很忙,五人用完饭各回各衙门时,刘君堂没跟在姜松身后回翰林院,而是跟在姜二爷身后。 姜二爷见他有话要说,便落后了两步等着。刘君堂上前低声道,“君堂要随恩师一起去肃州……” 还不等他说完,姜二爷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你留在康安,比去肃州对为师的帮助更大。” 刘君堂抬眸与恩师对视片刻,拱手行礼,“学生……遵命。” 姜二爷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快步走向大哥。姜松非常郑重地跟二弟讲,“祸从口出。圣旨未下,你一定要低调,有什么想说的都憋着,等回府再讲。” “大哥放心,小弟明白。”姜二爷凑到大哥耳边,压低声音道,“小弟的官职马上要比大哥还高了,嘿嘿……” 看着二弟欠揍的模样,姜松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谷癢  但天不遂人愿,又被张文江叮嘱了一个多时辰,还未来得及“低调”走出京兆府的姜二爷,便被宫中来的传旨太监拦住了。 被万岁赞誉一堆,提拔为正四品兵部侍郎的姜二爷跪接圣旨后,对府尹大人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大人莫忘了答应下官的事。” 都当上兵部侍郎了,你还惦记着西城衙门!焦头烂额的张文江指着大门口骂道,“你立刻给本官滚回西城衙门去!” “是。”姜二爷捧着圣旨,美滋滋地返回了自己的西城衙门。结果还没等众差官恭喜姜二爷高升,任命新任兵部侍郎姜枫为钦差,明年正月十六奔赴肃州查案圣旨,又被传旨太监捧到了姜二爷面前。 这下不只西城衙门,整个康安都炸了。 今年派去肃州的两位钦差无一生还,万岁怎么舍得把姜二爷派到肃州去?! “有难事就去西城衙门找姜大人做主”,这是西城从懂事儿刚会走的,到没牙已经走不了路的所有女子的共识。万一姜大人去肃州有个好歹,可叫她们怎么活? 赚得钵满盆盈的西城商贩们也慌了,西市少了姜二爷这块金招牌,生意还能像现在这么好么? 众人纷纷跑向西城衙门,才知姜二爷又被太监带走,进宫谢恩了。 西城衙差们也慌做了一团,虽然这几日他们按着贺道斌和廖传睿两位副指挥使的吩咐,拦截了不少来西城找指挥使大人的朝官,但他们只以为是有人要给自家大人小鞋穿,所以要防着。但谁成想,掉下来的竟是一道惊雷! 他们家大人官升兵部侍郎,又要去肃州了,他们怎么办? 西城兵马司刑狱典使瞿伦学找到师爷周其武面前,径直问道,“师爷会跟大人一块去肃州吧?” 周其武毫不犹豫地点头,干脆利落地一个字:“去。” 周其武乃进士出身,十年前他怀着一腔热血到肃州任酒泉县丞,却因不肯与当地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被栽赃嫁祸险些丧命,狼狈逃回康安后消沉数年,多亏兄长举荐才得入西城衙门,跟在姜二爷身边做事。 为报姜二爷的知遇之恩,为报肃州贪官污吏绝他仕途之仇,这次肃州之行,他非去不可! 瞿伦学也很干脆,“劳烦师爷在随行名册里添上我的名字。” 姜二爷对瞿伦学也有再生之恩,他任刑狱典史这几年,能力有目共睹,到肃州查案需要人手,有他随行再好不过。周其武也不说客气话,点头应了个“好”字。 瞿伦学之后,又有数人跳出来要随他家大人去肃州,西城衙门变得闹哄哄的。 柿丰巷内,姜府众人也都惊了,陈氏和三个孕妇齐奔北院。姜二爷被任命为钦差,最令众人的担心便是爱子如命的姜老夫人和怀孕三个多月雅正,但她俩此时,却一个比一个冷静。 被两个闺女扶到北院的雅正虽然笑得比哭还难看,但她还是笑道,“母亲,万岁给六郎他爹升官并任命他为钦差,是相信他有本事查清前两位钦差遇害的案子,他能得万岁如此器重,咱们该高兴才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69章 慕兰随父出征 历经风雨的姜老夫人冷静点头,吩咐大儿媳几句,让管事婆子随她一起去训教内院的仆从,哪个敢乱嚼舌头,即刻撵出姜府,姜槐和姜大郎则被姜老夫人派去外院盯着。 这时候,康安城的人都盯着姜家和她儿子呢,不论如何也不能让人捉住姜家的错处、看了姜家的笑话。 待丫鬟婆子都退出去,北院堂屋的门一关上,姜老夫人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枫儿早晨出门时好好好的,怎么转眼就要去肃州了?姜老夫人一哭,雅正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儿子被指派为钦差,定于江凌有关!姜老夫人正要派人去把江凌叫过来问话,她最小的孙女却走到她面前,脆生生道,“孙女要随父亲去肃州,请祖母应允。” 姜三郎见胖六站出来了,也跟着要站出去,却被姜四郎拉住了。姜三郎瞪四弟,姜四郎却十分严肃地轻轻摇头,低声道,“六姐去了能帮忙,咱们去了只能添乱。” 姜三郎瞪圆的眼睛渐渐垂下,虽然不服气,但他明白自己确实没胖六的本事。 雅正劝道,“留儿身上还带着伤,你父亲不会让你跟去的。” 姜留只盯着祖母,“祖母,我要去,我必须去。” 姜老夫人眼泪又掉了下来,“好,好……待你爹回来,咱们跟他商量商量。” 听到祖母应了六妹的请求,姜慕燕和姜慕锦都哭出了声。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她却最有本事,家里这么多人,只有她跟着去是帮忙而不是添乱,姜慕燕的小拳头攥得死死的,恨自己不争气。 岳锦仪不只一次地听夫君说过姜留是怎么从黄岩寨里把他救下的,这次不只姜留想去,连她夫君听说此事后,第一反应也是要去。怀了孕的岳锦仪挨着二婶,默默落泪。大道理她都懂,但二叔那么好的人,万岁怎么就忍心…… 姜留却挂着笑容,上前抬小胖手给祖母擦眼泪,“祖母莫哭,已有两位钦差死在肃州,万岁这次派我爹爹去,定会派人护他周全。万一出了事,留儿就拉着我爹跑,任谁也追不上我们。” “留儿莫怪祖母心狠,我也是……也是……”姜老夫人抱着懂事的六孙女哭出了声。孙女这么小就去肃州,姜老夫人何尝不心疼,但儿子去肃州,她真得是放不下心。 姜留红着眼圈搂住祖母,“祖母莫说这些,留儿的心思跟您一样。我随爹爹去,您在家好好的,家里人都要好好的,等着我和爹爹从肃州回来,给您带那边的特产。” 自从得知爹爹可能被派出京的那一日,姜留便已拿定了主意,她要跟着一块去。她现在算是明白为何自己要叫姜慕兰了。慕兰木兰,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她姜慕兰随父出征。不管肃州局势怎么样,她就算拼上这条命,她也要把她爹从肃州带回康安! 眼珠子一粒挨一粒往下滚的姜慕燕站起来,强忍悲声道,“祖母,姑姑那里定也听说了,孙女过去看看姑姑,让她安心。” 遇着事儿了,哭是没用的。姜慕燕自知做不了大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 姜老夫人道,“好,你和三郎过去看看,别让她不要跟着着急;四郎,你去看着五郎和六郎,莫让他们被吓着;老二、老三和大郎家的,你们仨留下来,咱们一块合计合计他们父女俩出京要带的行李和人手;锦儿你去帮着留儿准备去肃州能用得上的东西,还缺什么尽快置办齐了,什么都要最好的,直接从账房取银子……” 一番吩咐下来,众人闻声而动。三郎急吼吼打开房门,见江凌站在院中,便道,“祖母,我凌哥来了!” 谷篠  江凌抬眸看向堂中端坐的祖母,撩衣袍跪在了地上,竖起三指掷地有声道,“任凌生在此向祖母、母亲发誓:我任凌生此去肃州,必以保护义父安危为第一要务。若义父有难,任凌生以命相护,若义父出事,任凌生绝不苟活。” 寒风卷着凛冽的寒气钻入屋中,姜老夫人定定看了他片刻,才压下万般念头走出房门,走到江凌面前,尽量温和道,“你和你义父,都要平安回来。” 姜三郎和姜四郎把江凌扶起,向来没心没肺的姜三郎,这会更觉得难受了。 姜老夫人让儿孙们散去,才把江凌带入内室,认真问道,“万岁为何忽然下旨?” 事已至此,江凌不再隐瞒,将他知道的仔细讲了一遍。听完之后,姜老夫人闭上酸涩的双眼,叹息道,“这事怪不到你头上。” 儿子既蒙圣恩,待到了紧要关头,就要为社稷为万岁出生入死。姜老夫人认真问道,“凌儿跟祖母说句实话:你们这趟去肃州,究竟有几成把握?” 江凌回道,“别的孙儿不敢保证,但我义父绝对会平安归京。” *** 比起冷静的儿子,今天第二次从宣德殿出来的姜二爷却走路带风,眉飞色舞间透着两个字: 嘚瑟。 守门的监门卫将士和散衙之后守在宫门外看热闹的百官,都傻眼了。 姜枫这是……疯了? 姜二爷出门后,先跟混熟了的监门卫将士们打了招呼,又洋溢着春风般热情,走到武云山面前躬身行礼,“多亏武大人提点,下官才有今日,请武大人受下官一拜。” 被恩师责骂一顿,侯在此处等着给姜枫赔罪的武云山正欲还礼,旁边的白全海却提醒姜二爷道,“错了,错了!姜大人您现在是正四品兵部侍郎,武大人是从四品的御史中丞,您在武大人面前当自称‘本官’才对。” “对!”众官员一致点头。 姜二爷第一次觉得白全海如此之顺眼,他“恍然大悟”,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本官能有今日,多亏武大人提点,请武大人受本官一拜。” 众官员忍不住哈哈大笑。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0章 山脚放羊的小妹儿呦 姜枫这么一闹,武云山又急又气又羞,脸都快冒烟了。他躬身还了一礼,强撑着道,“今日巳时,下官是一时情急,才敢在姜大人面前出言不逊,请姜大人恕罪。” 姜二爷笑吟吟地看着武云山,暗骂一声:小人! 上个月,于渊子就给他算了一卦,说他年底之前犯小人,姜二爷还以为是刘承呢,没想到是眼前这货。这个武小人,踩着姜二爷树他自己的官风,可不是一两次了。之前姜二爷官职比他低,只能暗地里整他,如今姜二爷得了万岁器重,官比他大了,岂会跟他客气。 踩小人,刻不容缓! 姜二爷摆出上官该有的风度,抬手煞有介事道,“武大人一心为万岁分忧解劳,何罪之有?快快免礼。” “姜侍郎说得有理,武大人哪有罪啊。” “就是,武大人也是为了万岁分忧解劳,咱们心里都明白着呢。” “武大人一心为社稷,当真令下官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日头晌,武云山在长乐门外,气势汹汹地将“分忧解劳”这四个字甩在姜枫脸上;酉时,这四个字又被姜枫狠狠打在武云山脸上。 众官员心中直呼一声——痛快! 姜枫被武云山一激,当真入宫自请去肃州,他是真为万岁分忧解劳;而站在宫门前耀武扬威的武云山若真想替万岁分忧解劳,怎不自己入宫请去肃州?混成了人精的官员们,哪个看不出武云山想踩着姜枫树他自己的名声。 之前被武云山捉住屁大的一点儿错处,不依不饶整过的各衙官员们,岂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报仇机会。他们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武云山淹死在宫门前。 正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声,“嘘——右相来了!” 众人转头见一辆黑棚马车远远行来,立刻散去。白全海一把抓住姜二爷就走,“下官去买驴肉,姜侍郎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去下官府里喝几杯!” 姜二爷被这憨货拽得差点栽在地上,他拍开白全海的手道,“宫门之前拉拉扯扯算怎么回事儿!白大人先行一步,本官给右相行个礼再走。” 姜二爷自请去肃州,还敢往秦相跟前凑,他这份胆识让白全海佩服,“好,下官先去买驴肉……” “买回去给你夫人吃,本官不好这口。”姜二爷甩掉白全海,迎向秦天野的方向走去。距离马车还有三丈远时,姜二爷靠边停住,躬身行礼。 马车慢悠悠停在姜二爷面前,秦天野撩开车帘,含笑道,“姜侍郎,万岁对你寄予厚望,本相亦是。你去了肃州查清聂大人和孔大人的死因后,要尽快归京,免得万岁挂记。此行若有难处尽可派人告知本相,能办的不能办的,本相都给你办了。” 秦天野这话里的意思,姜二爷听得明明白白的:除了查孔庆丰和聂林江的案子,肃州其他事情都跟你无关,我劝你识趣点儿,否则本相直接把你办了! 姜二爷躬身应下,欢喜道,“是,下官一定好好办差,争取早日归京,去兵部为万岁分忧解劳。” 呵。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就让他美得找不到北了?也对,他父亲姜冕到死也只是个侍郎罢了,这样的废物,也就他那皇商外甥才会拿着当根葱。秦天野放下车窗的帘子,脸上露出冷笑。 谷賒  待秦天野的马车过去几丈远,姜二爷才又直起身子,春风得意地奔向翰林院。待他到了翰林院门口,拱手问守门人,“这位大哥,我兄长姜松可出走了?” 守门人受宠若惊,连忙还礼,“姜翰林还在院中,小人给您头前引路,大人这边请。” 姜二爷笑道,“既然我家兄长还在忙,我就不进去打扰了。等我兄长出来时,劳烦大哥告诉他一声,让他快些回府,我在府中摆下酒宴,等他回来开席。” 门人连声应着,“好,小人一定替您转告。小人也给您道喜了,恭喜大人您荣升。” 翰林院的差官们也凑过来向姜二爷道喜,姜二爷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赏下去,“今日天寒,兄弟们吃杯酒暖暖身。” 姜二爷离开翰林院,姜猴儿和姜宝立刻迎上来给他道喜,姜二爷美滋滋地吩咐他们去城中几大酒楼点招牌菜送回府中,才钻进马车里。 一进马车,姜二爷便瘫在了长椅上。今日几番跌宕起伏,方才那出戏他又唱得太卖力,尤其是面对秦天野时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还得强忍着,此时姜二爷已筋疲力尽,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了。 不过方才他还跳腾得那么欢,上了马车后便一点动静也没有,还是会惹人猜疑吧?他怎样才能一边歇息,一边显出自己的得意呢?疲惫的姜二爷抬脚踢了踢车门,“宝儿。” “爷。”车厢外的姜宝立刻应道。 “肃州边城的小调儿可有好听的,给爷唱几个。” 姜宝…… 姜猴儿瞪了姜宝一眼,二爷让你唱你就唱,磨叽什么!姜宝只得清了清嗓子,低声唱起了曲子。各地小调儿有各地的味儿,姜宝这一唱,顿让姜二爷生出一种自己身处荒郊野岭,四周野狼嗷嗷的悲凉感。 姜二爷不高兴了,“来点欢快的!” 姜宝顿了顿,扯着嗓子唱道,“山脚放羊的小妹儿呦——十六七,鞭子甩得哥哥我——心砰砰呦——” 此时天已经擦黑了,守在路两旁的百姓们还没见到姜二爷的马车,就听到了这乡野小调,正想骂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在这时候干嚎,待发现唱曲儿的竟是姜二爷的车夫时,百姓们的眼神立刻不一样了。 很快,关于姜二爷失圣宠后奔赴肃州寻美人的小道消息,沸沸扬扬地散开了。 马车停在姜府门前时,闭目歇了一路的姜二爷睁开眼,抖擞精神跳下马车,受了守在府门外百姓们的恭贺,命管事发了赏钱后,便甩着衣袖满面春风地进了府门。 没拄老管家厚叔也精神抖擞地站在影壁墙前,规规矩矩地躬身给姜二爷道喜。姜二爷四处看了看,“您老的拐杖去哪了?” 裘叔笑呵呵道,“后晌打狗没拿准力道,折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1章 八百羽林卫三十个高手 姜二爷道,“您老都多大岁数了,还跟疯狗较劲儿?折了正好,姜明。” “二爷!”姜明立刻躬身行礼。 “明早去南市,给你爹挑根上好的藤木拐杖回来。今晚爷高兴,吩咐厨房给大伙加菜!” “多谢二爷。”姜明带着众仆从,响亮应了。 姜二爷一脸开心地溜达进二院,姜槐和姜大郎哥几个便急匆匆迎了上来,姜槐撑着笑道,“二哥,母亲在北院备下酒席,就等你和大哥回府了。” 姜家人和江凌的姨母郑夫人、表兄、表弟、表妹,都聚到了姜老夫人的院子里。众人面上带着笑,实则一个比一个沉重。听闻姜二爷到了,众人都起身,盯着门口。 门被打开,丫鬟挑起厚门帘,姜二爷笑若桃花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美滋滋地道,“娘,儿连升五级,当上兵部侍郎了!” 这傻孩子,都回家了还装什么开心。姜老夫人心疼得不行,“好,好,我儿出息了,你祖父和你父亲在天有灵,也会跟着高兴的。” 姜二爷跪在母亲面前行礼,“娘,儿要出京办趟差,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了。” 姜老夫人的眼泪忍不住了,郑夫人也转开脸,不忍看这一幕。但凡姜二爷长得丑点、黑点、矮胖点,郑夫人都不会这么担心,他这张脸实在太招摇,怎能镇得住肃州那帮吃人肉不吐骨头的畜生。 众人七嘴八舌地劝着姜老夫人,忍着眼泪的雅正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小悦儿踱着小步子走到爹爹身边,仰头看着掉眼泪的祖母道,“祖母,我。” 姜二爷搂住儿子,笑着对母亲道,“娘,儿不在府中这段日子,就让这几个孩子替儿尽孝了。” 姜留上前正想开口时,江凌的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不去肃州。” 姜留抬头,便听哥哥以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对她道,“父亲有我保护,你不许去。便是你偷偷跟着出京了,我也会让人把你绑了送回来。” 姜留正欲说什么,姜慕燕便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此事容后再议。” 姜松回来后,一家人便分里外屋落座,开席畅饮。酒席撤下去后,三个孕妇也带着孩子们散去,北院只剩下姜老夫人和姜家哥仨,江凌送姨母四人回任府后赶到了西院书房。 北院里,姜家哥仨和姜大郎坐在姜老夫人面前。西园里,四小只坐在雅正面前,气氛一样地严肃。小悦儿的小手在兜里掏啊掏,掏出一个小桔子递给怀着弟弟很辛苦的娘亲,又掏出三片非常漂亮的花瓣糖,递给哥哥和两位姐姐,“吃。” 看着儿子,雅正努力笑了笑,才转头对姜留道,“你哥说得对,你不能去肃州,你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姜留努力争取,“我出京后,秦家就不会再盯着咱们……” “不行!” 北院内,姜二爷一口回绝,“三弟不能去,大郎不能去,留儿更不能去。你们都留在府中,我和凌儿一起去。” 谷猚  “枫儿……” “娘,您不必担心儿会出事。万岁已经下旨,会选派八百羽林卫精兵保护我们,除此之外……”姜二爷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屋内四人都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 半晌,姜松才道,“二弟,事关机密,不可四处宣扬。” 姜二爷目光灼灼地道,“小弟自然明白,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大事儿……” 西院内,江凌正给一家人分析当前的局势,“父亲是被左相和御史大夫推荐、万岁亲口封的钦差。若父亲出京之后姜家出事,便是打万岁和左相他们的脸,所以万岁一定会派人保护姜家。留儿留在京中,秦家也不敢明面上做什么,若他们暗中动手脚,咱们花银子雇的摘星楼高手可不是摆设。” 姜慕燕虽然也担心父亲,但她觉得江凌说得十分有道理,“凌弟说得有理,肃州战事一触即发,留儿跟去弊大于利。现在咱们需要商量定下的是,谁跟去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 姜留定是要去的,不过她不急于这一时,待父亲回来再说。 过了一个多时辰,姜家哥仨和姜大郎出了北院,姜松虽还有一肚子话想叮嘱弟弟,但还是让弟弟回自己的院子去,“弟妹定等着你呢,回去后跟她好好说,莫拌嘴。” 想到怀着身孕的雅正,姜二爷不怕别的,就怕她哭,她一旦哭起来,那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看着二叔跟三叔走后,姜大郎见父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便道,“父亲,儿知道自己去肃州也帮不上二叔的忙,儿会留在府中,照料好祖母和二婶,让二叔无后顾之忧;儿也会认真读书,三年后登天子堂,为父亲和二叔分忧。” 姜松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温和道,“回去早点歇着,接下来这段时日,咱们都要打起精神来。” 姜槐拉着二哥的衣袖,央求道,“府里有大郎在,不会有事的,二哥带上我吧。” 姜二爷打趣道,“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去肃州不是打虎,带着凌儿就足够了。” “二哥,你一个人去,我实在……实在……”姜槐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姜二爷安慰好三弟,回到西院见妻子、大闺女的眼睛都是红的,大儿子和小闺女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又撑着笑道,“悦儿睡了?” “他刚睡了。”雅正正要起身,却被姜二爷按住了,“你歪着,我去换衣裳。” 姜二爷换了衣裳回到书房,第一句便是:“留儿留在康安,这回去肃州,是跟官斗。你是有为父的心眼可以斗文官,还是有你哥的武艺可以斗武将?你是跑得快,但万岁派了跑得更快的人保护我和哥。” 姜留正欲再争取,已坐在妻子身边的姜二爷却冲三个儿女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上前。姜留跟哥哥、姐姐一起凑到父母身边,便听爹爹低声道,“万岁派八百羽林卫精兵随行,保护我和凌儿。” “才八百?”姜留鼓起腮帮子,上次孔庆丰和聂林江去肃州时就是派了八百羽林卫,这次还是八百,一个也没多。 姜二爷抬头弹了闺女的脑门一下,又压低声音道,“除此之外,万岁还派了三十个高手保护为父,三十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2章 白银二十万两 靠坐在软塌上的雅正,也惊得坐了起来。三小只看着姜二爷抬起的三个手指,姜留压低声音问,“是千牛卫吗?” 姜二爷含糊道,“是什么人我不能明说。这件事除了你们的祖母、大伯、三叔和大郎,只有你们几个和裘叔知道,不可再告知旁人,可记下了?透露出去就麻烦了。” 除了千牛卫外,天子身边还有暗卫和影卫。千牛卫为是明面上的,影卫和暗卫是存在于暗处的。虽然万岁没明说,但姜二爷知道万岁给他的这三十个人都是保护万岁的暗卫。因为影卫如同万岁的影子,时刻不离万岁身边;千牛卫人数固定,少一个都十分扎眼,他姜枫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若万岁派千牛卫保护他,御史们就得把他喷死。 在宣德殿内,万岁将叶清峰都撵了出去,跟他说会派人保护他时,姜二爷当场就哭了。当然,这么丢脸的事儿,姜二爷是不会告诉家人的。若不是怕她们整日提心吊胆,万岁派人保护他的事,姜二爷也不会告诉家人。 雅正和三个孩子一起点头,一直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些。 “还有一事,万岁派秦克玓保护姜府,若咱们家里任何人出事,秦克玓都会被万岁问罪。”姜二爷说罢,点手唤小闺女,“留儿。” “爹爹!” “等你胳膊上的伤彻底好了,出门遇见秦成碧,若他还敢找你的事儿,你就找个由头,狠狠地抽他!”姜二爷理直气壮地吩咐道,他出京去给万岁卖命,他闺女留在京中就不能受一点委屈。 “是!”姜留理直气壮地应了,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出门揍秦成碧,再跟爹爹出京。 姜慕燕有心劝妹妹几句,但父亲正在兴头上,她便又将话吞了回去,决定回房再劝。 江凌露出笑容,“万岁这一招用得实在是妙。” 秦家大房的秦成碧疯了,秦天野必定将目光落在二房的两个嫡孙上。现在想伤留儿的是姜家大房,要保护留儿的是秦克玓,这些便不是姜家对秦家,而是秦家窝里斗了。 姜慕燕低声问道,“父亲,秦克玓可信得过?” 姜二爷回道,“不管他信不信得过,万岁既然派了他,就说明万岁有拿捏他的办法,不过你们出门还是得多带几个人,不可掉以轻心。” 姜慕燕懂事地道,“父亲放心,女儿们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留在府中照顾好祖母、母亲和弟弟,等您和凌弟回来。” 姜二爷摇头,“倒也不必这么谨慎,你们就跟以前一样,只要带起了人手,不出康安就不会有事儿。” 待儿女们回去后,姜二爷抬手扶雅正,小心翼翼道,“咱们回房歇着?” 雅正顺从地跟着丈夫回到房中,待进入屏风后,她抬手环住丈夫的脖子,眼泪就落了下来。 姜二爷既怕雅正哭得狠了伤身,又怕她憋着难受,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雅正在丈夫怀里狠狠哭了一顿,才抽泣着道,“在孩子会开口叫爹之前,你一定要赶回来。” 姜二爷摆着手指算,她现在怀孕三月,明年七月临盆,小悦儿一岁半才开口叫爹,想必她肚子里这个也早不了,这么算的话就是……景隆十年腊月,两年的时间,他怎么也该回来了。 姜二爷松了一口气,抱着妻子信誓旦旦道,“好,我一定在孩子开口叫爹之前回来。” 谷冄  姜慕燕回到房中后,红肿着眼睛翻出钱匣子,开始数银票。姜留坐在姐姐对面,看她数了一遍才开口问,“姐是为爹爹准备盘缠么?爹爹这次是出公差,不用咱们自己准备太多。” 姜慕燕压低声音道,“虽说有万岁派的高手保护着,但我觉得咱们还是该再为父亲雇几个江湖高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江湖上最厉害的高手都在孤月楼?咱们若要雇他们四个人保护父亲,需要多少银两?” 姜留没想到姐姐在想这个,她也开始盘算起来,“明日我就派人去找孤月楼的人商量,咱们已经花银子雇佣了他们几个高手保护哥哥,再加几个人保护父亲应该不难。” 保护哥哥的镖银是三万两,保护爹爹的怕也得是这个数。姐姐刚才数了,她俩现在手里的现银只八千余两,还差一大截呢。 不管了,待与孤月楼商量下价钱来,再说怎么凑银子的事,实在不行就借! 姜留想得倒挺简单,但没想到腊月三十这日孤月楼给的报价,却吓了她一大跳。 “八万两?!他们怎么不去抢!” 裘叔也很无奈,“孤月楼的人说,姜二爷功夫不及少爷又太惹眼,保护他风险太高。” 孤月楼开出这个价格,明摆着就是不想接这笔生意。姜留和姜慕燕对了对眼神,均感到束手无策。现在莫说八万两,就是五万两她们都凑不出来。 江凌站起身道,“咱们差的不是八万两,而是五万两,我去跟他们商量。” “哥不要去。”姜留拉住哥哥的衣袖,“爹爹有高手保护你没有,保护你的这些人不能动。” 姜慕燕也劝道,“你此行比父亲还凶险,这些人动不得,咱们再想办法就是。” 谁知还不等他们想出办法,难题便迎刃而解了——刘君堂竟出银二十万两,令孤月楼倾巢而出,保护姜二爷。 二十万两,便是对信州首富刘家也是一笔庞大的支出,这份情意实在是太厚重了。 厚重到姜二爷用手怒拍刘君堂的脑袋,“你傻不傻,傻不傻!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银子要回来!保护为师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这几个歪瓜裂枣!” 刘君堂不躲不闪,待恩师打够了才诚恳道,“学生别的没有,就是银子多。您不让学生跟去,学生只能花银子买个安心……” 我叫你银子多!我叫你安心!姜二爷又抬手揍了他几巴掌,才坐在凳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帽子都被恩师拍掉的刘君堂上前给恩师奉茶,小声道,“孤月楼里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学生跟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不问别的,只收银子办事。学生去年进京赶考,就雇的孤月楼的镖师……” 姜二爷有气无力地问,“你花了多少镖银?” 刘君堂顿了顿,心虚道,“五千两。” 五千两与二十万两,差了足足四十倍!姜二爷半晌才道,“君堂你……”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3章 赐字 刘君堂深施一礼,“学生明年将及冠,斗胆请恩师赐字。” 男子二十行冠礼,可取字了。按照周礼,表字多是由家中长辈或师长赐下,自此之后,男子以字行于世。 起表字可是一件大事,起不好会被人嘲笑一辈子。该给自己的弟子起什么字呢?肚子里本就没几滴墨水的姜二爷挖空心思地想了又想,眼前终于一亮,站起身端着师长的架子道,“子曰:君子有九思……为师给你取字为九思,你就得如何?” 姜二爷只记得“君子有九思”这一句,至于九思具体是什么,他就数不出来了。谢清泉是博学多才的大儒,按照他给廖传睿起表字九如的路数,姜二爷觉得自己给弟子取字为九思,应该也不算差。 刘君堂撩衣袍跪拜,“刘九思多谢恩师赐字。” 听学生这么一念,姜二爷又觉得不妙了。 刘九思……刘舅死……舅死,若被刘君堂的舅父听见了,怕是得立刻花银子雇一帮人进京宰了自己。姜二爷打了个机灵,改口道,“你名为君堂,已有‘大雅君子,堂堂正正’之意,再取字为九思就画蛇添足了。为师看你容貌非凡,双眸若两汪清水,观之如见春色。不如……改表字为景明如何?” 叫什么都好,只要恩师别在因为银子的事生气就成,刘君堂恭敬再拜,“刘景明多谢恩师赐字。” 刘君堂字景明,刘景明,刘精明,姜二爷满意点头。恩师不再逼他去退银子,刘君堂也满意点头。 姜二爷见弟子也嬉皮笑脸的,瞪眼道,“下不为例!” “是。”刘君堂与恩师商量道,“学生家里做茶叶和香料生意,在肃州有分号……” 得知刘君堂花去二十万两银子,为父亲雇佣了整个孤月楼的高手,姜慕燕心中感动不已,向母亲讨教道,“为了父亲的事让刘家如此破费,母亲觉得咱们该怎么谢人家?” 雅正含笑道,“等明年刘君堂的母亲入京后,咱们多下帖请她来府中做客如何?” 刘君堂尚未成亲,去年又因刘溪,惹出了姜家姐妹倾慕刘君堂的闲话,请他父母来家中做客,会不会引出更多的闲话?但刘君堂的父母许会因为商贾的身份被京兆权贵看不起,自己的父亲已是兵部侍郎,若请刘家人来府中做客,也能为他们抬一抬身份。想通了这一点,姜慕燕便点头道,“还是您考虑得周到。” 雅正见女儿犹豫了一下,便知她顾虑什么,为她解惑道,“刘君堂花重金雇人保护你父亲的事,是瞒不了人的,他是你父亲门生的事很快会传开。有了这层师生关系,待刘君堂的父母入京后,咱们请他们来府中做客便是名正言顺的。” 姜慕燕羞赧道,“女儿愚钝,让母亲见笑了。” 雅正笑道,“你若愚钝,这康安便没有聪明的姑娘了。” 谷蠆  “有留儿。”姜慕燕说完,冲着母亲狡黠地眨了眨眼。她在雅正面前,从未如此鲜活顽皮,雅正笑出了声。 这是自姜二爷被派去肃州后,她们第一次这样欢笑。雅正握着姜慕燕的手道,“你父亲去了肃州,西院就剩咱们娘四个。我的身子会一天比一天笨重,等到明年夏天,院里的事都要靠你和留儿撑着了。” 姜慕燕坐直了身子,自信道,“母亲安心养胎,西院和书院的事,都交给女儿,琴行有夕霞姐和晚照哥打理,待他们成亲时,琴行可以让二姐姐帮忙照看。” 雅正含笑点头,又与姜慕燕商量道,“留儿的奶娘要跟着你父亲去肃州,你们院里缺人手,让你奶娘回府里来吧?” 二爷要去肃州的旨意下来的当天晚上,赵奶娘便跟姜留说了她要去肃州的事,姜留请示祖母和母亲,她们都觉得赵奶娘是最合适的人选。 府里几个管事的婆子,只有赵奶娘和姜老夫人身边的刘婆子是照顾过姜二爷的。姜二爷小时候体弱多病,在其祖母姜太夫人院里住着,便是赵奶娘等几个丫鬟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后来赵奶娘又被姜太夫人派到西院照顾姜留。 姜留的娘亲江氏去世后,赵奶娘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西院的管事嬷嬷,姜二爷的饮食起居都是她和姜猴儿细心伺候,直到雅正嫁入姜府,赵奶娘才专心在西跨院里照顾两位姑娘。 赵奶娘走后,姜留和姜慕燕院里只剩下两个贴身丫鬟、四个武婢、两个二等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需要在派人主事。现在住在柳家庄的姜慕燕的奶娘王香芝,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不等姜慕燕提出来,雅正便先开了口。 姜慕燕却摇了头,“我奶娘心直口快,不适合管事。女儿觉得还是让齐嫂一并管着,待夕霞姐成亲后,让她进府来管事为好。” 夕霞虽是一直跟在雅正身边学琴,雅正嫁入姜家后让她与晚照一起搭理琴行的生意。见他们二人日久生情,雅正便为他们订了亲,婚期便在明年三月。姜慕燕觉得母亲怀着身孕,让夕霞入姜府做管事,比她的奶娘更合适。 雅正却笑道,“夕霞给你奶娘是一个性子,她也不适合进府做事。” 这该如何是好?姜慕燕凤眸一转,又想到了一个更合适的人,“母亲,让在鱼儿巷守宅子的苏嬷嬷过来吧?” 苏嬷嬷是苏家的奴婢,雅正的父母突然离世、苏家败落后,她一直忠心耿耿地跟在雅正身边,伺候她的饮食起居。但雅正嫁入姜家时,却没把她带过来,而是将她留在了鱼儿巷苏家老宅。 因为,当时西院里已经有赵奶娘和齐嫂两个管事嬷嬷,雅正入姜家虽是万岁赐婚,但她毕竟是姜二爷的继室,姜二爷院中有两个女儿、丫鬟婆子都是齐备的,所以雅正入姜家时,只带了云卷和云舒两个小丫鬟。 现在赵奶娘要跟去肃州,正好让苏嬷嬷进府伺候。姜慕燕怎么想都觉得苏嬷嬷是最合适的人选,便不等母亲说话,又道,“母亲派人给苏嬷嬷送信,让她今日就过来吧?”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4章 小的跑得可快了 今日是大年三十,苏嬷嬷今日不进府,便要等到明年正月初七之后了。雅正领了姜慕燕的好意,“还是你想得周到,我怎就没想到苏嬷嬷呢?” 自己的建议被母亲采纳,姜慕燕很开心,站起身道,“女儿这就去回禀祖母,让管事走一趟,后晌祭祖之前便把苏嬷嬷接过来。” 雅正站起身,“我躺得乏了,正想出去走走,咱们一道过去。” 姜慕燕扶着雅正到了北院,见郑夫人正陪着祖母说话,便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着。郑夫人是个爽快性子,见她们母女来了,想必是有话要说,便站起身要走。姜老夫人拉住她,笑道,“马上就要吃晌午饭了,来回跑什么。” 郑夫人便又坐了下来,待雅正母女禀事、姜老夫人应下后,郑夫人便感慨道,“燕儿和留儿这俩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能干,我那傻闺女若是有她俩三成的本事,我就放心了。” 因为计划有变,姜二爷也要出京,郑夫人也带着女儿郑采薇跟着帮忙。但一忙起来她才发觉,在瀛州时挺给自己长脸的女儿,到了康安莫说与姜慕燕和姜留比,便是比姜慕锦都差一大截,这怎能不让郑夫人大受打击。 此时,对郑夫人打击最大的姜留,正与五姐姐、郑采薇和表姐廖春玲一起琢磨她们列出的,爹爹和哥哥出京需要带的物品是否还有遗漏。 书秋走进来,在姜留身后低声道,“猴儿哥来了,在习武场那院里等您。” 爹爹升官任钦差后,这两日都没着过家。这个时辰姜猴儿过来,必定是有要事,而且他还专门跑去了习武场,肯定是大事。 姜留加快脚步到了习武场,谁知她一进屋还没开口,姜猴儿便跪在了地上,“六姑娘,如今能帮小的,也只能您了……” 姜留心急火燎道,“快说出了什么事。” “姑娘放心,不是二爷出了事儿,是小的。”姜猴儿还未说正事,眼泪便落了下来,“姑娘帮小的在二爷面前求求情,让小的跟着二爷去肃州吧。” 听到不是爹爹出了事,姜留的心才放了下来,“起来说话。” 姜猴儿哪肯起来,连连磕头道,“二爷要把小的留在康安,求姑娘帮小的在二爷面前求求情吧。” 姜猴儿是跟在爹爹身边时间最长,脑瓜最好使的小厮,爹爹把他留在康安的用意,姜留也很明白。她们不放心爹爹,爹爹又何尝能放心她们。况且,姜留自己还没磨得爹爹和哥哥同意带她出京,又怎么帮姜猴儿? 姜猴儿见六姑娘不吭声,心里更没底了,“姑娘,府里管事一大堆,真不差小的一个。可若小的不跟着二爷去,二爷身边就剩下一个榆木疙瘩姜宝了。小的知道去肃州凶险,也知道自己的功夫不如姜宝的好,但小的这几年真努力练了。旁的小的干不了,但二爷遇着凶险时,小的能帮他挡刀挡箭,姑娘,小的现在跑得可快了,不信您瞧。” 说罢,姜猴儿不等姜留说话,便擦了擦眼泪冲到院子里,围着习武场拼命地跑,一圈,两圈,三圈,任姜留喊让他停下,他也不肯。 很快,习武场边上便聚了不少人,大伙看着在场上一边发疯一边哭的姜猴儿,都有些蒙圈儿。姜留吩咐身边的鸦隐,“让他们该干嘛去干嘛去。” 鸦隐打发众人出院子后,跑了五圈的姜猴儿满头大汗地停在姜留面前,气喘吁吁道,“姑娘,小的现在不光跑得快,小的还会射箭了。” 谷鷃  说着,他又去兵器架上拿弓箭,让姜留看他射箭的本事。姜留拦住他道,“猴儿哥,不必射箭了,我会跟说亲说,让你跟着去肃州。” 同是天涯沦落人,能帮一个是一个。 姜猴儿立刻大喜,跪在地上不住地给姜留磕头,“小的谢六姑娘。” 习武场的地铺了细沙的,一脸鼻涕眼泪加汗水的姜猴儿这一拜,脸上便和了泥,姜留虽然心中被他感动得稀里哗啦,但还是忍不住笑了,“猴儿哥快去洗把脸,你现在这个样子被我父亲瞧见,肯定会嫌弃的。” 不只二爷会嫌弃,六姑娘也会。姜猴儿立刻抬袖子几下把脸擦干净,笑嘻嘻道,“这风大,姑娘快房里歇着。小的换件衣裳就回二爷身边伺候。” 姜留点头,“我父亲现在何处?” “二爷在放生湖上与柴四爷他们吃酒,小的是回来替二爷取衣袍的。” 看着姜猴儿颠颠跑了,姜留把目光落在鸦隐身上,“鸦叔,你也跟着我哥一块回肃州吧?” “二爷和少爷刚回去这几个月,是跟肃州的文武官员玩心眼儿,某回去了也帮不上。某先留在康安保护姑娘,等打起来后某再回去。”鸦隐说完自己,又补充道,“呼延图也不去,他会一直留在康安保护姑娘,延平也留在康安听后姑娘差遣。” 鸦隐、呼延图、延平…… 聪明伶俐顺眼的都跟着爹爹去肃州了,留给她的都是歪瓜裂枣、没法带出去见人的。姜留仰望苍天,想长叹一口气又想到今日是大年三十,生生忍住了。 待她把目光,从天上那块形状跟烤全羊一模一样的云身上转到鸦隐身上时,却见哥哥从外边走了进来,桃花瞳立刻便亮了起来,快步迎了上去,“哥,你回来了!” 江凌点头,“咱们该去道堂,拜祭祖父母和爹娘了。” 自从江凌开府,把祖父母和父母的灵牌请入府中后院的道堂内后,祭祖便不再去康安城外任家庄的祠堂,只每年派人送银两去任家庄,做修缮祠堂之用。 “祭品已经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就过去,连表哥他们也一块叫上。”大年三十要祭祖,这些年的大年三十,姜留都是跟着哥哥一块祭拜。今年江熹景他们在任府过年,既然自己这义妹都跟着去了,他们当然也该去祭拜一番。 “好。” 江凌跟在妹妹身后向里走,脸和耳朵忍不住一点点开始发热。待回到内院,表哥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江凌恨不得抓把雪盖在脸上给自己降降温。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5章 大舅兄变上门女婿 大年三十,康安各处鞭炮声震天响。 升官又出任了钦差的姜二爷,买了足足六车烟花爆竹,在府门外大肆庆祝。为何在府门外?因为姜府有三个孕妇,禁不得折腾。姜家哥仨带着孩子们在外边放爆竹,姜老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媳、三孙女与郑夫人在北院内,打开窗看着巷子上空炸开的一个又一个烟花,觉得热闹又落寞。 一直闹到子时,放完所有的烟花爆竹,给姜老夫人行了礼,众人才各自回房歇息。江凌和江熹景、江熹辰、郑采薇给郑夫人拜了年,领了沉甸甸的压岁钱,准备回房歇息。 年轻人精力旺盛,又加上是平生第一次领略到都城康安过年的热闹,江熹景一定也不困,躺在江凌的床上与他巴拉巴拉说了许多话。说到最后,江熹景用胳膊肘撞了撞身边的小表弟,神秘兮兮道,“你小子够贼的,留儿还没过门儿呢,你就拉着人家跟你一块祭祖了!” 江凌把手枕在脑袋下,跟大表哥说了从未跟旁人说过的实话,“表哥别乱说,留儿她不知道我的心思,就连我自己也刚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我以前……只想给她寻个好点的上门女婿……” 江熹景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兴致勃勃问道,“给表哥讲讲你是怎么把自己从大舅兄变成上门女婿的?” 江凌不想讲,他翻身面对墙,认真道,“没有变成。我得先活着返回康安,然后再问问留儿的心意,若她也喜欢我,我才能把她娶过来。” 江熹景沉默片刻,又躺倒在床上,才道,“好,咱们先去肃州,待你平安归京再提亲事。” “嗯。所以表哥别跟旁人讲,我的心思也就裘叔明白……” 还不等江凌说完,江熹景就笑了,“连我都能看出来,你这点心思还能瞒得了谁?” 江凌急了,翻身坐起来道,“表哥你是说留儿她……” “没,她还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哪懂这些。”江熹景见整日板着脸的小表弟,这会儿跟个急猴儿一样,觉得好笑又心疼,“除了你宝贝的留儿妹妹,你义父应该也没察觉到,其他人就不好说了。对了,还有姜三郎,他肯定没发觉。” 除了玩和他那一屋子鸟,能让三郎在意的也就是家里的几只猫了。江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他认真问表哥,“你说我三姐看出来了么?” “我不知道,我统共没跟你三姐说几句话,看到她我连大气儿都不敢出。”江熹景摇头,姜三姑娘年纪不大,但那说话那办事,跟拿尺子量好的一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江熹景看到她就发憷,生怕自己在她面前丢了江家的脸。 虽然,江家的脸,早就被他三弟江熹辰丢完了。那臭小子,也心心念念地惦记着姜留呢,人家看不上他,他还硬往前凑,江熹景怎么打都不管用。 三姐在儿女亲事这方面,极为敏锐。现在连大大咧咧的表哥都看出来了,三姐也一定知道了。三姐觉察到了自己的心思,却没有拦着自己跟留儿相处,这是不是说…… 江凌忍不住咧开嘴,傻傻笑了起来。 江熹景嫌弃地给了他一脚,“躺一边偷着乐去,否则小将军我真把你揍成只会呵呵的傻子!” 江凌躺在床上激动得睡不着时,江熹景打了个哈欠道,“时辰不早了,你义父不是说明天要带着你出去拜年么,快睡会儿吧。” 姨母和表哥他们奔波千里进京,陪自己过年,过几天还有保护自己去肃州。江凌低声道,“表哥,你去肃州……” 谷娸  还不等江凌说完,江熹景便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儿子都会走路了!” 江凌…… 江熹景岂会不明白表弟想问什么,他炫耀过儿子后,便道,“咱们是武将,光耀门楣靠得是军功,我跟你回肃州是要立军功升官的,这一趟去肃州,运气差混个振威校尉,运气好你表哥我就是游击将军了。” 运气差,不是从六品的振威校尉,而是命丧肃州,裹尸而还。若只是想混个游击将军,他何须去肃州,守在瀛州打两年东瀛海盗就能成。外祖父派嫡长孙带着数车辎重、上百精锐入康安是为了什么,江凌心中跟明镜一样。 江凌听着表哥立刻去起了鼾声,温暖地笑了。 大年初一太还没亮,爆竹声就又密集地响了起来。睡足的江熹景伸了个懒腰,刚坐起来便听表弟道,“昨晚我怕表哥睡不着才没跟你讲,我义父说用完早饭后,要带着咱俩一块出门,去给嘉顺王、黄阁老、平西侯、相翼侯和兵部尚书拜年。” 光着膀子的江熹景一下就蹿了起来,“你说什么?!” 江凌…… “你义父也说带着我去?你怎么不早说?”江熹景紧张地站起来转了几圈,“他们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我去了要磕头吗?该怎么说……我带的都是打仗穿的衣裳,能见人的就两身……” 江凌道,“表哥昨天穿的那身就很好,你仪表堂堂,穿什么都好看。” “我这模样的,给你义父提鞋都不配。”上战场杀敌江熹景不怕,让他去给朝中一等一的大人物拜年,他真是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江凌笑了,“咱们只管说吉祥话,旁的都交给我义父。跟我义父出一趟门,你准能学到不少东西。走吧,咱们先去给姨母拜年。” 西院内,姜慕燕带着姜留、小悦儿跪在地上,给父母拜年,然后每人得到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然后,姜留又跟着父亲去北院给祖母、伯父、三叔拜年,又得了三个荷包。最后,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们给大哥大嫂拜年,岳锦仪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荷包。 大嫂进门了,他们比往年多拿一个荷包,每个孩子都美滋滋的。姜慕锦道,“二哥、三个,你们俩今年要抓紧了!” 三郎倒还好,他才十四不着急,但二郎已经十七了,大嫂根本就没为他的婚事认真打算过。自己的傻闺女当着一家子人的面这么说,不是打大嫂的脸么。见大嫂脸色不好看,闫氏瞪了闺女一眼,佯怒道,“等三郎也成了亲,你早就跑到别人家发压岁钱去了!” “三婶说得太对了!”姜三郎拍着大腿笑得格外嚣张,一屋子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姜慕锦的话茬便被这么揭过去了。 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已经十七岁的姜二郎,确实该议亲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6章 八竿子打不着的一群人 一家子热热闹闹用罢早饭,姜家哥仨带着家里的男丁出去拜年,姑娘和媳妇们留在家里等着有人上门拜年。一直忙活到晌午,笑得脸都快僵了的姜留匆匆扒了几口饭,就躺平了。 无伤在身的姜慕燕这一上午也忙得脚不沾地,但她此时却异常兴奋,躺在床上与妹妹道,“今年到咱们府上来给祖母拜年的人比去年多了四十多户,大都是兵部官员的家眷。” 爹爹被提拔为兵部侍郎,兵部的官员们当然要过来拜年。姜留拉着姐姐躺在自己身边,笑道,“等爹爹从肃州回来,来给咱们拜年的人会更多。” 压下对父亲此行的担忧,姜慕燕笑着应了一声,又坐起身命书英准备笔墨,“今日来的人中夸奖二哥的,我都把她们记下来,等二姐回来后我就把名单交给她,让她仔细给二哥挑一挑。” 今天一拨接一拨,乌泱泱来了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说了那么多话,姐姐居然能记住有多少人提起了二哥!姜留也爬起来,看着姐姐用娟秀的字体写下了一长串名字,发现这里边以大伯的故交和兵部官员人家居多,其中有个人名引起了姜留的注意,“吏部郎中卢正昌的夫人,她今天也来了?” 姜大郎成亲之前,姜慕筝去卢家送请帖,卢夫人当着姜慕筝的面便对姜留说三道四,姜慕筝怼了她几句,便带着请帖回了府,将此事告诉了父亲。 姜留是为了救姜大郎,才冒着生命危险冲入黄岩寨的,这件事姜家跟关系好的人家都讲过。卢夫人却还如此行事,也惹怒了姜松。待卢正昌登门道歉时,姜松虽接待了他,但并没把儿子成亲的请帖交到他的手中。卢正昌回去后埋怨了妻子一顿,卢夫人臊耷耷地登门给姜家赔礼,姜老夫人却连门也没让她进。姜大郎成亲时,没有请帖的卢正昌一家无法来道贺。 通过这件事,康安城各府看明白了姜家对姜六娘的维护,没人敢再当着姜家人的面嘲讽姜六娘野蛮。 今年大年初一,卢正昌携家眷到姜家拜年,姜松在前院见了卢正昌,卢夫人也终于得机会到姜老夫人院子里站了站。 “今年是大年初一,卢大人夫妇带着卢家的几个儿子过来给祖母拜年,咱们总不好不让人家进门。”姜慕燕点头,“那会儿你去吃点心了,当时白三叔婶和曹四婶她们在祖母房中,卢夫人进来待了一会儿,跟伯母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姜留从姐姐话里听出了精华,“她跟伯母夸二郎哥?” 姜慕燕轻轻点头,“琦雪在屋里伺候,她听到的。你可还记得卢家有个庶女? 姜留点头,“卢春芽,卢夫人想让卢春芽做咱们的二嫂?可她才比我大一岁吧!” 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合适吧! 姜慕燕提醒道,“十三岁确实不大,但等二哥跟随父亲从肃州回来时,她已经及笄,可以出嫁了。” 得知万岁派羽林卫保护姜二爷去肃州后,姜二郎便坚决要跟去保护姜二爷,姜家哥仨商量了一番,便决定让姜二郎跟着去。一来他做事踏实又在羽林卫中待了一年,有他跟去,姜二爷与羽林卫的人沟通会方便不少;二来,若有机会,姜二郎也可上沙场建功立业。 等二哥从肃州回来,绝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了。姜留哼道,“卢夫人真是打得好算盘。” 谷僘  姜慕燕道,“若论品行和长相,卢春芽确实不算差,但二哥娶她,一辈子便会被卢家拽着,这门亲绝不能结。” 姜留点头,“告诉二姐,让二姐跟伯父讲。” 伯母耳根子软,又巴不得庶子庶女过不好,可不能让她胡乱给二郎哥订门糟心的亲事。 待两姐妹躺在床上后,姜留忽然想到一件事:爹爹从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摇身一变成了兵部侍郎,她姐姐眼里“门当户对”的人家,也该升级了。 黄华雨的父亲是太仆寺少卿,无论是职权还是品级,现在都比爹爹差了一截,黄华雨可以移重点考察名单了。姜留心中有些惋惜,因为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全方位考察,她觉得黄华雨各方面都挺好的。 也不知哪家姑娘能嫁给他,姜留打了个哈欠,往姐姐身边挤了挤,闭眼睛睡了。 她觉得还没睡多大一会儿,便觉得有毛茸茸的东西在她脸上蹭啊蹭的,姜留眼睛也不睁,便道,“五姐姐。” 耳边响起郑采薇爽朗的笑声,姜留张开眼,发现五姐姐和郑采薇站在床边,正冲着她笑。姜慕锦喊道,“懒虫,天都要黑了,你还不起来!” 姜留望了一眼窗户,通过光线判断出现在已近日入时分了,便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叫醒我做什么?” 姜慕锦把姜留的衣裳递给她,兴奋催促道,“快起来,咱们带采薇姐去看康安城第二美男子!” 康安城第二美男子,那自是爹爹的得意门生、出手就是二十万两的新科状元郎刘君堂。他不是上午已给爹爹拜过年了么,这会儿又登门,莫非是爹爹已公开了刘君堂是他门生的事? 姜留边穿锦袄边逗郑采薇,“采薇姐不怕我明日去靖安坊拜年时,把你跑去偷看刘君堂的事儿告诉振喻哥?” 郑采薇虽脸色微红,但却理直气壮道,“莫说我还没跟他订亲,便是订了,我也是想去看就去看,他若不服就打一架,打赢了我听他的,打输了他就得听我的!再说这里是康安,二叔每日出门,追着他后边跑的年轻媳妇一群群的,也没见哪家的汉子站出来说个不字,怎到他这儿我就不能看了!” “对,就该这样!”姜留挑起大拇指,虽然采薇姐还没嫁去白家,但姜留已经预见到白振喻成亲后,恐怕要跟他爹过一样的日子了。 三人轻手轻脚地到了前院,才知姜家今晚的客人不只刘君堂一个,还有康安城第一状师陆雪明、平安侯的堂侄邓元烈。而将这三人召集到一处的,正是刚刚在宫中参加完新春宫宴的爹爹。 姜留就纳闷了,按说这仨人之间的关系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爹爹为何在大年初一的晚上,把他们凑到了同一张桌子上呢?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7章 酒囊饭袋尔 “怎么打不着?” 送客回到内院,沐浴更衣的姜二爷接过小闺女手中的醒酒茶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根本不用八根杆子,只为父这一根,就能将他们串起来。” 姜留哦了一声,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好,双手托着下巴道,“照爹爹这么说,康安城一半的人都能被你串到一块。” 姜二爷白了傻闺女一眼,“一半?只要我愿意,能把康安城九成的人拉到同一张桌子上!” 姜留……您没说十成,还算谦虚。 姜二爷晃了晃脖子,目光落在大儿子身上,“天不亮起身四处拜年,天亮了又入宫给万岁拜年、吃宫宴,晚上又凑酒局,忙了一整日,为父真是肩酸脖子疼的。” 江凌起身,站到父亲身后给他捏肩。小悦儿见爹爹的肩膀被哥哥站了,便手脚并用爬到爹爹腿上,站着给他掐脖子。 雅正和姜留都笑了,姜慕燕正要开口把弟弟叫下来,却被父亲抬手制止了。姜二爷没拒绝小儿子的好意,仰头让他用小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忙活了一会儿,才夸奖道,“好,悦儿跟你哥一样厉害,捏几下爹爹就不累了,你们俩都坐吧。” 小悦儿本想赖在爹爹怀里,但见哥哥又坐回了桌边,便也回到了哥哥身边。江凌抬手把他拎起来,稳稳放在椅子上。 本想使唤大儿子,却被小儿子收拾了一顿的姜二爷继续方才的话题,“离着我和凌儿出京只剩十四天了,我没工夫一个个拜访,便将他们招到了一块。这几个人,对咱们府里的生意、夫人的琴行和你们姐妹俩的铺子都大有帮助。” 没想到父亲是为了这个目的召集这三人,姜留立刻坐得跟姐姐一样直,认真听着。 姜二爷解释道,“京兆府和五城兵马司都是咱们的人,只要你俩不赚黑心钱,就没人敢招惹你们。若万一有那不怕死地往你们跟前凑,你们尽管往大里闹。到时候让陆雪明给你们当状师,若他们敢暗中折腾你们的货源路子,就找刘君堂和邓元烈帮忙。刘君堂就不用多说了,邓元烈掌管着平西侯府的生意,路子极广,除了他俩,还有你们的柴四叔和白三叔,有事儿不必跟他们客气。” 姜二爷今日叫上刘君堂,是为了把他介绍给邓元烈。平西侯府的门路,对刘君堂也有用处。 “是,女儿明白!”姜留响亮应了,有这些人帮忙照看生意,她更能安心去肃州了。 “多谢父亲。”父亲在百忙之中还惦记着她和留儿的铺子,这让姜慕燕十分感动,但她知道父亲不喜欢她说客气话,便没有多讲。 姜二爷点头,“秦家有秦克玓约束着,我再把邑江侯府弄垮,也就能安心出京了。” 此时邑江侯府内,邑江侯刘继将二弟和两个儿子召集到书房中,警告道,“我已派人盯着姜府,姜枫出京之前,你们要万分谨慎,能不出府就不出府,对姜枫要退避三舍,决不能跟他碰面。” “儿明白。”自打姜枫被提拔为兵部侍郎后,刘承便不敢出府了。因为没他知道以姜枫小肚鸡肠的性子,绝不会放过他,“父亲,今日宫宴之上?” 提起宫宴,邑江侯的脸色十分难看,“宫宴之上,姜枫虽表现得规规矩矩的,但万岁还是点了他与曾显志,赞他们是良臣。不只左相,就连右相和护国公也都夸奖了姜枫。” 万岁除了夸奖姜枫,还夸奖了不少朝臣。跟邑江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三个人都被夸了,却独独漏了他。圣意难测,这让邑江侯食不知味,回来后便急急召集家人议事。 刘承分析道,“右相会夸奖姜枫,是想拉拢他,让他为右相所用。姜枫酒囊饭袋尔,他去肃州只会使得肃州越来越乱。” “姜枫若是酒囊饭袋,能连升六级当上兵部侍郎?”刘续可不敢小瞧了姜枫,“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谷踪  刘承最听不得有人夸奖姜枫,便道,“咱们是要提防他伺机报复,不过也不过太过担心。他去了肃州,若肯听右相的,回来后便跟咱们站在同一处;若他不肯为右相所用,必定跟前两位钦差一样。” 就算姜枫死了,哥你也还是康安城第二美男子,第一的位子肯定会被刘君堂占了。刘承的二弟刘攀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大哥一眼,道,“我听说,刘君堂拜入了姜枫门下。招他做咱们家女婿的事儿,怕是难成了。” 刘攀这一句话,屋里仨人都郁闷了,尤其是忙活了半年,还没能把女儿刘溪嫁给刘君堂的刘续。 邑江侯也觉得十分糟心,“刘君堂不值一提,现在紧要的是姜枫。他风头正盛,咱们绝不能在这时候再去招惹他。” 刘攀又看了大哥一眼,“儿可从来没招惹过姜枫,若不是大哥一直跟他过不去,他才一直针对咱们。大哥,你现在都不在朝为官了,为何还要处处针对他?” 刘承脸往下一沉,“我何时……” “够了,都给老子闭嘴!”邑江侯恨不得两巴掌把俩儿子扇醒。都快火上房了,这俩没出息的东西还是窝里斗!再这么折腾下去,不用姜枫出手,邑江侯府就被这俩畜生折腾垮了。 刘承阴沉着脸回到自己房中,房内却空荡荡冷清清的。他沉下脸喝问,“夫人呢?” 丫鬟规规矩矩回道,“夫人和姑娘都在少爷书房里。” 去年夏天,刘申被柳如烟送去了临江县,跟在柳如烟的父亲身边读书,直到年底才赶回康安,过完年后,刘申继续出京求学。 虽与儿子不亲近,但刘申毕竟是他唯一的嫡子,刘承对他还是在意的。他转身刚要去书房,便见妻子从外边走了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刘承的眉头立刻拧出了深深的八字纹,抬手抓住她的胳膊一下把她拉到近前,恶狠狠问道,“你打扮成这样想出去勾引谁?” 柳如烟连看都不想看自己的废物丈夫一眼,冷声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我不穿成这样该穿成什么样?” 自父亲书房里被二弟挤兑,回了房中又被这贱妇嘲讽,刘承大怒,抡起巴掌便要动手。 柳如烟扬起脸怒视着他,“你往我脸上打,我明日顶着巴掌印回娘家拜年,看御史们怎么写!” “恶妇,你当真以为我收拾不了你?”刘承转身把她便往内室拽。 柳如烟大怒,扬声唤道,“菊芳!” 管事媳妇快步走入房中,见夫人已被刘承压在床上,连忙上前道,“夫人。” 还不等柳如烟开口,刘承阴沉沉笑了,“夫人伺候为夫本就是天经地义,若夫人觉得让人协助才能尽兴,爷我自是由着夫人。” 妻子对他千依百顺时,刘承对她毫无兴致,现在她这样,饭倒让刘承迫不及待了。他双手用力,呲啦一声撕破了妻子身上的新衣压了下去。柳如烟越反抗,他兴致越浓。 他不要脸,柳如烟不能不要,只得让管事媳妇退了出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8章 自取其辱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拜年的日子。姜二爷用罢早饭,便带着两个闺女去了趟升平坊,给岳母拜年。 见到仪表堂堂的女婿,王老夫人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讲,但最后却只道了句,“晌午用了饭再走吧。” 姜二爷解释道,“小婿还有事,两个孩子留下来陪您用膳,小婿改日再来给您请安。” 改日?他这个改日就是明年正月初二了!有事?定是要陪怀着身孕的雅正回娘家!雅正的爹娘早就死了,女婿还要给她做这个脸,让王老夫人心里十分难受。待女婿走后,她便拉着姜慕燕的手,问两个外孙女都给即将出京的女婿准备了什么。 姜慕燕一一答了,姜留坐在一边玩自己手腕上戴的珍珠手串。手串上的两颗粉珍珠极为漂亮,陪坐在一旁的王幽馨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偷偷地把自己手腕上的旧银镯往上推了推。 听到外孙女衣食住行各方面都准备到了,王老夫人心中略一盘算,便知这些东西得值大几百两银子,便问道,“这是你俩的主意,还是你祖母或雅正的?” 姜留抬眸看向外祖母,王老夫人对上她与女婿极像的眸子,心中的不舒服劲儿又蹿了上来。 姜慕燕解释道,“是燕儿和妹妹的主意,祖母和母亲另有准备。” 被姜留这么盯着,王老夫人把后边的话吞了下去,指着桌上的果盘道,“留儿尝尝这小桔子,甜着呢。” “好。”姜留拿了个小桔子拨开,给了外祖母和姐姐一人一半,又拿了两个递给王幽馨和王图南,最后一个才是自己的。王图南道了声谢,瘦了一大圈的王幽馨接了桔子也很高兴,便投桃报李地问道,“我看表妹行动自如,你身上的伤都好了?” “好了。”姜留又把一瓣桔子送入口中,这桔子酸酸甜甜的,挺好吃。 王老夫人见他们相处融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时,里间传来孩子响亮的哭声,姜慕燕的凤眼微转,柳氏回娘家拜年居然没带着儿子,是她自己不想带,还是外祖母不让她带? 修行坊春风巷柳家宅内,憔悴不堪的柳氏拉着柳如烟的手,哭哭啼啼道,“他们自己没教养好闺女,反倒赖在我头上。婆婆把四郎从我身边夺走,你姐夫也对我冷鼻子冷脸的,这日子可叫我怎么过下去……四郎才七个月,还得吃奶呢……” 穿金戴银的柳如烟诧异道,“堂姐亲自给四郎喂奶?” “……那倒没有。”柳氏擦着眼泪道,“七八个正是孩子认母的时候,四郎在他祖母身边养着,哪还会认我这个娘。” 柳如烟淡淡道,“他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不论养在谁身边,你都是他的亲娘。” 柳氏更正道,“不是十月,是九月。” 柳如烟似笑没笑地看着堂姐,是十个月还是九个月,她自己心里不清楚?若不是她给王问樵用了药,能怀上孩子进王家的大门? 自己的确不光彩,她柳如烟就光彩了?在自己面前摆什么谱!柳氏拉着柳如烟的小手啧啧两声,感叹道,“妹妹今年也三十有三了,怎么越活越年轻,看着像二十三四的?妹夫的心肯定被你牢牢攥着了吧?怎么你今日独自回来,妹夫呢?” 康安城谁不知道刘承小妾成群?昨晚被刘承折腾得浑身疼的柳如烟淡淡看了表姐一眼,站起身道,“堂姐有这闲工夫,还是多想想怎么把儿子夺回来吧。” 柳如烟不想在房里再待下去,出屋叮嘱儿子几句,便带着女儿刘澜出柳宅乘马车赶往南市。 刘澜好奇问道,“娘,咱们去南市做什么?” 谷嗴  至于为何去南市,柳如烟自有自己的原因,她随口道,“南市的大观书肆内藏书颇丰,趁着今日得空,娘去给你和你哥挑几本书。” 选书啊……刘澜立刻没兴致了,“今日才大年初二,书肆肯定没开门,咱们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柳如烟没再说话,而是隔着车窗帘,向外看着。待经过明昌坊鱼儿巷口时,她的目光一直往里看着,见苏家门前没停着马车,嘴角便微微翘了起来。 姜枫,没带着雅正回娘家呢。 待到了南市,刘澜见坊市里没什么人,店铺也都放下了挡板,正偷偷开心。可寻到大官书肆的招牌,和招牌下挂着的门帘,刘澜就笑不出来,“这书肆主人大过年的还守在店里,定是个孤家寡人……” 女儿说了什么,柳如烟一句话也听不到。她的注意力全被停在书肆门旁的马车勾了去。 她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钗,摸了摸自己滑嫩的脸,系紧披风遮住脖子上见不得人的印迹,才扶着婆子的手下了马车,抬头挺胸地走向书肆。见柳如烟往书肆里走,姜家护院就要上前拦着,今日大观书肆是二夫人为了给二爷选书,专门请书肆主人回来开门的。岂能让这妇人去扰了二爷和二夫人的雅兴! 姜宝拉住护院,低声道,“让她去。” 刘承的夫人娘家在修行坊,大年初二回娘家的日子,她却驱车穿过六七个坊跑到南市来,说她不是冲着二爷来的姜宝都不信。 她既然不要脸来了,那就不是他们能拦得住的。让她进去被二夫人羞臊一顿,也不枉她跑这一遭。 婆子挑开门帘,热气合着墨香扑面而来,柳如烟杏眸微眯,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书架旁边选书姜枫……和雅正。 他们俩站得并不算近,却让人觉得两人之间连根针也插不进去!自小看到书便头痛的姜枫,竟专注地盯着书架,他什么时候喜欢看书了?见雅正抬手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递给姜枫,姜枫接过翻开看了两页,嘴角便勾了起来。 他这笑容刺得柳如烟双眼生疼,她受不了了,转身就向外走,差点撞翻了跟在身后的女儿。 刘澜惊得啊了一声,就被她娘拉着出了书肆,她纳闷道,“娘不选书了?” 柳如烟不用回头也知道姜枫在看她,这让她如芒在背,低声道,“这里窒闷,为娘觉得头晕脑胀,咱们换一家。” “好。”虽然没觉得屋里窒闷,但刘澜还是开开心心地跟着娘亲出了书肆。 她们母女出了门,雅正才抬头看向自己的夫君。 姜二爷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乱看什么,选书!” 雅正抿唇无声笑了,又从书架上取了一卷《大唐西域记》递给姜二爷,解释道,“此书共十二卷,乃大唐高僧玄奘口述,辩机和尚编撰而成的玄奘西游史籍,记述了西域两百多个国家和城邦的风土民俗。二爷带在路上既能解闷,又能了解西域风土……” 书肆外,看着刚进门又跑出来,似是丢了魂儿的柳如烟,姜宝冷哼一声,晃着二郎腿哼起了小曲儿,“小寡妇今年,三十二啊……”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79章 姜慕容的变化 大年初四,姜慕筝从京畿襄邑赶回康安,连夫家都没回,便直接奔到了柿丰巷娘家。廖传睿大年三十赶回襄邑,便将二叔和二郎都要去肃州的消息告诉了妻子,姜慕筝心急火燎,好不容易熬到大年初二,便急急往回了。 廖传睿陪着妻子到了北院,先给祖母拜了年,一问才知二叔一大早就出门了。姜慕筝便先拉了二弟回房说话,“怎么回事儿,你怎么也?” 姜二郎安抚姐姐道,“万岁下旨派八百羽林卫保护二叔去肃州,我主动报了名。二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二叔的。” 姜慕筝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这么几天就……那个武云山,咱们决不能饶了他。” 姜二郎道,“他已经被赶出康安,御史中丞的位子,他也坐不了几天了。” 在康安百姓看来,若不是武云山站在宫门外激姜二爷,姜二爷就绝不会进宫在万岁面前自请去肃州。姜二爷为君为社稷之心可歌可泣,卑鄙小人武云山便该骂该挨千刀! 在明昌坊赁屋住的武家被房主人扫地出门,康安城各处的客栈都以客满为由不让他们入住,走投无路的武云山只得狼狈带着家眷,搬回他在南城外村中置办的小院里。听说他回村后,日日有妇人在武家门外大骂,骂的武家人连门都不敢出。 姜慕筝擦了下眼泪,“你想保护二叔的心思我明白,可你……” 姜二郎笑道,“二姐可别小看我,我跟着二叔出京,绝不会拖二叔的后腿。你安心在康安等着,最迟明年秋,我们就能回来了。” 姜慕筝吃惊道,“一年还回不来?” 姜二郎压低声音道,“姐夫没跟你说?二叔去肃州,可不只是查案这么简单……” 从太康回到康安才得到消息的姜慕容,也急急从靖善坊赶了回来,她在祖母和母亲面前还能忍住眼泪,一见到二婶和三妹,便忍不住了,“二婶,我二叔……” 雅正用帕子给她擦眼泪,温和笑道,“莫哭,你二叔是奉命出京办差,很快会回来的。你几时进城的?” 姜慕容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道,“路上有积雪不好走,我们天不亮就上路了,巳正才进城。得了消息,我便连忙赶了回来。” 雅正温和道,“回来后还没垫补点东西吃罢?便是你不饿,正秋和盈儿也该饿了。” 姜慕容回道,“我娘让厨房给盈儿煮了馄饨,盈儿她爹那么大人了,饿一顿两顿不妨事。” 雅正看向大侄女,她提起李正秋的语气,似与之前不一样了。 姜二爷回府,见两侄女都含泪盯着他,眼睛看他,便倒背双手问道,“谁给你们气受了,告诉二叔,二叔给你们出气去!” 李正秋吓得一激灵,廖传睿装着怕怕地向姜慕筝讨饶,“夫人,救命。” 他这话一出口,含着泪珠子的姜慕筝硬生生被逗笑了,姜慕锦和姜留也跟着笑了起来。 姜二爷瞪了廖传睿一眼,“油嘴滑舌!” “二叔教训得是。”廖传睿入西城衙门半年,早就摸透了姜二爷的性子,站起身乖乖领骂。 姜二爷回来后,姜平蓝也带着孩子过来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过午饭,姜二爷便将廖传睿叫去了前院书房。 还不等姜二爷开口,廖传睿便道,“二叔,小婿已请示了母亲,待正月十六,小婿随您一块去肃州。” 谷帮  姜二爷颇为嫌弃地看了廖传睿一眼,“我连刘君堂都不带,又怎会带着你?” 又被二叔嫌弃长得丑带不出门的廖传睿早已习惯了,他好脾气地道,“小婿曾在外跑过几年生意……” “你也跟着去肃州,我把西城衙门交给谁?”姜二爷没好气道,“你老老实实守着西城衙门等我回来,若让西市被东市比下去,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廖传睿愣了愣,小心翼翼问道,“二叔回来后,还要回西城衙门?”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不回西城衙门我去哪?” 您老不是去兵部当侍郎了么,还怎么回西城当兵马司指挥使?廖传睿默默把这个难题甩给了恩师张文江,躬身应道,“是小婿愚钝了,二叔放心,小婿一定打理好西市,等您回来。” 姜二爷这才满意地冲着廖传睿勾了勾手,“我已跟其他四城的指挥使打好了招呼,你若有事儿不方便去找府尹大人,就找赵少尹或去北城找李长存。赖三他们几个,你也要盯紧了……” 廖传睿一一应下后,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双手放在桌上,“小婿不能跟二叔去肃州,这点银两您别嫌弃,带在路上……” 又是一个钱多的!姜二爷把银票推回去,“你的心意我领了,我这里不缺银子。你若有心,便好好待筝儿,别让她受委屈。” 廖传睿保证道,“二叔放心,小婿待慕筝如珠如宝,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姜二爷满意点头,“大郎和你姐夫读书的事儿,你也盯着些,特别是你姐夫,若发现他不思进取,就回来告诉你岳父……” 姜二爷在前院叮嘱廖传睿时,姜慕容把女儿交给奶娘,将丈夫带到了自己的闺房中,道,“二叔即将去肃州了,夫君去前院寻父亲和二叔,问一问你能帮着做些什么。” 李正秋犹豫道,“我能做什么?” 姜慕容言道,“不管咱们能做什么,你过去问,就表明你有这份心。难道你不担心二叔和二弟,不想帮着出力?” “我自是想的……可……” “那你就去,只要你想,肯定有你能做的事。”姜慕容说完,又叮嘱道,“我已跟二叔说了夫君这几日待我和盈儿极好,你放心去,二叔不会难为你的。” 李正秋这才咬牙应下,硬着头皮去前院寻岳父和二叔。 他走后,姜慕容找到二妹,问道,“你现在住的巷子里可有空着院子?我不想再在靖善坊住了。” 姜慕筝应道,“空院的事我回去问问,不过大姐若搬到崇化坊来,姐夫就离着李夫子远了。” “他也不是每日都去夫子家里请教,大部分时候都是待在家里读书。”当初是为了丈夫读书方便,姜慕容才去李夫子居住的靖善坊赁屋住的。现在她却不想住在那边了,一是因为进那个院子她就想到青梅,心里不痛快;二是那边没有聊得来的邻居,搬到西城来住,去坊市方便,每日也有人一块说说话。 姜慕筝端详了大姐片刻,笑道,“我怎么觉得过了个年,大姐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姜慕容坦然道,“有什么不一样的,我还是跟之前一样又懒又笨,搬过去跟你做邻居,只想让自己住得舒坦些罢了。毕竟从小到大,我能欺负的人也只有二妹你一个。”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0章 我想去肃州 大年初八,各衙门年节后开始正式办公,离着姜二爷父子离京只剩八天了。看着家里人给爹爹准备得行李越来越多,姜留心里越发地不安,小脸上的肉肉也眼见着往下掉。 变瘦了的姜留不想让家里人担心,所以她强撑着,每日还是乐呵呵的,只是总时不时地问一句,“爹爹带女儿去肃州好不好?” “哥,我想跟你一块去肃州。” 闺女这样,姜二爷连劝不敢劝,他怕闺女一哭他就忍不住心软。于是,他把这个艰巨的任务扔给了儿子,“你今天晚上带留儿出门看花灯,好好哄哄她。” 姜慕燕也跟江凌说,“留儿这几天胃口不好,你带她出去转转,多给她买点好吃的。” 江凌责无旁贷地接下来陪妹妹的差事,并道,“咱们都去吧?” 姜慕燕犹豫道,“我得在家看着悦儿。” 悦儿还小,父亲忙着,母亲有孕,姜慕燕不敢带他出门。江凌劝道,“让悦儿跟着祖母,咱们三个一块去,看过这次花灯,下次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这些年的花灯,都是他们仨一块看的,姜慕燕想了想,便也应了。 晚上天还没黑,西院渐渐长大的三小只一块出了门。武婢、护院、摘星楼的镖师和秦克玓派来的秦府护卫明里暗里将三人保护得滴水不漏,江凌仔细查看一番后,觉得十分安心。 姜慕燕拉着妹妹的手,指着路边的糖葫芦道,“妹妹想吃什么味儿的?” 一点胃口也没有的姜留笑眯眯地道,“吃山药豆的。” 山药豆的糖葫芦个最小,江凌从草把子上拔下一个递给妹妹。待到了看花灯时,姜留虽然还是一脸笑,但姜慕燕和江凌看着更心疼了。 花市依旧灯如昼,三人四处逛,买了许多东西,每个看着都很开心,但气氛却跟往年大不相同。 三人挑了最漂亮的河灯,跑到河边许了愿,把河灯放到水里看它慢慢飘走,汇入灯河,流向远方。 一股再也压不下去的离愁随着河灯泛滥开,姜留笑得比哭还难看。但她还是忍着,哥哥要走了,怎么也得让他玩得尽兴,“哥,咱们去看龙灯?” 留儿等这样了,江凌哪还有心思看龙灯。他站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 三人回到府中,姜慕燕便道,“我把花灯送到北院去,凌弟把留儿送回西院,让她早些歇着。” 江凌知道三姐是让他劝劝留儿,点头应了,带着留儿去了西院书房。父亲还没回来,母亲和悦儿都在北院,西院书房内只有他们两个。 姜留笑道,“哥今晚没带大表哥他们去逛灯市,待会儿大表哥肯定又要闹你了。” 大表哥怎么闹江凌都不怕,但妹妹这样他真怕了。江凌隔桌坐在妹妹正面,轻声哄道,“留儿,我跟你保证,父亲一定会平安回肃州的,你不要担心……” 他还没说加,姜留的泪珠便一粒接一粒地滚了下来。 谷灄  虽然很没出息,但姜留真忍不住了,“爹爹平安回来,那哥你呢?你在祖母面前发誓要舍命护着爹爹,你自己呢?” 江凌很想说他也会平安回来,可留儿都哭成这样了,他哪还敢乱说。转到她身边坐下,江凌递上姜留给他绣的兰花帕子。 姜留一哭就收不住了,“哥明明知道我很厉害,为什么就不肯让我去肃州呢?如果你同意了,爹爹根本就拦不住我。你明明知道家里有这么多人,根本就不差我一个。” 江凌说了心里话,“就是因为你厉害,我才更不能让你去。家里每次有事,你都冲在最前头。大郎哥被抓,你不要命地冲上山救他,差点把命扔在黄岩寨里。咱们去肃州,会比黄岩寨凶险十倍、百倍,完成父亲或我遇险,你肯定会更不要命。” 姜留哭道,“我上黄岩寨时已经盘算好了,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江凌却道,“但你从黄岩寨下来后高烧三日,烧得直说胡话,回府养了两个月才缓过来,当时父亲守在你床边哭了好几回。若你去肃州出了事,我和父亲肯定会拼命,到时咱们仨一个都回不来。你留在康安,父亲一定平安回来的,我……也会活着回来。” 哪怕真遇到了凶险,哪怕只剩一口气,我也会活着回来,江凌心中暗暗道。 见姜留抽泣着说不出话,江凌便道,“若你一定要去,那我不回肃州了,让裘叔和孤月楼的人保护父亲去肃州,等父亲回来我再去。” “哥,我不是想拖你后腿,我就是……”姜留哭起来真是停不住了,“我就是……不放心,我身体挺好的,我觉得自己挺有用的。” 一块帕子哭湿了,江凌递上第二块,“我知道,你是我认识的所有姑娘里最有用的。” 她两世为人,当然比其他小姑娘有用。姜留平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真挺没用的。哥哥都说她若去,他便跟自己一起留在康安,这让姜留彻底明白,这趟肃州之行,她是去不成了。她小声道,“哥我没事儿了,我想去睡觉。” 她这样子若让母亲和姐姐看到,实在不像话。 姜二爷回府后,得知小闺女大哭了一顿睡了,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哭哭也好,总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姜慕燕回道,“您放心,女儿会照看好妹妹的。” 看着无比克制又无比懂事的大闺女,姜二爷想说比起没心没肺的小闺女来,他更担心眼前这个。虽然很憷跟大闺女谈心,但若不抓住今天这个机会,他怕自己走之前都张不开口了。 于是,姜二爷站起来道,“燕儿在这等一下,为父去去就来。” “是。”姜慕燕看着父亲走出书房去了东里间,以为他要换衣裳,便站在书房内静静等着。 谁知父亲不只换了衣裳,还带过来一个钱匣子。 姜二爷示意书英和听琴出去等着,他把钱匣子放在桌上,撑着当爹的气势坐在桌边,道,“燕儿过来坐。” “是。”姜慕燕走到桌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姜二爷看了看离着自己远远的闺女,又有些泄气,他本想先铺垫几句再进入正题的,但这会儿他什么话也想不起来了,干脆把钱匣子推了过去,道,“这是为父早就预备下的的,给你置办嫁妆的银两。”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1章 心结 姜二爷把钱匣子往大闺女面前一推,姜慕燕立刻就站了起来,“父亲出京在即,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女儿……” 姜慕燕想说自己的嫁妆已经准备好了,不用父亲添银子。可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觉得这么说不合适,改口道,“女儿和留儿的两家胭脂铺就是父亲为我们置办的,胭脂铺每年赚很多银子,这些银子足够给女儿和妹妹办嫁妆了。” 姜二爷不肯收回来,“给你你就拿着。” 姜二爷这话说出口后,觉得语气太生硬了,他想补充两句,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父女俩陷入了沉默中。全康安,也只有亡妻和面前的大闺女,能让能说会道的姜二爷词穷。姜二爷心里什么都明白,可当着大闺女的面,他就是什么都讲不出来。这让他灰心丧气又着急,若依着他的性子,真想转身就走,可今天不能走。因为这一走,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也有可能这辈子就回不来,有些该讲的话,真就没机会讲了。 姜二爷深吸一口气,“你……” “女儿……” 同样鼓足了勇气的姜慕燕跟父亲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了。片刻之后,姜慕燕觉得还是得自己先开口,她略过了父亲不喜欢的赔罪的话,解释道,“女儿还没订亲,父亲出京在即,女儿觉得这些银子还是先紧着您用,等您从肃州回来再给女儿办嫁妆也不迟。” 姜二爷也解释道,“为父出京的银子已经备齐了,这些是专门给你留的。” “多谢父亲。”见父亲不肯收回,姜慕燕便把钱匣子抱到自己面前。从妹妹和母亲身上,姜慕燕学到了事情不是只有一种解决办法,此路不通可以另辟蹊径。她决定先把银子收下,等父亲出京时,再把银子放到父亲行李里边,这样父亲不会生气,她也能踏实。 闺女收了银子,姜二爷立刻舒坦了,又叮嘱道,“这些银子足够你买三个大庄子,你跟留儿慢慢看,选中哪就买哪的。” “是。”姜慕燕恭顺应下。 姜二爷又停了停,才继续道,“为父知道你虽然话少,但心里主意不少,你的婚事……若为父能活着回来,定会为你做主。若为父……” 姜慕燕慌了,站起身道,“女儿等着您回来为女儿做主。” 姜二爷停了停,笑道,“为父是说万一,为父已经跟你伯父交待过了,若为父不能回来,你的婚事就由他给你做主。你相中了谁就告诉你伯父,你伯父会给你风风光光地操办婚事,把你嫁过去。” 姜慕燕想说她不要伯父做主,就要等着父亲回来。可她眼泪刷刷地往下掉,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闺女哭,姜二爷心里也很难受。可不管他带了多少万岁给的高手、多少羽林卫、多少江湖镖师,一旦肃州起了兵变,几万人马压过来,他也休想活命。所以有些话,该交待还是得提前交待清楚。 “为父知道你眼光高,你选中的人一定差不了。不过这是终身大事,到时候你不想跟别人说,也要问问留儿的意思,你们姐妹俩商量着来。你母亲那里为父也已交待过了,她虽不是你亲生母亲……” 见闺女哭得越来越厉害了,姜二爷便不再提雅正,而是说起她的生母王氏,“爹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待你娘不够耐心体贴,害得她早早地去了,让你受了不少委屈……” “呜呜呜……”姜慕燕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想解释她没受多少委屈,反而因为自己不懂事,没少让长辈因为她生气,可她一张嘴便是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谷紉  大闺女以前就算哭,都是隐忍而克制的,姜二爷还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顿时慌了手脚。他跑到堂屋取布巾,用小火炉上温着的热水浸湿了,拿回书房递给闺女,“莫哭了,莫哭了。” 姜慕燕把布巾捂在脸上,把哭声压了下去。 姜二爷看她好了些,便继续道,“你的性子随你娘,什么事儿都在心里闷着,不高兴了就不理人。你选夫婿,要挑有耐心又脾气好的……就像你二姐夫那样……” 姜二爷说出口,又补充道,“为父是说脾气和学问像你二姐夫那样,但模样可不能像他。你嫁过去后,要好好过日子,有气别在心里憋着,你憋着你自己难受,别人还不一定知道……” 姜慕燕忽然起身,就要跪到父亲面前。 姜二爷吓坏了,连忙起身拉住她。 “爹爹!”姜慕燕便扑在父亲怀里,哇哇哭了起来。 大闺女从小到大都跟他不亲近,一次没唤过他“爹爹”,现在她这么一喊,姜二爷也忍不住哭了。他抱着快长到自己肩膀高,却比小闺女还瘦了一大圈的大闺女,一下一下地拍着。 姜慕燕狠狠哭了许久,才哑声道,“女儿会照顾好祖母、母亲和妹妹、弟弟们,等爹爹从肃州回来为女儿挑个好夫婿,为女儿置办好嫁妆,把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 “好。”姜二爷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跟大闺女商量道,“悦儿才三岁,你容他玩到六岁,再管教他读书识字可好?” 姜慕燕一下没憋住,挂着笑出了声,“嗯。” 大闺女一笑,姜二爷的心也跟着轻松了,他抬手给理了理头发,温和道,“回去让丫鬟给你敷一敷眼睛再睡。” 照她方才这哭法,若不敷一敷,明天眼睛肯定会肿成桃子,姜慕燕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应了,“您也早点睡。” “好。” 目送大闺女出门后,姜二爷回里屋把身上被她哭湿的袍子脱下来,才发现中衣也被她哭湿了。姜二爷一边解衣襟一边绕过屏风,见妻子侧躺在床上,一双凤眸温如水地望着他。 姜二爷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嘟囔道,“这丫头哭起来比你还厉害。” 雅正从衣柜里给丈夫取了一件干净的里衣,一边帮他更衣一边道,“恭喜夫君,你和燕儿之间的心结,终于解开了。” 姜二爷抱住妻子担忧道,“燕儿跟你一样瘦,得多吃些东西补一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2章 被抓去献给匈奴王 第二天一早,姜留与姐姐面对面坐在床上,发现对方的眼睛都是肿的。 姜留昨晚哭得狠了,根本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姐姐哭成这样,她连忙问道,“姐怎么哭了?” 姜慕燕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哑声道,“昨晚你睡了后,爹爹叮嘱了我一些话,还给了我六千两银子让我置办嫁妆,我没忍住,哭得狠了。” 六千两?爹爹哪来的这么多银子?还有姐姐居然给开口叫“爹爹”了,这可是大大的进步。姜留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爹爹虽然嘴里不说,但他心里也惦记着姐姐呢。” 父亲昨晚什么都跟她说了,姜慕燕现在知道父亲跟喜欢妹妹一样喜欢她,心里非常高兴。因为这个,她昨晚敷眼睛睡下后,又忍不住哭了半夜,所以眼睛才肿成现在这样。姜慕燕跟妹妹商量道,“我想把这些银子交给猴儿或是直接放在爹爹的行李中,你觉得哪样更好?” 姜留摇头,“都不好。爹爹把这些银子拿出来是给姐姐置办嫁妆的,姐姐就好好收着。爹爹出京需要那部分,咱俩另外筹措。” “也好。”姜慕燕转身从床头柜里取出爹爹给她的钱匣子,又取出娘亲留给她的钱匣子,一并摆在妹妹面前,开心道,“这两个钱匣子像是一对,咱俩一人带一个,留着做嫁妆用。” 这俩匣子一个新一个旧,肯定不是一对,不过姐姐愿意认为它们是一对,那就是一对。姜留抬起肿得看不出双眼皮的眸子,认真问姐姐,“姐,你说爹爹给我准备嫁妆银子没有?” 姜慕燕点头,“应该准备了,咱俩的应该一样多。爹爹一定会平安从肃州回来,给咱俩挑如意郎君,让咱俩风风光光出嫁的。” 俩人在屋里忙忙活活地敷了好大一会儿眼睛,待终于能见了后才走出房门,走路都低着头。待发现祖母和母亲的眼睛都有些红肿后,姜留便不怕被人问起自己为何哭了。她拿眼睛打量爹爹,琢磨他昨晚都说了些啥,才能让一家子都哭成这样。 姜二爷匆匆忙忙用过早膳,便要换上官袍与大哥一起赶奔衙门——他即将出京,文书、印章、人手都得安排好,这些事重要又琐碎,一点都马虎不得。 姜慕燕见父亲换上官服就往外走,连忙追出去道,“今早风寒,爹爹添件披风吧。” 一点也不觉得冷的姜二爷从善如流,“好。去把你给我绣的那件竹叶披风去出来。” 那件竹叶披风不是这个季节用的,姜慕燕看向母亲,雅正笑道,“那件披风就在靠床的立柜里挂着,我身子不方便,燕儿去取可好?” “好。”姜慕燕快步进屋取了披风,正想着是该由她给父亲递过去,还是让母亲为父亲穿上更好时,姜二爷已抬手接过,十分潇洒帅气地一转身披好,“我走了?” “好。”小悦儿抢先应了一声,一家人都笑了。 待送父亲出门后,姜慕燕怕母亲误会她方才的举动是想指责母亲没有照顾好父亲,回屋便跟母亲道,“女儿刚想起来,您给父亲准备的中衣足够贴身暖和,女儿又画蛇添足了。” 他们父女关系越来越融洽,雅正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挑理。她握着姜慕燕的手笑道,“燕儿做得很好,我怀着孕精力不济,咱们再一块想想,该再给你爹添些什么东西?” 三姐还没开口,小悦儿便想出来了,“糖。” 雅正和姜慕燕都笑出了声,姜留则笑眯眯地问,“悦儿今早的诗背了没?” 小悦儿立刻抬小爪子捂住脸,黑葡萄般的眼睛透过大大的手指缝,偷看三姐。 谷濞  姜慕燕温和道,“悦儿聪慧,背诗不急于这一两日,去找你五哥玩吧。”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小悦儿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应了一声转身就跑,生怕跑得慢了,再被三姐抓回来读书。 姜慕燕看弟弟这样,心虚地跟母亲道,“都是女儿不好,把弟弟逼得太紧了些。” 雅正摇头,“我也想让他早点读书识字,不过既然你爹想让他玩几年……” “那就让他再玩几年吧。”姜慕燕接过话茬,母女俩相视一笑。 姜留看看母亲又看看姐姐,发现爹爹昨晚把全家的人的思想工作都了一遍,就单单把她给漏了。 “留儿。”姜慕燕唤了一声妹妹,待她抬起小脑袋,才道,“我和母亲给爹爹准备行礼,你去任府看看,姨母那边可有需要帮忙的。” “好。”姜留应了,转身去找哥哥。经过哥哥的院子时,姜留轻手轻脚地绕过去,生怕被哥哥发现。她昨晚哭得太丑,实在没脸见人了。 谁知她到郑夫人住的任府西院还没说几句话,哥哥便到了。 见妹妹虽然哭肿了眼皮,但精神比昨日好多了,江凌放下心,说了几句话便站起身道,“姨母,我和表哥出去一趟羽林卫,傍晚才能回来。待会儿让留儿带着您和表弟、表妹出去转转。” 郑夫人笑道,“你去忙你的,我们自会安排。” 待江凌走后,郑夫人让闺女把围着留儿转的傻侄子拎了出去,才拉着姜留的小手问道,“我的乖乖,你怎这副可怜模样?” 姜留不好意思地挪了挪小身子,“我想跟着去肃州,哥哥不让我去,我没忍住哭了一顿。” 郑夫人也劝道,“姨母知道你放心不下你父亲和你哥,可肃州真不是你能去的地方。那边的人野蛮不讲礼数,你长得太漂亮,他们瞧见了你,肯定会起歹意,把你抓去献给匈奴或契丹王讨赏换牛羊。” 姜留瞪大桃花瞳,不由得担心起她爹爹来。他爹爹去了肃州,不会被人抓去献给哪路女王吧?! 兵部衙门内的姜二爷忽觉得鼻子发痒,想打喷嚏。他抬手揉了揉笔直的鼻梁,见兵部尚书李增奎看了过来,便笑道,“大人说的下官都记下了,下官去了肃州定会好好办差,绝不会给大人您丢面子。” 李增奎看着面前这张招摇惹祸的脸,暗道你还是丢几分面子再去肃州为好。 “报——”兵部差官以不同于其他衙门的风格,长声喊着单膝跪在李增奎和姜枫面前,朗声道,“万岁有旨,宣姜侍郎入宫面圣。” 姜二爷对差官道了声辛苦,转身恭敬地看着李增奎,等他吩咐。 忽被万岁传唤,姜枫不只毫不紧张还一脸欢喜的模样。在这一刻,李增奎深深体会到了京兆府尹张文江的郁闷和……幸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3章 青霄剑在手 姜二爷跟随太监出了兵部衙门,向皇宫走去。 西城衙门在西市正中,京兆府在西市东的光德坊,从这俩衙门去皇宫,得乘车或骑马穿过四坊,然后经安福门、顺义门或含光门进皇城,再经长乐门进皇宫,路上得折腾近一个时辰。现在姜二爷在皇城中的兵部衙门做事,再进宫面圣就方便多了。他一路与传旨太监说着闲话,不过两盏茶的工夫便到了长乐门外。 守长乐门的监门卫将士见了姜二爷,笑得格外亲切。他们一是真心敬佩姜二爷敢请旨去肃州办案的气魄,二是所有人都明白,在姜二爷离京之前,绝不能惹他。 特别是那些之前便与姜二爷有过节的,都坐立不安。武云山已告病不敢出门了,邑江侯和已经被革职的刘承这里天也被御史参了五六回。没准儿明天,邑江侯的爵位就要被万岁给免了。 姜二爷进宣德殿内殿行礼起身后,景和帝温和道,“爱卿写的奏章,朕已看过了。” 姜二爷躬身行礼表决心“臣在向太傅、平西侯、黄驸马、兵部尚书李大人、京兆府尹张大人、礼部尚陶大人和大理寺卿萧大人等诸位大人求教后,才拟出了这份奏章。臣才疏学浅,定还有不妥之处。不过万岁您别担心,臣去了肃州一定会好好配合曾大人查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办好差事,臣绝不回京。” 这份一笔一画写出的奏章里的计划,八九不离十还是太傅当初的献策。这个计策里,姜枫只是个幌子、靶子,真正查案的是曾显志和谢清泉。一切皆入太傅所料,姜枫自领了圣旨后便明白了他该做的事,他这十日内四处招摇,相对比之下曾显志嫌少被人提及,谢清泉跟随去肃州更是无人知晓。到肃州后,他也是当靶子树在明处,若有凶险,他便首当其冲 姜枫做得很好,好到让景和帝心疼。太傅给了他这样一个身份,姜枫可心甘情愿?景和帝合上奏章,温和问道,“除了奏章上这些,卿可还有话跟朕讲?” 姜二爷进宫这么多次,已能体察圣意了。他也不绕弯子,诚恳道,“万岁,臣除了当靶子也没别的本事,这样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景和帝应了一声,看着身姿如松容颜如玉的姜枫,又道,“姜卿。” “臣在。”姜二爷应声。 景和帝温和道,“卿此去肃州,除了明面上的公文,每日或每隔一日便给朕送一封密信回来,信上想写什么便写什么,想写多少便写多少。密信不必经官驿,直接交给清晏。” 姜二爷回道,“是。臣定做好万岁的眼睛,把臣在肃州的所见所闻所想全都写在密信上,交给青烟。” 青烟?青烟若可托付,西王母又何许青鸟传信。景和帝唤道,“清晏。” “臣在。” 一个瘦高的太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姜二爷身侧,姜二爷立刻明白,这人便是万岁派给自己的高手小头目。高手是太监这件事,姜二爷一点也不意外——整日在皇宫中贴身保护万岁的,不是太监还能是什么? 果然,景和帝对姜枫道,“姜爱卿此番出京,由清晏带人贴身保护你的安全。” “臣多谢万岁。”姜二爷转身向着清晏一抱拳,见清晏长得齐整白净,他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景和帝见姜枫的眼里全是欢喜,便知他根本没想过自己派清晏保护他,也有监督之意。这让景和帝十分欣慰,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谷檫  景和帝起身入寝殿,将藏在龙床之下的青霄剑取出,带到姜枫面前。见到万岁将这把宝剑取出来,孔风阁眼睛瞪得溜圆,杨奉也无法维持面上的平静。 大周天子,手持青霄剑站在姜枫面前,郑重道,“姜枫。” “臣在。”姜二爷见万岁提着把剑出来了,忍不住心儿砰砰直跳,跪地忐忑等待着:万岁这是要赐他尚方宝剑吗? “卿将青霄剑带上,到肃州后准卿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听到万岁真将青霄剑交给姜枫,莫说殿前大将军孔风阁的眼珠子和下巴掉在了地上,就连杨奉都傻了。 “臣……万岁,这如何使得……”姜二爷声音都开始哆嗦了,他刚才想到了万岁会赐自己尚方宝剑,但没想到竟是青霄剑。青霄剑可是当年先帝御驾亲征西北时佩戴的宝剑啊,万岁居然拿出来,给他当尚方宝剑用……就是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接啊! 可万岁都把剑递到他面前来了,他若不接便是抗旨,抗旨要杀头的,再说万岁也是一片好意……跪在地上的姜二爷深吸一口气,抬起颤抖的双手接住重达千钧的青霄剑,“臣姜枫——谢主隆恩。” 景和帝转身坐回龙椅上,又郑重道,“肃州不定,天下难安。姜卿先去肃州,朕命左右骁卫、右威卫枕戈待旦,一旦肃州兵变或外敌入侵,卿守城三日,援兵必至。” 在太傅和秦天野的棋局中,姜枫只是无关紧要的一子,但在景和帝的棋局中,他却是能定胜负手的杀子!否则,若只是派个人当靶子,景和帝绝不会派姜枫出京。 若拔肃州顽疾,必下猛药!但太傅这一局求的依旧是稳,他将赌注压在谢清泉和曾显志身上,妄图通过他俩一步步肃清肃州官场。景和帝这一局中局求的是胜,快准狠地胜! “臣遵旨。”姜二爷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信誓旦旦道,“臣绝不负万岁重托,誓将肃州贪官污吏诛杀殆尽,还肃州百姓朗朗青天!若有贼子敢掀兵变或蛮寇入侵,臣定与左武卫任老将军之孙任凌生、军师裘净,率八百羽林卫和肃州军民誓死守城,便是臣粉身碎骨,也绝不让肃州落入贼人之手!” “好!”景和帝亦热血沸腾,“朕在康安西望,日夜盼爱卿凯旋而归!!!” 孔风阁被这对君臣嗷嗷得热泪盈眶,杨奉也抬袖擦起了眼泪。万岁此举虽然冒险了些,但姜枫确实值得托付。蒋锦宗和左武卫中的老将军们都是见过先帝的青霄剑的,若姜枫亮出青霄剑,他们还不肯听令,便是抗旨不遵,姜枫当场便可下令,诛其九族!所以,到了紧要关头,青霄剑比万岁的圣旨还要好用。 热血沸腾完,姜二爷又跟景和帝商量道,“臣觉得青霄剑让清大人秘密带着,待到紧要关头再亮出来,更能一剑定乾坤。不知万岁意下如何?” 这是先帝留给万岁的青霄剑啊,戴在身上确实威风十面,但万一弄丢了,不光他的脑袋,全家人的脑袋都得搬家。此去肃州本就危机重重,姜二爷可不想再日夜担心尚方宝剑被偷走。 “卿言之有理。”景和帝含笑,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压力立刻转到了跪在姜枫边上清晏这边,他真是压力山山山大。保护姜枫本就任务艰巨,现在又多了把青霄剑…… 要不,他也跟万岁商量商量,再拨给他几个人专门保护青霄剑?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4章 杀裘净 姜二爷在皇宫内待了快两个时辰,直至晌午才出了宣德殿。 守在宣德殿外的千牛卫已换岗,与他进去时不是同一批人了。见二哥终于中来了,换岗守在殿门外的郭静平连忙用目光询问:二哥,可还好? 姜二爷看了一眼挂在郭静平腰间的腰刀,沉稳点头。 跟姜二爷一块混了三年多的郭静平,居然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到了姜松的影子,忍不住纳闷,二哥怎忽然变得这么稳重了? 还不等郭静平琢磨明白,姜二爷已迈着自信稳重的步伐,向外走去。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消失不见后,景和帝依旧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身负重担的姜卿身姿挺拔脚步稳重,说明他信心十足,景和帝的信心也跟着涨了起来。 走下宣德殿后,姜二爷觉得地都是软的,怎么走怎么晕乎。姜二爷无心顾忌旁的,他两眼死死盯着地上的石板,尽量走出一条直线,不坠了正四品钦差大人的气势。 出了长乐门后,他习惯性往右转,一路走到安福门才想起来他应该回兵部而不是京兆府。 不过既然已经走到这了,断没有回头的道理,先去西城用顿晌午饭再回兵部也无妨。于是,姜二爷心安理得地将心思放到该吃什么上,走出了安福门,姜猴儿和姜宝立刻跟上。 还不等姜二爷叫辆马车,街上的百姓们便凑了上来,姜二爷索性一路与百姓闲聊着赶奔西城。待进了西城,道两旁已站满了依依不舍的百姓。有那年纪轻的姑娘忍不住抹起了眼泪,也有不少人想为姜二爷出京尽一份力。 “大人,小老儿已给在甘州的堂兄去了信,二爷路过甘州时想买药材,尽管派人去找甘州十三郎,他在当地也算个人物。” “大人,民妇的娘家在肃州西北的瓜州,民妇也给家里去了信。待大人到了肃州,就让他们给您送牛羊过去,瓜州的牛羊肉可比肃州的好吃。” “谪仙,小人以前跑丝绸生意,常往西去。您到长安后别直接去凉州,您绕道兰州过去,这么走虽远点,但路上安稳。” “……” 这样的好意,姜二爷已收到许多许多,不管能不能用得上,他都含笑一一应了。 这之中,也有不一样的声音:“谪仙,小的打算贩一批瓷器去西州,能跟在您后头走么?” 说这话的人自然糟了周围人的白眼,姜二爷耐心解释道,“我们这一趟要急行军,瓷器禁不得颠簸,你还是跟商队走更稳妥。” 听闻姜枫奔着京兆府来了,张文江皱起眉头,“姜枫这是忘了他已去兵部做事了?” 师爷周其文笑道,“学生派人问了随行的姜猴儿,他说姜侍郎是见时近晌午,想回西市吃个饭再回兵部做事。” 凭他这走法,到不了西市就该往回走了!张文江吩咐道,“把他叫到端阳去。” “是。”周其文立刻命人备车,去接姜二爷。 待到了端阳楼雅间内,还不等张文江责骂,姜二爷便一脸感激道,“幸亏大人您派人去叫下官,否则下官还不知何时才能吃上晌午饭。” 张文江瞪眼,“你就缺这叫车的几文钱?!” “这几文钱下官是不缺,但沿街百姓们太过热情,下官实在无法脱身。” 张文江的火气腾地蹿了上来,却听这货又道,“下官是想着这一走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来,这样的场景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了,便想多听他们说几句。” 张文江立刻哑了火,低声问道,“万岁跟你说了什么?” 怎让你彷徨失措到走错了会衙门的路? 谷萨  姜二爷叹了口气,“万岁他……” 张文江立刻拉长了脖子,怎样? “……是真舍不得下官啊。” 张文江真想把桌上的热气腾腾的红焖大虾扣在这货脸上,我叫你显摆!我叫你舍不得! 姜二爷嬉皮笑脸地给张文江递上筷子,“大人,请。” 得知姜枫竟在宣德殿内待了半日,出来后没回兵部,而是直接去找了张文江。朝臣各有猜测,唯独兵部尚书李增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正与张文江争夺入内阁机会的户部尚书李兆舟阴沉沉道,“姜枫一定是借着这次面圣的机会,给张文江说了不少好话,所以才一出宫便去见张文江!” 李兆舟恨不得立刻派人把刘承宰了,若不是受他牵连,李兆舟觉得自己入内阁的机会一定比张文江大得多! 跑到京兆府的大理寺卿萧峻平则感叹道,“姜枫一心为万岁,万岁当然舍不得他。” 张文江白了萧峻平一眼,没搭腔。 御史台内,荆吉良磨搓着玉蟾镇纸不语;天章阁内太傅尹骞莫名觉得不安,杜海安则站在窗前望着逐渐朗润的天空道,“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早了些,太傅您说是也不是?” 国丈护国公得了消息,安稳如常。秦天野则搁下笔站起身在屋中转了两圈,唤过心腹低声吩咐道,“待姜枫一行出京畿后,立刻杀掉裘净。” 在兵部待到散衙,姜二爷便跑到翰林院门口等大哥一块回家。哥俩共乘一辆马车回到府中,姜松才压低声音问道,“万岁今日召你入宫是?” 此中真相,姜二爷哪敢对大哥明言,只道,“万岁叮嘱了小弟一番,又让小弟看了肃州这半年递上来的奏章,好让我心里有数。” 原来是看奏章,难怪用了半天光景。姜松拍了拍二弟的肩膀道,吩咐身后的管事,“让厨房炖一大盅鱼头汤。” 他现在确实需要补脑子,姜二爷又加了一句,“汤里加点醋。” 这段日子跟雅正一块用膳,姜二爷吃惯了酸味儿,觉得什么东西都可以加点醋。 在北院陪着母亲用罢晚饭,姜二爷未走任府大门,而是经内院角门进入任府,叫上儿子一起到前院裘叔的跨院里密谈。 听到万岁竟把先帝的青霄剑交给了父亲,江凌激动地跳了起来,“太好了!” 姜二爷一巴掌按住儿子,脸上得意,嘴上却道,“多大点事儿,坐好,别乱嚷嚷。” “二爷,这可不是小事。”裘叔亦热血沸腾,“四十年前,先帝御驾亲征,任秦天野为左将军,护国公为右将军,追击匈奴八百里,歼敌六万人。先帝用青霄剑斩下匈奴王首级挂在黑山顶上,并用此剑在巨石上刻下‘大周’二字。那块先帝刻字的巨石至今仍立在黑山之上,鼓舞着漠北数万将士的士气,安着漠北和西北百姓的心。” 江凌接过话茬,“青霄剑是定漠北的神剑,万岁将神剑交于父亲,表明了万岁平定肃州的决心。” “一把剑罢了,瞧把你俩激动的。”姜二爷心里慌得很,面上却依旧装着不在乎,“我在宫中看了不少肃州、漠北和凉州递上来的奏章和密探报上来的消息,有些事咱们得商量商量……” 裘叔抬手打断姜二爷,压低声音问道,“二爷,若事关机密……” 姜二爷摇头,“万岁说,谢清泉是文臣,文采有余魄力不足,让我有事跟您老商量着办……” 说到这里,姜二爷心里咯噔一声,“坏了!我不该回府,该去找谢清泉和曾显志才对!”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5章 把留儿的婚事订下来 姜二爷从任府回西院时,脚步有些沉重。这是自父亲去世后,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与这压力比起来,前几年被乐阳那疯婆娘追着满城跑时的紧张心情,根本就不值一提。 现在他肩上扛着的是肃州数万将士和无数百姓的性命,是万岁的殷殷期待,是……姜二爷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迈步走入院中,见书房的灯还亮着,便先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便见小闺女独自一人坐在桌边,眼巴巴地望着他,姜二爷下意识道,“你想也别想,老实在康安待着!” 姜留…… “爹爹,除了这个您就没别的想叮嘱女儿的?”说完,姜留继续眼巴巴地望着她爹。她祖母、母亲、姐姐都被爹爹叮嘱过了,就剩她和小悦儿了。小悦儿年纪小也就罢了,爹爹怎么也该跟她说几句吧? 父女俩对视了片刻,姜二爷才道,“你跟为父来。” 去哪? 姜留跟着爹爹到了前院的书房,小脸便严肃了起来。因为爹爹带她来这里,定是有不能让母亲知道的事情要说。 父女俩刚屋,姜猴儿和姜宝便端来炭火盆,又准备了热茶,书房里很快变得温暖而明亮。 姜二爷坐在桌边对小闺女道,“这回跟去救你大郎哥不一样,你可不能偷偷跟着。” “爹爹放心,女儿会在康安等着您和哥哥回来。”姜留知道这趟肃州自己是去不成了,便乖乖的,好让爹爹放心。 姜二爷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才从衣袖里拿出一摞银票放在桌上,“这是四千两银票,等你成亲时用来置办嫁妆,别买铺子,其他的想买什么买什么。” 姐姐六千两,她四千两;姐姐有漂亮的钱匣子,她没钱匣子……姜留抬起小脑袋,委屈巴巴道,“女儿的钱匣子呢?” “就一个,给你姐了。”姜二爷如实道,“我本打算给你俩一人五千两的,可你比你姐会赚钱,便多给了她些。左右你也不缺银子,多少都是为父的一份心意。” 她一定是她爹出去玩时,从江上漂流着的小笸箩里捡回来的,一定是! 姜留吐槽完,才把银票推回去,“女儿确实不缺银子,爹爹把这些也带上吧,穷家富路,有钱好办事。” 姜二爷抬手弹了一下她被刘海盖住的额头,“给你的你就收着,爹不缺钱。” “好,多谢爹爹。”姜留把银票塞进自己的袖袋里,又八卦道,“爹爹这几日四处游走,弄来不少银子吧?” 不愧是他一手带大的!姜二爷嘿嘿两声,压低声音道,“也没多少,万岁给的,再加上其他人硬给为父没办法不拿的,才不过六万两!你祖母五千两,你大伯一万两,你母亲五千两,你俩这个不算,是你爹爹我早就攒下的。我这一路不用带多少,路上和肃州抢着给我送银子的大有人在。” 爹爹太能干了!姜留目光灼灼,“那爹爹收吗?” “得看什么情况。”不分情况一律拒收,反倒不好办事。姜二爷没必要跟闺女讲这里边的门道,而是跟叮嘱大闺女一样,说起她的婚事,“你长大了找夫君,别只看人家的长相和银子,也得挑挑品行。” 她是那么重色重财的人么?!姜留鼓起小脸儿道,“女儿今年才十二,您明年底就回来了,到时您帮女儿选。” 谷毯  那也得他回得来才行,姜二爷默默咽下苦水,笑道,“为父提前叮嘱你几句,免得有人趁为父不在,把你糊弄了。你若相中了哪个,要问问你姐和你母亲的意思,她们若觉得不好,你就再换一个;若她们也觉得好,你再告诉你大伯,让他派你大哥和二姐夫试探试探男方的人品……” 听爹爹唠叨一大堆后,姜留忍不了了,“爹爹,女儿自己的眼光就挺好的。” 嗯?姜二爷挑眉,“那你相中了哪个?” 姜留摇晃脑袋,红宝石耳坠在灯下带出两道炫目的光芒,“女儿还小,没想过选婿的事。” 姜二爷哼了一声,“那就是哪个都没选中了。爹也替你筛过,康安城里的儿郎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配得上你的!” 姜留…… 爹,在这件事上,咱或许可以谦虚点,“女儿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有一大批青年才俊看不上女儿这样的。” 姜二爷又傲娇地哼了一声,“琴棋书画只是末技罢了,你貌冠康安、重情重义又善持家,相不中你的都是傻子。” 姜留咧开小嘴刚要笑,便听她爹又道,“你就嫁过后,相夫教子这些你自己看着办。若他敢对你不好欺负你,你看着他也厌了,就用棍子给为父狠狠地打,打完合离回家,再挑个合适的嫁了。凭你的本事和容貌,断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爹爹放心,女儿绝不会让自己受委屈!”姜留两眼冒光,摩拳擦掌。爹,女儿刚才错怪您了,您一定是女儿的亲爹,如假包换的! 姜二爷看着傻乎乎的小闺女,更不放心了,“就算你自己没觉得被欺负,但你姐觉得你被欺负了,那也是被欺负了。在这方面,你姐比你精明十倍。” 姜留看着她貌美如花的爹爹,十分认真地道,“爹爹,其实女儿真得挺精明的。” 姜二爷又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为父的话可记下了?” “……记下了。” “为父已经跟万岁说过你和你姐的亲事,万岁明白为父的意思,应不会选你们进宫或赐给哪位皇子、王爷为侧妃。不过你自己也要长点心眼儿,康安城你随便转,但绝不能往皇子们身边凑,可记下了?” 姜留立刻道,“爹爹放心,女儿又不傻。” 傻子才会把不傻挂在嘴边上,姜二爷觉得自己安排得还不够妥当。他忧心忡忡地在屋内转了两圈后,有了更好的主意,“若将来遇到你不想嫁又拒绝不了的婚事,你就说为父出京前已为你跟和至订了亲,待到你十八岁就把他招赘进来当上门女婿!” 姜留呆了,“爹爹,这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好的。和至是修道的道士,你把他招进府让他在你哥的道堂里修道,待危机解除再合离,让他回道观继续修道就是,什么也不耽误。” 姜二爷越想越觉得这办法好,“为父明日去趟灵宝观,跟于渊子道长把这事儿定下来。若你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到时候就寻块风水宝地盖座道观,送给和至让他当观主就是,再说事情也不一定会走到那一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 886章 李代桃僵 这个办法确实合适算得上两全其美,姜留点头,“有备无患,就按您说的办。” 说完闺女的婚事,姜二爷又道,“为父和你哥出京之后,康安城原由裘叔带着府里府外的人手交给延平,延平只听命于你。你哥的庄子、铺子、马场你也帮他盯着些。你母亲、你姐、悦儿和你母亲肚子里的孩子,你们五个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以后要相互扶持,小打小闹可以,大事上决不可犯糊涂……” 姜留越听越不对劲儿,盯着爹爹的眼睛问道,“爹爹这话说得可不像您明年年底就能回来的样子,您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姜二爷转开眼睛,“当然是能早回来就早回来……” 姜留板起小脸,“您若不跟女儿讲,女儿明日就去找我哥和裘叔问清楚!若您不跟女儿说实话,女儿也不必守信,一旦肃州传来坏消息,女儿就快马加鞭赶过去!” 自己家那傻儿子的嘴在留儿面前可不牢靠,姜二爷压低声音哄道,“为父和谢老、曾大人这趟去肃州不只是查案,还要彻底肃清肃州的乱象,两年是肯定回不来的。” 姜留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您觉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姜二爷不敢看闺女的眸子,只抬手不舍地给她顺了顺头发,温和道,“该回来时,为父自然会回来。你安心……” 姜留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爹是不是觉得自己回不来了,所以才把女儿叫到这里来,说这些话?” 留儿是他一手带大的,他清楚这丫头的性子,这丫头也摸透了他的脾气。姜二爷如实道,“爹跟你哥去肃州确实有些凶险,你祖母年纪大了,你母亲怀着身孕,你姐想得多,爹怕她们撑不住……要不爹明日去灵宝观见着于渊子道长,请他为爹卜一卦?” 姜留小嘴儿一抿,眼泪便一滴滴滚了出来,看得姜二爷心都要碎了,“莫哭啊,莫哭,爹只是说以防万一,爹又不是说一定就回不来了。” 姜留用力吸了一下小鼻子,抬长大了些的小胖手把眼泪往两边一抹,小大人般地道,“女儿明白了。家里交给女儿,您放心去,两年也好五年也成,您不用着急,万事以安全为重,我们在家等着您。” 傻丫头!姜二爷掐了掐她的小脸,“姜家有你大伯和三叔撑着,他们撑不住了,万岁自会替咱们做主,西院才是你该操心的地方。在你母亲怀孕和分娩这段日子,你和你姐照顾好她,待她出了月子,自会替你们撑起一片天地来,她有这个本事,你们三个只要同心协力……你大哥、你二姐夫和刘君堂也能信得过,你三哥还小,不着调,你不要跟他一块混……王家那边,除了你外祖母,旁人怎么折腾你们都不要管……至于府外,你柴四叔、白三叔、曹四叔、郭叔他们爹都叮嘱过了,有难处了你尽管去找他们,不用跟他们客气……” 姜二爷叮嘱了小闺女很多事,姜留都一一应了,姜二爷拉着她的小手回到西院内的跨院门口,半晌才不舍地放开,“回去睡吧。” 谷僠  姜留应了一声,抬起小脸,用她最郑重的语气道,“爹爹,女儿知道您这一趟凶险。但再难的事也有很多种解决的方法,而非只有一条路。以您的聪明,只要您肯动脑子去想,就肯定能找到既能解决问题,又不用您去冒生命危险的方法。您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您和哥哥还在,难题总会解决的。” “肃州已经乱了十几年,您想为君分忧的心女儿明白,只要您有这份心也尽力去做了,就算没有成功,也没有人会怪您,女儿相信万岁也不会。” 红灯笼之下,女儿的小脸泛着温暖的光,说着跟万岁差不多的话。这让姜二爷震惊又骄傲,“好,为父都记下了,你放心。” 姜留哪放得下心,第二天一早送爹爹出门后,她便跑去任府找哥哥。得知哥哥也出门了,姜留直奔前院去找裘叔,“裘叔,昨日万岁把我爹叫去宫中,究竟说了什么?” 自是说了天大的事,姜二爷不跟六姑娘讲,裘叔自然也不能讲,“姑娘来的正好,老夫正有事要跟你说。老夫离京之后,延平和陈青侠他们都听姑娘的号令,任府包括内院的婆子和丫鬟们在内共五十二人,随少爷出京的共十三个,其余人等都听姑娘差派。府外以陈青侠为首的暗线、暗桩,只听命于姑娘。老夫这就派人把陈青侠和延平叫过来,让他们给姑娘磕头。” “这不急。”姜留抬小手,一本正经地问道,“既然不能说我爹去宫中的事,您老就把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吧。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您也一并吩咐下来,我也好心里有数。” 与姜二爷和少爷不同,裘叔觉得二爷不在康安后,姜府内最能担得起事儿的不是姜松、姜槐或姜大郎,而是刚刚十二岁的姜留,所以他才会让延平和陈青侠认姜留为主。 有些事,确实该让六姑娘知道了。裘叔凝神肃目,看着姜留,低声道,“六姑娘,正月二十五之前,应会有老夫身亡的消息传回康安,此事只我知、你知、少爷知,不可再让第四人知晓。” 姜留抬眸,“您老要诈死?” 裘叔轻轻点头,“二爷、少爷和老夫同去肃州,必会令蒋锦宗提起戒备。为了方便行事,老夫正在筹划诈死之策,此事不告知二爷,是怕有人从他身上看出破绽。到时消息传来,姜任两府必会人心浮动,姑娘也可趁机除掉一些不安分之人……” 姜留一一记下后,才问道,“您老打算怎么诈死?” 裘叔低声道,“遇刺杀落水而亡。” 初春河水刚刚解冻,冰凉刺骨,已年过六旬的裘叔哪禁得住这么折腾,他是爹爹和哥哥的智库,若他出事,爹爹和哥哥此行定会更加凶险。姜留摇头,“不妥,找人李代桃僵。”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7章 自作孽不可活 裘叔言道,“此计老夫也想过,只是仓促之来不及筹备,还是落水更为稳妥。” 裘叔的计策本是大张旗鼓回肃州,帮江凌摇旗呐喊,以任老将军和他在左武卫中的威望,再加上江凌的本事,为江凌在左武卫中争得有利的位置。但钦差姜二爷也将随行,裘叔前期的造势便成了此行的阻碍。 姜二爷被指定为钦差,被万岁屡次召见、长谈,足见万岁对姜二爷此行的重视。姜二爷是万岁寄予厚望的钦差,同时也是江凌的义父,那么江凌背靠的便是钦差大人和万岁,再加上他裘净,必会让蒋锦宗等人甚至秦天野忌惮,为免局势变得不可控制,他们可能会不惜一切代价在路上截杀,因为钦差一旦进了肃州,蒋锦宗便不好动手了。 裘叔原本准备的人马、整个孤月楼、八百羽林卫再加上万岁派的三十名贴身护卫,人数听起来确实不少,但仍不足以保护姜二爷和江凌的安全。此行之中,姜二爷是钦差,必须在明处;少爷是要回去祭祖、建功立业,也必须在明处;只有他裘净可转明为暗,且百利而无一害。 在秦天野和蒋锦宗看来,他裘净是为姜二爷父子出谋划策之人,若他死了,空有其表的姜二爷和年少的江凌便难成大事,甚至还可能转为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这样,姜二爷和少爷的危险就会被降到最低。 为此,春江水再寒,他也要跳下去! “今日才初十,离着出京还有六天,对咱们来说仓促,但对万岁来说一点也不仓促。”姜留提议道,“此事不必瞒着我父亲,待他回来您就跟他讲,让他进宫请万岁帮忙,找人假扮您跟随我父亲出京。” 裘叔一下就站了起来,“六姑娘,这可使不得,万岁日理万机,绝不可用这点小事去劳烦万岁。” “怎么使不得?”姜留反问,“肃州现在是万机之中万岁最在乎的一个,我父亲因此事去找万岁,即能表明我父亲在为认真准备肃州之行,又能化解你们此行潜伏的危机,此乃一举两得,就这么办了。待我父亲回来,我就跟他说。裘叔,您老转明为暗后是跟在我父亲身边,还是我哥身边?” 因自己计谋不周去麻烦万岁的裘叔心中依旧忐忑着,如实道,“去肃州的路上,我乔庄跟在二爷身边。待到了肃州酒泉后,我先随少爷去边城祭祖,然后再见机行事。” 姜留抬眸看着裘叔,严肃道,“裘叔,姜留有一事相求。” 裘叔起身拱手,“请姑娘吩咐。” 姜留郑重道,“吩咐不敢当。请您老自现在开始,有任何计划都不要以任何理由瞒着我父亲。他是此行中的一员,甚至……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他是拿命去拼的。你们再瞒着他,只会让他不自信或猜疑您老说的实话是在哄骗他,万一有人从中作梗,后果不堪设想。” 裘叔一想便明白了六姑娘的意思,躬身拜道,“姑娘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奴惭愧,自此事起,绝不再对二爷隐瞒,能告诉少爷的,老夫也一定告诉二爷,我们三人同商对策,一致对外。” 姜留与裘叔商量完事情,打算回内院继续为爹爹和哥哥准备行李,谁知她一开门,竟见哥哥站在院内,姜留跳出房门欢喜道,“哥,你回来了?” 江凌应了一声,“我听琥珀说你找我?” “嗯。”进屋后,姜留把与裘叔商量的事情又与哥哥说了一遍。 江凌点头,“若万岁肯派人办了此事,是最好不过。” 就是!姜留点了下小脑袋。 江凌又道,“今日趁着府里人都在,我让姜财把他们都叫来,让他们给你磕头认主。” 姜留连忙道,“哥,这里是任府,我可以代你管事,磕头认主就不必了,怪麻烦的。” 谷轒  江凌坚持,“这省不得,听我的。” “……好。”这些小事,姜留自然是听哥哥的。 裘叔见六姑娘就这么被少爷带了出去,忍不住摇了摇头。六姑娘有时候挺精明,有时候却单纯得很,若她在儿女婚事上有三姑娘一半的心眼,也早该察觉到少爷的心意了。 任府之中的护院仆从,姜财、班大善、卢定云几个自是要跟着江凌去肃州的,剩下的人都给姜留磕了头。处理好了这些琐事,江凌把姜留带去了道堂。 给父母上香后,哥哥不说出去也不说话,看着似是有什么难以说出口的话。姜留心中沉重,却撑着笑道,“哥怎么为难成这样,咱们兄妹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就是因为在你我眼里我一直是兄长,这话才不好说。江凌鼓起了很大勇气,才道,“留儿你十二岁了。” “嗯。”姜留点头,她爹十二岁蹿个,她也该长了。 “这两年还好,待你到了十四岁,肯定会有很多人倾慕你的容貌,你……” 江凌正犹豫着该怎么把后边的话说出口时,姜留却开口道,“哥,爹爹昨晚已经跟我讲过这些了,爹爹怕他不在京中时,有我不喜欢的人上门提亲,家里又没办法拒绝,所以打算今天给我定一门亲事。” 江凌一下就急了,“父亲真是这么说的?他相中了谁?你也喜欢那人么?” 姜留连忙道,“不是,哥你听我说完。爹爹去跟于渊子道长商量,说一旦到了那种情况,就让我招赘和至入门……” 江凌如遭雷劈般愣在原地,脑中只有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若不是他努力把和至往父亲和留儿面前送,父亲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想到和至。 姜留见把哥哥吓着了,连忙继续道,“哥你别急,你听我说完。招赘和至只是为了破局,待危机解除,我再和和至合离,他继续回道观修行,我该怎样还怎样。爹爹还说,若和至肯并忙,让我事后补偿给他一处道观。怎么样,这个主意妙吧?” 妙?急出一身汗的江凌盯着笑颜如花的留儿,认真问道,“你觉得和至怎么样?” 姜留掰着手指头数和至的好处,“我跟他也算从小玩到大的,他脾气好又聪明,长得跟我一样慢……” 江凌的心随着妹妹的话沉到了谷底。 这样,也好。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8章 姐弟交心 姜二爷晚上回来后,便说已跟于渊子道长讲好了,让姜留放心。姜留应下,又拉着爹爹、哥哥去前院找裘叔商量大事。姜慕燕看着父亲和妹妹兴高采烈,而江凌却无精打采,便皱起了柳叶眉。 待姜留从前院回来后,姜慕燕便将她拉回房中问道,“父亲和于观主定了什么事?” 这事没必要瞒着姐姐,姜留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然后补充道,“这就是以防万一,我觉得走到那一步的可能性不大。” 姜慕燕点头,追问道,“江凌也知道了?” “嗯,我跟哥说了。”姜留的脑子又回到了父亲出京去肃州这件大事儿,回答了姐姐的问题后,她又跟姐姐商量道,“姐,我想再多给爹准备些三匀香。” 爹爹挑剔得很,熏衣只用三匀香。他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来,三匀香只带两年的量是不够的。 “可以。”姜慕燕应了一声,又问道,“是江凌问你,还是你主动说的,你们都说了什么?” 姜留如实讲了一遍,“姐问这些做什么,你觉得这么做不合规矩?” “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是说给父亲准备香料么?除了三匀香,醒酒丸和其他丸药也再添些吧?”姜慕燕问道。 父亲去肃州定少不了饮酒,调理肠胃的药也得预备好。姜留点头,“好,我都记下来,明日一早就吩咐姜白去办。” 妹妹跑去寻纸笔,姜慕燕则带着书英到任府东院书房,让琥珀去请江凌。 江凌来了后,见房中只有三姐一人,便示意姜财和琥珀在门外等着。最重规矩的三姐居然深夜前来,还单独见他,定有要事。至于这要事是什么……江凌的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父亲去找于观主的事,我也是刚刚知晓。”待房门关上后,姜慕燕给江凌倒了茶,直接进入正题,“你今日把留儿带到道堂,原本想跟她讲什么?” 江凌垂下眸子,“我想说的与父亲去找于观主说的是同一件事。” 姜慕燕又问道,“父亲选中的人是和至,你选中的人是谁?” 江凌抬眸看坐在对面的三姐,正考量着要不要说实话时,便听她又道,“你昨日没直接找父亲,而是先跟留儿商量,是因为你选中的人是你自己,所以打算先问问留儿的意思吧?” 被三姐一语道出心思,江凌有些狼狈地转开眸子,解释道,“是我考虑不周,和至确实比我更合适。” 果然如此。姜慕燕静静看着坐在对面的江凌,温和问道,“凌弟,你是如何打算的?” 如何打算的?江凌此时面对只大他一岁的三姐,却比面对父亲还有压力。他头都不敢抬,盯着被烛火照得发亮的桌面吭吭哧哧道,“我现在什么打算也没有,但若我能保护着父亲活着回来,我……我想……如果留儿还没嫁人,我会问她愿不愿意……嫁给……嫁给我,然后再征得父亲同意……” 姜慕燕反问,“为何现在不问?” 江凌坦言道,“我怕我无法平安归京。” 姜慕燕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又问道,“若你回来时,留儿已跟和至订亲或成了亲,你可会因此嫌弃她?” “当然不会!” 姜慕燕压住涌上来的眼泪,又问道,“若你平安归来,留儿也答应嫁给你,你会带她回肃州么?” 江凌的心都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抬头见三姐一脸认真,便如实道,“我自是想让她留在康安的。至于我自己,要在肃州建立根基后才能返回康安,入兵部。” 姜慕燕点头许诺道,“你安心去肃州,只要你能在留儿满十七岁之前归来,便有机会开口。不过留儿答应不答应,便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三姐这句话,直接把江凌送上了天,江凌的小棕脸红得要冒烟儿,身体都开始发飘了。他抓紧了桌腿,小心翼翼又无比期待地问,“三姐你说,留儿她心里……有没有我?” 姜慕燕一摇头,飘着的江凌又“啪叽”一声掉了下来。 “留儿一直把你当亲哥,再说她年纪还小,不懂得这些。她此时心里除了家人、赚钱和美食,没有旁的。” 江凌的心随着三姐的话七上八下,他觉得自己这样显得太傻了,便笑道,“我刚到姜府时三姐才九岁,就已经整日叨念嫁妆和嫁人的事了。” 姜慕燕坦然道,“我娘病重之时放心不下我和留儿,千叮万嘱说她去之后,让我照顾好妹妹,守好她留给我们的嫁妆,擦亮眼睛给我自己和妹妹都寻个门当户对的好夫婿,不要再重蹈她的覆辙。” 江凌不敢评价义父与王氏之间孰是孰非,只诚恳建议道,“三姐,相比之下刘君堂真不错,你别……” “我的婚事,我自有主张。”姜慕燕不愿与江凌讨论自己的婚事,又将话题带回到他的身上,警告他道,“你今年十四,已到了可谈婚论嫁的年纪。若你在肃州沾惹了不三不四的人回来,休想再打留儿的主意。” 江凌立刻坐直身板,“我绝不会,三姐若不放心,可让姜猴儿和姜宝盯着我。” 姜慕燕点头,“出发在即,还有一点你要记在心上。” “三姐请讲,江凌必当牢记。” “我知此行危机重重,也知你定会全力护着父亲。但有时天不遂人愿,若……父亲真出了意外,你也要努力活着……” “三姐。”江凌郑重道,“若父亲出事,我绝不苟活!” “我虽没上过沙场,但也知生死就在一念间。”虽然父亲没开口,但姜慕燕已看出他在照着回不来,在安排家中的人和事了。父亲怕她们伤心不说口,姜慕燕便装着不知道,可她心里怎会不疼?她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留儿自小便没了娘,若爹爹出事你再跟着去了,你让她怎么活下去?” “你乃任家独苗,你若命丧沙场,你祖上列祖列宗便会成为无后人祭拜供奉的孤魂。任家满门忠烈,你若害他们落得如此下场,便是不孝!”姜慕燕哭得实在狼狈,这样可不是长姐该有的样子,她站起身便往外走,将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时,又停住道,“凌弟答应三姐,能活下来就绝不去寻死,可好?” “……好。”江凌看着三姐瘦高的背影,一字一顿保证道,“便是肃州化作炼狱,江凌也会背着父亲活着走出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89章 折柳赠君别 纵使再不舍,正月十六还是如期而至。 这日一大早,姜二爷便与曾显志一起进宫面圣,然后赶奔明德门。此去肃州千里迢迢,第一步便从明德门开始。 城门内外,密密麻麻站满了送行的百姓和官员,姜家人和曾家人站在最前方,与亲人话别。 因为时节不合适,姜二爷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衣着——官服,骑的也是从儿子的马场里选出来的,跟得胜长得差不多的蒙古马。料峭春寒中,姜二爷给母亲磕了三个头,起身又与家人一一告别后翻身上马,待曾显志和江凌也上马之后,他才高喝一声,“启程!” 八百羽林卫、上百任家军齐动,扬起的尘土将姜二爷父子的身影吞没。待烟尘散去,哪还有儿子的影子,姜老夫人放下车帘,泪如雨下。 出南城门沿驿道行五里的驿亭内,姜慕燕、姜留、姜大郎和郑采薇四人见姜二爷骑马赶来,姜二郎和江凌骑马,紧紧跟在他的左右,江熹景跟在江凌另一侧。一见这场面,姜慕燕的泪水便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姜留和郑采薇也忍不住热泪盈眶,随着大郎哥迎出亭去。 姜二爷请曾显志先行一步,他和义子和二郎下马,饮了大郎和两个闺女送上来的践行酒。 江凌接的是姜留手中的酒。饮尽之后,江凌把杯子递给妹妹,仔细叮咛道,“此处风大,早点回城。” 挂着眼泪的姜留吸了吸小鼻子,笑道,“好。哥你们也别总骑着马,坐马车里比骑马暖和。” “好。”江凌应了一声,抬手给妹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见旁边大哥抬胳膊把二哥搂在了怀里,郑采薇也抱着了大表哥,即将远行的江凌再也忍不住了,抬臂抱住了姜留。小脸贴在冰冷的盔甲上,姜留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哥……” “嗯。” “早点回来。” “好。”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裘叔”见众人依依不舍,便上前拱手笑道,“虽说此时柳枝还没绿,但也可折柳相赠。六姑娘够不到柳枝,可要老夫帮姑娘折几枝?” 嘲笑她矮是吧!姜留推开哥哥,抬脚跳到亭子栏杆上,抬手折了一大把柳枝! “裘叔”露出笑容,脸上的伤疤跟着扭动,显得十分狰狞。 在父亲怀里泣不成声的姜慕燕也擦了擦眼泪,抬手折下一根柳枝,双手递给父亲,“望爹爹保重身体,早日归来。” “好。”红着眼圈的姜二爷接过柳枝。 姜留也把柳枝递给爹爹,“爹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累了就歇着,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好。”姜二爷应下,笑道,“为父这一路上发现好吃的,便叫人给你们带回来尝尝。” “嗯。”姜留应下,又把一根柳枝递给姜二郎,“二哥,你也要吃好睡好,记得给家里写信。” “好。”姜二郎接过柳枝,揉了揉六妹妹的头,“放心吧。” 姜留冲着二哥笑了笑,又把一根柳枝递到哥哥面前,“哥,我等着你回来。” “好。”手里已有两根柳枝的江凌,接过妹妹的柳枝郑重握在手心。 谷覅  姜留把下一根柳枝递给江熹景,“表哥,一路平安。” 江熹景含笑接过柳枝。 姜留向后两步,将一根柳枝递给“裘叔”,郑重道,“您老也保重。” “裘叔”躬身双手接过,含笑道,“多谢六姑娘,老夫不在康安,任府大小事宜就劳六姑娘多费心了。” 姜留应下,又将一根柳条递给自己的奶娘,“您也要保重身体。” “多谢姑娘。”赵奶娘双手接过,忍不住抱了抱自己带大的孩子,“姑娘要多吃点饭,不能再瘦了。” 眼见着姜留一日比一日瘦,赵奶娘真是心疼坏了。 姜留笑道,“我不是瘦,是要长个了,待奶娘回来,我肯定能比现在高半头。” “好,好。”赵奶娘含着泪花应了,又叮嘱跟在姑娘身后的闺女。 姜留又给姜猴儿和姜宝一人一根柳枝,“猴儿哥、宝哥,一路顺风。” 两人接下后,姜留见手里还剩一根柳枝,便抬眸看向了黎家父子。 见六姑娘过来了,黎青连忙在身上蹭了蹭手心,又抬袖抹了把激动得通红的脸,向前迎了过去。 见他迎了过来,本想将柳枝送给黎炎光的姜留便将柳枝送给了黎青,叮嘱道,“一路顺风,一定要平安归来。” “多谢六姑娘。”黎青双手接过柳枝,激动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正不知说什么才好时,姜留已绕过他,去跟别人辞行了。黎青失落地跟在姜留身后,却被他爹一把薅住,按在了身边。 待姜二爷上马后,众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继续前行,姜留和哥哥、姐姐们站在驿亭内挥手送别。 骑马的黎青经过驿亭时,跳下马走到姜留面前,保证道,“六姑娘,当年二爷救了我爹一命,这回去肃州,我父子会拿命护着二爷,请姑娘放心,二爷一定能平安归来。” 站在亭子内的姜留认真点头,“青儿哥,你们也要平安回来。” 黎青展颜笑道,“好,黎青从肃州回来,再去六姑娘的铺子挣工钱,盖房娶媳妇。” 黎炎光本想将黎青放在任府做小厮的,但黎青非要跟去肃州。姜留便说他若不喜欢在府里,可以去铺子里,谁知黎青却还是执意跟去肃州。这都上路了,还拿这话来逗她。姜留笑了,“好,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开双倍工钱,让你早点挣够去媳妇的钱。” “一言为定。”黎青露出一口雪白的牙,利落翻身上马,去追他爹。 看着脚刚刚能够到马镫子的黎青,姜大郎笑道,“这孩子跟几年前相比,大不一样了。” 郑采薇擦着眼泪道,“黎青虽然年纪小,但他骑射本领都很厉害,脑袋也灵光,我爹说等他长大了,定是响当当的人物。” 姜留看着勉强用脚尖够着马镫的黎青,想象不出他能怎么响当当。二十年后,名震西北的黎大将军入京面圣后,跑到姜留面前笑着问,“请大嫂务必在铺子里给某留个管事的位子,待某解甲归来,也好有个容身之地。” 当时已嫁为人妇姜留颇为嫌弃地看了他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一眼,道,“我的铺子卖的是脂粉和香料,你去了哪还有姑娘敢登门!”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0章 孔能与刘承 站在驿亭内看着爹爹和二郎哥、哥哥带人渐渐远去、变成小黑点然后消失在远道上后,姜留的目光在远山上稍作停留,然后回眸笑道,“大哥、采薇姐、姐姐,你们觉不觉得山有点绿色了?” 姜大郎也深吸一口气,笑道,“明日惊蛰,春将半,山岂敢不绿?” 姜慕燕忍住浓浓的不舍,也道,“草色验看近却无后不消一月,便是烟柳满皇都了。趁着这个使节,咱们该多出来走走。” 听他们一个个都能出口成章,郑采薇是没这本事的,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直接问道,“咱们去哪玩?” 姜留笑道,“采薇姐错了,是我们去玩,你还要忙着与振喻订亲呢!” “好你个小留儿,竟敢嘲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郑采薇晓得姜留怕痒,伸着爪子向她挠去。 “姐姐追不上我,看你怎么收拾!”姜留咯咯笑着往前跑,郑采薇跳着脚在后边追。 姜大郎与三妹相视一笑,迈步走下驿亭,向城门的方向走去。妹妹已经这么努力了,他更要振作起来,照顾好家里人,不让二叔担心。 东风穿过驿亭边的垂柳,带着皇城的余温和姜留的笑声,向西很快便到了距康安十里的长亭内,吹动姜二爷身上鲜红的官服。 姜二爷仰头饮下左相亲手斟的酒,满面春风道,“太傅能来十里长亭相送,下官等受宠若惊。” 太傅拱手,花白的长须和夸大的衣袖被风吹动,“此行遥遥,君心挂念。万望姜侍郎、曹法曹和诸君珍重,早日平安归来。” 姜二爷、曾显志和谢清泉带众人还礼,告辞继续赶路。待走出三五里后,姜二爷便与谢清泉和曾显志道,“两位大人,天寒风冷,咱们转乘继续马车可好?” 谢清泉笑道,“老夫也正有此意。” “下官昨夜没睡好,先去补一觉。”姜二爷从马背上直接跳上身旁的马车,钻了进去。 曾显志见此,不由得感叹道,“姜侍郎不愧是武举出身,身手如此矫健,下官自愧不如。谢老,咱们也到马车上去?” 姜二爷上了马车后,招手唤“裘叔”,“您老也近来歇会儿?” “裘叔”笑着摇头,“老夫久不出门,难得有机会骑马,再过会儿瘾,二爷您先歇着。” 姜二爷又看了看护在车边的儿子、侄子和江熹景,便随手点道,“凌儿上来给为父锤锤腿。” “是。”江凌跳下马,钻进马车,低着头给父亲捶腿。 姜二爷靠躺在马车上,以手支头看着儿子,问道,“心里难受?” 江凌的手停了一下,才有接着给父亲捶腿,几不可闻道,“……嗯。” 姜二爷叹了口气,“为父也难受,可再难受咱们也得往前走、往前看。那句诗叫什么来着?不如心疼眼前人!” 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江凌抿抿唇,更正道,“不如怜取眼前人。” “意思差不多就得了,差一个两个字没事儿。” 江凌的手重了些,嘀咕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句诗七个字,父亲就错了两个,意思也大相径庭了。” 谷簒  姜二爷桃花瞳瞪圆看着儿子,忽然道,“想哭了?过来为父抱着你哭会儿?” 江凌毫不犹豫地拒绝,“儿没有!” 还没有呢,眼泪都快掉下来还逞什么能,姜二爷一抬腿把儿子扫到自己身边,“才多大个人,装什么老成。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否则憋坏了老子可不出银子给你看病。” 让父亲这么一折腾,江凌那点离愁别虚全跑了,哪还哭得出来,“儿想出去骑马。” “不急,睡一觉再说。”这辆马车是为了赶长路特意改装过的,车内垫了三层厚厚的垫子,躺着舒坦又不颠簸,正适合睡觉。姜二爷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侧身凑到儿子耳边低声道,“假扮裘叔这人装得还挺像,我觉得能糊弄过去。” 从身量、动作、声音、容貌来看,确实都很像。江凌凑到父亲耳边低声道,“这几日父亲不要靠他太近,以免被误伤。” “为父明白。”姜二爷又打了个哈欠,“睡吧。” “儿睡不着。” “睡不着就在这保护为父,为父睡会儿。”姜二爷脱下官服裹上被子,安安稳稳地睡了。 白日睡足,晚上也好守夜,江凌也打了个哈欠,钻进被子里睡了。 他们睡得正香时,姜大郎带着弟弟妹妹们回到了府中。虽然一家人都努力打起精神,但姜二爷走了,家里就像空了一大半,所有人都觉得空落落的。姜三郎、四郎和江熹辰带着小悦儿和小树在花园内玩耍,北院正房中姜老夫人、姜平蓝和郑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岳锦仪和闫氏与雅正在西院房中一边闲聊,一边给腹中的孩子做小衣裳。 姜家三姐妹和廖春玲、郑采薇则聚在任府书房内,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去何处玩耍。眼睛还红着的书秋走进来,在姜留身旁道,“姑娘,延管事求见。” 裘叔走了后,任府内由延平管事,他这会儿来,应是有事发生。姜留起身,到此院的东厢房见他。 延平进来后便低声道,“姑娘,孔能在新昌坊内跟邻居打架,用刀剁掉了人家两根手指头,被抓去了南城兵马司衙门。他那邻居在衙门里有人,人家要断孔能的双手,咱们管还是不管?” 姜留皱起小眉头,问道,“这是第几次?” 孔全武临死之前,裘叔去见他,让孔全武把他知道的事都讲出来,并许诺将来孔能有难,他们会出手帮他三次。 延平回道,“去年春天裘叔帮他找了份差事让他糊口,若这次咱们出手,算第二次。” 姜留点头,“管。让姜明去跟彭伏九说一声,孔能该赔多少银子陪多少银子,留下他的双手。” “是。” 延平出去后不久,呼延图颠颠了进来,“姑娘,今日又有御史往上递折子参奏邑江侯和刘承,咱们的人打听到消息,下次早朝之上,万岁就要处置邑江侯了。” 邑江侯这个爵位,是因救先帝有功而封的,万岁应不会把爵位收回去,不过刘继的官位应会被免了。至于刘承,姜留抬起桃花瞳,“派人盯紧了安德坊李家,若他们对刘承下手,派个咱们的人救下他,然后潜伏在刘承身边。” 呼延图不解,“姑娘,为何不直接除了刘承?” “他在康安混迹三十余年,定知道不少有价值的消息,留着他或许还有用。还有……”姜留瞪着邋遢的呼延图,沉下小脸道,“收拾体面了再出门,若再让本姑娘瞧见你这幅样子,你就去马场挑两个月的马粪。” 以为二爷走了后,便可舒坦过日子的呼延图打了个激灵,“是,某这就去收拾,绝不再污了姑娘的眼睛。”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1章 忽相逢 嫉妒、沮丧、恐惧、后悔等多种情绪在刘承的脑袋里四处冲撞着,他以头紧紧抵着冰冷的墙面,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父亲邑江侯刘继被参了三本,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却被万岁剥了司农寺少卿的差事,责令回府思过! 同样是在早朝上,御史台中丞武云山上书,自请去远在数千里外的荒野小县做县丞。 姜枫刚走,万岁便处置了邑江侯和御史中丞,是什么意思大伙心里跟明镜一样——杀鸡儆猴。他邑江侯府和武云山是被杀掉的鸡,满朝文武都是被警告的猴! 凭什么空有其表不学无术的姜枫就能有这么好的运气,他能做的事情,自己也能做,还能比他做得好上十倍不止! 刘承的手紧紧抓着头发,面容狰狞。 “夫人,这梳妆台可要带上?”屋外,有管事媳妇请示道。 柳如烟淡淡的声音传进刘承的耳朵,“这是我的嫁妆,为何不带?能带的都带走,带不走的都砸了或烧了。” “是。”管事婆子应下,又开始翻箱倒柜地收拾东西。 这张床定也要被搬走。缩在床上的刘承深深吸了几口气,坐起身整理发髻,换下身上褶皱的衣衫,挺直腰杆沉着脸走出了去。看到端坐在房中的衣着光鲜、面容娇美的妻子,刘承的眼神更阴沉了。 若是他没跟姜枫对上,他定不会娶柳如烟为妻,姜枫也不会为了个女人跟他斗这么多年,他定还是风光无比的邑江侯世子,每日出入户部,受众人恭维、艳羡……这个女人该死! 柳如烟扫了一眼阴郁的刘承,淡淡问道,“跨院里的小妾你想带哪几个,自己去安排。到了庄子内,她们的吃穿用度全由你负责。” 刘承阴沉沉道,“你这是何意?” 柳如烟冷笑,“就是字面的意思。山前庄内只有三十亩薄田,一年的出息养活不了几个人。” 邑江侯为求自保,将长子一家撵去东城外山前庄思过,侯夫人暗示得非常清楚,让他们在山前庄好好过日子,不必再回城。刘承没有差事,没有进项,若把所有小妾都带上,山前庄每年产的粮都不够她们吃的。 刘承阴在快要被搬空的堂屋站了半晌,才转身去了跨院,不大一会儿,跨院里便传出了哭声,柳如烟又冷笑一声,吩咐继续往外搬自己的东西。 刘澜眼泪汪汪地跑到母亲面前,“娘……” 柳如烟平静地给她擦了眼泪,“不哭,咱们去庄子上,日子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嗯。”刘澜红着眼睛应了,父亲被革职后,刘澜在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常被二房的人欺负,但若去了庄子上每日面对荒野,她要怎么度日? 见菊芳走了进来,柳如烟让婆子带着女儿去收拾东西,才问道,“如何?” 菊芳压低声音道,“少爷只带着宁姨娘去,其他人都留在府中。” 冷笑,快成了柳如烟唯一的表情,“我早就料到了。” 西跨院里,伺候过刘承的姨娘、通房不下十人,但良妾只有卫尉寺少卿的庶女宁可儿一个,其他人都刘承都没有用处。 得知刘承一家被邑江侯府撵出了侯府,姜慕锦拍手称快。姜慕燕则仔细问了一番,才道,“足足六辆马车,连梳妆台、桌椅都带着,这应该是刘承夫人的嫁妆。想必去了庄上不久,她就要跟刘承合离了。” 郑采薇不解,“既然想合离,干嘛现在离,直接把嫁妆拉回娘家去?” 姜慕燕回道,“应是为了一双儿女吧。刘申是刘承唯一的嫡子,现在跟在其外祖父身边读书,若刘承不肯放手,刘夫人就不可能把他带出刘家。” 郑采薇握拳,想说不同意就打到他同意为止,但想到母亲反复叮嘱她的话,便生生把话忍了回去。 郑采薇对姜家与邑江侯府的恩怨知之甚少,姜慕燕不想再议论下去,便笑道,“大姐今日从靖善坊搬到崇化坊,让咱们后日过去玩,你们说咱们带什么礼品为好?” 第二日跟随她们四姐妹一起去崇化坊的,还有怀着孕的岳锦仪。姜慕容搬新家暖灶,怀孕身孕的岳锦仪登门,寓意极好。姜慕容扶着大嫂,带着几个妹妹、表妹在进院。 这处新租的宅院依旧是两进的,但内院比在靖善坊赁的要宽敞不少。后院西侧没有盖厢房,而是建了一处半亩地大的小园子,姜慕容把从妹妹从姜府西内移来的桃树苗亲手载在小园中。 姜慕锦拍着手笑道,“待桃花开时,大姐一定要办赏花宴!” “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们都来,咱们在院里摆桌吃酒。”姜慕容爽快应了。岳锦仪、姜慕燕和姜慕筝三个才女,立刻开始商量桃花宴不能只有酒,还有桃花画、有桃花诗、有咏桃琴。 姜留听着众姐姐们的议论声,看着只有仨枝丫的小桃树,顿觉它下个月不从头到脚开一树花,都对不起众人这份期待。 今日李正秋去靖善坊求学不在家,众姐妹们在这里玩得十分尽兴。傍晚时分,岳锦仪先回府歇息,姜家五姐妹、郑采薇和廖春玲浩浩荡荡地出门,赶奔西市赏灯。 崇化坊紧邻西市,众姐妹说说笑笑便走到了。今日正月十八,灯市依旧热闹。众人在各色花灯间畅游,每一个都笑得十分开心。 姜留见到跟在她们周卫的除了姜府护院和摘星楼镖师外,还有几个眼熟的秦府侍卫,笑容就没从脸上落下去过。 她笑得越开心,着便装的秦府侍卫便觉得越糟心。去年,他们还蒙着面,在柿丰巷内上蹿下跳地刺杀这小丫头,这会儿却要给她当保镖,能不糟心么! 不过……姜家这小姑娘笑起来是真漂亮,难怪大少爷为了她都疯了。 “君堂哥!”提着灯笼的姜留一眼瞧见对面亮眼的男子,欢快打招呼。 与好友同游西市的刘君堂,抬眸看到站在花树银花之下的姜慕燕,心中七上八下,都不知该迈哪条腿走过去。 姜三姑娘怎会在此?她定会以为自己是故意来与她“偶遇”的吧?这该如何是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2章 兔子灯还是傻子灯 好友赵祥鹤抬胳膊肘撞了撞刘君堂,一边冲着姜留笑一边道,“姜六娘跟你打招呼呢,你没听见?!” 事已至此,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刘君堂深吸一口气,迈步上前,“姜六姑娘……” 姜留小脑袋一歪,笑道,“君堂哥已拜入我父亲名下,怎跟我们还这么客套?” 是啊,自己怎么能这么傻呢!刘君堂都不敢抬眸看姜慕燕,努力自然地笑道,“六妹,你们也出来玩?” “嗯,听说今晚花灯漂亮,所以过来转转。君堂哥,这位是?”姜留的目光落在赵祥鹤身上。 他竟忘了向姜家姑娘们引荐好友!刘君堂心中懊恼,连忙道,“这位是我的同乡好友赵祥鹤,他今日晌午与我父母一起到康安,也是听闻此处花灯漂亮,所以过来转转。” 姜家姐妹与赵祥鹤相互见礼后,姜慕燕询问道,“伯父伯母远路而来,定须好生休养几日。我们此时不便上门打扰,请君堂哥待我们向伯父伯母问安。” 刘君堂被姜慕燕这一声“君堂哥”彻底叫傻了,待他在回神时,面前已无佳人身影。刘君堂立刻抓住赵祥鹤的胳膊,急急问道,“姜三姑娘呢?” 赵祥鹤翻了个白眼,“人家跟你说话,你只会傻笑,把人家吓走了。” 刘君堂如遭雷劈,一双潋滟的凤眸瞬间失色。他懊恼地抬袖遮颜,姜三姑娘好不容易跟他说句,他不只不应,还不懂礼数地盯着人家傻笑,姜三姑娘肯定生气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他怎能…… 怎么办…… 见好友如此,赵祥鹤也于心不忍,把他拉到灯火暗处低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她?” 刘君堂消沉道,“鸣霄兄,我之前总觉得,那些站在路边直直盯着我看的人很是无礼,现在我却有些懂了。” 他方才的样子等跟那些人一模一样,而姜三姑娘的心情定于被围观的自己一模一样,彻底完了。 赵祥鹤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方才姜三姑娘跟你说完话,行了个福利就走了,并未抬头看你。” “真的?” “真的!“ 刘君堂抬手揉了揉脸,又渐渐活了过来,傻傻问道,“鸣霄兄,你看姜三姑娘她……?” 赵祥鹤无语了,“论学问你乃万岁钦点的状元郎,论样貌除了你恩师姜谪仙,无人能出你之右。在信州,哭喊着非你不嫁的姑娘数不胜数,怎到了姜三姑娘面前,你就如此……如此……” 刘君堂苦笑,“如此窝囊?”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赵祥鹤叹了口气,“你父母进京是要跟你姨母商量你的亲事,你若再这样下去,可就要与佳人失之交臂了。” 那边,姜慕锦跟姜留咬耳朵,“我敢押上我全部的身家,赌刘君堂喜欢三姐!” 姜留握紧了五姐姐的手,“你小声点儿,让三姐听到你就完了。”你没看到大姐和二姐憋得多辛苦么! 姜慕锦哆嗦了一下,又嘿嘿道,“留儿,你说三姐……” “五姐姐自己问去,我可不知道。” “五妹。” 姜慕燕一出声,吓得姜慕锦一跳多高,“三姐,我什么也没说!” 姜慕燕抿唇,上前一步低声道,“不要碰到留儿的右臂,她的伤还没好。” “哦?哦!”姜慕锦回神,连忙问姜留,“六妹妹胳膊疼不疼?” “不疼,走,就咱们去那边看看!”姜留拉住三姐和五姐,去追前边的郑采薇和廖春玲。 三妹去了前边,姜慕容立刻跟姜慕筝咬耳朵,“刘君堂要才华有才华,要模样有模样,三妹怎么就一点也不动心呢?” 姜慕筝小声道,“才华和容貌三妹自己都有。” 刘君堂横看竖看、里看外看,怎么也比当年的孟庭晚强上许多吧,三妹当初能相中孟庭晚,现在怎就相不中了刘君堂呢?姜慕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话就是跟从小一块长大的妹妹,她也不敢问出口。 不过不管三妹看上什么样的,一定比自己的夫君强。姜慕容深吸一口满是烟火气息的寒凉空气,道,“时辰不早,咱们该回了。” 姜慕筝点头,开口招呼前边的几个妹妹,绕道往回走,往回走,就该买几盏花灯带回府了。此时,姜慕筝被郑采薇拉着走在最前边,挑选家里人会喜欢的花灯。 她漂亮沉静的凤眸在路中央的花灯上一一扫过,落在一盏制作精美的,象征吉祥好运的兔子灯上,正要让花灯主人把灯取下,却有人将花灯递到了她的面前。 姜慕燕惊讶抬眸,拉着郑采薇后退一步,道,“柴三哥。” 柴林棐点头,“可是相中了这盏灯?” 姜慕燕解释道,“多谢柴三哥,是我六弟喜欢这样的灯。” 柴林棐点头,依旧不肯收回手。姜慕燕只得接过,道了谢又与康月良等人打招呼,“康大哥,你们也来看灯?” 非也,是柴三这家伙听说你们在这里,非要过来看看。康月良有意给他俩创造同游的机会,便邀请道,“百味楼前挂出了好些灯谜,彩头也极为有趣,要不要一块去转转?” 姜慕燕摇头,“我们该回府了。” 呃……康月良立刻道,“今晚人多,我们送送你们。” 姜慕燕回道,“不敢劳几位兄长相送,我们再走几步就能上车了。” 姜留笑道,“康大哥,柴三哥,你们快去猜灯谜,免得好彩头都被人抢走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白城道,“待我们得了彩头,送过去给你们玩。” “好。”姜留笑吟吟地应了。 待回到府中,姜留躺在床上咯咯地笑,“姐有没有觉得,方才刘君堂的模样特别傻?” 确实挺傻的,姜慕燕抿唇道,“若让父亲看到他那般模样,定会后悔收他做门生。” 姜留翻身盯着姐姐,十分八卦地问道,“姐姐喜欢兔子灯还是傻子灯?” “哪个都不喜欢。”姜慕燕抬被子把妹妹盖住,“睡觉。” 被盖子被子的里的姜留往姐姐身边拱了拱,抱住她晃道,“姐……” “睡觉。” “……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3章 裘叔,亡 得知刘君堂的父母已到康安,雅正便与姜慕燕商量道,“让你大哥带着小悦儿过去拜访,送上咱们桃花宴的请帖?” 刘君堂拜入父亲名下,并出银二十万两雇佣镖师护送父亲出京的事情,康安城该知道的人家都知道了。他的父母入京定会来府中拜访,姜家也该过去拜会。姜慕燕想了想,便道,“女儿觉得让二姐夫和大郎哥、悦儿同去更好,您觉得呢?” 燕儿的意思雅正明白,她怕姜家人单独去,会传出不好听的闲话,便应道,“也好。” 时值春日,姜家西院内桃花盛开,美不胜收。刘君堂的母亲李氏应邀前来,看到这满院的桃花,恨不得移一棵到儿子宅中去,旺一旺他的桃花运。 待看到姜慕燕后,李氏脑中只剩十六个字: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能有如此出色的女儿,姜枫的姿容该是何等的超凡脱俗!难怪她儿子到了康安,只能排在第二位。 待三姐请李氏入院后,躲在假山石后的姜慕锦兴奋地拍着姜留的小肩膀,“六妹妹!” “嗯!”姜留应了一声。 二姐的婆婆见了刘君堂的母亲,必定会十分难受。因为同样是姿容不差的母亲,生出来的儿子怎么就差别那么大呢? 姜留用手指抠抠假山石上的洞,怎么办,好想去看看刘君堂他爹长得如何。 不过今日是不成了。姜留与五姐姐偷偷撤回任府书房,继续盘算花想容的生意今年该怎么更上一层楼。 可两人还没坐多大一会儿,柴林桑便跑了,来坐在姜留面前嘟囔,“留儿妹妹不在西院待客,竟跑到这里来躲清闲。” 今日待的主客是刘君堂的母亲,姜留自然要把待客的机会留给姐姐。不过柴林桑会跑来,也让姜留十分意外,“柴八哥又没去读书?” “本来打算去的。”柴林桑满是哀怨地看了姜留一眼。他早上正要去书院,却听说娘亲要带着妹妹来姜家赴桃花宴,立刻死皮赖脸地跟了来。因为姜家的桃花都在西院,西院内有留儿妹妹,他想跟留儿妹妹一起赏桃花。可谁知他高高兴兴混进去了,留儿妹妹却不在,害得他被各府的夫人拉着一顿好讲。 姜留一本正经道,“八哥现在去吧,还能读半日书。” 好不容易见到姜留,柴林桑哪肯轻易离去,“读书不差这半日,留儿妹妹在做什么?我帮你。” 姜留眸子一转,狡黠道,“我和五姐正在看今年店里新制的面脂,八哥要不要试试?” 嗯……如果留儿妹妹给他抹,他可以,但留儿妹妹肯定不会给他抹。柴林桑俊脸一红,央求道,“咱们出去玩好不好?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看你这几日瘦得都要脱相了。” 脸瘦了一圈的姜留正要拒绝时,书秋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延平请您去前院。” “八哥,五姐,我去去就来。”姜留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我也……”柴林桑还没说完,便被姜慕锦拉住了。 待六妹妹走后,姜慕锦劝道,“我六妹管着两府十几家铺子、一个马场,忙得都快没工夫吃饭了,八哥还是别去给她添乱了。” “我去帮忙,不是添乱……”柴林桑坐下,无聊地拨拉面前的几瓶面脂,“府里这么多人,干嘛非要累着留儿妹妹一个?” 姜慕锦拿话点他,“我三姐管着四个田庄,我也在努力学管事,替六妹妹分些担子。八哥比我还大一岁,你每天定比我们还忙吧?” 除了吃就是玩的柴林桑无言以对。姜慕锦不再理他,继续忙活自己的,只希望柴林桑能自己琢磨明白,不要再缠着六妹妹。 姜留到了前院后,延平双膝跪地,泪如雨下,“姑娘,裘叔,裘叔他老人家……去了……” 父亲正月十六出京,今日二月初三,“裘叔”出事的日子已比原定计划往后延了数日。已有心理准备的姜留装出一脸震惊悲愤,扶起延平急急问道,“你快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延平自幼跟在裘叔身边,与裘叔情同父子,裘叔出事,他已肝肠俱断,“半月来,二爷他们已受到三次埋伏,因这些人次次都猛扑二爷,前日的这次伏击,羽林卫的人便重点保护二爷,可谁知竟有一支冷箭正中裘叔后心,他老人家……当场便……” 送信的人跪在院中,一身尘土。院中的呼延图和鸦隐等人都面带伤痛,呼延图拱手请示道,“请姑娘下令,派某带人接裘叔回京安葬。” 还不等姜留回话,报信人泣道,“少爷尊裘叔遗愿,将他老人家的尸首火化,带着他的骨灰回肃州边城安葬。” 呼延图等人闻言,拳头攥得嘎巴巴直响。 火化? 姜留心里一颤,假扮裘叔的人真的死了?她忍着悲伤道,“裘叔追随任老将军多年,六年前任府遭受灭门之难,裘叔舍命,从刀山火海中救出我哥,千里迢迢将他带到康安,教他韬略,如今又因随我哥去肃州遇害……他老人家对任家有恩,延平。” “在。”延平跪地。 “任府上下,皆为左武卫军师裘净服丧,治丧事宜由你来办。” “是……”延平忍悲声应下。 鸦隐站不住了,上前一步行礼道,“请姑娘准某出京去追二爷和少爷。” 呼延图也道,“请姑娘下令,某也……” “属下也……” “你们这是做什么?”延平擦眼泪站起身,沉着脸道,“你们都去了谁保护姑娘?是摘星楼的镖师靠得住,还是秦府的侍卫靠得住?!” 鸦隐胸膛剧烈起伏,以手捶地,低声嘶吼。 呼延图也红着眼圈,“姑娘,咱们一定要为裘叔报仇!” 姜留点头,沉声道,“此仇,必报。” 十卫大名鼎鼎的军师裘净随姜二爷出京半夜便命丧黄泉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了康安城,令百姓人心惶惶,担心姜二爷也会出事。 景和帝亦震怒,急调驻守河中府的右骁卫保护两位钦差。 驻守河中府的右骁卫将军陆志方带精兵六百,星夜兼程与姜二爷一行汇合。见面行礼之后,陆志方跪在装着裘叔骨灰的小坛子前,放声大哭。 一脸憔悴的姜二爷抬手颜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陆志方到位,去肃州的人手总算是聚齐了。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4章 聊赠一枝春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5章 真相究竟如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6章 一三八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7章 通济坊西北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8章 给姜家设的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899章 查不得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0章 跑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1章 酒泉戏楼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2章 送回康安的两封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3章 傻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4章 一块学!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https://www.xxbiquge.net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5章 柳氏溺亡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6章 刘溪的主意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7章 大观书肆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8章 不认识 明日父母就要离京了,刘君堂今日后晌告假回到府中,父亲让他来南市的大观书肆接母亲回家。刘君堂进入书肆,见姜三姑娘站在母亲旁边,他下意识地又把腿收了回去。跟在刘君堂身后小厮,差点一头撞在少爷背上,低声问道,“少爷?” 他这是在做什么?刘君堂深吸一口墨香,下意识地掸了掸袍子,又迈步走入书肆中,步伐不甚协调地向母亲和姜三姑娘走过去。一向自认聪明的刘君堂,走到母亲面前了,还想不出该怎么跟姜三姑娘说,才能让她明白自己并不知道她也在这里,也不是故意过来与她偶遇的。 他只得如实道,“三妹也来看书?我父亲让我来接我母亲回家。” 刘夫人抬袖掩面,不想承认面前站着这个憨傻的大高个是她儿子,你这话问的,让人家姑娘怎么接? 拿着两本书的姜慕燕颔首还了个福礼,“是。” 是什么?刘君堂反应了半晌,应是不知该如何应答。 躲在书架后的姜留左看看刘君堂的傻样,右看看低着头的姐姐,正想着是否该上去化解他们的尴尬,刘溪便跳出去了。 一身荼白色衣裙的刘溪抱着两本书从书架中走出来,装作偶遇般微微一愣,翩翩万福,惊喜道,“刘公子。” 满脑子满眼都是姜三姑娘的刘君堂根本没听到刘溪说话,他的凤眸落在姜慕燕抱书的手上……不对是抱着的书上,立刻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三妹也喜欢钟参军的《诗评》么?他所提倡的‘文已尽而意有余’,颇受后世推崇,三妹可读过钟参军所做的诗?” 刘君堂终于不再无处安放自己的手脚了,但被他忽略的刘溪却快撑不住了。 “小妹才疏学浅,未曾拜读过钟参军的诗作。”姜慕燕回话后,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刘溪,示意刘君堂旁边还有人在跟他发招呼。 还不等刘君堂说话,刘夫人便问道,“君堂,这位姑娘是?” 姑娘?刘君堂转眸看向刘溪,摇头,“儿不认得。” 姜慕燕…… 姜留…… 刘夫人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刘溪也不气恼,又向着刘家母子微微万福,落落大方道,“刘夫人。刘公子贵人事忙,不记得小女子也在情理当中。小女子刘溪,家父羽林卫昭武校尉。今年正月初八夜里,小女子与家人在西市观灯时走散,幸得刘公子指路,才寻到家人。小女子一直没机会向刘公子道谢,不想今日在此相遇。” 听到她就是刘溪,刘君堂的眼底的厌恶便要遮不住了,“姑娘定是记错了,在下从未给人指路。” 姜留暗暗给刘君堂挑起大拇指,姜慕燕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刘夫人身后去看书架上的书。 刘夫人听闻这姑娘便是刘溪,笑容虽然亲切,语气也十分温和,但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夜里灯光昏暗,刘姑娘认错人也情有可原。不过,姑娘既不认路又不认人,以后出门不妨多带几个人,以免再次走失寻不到回家的路,令父母担忧挂记。” 噗!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令看热闹的众书生都将脸埋在了书本里,表明方才笑的不是他。 姜留看了一眼忍俊不禁的书肆主人石莅文,然后将目光转回刘夫人身上,暗道这位不愧是信州刘家的当家主母,这气势这口才,想当不一般。 刘溪的道行也不一般,她虽受了刘夫人的奚落,面上却依旧端庄得体,“多谢夫人提醒,小女子记下了。” 说罢,刘溪行礼告退,退到书架后她才抬眸看向刘君堂,却发现他一双眼睛都盯在书架上,盯在姜慕燕面前的书架上! 刘溪死死攥着手里的书,强令自己镇静,但目光转向了书架。 刘溪走了,姜留才从书架中绕出来,上前与刘君堂打招呼,“君堂哥,今日衙门怎散的这么早?” 刘君堂连忙道,“我告了半日的假,回来帮父母收拾行李。六妹渴不渴,我让生儿给你买冰饮去?” 刘君堂说这话时,眼睛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姜慕燕。 书童刘生上前一步,笑问,“三姑娘、六姑娘想喝什么?绿豆沙、碎冰樱桃汁还是酸梅汁?” 姜留听得口舌生津,立刻道,“我要碎冰樱桃汁,伯母、姐姐,你们想喝什么?” 刘夫人道,“在南边喝惯了酸梅汁,我也尝尝康安的碎冰樱桃汁。” 姜慕燕便道,“我也要一碗,生儿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让姜白与你同去,他就在门外。” “好嘞!”刘生欢快应了一声,跑出去找姜白。 还不等刘君堂凑到姜慕燕身边,姜慕燕便道,“伯母还想选什么书?” 刘夫人笑道,“就这几本吧,我且看这书肆的主人向我推荐哪几本书。” 到了柜台前,刘夫人买下石莅文推荐的《康安诗考》等几本书后,四人走出书肆,刘生和姜白便带着几碗碎冰走了过来。 姜留接过碎冰,还不等刘君堂开口,姜留便道,“伯母,君堂哥,我和妹妹去脂粉铺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到延平门外为伯父伯母送行。” 刘夫人应下,看她们姐妹上了马车,才上了自家的马车。见儿子要挑车帘往外看,刘夫人嫌弃道,“放下,进热气!” 刘君堂转头,傻傻问道,“娘看……” “除了你的傻样,娘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走后不久,刘溪也出书肆上车回府,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椒兰捧着两本皱巴巴的书钻进马车,见自家姑娘连沉得跟黑炭一样,便挪了挪身子,靠着车门坐下了。 盛婆子劝道,“刘家母子的心思都在姜慕燕身上,姑娘又何苦……” “闭嘴。”刘溪阴沉沉地喝了一声,“轮不到你教本姑娘做事!” 盛婆子眉头皱了皱,不再吭声。 刘溪闭目靠在车厢上,仔细回忆姜慕燕用的熏衣香的气味。闻着像月麟香,但似乎又比月麟香多了一丝茉莉的气味,此香该从何处购得? 待回到府中,刘溪吩咐椒兰,“寻个脸生的丫头,去东市雪霞晚买一盒月麟香回来。”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08章 不认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09章 该来的都来了 刘夫人回到府中,与丈夫感叹道,“你是没看到儿子在姜家三姑娘跟前的模样,又傻又呆。” 正在看账册的刘云富头也不抬地问,“比为夫当年还傻?” 回想当年,刘夫人笑了,“你们父子不相上下。不过姜三姑娘可比我当年漂亮多了,姜六娘更是无人能夺其姝,这次进京,我最遗憾的,便是没能看到姜谪仙。” 刘云富翻了一页账册,噼里啪啦拨了几个算珠,才道,“两年后,咱们再来康安替君堂求亲时再见也不迟。” 刘夫人担忧道,“姜谪仙从肃州归来必定升官,到时咱们君堂还不一定能如得了人家的眼呢。” 刘云富放下账册,笑道,“两年后的事两年后再议,若这门亲事不成,咱们再寻别家就是。” “话虽如此,到时就怕君堂他……” “他已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自有分寸。”刘云富拿起夫人买回的书翻看毕,问道,“西市放出消息,要卖一幅林渊先生的山水图,夫人可有兴致?” 刘夫人眼前一亮,“真迹?” “真迹。” “有!” 刘云富颔首,“好,为夫吩咐人取回来。” 姜留回到府中,延平送上最新消息,“姑娘,西市的盛兴当铺放出消息说,今日申时要出手一幅林渊先生的画,价高者得。” 林渊是前朝名士,书画双绝,他的画非常有收藏价值,很适合买回来给姐姐当嫁妆。姜留吩咐道,“让姜明过去看看,只要不超过一千两就买下来。” 姜留睡醒午觉,正与弟弟在凉亭内听姐姐弹琴时,姜白送回了消息:林渊先生的画被人以三千两的高钱买走了。 姜留抽抽嘴角,“谁这么大手笔?” 林渊的话再值钱,一千两也顶天了,哪家人傻钱又多,竟出三千两? 姜白低声道,“虽然买的人换了装扮,但小的瞅着应是三多巷刘家的管事。” 姜留……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刘家不傻,但钱真得很多。 姜白报完事刚出去,又跑了回来低声道,“永宁坊有消息。” 邑江侯府和刘溪家都在永宁坊,姜留让五姐看好两个弟弟,起身去了任府书房。候在书房内的延平回道,“一个时辰前,刘府的丫鬟到雪霞晚买了三盒月麟香。刘溪身边姓孟的婆子与东市刘家米粮铺的管事见了面,随后管事派铺子里的活计去了山前庄。” 雪霞晚的月麟香一盒二两银子,绝不是丫鬟能用得起的,肯定是刘家主人用。刘溪身边的孟婆子本就是刘承的人,她派人给刘承送信也正常。姜留点头,“继续盯着。” 回到姜府花园小亭内经过姐姐身边时,姜留忽然停住了,姐姐现在用的香脂与月麟香很是相似,刘溪让人买月麟香,莫非是…… 姜慕燕停住手,“留儿,换你了。” “好。”姜留回神,坐在古筝后卷袖抬手,一首节奏舒缓的《西江月》流淌而出,被丫鬟扶着走到花园内的雅正和岳锦仪静静听着。 姜留一曲弹罢,姜慕锦、姜小树和小悦儿呱唧巴掌,姜慕燕微微点头,起身到了妹妹身边,“右手大指的花指与中指的衔接要再紧一些,这样。” 姜慕燕抬右手,给妹妹演示《西江月》刮奏和滑音如何更流畅地衔接。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岳锦仪笑道,“果然是名师出高徒,燕儿的琴技在康安当属一流了。” 雅正腹中胎儿翻了个身,她待孩子安静下来后,才道,“燕儿和筝儿是这几个孩子里弹得最好的。” 说起弹琴,岳锦仪便想到一事,“二婶可听说六月十五晚西市放生湖边的斗乐会了?” 雅正点头,“若是那日天好,可让大郎带着燕儿她们去看看。” 挺着大肚子不能出门的岳锦仪期盼道,“待燕儿回来,咱们便有新曲听了。” 大周都城康安,八方人才汇聚,每年不同时节,会在城中举办斗茶、斗酒、斗诗、斗乐等各行竞会,热闹非常,获胜者可名声大噪。姜慕燕得知母亲准她们去听斗乐会,欢喜得小嘴儿都合不拢了,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给自己和妹妹挑衣裳。 六月十五这日傍晚,姜大郎便带着三个妹妹和三弟、四弟出门了。姜三郎和姜四郎对斗乐不感兴趣,但对出门凑热闹感兴趣。年纪尚小的姜小树和小悦儿被大哥用几个玩具哄住,开开心心留在府中都等着哥哥姐姐们归来。 六月白日酷热难耐,傍晚凉爽时才是出门的好时候。姜留和两个姐姐坐在马车内,听着寥寥蝉声,看着热闹的街道,吃着美味的小吃,简直不要太开心。 今日的斗乐会在放生湖边搭起的竹台之上举行,姜家兄妹进入湖边茶楼内正对竹台的雅间,推开窗向外看热闹。 书秋把姜留请到屏风处,低声道,“姑娘,刘溪跟咱们在同一层楼,刘君堂在楼上,康月良、白城、柴林棐等人在四楼。还有便是……秦成碧出府了。” 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姜留握拳,转了转手腕。书秋立刻道,“奴婢派人回府取姑娘的棍子?” 姜留…… “不必,咱今晚听曲儿,不打人。派人盯着刘溪和秦成碧,刘君堂那边……不必理会。” 站在二楼窗边,看着姜家人进入茶楼之后,刘溪关上窗,静静盯着桌上香炉内袅袅升起的炉烟。 放生湖边响起急促的琵琶声,嘈杂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刘溪推开窗,凝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和东边缓缓升起的圆月。 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孟婆子提着一个小包袱走进来。包袱展开,看到里边石青色的衣裙,刘溪嫌弃地抿了抿唇,吩咐道,“为我更衣。” “是。”孟婆子退到屏风外守着,小丫鬟椒兰上前为刘溪更衣,并将她的发髻打散,梳做垂鬟分髾髻,并将两朵小小的粉蓝色的绢花插入发髻间。 这身打扮,硬是让喜欢扮做让白莲花般的刘溪染了几许清爽。 曲目和乐器几换,楼下乐人用箫吹奏起《妆台秋思》,众人被萧声中的哀伤思念感染,寂无人生,唯有清风吹着垂柳飘荡。 骑马行至此处的秦成碧烦躁的皱起眉头,三楼雅间内的刘君堂坐在窗边,望着水中的月亮出神。 二楼内,姜慕燕低声与妹妹道,“我去去便来。”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09章 该来的都来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0章 成了? “出去走走”,是去茅厕的一种较为文雅的表达方法。楼内有一肚子诡计的刘溪,楼外有虎视眈眈的秦成碧以及可能隐藏在暗处的无数凶险,姜留当然不让让姐姐一个人出去,她也站身道,“我也去。” “一块去。”见三姐和六妹都出去,姜慕锦也跟着站了起来,姐妹仨手拉手去出房门去后院的茅厕。 见三姐她们走了,姜三郎立刻跳起来,“大哥,我也想下去转转。” “大哥我也……” 姜大郎按住两个弟弟,低声道,“秦成碧就在楼外,咱们今天带的人手不够,待三妹她们回来我再带着你俩去,你们且先忍一忍。” 一听秦疯子来了,姜三郎坐下嘟囔道,“真是晦气。” 姜四郎笑眯眯道,“大哥放心,我和三哥都不是想去尿尿,我们哪也不去了,就在这儿听曲儿。” “好。”弟弟们懂事,姜大郎很是欣慰,“待会儿回去的路上,我给你们买一盏鱼灯。” “大哥,我还想要竹蜻蜓。”姜四郎补充道。 “大哥,我想要蛐蛐。”姜三郎也立刻向大哥讨要喜欢的东西。 “好。”姜大郎应下,又转头望着留下,仔细寻找秦成碧的身影。 见姜家三姐妹从雅间内出来了,守在走廊里的刘家小厮立刻给自家姑娘送信。刘溪快步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望着三人之中最高挑的穿着一身石青色衣裙姜慕燕。直到她转过走廊之后,刘溪才将门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烦躁地皱起了长眉。 这讨厌的月麟香! 待姜家三姐妹去而复返,又回到雅间中后,刘溪才吩咐孟婆子,“让他们去吧。” “是。”孟婆子叫过小厮吩咐几句,小厮转身走了。 不大一会儿,便有两个茶楼小伙计打扮的,不起眼的少年提着热水壶上三楼,进各雅间添水,两人边走边嘀咕。 “小园里那个小姑娘真是姜六娘,长得太漂亮了吧,看着一点也不凶狠啊!” “当然是姜六娘。那个穿石青色衣裙的是她姐姐姜三娘,她俩都是姜二爷的掌上明珠,是咱们西城最漂亮的两个姑娘。” 三楼雅间外,站着各府的仆从,两个小伙计嘀嘀咕咕的声音自是被他们发听了去,不过众人都没当回事。姜三娘和姜六娘是康安第一美男子姜二爷的掌上明珠,漂亮是理所应当,不漂亮才有问题。 其中一个小伙计进雅间送了水,出来时又低声问另外一个,“她们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是什么人?” 鬼鬼祟祟?刘家的管事立刻竖起了耳朵。 “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儿,青竹间的水添了没?” “还没。” 两个伙计走后,刘家管事立刻进雅间,将此事告知了自家少爷。窗前听琴的刘君堂立刻站起身,“只她俩在小园中,姜大郎没跟着?” 管事摇头,“小人这就派人去查看。” 恩师去了肃州,暗中想对姜家下手的人可不在少数,三妹和六妹绝不能出事!刘君堂哪还等得了,快步走出雅间,向茶楼后花园而去。 他往外一走,立刻有人将消息送到了柴林棐耳边。柴林棐亦站起身,出雅间下楼,好热闹的康月良和听琴听得无趣的黄剑云立刻跟上,只白城还坐在窗边,盯着街上骑白马的秦成碧。 刘君堂快步到了小园中,发现两个黑影正扯着一个身穿石青色衣裙的姑娘往角门里走。那姑娘的衣着、发饰,分明就是傍晚从姜家马车下来,进入茶楼的姜三姑娘!刘君堂大喝一声奔了过去,“你们干什么,放手!刘宏!” 黑影见有人追过来,拖着那姑娘跑得更急了。 拳脚功夫不差的刘宏追上去,与一个黑衣人打在一处。刘君堂越过他们,追进角门里,右手拉住“姜慕燕”的胳膊,左手用力砍向拽着她的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见势不妙,撒手就跑。 “姜慕燕”的身子一软,向地上栽去。 刘君堂连忙抬手扶住她,“三妹你……” “姜慕燕”拉住刘君堂的手,急匆匆向里跑,直奔她早已命人布置好的厢房。 被“心上人”拉住的刘君堂,热血“嗡”地一声蹿上脑袋,完全傻了。他耳中轰鸣,脑中烟花绽放,三妹主动拉他的手了,三妹拉他的手了…… “姜慕燕”一拽没拽动,又用力拽了一下还是没拽动刘君堂这根木头桩子,心中无比焦急,可她不敢开口也不敢抬头,只得急中生智拽着他的手,撒娇似地轻轻晃了一下。 这一晃,算是把刘君堂的魂晃回来了。他打了个机灵,急匆匆问道,“三妹可伤着了?六妹呢,你大哥呢?你们府上的护院和镖师呢?” “何人在此行凶,来人,拿下!”已到园中的柴林棐,见到有黑衣人在与刘府管事缠斗,立刻高声吩咐道。 “是!”嘉顺王府的侍卫高声应下,抽刀冲了上去。黄剑云和康月良见此,立刻向四处张望。康月良一指角门,“柴三,那边!” 刘君堂听到有人来了,心中的戒备去了几分,想带着“姜慕燕”从角门出去,“姜慕燕”却一下扎进他怀里,紧紧将他抱住了。 这一下,刘君堂的魂又飞了。缥缈的琴声中,刘君堂缓缓低下头,借着明亮的月光,看着自己怀中的小人儿,这一看,他的魂儿立刻飞了回来,“你是……” 埋伏在小院内的孟婆子,见姑娘无法把刘君堂骗入屋中,角门外有人奔着这边来了,便大声喊道,“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 “刘君堂!你大胆!!!”冲入院中的柴林棐也大吼一声,冲了上来。康月良和黄剑云也认出了被他搂住的姜慕燕,亦是怒发冲冠。 虽然计划还未来得及实施,却歪打正着地成了! 将脸扎在刘君堂怀里的刘溪无比欢喜。刘君堂以为她是姜慕燕,一定会为了姜慕燕的闺誉,将错都引到他自己身上。待围拢过来的人足够多后,她再露出脸,刘君堂想狡辩也不成了! 他能怎么狡辩?说以为她是姜慕燕,所以他才搂着自己?若这样说了,只能坏了姜慕燕的名声,惹怒了他的恩师姜枫。 刹那间,刘溪想到了锦衣玉食,想到了洞房花烛夜,想到了……她搂紧刘君堂,激动的身子都开始颤抖了。 就在柴林棐大吼一声,带着康月良和黄剑云冲过来时,刘君堂却没有抬手紧紧护住怀中的人,而是一把将她推开,冲向柴林棐三人,嘴里还喊着,“柴三公子、康大公子、黄大公子,救命啊——” 柴林棐三人愣了,跌坐在地上的刘溪傻了,大呼小叫的孟婆子呆了,趴在楼顶看热闹的姜留,笑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0章 成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1章 苦肉计? 看到刘君堂狠狠推开“姜慕燕”,张牙舞爪向自己冲过来,本就火冒三丈的柴林棐抬胳膊就要冲上去揍他,却被康月良一把拉住了,“柴三,冷静。” 刘君堂几步跑到三人面前,惶恐道,“请三位公子帮忙,派人快将这女子拿住,她伙同方才两个黑衣人欲挟持在下!” 在场的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呆了。只有后冲进来的刘宏听到公子的喊声,二话不说提刀冲向瘫坐地上的青衣女子。 孟婆子最先反应过来,扑上去护住刘溪喊道,“你干什么,不许伤了我家姑娘!” 这眼生的婆子绝不是姜家下人,康月良放开柴林棐,一本正经却满眼八卦地问,“刘大人说这地上的女子伙同黑衣人欲挟持你?” “不错!”刘君堂义愤填膺,“方才在花园内,在下见两个黑衣人拉着这女子往角门方向拖拽,还以为黑衣人欲对这女子不利,才带着仆从冲上来搭救她。谁知我赶走黑衣人救下此女后,她竟拽着我往此院暗处跑,这个藏在暗处的婆子也冲出来要抓我!” 刘溪急急摇头,孟婆子连忙解释道,“这位公子误会了,我家姑娘被黑衣人抓住,奴婢才冲过来救姑娘的!” 认出地上女子不是姜慕燕的柴林棐也冷静下来,一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默默看着不说话。黄剑云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知趣地躲在康月良背后看热闹。康月良则八卦十足地问,“刘大人说这女子设计抓你,可她抓你作甚?” 刘君堂气愤道,“定是图财!自在下倾尽家财雇镖师保护恩师去肃州的消息传开后,四个多月来,在下已大大小小遇到十数次这样的事了!” 胡说八道,什么劫财,这姑娘一看就是要劫你的色。黄剑云拍了拍康月良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掺和进去。康月良不说话,柴林棐却开口了,“依刘大人之见,这对主仆和园中被抓的黑衣人当如何发落?” “小女子不是……” 刘溪的话还未说完,刘君堂已道,“当然是交由西城兵马司审理,刘宏,去报官。” “是!”管事刘宏转身便走。 孟婆子吓坏了,一把抱住刘宏的腿喊道,“刘公子误会了,我家姑娘跟那些黑衣人真不是一伙的,我家姑娘也是被黑衣人抓了才……” “这位姑娘既然也是苦主,就更该让西城衙门将黑衣人抓去审问清楚,为姑娘做主才对。”刘君堂玉面冷颜,喝道,“还不速去!” “是!”刘宏抬脚踢开孟婆子,大步向外走去。 绝不可去衙门,否则她这辈子就毁了……刘溪抬起头露出惨白的小脸,凄楚可怜地望着刘君堂,“刘公子……” 刘君堂看也不看她,转头吩咐书童刘生,“生儿去守住那间厢房,此女方才就想将我拖入厢房中,此房必有蹊跷。” “是。”刘生跑到公子指的房门口守着,并用眼睛狠狠瞪着敢假冒姜三姑娘算计他家公子的刘溪。 瘫坐在地上的刘溪泪如雨下哽咽道,“小女子只是倾慕公子,想与公子多说几句话罢了,难道这也有错么?公子定要将事情闹大,毁了小女子么?既然公子如此绝情,倒也不必让衙门的人来羞辱我,我以死谢罪便是!” 说罢,刘溪爬起来以头撞向刘君堂旁边的廊柱。孟婆子吓坏了,连声喊道,“姑娘不要,刘公子快拦住我家姑娘啊!” 刘君堂一动不动,任刘溪“狠狠”撞在柱子上,缓缓晕倒在孟婆子怀里。孟婆子哭天喊地时,黄剑云侧头低声问康月良,“她这是装的?” 康月良摇扇笑道,“这招就叫做……满天过海。” “不是苦肉计?”黄剑云提出不同看法。 康月良反问,“她的皮肉受苦了?” 此女额头连滴血都没有,确实算不得苦肉计,黄剑云改口道,“是瞒天过海。” 小院内这一顿闹腾,惹来了不少人,小院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地被人围着,议论声已盖过了楼外的乐声。“晕倒”的刘溪忍不住瑟瑟发抖,孟婆子见事情不妙,一边磕头一边哭喊道,“我家姑娘也是苦主,她都以头撞柱自证清白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非要我家姑娘死在这儿么?请各位大人、公子、少爷们行行好,先让奴婢带着我家姑娘去医馆看病吧,我家姑娘快撑不住了……” 柴林棐低声与刘君堂商量道,“先让她去医馆治伤再去衙门,免得牵连无辜。” 这个“无辜”,自然是指刘溪假扮的姜慕燕。正这时,西城巡街副使冯子瑞和衙门捕头范铁生带着人来了,刘君堂简单讲了事情经过,才道,“劳烦冯大人先将此女送去医馆治伤。” “是。”冯子瑞到孟婆子跟前冷声问,“人是你自己背出去,还是让官差抬出去?” 若让官差抬出去,姑娘这辈子真就毁了。孟婆子咬牙,“我背!” 冯子瑞抬手抓下挂在门上的布帘往刘溪身上一盖,吩咐道,“来两个人,带她们走后门,先去逢春医馆,再带回衙门问案!” 孟婆子踉踉跄跄背着被门帘裹住的刘溪走后,范铁生吩咐店家打开刘生守住的房门。房门打开之后,一股浓郁甜香的的气息扑面而来,范铁生后退一步,挡住身后的捕快和巡城兵,“都屏住呼吸,这是迷魂香!” 听到屋里燃着迷魂香,刘君堂的脸更难看了。站在他身边的康月良低声问道,“刘大人可认出方才那女子的身份了?” 刘君堂轻轻点头,“右羽林卫昭武校尉刘续之女,刘溪。” 邑江侯的侄女?康月良明亮的眸子一转,又问道,“刘大人打算怎么办?” “既已报官,自是依法论处。”刘君堂抱拳,“多谢三位出手相助,待衙门升堂审理此案时,还要劳烦康公子派人到堂作证。” “这是自然。”康月良一口应下,又好奇低声问道,“夜黑月暗,刘大人是如何断定此女是假冒的?”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1章 苦肉计?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2章 烹雪煮茶 在此之前,杜飞之所以不怀疑李胜利的死跟周鹏有关,是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这俩人之间有什么交集。 没有交集,没有冲突,没有动机,为什么要杀人? 可是现在,周鹏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在杜飞印象里,周鹏从来都是嘻嘻哈哈,天塌下来也有个高的给他顶着。 杜飞虽然不信,周鹏真是没心没肺的性格,只不过他状态不好的时候,干脆就不来上班,外人瞧不见罢了。 正因如此,他今天的样子才格外让人在意。 明明心里有事压着,平时肯定一整天就不来了。 今天上午没见,下午却跑过来,肯定有他不得不来的道理。 如果李胜利真是被周鹏杀了,周鹏听到风声,尸体被发现了,跑出来探听消息,倒也说得过去。 杜飞大脑中飞速思考,有可能的种种情况,表面却不动声色,喊了一声“周哥来啦”。 周鹏闻声扭头看来,见是杜飞,勉强笑笑,走了过来,跟冯大爷点点头,叫了声“冯大爷好”。 冯大爷却理都没理,继续自顾自的抽着烟袋锅子。 杜飞则给他递过去一根烟,笑眯眯道:“周哥,这两天忙啥呢?上礼拜六就找你。” 周鹏接过烟却没抽,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蹲到杜飞旁边,沙哑着脖子道:“这两天有点事儿。” 杜飞刚点上火,诧异看向他:“咋还上火了?” 周鹏“嗯”了一声:“前两天着凉了,一直没好利索。” 杜飞心说,我信你个鬼! 表面却不动声色道:“那可得注意,老人总说,春捂秋冻,这时候最容易受凉感冒。” 周鹏心焦气躁,也没心思闲扯,问道:“对了,你说上礼拜六就找我,啥事儿?” 杜飞也没避着冯大爷,轻描淡写道:“老赵那边回信了,说这两天过来。” 周鹏眼睛一亮,顿时比刚才精神多了。 虽然杜飞没说别的,但赵玉田亲自跑来,就是最大的诚意。 如果不出意外,这笔买卖肯定成了。 不过周鹏这种反应,反而令杜飞看不明白了。 心说:“周鹏这货的心是有多大呀!杀人这么大的事儿,愁的魂不守舍的,嗓子哑成那样!一说做买卖赚钱的事,他就原地满血复活了?这特么得多见钱眼开呀!” 想到这里,杜飞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猜错了?李胜利的死,跟周鹏没关系?” 周鹏上火难道是巧合,是因为别的原因? 杜飞默默思忖,也没办法求证,索性不去胡思乱想。 反正以他跟李胜利的关系,也犯不上耿耿于怀。 甭管是不是周鹏,杜飞都没打算去掺和。 这个事儿,一旦弄不好就要惹火烧身,最好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最后,就算查出来真是周鹏干的,跟他杜飞也扯不上关系。 唯独木材这事儿,必须得更加小心,免得被拔出萝卜带出泥。 至于说直接停了,也不可能。 赵玉田既然来了,肯定做了不少前期工作,这些都有成本。 如果没有确实的理由贸然叫停,这些损失谁来承担? 杜飞把话带到,便没再说别的。 等把烟抽完,跟冯大爷打声招呼,便自顾自回了办公室。 反而周鹏没急着走。 心情明显比刚才好起来,把刚才杜飞给他那根烟点上。 吞烟吐雾的抽完了,才起身跟冯大爷打声招呼,晃晃悠悠走了。 不过周鹏不是去他办公室,而是顺着原路又走出了街道办大门。 这个时候,杜飞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表面上闭目养神,实际却在命令小乌立刻赶过来。 虽然说,他不打算管是谁杀了李胜利,但周鹏这边却必须确认一下。 小乌的速度非常快,在接到杜飞的命令之后,立即从四合院出来,穿房越脊,不大功夫,就来到了那个小玉所住的院子。 杜飞估计,如果周鹏跟李胜利的死有关,这个小玉肯定脱不开干系。 可能这座小院就是第一现场。 小乌蹲在房顶上。 杜飞视野同步过来,越过小乌的后脑勺,俯瞰整个院子。 院子里没一点动静。 等了片刻,杜飞让小乌下去看看。 小乌张开大嘴,懒洋洋的打个哈气,才慢悠悠的抬起屁股。 倏倏两下,踩着旁边的墙头,异常敏捷的跳到院子里。 随后,杜飞跟随小乌视野,在院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 令他心中一凛:“难道死的不止李胜利一个人?” 杜飞快速脑补出一幕场景: 李胜利跟小玉偷吃,被周鹏发现。 周鹏愤怒的闯进去,与李胜利扭打在一起,冲动之下把奸夫勒死。 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勾引外人的姘头也给杀了泄愤…… 就在杜飞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时,忽然“咔”的一声,院里的门响了。 杜飞在视野同步的状态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小乌十分机警,听到一点动静,耳朵倏地立起,飞快从屋里钻出去,躲到院子角落。 在小乌的快速奔跑中,杜飞眼前场景犹如风驰电掣。 等停下来,回头往院门一看。 小玉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上边用蓝色花布盖着,不知道上市场买了什么。 杜飞见她活着,倒也没太吃惊。 本来刚才他所想的那些,出现的概率也不高。 现在既然小玉还在悠闲的买菜,说明李胜利这件事应该跟她和周鹏没啥关系。 杜飞这样想着,正要收回视野同步,却在这时发现,小玉进院关门,竟然没走进来,而是脸色难看的靠在门上呼呼喘着气。 杜飞心里“咦”了一声,再次警惕起来,这女人有问题! 片刻后,小玉喘匀了气,打起精神拎着篮子进了西厢房的厨房。 杜飞赶紧让小乌跟过去。 小乌小跑着过去,脑袋悄无声息钻进门帘里。 只见小玉正背对着门,撅着大屁股把手伸进碗柜里头。 因为慢了半步,没有看见她把什么放进去。 随着她收回手站起来,小乌立即缩回外头,躲到墙角后边。 在下一刻,小玉非常警惕的回头看来,漂亮的脸上,眉头紧锁着,刚才的一瞬间,似乎察觉到有人窥视。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2章 烹雪煮茶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3章 找死 斗乐会一直进行了两个多时辰,才选出了各类乐器的优胜者,姜留没什么感觉,姜慕燕却十分兴奋,滔滔不绝地跟妹妹讲着方才那个琴师有多厉害,“康安城内,也只有母亲能与他一较高下了。” 姜留诧异,“那人看着年纪也不大,真这么厉害?” 姜慕燕点头,“他定天赋超群、受过名家指点又下了苦功,才能在弱冠之年便有如此高的琴技。也不知他要在康安待多久,若等母亲出了月子他还在,咱们一定要下帖请他到府论琴。” 姜大郎笑道,“他既夺魁首,必会在康安停留数月以琴会友。说不定不用咱们下请帖,他的拜帖就送到咱们府上了。” 姜慕燕凤眸一亮,“若真如此就太好了!到时我要向他请教转指、捻指……” 看着姜慕燕巴拉巴拉,站在一旁的刘君堂忽然感到了极大的威胁,他只顾着想事情,没注意哪个乐师竟能让姜三姑娘赞不绝口。这乐师是男是女,成亲没有,容貌如何? 姜大郎瞧见刘君堂站在一旁,便先打了声招呼,“君堂哥。” 刘君堂回神,整理心情含笑迎了上去,“你们再转转还是直接回府?” 姜大郎道,“我们打算慢慢往回走,君堂哥可要一块回去?” “我正有此意。”刘君堂住的三多巷就在柿丰巷南边,正好顺路。 姜四郎跳上来,“君堂哥,咱们走玉门桥吧,我想吃那里的酸粉。” 姜三郎道,“我想吃大云经寺巷口的炸面猴。” 姜慕锦也道,“我要吃西市正街的碎果冰。” 姜留举起小手,“我也吃碎果冰,姐吃什么?” 刘君堂看向娴静的姜慕燕,暗骂自己是个傻子,刘溪就算穿着一样的衣裳梳着一样的发髻,跟三妹也是天上地下,差得远了,他起初怎就认错了呢。他鼓足勇气,笑着问道,“是啊,大伙儿都点了,思尧、三妹,你俩想吃什么?” 正在想着怎么走,才能把弟弟妹妹想吃的东西串在同一条路上的姜大郎笑道,“我也吃炸面猴。” 姜慕燕想的事情跟大哥一样,“我跟四弟一样,吃玉门桥的酸粉,君堂哥呢?” 她这一声“君堂哥”又把刘君堂喊得大脑停顿了,傻傻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姜慕燕。 姜慕燕垂眸轻轻咬唇,姜慕锦和姜留偷笑,姜大郎无声叹了口气,拍了拍刘君堂的肩膀,“君堂哥吃过炸面猴么?” 刘君堂回神,张口便道,“我也要吃酸粉。” 姜家兄妹忍不住笑了起来,姜慕燕小脸微红,刘君堂也跟着傻笑。康月良拍了拍好兄弟僵硬的肩膀,走上前道,“待了这许久当真是饿了,你们去哪吃酸粉?” 姜留回道,“我们去长寿坊吃酸粉,顺道去大云经寺吃面猴,康大哥你们去哪?” 已近亥时,长寿坊在西市以南,康月良和柴林棐他们都住在北城,自不可能绕路跟着姜家兄妹和刘君堂去长寿坊用膳,所以姜留才有此一问。 还不等康月良回答,柴林棐已回道,“放生湖南堤那家酸粉也不错。” 康月良接过话茬,“南堤那家酸粉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御厨。” 听到是御厨,爱吃酸粉的姜四郎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亮地望着大哥,希望他能带自己去。姜大郎揉了揉四弟的小脑袋,转眸问姜慕燕,“君堂哥,三妹,咱们也过去尝尝?” 见姜慕燕轻轻颔首,刘君堂才道,“也好。” 柴林棐握紧了拳头,走到姜慕燕身边,“月色正好,南堤距此不远,咱们走过去?” 姜留满眼八卦地看看三姐左边的刘君堂,再看看她右边的柴林棐,顿时觉得气氛都紧张起来了。 盯着姜留的黄剑云正要冲到她身边去,却被白城抢了先,还不等白城开口,姜慕燕已上前一步拉住妹妹的手,才与柴林棐道,“好,咱们走过去。这里人多,我带着五妹和六妹,大哥看好四弟。” 姜四郎却拉住了三哥的衣袖,仰头问柴林棐,“柴三哥说的那家店叫什么名字?我和三哥先跑过去占地方。” 柴林棐道,“就叫御食肆,咱们……” “好嘞!”还不等他说完,姜四郎已拽着姜三郎飞也似的跑了。 姜大郎笑道,“他俩早憋坏了,且让他们去,咱们慢慢走。” 一帮少爷护着三个姑娘往前走了没几步,便见头带玉冠,腰缠玉带的秦成碧骑白马走来。路上行人纷纷避让,黄剑云上前一步挡在姜留面前,白城低声对姜留道,“你们去吃酸粉,我们把他引走。” 这里人太多,姜留也不想与秦成碧对上让人看了笑话,“多谢白大哥。” 白城点头,与黄剑云一起挡在姜留面前。刘君堂、柴林棐和康月良也上前,谁知还不等他们开口,秦成碧便用鞭子点了刘君堂,道,“刘状元,可否借一步说话?” 众人微愣,刘君堂低声说了句“你们先走”,才上前站到了秦成碧马前,抬手道,“秦公子,咱们进去吃杯清茶?” “不必。”秦成碧摸着马鬃俯身对刘君堂道,“刘状元可否看在本公子的薄面上,饶过刘溪?” 刘君堂抬眸看着马背上的秦成碧,“秦公子可知她做了何事?” 秦成碧握住雪白浓密的马鬃,淡淡道,“本公子欠她一个人情,必须还。” 秦成碧乃当朝右相之孙,他当众开了这个口,刘君堂自不能回绝,“好,今日看在秦公子的面子上,我不去衙门告她。” “多谢。”秦成碧淡淡道了声谢,抬身看向被黄剑云和白城挡住的姜留。还不等他开口,黄剑云便道,“天色不早了,成碧,咱们一块回府怎样?” 马上的秦成碧笑了,他笑得虽然好看,却让黄剑云等人觉得瘆得慌,护在姜家人四周的秦府侍卫和摘星楼镖师们也头皮发麻。 秦成碧的目光扫过装作路人的秦府侍卫,又落回到黄剑云身上,冷哼道,“这么多人守着你们还怕什么?怕我发疯把姜六打死?放心,我不会,也舍不得。” 他这话远处围观的众人听不清,黄剑云却听得清清楚楚,他怒目圆睁,低声喝道,“秦成碧,你找死!” 秦成碧冷声道,“我就是找死,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3章 找死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4章 姜留对秦成碧 秦成碧与黄剑云四目相对,火花四射。前年,仁阳公主抢了秦家一大笔金银,黄剑云差点被秦家暗卫杀死在西明寺中。黄剑云康复之后,两人虽然内心里都恨不得把对方置之死地而后快,但面上还是笑嘻嘻的。没想到秦成碧病了一场出来,却连表面功夫也不做了。 既然如此,那便撕破脸!黄剑云仰头下战书,“找死好办,咱俩立生死状上校场比试,谁怂谁是孙子,走!” 秦成碧依旧懒洋洋笑着,“既想弄死我又怕担责任不敢动手,咱俩谁怂?本公子今夜不是来找你的,姜六娘!” 秦成碧都当着成百上千的人面,举马鞭子喊自己的名字了,姜留岂会认怂,她松开两位姐姐的手,扒开挡在前面的白城和大哥,探身,笑容灿烂道,“秦成碧,你的病好了?” 哗—— 华灯之下,放生湖边,百姓们一阵骚动。小半的人吃惊是因为姜六娘竟直呼秦家小世子的名字,问他的疯病好没好。大半的人是因为无法把独挑黄岩寨的女霸王的称号,与面前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合在一起,他们知道姜六娘是姜二爷的女儿,但没想到她能漂亮成这样。 姜家和刘君堂等人屏住呼吸,准备应对虽时发疯的秦成碧。为秦成碧牵马的秦奎被保护姜留的自家兄弟们瞪着,压力山山大。 白马之上的秦成碧望着姜留灿烂夺目的笑脸,收了笑容诧异道,“半年不见,留儿妹妹怎瘦成这样了?” 秦成碧的病真治好了?这可不是件好事,再刺激他试试。姜留站到大郎哥面前,仰头得意笑道,“我不只瘦了,还长高了。” 不只长高了,还漂亮了。秦奎心中默默补充,心惊胆战地抬头看向自家少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少年这半年杀了多少人又吃了多少苦,才能重新走府门,站在人前。他真怕少爷被姜六娘刺激得旧病复发,前功尽弃。 “长高了?”秦成碧将马鞭扔给秦奎跳下马,走向姜留。 “都别动。”姜留低声制止要将她包围起来的哥哥姐姐们。莫说秦成碧看着不像要发疯的样子,便是他发疯,姜留也自信能压制他。他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找事,姜留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踹飞,谁怕谁! 秦成碧走到姜留面前一步停住,抬手。姜留右腿蓄力,准备动脚。 秦成碧抬手比划了一下,哼道,“哪里长高了,分明跟原先一样矮。” 泥马!姜留的腮帮子立刻鼓了起来,姜大郎笑道,“不是我家六妹没长,是秦公子长得更快。秦公子今夜出府,是要去往何处?” 秦成碧的目光依旧盯着姜留,淡淡道,“本公子饿了,出来找吃的。一块去吧,本公子请客?” 还不等姜家人拒绝,康月良已笑道,“你来晚了一步,今晚是柴三请客。” 秦成碧转眸看向柴林棐,“可能再添把椅子?” 他既然开了口,柴林棐只能应下,“可。” “多谢。”秦成碧的目光又落回姜留身上,“不是饿了么,还傻愣着做什么,走啊!” 丫的!脚痒,想踢他!姜留皮笑肉不笑道,“谁说我饿了……” “康大哥、柴三哥、大哥、六妹——”姜三郎嚎着跑过来,“四弟都占到位子了,你们怎还在这儿磨蹭呢,快走啊!” 姜留…… 众人…… 姜三郎吼完才发现秦成碧,他吓得往旁边横跳一步,傻了。 秦成碧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姜留,“不饿?” 姜留白了秦成碧一眼,拉住两个姐姐,从他面前走过,“不饿怎么了,不饿还不能吃碗酸粉了?三哥,头前带路!” “哦?好……”姜三郎连忙跟上去,小声解释道,“我没看到他,现在怎么办?咱们跑?” 姜留摇头,“放心,他不会动手,到了食肆里三哥只管吃饭,别吭声。” “就是,咱们只管吃饭不说话,吃完就走,对吧六妹妹?”姜慕锦也十分紧张,声音都发颤了。 姜慕燕也害怕,不过她是姐姐,不能露怯,“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去了食肆也是咱们三个一桌他们一桌,不必担心,吃完咱们就回府。” 姜留也低声道,“吃不下就少吃点,待会儿分开了咱们再去吃碎果冰。” 姜三郎立刻补充一句,“还有炸面猴。” 姜留想活跃气氛,便吐槽快胖成球的姜三郎道,“三哥再这么吃下去,就要胖成一只面猴了。” 姜三郎立刻炸了,“你还好意思说我?” “我已经瘦下来了,当然好意思!”姜留顶了回去。 六妹和三哥斗起嘴,姜慕锦忘了什么叫紧张,习惯性地加入战局,“就是,六妹妹这会儿瘦了,三哥一点没瘦,你再这么胖下去,刚换的四条腿的床都得换成八条腿的了。” 姜三郎更不干了,“那床不是被我压塌的,是四弟和五弟蹦塌的!” 姜留呵呵,“他俩蹦的床可不止三哥那一张呢,怎就三哥的塌了?” “你们……” 姜大郎抬手压住三弟的肩膀,和稀泥道,“三弟那张床是父亲当年睡过的,早就该换了。” “就是!”姜三郎得意地瞪了两个妹妹一眼,“现在我的床是最新的。” 康月良凑过来,“姜三弟的新床几条腿?” “八条?”黄剑云反问。 “四条!”姜三郎跳脚,众人哈哈大笑,冲淡了方才的紧张气氛。 也只有和睦的姜家兄妹才会这么毫无芥蒂地斗嘴,柴林棐看着前边的姜慕燕,若是自己娶了她,将来孩子们也能如此和睦吧? 走在姜慕燕身边的刘君堂敏锐地觉察到柴林棐的目光,他转头与姜慕燕低声道,“待会儿到了食肆,三妹带着五妹和六妹去里间用膳,我们在外间。” “好。”姜慕燕轻轻点头。 前边的人笑声不断,被白城和黄剑云挡在身后的秦成碧,却抬手紧紧握住了折扇上的翡翠葫芦吊坠。吵,这里好吵,他忍不住想抽刀,将制造噪声的人都碎尸万段!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4章 姜留对秦成碧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5章 御食肆里的贵客 御食肆的东家是从宫里退下来的老御厨姚春征,因舍不得都城繁华,才用毕生的积蓄在热闹的放生湖便租了个小铺面,教会新收的徒弟做酸粉后,他整日在放生湖边的柳树下乘凉听曲,日子过得好生自在。 但今日,姚春征却战战兢兢地在厨房内忙碌,因为店里来了他惹不起的“贵客”。谁知这位食客的酸粉刚送上去,铺子里又来了一帮必须他亲自伺候的小爷,姚春征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给秦成碧、康月良和柴林棐等人行礼。 今日做东的柴林棐抬手道,“老人家免礼,我们每人来一碗酸粉,其他吃食也多上一些。” “是。”姚春征应下,还不等他再说什么,姜三郎便急吼吼地带着众人进入小店中,“四弟在里边,咱们再晚来一步就没雅间了,快到这边来。” 姚春征闭上嘴,擦着额头的冷汗跟在众位小爷身后回到店中。眼尖的姜大郎和康月良都看出姚春征不对劲儿,两人对视一眼,皆提起了注意。 御食肆内只有三个雅间,他们占了最大的一个。屋内有两张桌子,姜慕言带着两个妹妹和两个弟弟坐一桌,姜大郎和刘君堂和康月良等人坐一桌。谁知秦成碧却走到姜留身边,“我要和你坐一块。” 他这一句话,把一屋子人都惹毛了。姜留小脸往下一沉,“不行!” 秦成碧反问,“为何?” 说大道理他定有话怼回来,姜留干脆直白道,“我看到你就害怕、不舒服,跟你一桌我吃不下饭。若你非要坐这桌,我走!” 众人…… 秦成碧哼道,“好你个姜六!” “你也不差。”姜留桃花瞳里毫无惧意。 姜留不找事儿,可不代表她怕秦成碧。现在她爹爹给万岁卖命,秦家人负责保护姜家人的安全,若秦成碧敢动手,姜留就敢抄起凳子砸在他脑袋上! 秦成碧与姜留用视线厮杀片刻,缓缓笑了,“你很好!” “多谢夸奖。”姜留灿烂一笑,“你究竟坐哪儿?” 秦成碧冷哼一声,转身坐在了白城身边。 只隔着一道木格窗的隔壁雅间内的“贵客”缓缓翘起了嘴角,此女定是姜卿的爱女,说话办事与姜卿一样爽直。 隔壁雅间内静了片刻,刘君堂打破沉默,含笑问道,“今晚斗乐会上,诸位对哪位乐师印象深刻?” 姜留替姐姐问道,“你们觉得夺得魁首的琴师竹君颢如何?” 康月良道,“咱们都是外行,只能看个热闹。慕燕妹妹,你觉得竹君颢琴技怎样?” 刘君堂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把目光落在姜慕燕脸上,等着她开口。 姜慕燕如实道,“竹君颢的琴技令小妹赞叹,望尘莫及。” 秦成碧道,“除了琴技,此人多大年纪,模样如何?” 黄剑云冷声道,“那位琴师是男子。” “正是因为他是男子,我才问。我猜他的模样一定不差,否则姜六怎会记住他。”秦成碧说完转头问姜留,“对吧?” 这纯粹是想吵架了,姜留笑眯眯回道,“我没瞧见他的模样,但远远看着便就觉他气质卓绝,应是位君子。” 隔壁屋的贵客赞同点头,姜枫的女儿眼光也很好,那琴师只看身形动作确实卓尔不群。 秦成碧冷哼一声,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刘君堂便道,“六妹看得极准,竹君颢确实是位君子。” 康月良立刻追问,“刘兄认得此人?” “三年前,竹君颢曾到信州以琴会友,在下有幸与他相识……”刘君堂言谈风趣,引得众人笑声不断,熬过了等候上菜的最难熬时光。 待活计把酸粉和几样小吃端上来,众人本着吃不言的规矩,低头嗦粉不再说话。这家酸粉的味道确实比玉门桥边的好,但姜家姐妹吃得都不顺心。用完一碗粉后,她们便不再动筷子了。 众人极为快速地用了一顿饭,起身要走时,秦成碧又拦在姜留面前,不过还不等他说话,白城已抬手将他拦住,“今日月色正好,咱们去城外赛马如何?” “我也去!”黄剑云立刻道。 “算我一份。”康月良也兴致勃勃道,“咱们从金光门一口气跑到同穴山下,输了的明日给大伙洗马!” 柴林棐也道,“咱们可在那边住一晚,明早听天降虎啸山林。” 半年没能出门的秦成碧确实心动了,决定暂时放过纠缠姜留,出城跑马。 他们走了后,姜三郎刚要开口,姜大郎抬手制止他,笑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快些回府吧。” 姜留开口道,“君堂哥,大哥,我与你们俩乘一辆车,有事要同你们商量。” 他们出去后,隔壁雅间的贵客默默感叹了片刻夜间出城跑马的兴致,才问道,“他们常在一处?” “是。今日是秦成碧生病之后第一次出府。”杨奉轻轻推窗向外看了一眼,低声笑道,“老爷您看。” 景和帝走到窗边,正看到姜家兄妹与刘君堂等人准备上车,“最矮的那个小姑娘,便是姜卿的女儿?” 杨奉低声道,“正式。此女名做姜慕兰,乳名姜留,人称姜六娘。” 姜六娘这个霸气的名字,实在难与灯下那个玉琢的小人儿连在一处。看到姜六娘,景和帝便不由得想到了远在肃州的姜枫,吩咐道,“给秦成碧找点事做。” 免得他纠缠着姜卿的女儿不放。 “是。”杨奉躬身应下。 食肆外,姜留与大哥、刘君堂上了一辆马车,低声问道,“君堂哥,秦成碧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欠刘家女一个人情,让我饶她一次。”刘君堂失望道,“我本想跟你们商量,利用这次机会重挫邑江侯府呢,但秦成碧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答应。” 姜留点头,“刘溪被抬走后,刘承找上了秦成碧,应是刘承求秦成碧帮刘溪说情的。君堂哥不必灰心,就算不能升堂审理此案,刘溪做下的事也很快会传遍全城,她已无法再对君堂哥造成威胁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5章 御食肆里的贵客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6章 刘溪的下场 “啪!” 把女儿自西市医馆接回府,进入房中,刘续回手便是一巴掌,“你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刘溪捂着火辣辣的脸跌坐在地上,嘤嘤哭泣。 “你还有脸哭!”刚在西城装孙子说好话的刘续抬脚又要踹,刘夫人连忙上前拦住,“老爷息怒,溪儿要被你打死了。” “打死最好!”刘续脑袋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康安城这么多男人,你找谁不好,非要找看不上你的刘君堂?你倒贴人家都不要你,还反手就把你告到了衙门!康安城的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因为追男人被告到衙门的你是第一个!丢人现眼的败家玩意儿,老子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爹娘商量一声就自己去办,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刘夫人也怒其不争地轻轻给了女儿一巴掌,站起身指着跪在地上的孟婆子和椒兰厉声骂道,“好端端的姑娘,都是被你们这帮腌臜货给哄骗了!来人,将她们拖下去拔舌剜眼,再扔到山沟里喂狼!” “夫人饶命啊——”孟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奴婢等都是遵从姑娘的吩咐……” 刘续一脚将孟婆子踢出去半丈远,吼道,“你们都聋了?” 管事立刻进来把二人堵嘴拖了出去,屋里只剩下刘续粗重的喘息声和刘溪委屈的哭泣声。 刘夫人哄了两句女儿,让婆子把她送回房中,脸也沉了下来,“老爷,这事溪儿一个人办不成,定是有人撺掇她做的。” “除了刘承还有谁?”刘续骂道,“都被赶到庄子上去了,还不消停,非得折腾得咱们家破人亡不可。刘溪真不愧是他的种,跟他一个德行!” “老爷小声点儿,莫被人听了去。”刘夫人拉住丈夫的胳膊,把他拖进里间,低声道,“事已至此,溪儿在康安是肯定寻不到好主了。咱们好吃好喝地养她这些年,可不能就这么白搭了。” 是这个理儿,刘续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依夫人看,咱们该怎么办?” “溪儿长得好有心眼儿,康安城里没人要,外边可有的是人。”刘夫人眼里闪着算计,“老爷,咱俩好好合计合计,把她送到哪儿去最合算。邑江侯府快完了,咱们也得给自己找找后路……” 第二日,刘溪在放生湖边茶楼内意欲色诱刘君堂,却反手被刘君堂告到衙门的事,在康安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虽众口不一,但大都在笑话刘溪不自量力,笑话邑江侯府上梁不正下梁歪。 御史台的御史们跑到西城调查详情,想必很快,御史状告羽林卫昭武校尉刘续教女无方、家风不正的奏章就会呈到御前。 邑江侯府和旁边刘续家的大门都紧紧闭着,邑江侯在府内摔坛子砸罐子地折腾,刘续天不亮就躲进了羽林卫,顺便想找人出出主意,寻棵大树尽快把女儿刘溪卖过去。 可在这个风口上,任凭刘续怎么说刘溪是被人冤枉的,羽林卫中众将士也只是面上打哈哈地糊弄几句,急得刘续直喷火。 忙到天黑,刘续正抓瞎时刘承的心腹管事刘保找到了羽林卫中,请他去营外食肆。待到在食肆雅间内见到刘承,刘续没好气地骂道,“你办的好事!” 时移事异,巴结了他二十多年的二叔也敢给他甩脸子了,刘承心里冷笑,脸上却一副惭愧自责模样,“小侄也没想到溪儿竟如此大胆……” 刘续是个粗人,张嘴便骂得极为难听,“你都跟着她去了放生湖,还在事后给她擦屁股,你还什么不知道?茶楼厢房里的迷魂香是你弄来的吧?把这种东西用在自己亲闺女身上,刘承啊刘承,老子真是高看你了!” 瘦得两腮深陷的刘承皱紧眉头,“二叔当知我的手段,若是我布的局,岂能如此漏洞百出?” 刘续冷笑,“你什么手段,下三滥手段?别以为你多聪明,你跟你闺女个个以为你们脑袋天下第一好使,旁人都是傻子!这局就是你布的!” “二叔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今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是来商量溪儿以后该怎么办的。”跟混人讲不清道理,“二叔你……” 热出一身汗的刘续哼了一声,拿起茶杯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刘承皱了皱眉,还是压着火气道,“二叔觉得护国公府的三公子康光眘如何?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受万岁喜爱,如今康安城中再没有比护国公府更安稳的府邸了……” “哐!”刘续把茶杯重重蹲在桌面上,骂道,“你真当你闺女是金镶玉的?她连给杜长昊当妾都不够格,你还想靠她巴上护国公府?!” 刘承耐着性子道,“不是让她入护国公府。” “不进护国公府,那你提康光眘……”刘续说了一半就明白过来了,“你想让你闺女去给康光眘当外室?” 刘承垂下眸子,“二叔错了,是溪儿行为不端,送去家庙思过。” 送进家庙,然后再换个身份送给康光眘那个假君子真色鬼?刘续眸子转了几转,猥琐笑了。 “姑娘,姑娘!”身着轻衣小衫书秋从外边跑进来,若一只胖蝴蝶般落在姜留的桌边,“姑娘你猜怎么着?!” 听这语气,是有好消息了?姜留把桌上的水果碟推到她面前,抬眸问道,“怎么着?” “刘家把刘溪送去家庙了!”书秋说罢,从碟子里捡了个小小的樱桃,送进嘴里。 一直想着靠刘溪翻身的刘家,竟舍得把她送去家庙长伴青灯古佛?姜留吩咐道,“派人盯紧了刘溪。” “是。” 书秋刚出去,芹青便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六姑娘,灵云巷送了消息回来……” 姜留一喜,“我二姐诊出喜脉了?” 芹青摇头,“是大姑娘那边。送去太康的青梅,为大姑爷生下一个女儿后大出血去了。李家人进京送信,大姑爷让把孩子送到康安来,让……大姑娘养着。大姑娘一怒之下打了大姑爷,自己也晕倒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6章 刘溪的下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7章 打破头 听到大姐晕倒了,姜留立刻问道,“谁回来送的信儿?伯母怎么处置的?” 芹青回道,“送信回来的是青杏姐,大夫人已带着她去了北院。” 姜留立刻从任府书房到了北院,进去果然看到大伯母站在祖母面前抹眼泪,大郎哥也不在房中。见到姜留来了,陈氏一把拉住她便哭道,“留儿啊,你大姐真是……真是要被欺负死了。” 姜留拍了拍大伯母的手,转头问祖母,“今日天热,祖母和伯母就别来回跑了,让孙女去吧?” 姜老夫人摇头,“你大哥已经赶过去了,等他回来再说。” …… 大哥既然已经过去了,伯母你还哭啥?姜留立刻吩咐人去准备去火的茶饮,还不等她安慰伯母,姜老夫人便问道,“你三姐呢?” “姐姐去了书院,千金书院请了三位教刺绣的女师傅,今日开班授艺。”姜留回道,“我五姐也跟着去了。” 姜老夫人点头,“留儿跟你伯母去东院收拾房间,你大哥应会把你大姐接回来住几日。” “是。”姜留扶着哭哭啼啼的陈氏回了东院,还不等她说什么,陈氏已红着眼睛道,“当初在家时,就该让你大姐学点拳脚,若是她身子壮一些,就不会打人反把自己累倒了。” 姜留笑着点头,“伯母,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等大姐回来了就让她跟着我们跑圈、练棍子。” 虽说江凌走后了,姜家孩子们连武艺的积极性下降了,但现在还是每日早晚还是坚持着跑一跑、动一动。跑了这几年下来,变化最大的就是姜慕燕,她虽看着瘦弱,但已很少生病了。 陈氏抽了抽鼻子,“怎么不晚?庶女都有了!” 姜留一阵正经道,“现在练起来,不会有庶子。” 也对……陈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吩咐人去收拾跨院闺女住的屋子。姜留转悠了一圈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便回了西院。 雅正和闫氏正挺着九个月大的肚子等着消息,姜留不待她们问,便噼里啪啦地讲了一遍。雅正没说什么,闫氏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这才六月十六,青梅这孩子应该没足月吧?” 雅正则道,“不管足没足月,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该在房里好好养着,岂能奔波几十里抱到康安来。” 姜留也道,“大姐夫什么都不懂还瞎说,该打!” 书秋从外边快步走进来,欢喜道,“二夫人、三夫人、六姑娘,大姑娘诊出了喜脉!” 就这一句话,把雅正和闫氏喜得都站起了身。 “这真是太好了!” “郎中怎么说的,容儿怎会晕倒?” 书秋连忙道,“青杏姐去北院报喜了,其他的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奴婢看着青杏姐欢天喜地的。” 来报信的丫鬟这模样,那就是姜慕容的身体尚好。雅正与闫氏道,“弟妹,咱们也去北院看看?” “听二嫂的。” 姜留陪着母亲和三婶往北院赶时,见挺着大肚子的大嫂也被婆子扶着走了过来。三个孕妇站在一处,场面颇为壮观。 岳锦仪笑着纠正道,“待你大姐回来,便是四个了。” 雅正笑道,“筝儿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那就是五个孕妇了!众人喜笑颜开,待到了北院却听青杏说,姜慕容不打算回来住,因为姜慕容觉得家里的两位婶婶和大嫂即将临盆,她回来后帮不上什么忙反要给家里添乱,所以要在灵云巷养胎。 姜老夫人吩咐陈氏,“准备安胎滋补的食品,你过去看看大丫头。” 姜留立刻道,“祖母,孙女也过去看看大姐。” 姜老夫人叮嘱小孙女,“虽说不必给你姐夫好脸色,但也不必再动手。” “孙女明白。”大姐又怀了身孕,定是不能合离的,所以要给大姐夫留些面子。 姜留与大伯母到了崇化坊灵云巷时,见只有大哥和二姐在府门前迎接,进了大门后便低声问,“大姐夫呢?” 姜慕筝低声道,“他的额角见了血,已被包扎了起来,不好出来见人。” 姜留…… …… …… 大姐已经是她们姐妹的楷模,不用练了! 陈氏只知女儿把女婿给打了,却不知连头都打破了,连忙问道,“他伤得重不重?” “只是被镇纸砸了一下,并无大碍。”姜大郎声音刚落,李正秋便迎上前,躬身行礼,“小婿拜见岳母。” 陈氏和姜留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正秋头上还有压痕的书生冠上。他戴的不是夏天用的纱面透气书生冠,而是春秋戴的厚布款,这冠严严实实地把头发遮了起来,根本看不到头上有伤。 他装着没伤,陈氏自也当他没伤,哼了一声便快步往里走。 待岳母过去了,李正秋才敢起身,却见姜留倒背着小手,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她笑得虽然极好看,但李正秋却吓得冒了冷汗,强自镇定道,“六,六妹,里边请。” “姐夫。”姜留没动,倒背着小手笑吟吟道,“我父亲出京之前曾吩咐我,让我照顾好家里人,若家里人被人欺负了,让我十倍打回去。打伤了给银子看伤,打死了给银子埋尸,若衙门追究起来,自有我父亲替我兜着。” 说完,姜留把小拳头晾了出来。 李正秋吓得后腿一步,立刻道,“六妹误会了,我没欺负你大姐,只是跟她商量些事情,因话没说清楚,才把她气倒了。” 姜留连忙解释道,“姐夫误会了。小妹的意思是姐夫也是我的家人,若谁欺负了你,你尽管告诉我,小妹给你报仇。” 李正秋…… “……多谢六妹,没人欺负我。”李正秋抬手摸了一下头上的书生冠,面带尴尬。 姜留见不得他这副怂样,转开漂亮的眸子,笑道,“我看姐夫这样,还以为你被人欺负了呢,没有就好。留儿恭喜姐夫,又要当爹了。” 李正秋…… 待姜留进入房中,见大姐红光满面,心便彻底放了下来。 靠坐在床上的姜慕容跟母亲商量,“女儿琢磨着,还是要把那孩子接过来养着。”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7章 打破头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8章 庶女 文件不存在听到大姐这话,姜留皱了皱眉头。还不等她开口,陈氏已经骂起来,“容儿,你是不是傻啊!把一个庶女弄过来养着,你整日看到她心里能舒坦?你不舒坦怎么养胎,怎么生儿子?” 虽然伯母说着话没有针对二姐的意思,但姜留明白二姐听着心里肯定会不舒坦,她走到二姐身边,拉着她的手央求道,“二姐,你家的杏儿还有没?我想吃。” 廖宅里有两棵十几年的杏树,树上结的杏儿又大又甜,前天姜慕筝挑着已经变成金黄色的杏儿,送了一篮去柿丰巷,姜留吃了两个,恨不得把西院的桃树挖走几棵,改种杏树。 姜慕筝领了六妹的好意,笑道,“有呢,我带你回去摘。” 姜慕容连忙道,“二妹,我……” “你吃什么吃!”陈氏瞪了闺女一眼,又转头对庶女道,“筝儿也不能吃,吃杏上火,留儿只能吃俩。” 姜慕容笑了,“娘,女儿自是知道有了身孕不能吃杏,女儿正想提醒二妹呢,没想到被您抢了先。” 姜慕筝的肚子若争气,这几日就该诊出喜脉了。不过好些刚成亲的小媳妇也会出现害喜的症状,却不一定能诊出喜脉。前几日庶女害喜她闺女没动静,她还担心着呢,没想到一转眼她闺女诊出喜脉了,庶女还没动静,陈氏想到这一点,便忍不住喜上眉梢,“行了,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筝儿带留儿过去吧,摘几个就行,别摘多了让你婆婆挑理。” 儿媳妇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拿,心眼小的婆婆确实会挑理,姜慕筝含笑应下,拉着六妹的手出了里屋。姜大郎见她们俩出来了,便笑道,“二妹可是要回去摘杏?大哥也嘴馋了,可否跟着一块过去?” 大哥到了灵云巷,便是到了廖宅门口,若不进去拜见廖母,便有些失礼,也是不给姜慕筝做脸了。现在大哥主动提出过去,姜慕筝自是开心不已,引着兄长与幼妹回了自己家。 她们出去后,姜慕容埋怨母亲,“娘,当着二妹的面,你说这些做什么。” 陈氏瞪了女儿一眼,滔滔不绝道,“怎么你现在还怕她不高兴了?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还不准娘说了?她现在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夫人,你不信问问她,如果廖传睿带个小妾回来给她添腻歪,她心里难受不难受……” 姜慕容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捅了马蜂窝,听母亲说了一大通后,才拉着母亲的手道,“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女儿有了盈儿,现在青梅又给正秋添了个庶女,女儿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娘这些年的难处。” 陈氏这些年的憋屈,一下就化作眼泪流了出来。当着女儿的面哭,陈氏有些抹不开,擦着眼泪凶巴巴道,“你既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把庶女带到眼前来给自己添堵?!” 姜慕容抬手给母亲擦着眼泪,解释道,“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正秋的血脉。若青梅活着还好,现在青梅去了,女儿若把她扔在庄子里不闻不问,便是女儿的错。待正秋的父母怪罪下来,女儿只能任打任骂。” “都是娘眼瞎,给你挑了这么门糟心的亲事。”陈氏眼泪又开始往外流。 姜慕燕摇头,“当时咱们家那个情况,康安里没好人家会娶女儿,女儿能嫁进绍兴李家已经是好运气了。再说,李家也不算差,康安若待不下去了回到绍兴,女儿这辈子也是吃喝不愁的。” 陈氏抬头看着闺女,“容儿,娘咋觉得你跟换了个人一样?” 姜慕容笑了,“女儿没换,只是不想跟自己过不去,想法子让自己过得舒坦些。再说青梅已经死了,那孩子接回来也是养在女儿名下,她一个没姨娘护着的庶女,这辈子还不是得指着女儿?把她接回来,女儿既能得个好名声,盈儿还能得个伴儿,没什么不好的。” 陈氏就琢磨不明白了,“你既是这样想,为啥正秋让你把孩子接回来,你还生气把他的脑袋都打破了?” 姜慕容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的耳垂,“正秋闹着让女儿现在就把孩子接回来,女儿跟他说怎么也得等孩子满了俩月才弄动地方,他就说女儿心眼小,容不下庶女。女儿生气拿书砸他,谁想到镇纸竟跟着飞了出去,还好巧不巧,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陈氏无语了片刻,才给闺女出主意道,“你说得对,就算现在天气在暖和,没出月子的孩子也不能出屋。正秋不懂这些,才跟着瞎操心。你的脾气一直挺好的,现在是因为怀了身孕才脾气暴躁,娘怀着你那会儿也是,沾不着惹不着地就发脾气摔东西。” 姜慕容心领神会,“女儿就说嘛,好端端的怎会这么大火气。” 母女俩对了对眼神儿,忍不住同时笑了。陈氏又叮嘱道,“正秋是你丈夫,是这个家的天,你这回失手也就罢了,以后可不许再动手。” “是。”姜慕容低头应下,又与母亲说了几句话,便听到门外响起说话声,在廖府内玩啥的李嘉盈被姜留领回来了。 姜留拉着外甥女进屋,李嘉盈把杏儿送到父亲面前,怯生生地道,“爹爹,吃杏。” “好,好。”站在堂屋内的李正秋接过女儿手中的杏儿,莫名有些心酸和心虚。因为方才他与妻子吵起来,妻子运道后把盈儿吓哭了,他不只不哄女儿还骂了她两句。李正秋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想哄女儿两句,却因为大郎和姜留在,不好说出口。 李嘉盈举起手里的另一个杏,“爹爹,这个给外祖母。” “好,好。”李正秋连声应着,“你外祖母在里屋,盈儿去吧。” 李嘉盈拉着六姨进入房中,把杏儿送到外祖母手中。陈氏搂着外孙女稀罕了一顿,便带着儿子和侄女出了李家,返回柿丰巷。 姜老夫人听了大孙女说要把庶女接回来养在身边,便道,“容儿真是长大了。” “是呢,这孩子啊,宁肯委屈的自己,也要博个好名声。”陈氏擦了擦眼泪。 姜老夫人扫了大儿媳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8章 庶女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19章 伤 姜慕容有了身孕后不到十日,姜慕筝也传来了喜讯。姜家媳妇和嫁出去的女儿数一数,竟有五人有孕,这乃是大大的喜事。雅正把这个喜讯写信告诉丈夫,姜留把喜讯写信告诉了哥哥,姜二爷收到信时,已是七月了。 他算着日子,忍不住紧张起来。他的妻子苏卿雅,将在七月份分娩。姜二爷提笔给万岁写密折时,都忍不住想问一问万岁,可否派个御医去自己家里住一月。但落于笔端时,却是:时入七月,肃州早晚已须穿夹衣。今岁有臣等在此,地方官员不敢横征暴敛,酒泉百姓手中有余粮,不必再因生病无食,卖儿卖女。令,臣等已掌握了酒泉内三大粮商与官府勾结,以低价倒卖官粮六万石给匈奴人。待时机成熟,为震慑肃州官吏和奸商,臣请对这些人从重处罚,灭其三族…… 景和帝收到秘折,仔细看了姜枫呈上的肃州官商勾结倒卖官粮的证据后,硬生生折断了一根玉笔! 杨奉无声上前,又从笔架上位万岁取下一支笔,正要蘸墨汁时,景和帝吩咐道,“取朱砂。” “是。” 杨奉取来朱砂,景和帝玉笔蘸朱砂,在绢纸上写下一行红字:朕派卿去肃州,已许卿临机专断之权。按国法当杀者,卿尽可先斩后奏。酒泉县丞徐启林等人,诛五族。 写完之后,景和帝搁笔正要用印,却又把玉玺放下,提笔又写了一份密信,只是这次他把“诛五族”改为了“依卿谏,诛三族”。写完用印之后,杨奉将已用印的圣旨交给密使送出,未用印的一份则放入金盆中用火化为灰烬后,才转身回了侧殿,站在自己的该站的位置上。 景和帝喝了两口茶后,问道,“姜卿之妻怀孕几个月了?” “回万岁,算着日子,姜夫人这个月该分娩了。”杨奉答道。 景和帝点头,“派御医和医女过去,确保她们母子平安。” 万岁下旨时,姜老夫人正带着三个孙女在灵宝观内上香,请天尊保佑家中的儿媳、孙媳平安分娩,为姜家开枝散叶;请天尊保佑儿子和孙儿们平安,早日归来。 拜完天尊又添了香火钱后,姜留请祖母和两位姐姐先回府,她留下与于渊子道长有要事商议。 待进入静房,姜留从袖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于渊子,“观主可能看出这是什么丹药。” 于渊子取过瓷瓶打开盖子闻了闻,才将殷红的丹药倒在手心里端详,然后慎重道,“六姑娘,贫道可否将丹药放入水中化开?” 姜留点头,和至取来水碗,于渊子把一粒丹药放入水中,清水渐渐化作殷红色后,于渊子将药液分作几分,又取出瓶瓶罐罐往里添加溶液或细粉,半晌后才道,“此药丸中的主要成分是取自五色药石内的辰砂,并添了少量的生地黄和白茯苓,此药少量服用可安神定喘。” 姜留追问道,“若服得多了呢?” 于渊子道,“若每日一粒,连服两月,会神定目呆。六姑娘,此药从何处得来?” “我让人从秦成碧身上拿的。” 于渊子…… 和至立刻问道,“留儿妹妹,秦成碧又找你的事了?” 姜留回道,“也没有总找我的事,他近来一直往千牛卫跑,我半个月只见了他两次。前日我去铺子时偶遇了他一次,他非要我与他同用午膳,我看他未带侍卫,神色又十分恍惚,便派人把他身上能拿的全拿了。” 于渊子…… 和至眼睛亮晶晶,“留儿妹妹好厉害!” 一半一半,天下第三。姜留桃花瞳含笑,再问于渊子,“观主,此药是出自道士之手吧?” 于渊子谨慎道,“不是道士,也是深谙丹术的郎中。六姑娘有何打算?” 姜留摇头,“我只是好奇,没什么打算。” 于渊子叮嘱道,“二爷不在康安,六姑娘行事当慎之再慎。” “留儿明白,观主您看我这几日可有血光之灾?”姜留笑吟吟问道。 于渊子摇头,“无。” “多谢观主。”姜留起身告辞,和至送她往外走时,叽叽喳喳道,“留儿妹妹,灵宝观东面的梨子能吃了,咱们要不要去摘一些,你带回府中去?” 姜留也没其他事可忙,便与和至闲聊着往外走,“树上没毛辣子吧?我三哥前几日嘴馋,爬上书上摘枣,被毛辣子蛰了,疼得嗷嗷叫。” 两人说着话,还没走出观门,鸦隐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秦成碧在千牛卫中抽了郭将军十鞭子,郭将军被人抬出千牛卫大营,送回怀德坊了。” 还不等姜留说话,和至便道,“留儿妹妹先回府,我带着药去怀德坊为郭叔看伤。” 姜留觉得郭静平被秦成碧打,或与自己有关。因为上上次她遇到秦成碧时,正与郭南雄在路边说话,当时秦成碧看郭南雄的眼神便不对劲儿。姜留怕他针对郭南雄,还专门派了人贴身保护郭南雄,谁知道这疯子竟对郭叔下了手! 姜留深吸一口气,与和至道,“千牛卫的刀伤药也不差,你就别……” “凌哥出京之前曾叮嘱我,让我与雄子、黄华雨他们几个守望相助,现在郭叔受伤了,我理应过去看看。”和至认真道,“留儿妹妹放心,我是道士,秦成碧伤不了我,更伤不了我师父。” 那疯子疯起来,才不会管你是不是道士。姜留一点也不放心,“你把伤药给我,我让人给郭叔送去。” 见姜留如此坚持,和至便跑回房取了伤药,交给姜留。姜留接了伤药后离开灵宝观,派鸦隐去郭府探望郭静平。 鸦隐从郭府探伤回来,禀告道,“因大皇子去千牛卫为中历练,秦成碧也过去陪着。郭将军在校场操练时,秦成碧说要与郭将军比试,郭将军不敢真与他动手,所以受了几鞭子。” 秦成碧的兵器是剑,他与郭静平比试时竟然用鞭子,摆明了就是要打人!姜留浑身冒着寒气,谁知还不等她说什么,延平快步走了进来,低声道,“姑娘,冯子进的胳膊被人打断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19章 伤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0章 姜留约见秦成碧 听到冯子进也受了伤,姜留起身道,“鸦叔,立刻让呼延叔去保护和至,决不能让人伤了他!” “是。”鸦隐立刻转身跑了。 延平问道,“姑娘是怕秦成碧派人伤害和至?” 姜留点头,“我上上次遇到秦成碧时,与郭南雄在一起;上次遇到秦成碧时,与冯子进在一起。郭叔被秦成碧打伤,而断了冯子进胳膊的人,也定是听命于秦成碧。和至每隔三五日便来任府道堂诵经,今日我去了灵宝观,为防万一,还是让人去保护和至为好。” 冯子进与姜留的半堂香合作制香售卖,直白来说就是姜留生意上的合伙人。上次姜留遇到秦成碧时,正与冯子进说香料的事。 秦成碧接连伤了郭静平和冯子进,这让姜留怒火高涨,她沉着小脸在屋内转了几圈,转身去找大伯和三叔。秦成碧是秦天野的孙子,若要动他,得考虑到秦家的势力。 姜松也知道秦成碧伤郭静平的事情,“秦成碧是在比千牛卫校场上伤的郭静平,算是比武切磋,虽咱们知道他的故意的,却也捉不住他的错处。冯子进被人伤了,咱们也没有办法证明伤他的人是秦成碧派来的,为今之计也只能加强防备。” 姜槐怒道,“秦成碧伤郭大哥和冯子进的意思,就是要让咱们的亲朋好友、生意伙伴都疏远咱们,这个疯子!” 姜松安慰姜留,“留儿莫怕,伯父明日就去找张文江大人和平西侯商量对策……” “伯父。”姜留抬起桃花瞳,认真道,“这是秦成碧与侄女之间矛盾,若惊动府尹大人和平西侯,这件事便闹大了,孙女想去找秦成碧私了。” 姜松立刻道,“不可,秦成碧性情暴虐,跟他讲不通道理。” 姜槐则问道,“大哥,咱先听听留儿想怎么办再说?” 姜留咧开小嘴儿,嘿嘿一笑。 第二日,还不等姜留出门,姜白便跑了进来,“灵宝观的和至小道长来了,在任府前院等着见姑娘。” 今日还不到和至进任府道堂诵经的日子,他怎么跑过来了?姜留立刻赶奔任府前院,一身道袍的和至笑眯眯道,“留儿妹妹,我昨晚到观外买好吃的,有两黑衣人偷袭我要打破我的头,我和呼延师傅将他们抓了,送过来交给你发落。” 呼延图立刻道,“姑娘,那两个黑衣人是秦府的侍卫。” 姜留认真问道,“你能确认他们的身份?” 呼延图万分肯定,“是。姑娘上次出去时,秦府派过来保护姑娘的八个人中就有这俩货,某还输给了他俩一两银子。” 姜留无语了片刻,才问道,“他们可招供了?” “某还没审问,但他们肯定不会招供。”呼延图道。 姜留点头,“做得好,下去找延平领五两银子的赏钱。” “是,多谢姑娘!” 一大早出门的姜白,下马车掸了掸身上的衣裳,抬头挺胸走到布政坊申国公府前,给门人作揖行礼,“敢问这位大哥,秦成碧公子可在府中?” 申国公府穿绸缎的门人抬下巴扫了一眼姜白,“你是何人,找我家大公子作甚?” 姜白笑道,“小弟是会嘉坊柿丰巷姜府的小厮,奉我家六姑娘之命,过来请秦成碧公子到百味楼商谈要事。” 柿丰巷姜府六姑娘,那岂不是姜六娘?!申国公府的门人的下巴往下收了收,暧昧地打量姜白,“你家姑娘找我家公子商谈什么要事?可有请帖?” 姜白摇头,“没有请帖,请大哥帮着带句话,就说我家六姑娘今日巳时在西市百味楼恭候秦成碧公子的大驾。” 说罢,姜白根本不管什么门子上的规矩,一文钱没给申国公府门人,转身走了。申国公府的门人掂量了片刻,还是不敢不进去禀告。 正更衣准备去千牛卫陪皇子操练的秦成碧得意笑了,“去告诉她,就说本公子忙着,今日酉时才得空。” 门人小心翼翼道,“回公子,姜家传信的人已经走了。” 秦成碧的脸往下一沉,“传信的人走了,你们不会过去送信?!” “小的愚钝,小的这就去。”门人立刻应下。 谁知还不等门人退下,秦成碧又问道,“你去何处送信?” 这个……门人的汗一下就冒出来了,“小人……去姜府送信?” 秦成碧骂道,“蠢物!” 门人立刻改口,“小人去百味楼送信!” 秦城碧这才道,“巳时再去。” 门人应下,连忙退了出去。屋内貌美的小丫鬟为秦成碧换好衣裳,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秦奎才上前劝道,“少爷,咱们昨晚派去灵宝观的人已经落到了她手里,她既肯找少爷谈,咱们还是……” 秦成碧立刻瞪圆了眼睛,“一帮蠢物!派人去杀个小道士也能失手!” 秦奎低头,“姜六娘派了高手过去保护和至,咱们的人不是他的对手。” 秦成碧闻言,竟转怒为喜,“姜留与本公子,倒是心有灵一点通。” 秦奎…… “她今日派人来求见本公子,定是知道怕了。” 秦奎……您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秦成碧抬手正了正头上的镶翡翠纱帽,笑道,“也罢,看在她如此识趣的份上,本公子就去见她一见。” “那少爷是巳时还是酉时……” “当然是酉时!” 秦奎…… 巳时申国公府派人到百味楼传话时,才发现姜家只来了一个点菜的小丫鬟。千牛卫大营内的秦成碧得到消息,怒火飙涨,提着鞭子点了千牛卫副将宋春平上台比试。 陪着母亲和姐姐在府内,为将要出生的弟弟或妹妹挑选奶娘的姜留听了书秋的回话,只淡淡笑了一下。 待到申正十分,姜留才准备出门。妹妹要去见秦成碧,姜慕燕如何放心得下,拉着她的手道,“还是让姐姐跟你一块去吧?” 姜留笑嘻嘻道,“有三叔和大郎哥跟着呢,姐姐安心在家照顾母亲,不会有事儿的。” 姜慕燕叮嘱道,“若是商量不好,你也别亲自动手揍他,待回来后咱们再派人去埋伏他就是。”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0章 姜留约见秦成碧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1章 千挑万选的好地方 因生于贵胄之家,若单论外表,秦成碧也算人模狗样了。他身材高挑,五官端正,又因喜欢佩戴翡翠头冠、玉佩,通身的贵气。但康安百姓看到他,却恨不得绕道走。 因为秦成碧喜怒无常,爱当街纵马、用鞭子抽人,靠近他就会走霉运。秦成碧也不屑于贱民的吹胖,看到这些贱民都离他远远的,神情畏惧,他才觉得舒坦。谁知到了百味楼中,他却舒服不起来了,因为姜留那死丫头竟然还没到! 等了两盏茶的工夫不见姜留来,面色难看的秦成碧取出小瓷瓶,道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等了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姜留的踪影,秦成碧的面容已有些狰狞,他深吸几口气又取出小瓷瓶。韩奎仗着胆子上前拦住,“少爷,苏神医说此药不能多用。” 秦成碧抬脚踹开秦奎,仰头把瓷瓶里的药丸都吞了下去。秦奎吓坏了,胆颤心惊道,“少爷,咱们该回府了。” 秦成碧缓缓转眸子,恶狠狠地瞪着秦奎,“你说……什么?” 见情况不妙,秦奎单膝跪在秦成碧面前,苦苦劝道,“少爷忍了半年才能出门,您千万不能因为区区一个姜六娘,就坏了您的大事啊。” 秦成碧冷哼一声,没有姜枫和江凌护着,区区一个姜六娘能坏什么大事?若现在不动手,待江凌回来了,他再想把姜六娘弄进秦相府,恐怕就不是打杀几个小喽啰能办到的事了。 进入西市西南街后,姜留跳下马车,随着三叔和大哥溜溜达达往百味楼走。见到姜家人,西城百姓们还是非常热情的,这个要送姜留俩瓜,那个要送姜大郎仨枣儿,只有小孩子们吓得不敢说话不敢动,生怕姜六娘发怒,把他一棍子抽出康安城去。 有百姓问道,“三爷这是去哪儿啊?” 若论容貌和风采,摇着扇子的姜槐虽及不上姜枫,却也比康安大半男子出色,他温和笑道,“带着我侄儿和侄女去百味楼用饭。” “百味楼?”西城的泥瓦匠郑三叔上前低声道,“三爷,秦府小世子应该在百味楼中。” “秦府小世子已经到了?多谢三叔告知。”姜槐一收折扇,连忙回头催促道,“大郎,六丫头,秦府小世子已经到了,咱们也走快些,免得让小世子等急了。” “是。”正在与百姓闲聊的姜大郎和姜留快走几步,追上了三叔,快步赶往百味楼。 走在他们身后的百姓们一碰头,便得出了了不得的消息:姜家人约了秦成碧在百味楼商谈重要的事情! 这样的热闹岂能错过,众人呼啦啦地跟着,一路冲进了百味楼。占据了大厅内的空桌空椅,没抢到空位的立刻冲到柜台前,拍下银子问,“秦府小世子的雅间在何处,他隔壁的雅间咱包了!” 掌柜的笑道,“对不住,小世子隔壁的雅间已经有人了。” “同楼层也成!” “楼上也成!” “对面楼的雅间也成!” “不管是哪,先给咱安排个位子!” 众人拥挤着抢位子时,姜家三人已被秦府的侍卫请到了天字八号雅间前。守在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后,面带犹豫地走出来,小声道,“我家少爷说,是姜六姑娘请他来的,所以只让姜六姑娘一人进去。” 姜留拦住要发怒的三叔和大哥,低声劝道,“三叔,大哥,你们先去用膳,我与秦公子说几句话就过去。” 姜槐不依,“孤男寡女,岂能同处一室?你不能独自进去见他,万一出点什么事,你让三叔如何跟你爹交待?” 三叔演得这么像,姜留自然不能掉链子,她认真道,“侄女带着书秋和姜白进去,不会出事的,三叔放心。” 姜大郎道,“六妹尽管去,大哥就在门口等着你,若有事你大喊一声,我们立刻进去。” “好。”姜留应下,带着书秋和姜白,跟随秦奎进了天字八号雅间。百味楼天字号雅间都是分里外间的,姜留绕过屏风,便见秦成碧若炸药包一样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气鼓鼓地瞪着她,“什么时辰你才过来?!” “现在还不到酉正。”姜留示意姜白打开窗户,才继续道,“姜留约的秦成公巳时。” 百味楼天字八号雅间的位置非常好,推开窗能看到百味楼的中的小花园,对面地字号诸多雅间内的人也能看到天字八号雅间内的人。而且,房内的人说话声音大了,隔壁天字七号雅间里的人能听得清清楚楚。 姜留在桌子的另一侧坐下,对面地字号雅间内的人正好可以看到她和秦成碧的侧脸,康安广为人知的两个会唇语能人,都在地字号雅间内坐着。她三,叔和大郎哥在天字七号雅间内用膳。 这可是姜留精心挑选的好房间。 秦成碧盯着气鼓鼓的姜留,忽然笑了,“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你就生气了?” 姜留冷哼一声,“秦成碧,这里就你我二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为什么生气你心里清楚得很!” 这小丫头张开了些,越发明艳动人了。看着她生气,秦成碧就觉得心情舒爽,他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我不知道。” 姜留更怒了,声音也提高了许多,“你不知道?难道秦奎没告诉你,昨晚你派去刺杀的和至的两个人都被我抓了?和至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置他与死地?!” 秦成碧笑得越发明显了,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这笑容有些呆,也有些僵硬,“我与和至无冤无仇?呵,我与他有私仇!因为他一个杂毛道士,竟敢跟本公子夺女人,他就该死!” 姜留桃花瞳喷火,“秦公子莫血口喷人,和至是本本分分的道士,他每日诵经修道,怎会跟你夺女人?” 秦成碧吃多了药,此时脑袋有些迟缓,直接便将心里话讲了出来,“姜留,你少在这儿装相!和至隔三差五就去任府,一呆就是半日,江凌已经离京,他去任府不是找你是找谁?” 秦奎听得一颤,正要开口阻止,那边姜留已经跳脚了,“和至是去任府道堂诵经,供奉三清道尊的。再说他找我怎么了?我与他本就是好友,而我姜留与你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1章 千挑万选的好地方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2章 二选一 秦城碧阴沉着脸,“你姜留与我有莫大关系,因为你早晚是我的人。” 姜留怒极反笑,“所以你打郭叔、派人打折冯子进的胳膊,昨晚又派人杀和至,都是因为觉得我是你的人,他们靠近我就该受到惩罚?” “少爷……” 姜留抓起茶杯,狠狠砸向韩奎,“本姑娘在问秦城碧,轮不到你插嘴!滚!” 隔壁雅间内的姜槐和姜大郎听到姜留的喊声,也跟着站了起来,几个蹭进屋看热闹的人也惊得长大了嘴巴。远处的众人就算听不到姜留在说什么,但看她的动作也知她与秦城碧谈崩了。人群中两个会唇语的则紧紧盯着姜留的嘴,手下的笔刷刷记着。 韩奎抬手抓住茶杯,继续道,“少爷不可中了姜六娘的圈套,你与郭静平是比武较量,与姜六娘无关,少爷该回府了。” 秦城碧抬手,转眸扫了一眼开着的窗户,远处众人都下意识地躲避,不敢与秦城碧对视。见此,秦城碧得意地、缓缓地笑了,“你以为让外边这帮蠢货看着、听着,本公子就怕了你不成,就凭这点小事你能奈我何?” 说罢,秦城碧又压低声音道,“你父亲出京办差,我现在是动不得你,也动不得姜家人,但你若不听话,你身边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很好,这话他终于说出来了。姜留把愤怒都摆在脸上,喷火的桃花瞳盯着秦城碧欠揍的脸,一字一顿问道,“你要我听谁的话,听什么话?” 秦城碧磨搓着手里的小药瓶,看着姜留越怒,他越高兴,也越兴奋。此刻,姜留在他眼里也是个玩物,只不过与府里那些玩物比起来,她更有滋味也更顺眼罢了,“自然是听本公子的,本公子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姜留握紧拳头,明知故问,“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秦城碧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道,“自然是陪本公子玩,让本公子开心了。” 茶杯没了,姜留抓起茶壶,狠狠摔在地上,“秦城碧,本姑娘是兵部侍郎之女,不是酒楼花巷内卖唱卖笑的妓子!” 秦城碧火上浇油,“你若再执迷不悟,便离着妓子不远了,到那时你再入我秦家,连做贱妾的资格都没有。”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姜留大吼道,“秦城碧!我姜留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去你秦家做贱妾!这资格你自己留着,愿意给谁给谁!” 吼罢,姜留转身带着书秋和姜白往外走。因秦城碧还没让她走,秦府的侍卫伸手拦住。还不等姜留动手,气炸了的书秋和姜白不要命地冲上来,撞倒秦府侍卫,护着姜留出了天字八号房。 房门一开,雅间走廊、大厅内无数道目光都落在姜留的脸上。姜留抖擞着小身子咬着唇,双目含泪的委屈模样,看得西城众人心都疼了。姜二爷不在康安,秦家都这么欺负姜二爷的心头宝!若他们什么都不干,还有何颜面去见姜二爷! 众人都站了起来,只要姜留一句话,他们就敢冲进天字八号房,用剩饭剩菜把秦城碧给淹了! 姜槐也心疼坏了,“留儿别哭,受了什么委屈跟三叔说,三叔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给你报仇。” 姜大郎也道,“六妹别哭,告诉大哥秦城碧说了什么?” 姜留抽了抽小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三叔,大哥,留儿想回家。” “好,好,咱们回家。”姜槐拉着小侄女就往外走,虽然知道留儿是装的,但她这小模样还是看得姜槐心都要碎了,是他们哥俩没本事,才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直接对上秦家的疯子。 带着姜留穿过人群,上了百味楼门前的马车后,姜留就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这哭声真是听得路人心都揪了起来。秦家、秦城碧太过分了,竟把姜家女霸王逼成这样。 一直到马车出了西市穿过长寿坊,姜六才止住委屈的哭声,接过大哥手里的梨子啃了起来。演了这一出戏,她的嗓子都要累哑了。 马车刚回到府中,延平便上前道,“六姑娘,康大公子、白大公子和黄大公子三人在任府已等候姑娘多时。” 姜留点头,与三叔和大哥道,“牢三叔和大哥去跟祖母和大伯报个平安,留儿去任府见见他们。” 不管他们为何来,六妹单独深夜去见他们总归不便,姜大郎道,“我与你一起去。” 姜留点头,先去西院给母亲和姐姐抱了平安,才与大郎哥一起穿过角门,去任府书房见康月良三人。 黄剑云见姜留眸子亮亮的,便稍稍安了心,“留儿妹妹怎一个人跑去见秦城碧,这实在太凶险了。” 少语的白城也问道,“你当众激怒秦城碧,打算如何收场?” 姜留解释道,“秦城碧步步紧逼,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明日早上我去见秦相,请他管教秦城碧。” “若是秦相不管呢?”康月良反问。 姜留扬起眸子,“三位大哥,你们说我该去京兆府告他逼良为娼,还是下战书,把他打趴下?” 黄剑云立刻道,“揍他!” 白城摇头,“两者都不妥。” 康月良笑道,“京兆府尹肯定希望你把他揍趴下。你可知秦城碧为何会对你身边的人下手?” 姜留点头,“他想逼我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 康月良点头,“秦城碧生病这半年,秦相已将目光转向了秦家二房的秦城夏,秦家大房这半年用了不少手段都收效甚微,秦家二房已稳稳压过秦家大房。你父亲深得万岁器重,秦城碧便想把姜家拉到秦家大房这边,增加秦家大房的分量。” 黄剑云哼道,“但他这手段实在不高明。” 姜大郎回道,“我姜府现在有秦家二房派人保护着,秦城碧曾几番试探,想接近我六妹,都被秦府的侍卫挡了回去。所以他才另辟蹊径,对郭叔、冯子进和和至下手,因为他知道我六妹心软,不会不顾亲朋好友的生死。从此算来,也不算不高明。” 白城皱眉,“他就是趁着姜二叔和江凌不在康安,才敢如此猖狂。” 康月良接着道,“此事已闹大,秦相必也已知晓,留儿妹妹明日去堵他,万一他借机替秦城碧求娶你,你该如何是好?”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2章 二选一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3章 谁拳头硬我服谁 求娶? 第二日,姜留早早到了布政坊,拦住欲去天章阁的秦天野的马车,向他说明事情原委,并表示若秦天野不能管教秦城碧,她只能去京兆府状告秦城碧欲逼良为娼后,果然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复。 秦天野温和道,“城碧数次向老夫说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老夫记得你父姜枫曾说过,你要等到十七岁才能议亲,所以才未让城碧的母亲登门提亲。不想城碧这孩子心急,竟做出了这样的事,是老夫教孙无方,老夫这就让他登门向你道歉。并给你父亲去信,先言明此事,等你十七岁再议亲。” 虽然之前在康安城中远远望见过几次,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姜留第一次面对秦天野。他虽然笑着,虽然语气温和,却完全是一副上位者,气势迫人,让姜留觉得自己若说一句让他不高兴的话,他会立刻发怒,让自己死无全尸,难怪爹爹每次特别怵头跟秦天野打交道。 不过,姜留却不怕她。这大概跟她来自千年之后,对权势的惧怕并没有深入骨髓有关。姜留行礼,不卑不亢道,“相爷,姜留不敢劳烦秦公子登门道歉,只求他不再害人。还有便是,请相爷不要给我父亲去信,因为……” 姜留抬起头,“姜留的身份和德行,配不上秦公子。” 哗…… 躲在墙角旮旯里的众人忍不住一阵小小的骚动,谁也没想到姜留敢当面回绝秦相,这可是权倾朝野的当朝国舅申国公秦天野啊! 看着站在车边的小丫头,端坐在马车内的秦天野的笑意深了几分,姜枫这个女儿不只面带福相,还有几分硬气,城碧若娶了她,许真会病情好转,“你父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请旨出京办差,他的忠君报国之心令老夫感动,你舍命救兄之举亦令人钦佩。城碧能娶你为妻,是他的福分,也是秦家的福分。” 直白些说就是:你,我秦家娶定了! 姜留握了握拳头,抬眸直视秦天野,脆生生道,“多谢相爷厚爱,姜留愧不敢当。小女子是个粗人,谁的拳头硬小女子就服谁。若要小女子嫁给秦城碧,那他得打败小女子才成。” 秦天野的笑容淡了,语气也沉了,“难怪城碧会以此方式逼迫于你,原来你这丫头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姜留初生牛犊不怕虎,抱拳道,“小女子不懂规矩礼数,请相爷恕罪。” “你年纪尚小,老夫怎会怪罪你。此事老夫会与你父亲商量,去吧。”秦天野以哄孩子的语气说了一句,便放下车帘,马车缓缓向前驶去。 他走远了,姜留才放下手,抬眸看着秦府面前的石狮子。秦府的门人偷咽了一口口水,生怕姜六娘一怒之下,将府门前的石狮子踢碎。这丫头虽然看着娇娇软软的,但她可是白夫人的入室弟子,是单刀挑了黄岩寨的女霸王啊。 “姑娘,咱们回吧?”书秋上前,低声劝道。 姜留的目光由石狮子上转开,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自家马车旁。躲在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们凑了上前,低声劝道,“六姑娘莫怕,二爷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六姑娘真要跟秦城碧打吗?秦城碧的鞭子可厉害了。” “六姑娘……” 姜留回道,“我父亲在肃州办差,我不想让他再为家事费神。” 不想让姜二爷为家事费神,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她要自己解决了,怎么解决?那当然是棍扫秦城碧!众人沸腾。有那脑子快的,已经开始盘算着押姜留胜,能赚多少银子了。 消息传回秦府,秦城碧还没说什么,他的母亲江氏在心里暗骂姜六娘不识抬举,对儿子道,“儿一定要娶姜六娘?” 秦城碧点头,“不论姜枫死不死在肃州,万岁都会厚待他的儿女。儿娶姜留为妻,乃上策。” 万岁不是让二叔保护姜家么,自己成了姜家的女婿,看二叔还能不能拦着自己,不让自己接近姜留。想到姜留发怒、大吼大叫的模样,秦城碧便觉得心中无比舒爽。 江氏又何尝不知儿子的病情已经传开,想再寻门好亲事难上加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娶姜六娘确实不算下策,可…… “娘听说姜六娘的功夫不弱,我儿真能打得过她?” 秦成碧满不在乎道,“再强,她也不过是个十二岁,比儿矮一头的小丫头罢了。” 也对,一个小丫头能有多厉害,她儿子习武的年头,都要比姜六娘的岁数大了,怎么可能打不过她! 而此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姜松正站在宫墙外,等着秦天野的马车经过。秦天野的马车缓缓驶来时,姜松躬身,朗声道,“下官姜松,有事容禀。” 马车停下,秦天野温和道,“姜大人免礼,有话请讲。” “多谢相爷。”姜松放下手,“相爷,下官的侄女昨日……” “姜大人。”秦天野打断他,问道,“本相记得,姜六娘的婚事,是要由姜枫亲自做主吧?” 姜松再行礼,“是,不过……” “既然如此,姜六娘与城碧的亲事,本相会亲自与姜枫讲。本相还有要务,先行一步。”说罢,秦天野放下了车帘,摆明不将姜松放在眼里。他过去后许久,姜松还失魂落魄地站在宫墙外,一动不动。 杨奉听闻之后,问清楚来龙去脉,便趁着万岁看奏折看累了歇息时,将此事告知万岁。景和帝听罢,放下茶杯道,“宣姜松。” 翰林院内“失魂落魄”的姜松得知万岁宣召,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万岁肯见他,剩下的事就好办了。姜松入宫,跪在万岁面前流泪诉说了一番自己无能,愧对二弟的重托,愧对家人后,得了万岁几句安慰,出宫时步伐无比轻松。 因为这回不用四处拉下脸弯下腰来求人,也不用委曲求全,只要留儿一棍子,就能解决秦城碧了。 姜松虽没见过秦城碧跟人动手,但他见过侄女用铁棍抽木桩,他就不信秦城碧比木桩还结实! 现在最为紧要的,是多叮嘱留儿几句,让她拿捏好力道,莫一棍子把秦成碧打死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3章 谁拳头硬我服谁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4章 一场好雨 “姜大人留步。” 姜松出了宫门正打算返回翰林院,便见京兆府尹张文江脚步匆匆地赶了过来。 姜松停住,躬身行礼,“张大人。” 张文江喘了口气,才笑道,“本官正要进宫求见万岁,远远瞧见姜大人从宫门内走出来。姜大人入宫是?” “下官进宫向万岁禀告全唐史编纂的进度。”姜松含笑回话。 “知史而明鉴,编修前朝正史乃大事。”张文江也一本正经道,“姜大人,事情进展可还顺利?” 姜松回话,“十分顺利,请大人放心。” 张文江心领神会地点头,两人一个进宫,一个继续往翰林院走。谁知姜松还未走到翰林院,兵部郎中何鑫又将他拦住了。 兵部都是直爽人,说话不会绕弯子。何鑫把姜松拉到没人的角落,压低声音问,“某听说六姑娘向秦城碧下了战书,姜大人跟某交个实底,他俩真要打么?” 姜松也低声道,“能不打当然是最好,可这事儿也不是我们说了能算的。” 确实如此!何鑫低声道,“是秦城碧欺人太甚,姜大人告诉六姑娘,让她不必顾忌放开了打,兵部衙门从尚书到衙差都站六姑娘这边,打起来时咱们过去给六姑娘呐喊助威!” 与皇城内一样,康安城内的百姓但对姜六娘与秦城碧这一战,也异常关注。虽然还没有确切消息说两人真要打,但康安各大低下赌坊已开了赌局,押姜六娘胜的比押秦城碧胜的多出了三成。 姜慕锦在旁边给姜留鼓劲儿,“妹妹别管外边人怎么说,也别管多少招,只要胜了就成。” 坐在旁边给妹妹缝制擂台比试新衣的姜慕燕也道,“你五姐说得对。秦城碧虽比你高一头、大四岁,还自幼得名师指点武艺,但若论速度论臂力,你绝不在他之下。你也不必跟他讲究什么招式,只管用你最擅长的棍法抽他就好。” “就是!”姜慕锦附和,“六妹妹拿出你抽木桩的劲儿来,十个秦城碧也能被你抽到擂台下!” 举着石锁练臂力的姜留被五姐姐的话逗得差点破功,“五姐,你听哪个说要摆擂台了?” 姜慕锦想当然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摆擂台?” 姜慕燕手里的绣花针在秀发间磨了磨,沉稳道,“有没有擂台都一样,留儿一定要赢。” “赢是肯定的,我现在想的是最好能快点比试。”姜留回道,家里的五位孕妇,三位要临盆了,早比完早踏实。 小厮姜白从外边跑了进来,“郭将军来了,想求见六姑娘。” “砰!”姜留把两个三十斤重的石锁放在地上,擦了擦手道,“郭叔还伤着内,怎就跑了来,三姐,五姐,我过去看看。” “城碧,你可有把握打败姜六娘?”申国公府荣安堂内,国公夫人肃着一张脸,问面前的长孙。 秦城碧自信道,“孙儿有。” 国公夫人皱眉,“姜六娘既敢提出来要与你比试,她定也有几分把握,你不可轻敌。” 秦城碧笑道,“祖母,姜六娘师从白贺氏,只学了三招两式的棍法,不足为虑。” 申国公夫人还是不放心,警告道,“你可知若你输给姜六娘,会招来什么后果?” 会令申国公府被人耻笑,会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秦城碧敛容,道,“若孙儿真输给姜留,便自请出户,绝不连累祖父和父亲。祖母,孙儿去练剑了。” 秦城碧出去后,申国公夫人皱眉思索了片刻,吩咐道,“待克灼回府,让他来见我。” 傍晚时分,秦克灼由监门卫大营回到府中,到荣安堂拜见母亲。 申国公夫人问了几句他的差事和衣食,便道,“城碧要与姜六娘比试的事,你可听说了?” 秦克灼点头,“儿听说了。母亲,依孩儿看,这不是一门好亲事。” 申国公夫人叹道,“事已至此,若这门亲事不能成,损的就是咱们申国公府的颜面。依你看,城碧若与姜六娘比试,谁的胜算更大?” 在母亲的注视下,秦克灼一脸平静道,“儿虽奉圣命派人保护姜家人,但儿并未与姜家人接触过,不知姜六娘的身手如何。只知她每隔一两日便去白全海家跟随白全海的夫人习武,每日晚间会在府中练棍。” “若是城碧没有生病,姜六娘不足为虑,但如今……”申国公夫人顿了顿,盯着儿子道,“若真要比试,绝不能让姜六娘平安无恙地站上擂台。” 秦克灼犹豫道,“城碧与姜六娘比试不一定会输,但若咱们提前动手脚,输的一定是咱们,因为盯着姜府的不只是咱们的人。若是被人抓住证据,咱们定会因小失大。” 谁是大,谁是小?申国公夫人缓缓垂下眸子,“不论如何,城碧绝不能输。” “太傅、御史大夫、平西侯、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兵部尚书、吏部尚书、鸿胪寺卿等诸位大人都询问了此事,明里暗里表明会站在支持咱们,只要留儿胜了秦城碧,秦城碧就休想再在康安立足。”姜松言道。 姜府北院,姜家人齐聚一堂,听姜松讲现在的局势。岳锦仪道,“我已派人将秦城碧的恶性告知了父亲,三妹也去见了马南湘,国子监也在咱们这边。” 雅正含笑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姜松道,“明日早朝之上,会有御史参奏秦家。” “这东风也有了,剩下的便是咱们留儿一棍定乾坤了。”闫氏道。 姜家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她打不过秦城碧,唯一有争议的就是姜留用几招把秦城碧打趴下。姜三郎嗷嗷道,“六妹到时候敞开了揍他,到时候你累了没劲儿了,三哥背你回来!” 姜留还没开口,小悦儿便道,“热。” 小悦儿这一个字,便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第二日早朝,姜松天不亮便起了身,用膳后便要乘车赶奔皇城。陈氏将一把油伞递给丈夫身后的小厮,叮嘱道,“这天悬着雨呢,老爷再多带一双鞋吧?” 今日是末伏第四日,一大早便阴沉沉的,让人心里不安。姜松在安福门下车进入皇城,走了没几步便听见闷雷声,大雨哗哗地落了下来,溽暑的闷热潮湿之气被大雨扫净,令人觉得无比清爽,举着伞的姜松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正阳殿内,穿着龙袍的景和帝望着雨帘,与杨奉道,“今日这场好雨,定能把康安洗得干干干净净。”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4章 一场好雨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5章 绿男红女 “六姑娘。”跟随姜松去衙门的姜真回来报信,“御史曾学柏在早朝呈上奏章,状告右相治家无方,纵长当街行凶伤人、强迫姑娘入秦府为妾。右相却说秦城碧心仪六姑娘,想为秦城碧求娶六姑娘……” 秦天野说罢,姜松站出来向万岁和百官言明姜留不能在十七岁之前订亲,否则对男方家门不利。随后,太傅尹骞提起姜留对这门亲事不满,要与秦城碧以武论输赢之事,经过诸位大人各显神通的争辩之景和帝拍了板。 “万岁说,虽说儿女亲事当有父母做主,但姜二爷不在康安,便先由姑娘和秦城碧在七月初七巳时比试,一局论输赢。若秦城碧赢了,万岁将为姑娘和秦城碧赐婚;若姑娘赢了,秦城碧便不可纠缠姑娘,否则从严惩处。姑娘头晌把秦城碧揍趴下,后晌就可痛痛快快过乞巧节了。” 天地君亲师,君是在亲前面的,所以万岁可不经过被赐婚人自己或家人的同意,直接下旨赐婚,这就是皇权。姜留问道,“可说定了能不能用兵器、用暗器?” 姜真回道,“可用兵器,但不能用暗器,点到即止,不可伤及性命。” 秦城碧是秦府嫡长孙,自己当然不能在校场之上要了他的性命。不过…… 姜留嘿嘿一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去把呼延图叫来,陪本姑娘打一场。” 姜留要在七月初七巳时与秦城碧一局定终身的事,很快就传遍全城。康安百姓押注的热情空前高涨,因为大部分人都猜测姜留会胜,所以开局赌输赢的盘口少,赌姜留几招能拿下秦城碧的多。 姜慕锦押了六妹妹十招拿下秦城碧,姜四郎押六姐二十招拿下,姜三郎押的十五招,陈氏瞒着丈夫,偷偷下了注。 七月初七一大早,陈氏拉着姜留的手叮嘱着,“留儿啊,秦城碧怎么说也是申国公府的长孙,你五招十招就把人家打趴下也不太好。” 姜留笑眯眯地问,“伯母您说多少招合适?” 陈氏伸出一个巴掌,“二十五招合适,你不太累,也给秦府留了面子。你说呢?” 姜留点头,“如果秦城碧配合,侄女就二十五招把他拿下。” 陈氏眉开眼笑道,“乖,打完了伯母给你买糖吃。” 待陈氏嘀咕完,姜老夫人又拉着孙女叮嘱,“你打他时收着些劲儿,别把人打死了。” “好。”姜留乖巧应了。 “祖母,时辰快到了。”姜三郎提醒道,为了去给姜留助威,姜三郎和姜四郎今日告了假,去羽林卫看台上给她加油。 姜老夫人郑重地给孙女整了整衣裳,道,“去吧,打完早点回来,晚上祖母给你们做点心、扎乞巧楼。” “好。”姜留跟着三叔和哥哥姐姐们出门,在百姓们的热切注目之下,赶往南城外左羽林卫大营。 骑马的姜槐感慨道,“看着这阵仗,我又想起来四年前你二叔参加春闱时的场景。” 姜大郎低声道,“当年咱们担心的是我二叔能不能中,现在送六妹过去,咱们想得却是她几招能把秦城碧打趴下。” 姜槐忍不住笑了,“确实,留儿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个头不高,但比她爹还让人觉得心里踏实。” 姜大郎连忙道,“三叔,六妹现在长个了。” 长个了,也还是家里最矮的,姜槐笑得更欢快了。 马车内,比妹妹还紧张的姜慕燕装着不紧张,一个劲地安慰妹妹让她不要紧张。姜慕锦抱着糖盒,问姜留要不要吃糖。 至于姜留,她整了整缠住袖口的红绳,扬起灿烂的笑脸道,“等晚上拜了乞巧楼后,咱们去逛夜市,五姐看上什么就说,我买下来送你当生辰礼。” 七月初七是姜慕锦的生辰,她笑眯眯道,“只要六妹妹十招内拿下秦城碧,你想要什么姐姐给你买什么。” 十招么?姜留抬手摸了摸头上戴的红色小绒球,今天打多少招的决定权不在她身上,而在秦城碧身上。 得看,那厮多少招发疯! 待到了羽林卫大门口,姜家三姐妹下了马车,等候在营门处的柴易安便笑了,“六丫头今日这一身不错,喜庆。” 头戴红色绒花、身穿紧身利落的大红色衣裙的姜留笑得十分灿烂,“四叔,留儿今日怎么说也算是比武招亲,当然得穿喜庆点。” 有意思!柴易安挑挑眉,“有道理,走,四叔带你们进去。” 往里走时,柴易安小声道,“留儿十招之内把秦城碧揍趴下,四叔给你买好吃的。” 姜留笑眯眯地问,“四叔就这么肯定留儿能赢?” 穿着一身甲胄的柴易安,不伦不类地摇着折扇道,“留儿输了也好,四叔想你爹了。你输给秦家臭小子,你爹得了信,定会马上从肃州杀回来。” 姜留点头,“留儿也想爹爹了。” 柴易安合折扇轻轻敲了一下姜留的小脑袋,“走吧,四叔带你们去拜见平西侯和大皇子。” 平西侯和大皇子是今日比试的评判,除了他俩,康安城能来的人都来了。姜留走到校场边,便听到了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她听得新潮澎湃,正想抬手挥一挥,却被姐姐拉住了胳膊。 姜慕燕低声道,“走路要端庄,不可四处乱看,更不可手舞足蹈。” 姜留…… “你们看,秦成碧已经来了。”姜慕锦低声道。 姜留抬眸看向校场边的凉棚,见到一身墨绿的秦城碧,忍不住咧开小嘴儿笑了。红配绿,非常好。 懒洋洋坐在竹椅上的秦成碧瞧见红似火的姜留,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最讨厌的,就是红色。 秦夫人低声骂道,“这死丫头!” 在近千人的注视下,姜留到正北的凉棚下给大皇子见礼后,提着自己的铁木棍,一步步走到了校场正中,双脚立定,抱棍直视不远处的秦城碧。 方才还沸腾的校场,霎时间只剩蝉鸣。巳时,到了。 秦城碧提剑缓缓走出凉棚,来到姜留面前,脸上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不屑模样。 气氛已经烘托到了顶点,站在两人中间的平西侯也不多说废话,只道了一句,“今日比试,一局定输赢,不可伤及性命,不可用暗器,开始!”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5章 绿男红女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6章 宝剑对木棍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6章 宝剑对木棍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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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留刚说完,秦城碧便猛扑过来,速度明显比方才快了一倍不止。姜留闪身避开,在秦城碧又猛扑上来时,她飞起右腿,狠狠踢中了秦城碧的胸口。 陷入疯魔的秦城碧已感觉不到疼,他胸口中了一脚的同时,他竟伸双手狠狠抓住了姜留的腿,猛地向地上按去。 这一招势大力沉,若姜留被他按在地上,腿必定保不住了,姜家人和众亲朋惊得同时站起身。 秦城碧的反应快,姜留的反应更快!在被秦城碧往地上猛按之时,姜留的左腿狠狠踢向秦城碧的下巴。 秦城碧被姜留踢得向后仰倒,双手却还死死扣住姜留的右腿,向右翻滚要将她压倒!无法挣脱的姜留被秦城碧摔倒在地,姜慕燕忍不住跟着惊呼了一声。 摔倒的姜留抬手抓住手边的半截木棍,回身狠狠击打秦城碧的手腕,将右腿从秦城碧的爪子中挣脱。 还未等姜留起身,秦秦城又猛扑上来。姜留一招兔子蹬鹰将他踹飞后,顺势起身,忍不住转了转自己已经麻木的右腿。 被蹬飞的秦城碧重重摔倒在斩云剑边,他抓住剑柄,将斩云剑从土中拔出,又冲向姜留。 疯了的秦城碧手握宝剑,姜留的情况十分凶险。大皇子有意叫停比试,可还不等他开口,握半截棍的姜留便冲了上去!她以大皇子无法看明白的脚法,快速转到秦城碧身后,抬手便是一棍。 啪!秦城碧被姜留打得向前踉跄两步才站稳,转身又猛扑向面前的一片血红。此刻在他眼里,姜留便是一大团会移动的血,刺激得他越发疯狂。 啪! 姜留又绕到秦城碧身后,狠狠又是一棒。这一棒,姜留是替郭叔打的。 啪!这一棒,是替冯子进打的! 啪!这一棒,是替和至打的! 啪!这一棒,是替宋春平打的! …… 陷入疯狂的秦城碧不知道疼,但看台上的众人龇牙咧嘴地替秦城碧疼。不忍看下去的韩奎闭上眼,流了泪的吕氏站起身。 啪!还不等吕氏开口,姜留又绕到秦城碧身后,一棍击中他的后颈,秦成碧若崩塌的雕像般摔倒在地,溅起一片灰尘。 呼,呼,呼……确认秦城碧真晕了后,不停喘息的姜留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身给大皇子行礼。 胜负如何,已无需平西侯评判了。大皇子站起身朗声道,“本场比试,姜六娘胜。秦城碧日后不可再纠缠姜六娘,否则严惩不贷!” “臣女多谢大皇子。”姜留高声叩谢。 “免礼平身,姜六姑娘不愧为姜传胪之女,令本皇子大开眼界。”大皇子赞了姜留几句,让她退下后,才对秦家人道,“城碧比起姜六娘虽稍逊一筹,但他的武功也较去年大有进益,夫人将他带回,好生医治。” “臣妾多谢大皇子。”吕氏行礼,待大皇子退席之后,才命人扶起儿子,匆匆退去。 败者黯然退场,胜者被万众瞩目。姜家这边,姜慕燕和姜慕锦正用湿帕子给妹妹擦脸和手,姜大郎心疼地问,“六妹的腿可还疼?” “不疼。三叔,大哥,留儿脏得难受,想立刻回府。”姜留虽然没撩起裤腿看,但也知道她的腿定被秦城碧抓破了,这点疼虽然不算什么,可她却觉得浑身不对劲儿,想赶快回家洗干净,再消消毒。 “好,咱们回府。”姜槐给侄女系上披风,挡住一身的狼狈。柴易安已命人牵来马匹,让姜留坐了上去,他亲自拉着马缰绳,送姜留出营。 围观的将士和百姓们吩咐向姜留道贺。 “姜六姑娘神功盖世!只用了二十五招就把秦成碧打败了!” 二十五招?姜留挑挑眉,这下伯母该高兴了。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7章 神功盖世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8章 谋略亦过人 姜留泡在温水中,把小胳膊往浴桶边沿上一搭,长长出了一口气,舒服啊—— “六妹妹头再向后些。”坐在浴桶后给姜留洗头的姜慕锦拉了拉她的头发。 “好。” 姜留往后上挪了挪,把脖子枕在浴桶边沿上。五姐用葫芦瓢往她头发上浇水,三姐用添加了香料的皂角水给她搓揉长发。这待遇不禁让姜留回想起当年爹爹科举高中后,大伯和三叔给他沐浴的事儿。 不对,还差了点东西。姜留眼睛也不睁地唤道,“书秋,本姑娘要吃糖。” “是。”书秋立刻捧着一小袋糖走进来,挑了姑娘最爱吃的口味,送入她口中。 姜家北院里,姜大郎陈述,姜槐补充,把校场比试的经过将给家里人讲了一遍。 听完之后,陈氏止不住地乐。姜老夫人道,“临比赛之前,秦城碧的娘给他喝的汤药定不简单。和至上去给留儿送丸药,也是提前安排好的?” 雅正回道,“也不完全是。留儿让和至上去是想刺激秦城碧发疯。和至应是见秦夫人给秦城碧喝了汤药,才让留儿吃下解毒丸以防万一。” 闫氏也道,“秦府大夫人肯定是想给留儿用软骨散,他家都把先帝御赐的宝剑拿出来的,还要下毒,真是太下作了!” 陈氏欢喜道,“一力降十会,咱们留儿本事大,他们再怎么折腾也是白搭。娘您说,留儿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给咱们长脸呢!” 姜老夫人看看手舞足蹈的大儿媳,再看看安稳从容的大孙媳妇,忍住没吭声。 秦府内,神医苏承阳先给秦城碧诊脉,再撩起薄被查看他的伤势。看着儿子身上青一道紫一道的棍伤,吕氏真恨不得立刻把姜留千刀万剐。 苏承阳给秦城碧盖上被子,拱手道,“少爷背上的棍伤无大碍,但他大腿的筋骨和……伤需好生调养。最棘手的是少爷的痰火已入心,恐……” 吕氏脸一沉,“我儿的病能治!神医只管说用什么药、该如何调养便是。” 苏承阳无奈道,“请夫人恕苏某无能,以少爷的脉象来看,用癫狂梦醒汤、二阴煎合琥珀养心丹和定神丸已无法根治少爷的顽症,还请夫人另请高明。” 吕氏面色阴沉,“神医这是何意?” 苏承阳起身拱手,“夫人请听苏某一劝,时至今日少爷的病已瞒不住了,夫人不妨请御医……” “放肆!”吕氏站起身,疾言厉色道,“我儿不过是肝火旺盛易怒罢了,你这庸医休得胡言乱语!” “娘……”被母亲的声音惊醒的秦城碧想起身,又疼得摔回床上。 “城碧!”吕氏连忙上前给儿子盖好被子,回眸狠狠瞪了苏承阳一眼,“苏神医没看到我儿醒了?还不上前诊脉、用药!” “不必了,你退下吧。”秦城碧声音嘶哑地让苏承阳退下,才问道,“孩儿晕倒之后,校场都发生了何事?” 吕氏连忙道,“没什么,大皇子让你好好养伤……” “娘若不说,儿就问秦奎。”秦城碧闭上了眼睛。 吕氏只得道,“大皇子判了姜六娘胜,不准你再纠缠她……不过大皇子真说了让你好好养伤。你不要多想,现在养好身子最要紧,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秦城碧用痛得发麻的手抓抠住身下的竹席,哑声道,“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哪都不舒服。” 看骄傲的儿子被折磨成这样,吕氏的眼泪就忍不住了,“我儿不怕,娘去请良医为你医治……” “儿给秦家丢人了,祖父祖母再也不会喜欢我了。二叔和二婶定会借机怂恿祖父、祖母,把儿赶出府,给二弟让位。” 吕氏握紧儿子的手,信誓旦旦道,“我儿放心,只要为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人欺负到咱们大房头上!” 秦克灼和杨氏那两口子想抢儿子的东西?他们也配! 皇宫之内,大皇子滔滔不绝地跟景和帝讲着校场比试之事。景和帝听得诧异,“姜六娘真那般神速?” “是!”大皇子抑制不住地兴奋着,“她的速度绝不比宫中的影卫差。姜六娘小小年纪就有如过人的身法,定是经过高人指点,父皇!” 景和帝点头,“杨奉,宣姜松。” 姜留胜了秦城碧的消息已传遍皇城,姜松又喜又忧之际,忽听得万岁传召,又添了几分惊。 翰林大学士曹文元见姜松跟随小太监出去,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刘君堂见此,只微微一笑。曹文元向来唯秦天野的马首是瞻,今日秦城碧败在六妹手下,重挫了秦府的士气,曹文元当然会气不顺。不过,他再气不顺也得憋着,因为朝堂上的风头,自今日起便不一样了。 任谁想动姜家人,都得先掂量掂量他的分量,与秦家比差多少,筋骨又比秦城碧硬多少。六妹连秦城碧都敢打,更逞论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留儿妹妹打倒了秦城碧,姜家人一定万分欢喜。按照她们姐妹几个的性子,今晚应会出门游逛,自己该为她们准备什么礼物,又该在何处与她们“偶遇”呢? 刘君堂凤眸潋滟,满面皆是春色。 宣德殿内,姜松正诚惶诚恐地叩首,“回万岁,臣的侄女姜慕兰并无名师指点。她六岁时落水受伤后,行走坐卧比常人迟缓数倍,但用时一年多治愈后,速度竟变得比常人快了许多。这五年多来,她每日风雨无阻地绕着院中桃树奔跑,她常开玩笑说在练绕树功……” 待姜松走后,景和帝教导儿子道,“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姜卿之爱女若非五年来苦练不辍,也无法在校场之上一鸣惊人。一个小姑娘尚能如此,我儿更当勤勉。” “孩儿谨遵父皇教诲。”柴文泽躬身应下,又道,“父皇,姜六娘不只身手过人,谋略亦过人。” 裘净和姜凌跟随姜枫出京,姜留与秦城碧比试这一计,绝非出自姜松之手,算来也只能是姜留了。 景和帝赞道,“此女的才智、武功和容貌,都随其父。” 杨奉…… 孔风阁…… 柴文泽点头,却忽又觉得不对劲儿,“父皇何时见过姜六娘?” 斗乐会时偷偷出宫赏乐的景和帝略沉默,才道,“我儿忘了么?四年前,父皇曾带着你与姜卿父女同游同穴山。” 确有此事! 柴文泽满是崇拜地望着父亲,四年前的人和事父皇竟还能记得清清楚楚,他当时连姜六娘的模样都没记住,与父皇相比,他真是差得太远了。 姜六娘的绕树功,究竟是怎么个绕法呢?大皇子星眸一转,有了主意。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8章 谋略亦过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29章 狼牙棒 赢了银子的陈氏,美滋滋拎着一袋子在玉门桥边买的零嘴儿,到西院给姜留送吃的。 右小腿被秦成碧抓出了鬼抓痕的姜留,正躺在竹床上养伤,姜慕锦和姜慕燕在姜留的左侧绣花,姜小树和小悦儿在姜留的右侧玩水盆里的木船,俩小家伙再右侧,是半躺着纳凉的雅正和闫氏。 进来看到姜留瓷白小腿上的血道子,陈氏心疼得直跺脚,“都伤成这样了,早上你还没事儿人一样去北院吃饭!” 姜留站起身笑嘻嘻道,“这伤只是看着吓人,没多疼,伯母快坐。” “昨天给六妹妹洗澡时,我和三姐也吓了一跳。”姜慕锦把凳子让给大伯母,笑嘻嘻地接过她手里的油纸袋,姜小树和小悦儿立刻凑了过去。 闫氏也嘴馋地招呼道,“小树,过来娘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给孩子们买的东西,你贪什么嘴!陈氏立刻道,“都是孩子们爱吃的零嘴儿,你就别馋了,等出了月子再吃。留儿有伤不能吃酸粉,就吃糕蒸吧。” 你不让我吃,我就吃!闫氏挺着大肚子起身,捏了个炸得金黄的面猴儿扔进嘴里,笑道,“大嫂这是赢了多少银子,可有买零嘴儿花出去的银子多?” 姜家三姐妹齐刷刷地望着伯母,尤其是输了十两银子的姜慕锦,眼神儿里都透着羡慕。见两个妯娌又开始斗嘴,雅正只笑吟吟地不说话。 被闫氏猜了个正着的陈氏一本正经道,“当着孩子们的面,咱不说这些。我刚顺道去看了看容儿和筝儿,俩人正凑一块吃酸黄瓜呢。” 说完,陈氏喜气洋洋的。酸儿辣女,爱吃酸黄瓜说明她们怀的是男胎,尤其是已有一女的容儿,若这一胎得男便能凑个好字,真是大大的喜事。 正用小勺舀着小甑糕蒸吃的姜留抬起小脑袋,“柳家庄的管事早上刚送了两筐黄瓜来,待会儿我给大姐和二姐送过去。” 陈氏连忙道,“你腿上带着伤呢,让管事送。” 昨晚就想出门的姜留可怜巴巴地望着母亲,雅正笑道,“大嫂,这孩子快憋坏了,让她去吧。” “这会儿天热,等傍晚凉快了咱们一块去。”姜慕燕道。 “好。”姜留乖乖点头。 姜慕锦立刻道,“我也去!” “还有我。” “我。” 姜小树和小悦儿也想跟着。 姜留豪气地一会儿小手,“都去!” 傍晚时分,姜留正要出门,却被人拦住了——康月良来访。 康月良与黄剑云向来是孟不离焦,今日他独自前来,确实是有要事。他见了姜留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今日与大皇子一起用的晚膳。” 康月良的姑姑是大皇子的母亲,两人年纪又相仿,他与大皇子一块用饭并不奇怪,但他专门登门与自己说此事,便是他俩吃饭与姜家甚至与自己有关了。姜留连忙问道,“大皇子与康大哥说了什么?” 康月良道,“他对你与秦城碧比试时的脚法十分好奇,还说要送你一根上好的玄铁棍。这么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大皇子对一个‘姑娘’感兴趣。” 让皇子惦记绝不是好事,姜留小心翼翼地请教道,“康大哥,我该怎么办?” “我在大皇子面前,扯了个谎。”康月良一本正经起来,像是大了好几岁,看起来十分可靠,“我跟他说姜二叔已经给你订了亲,你之所以约战秦城碧而不是直接把此事讲出来,一是因为姜二叔曾在外边放话说你要到十七岁之后才能议亲,二是秦城碧打了你身边数人,你想打回来。” 姜留眼睛立时亮了,“康大哥!” “客气话不必多说,愚兄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能不知道?”康月良端起茶杯,自得一笑。我不知知道你的心思,还知道你哥江凌的心思,“你最好跟你祖母和父亲商量商量,尽快把你的亲事订下来,以免夜长梦到。” 姜留殷勤地给康月良又续茶,笑道,“康大哥,我父亲出京时为防万一,已经给我订了门亲事。” 康月良挑挑眉,“江凌向你父亲提的?” 不对啊,以江凌的性子,他该会得胜回朝后再提亲才对。 姜留美滋滋道,“不是我哥,是我父亲的主意。” 康月良端起茶杯,“这却出乎我的意料。” “这也只是权宜之计,若形势不逼迫到那一步,我也不会把订亲的事情讲出来。”姜留笑道,“毕竟这还牵扯到了和至。” “噗——”康月良喷茶,不敢置信地转头瞪着姜留,“你跟和至定了亲?!” “嘘——”姜留竖起食指,“康大哥小声点儿,这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康月良缓了半晌,才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六妹妹,你哥可知道此事?” 姜留点头。 康月良好奇问道,“他怎么说的?” 姜留摇头,“我哥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有些不对劲儿啊……姜留没觉察到江凌的心思,才会觉得这个主意好。江凌既心仪姜留,怎会眼睁睁看着她与别人订亲?莫非,他此去肃州已抱了必死的念头?康月良忍了又忍,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只道,“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 康月良走后,姜留回到内院,将此事告知了母亲和姐姐。姜慕燕一听便紧张了,雅正当机立断道,“留儿今晚不要出门,我明日一早就派人靖安坊送信,让你师傅明日便大张旗鼓送你新的木棍做兵器。” “对,白夫人传给你新兵器,大皇子就不能再送你了。”姜慕燕也觉得这个注意好。 姜留抬起小脑袋道,“母亲,姐姐,留儿想要师傅的狼牙棒,狼牙棒比木棍更贴合我的名号。” 雅正…… 姜慕燕…… 第二日头晌,白夫人骑马提着狼牙棒,十分拉风的从靖安坊一路溜达到了会嘉坊柿丰巷,好事儿的百姓们远远跟在后面,看到白夫人提狼牙棒进了姜家,出来时狼牙棒换成了一条尺余长的黄花鱼。 有那胆大好事的上前问道,“白夫人,您的狼牙棒呢?” “自然是传给我徒儿了。”提着鱼的白夫人爽朗笑着,骑马离去,百姓们一片哗然。 于是乎不出半日,康安最受欢迎的书——《姜六娘独挑黄岩寨》便又续了新篇:恩师赐下狼牙棒,神腿六娘得神兵!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29章 狼牙棒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0章 姜二爷中毒 “二爷,六姑娘的书信到了!” 听到二爷回来了,晒黑了三圈的姜猴儿举着书信,奔向骑马到了县衙后门外的,晒黑了一圈的姜二爷,却见二爷在马上打晃,握着缰绳的手都被血染成了红色。姜猴儿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把书信往怀里一揣,上前张开双手,“二爷!” 姜二爷身子一晃从马背上摔下,砸在瘦骨伶仃的姜猴儿身上,卢定云和姜二郎跑上前,及时扶住这对主仆。 见跟着二叔回来的六个人个个带伤,只有跟在二叔身后的清晏还算精神,姜二郎异常冷静地吩咐道,“猴儿去请刘御医,卢叔背二叔回房。蒋冰速调第三、四队跟随清晏去接应姜宝,调第八队守住后衙。除了咱们的人,连一只老鼠都不准放进来!” 跟着御医姚正荣赶来的谢清泉见姜枫昏迷不醒,脸色也变了,“姜大人被何人所伤?” 站在姜二爷床边的孤月楼头号镖师方剑简略回道,“杀手。姜飞的右肩被毒镖所伤,在下已给姜大人放血,服了解毒丹,封住了他身上的三大穴位,以防毒入心肺。” 听到姜枫中了毒镖,谢清泉和曾显志等人的目光立刻落到了姜枫脸上,果然发现他的嘴唇微微发青,发抖。 姚正荣给姜二爷把脉后,立刻命姜二郎扒掉他的衣裳查看发黑紫的伤口,面色凝重道,“姜二爷中了突厥特有的蛇毒,此毒阴寒,中毒者入坠冰窟,若不及时解毒,三日便会伤及他的肺腑,病痛终身。” 曾显志急了,“姚大人可能解此毒?” 姚正荣凝重摇头,“此乃突厥奇毒,下官没有配置解药的药草。” 众人闻言,焦急不已。谢清泉冷静分析道,“杀手既用此毒,想必三日内会找上门来,咱们……” “啊!”姜猴儿大叫一声转身就往外跑,将众人吓了一跳。 谢清泉定了定神,继续道,“咱们不能自乱阵脚,姚大人尽力为姜大人用药排毒,曾大人速派人去请本地名医、药商……” 谢清泉还未讲完,姜猴儿就抱着一个小木箱冲到姚正荣面前,急吼吼道,“这里边都是突厥药物,药大人您看可有蛇毒的解药?” 众人眼前一亮,姚正荣很快从箱内的瓶瓶罐罐中挑出姜二爷所中蛇毒的解药,将漆黑的药丸合水送入姜二爷口中,以银针配合疏导解毒。 一盏茶后,姜二爷便吐出了两口黑血,体温开始缓缓上升。众人见此,立刻松了一口气。 姚正荣又开了一副固本回阳的药方让药童去抓药,才问姜猴儿,“这箱药物从何而来?” 姜猴儿答道,“是我家二爷的一位好友派人送来的。” 姜猴儿没提人名,姚正荣也不追问,只庆幸道,“这箱里有几样突厥王室的秘药,便是康安太医局里都没有……” 姜猴儿立刻抱紧药箱,“姚大人放心,小人定会保管好药箱,不让贼人偷了去。” 众人…… 姚正荣顿了顿,与姜猴儿商量道,“姜二爷中的蛇毒只需一粒解药便可,药瓶中还有几十粒解药,旁边这位壮士应也中了蛇毒,你看可否取一粒给他服下?” 众人这才发现,方剑的嘴唇也微微发青。姜猴儿立刻从箱子里掏出装解药的小瓷瓶递给方剑,“方大哥快用药。” 方剑接过药,抱拳与姜猴儿商量道,“在下中毒不深,可用内力慢慢将毒逼出。我有几个兄弟被毒镖伤及肺腑,不知可否……” 半年来,孤月楼的镖师们出生入死保护姜二爷,姜猴儿早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了。他转头问姜二郎,“二少爷您看?” 姜二郎点头,姜猴儿便将药瓶递给方剑,“方大哥拿着,用剩下的再给小弟送回来就成。” 谢清泉提醒道,“为引蛇出洞,咱们已有解药之事不宜宣扬,老夫与你一同前去。” 他们出去后,姜猴儿又抱着药箱蹭到姚正荣面前,小声请教道,“姚大人您看这箱子里的药哪些能给我家二爷用上,让他尽快康复?” “猴儿……” 一听二爷醒了,姜猴儿立刻把药箱塞进卢定云怀中,跑到床边,“爷,猴儿在呢,您说。” “爷要……沐浴……” “川婶儿已命人去烧热水了,小的这就给您安排。”姜猴儿倒了一杯温水,扶着姜二爷漱口后,才跑出去安排姜二爷沐浴更衣之事。 姚正荣也道,“下官去给您准备药浴的草药。” 姜二爷靠在侄子身上,有气无力道,“难闻的……不要,气味儿大的……” “也不要!下官明白。”跟了姜二爷半年,姚正荣早就摸透了他的性子,转身下去准备。 曾显志瘫坐在床边椅子上,心有余悸道,“二弟此番又受苦了。” 姜二爷桃花瞳里泛起水光,“小弟还以为这回真要交待在这儿了,小弟还没完成万岁交待的差事呢。” 曾显志也红了眼圈,“二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伤二弟这些人,愚兄一个也不会放过!” 姜二爷点头,“有劳大哥。” 姜二爷沐浴更衣后靠坐在换了新铺盖的床上,对二郎道,“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你速派人给凌儿送信,让他们小心防备。” 姜二郎回道,“侄儿已给凌弟送信了。” 姜二爷点头,又对姜猴儿道,“元东君送来的药每样挑一半,派人骑快马给凌儿送过去。” “是。”姜猴儿应下。 元东君?拿着瓷勺的姜二郎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似是在哪里听过…… 清晏和姜宝快步走进房中,见姜二爷已沐浴更衣,正被人喂饭,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姜宝问道,“二爷的毒已经解了?” 姜二爷点头,“情形如何?” 清晏一脸肃杀道,“属下等追出十余里,杀对方三十三人,没能抓住活口,还让他们逃走两人。是属下等无能,请大人责罚。” 姜二爷摇头,“咱们伤了多少人?” 清晏回道,“咱们亡四人,伤六人;孤月楼亡三人,伤三人。” 姜二爷听得心疼,“亡者厚葬,伤着好生将养,你俩也下去把身上的伤包扎好,缺药就去找猴儿。” “是!” 姜宝和清晏退下后,姜二郎喂二叔喝完汤药,才笑道,“二叔,六妹来信了。” “信上说了什么?”姜二爷一激动扯动了右肩的伤,疼得直吸凉气, 姜二郎笑道,“侄儿说了,二叔可不要激动。秦城碧挑事,秦相要替秦城碧求娶六妹,六妹约秦城碧比武,将他打晕在了羽林卫校场上。” 姜二爷桃花瞳大亮,“信呢,快拿来给二叔瞧瞧!”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0章 姜二爷中毒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1章 疗毒 看到留儿的信,姜二爷的心情格外舒畅。 元东君跟随入京朝贺的突厥使者阿史那尼王子回突厥之时,姜二爷曾在康安西城门外五里的别君亭中给他送别。元东君走后,姜二爷受找死的姜猴儿怂恿,在别君亭内留下了两句诗:别君亭中别元君,曲终人散尽。 谁承想,这诗被人抄了呈到御前,告姜二爷与男妓交好,有辱官风。万岁见了后,把姜二爷叫进宫,半句没提此事,只赐了他一本《篆书千字文》,让他临摹学写如鬼画符般的小篆。万岁的旨意姜二爷不敢不从,他嫌弃自己练字辛苦,便拉着小闺女跟他一起练。 小闺女不只容貌、性情和聪明才智这些好的方面随了他,就连不善读书、习字这些短处也随了他。姜二爷因为要时常要用小篆给万岁写奏章,不得已把小篆练得还有些模样。他的宝贝闺女一边跟着他练小篆,一边跟着她哥和她姐练楷体和行书,硬生生把字写成了四不像。所以,每次翻开她的来信,姜二爷都能从中找到“我的字已经很不错了”的自信感。 他单手美滋滋地拿着闺女给侄子的信看了一边,才问道,“我的呢?” “在姜猴儿手上,侄儿去给您取过来。”姜二郎出去取信,回来时不只带着信,还带回易了容的裘叔。 靠坐在榻上的姜二爷连忙坐直身体,“您老怎么回来了,边城之行可还顺利,凌儿呢?” 江凌跟随姜二爷到了酒泉安顿好后,将大半护卫都留给姜二爷,他与裘叔等三十余人赶往边城祭祖,修葺任府,整饬边城守备。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月,凌儿的上一封来信还没提到返程的事,转眼之间裘叔就站在了姜二爷面前,这怎能不让他担忧。 “边城的情况已经稳定,少爷安好,老夫跟随信使回来保护二爷。”裘叔先净手,才取出江凌给姜二爷的书信,然后抬手给他诊脉。 “胡闹。”姜二爷鼓起腮帮子,“凌儿身边才几个人,我这里多少人?您老不跟着他,跑回来做什么?” “少爷和老夫都放心不下您。”裘叔给姜二爷诊完脉,又拉开他的里衣,查看伤口,“此毒是用两种毒蛇的毒混合而成,是突厥最歹毒的一种毒药。除了内服解药,还得用火烤伤口……” 发现姜二爷的肩膀一哆嗦,裘叔连忙安抚道,“二爷莫慌,老夫在边城时处理过此毒,您服用麻沸散睡一觉,老夫就能处理好。” 姜二爷差点哭了,“可会留下伤疤?” 这么大的伤口定会落下伤疤,便是最好的药膏也不能除尽。裘叔顿了顿,安慰道,“身上有伤疤,更能显出二爷的豪气和忠君报国之志。” 好想……是这么回事儿。姜二爷桃花瞳一转,“待爷看完留儿的书信再喝?” 裘叔含笑点头,“六姑娘又来信了?” 姜二爷顿时眉飞色舞,“留儿把秦城碧打晕在羽林卫校场之上了!就该这么干,咱们出来给万岁卖命,一家老小留在康安,可不是任人欺负的!秦城碧是申国公府小世子又如何?他比留儿大四岁高一头又如何?留儿让他横着,他就决不能竖着!” 裘叔提醒道,“二爷,六姑娘说她长高了两寸余,秦城碧比六姑娘高不了一头了。” 姜二爷澄亮的眸子尽带笑意,“您老说得对,留儿最在意此事,爷给她回信时要注意不能写错了。” “二爷的右臂伤了,怎么写信?” “您老不是回来了么,哪还用爷亲自提笔?” 裘叔笑出了声,众人本以为娇生惯养的二爷到了肃州会抱怨连天,谁知他却随遇而安,过得依旧悠闲自在。裘叔回到他身边,似乎觉得此处与康安也没什么不同。 待姜二爷看完信饮麻沸散睡着后,裘叔让姜二郎和姜猴儿扶着他,用烧红的刀子烫烤他的伤口。 姜二爷毫无感觉,姜二郎红了眼圈,姜猴儿则鼻涕眼泪直流,听得裘叔都觉得心里难受,便道,“猴儿,你若敢把鼻涕滴在二爷身上,他醒了准会把你赶回康安喂牛。” 见姜猴儿抬袖子擦脸,姜二郎又道,“若让二叔知道你用衣袖擦鼻涕,也会把你赶回去。” 姜猴儿抽着鼻涕嘟囔道,“二爷睡着了看不到,裘叔和二少爷也不会给二爷讲,小的不怕。” 裘叔笑了,“你若实在心疼,便到外屋去等着。” 姜猴儿摇头,“宝儿也受伤了,我得学会烫毒,待会儿给他烫去。” 裘叔顿了顿,“你能成?” “能!” 裘叔摇头不再说话,专心为姜二爷处理伤口。 待姜二爷醒了后,忍着火辣辣的疼对镜盯着肩膀上丑陋的伤处端详片刻,对裘叔道,“待伤口落痂痊愈后,爷要在这里文一片火红的枫叶。” 裘叔道,“二爷字仲青,文一片青色的枫叶更佳。” 姜二爷放下镜子,“写信回去问问于渊子,让他给爷算算文青色的好还是红色的好。” 裘叔…… “您老去准备笔墨,爷要给万岁写信。爷要告诉万岁,聂林江是被假冒突厥人的契丹人杀死的,契丹人妄图挑起大周与突厥的争端,好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爷今日的毒,肯定也是契丹人下的!” “二爷,今日杀手的身份还未查实,您还是查实之后再……” “万岁说,爷给他的密信,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裘叔…… 三日后,裘叔代写的书信送到了皇宫宣德殿内。景和帝一看信封上的字体,心头便是一跳,连忙取出书信细读。 看完信后,景和帝倒背双手在殿内转了数圈,才停住吩咐道,“请护国公。” 十五日后,姜府收到了姜二爷的书信。不过这封书信不是姜二爷受伤之后写的,而是他提前写的数封回信之一。与信一起寄回来的还有酒泉的特产,酱香黄羊肉。书信和羊肉送到姜家时,姜家滴翠堂传出响亮的哭声,姜家长孙媳妇岳锦仪,为姜大郎平安生下一女,姜松为其取名姜佳音。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1章 疗毒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2章 姜家添丁 姜佳音生下来时重六斤三两,脸上没什么肉。洗三这日,姜家五姐妹围在床边,把红红皱皱的小侄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待五姐妹走后,躺在床上的岳锦仪很没信心地问自己的夫君,“音儿真得有大姐和妹妹们说得那般好看?我怎看不出来。” 守在女儿身边的姜大郎信誓旦旦道,“真的,六妹洗三时就长这样。” 岳锦仪看着只知道傻笑的夫君,更觉得不可信了。岳锦仪当然也希望自己的闺女长得如花似玉,但就算音儿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长,也一定没她六姑姑漂亮。因为女儿肖父,她爹比起她二祖父,模样差着一大截呢。 岳锦仪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跟夫君聊起二婶和三婶,“也不知二婶和三婶谁先生,若三婶能先生就好了。” 姜二爷不在京中,太医局得万岁吩咐,派御医和接生的医女每日入姜府为雅正把脉、调理身体。近水楼台先得月,闫氏和岳锦仪也可每日得御医诊脉、医女摸肚子看胎位。岳锦仪生产时,医女在产房中伺候,御医在房外守着,要多安心就有多安心。 姜大郎笑道,“稳婆已经那排好了,若二婶先生,待三婶分娩时,三叔也会请唐郎中过来坐镇的。” 唐希良是医术是不错,但西外院的闫氏也想有岳锦仪的待遇。但她的丈夫是庶子,她在姜家的地位比不起二嫂和大侄媳妇,若二嫂先生,医女和太医定不会再为她跑一趟。闫氏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乖孩子,你快出来吧,出来早了你是哥哥,出来晚了你就是弟弟了……” 闫氏肚子里这小家伙禁不得念叨,在姜佳音洗三后第二日便呱呱坠地了。 得知三婶生了个女儿的姜留一跳多高,“太好了,太好了,本姑娘终于不是咱们这一辈中最小的一个姑娘了!” 姜慕锦嘿嘿道,“也不是最矮的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头也就只能跟刚生的小娃娃比了!”姜三郎笑得跺脚又拍桌子。 姜留桃花瞳圆睁,气势汹汹道,“三哥、五姐,我看你俩是想尝尝狼牙棒的滋味了。” “不敢,不敢。”姜慕锦装模作样地抱拳讨饶。 姜三郎不敢笑了,眼珠子一转跟姜留商量道,“你得了狼牙棒后还没跟人交过手呢,要不今晚你跟呼延图比试比试?他皮糙肉厚,扛打。” 守在门外的呼延图……三少爷,某走了! 姜七娘洗三之后,姜松看着漂亮可爱的七侄女,给她起名做姜慕娴。 姜家的三个孕妇两个已开始坐月子,于是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西院。谁知一直到了七月末,雅正肚子里的孩子还是安安稳稳地待着,众人便猜测她肚子里是个女娃娃,因为大周有“懒丫头”一说——到了预产期还不生的,定是丫头。但没人敢把这话说出来,因为姜老夫人满心希望雅正再给小儿子添个嫡子。 终于在八月初一这日,雅正为丈夫再添一六斤五两的嫡子。此子行七,排名为姜思恒。 母亲又平安给她生下一个弟弟,姜慕燕高兴坏了。她一通指挥,将西院众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姜留也被姐姐派往灵宝观,请观主于渊子为七弟算八字起乳名。 “丙午年八月初一申时……”于渊子抬左手掐算一番,抬头笑道,“七少爷八字平衡,不用再起乳名添补五行。” “多谢道长。”姜留欢欢喜喜应下,和至凑好奇问道,“留儿妹妹,七弟模样如何?” 提起七弟的长相,姜留没有直接回答,只道,“我祖母说七弟长得跟我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 祖母这话,在三年前六弟出生时,姜留已经听了几遍,事实证明祖母的眼光并不准,因为小悦儿长得更像他外祖家的人。姜留看到七弟的第一眼,便觉得他跟六弟出生时长得一模一样。所以她觉得如果爹爹看到七弟,一定也会被他丑哭了。 待姜留与徒儿叽叽喳喳议论了半晌后,于渊子才问,“六姑娘,二爷近日可有书信送回来?” 姜留点头,“有,我父亲二哥和凌哥都安好。” 父亲和哥哥出京时,姜留还想着他们能每日给家里写一封信。但这并不现实,因为肃州远在几千里外,爹爹和哥哥的信就算经官驿传送,也得十多日才能到康安。姜家人收到信写的回信,又得半个月才能送到肃州。这样的滞后的信息沟通方式,导致他们只能在信上传递重要消息,且不可能每日写信。所以现在,姜家与肃州每月只有两三封信往来。 于渊子闻言,便知姜二爷未将他受伤之事告知家人。于渊子如何知晓的?那是因为姜二爷半月前给灵宝观来了封书信,让于渊子算算,若他在右肩上文一片枫叶,是红色的好还是绿色的好。 于渊子看信呆了半晌,才认真给姜二爷回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文什么都不好。 解决了七弟乳名之事,姜留美滋滋回府,跟家人们准备家中三个新生儿的十二晌和满月等事。 当然,排在头一件的就是给父亲和哥哥写信。 姜留握着笔,认认真真写道:七弟重六斤五两,是三个孩子种最重的。于渊子道长说七弟八字平衡,不用起乳名。祖母和大伯说七弟长得像父亲您,但女儿看着七弟长得跟六弟一模一样,姐姐也说七弟模样与六弟更相似。 肩上伤口已经结痂的姜二爷看着闺女送来的书信,嘴角挑了起来,“夫人又给爷生了个儿子。” 姜猴儿和姜宝齐声欢喜道,“恭喜二爷!” 有了三个儿子的姜二爷美滋滋道,“猴儿带人去买十只羊回来,给大伙儿添菜。” “是!”姜猴儿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姜二爷又把信认真看了一遍,才仔细叠好收进装信的箱子里。离家半载,几历生死,如今的姜二爷觉得平平安安就是福,孩子长得不俊俏也无妨。反正,他的儿子再不俊俏,也不会跟丑字挂上边。 儿子平安落地,有些大事也该办了。姜二爷澄澈的桃花瞳里,罕见地布满了杀气。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2章 姜家添丁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3章 染缸 八月十五,千里共婵娟。 姜家人在府赏月吃月饼,姜二爷坐在酒泉最高的佛塔最高层上望月。如水的月光下,姜二爷的玉颜和月白袍透着冰冷。 “谢老,曾大哥,不怕你们笑话,景隆六年之前我对‘酒泉’了解,只是杜工部醉八仙里那句:汝阳三斗始朝天,恨不移封向酒泉。在清平江上饮酒作乐时,我偶然也会持杯喊两句要去酒泉……” 姜二爷说到这里,转头问桌边的曾显志,“谢老当时还在南阳,曾大哥当知景隆六年康安发生了什么跟酒泉有关的事。” 谢清泉不语,曾显志回道,“景隆六年正月十六,酒泉难民九十人穿山越岭到达京城门外,却被羽林卫郎超当作契丹探子,坑杀八十九人。唯有带路人安征因入城打探消息,逃过一劫。” “这案子是曾大哥审的,郎超被杀后,安征在京兆府外替被郎超坑杀的家乡父老,磕了八十九个头谢恩。”姜二爷又转眸望天上的明月,“自这个案子后,我便觉得酒泉是官场腐败之地,民不聊生,被逼离乡逃命。万岁心怀万民,知此地百姓疾苦,派孔庆丰和聂林江两位钦差至此彻查、肃整。两位大人被杀后,我便觉得此处是死地,谁来谁死。但因缘际会,姜某有缘陪两位大人来此,两位大人历时半年,终于查清孔聂两位大人之死的真相,其中辛苦姜枫都知晓,也已据实写信禀告万岁。” 曾显志连忙道,“二弟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你在明处吸引着酒泉名利场众人的注意力,愚兄与谢老行事绝不会如此顺利。这半年来,我俩只是查案,酒泉官场和商行的人都由你对付,除了勾心斗角,还有明杀暗杀,愚兄……” 姜二爷真诚道,“曾大哥,什么人办什么事。小弟心不够细,脑袋也不够清楚,查不了案子,只能吃喝玩乐搅浑水。这半年中,小弟对酒泉的了解,多了些许。此处……” 姜二爷手中的折扇指向月下朦朦胧胧的街道、灯火、人家、流水,“竟是汉代河西四郡之一,是大周客商出关必经的重镇。此处管弦之声大气磅礴,乐人技艺毫不弱于康安。此处山川瑰丽、雄伟壮丽。此处,貌美的姑娘被恶棍恣意凌辱,强壮的汉子佝偻着身躯避入深山,与野兽为伍!此处,我大周百姓大半不得温饱,十年间人口锐减两万!” 说到此处,姜二爷已是用吼的,“两位大人比我姜枫见多识广,你们说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站在阴影里的裘叔若一座石碑,矗立不动,坐在桌边的曾显志低头不语,满头银发被灯光照得发亮的谢清泉心平气和道,“姜大人因酒泉百姓之疾苦而悲,老夫与曾大人亦感同身受,可若真将此地官员全部论罪,酒泉民政和军事必将大乱,万一蛮夷入侵,民之疾苦更甚。” “谢老,下官虽不才,但也听过‘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姜二爷用折扇指着黑洞洞的远山,冷声道,“若不肃清酒泉官场,蛮夷入侵时这帮畜生一定会弃城而逃,扰乱军心。” 谢清泉不否认这一点,只道,“姜大人所言甚是。姜大人为官已有四载,当知官场上人,若真依朝廷律法,九成都得被查办。若九成官吏被杀,何人替万岁牧民、治理天下?” 曾显志左看看谢清泉,右看看姜枫,张了张嘴又合上,不知该劝谁。身为京兆府办案差官,曾显志嫉恶如仇,恨不得把天下恶人皆绳之以法。但酒泉的大半官员若论朝廷律法,问他们的罪要用的不是绳而是刀。若不将这些人杀了,朝廷律法威严何在、何以震慑天下贪官? 但若真将这些人都杀了,就如谢清泉所说,酒泉官场便无人可用,万一出了乱子,令酒泉大乱,他们三人哪个能担得起这个罪责? 姜二爷真诚道,“谢老之意姜枫明白,天下十官九个贪的事,姜枫也知道。咱们私下里不说场面话,当官的贪些小财无妨,贪的官不一定不是好官,但既贪又不为民办事的一定不是好官。朝堂用俸禄养的是为民办事的官,不是吸百姓血、吃百姓肉的恶鬼。您老是明白人,心里也一定明白。若咱们此番只杀几个当头的,不动酒泉的染缸,不管再派什么样的官员来,酒泉依旧是现在这样。” 姜二爷倒背双手,正义凛然道,“万岁先后派了两拨人来酒泉,要的,就是砸了这里的染缸!” 姜枫为官四载,依旧是这般意气用事。谢清泉好商好量地道,“姜大人,就算咱们砸了酒泉的染缸,肃州的大染缸仍在,不出一年半载,这里依旧会恢复原样。咱们当从长计议,一点点舀出污水注入清泉,老夫跟姜大人保证,此策虽慢但却更为稳妥。不管是十年还是二十年,不肃清肃州官场,老夫绝不回南阳。” 姜二爷抬手向谢清泉深深一拜,“您老有此恒心,下官钦佩之至。若无蒋锦宗这个内乱和契丹这个外贼,姜枫十年二十年都陪着您。可现在不成,您也见了,上个月契丹杀手已入酒泉,若非下官命大,他们的离间计已经成了。您老也知契丹境内遭了蝗灾,牲畜死伤无数,契丹人无肉下肚,必会入大周抢粮。最迟明年青黄不接之事,契丹兵马必至。就凭现在肃州官吏和左武卫,挡得住契丹人的铁蹄?” 谢清泉道,“咱们可上书万岁,请骁卫和威卫过来协防。” 姜二爷摇头,“大人,咱们的禁军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把别处萝卜拔过来填上本该由左武卫填的坑,其他的坑就要被水淹了。”姜枫回道,“咱们要在明年春天之前,尽全力把肃州这个坑里的蛀虫清除,让左武卫这根萝卜重新焕发生机。” 数万兵马,哪能用萝卜来比喻。谢清泉也知姜枫说得有道理,便问道,“那依姜大人之见,酒泉官场当如何肃清?” 姜二爷拿出一张纸,凑到灯前朗声道,“酒泉官场有品阶的文武官员共三十八人,当杀者十九人,其中当诛三族者二人;当提拔重用者五人;酒泉衙吏当杀者五十三人;横行乡里的恶霸、为富不仁的富商当杀者六十二人,其中当诛三族者二人;罪不及诛但应惩处的……” 姜二爷说出的这一个个数字,莫说谢清泉听得心惊肉跳,便是曾显志也毛骨悚然,“二弟,你这名单从何而来?” 姜二爷抬手,裘叔递上一本厚厚的名册,姜二爷将其拍在桌上,认真道,“这半年两位大人查案,我带来的西城衙门差官也没闲着。这里边每个人的罪证都列得清清楚楚。该杀的,本官绝不姑息!若两位大人同意,我明日便将这份名单和奏章,一同送往京城。”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3章 染缸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4章 震惊朝堂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4章 震惊朝堂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5章 谣言说一千遍 此番,姜枫竟上奏章请旨杀酒泉官吏和刁民一百三十二人,还要诛了其中六人的三组。六人三族,若万岁恩准,这得死多少人? 景隆六年,孟回舟和安云昌两人被株连四族共四百余人,免去老幼等其他符合免死条件的一百与余人,两家被送上刑台的共二百六十人。景隆七年,羽林卫定远将军郎超因坑杀酒泉百姓,罪及三族,最后被斩者八十八人。六人的三族,少说也有三四百人,也就是说,姜枫请旨,要杀近六百人! 他这是疯了不成!刁民杀就杀了,莫说诛三族,便是诛九族也无妨,官员也要被诛三组,这实在……让官员们心中升起同病相怜、唇亡齿寒之感。 可在场的官员,无一人敢为酒泉官吏求情,因为这些官吏的罪证都被列得清清楚楚,个个该杀。再说朝中五位阁老都没吭声,御史台的官员又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朝官哪个敢冒头,怕是会立刻被他们喷满脸口水。 所以,荆吉良念完酒泉官员罪证后,朝堂陷入死一般地沉默,无一人敢以“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其求情。 景和帝的目光缓缓扫过满朝的紫袍、红袍,才沉重道,“欺民如欺天,负民如负国。肃州虽远在千里之外,犯国法欺民者,亦不姑息!命,肃宣路提刑司温宏杰、肃州知府钟当田即刻前往酒泉,核查酒泉官吏、刁民所犯罪责。若属实,便依姜枫和曾显志所奏。当此季直接处斩!”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行礼,大理寺卿萧峻平暗骂姜枫,定是他向万岁举荐温宏杰去酒泉核刑的,自己在肃宣路放的人,都要被姜枫这小兔崽子指使得团团转了! “酒泉官吏不只鱼肉一县百姓,令酒泉百姓十年之间锐减两万,还夸大、谎报灾情,六年间支取库银六十万两!”景和帝说到此处,声音陡然提高,“此等欺下瞒上的官吏,不杀不足以消朕心头之怒!谎报灾情之事,非酒泉一处官吏所能为也。荆吉良、丁海全、李兆舟!” “臣在。”御史大夫荆吉良、吏部尚书丁海全、户部尚书李兆舟同时出列。 景和帝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字字敲在群臣的心上,“责你三部共查酒泉谎报灾情之事,凡涉案官员,绝不姑息。此案,由杜海安督办。” “臣领旨。”三人领旨,阁老杜海安亦出列领旨。 景和帝又道,“护国公。” “臣在。”护国公出列。 景和帝沉声道,“酒泉厢军指挥使石明低价向契丹盗卖粮草之案,由您老全力督办。若核查无误,罪臣石明,诛九族。” 本躬身行礼的护国公撩紫袍,跪地行礼,“臣康忠,领旨。” 石明竟向敌军盗卖我军粮草,还是低价?!朝中武将闻言,个个义愤填膺,石明此举已是叛国,诛杀九族绝不为过! “姜卿和曾卿已查明孔卿和聂卿被杀之案,本该返京。然,酒泉官场之腐败,远超朕之预料,酒泉如此,肃州其他县如何?朕不得不忧。故,朕命姜枫与曾显志继续留在肃州,彻查肃州文武官员贪腐、叛国之行径,一经查实,绝不姑息。曹文元。” “臣在。”翰林大学士曹文元出列。 “拟旨:肃州文武官员当以酒泉官吏为戒,凡有作奸犯科者,若到姜卿和曾卿面前自陈其罪,可从轻发落。若罪责深重者,可免其族人株连之罪。待酒泉官员罪责查实之后,拟旨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臣领旨。”曹文元接旨。 景和帝连下数道命令之后,目光落到了张文江身上。正在偷偷观察秦相的张文江觉察到万岁的视线,吓得一激灵,连忙规规矩矩站好。 景和帝看了张文江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到兵部尚书李增奎身上,“姜卿和曾卿出京办差,历时七月,几经生死,查明两位钦差之死的真相,深慰朕心。两卿各官升一品,赏金百两,绢十匹。张文江、李增奎。” “臣在。”张文江和李增奎两人出列。 “姜卿和曾卿远在数千里外班办差,你二人去两人家中颁旨,替朕问候两卿的长辈。” “臣领旨,臣替曾显志/姜枫,谢主隆恩。”张文江与李增奎同声道。 正事办完百官退朝之时,杨奉上前叫住了姜松。曹文元看了姜松一眼,才转身与翰林院其他大人离去。 杨奉笑吟吟道,“姜大人,万岁听闻姜侍郎的幼子即将满月,特命咱家叮嘱姜大人,万岁说姜侍郎在外办差,让姜大人好生照看姜侍郎的妻儿,若有为难之处,大人可进宫禀告万岁。” 姜松躬身行礼,“臣遵旨。” 杨奉又笑道,“万岁还命咱家准备了满月礼,咱家今晚便让人送到大人府上去。” 姜松谢恩退下后,脚步尤为沉重,出皇宫之后,他立刻命管事回家告知母亲和三弟准备接旨、接赏。 今日后晌,柿丰巷热闹了。 兵部尚书亲自捧旨、带着万岁的赏赐过来,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万岁问候了姜老夫人,夸奖她教养出了好儿子。 傍晚时分,又有太监送了一车东西,言明是万岁赏赐给姜侍郎儿子的满月礼。与此同时,姜枫请旨诛杀酒泉文武惯例、刁民一百余人的消息,并要诛六人九族的消息已传得沸沸扬扬。 坊间关于姜枫用酒泉官吏的血为自己铺登天梯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更有甚者四处散播言论,说姜枫如此歹毒,姜家新降生的三个孩子必活不过百日。 景和帝同意诛杀酒泉官员,又为父亲官升一品、赐下黄金绸缎,还给了七弟满月礼,等同于把姜家放在火上烤。再不管,火苗就要燎到姜家人衣裳上了。姜留与伯父商量道,“伯父,我父亲呈给万岁的奏章和今日早朝上万岁颁下的圣旨,明日就会出现在朝廷的邸报上吧?” 姜松知道侄女在担心什么,“君堂今夜留宿在翰林院整理邸报,翰林院的邸报除了报送给各衙门和奏事院,也会张贴在皇城墙上。待康安百姓们见到邸报,谣言便会不攻自破。留儿不要担心,你父亲请旨查办那些官员和刁民,是因为他们鱼肉百姓或通敌卖国,犯下了不赦之罪。杀他们,是为了救酒泉百姓于水火之中,是为了保大周边境太平。天理昭昭,不可诬也。” 姜留乖乖点头,“侄女知道,不过侄女觉得此番谣言是有人故意散播的,咱们不可坐视不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就算是谣言,被重复一千遍也会在人心里留下潜意识,让人认为她爹爹是虐杀、踩着别人的血上位的佞臣,姜留绝不准有人这么污蔑自己的爹爹。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5章 谣言说一千遍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6章 状元岂会输给举人 爹爹在酒泉待了半年多才查清那里的事儿,现在并被万岁任命彻查肃州官场贪腐。肃州一共下辖八个县,也就是说爹爹的工作只完成了八分之一,这么算的话,两年之内爹爹也回不来。 爹爹回不来,爹爹请旨杀贪官的奏章却会一封接一封地回来,任爹爹在康安有再好的人缘,也架不住一颗颗人头落地和谣言给百姓们带来的恐怖。姜留绝不准爹爹辛苦两三年回京之时,迎接他的是惊恐和谩骂。 姜松自也不想让二弟被人非议,问,“留儿打算怎么做?” 姜留回道,“对方是假消息,才选择散步谣言,咱们光明正大地顶回去。等明日一早皇城墙外的邸报贴出来后,看到的人不少,但看不到的人更多,咱们找说书人去看,然后让他们讲我父亲智都酒泉贪官污吏的书。伯父觉得如何?” 这确实是个稳妥的好办法,姜松点头,“好,我告诉你三叔去办。” 姜松的话音刚落,姜槐便从书房外走了进来,“大哥,让小弟去办什么?” 姜松见三弟回来了,便把侄女的主意说了一遍,姜槐笑道,“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留儿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事儿我已经办完了。” 姜留挑起大拇指,然后给三叔拉开椅子,斟茶。 “三叔自己来,留儿吃糖。”姜槐把买回来的糖放在姜留面前,落座,道,“我刚去问了延平,在街上散步消息的东市赖六那帮人。延平已派人去追查消息来源,明天就应该有信儿了。” 姜松点头,“辛苦三弟了。” “小弟不过是去各处茶楼吃了几盏茶罢了,一点也不辛苦。”姜槐嘴里说不辛苦,却伸了个懒腰。 康安起了关于爹爹的谣言,伯父和君堂哥在翰林院忙着写邸报,三叔忙着四处奔走,帮他澄清。姜留把这件事记在心里,决定待会儿就写信告诉爹爹。她想了想,又道,“邸报上消息有限,说书人说个两三回也就没得可讲了。我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请伯父和三叔帮着拿拿主意。” 待两人点头,姜留才道,“酒泉发生的事,只有酒泉当地人最清楚,咱们可以花银子请那边的说书唱曲儿艺人进京讲我爹爹在酒泉所作所为,路费咱们出,说书场地咱们帮着安排,赚多少银子都归他们。还有,若康安的说书、写书人有想去酒泉的,咱们也择其优秀者,送他们去酒泉。伯父和三叔觉得如何?” “这主意不错。”姜松先问三弟,“康安到酒泉三千余里,来回一趟可不便宜,咱们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留儿这主意不错,咱们账上的银子不少,但这笔银子不须咱们出,只要咱们把消息散出去,想去的大有人在。若说书人没盘缠,自有茶楼、酒楼给。”姜槐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精打细算道,“留儿的商队又要出京了吧?” 姜留点头,“九月初三走,年前回来。” 姜槐又问,“若让说书人跟着你的商队走,最多能带多少人?” 还是三叔有主意,姜留眼睛一亮,“这得问平西侯府。” 姜槐心领神会,“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去找邓元烈。” 姜留立刻道,“咱们给我爹爹写信,让他把酒泉当地愿意进京谋生的说书唱曲儿人送过来。” 两人说完,一起转头看着姜松。姜松含笑道,“你俩的主意都很好,咱们就这么办。三弟明日去找邓元烈,好好跟人家说,若人家为难,咱们就在想办法。我今晚就给二弟写信,让他挑几个有本事的说书人送到康安来。” “大哥说的对,让我二哥挑,在这方面再没有人比他更有眼光了。”姜槐说完才觉得这话不合适,偷眼看大哥和侄女,见他们俩都笑了,姜槐便也跟着笑了,连忙替二哥往回找补,“话说回来,自打二哥当官之后,就没痛痛快快地听过几回书了。” 三叔你错了,我爹爹常去听。姜留心里吐槽完,也替爹爹在伯父面前刷好感,“三叔说得对,我爹爹自从准备走武举的路之后,就没放松过几日。” 侄女和三弟一唱一和的模样,简直跟二弟如出一辙,姜松看着她,对二弟的思念越发深了。二弟不在康安,三弟越来越能扛事,留儿也能独当一面了。姜松心里高兴,温和道,“等你爹回来,让他向万岁请旨,好好歇上几个月。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北院用饭去。” “是。”姜留站起来,跟着大伯走了几步才觉得不对劲儿。商量了半天,三叔去找邓元烈,伯父给爹爹写信,她却什么事儿都没有。姜留捣鼓长长了些的小短腿跑到大伯身边,抬头问道,“伯父,侄女该做什么呢?” 姜松笑了,“留儿好好吃饭,把掉的肉养回来。否则等你爹回来见你瘦成这样,该跟伯父和你三叔闹了。” 姜槐也道,“是啊,留儿多吃点糖,秋天正是长肉的好时候。” 抱着糖的姜留…… 好吧,她在家吃糖,长肉! 第二日一早,最新的早朝邸报贴在了皇城之外。聚集在墙外听着读书人高声念邸报的百姓们,个个义愤填膺:就凭酒泉贪官做下的恶,杀他们一百遍都不为过! 到了后晌,康安各大茶楼最受欢迎的书——《姜六娘独挑黄岩寨》又有了新篇:六娘之父行千里,为破染缸杀千官! “噗——”听到这个霸气的章节名,姜留没人住喷了茶。 姜慕燕后退一步,见家仆抄回来的邸报没被妹妹喷湿,才道,“留儿,你这一惊一乍的恶习,须得尽快改了。” “是,我改。”姜留老老实实认错,用帕子擦了擦嘴问姐姐,“姐,你抱着邸报做什么?” 姜慕燕解释道,“邸报我还没看完。” 姜留眸子一转,笑得十分八卦,“琦雪已经念了一遍,姐姐为何还要读一遍?” 姜慕燕转开眸子,“这邸报写得非常好,不下唐骆宾王的《代徐敬业传檄天下文》。” 姜留一本正经更正道,“姐这话就不对了。这篇邸报出自咱们大周最年轻的状元之手,他的文章,当然不输前朝连进士都没考中的前朝骆举人!” 正吃糖的姜慕锦惊了,“六妹妹,你怎知到骆宾王没中进士?” 这么劲爆的消息,她怎么可能忘了。姜留得意洋洋道,“孔夫人讲的,当时五姐姐睡着了。” 姜慕锦…… 书秋捧着一本书进来,“翰林院的刘大人将今日张贴在皇城外的邸报送了一份过来,请大少爷和三姑娘指正。因大少爷不在府中,二管家便把邸报送过来。” “哦——”姜留和姜慕锦拉着长声,看向三姐。 。姜慕锦坦然接过邸报,喃喃道,“这竟是他亲手写的。” 姜慕锦又忍不住了,“三姐怎知是君堂哥亲手写的?” 。不等姐姐回答,姜留便道,“五姐姐又忘了,状元的答卷曾放在贡院外供读书人观摩,咱们也去看了。这邸报上的字体,一看就是君堂哥的啊。” 。姜慕锦更郁闷了,“你竟能认出君堂哥的字?” “我当然认不出来。”姜留嘿嘿道,“这不是姐姐说的么。” “好你个胖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姜慕锦伸手就挠姜留。 姜留哈哈笑着往外跑,差点给大郎哥撞在一起。姜留脚步一转就绕到了大郎哥身后,姜慕锦却没她的本事,一头撞在了大哥身上。这下,姜留笑得更欢了。 姜大郎拉住围着自己转圈的两个妹妹,笑道,“待会儿再玩,王家二叔来了,三妹,六妹,你俩谁出去瞧瞧?”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6章 状元岂会输给举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7章 志士仁人 二舅突然跑过来干什么?姜留和姐姐对了个眼神儿,决定一块过去看看。 今年五月,二舅的继室柳氏卷走王家的金银字画,逃去刘承夫妇所在的山前庄,却失足溺亡之后,康安城内关于刘承与柳氏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好脸面的二舅深居浅出,已两个月多未露面了,今天突然造访,定是有什么要紧事。 姜慕燕拿定主意,叮嘱妹妹,“若二舅提起他的儿女,妹妹不要搭话,且听我的。” “好。”姜留应下,与姐姐一起到前院书房,见到二舅忍不住眨了眨眼,三月不见,二舅竟像是老了好几岁,看来柳氏的事儿对他打击真得很大。 还不到四十岁的王问樵,虽鬓杂银丝两腮深陷,但精气神还在,待两个外甥女行礼后,他温和道,“我今日出门买笔墨,听说书人讲了半日你们的父亲在酒泉为朝廷扫奸除恶之事,甚是欣慰。” 欣慰这个词,用得不太对吧?姜留心里嘀咕。姜慕燕一本一眼道,“我父亲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自当行终君之事。二舅,外祖母这几日咳得可轻了些?” 因长子被革职发配、次子受孟氏牵连入狱,王老夫人落下了咳疾,每逢换季就要咳上几日。 “你祖母用了你们送过去的秋梨膏,这两日好多了。”王问樵稍犹豫,才继续道,“这几日,你祖母总提起你们的大舅,说夜里梦到他在温肃因挨饿受冻而哭诉……” 嗯?姜留挑了挑眉,没想到二舅这次来不是为儿女,而是为了在温肃的大舅。这,倒有些奇了。 去年王幽影病故后,王家给温肃的王访渔去了信,王家长孙王图远在今年春回来祭拜长姊,为争家产的事与二舅起了争执,闹得非常不愉快。这才过去几个月,二舅怎就跑到她们姐妹面前主动提起远在温肃的王家大房了? 姜留想到了这点,姜慕燕自然也想到了,她温和道,“梦都是反的,大舅他们在温肃应无事,还要劳您多劝着些外祖母,莫让她老人家过分忧虑。” 王问樵点头,“我也是这么劝你外祖母。燕儿,你父亲送信回来,可曾提过你们的大舅?” 温肃也属肃州下的县,姜二爷在去了酒泉,距温肃就不远了。姜慕燕恭敬回道,“父亲受皇命出京办差,日夜不敢懈怠,半年来只送回寥寥几封家书向祖母问安。燕儿明日便写信送去酒泉,请父亲派人去探望大舅。” 王问樵摇头,“你父亲身负皇命,燕儿不要再因家事让他分神。二舅此来,是想跟你们说,我想去温肃探望你们的大舅。” 姜慕燕吃惊地望着二舅,还不等她说话,姜留已开口了,“二舅想去温肃的事,可跟外祖母商量了?” 王问樵点头,“你外祖母担心你们的大舅,已经准了。” 姜慕燕劝道,“温肃远在千里之外,二舅去一趟来回便须数月。若您离京,家中就只病中的外祖母和三个孩子了。” 姜慕燕这话说得虽客气,但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客气:父母在不远游,更何况外祖母尚在病中。您若去了,王家何人可为外祖母侍疾? 王问樵候着脸皮道,“你们的外祖母身体并无大碍,二舅加紧赶路,腊月底前应能赶回来。若是我回不来,燕儿,留儿,你们的外祖母那边……就劳烦你们多去看看……” 姜慕燕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燕儿与妹妹过去孝敬外祖母是理所应当,但……” 见姐姐说不出口,姜留便把话茬接了过来,“但我和姐姐是外姓人,请二舅恕留儿说句大不敬的话,万一外祖母病情加重,您却不在康安,王家该由谁主事?” 王问樵连忙道,“我已拜托你们的克礼表舅,我不在康安时,请他代为主事。” 王克礼是王氏族人中的饱学之士,他的画技自成一派,在康安画界颇有威望。不过据姜留所知,王克礼与二舅的关系并不算好,二舅能说服王克礼帮忙照料家人,定费了不少心思。很有可能,二舅是用他手里的前朝名画换来的。 大舅在二舅心里,可没这个分量。姜留径直问道,“二舅既然想让我和姐姐帮忙照看外婆,总要跟我俩说句实话:你去温肃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小外甥女不好糊弄,若惹怒了她,自己所有的计划都会付之东流,王问樵如实道,“我在康安已无立足之地,想舍命去肃州,莫一条出路。” 姜留追问道,“什么出路?” “二舅虽在野,但对朝堂之事也略有耳闻,你们的父亲在肃州所做之事,关乎大周的国运,所以二舅想去赌一次。” 姜留打破砂锅问到底,“二舅想赌什么?” 王问樵目光灼灼地望着姜留,“就赌你们的父亲所做之事能成。肃州贪官污吏被他斩杀殆尽后,肃州必将成为志士仁人的建功立业之地!” 姜留听明白了,“既然外祖母同意您去,我和姐姐自不能拦着您。不过……” “不过,二舅既是去肃州赌前程,当知此途之凶险。”姜慕燕接过妹妹的话,挺直小腰,严肃道,“我父亲在肃州已是危机重重,恐无法分神顾及您的安危。” 王问樵一怔,尴尬道,“二舅没这个意思。” 姜慕燕板着小脸,肃然道,“燕儿知您并无此意,但有些话燕儿还是要在您启程之前跟您讲明白:我父亲和凌弟,是怀着以身殉国之志去肃州的。如您所言,待我父亲荡清肃州污秽之后,那里定是‘志士仁人’的建功立业之地。志士仁人者,乃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者也。二舅您去肃州,当真是要做志士仁人么?” 看二舅被姐姐说得惭愧低头,姜留真想抬手狠狠给姐姐呱唧几巴掌。太厉害了,姐姐这几句话实在是太厉害了! 虽然被姜慕燕问得无言以对,但王问樵还是混在二十个说书人的队伍里,随着平西侯府去肃州的商队赶往肃州。姜慕燕站在城门外,望着被秋风吹散的烟尘出神。 姜留抓住被风吹落的柳叶,笑道,“姐姐觉得二舅此去,何时归来?” “我不知。”姜慕燕既盼着二舅早日平安归来,又盼着他真能在肃州建功立业,重新树起康安书香王家的威望。 姜留把柳叶抛出去,笑道,“我猜,腊月底之前二舅就该回来了。” 此番,姜留却猜错了。她的商队腊月底时终于踏着寒冰和积雪由肃州赶回了康安,二舅却没跟着回来。 与商队一起回来的,是九月时离京的五个说书人、十个酒泉当地的说书人和……一支非常有特色的西域乐队。这些人,很快在康安乃至京畿,掀起了一股狂潮。 这股狂潮,将秦家捏造的肃州假象拍成了碎沫,也将姜二爷直接送上了青天。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7章 志士仁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8章 谪仙怒斩俆县丞 “啪!” 西市茶楼内座无虚席,沸沸扬扬,活计们搭着雪白的手巾端着挑盘在在桌椅、走廊间穿梭,店掌柜坐在柜台后,正笑得合不拢嘴。忽听得一声醒木响,茶楼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说书台的说书人身上。 “开始了,开始了!”二楼雅间内,姜慕锦示意大家噤声。姜家五姐妹同时转头,看向一楼高高搭起的说书台上端坐的,尖嘴缩腮说书人。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不是不报,时刻未到。时刻一到,该报的全报!”说书人以特有的声调和嗓音,将众人拉进了书里,“今日咱们要讲的是姜谪仙的第一杀:天飞大雪万人怒,谪仙怒斩俆县丞!” 俆县丞?姜留一下就想起了此人:酒泉知县任怀利“畏罪自杀”后的酒泉主事官员,俆启林,也是父亲上旨请诛三族的两位官员之一,此人已在今年十月中旬,人头落地。跟他一起被处斩的还有徐家三十一人。 “大伙在康安,不知这徐县丞在酒泉是怎样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 说书人的话音一落,便有人不高兴了,“不过是个九品县丞罢了,能响当当到哪儿去?” “这位客官有所不知,俆县丞的官是不大,但他却是酒泉真正的一把手。咱们大周知县是走官,三年一换,但县丞却是由本地人出任。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徐启林便是酒泉当地的地头蛇!” 此话一落,众人再无异议。说书人继续道,“这徐启林在酒泉,那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跺一脚,酒泉就得颤三颤。大伙可还记得景隆去年正月十六,被坑杀在羽林卫大营中的酒泉八十九父老乡亲?” 众人齐齐点头。 “啪!”说书人一拍惊堂木,“这些村民,便是被徐启林逼得走投无路,谢老带幼,逃入山林!” 这说书人情绪饱满,又不时地拍惊堂木,讲得着实精彩。姜留转头看了一下挺着大肚子的大姐和二姐,生怕她们被惊着,却见这两人瞪大眼睛,全神贯注地望着楼下。 “且说这日,大雪纷飞,寒风呼啸。作恶多端的徐启林一家三十二口被押上酒泉城西的刑台之上,台上哭声阵阵,台下哭声震天。”说书人说道这里,啪地打开折扇,扇了两下才继续道,“这徐启林作恶多端,何人竟哭得如此伤心?台上监斩的姜谪仙垂眸向下一瞧,便见一发髻散乱的老夫人跪在刑台之下,痛哭哀嚎不止。台上的徐家人见了这老妇人,也纷纷跪下,齐声哀嚎。观斩的酒泉百姓垂头静立,无人敢说一言。徐家人虽被押到了台上,但徐家在酒泉作威作福几十年的余威尚在。虽然这家人被押到了台上,但台下的百姓却觉得,钦差大人姜谪仙,只是摆摆样子,不敢将徐家人如之何。” “啪!”说书人又一拍醒木,“咱们西城的父老们且说一句,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姜枫姜仲青,是不是在摆样子?” “不是!”西城百姓齐声高和,姜家五姐妹也跟着出声。 “不错!姜谪仙是言出必行!且说姜谪仙瞧着台下痛哭的老夫人,开口问道:”说书人合上折扇,低眸看着说书台下的听书人们,缓缓地、严厉地问道,“台下何人?” 这…… 姜留捂脸,下次听书得找个容貌差不多的才成,这说书人模仿她爹爹的模样,真是与他爹爹差了十万八千里! 台下的百姓们也觉得辣眼睛,纷纷低下了头。 说书人继续道,“台下那老夫人连滚带爬地上了刑台,跪倒在姜谪仙面前,哭诉道,‘钦差大人,罪妇乃徐启林之母,请大人开恩,饶过我儿、我女、我孙……’” “姜谪仙闻言,缓缓问道,‘老人家可知徐启林犯了何罪?’”说书人顿了顿,才继续道,“那老妇抬头偷看了一眼坐在姜谪仙身边的肃州知府钟当田,怕怕地低下头哭诉道‘大人,就算我儿犯了错,我孙儿、我侄儿又有何错?’” “姜谪仙缓声问道,‘老人家当真不知?’” 老妇摇头,“罪妇不知。” “本官上承天恩,至此彻查酒泉官员贪腐大案。若无真凭实证,岂会将你家三族押上刑台?”姜谪仙抬手唤道,“周大人,宣!” 说书人讲到这里,补充道,“姜谪仙口中的这位周大人,便是咱们西城兵马司的师爷,周其武。姜谪仙请旨万岁恩准,此时此刻,酒泉知县姓周名其武!” “哗!”西城百姓们立刻沸腾了。 说书人待他们议论片刻才一拍醒目,继续道,“各位父老有所不知,这周其武乃进士出身,十一年前被朝廷派去酒泉任县丞,因不肯与酒泉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被徐启林污蔑克扣仓粮,险些命丧酒泉。而真正克扣仓粮之人,便是在酒泉与徐启林称兄道弟的酒泉厢军指挥使石明,此人被万岁下旨,诛起其九族。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且说周其武,拿着长长的昭罪书,一条条念着徐家人所犯之罪……” 说书人低头,看着桌上的文书,念了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将徐启林和徐家众人所犯之罪念完,只听得茶楼之内的西城百姓怒火焚心,恨不得立刻冲去肃州,提刀将徐家人千刀万剐。 “啪!”说书人用力一拍醒目,“听周大人念完徐家的罪恶,刑台之下的酒泉百姓之中,有不少人忍不住痛哭流涕。姜谪仙垂眸看着跪在台上的老妇,问道,‘方才周大人所念,老人家可听到了?” 徐启林的老母失声痛哭,“罪妇听到了,求大人您宽宏大量,饶我孙儿不死,老妇今年七十有三,大人您真就忍心眼睁睁看着老妇白发人送黑发人,为全家收尸么?” 寒风呼啸,乱雪迷人眼。姜二爷站起身,问道,“为全家收尸?老人家这话说错了,依徐家所犯之错,本该诛六族!是万岁宽仁,才饶了徐家外三族,只诛犯罪的三族,且这三族之中,年过七旬如您老,年不满十岁的徐家子弟共十六人,也未被拉上刑台。若按周律,你们都该死!” 姜二爷大声咆哮道,“徐家人死了,有您老为他们收尸,但死在徐家人手的百姓,何人为他们收尸?山中被野兽残杀的百姓,何人为他们收骨?!不灭徐家,酒泉百姓的冤屈向何人讨?难道真要等大伙都到了九泉之下,向阎王爷讨么?!” “钟当田,你说徐家人该不该杀?” 肃州知府钟当田躬身行礼,并未开口。 姜二爷转身问台下数百酒泉父老,“你们说,徐家人该不该斩?” “该!” “该!” “该!” 酒泉百姓声音越来越大,纵使寒风入口飞雪化泪,亦不肯停。 姜二爷大吼一声,“斩!” “三十二颗人头落地,酒泉刑台之上厚厚的白雪被雪染成红色,酒泉百姓们的眼睛和心,也被这血色染红了。大半人嚎啕痛哭,大喊‘青天’。这些人当众,有一佝偻的络腮胡汉子,哭得声音最大,喊得声音也最大。此人便是三年前带领酒泉盘山村一百三十人逃入深山,到了康安城门外的盘山村里正,安征!啪!” 说书人又一拍醒目,“安征为何跪在邢台之下大放悲声,且听下回再表!”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8章 谪仙怒斩俆县丞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39章 大皇子有请 景隆九年腊月底,最热闹的地方不是东西二市卖年货的街道,也不是城门外卖爆竹的集市,而是城中大大小小的茶楼。 各茶楼内讲得最多的书,正是《姜谪仙千里千杀》。此书开讲后,火爆全城,就连不怎么爱出门的姜老夫人都带几个孙子跑到茶楼内,听说书人讲自己的儿子在肃州为民除恶的事迹。 每次听书,姜老夫人既骄傲又心疼,她的小儿子真是出息了,也吃苦了。 因为关于爹爹的这部书又长又精彩,姜留恨不得住在茶楼里。直到康月良成亲这日,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茶楼,随着母亲、大郎哥和姐姐一起赶奔护国公府。 护国公府嫡长孙成亲,自是要大肆操办。国公府门前车水马龙,姜大郎护着二婶和两个妹妹们在巷口下车,走进巷子,来到国公府门前, 姜留便见康月良的父亲和两个叔叔都在迎客。 康月良的二叔康光润常年在外为官,姜留是第一次见他,不免多看了两眼。至于康月良庶出的三叔康光眘,则直接被姜留无视了。 因为这个看着一本正经的家伙,是刘承之女刘溪的恩主。他受了刘溪的耳旁风,这半年没少暗中帮助刘承。刘承缓过劲儿后,又开始给秦家做事,给姜家添不痛快,若不是留着他还有用,姜留真想干脆利落地将他宰了。 她爹爹都杀了一千个了,她怎么也得杀一个两个,才配得上自己响当当的名头! 迎上来的康月良见姜留眼里有杀气,笑吟吟地道,“留儿妹妹这模样不似来给愚兄道贺,反倒像是来抢亲的。” 姜留闻言,坏兮兮地道,“康大哥果然慧眼独具,小妹听闻康大嫂人美心善,今日就是过来抢亲的。” 一身五品官服的康月良哈哈大笑,抬手请她们进内宅。 康月良成亲,皇亲国戚来了不少,姜家与乐阳公主和仁阳公主不睦,康月良早有安排,让人带她们去京兆府尹和诸位尚书家的女眷所在的花厅。 雅正带着两个女儿一进去,众家夫人立刻把目光落在了姜慕燕和姜留身上,一顿狠夸。 姜留和姜慕燕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两姐妹“羞涩”地低头站在母亲身后,直到康月良的妹妹康怡馨拉着她俩的手,把她们带去姑娘家扎堆儿的侧厅,两人才算解脱。 因姜二爷官升兵部郎中,这一年来,姜家人与兵部尚书女眷家的几位姑娘混熟了,姜留自然而然走过去,却见一片莺莺燕燕中,有人目光不善地挖了自己一眼。姜留根本没把她当回事儿,与兵部尚书家的两位姑娘打了招呼,便坐下来吃点心,听八卦。 兵部侍郎孙江澍的女儿孙云英见姜留坐下后就知道吃,冷哼了一声,侧身转头与旁边的小姑娘嘀嘀咕咕,时不时还拿眼睛瞟姜留两眼,这姿态摆明了就是在说姜留的坏话。但她发现,姜留竟与仁阳公主的女儿黄丽妍聊得火热,看都不看她一眼。 这下,孙云英的眼神瞟得更过分了,就连与她咬耳朵的小姑娘看着姜留的眼神儿也越发不善了。 与马南湘等人坐在一处的姜慕燕自是瞧见了孙云英的动作,她低声问马南湘,“与孙侍郎家的姑娘坐在一处的那位姑娘是谁?” 马南湘摇头,“以前没见过。” 坐在姜慕燕另一边的,翰林学士孙诗杰的女儿孙静秋回道,“那姑娘是申国公府二夫人的侄女,好想是叫杨文惠,进京还没几日。” 原来是她。姜慕燕前几日曾听妹妹说,申国公府二房夫人杨氏把她的侄女接进京了,似乎想在康安给她寻户好人家家了。申国公府的大房和二房斗得越来越厉害,杨氏把娘家人带进京也在意料之内。 不过,姜慕燕把眼睛一眯,这孙静秋一看就不是有心眼的,怕也帮不了杨氏什么大忙。而孙云英与杨文惠两个人捆在一块,也算计不了她的妹妹,姜慕燕放下你,与孙静秋和马南湘聊起近来在读书什么书。 黄丽妍低声道,“留儿妹妹……有人想见你。” 见我?姜留挑了挑眉,笑道,“想见我的人多着呢,姐姐说的是哪个?” 黄丽妍偷偷往上一直,姜留看得心中一突突。 黄丽妍见她看懂了,拉着她的衣袖央求道,“好妹妹,你跟姐姐去一趟可好?就一小会儿……” 姜留装作诚惶诚恐道,“我母亲说让我老实在这儿待着,我不能去,否则我母亲以后就不让我出门了。” 黄丽妍不好再劝,不过不大一会儿,芹白走进来,到姜留耳边低声道,“白家大少爷在花厅外,想跟姑娘说两句话。” 白城这会儿找自己,想必还是方才黄丽妍所说的事。姜留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黄丽妍,却不能不去见白城。因为父亲和哥哥不在康安这一年,白城明里暗里帮了姜留不少忙。 姜留刚站起身,孙云英的目光便盯在了姜留身上。姜慕燕走过来,低声问,“何事?” 姜留低声道,“白大哥有事找我。” 姜慕燕持重地点头,“走吧。” 姜家姐妹向外移走,孙云英立刻拉着杨文惠站了起来,向外走去。走出花厅后,见姜家姐妹站在月亮门不远处的梅树下与两个少年说话,杨文惠小声问道,“孙姐姐,那两位公子是?” 孙云英气哼哼道,“嘉顺王府三公子和相翼侯府小世子!” 杨文惠眼里闪过恨意,姜六娘果然不是个好东西,毁了城碧哥哥还不算完,又招惹上了两位这么英俊的公子,真是个小狐狸精! 绽放的寒梅之下,白城正低声与姜留商量着,“大皇子想跟你学绕树的脚法,我和柴三陪你们过去一趟,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柴林棐也劝道,“今日去拜见大皇子,总比改日他找到姜家要好。” 姜慕燕权衡一番,点头道,“劳烦两位兄长去前院请我大哥过来与我们同去。” 柴林棐却道,“去请大郎哥过来也好,但三妹妹不能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39章 大皇子有请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0章 步法 大皇子柴文泽因性情宽和、做事沉稳,颇得万岁器重。又因他是正宫嫡长子,所以在群臣和百姓心中也颇有分量。姜留前些日子就听说天家夫妇在给十六岁的长子选妃,这样的一个关键时刻,当然不能让处于适婚年龄却还未订婚的姐姐到大皇子面前晃悠。 姜留想着自己今年才十二岁,胸无点墨又恶名昭著,大皇子应该不会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姜大郎带着妹妹,低声道,“莫怕,有人兜底呢。” 对,实在不行就把和至晾出来!姜留抬头冲着大哥灿烂一笑,“嗯。” 白城回眸看到姜留夺目的笑容,低声提醒道,“进去后莫这样笑。” 柴林棐也叮嘱,“进去后不要带头,演示完步法后我们就带你出来。” “……好。”姜留低头进入,跟在大郎哥身后进入康皇后未出阁前住的院落,想着待会儿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表达出她对大皇子的敬重,又能让大皇子觉得她不顺眼。可她并不清楚大皇子的喜好,想了想还是觉得表现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免得弄巧成拙。 是以,姜留进入房中后,规规矩矩地跟在大哥身后行礼。 坐在厅中的大皇子抬手道,“不必多礼,今日本宫与你们一样,是来吃表哥的喜酒的。” “多谢殿下。” 姜留跟着大哥起身,站在他身旁。大皇子与护国公府长孙康月良是表兄弟。看看人家这表哥,再看看自己的……姜留起身时,脑袋里闪过廖元冬的怂样。 大皇子打量着站在他兄长身边的姜六娘,发现她似乎比五个月前长高了,脸上笑意便深了些。他看出姜家兄妹的拘谨,便直接道明来意,“本宫今日托林棐和白城请你们过来,是想向姜六姑娘求教绕树步法。我听表哥说,姜六姑娘的步法并未经良师指点,而是自创的?” 大皇子称康月良为“表哥”,却对年长他一岁的“堂兄”柴林棐直呼其名?姜留脑袋里闪过数个念头时,姜大郎已躬身回话,“回殿下,臣下的六妹六岁时重病一年有余,痊愈之后为强身健体,便在家中奔跑、耍耍拳脚。至今已练了五年多,才熟能生巧地掌握了快速转身的技巧。” 姜留跟随的大哥的话点头,不错,她不过是跑得快些,练得多了些,可没什么诀窍。 大皇子却赞道,“六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有此毅力和悟性,着人令本宫钦佩。不知六姑娘可否赐教一二?” 大皇子用了“赐教”二字,着实让姜大郎有些心惊,还没等他开口谦虚几句,姜留已回道,“那臣女就斗胆在殿下面前献丑跑上几步。殿下,臣女绕着这个桌子转可好?” 见大皇子扫了一眼旁边的小几,似乎不太满意的模样。白城生怕他说让姜留围着他转,上前一步躬身道,“殿外,姜六娘围着桌转恐难显示出与人对战时的状态,臣自请与姜六娘过两招,为殿下演示。” 大皇子的目光转到白城身上,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跟白城过招确实比绕着桌子转更合适,姜留转身一抱拳,请白城出招。因是演示步法,姜留把速度放慢了许多。待白城出手攻向她时,姜留先是转重心,再向左前方迈出一步,脚尖一转,两步便到了白城身后,又两步回到白城身前,然后躬身抱拳给大皇子行礼。 大皇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姜留的脚,“可否劳烦六姑娘再演示一次?” “是。”姜留又绕着白城转,为了让大皇子看得过瘾,白城身形随着姜留转,两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大皇子连姜留的脚都看不清了。他转身看身边的侍卫,见侍卫点头,才叫了停。 见姜留停住时面不红气不喘,大皇子心中佩服,站起身向前一步,刚张开嘴便听密集的鞭炮声传来。这声音,代表着他的表嫂已到府门前,他该准备去观礼了。大皇子心中遗憾,只得道,“今日有劳六姑娘展示脚法精妙,令本宫大开眼界。新娘已入府,六姑娘先去观礼,改日我再向你讨教。” 自己都跑了这么多圈了,改日还要再跑?姜留无奈,跟着兄长退出小院,却见秦城碧身披孔雀裘,靠在梅树下,目光直直盯着姜留。 姜大郎上前一步护住六妹,躬身给秦城碧行礼,“秦公子。” 秦城碧看也不看姜大郎,目光只盯在姜留身上,“姜六,你可知……” “秦公子,大殿下请您一同去前院观礼。”大皇子的侍卫上前截住,打断秦城碧的话,抱拳躬身行礼。 秦城碧冷冷瞪了姜留一眼,抬脚跟随侍卫进了院门。 姜大郎松了一口气,带着六妹到了去花厅的岔路口,目送她去找二婶和三妹。姜留回到花厅门时,众家姑娘已赶去前院,等得心焦的姜慕燕面容平静地上前拉住她的手,“新娘到了,咱们也去看看。” “好。”姜留紧紧握着姐姐的手,随着护国公府的丫鬟向垂花门走去。姐姐一句话不问,她也一句话不说,只当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大皇子那边的秦城碧,便没有如此知趣了。他站在大皇子身边抱怨道,“表哥要见姜六娘,为何不叫上城碧?” 大皇子直言道,“我想看看姜六娘的步法,叫你来多有不便。”你败给了姜六娘,我叫你过去,你能自在? 秦城碧假装听不懂,“我败在她手下,正该知耻而后勇才对。表哥现在既要与万岁学着处理朝政,又要与孔大人和平西侯学文习武,怎还有兴致学这个?” 大皇子坦然道,“学会此步法,以后再出宫去皇陵祭拜便可少带几个侍卫。” 大皇子此言一出,白城的目光便看向了秦城碧。五年前,白城的父亲白旸跟随千牛卫带兵保护大皇子去皇陵祭拜先祖,路遇上百死士埋伏刺杀,凶险万分。白旸拼死将大皇子护送入皇陵后,带着一队兵马折回康安搬兵,路上又遇埋伏,只得避入山林,幸遇进山猎虎的姜二叔,才逃过一劫,顺利回城搬兵。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但这为数不多人都猜测大皇子遇袭与秦府有关。时隔多年后大皇子当着秦城碧的面提起此事,是已掌握了证据,还是以此试探他?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0章 步法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1章 毁掉姜六娘 “父皇,儿臣今日见识过姜六娘了的身法了,此身法的精髓之处,便在一个快字。”大皇子柴文泽回到宫中向父皇交差时,主动提及见到姜留之事。 景和帝抬眸,示意他讲下去。 柴文泽继续道,“姜六娘生病之后,行走速度快于常人数倍,她用五年多的时间快速绕树奔跑,才掌握了这种快速转身而不会摔倒的身法。” 旁边的康皇后借机教子,“姜六娘为了练这脚法,常在树上、桌子上装得鼻青脸肿。即便如此她也不肯放弃,五年精通这一绝技,才能在羽林卫校场之上一鸣惊人。” 景和帝也道,“九州之大,身怀绝技者不在少数。但身怀绝技还懂得韬光养晦者,只占其之一二。一个小女娃娃身怀如此绝技,却从不在人前夸耀,才能在紧要关头用此绝技破局。” 听万岁不继续往下讲了,康皇后接过话茬,“有此可见,姜枫在儿女的教养上,颇为用心。” 景和帝满意极了,“这便是虎父无犬女。” 柴文泽笑着上前给父皇敬茶,小意央求地道,“父皇,今日的书还没听呢,儿臣很想知道安征去年回酒泉后发生了什么事,怎会被逼入深山。” 喝茶的景和帝垂眸笑而不语,康皇后见万岁这样,很想翻个白眼给他瞧瞧。 三皇子也上前摇晃他的衣袖,“父皇,儿臣也想知到。” 见父皇笑成这样,柴文泽眸子一亮,道,“父皇定已知晓了,父皇告诉儿臣好不好?” “父皇,要听故事。”四岁的三皇子拉着父皇的龙袍,轻轻摇着。 “宣儿,这不是故事,安征真有其人,他是酒泉的百姓,是朕的子民。”景和帝摸了摸三皇儿的脑袋,抬眸看皇后。 康皇后笑道,“万岁给孩子们讲讲吧,臣妾命人把程儿和卓儿也叫过来?” “好。”景和帝满意点头,抬眸对杨奉道,“将宣德殿的奏折都抱去文庆殿,让黄庭俊帮着杜阁老整理出票拟,再送回去。” 杨奉接旨,退了出去。 黄庭俊是景隆五年的文探花,任了三年翰林院传诏后,因颇受景和帝赏识,被调到文庆殿打下手,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机要秘书的职位。这个职位官职不高,职权也不大,但因能接触到朝廷机密,而备受官员们看重。若黄庭俊争气,十年之内必能出任六部侍郎。 科举出身的官员,都是靠着真本事一步一台阶地往上走,其中只有一个例外。康皇后看向身边兴趣正浓的万岁,微微翘起唇角。这个例外与黄庭俊同年中进士,如今已官升兵部侍郎,捧着圣旨出京千里,去肃清大周最深的泥潭。若他平安归来…… 若他是旁人有此功绩,平安归来应能在三年之内官至三品,十年之内步入文庆殿。但姜枫么,回来之后可能会自请回西城兵马司,继续当个逍遥自在的四品指挥使。康皇后看着坐在万岁身边的大儿子,拉过小儿子,喂他喝些温水。姜枫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会不爱呢。 听闻万岁让自己的儿子去华春宫,丽景宫内的容妃秦雪娟横眉立目,“她想干什么?” 秦府派进宫的郑嬷嬷低声劝道,“娘娘,万岁在华春宫中,不只派人请四皇子,还请了二皇子。想必是万岁今日得闲,想与四位皇子共叙天伦。” 容妃怒问,“万岁要与四位皇子共叙天伦,怎不去宣德殿?!” 郑嬷嬷提醒道,“娘娘,万岁想在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万岁心里记挂着四皇子呢。” 容妃抿了抿唇,派人把儿子叫来叮嘱一番,才让郑嬷嬷陪着儿子走了出去。她站在宫门口,看着儿子受弱的背影,抬手紧紧握住挂在胸前的璎珞上的宝珠。 丽景宫的管事太监走过来,上前扶着容妃回了寝殿,低声回道,“娘娘,大皇子在护国公府秘密见了姜六娘,姜六娘进房后待了有一刻钟才出来。新人接回护国公府后,城碧少爷陪着大皇子观礼。” “他不在府中养病,跑出去做什么?”容妃不耐烦道。 管事太监解释道,“城碧少爷用药数月后,病情已得到了控制,这月初就能出门了。” 他今日若忽然发病,直接把大皇子打死该多好!容妃用金簪划拉着碟子里的金豆子,不耐烦地问道,“大皇子见姜六娘做什么?” “小人还未打听到消息。” “那还不快去打听!” “是。” 在护国公府吃完喜酒回到秦府,秦城碧向祖父禀告大皇子在护国公府内的一举一动,待说完之后,秦城碧垂手恭立,不说一句废话。 吃了不少酒的秦天野问道,“大皇子要向姜六娘学绕树的身法?” “他是这样跟孙儿讲的,孙儿后来又找白城和姜六娘印证过,孙儿虽不知他们还说没说旁的,但姜六娘在大皇子面前演示身法一事确凿无疑。”秦城碧说完,又道,“大皇子说,他学身法是为下次去皇陵祭祖时,可以少带些侍卫。” 秦天野的鹰眸忽然抬起,目光锐利地看向一脸担忧的孙儿,待他承受不住低下头,才道,“你做得很好。” “多谢祖父夸奖。”秦城碧欢喜回话,退了出去。 谋士陶徐道,“相爷,大皇子应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他老子也知道了,还不是得忍着!秦天野冷笑一声,“此子不足为虑,蒋锦宗那边可有消息?” 陶徐道,“咱们的探子回报,六日前,蒋锦宗在肃州酒楼内,与姜枫掷了一夜的骰子,输给姜枫纹银一万两。相爷有所不知,姜枫未入仕之前常游走于康安各大赌坊,号称常胜将军。” 姜枫在酒泉吃喝玩乐半年,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搜集了酒泉官员的证据送到万岁面前,砍了数百个人头。这几日他到肃州去与蒋锦宗掷骰子,定非表面上这么简单。秦天野眉头蹙起,仔细思量对策。 留着两撇狗油胡的谋士赖方平凑暗处走出来,躬身道,“姜枫身边高手众多,想杀他困难重重,如今姜六娘又入了大皇子的眼……相爷,姜六娘留不得了。” 陶徐连忙道,“若杀了姜六娘,万岁定会问罪秦将军。” 赖方平的鼠眼向上一翻,阴阴笑道,“留不得也不一定要杀了,毁掉一个姑娘的方法有千万种。相爷,在下有一计,既不会连累了秦将军,还能毁掉姜六娘……”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1章 毁掉姜六娘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2章 谁不是人 献策回到自己房中后,疲累的赖方平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忽然听到房中有动静。他眼睛也不睁地道,“该说的老夫都说了,至于怎么办还得看相爷的。” 黑暗中有什么硬东西被放在桌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随后房内又恢复了安宁。赖方平侧耳听了许久,才起身摸索到桌边,摸到桌上的冷冰冰的东西后,他立刻紧紧握住,跑回床上放下帐幔,钻进被子里。 跪趴着躲在被子里的赖方平打开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眯眼睛辨认清楚铜牌上的字后,低低沉沉地呵呵起来。这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被被子捂得严严实实,昏暗的房间内依旧静悄悄的。 秦奎回到翠玉轩推开少爷的门,轻手轻脚地进入房中,低声道,“少爷,已献策。” “很好。”秦城碧颇为愉悦地吩咐道,“去把兰烟带过来。” 秦奎一僵,急不可见地往后退了腿,低声回道,“回少爷,兰烟已于两日前病故了。” 秦城碧皱皱眉头,“那边让兰翠过来伺候。” 秦奎又往后退了退,“兰翠月初已……” “啪!”秦城碧忽然将手中的翡翠把件狠狠砸向秦奎,吼道,“把活着的带过来!” “是。”秦奎低头退出去,才敢用早就准备好的帕子按住额头滴血的伤口上,心中暗骂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姜府西院内,胖了一圈的雅正与胖胖的小七郎在正房里头挨头睡着;六郎小悦儿躺在东厢房的床上,两个小拳头放在头两侧,微张着小嘴儿睡得香甜,西跨院闺房内,姜慕燕与妹妹合盖一床被子说悄悄话。 “大皇子真是想学身法?” 姜留分析道,“我看着像,我演示了一遍他没看够,又让我和白大哥对打了好久。我虽然没抬头,但看到他身旁站着四个穿黑色鹿皮靴和金色盔甲的人,我感觉到他们一直紧盯着我,应该是在观察我的身法。” 金色盔甲和黑色鹿皮靴是千牛卫副将的服饰,这只能说明那四人是大皇子的贴身侍卫,不能说明大皇子对妹妹是什么态度。姜慕燕心慌得厉害,反复掂量后,才下了决定,“大皇子召见你的事很快就会传得沸沸扬扬,咱们不能任由谣言起来再慢慢消散。明早咱们就去跟祖母和母亲商议,若她们同意,你一早便提着狼牙棒出去转悠,看谁不顺眼就打他几棒子,最好让御史把你告到御前去。” 德行有亏的女子,绝对进不了皇宫为皇子妃或侍妾。这个主意好,非常适合她。姜留与姐姐商量道,“姐,我若提着狼牙棒出去,方圆两丈都没人敢靠近,想打也打不着。要不,我改提木棍吧?” “也好。” 于是乎第二日,得了一家人赞同的姜留独自出门,带着恶奴——书秋、鸦隐、呼延图等人、武器——木棍,在康安城中溜达。她在西城溜达了半日,居然一个不顺眼的也没瞧见,便催马奔向东城,打算去邑江侯府门前转一转。 好巧不巧,她骑马走到东市半堂香门所在的街道口,便远远望见长得歪瓜裂枣的红衣少年,带着人堵在半堂香门前,他锥子一样尖的下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这模样这架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还不等姜留说什么,她身边走着的书秋就怒冲冲地开口了,“姑娘,他在学二爷!” 腊月里摇扇子和红衣,是今年康安城最火的装扮,男女皆有之。因为城中各茶楼内说书先生口中的姜二爷,便是这个装扮。 姜留暗道一声爹爹您老人家再不回来,康安百姓都快忘了您是第一美男子了。她沉着小脸催马上前,好,就这个了,抽他! “鸦隐。” “姑娘!” “这货是谁?” 鸦隐摇头,“某不认得。” 呼延图立刻低头:莫问某,某也不知道。 姜留转头看向另一边的姜白,姜白立刻道,“姑娘,这是兵部侍郎孙大人侍妾贺氏的亲侄子,名叫贺方,他长跟秦相府的姨娘李氏的哥哥家的孙子李宏溪一块混。” 鸦隐瞪着姜白,这臭小子怎谁都认得?! 姜留听明白了,贺方?很好,我一棍子把你送去何方! “鸦隐,给本姑娘开路!” “是!”鸦隐深吸一口气,高声道,“大伙让一让——半堂香的东家六姑娘到喽——” 街内看热闹的东城百姓们刷地分到两边,拔脖子望向小矮马上的姜留,半堂香门口一身骚包红的贺方也斜眼望向姜留,见她没提着狼牙棒,心便安了大半。 被鸦隐一嗓子吼得想抽人的姜留,左手拉马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子,胯下坐骑的蹄铁踩在青砖上,哒哒哒地走到贺方面前。 待到近前,见贺方还斜着眼看自己,姜留倒对他生出几分敬佩:眼睛能斜这么久,也算个本事。 “东家。”半堂香的管事谭亮上前给姜留行礼。 姜留颔首,“谭叔,这位公子为何堵在咱们店门前?” 谭亮连忙道,“回姑娘,贺公子半个时辰前来咱们店里,要买十盒一品龙涎香,小人告知贺公子说咱们店里今日的一品龙涎香已经卖完了,若公子想买,便明日清早。谁知……” “不用谁知,本公子就知道!”贺方啪地合上折扇,手指着谭亮,眼睛却看着姜留,骂道,“不管你们店的伙计是谁,你们开门做生意就得讲规矩!你们店里有货就得卖给我,小爷有的是钱,你们凭什么不卖?!” 哗—— 见贺方敢跟姜六娘叫号,百姓们激动地往后退,给姜六娘晾出场子,好让她狠狠教训贺方一顿。更有那脑袋快的,立刻转身跑去茶楼请说书先生先前来,好让大伙能在正月里听上《姜六娘独挑黄岩寨》的新篇。 见贺方转身面向自己,却望着自己身边的大树。姜留也转头望了一眼身旁一片叶子也没有的合欢树,再回头看贺方,发现他的眼睛还看着大树,姜留这才明白这厮不是斜眼看人,而是斜视。 虽然长得不顺眼,但人家是来买东西的,那就是店里的客人。客人是上帝,上帝不能打骂,也不能揭短。姜留跳下马走上前,客气道,“贺公子说得对,不管是什么人,做生意就得讲做生意的规矩。贵客登门买东西,店里有活价钱又合适,就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对。” 贺方哼了一声,斜眼扫着看热闹的百姓。看到没有,他压了姜六娘一头,姜六娘给他赔礼道歉呢。 姜留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敝店本小利薄,制香作坊里匠人少,制作一品龙涎香的上品龙涎香的原料也不足,所以每日只能限量供应此香,还请公子见谅。” “啪!”贺方用冻得指甲都发紫的手打开折扇摇着,自认为风姿翩翩地与姜留商量道,“在下买一品龙涎香有急用,还请六姑娘行个方便,将明日的前十盒香卖与在下。” 姜留摇头,“实在抱歉,这店里订下的规矩,不能更改。若公子想买香,明日清早。而且我们每日只有三十盒一品龙涎香,公子最多只能买两盒。” 贺方冷笑一声,“姜姑娘这店里的规矩是只针对在下定的,还是对所有人都一样?” 姜留解释道,“自然是对每位客人都一样。” 贺方似是抓住了姜留的把柄,鸭嗓猛地提高,质问道,“那为何昨日灵宝观的小道士和至傍晚来拿一品龙涎香,店掌柜就给他了?难道他不是人?那他算什么东西?” 姜留猛地抬眸,看向贺方。 贺方吓得后腿三步,虚张声势问道,“你想干什么?大伙给我评评理,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众百姓立刻闭嘴,生怕姜六娘以为他们要帮着贺方“评理”。 好,很好!姜留一抬手,书秋立刻把齐眉棍放在她手中,姜留握紧木棍一转腕,棍头挂着风声,呼地一声到了贺方鼻子前。比贺方矮半头的姜留玉门含怒,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谁不是人?”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2章 谁不是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3章 找死的贺方 贺方的眼睛看着鼻子前的棍子,额头的冷汗冒了出来。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站着理,他决不能怂!姜六娘的父亲是兵部侍郎,他贺方的姑父也是兵部侍郎,论资历姜枫比起他姑父差多了!贺方握紧了手抓的折扇,外强中干道,“是你自己说的规矩对……” 姜留的棍子往前一送,直接顶在了他的鼻子上,“少废话,你说谁不是人?” 贺方额头的冷汗往下流,“君子动口不动手,和至那……” 呼!姜留手中的棍子一抬,砸在贺方的肩膀上,虽然她只用了三成的劲儿,便将贺方打倒在地。 “啊——”贺方疼得龇牙咧嘴,狠狠瞪着姜留骂道,“你个女恶棍……” 呼! 姜留的棍子高高举起,挂着风声狠狠砸向贺方的脑袋。贺方在姜留的眼里看到了杀意,吓得啊啊大叫起来,可他叫了半天,却没感到头上疼,睁开眼抬头才见棍子就在自己的头上一寸悬着。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然后笑声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贺方恼羞成怒,大骂道,“你们都是傻子吗,还不把爷扶起来!” 贺家的两个下人没办法,上前抱拳试探道,“六姑娘……” 姜留桃花瞳一瞪,“一边待着!” “是。”下人立刻退到一边,不敢上前。贺家的小厮见势不妙,转身跑回府送信。 姜留沉着小脸骂道,“本姑娘在六岁时得了重病,是灵宝观的于渊子观主将我治好的。我姜府内被人埋了脏东西,是于渊子和和至两师徒帮我们清理掉的。于渊子道长是本姑娘的救命恩人,和至是本姑娘的好友,不是半堂香的客人。你当着本姑娘的面辱了本姑娘的朋友,就是该死!” 贺方目的已经达到,连忙讨饶,“在下不知六姑娘与灵宝观师徒有如此渊源,不知者不怪,请六姑娘饶过在下这一回。” 众百姓瞠目结舌,这就求饶了,骨气呢?刚才的劲头呢? 姜留还没说话,贺方便连忙又道,“姑娘若不消气,在下这就去灵宝观给和至道长道歉。” 姜留盯着贺方看了一会儿,收回棍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和至还要潜心修道,没工夫见你。” 贺方爬起来,“多谢姑娘,在下告退……” 姜白上前在自家姑娘耳边低语两句,姜留的棍子一转,又把贺方拦住了,贺方吓得腿都打哆嗦了,哑着嗓子道,“本公子错也认了,你还想干什么……” 姜留冷声问道,“五日前,你曾在茶仙居门前说我父亲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 贺方的腿肚子都开始转筋了,“在下,在下,那不过是……” “说没说?!”姜留质问道。 “六姑娘饶命。”贺方腿一软跪在了姜留面前,“在下那日多吃了几杯酒才胡言乱语的。” “五天前灌多了猫尿说的话,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你这能是胡言乱语?” “我看你是酒后吐真言吧!” “二爷在酒泉出生入死,你竟敢在康安咒他?” 不用姜留再开口,康安百姓——特别是姑娘们就不干了,恨不得冲上来把贺方活剥了。 姜留冷声问道,“是谁告诉你我父亲将死在肃州,还会尸骨无存的?” “我……” 姜留把棍子往地上一戳,厉声问道,“说实话,否则本姑娘活剥了你的皮!” “我姑父,是我姑父!”贺方被姜留一吓唬,忍不住说了实话。 姜留厉声问道,“你姑父是谁?” “我姑父是,是……” 人群中立刻有妇人高声道,“六姑娘,我知道。他姑父是兵部侍郎孙江澍!他亲姑姑是孙大人的姨娘。” 好,很好!姜留一棍子把贺方扫倒,“捆了,提去兵部!” “是!”鸦隐和呼延图立刻上前,把贺方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拎小鸡子一样,跟在姜留马后,百姓们呼啦啦在后边跟着,赶往皇城。 很快,东城兵马司指挥使便将消息送到了京兆府,缩着脖子等挨骂。张文江却异常平静,“姜枫在肃州为朝廷卖命,有人却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也难怪姜六娘会生气,若这话真是孙江澍说的,他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姜留骑马穿过崇仁坊,到了景风门前,下马给守门的监门卫行礼,“大人,这人名叫贺方,他说兵部侍郎孙大人说我父姜枫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请大人行个方便,小女子想带贺方去见兵部尚书李大人。” 监门卫副将看向堵着嘴都成筛子的贺方,抬手抱拳,“六姑娘可以带人进去,但后边的百姓不能进去。” 姜留又与副将商量道,“将军,这些叔伯婶娘们是见证人,可否请大人通融一下,让他们随小女子进去做个见证。人不必多,十人足够。” 见身穿土紫色将军袍的人一点头,百姓们立刻往前挤,争抢可以入皇城的是个名额。“我,我,六姑娘,我去!” 姜留请了最前边看着非常有战斗力的十个人,跟随监门卫官兵赶到兵部衙门,报上名号和缘由,求见李增奎。 李增奎勃然大怒,“去把孙大人请过来!” 待孙江澍从侧衙进来,见尚书大人黑沉着脸,姜六娘挂着眼泪,立刻问道,“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李增奎一指地上的贺方,“孙大人可认得此人?” 孙江澍盯着贺方,有些茫然。贺方跪爬两步到了孙江澍面前,哭道,“姑父,侄儿是贺方啊!腊月二十三,侄儿去府上给我姑姑送年礼时,还给姑父磕头了呢。” 孙江澍认出贺方,心头便是一跳,转身向李增奎抱拳,为自己开脱道,“大人,此人是末将妾室的侄子,末将没见过他几回,更没说过几句话。” 贺方听孙江澍这么说,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李增奎冷声道,“此人说你跟他讲,姜侍郎会死在肃州,尸骨无存。” 孙江澍吓得一激灵,还不等他开口,姜留已带着哭腔道,“孙伯父,这话真是您说的么?”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3章 找死的贺方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4章 论道会 孙江澍听着姜留的哭声,犹如五雷轰顶,“大人,这畜生血口喷人,末将连话都没跟他讲过几句,怎会在他面前污蔑姜侍郎!” 去年冬天,秦相曾想保举孙江澍出任肃州钦差,并许了他许多好处。孙江澍的满怀期待却被姜枫浇了个透心凉,他对姜枫十分不满,确实说过姜枫会死在肃州的话,但他真没跟贺方说过此话。前两日秦相又找他,想让他去接替蒋锦宗的位子,出任左武卫大将军,正在这紧要关头,一个贱妾的侄子却跳出来坏他的事! 李增奎脸往下一沉,“大胆草民——” 贺方吓得胆都要破了,“大人,我姑父是没跟草民讲过这话,但他跟我姑姑——” 还不等贺方说完,孙江澍抬脚就把贺方踹出去半丈远,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畜生! 李增奎眼中亮光一闪,沉声道,“孙大人既然没说过此话,又何必动怒?来人,将这敢污蔑孙侍郎、诅咒姜侍郎的罪民送去东城兵马司衙门,按律治罪。” 贺方还想为自己辩解,却因腹部疼得翻江倒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待贺方被拖出去,作证的百姓也被请出去后,李增奎先对孙江澍道,“贺方在街上大放厥词,口口声声说诅咒姜侍郎的话是你说的,这话姜侄女和东城百姓皆可作证,你去东城衙门走一趟,跟杜茂申解释清楚。” “是。”孙江澍安慰姜留两句,才急匆匆走了出去。 孙江澍走后,李增奎好生暗卫了姜留一番,才亲自把她送出兵部衙门。姜留走后,李增奎的嘴角便忍不住翘了起来,招手唤过衙差低声吩咐几句。衙差得令,快步走了出去。 兵部郎中肖兴亮上前,低声问道,“大人,姜家这是得着消息了?” “不管姜家得没得到消息,有了今日这一出,孙江澍定去不成左武卫了。”孙江澍去不成左武卫,姜枫活着回来的希望就大了几分。姜枫回京之后,自己就会替代张文江,成为每日常被万岁夸奖的朝臣。李增奎越想越美,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出了皇城后,姜留低声吩咐呼延图,“你去东城衙门,问清楚是谁派贺方到半堂香闹事的。” “是。”呼延图转身就走,姜二爷在西城衙门待了这些年,姜府的人早就跟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各衙门混熟了,去东城衙门审问贺方,不过是小事一桩。 鸦隐低声问道,“姑娘觉得贺方是有人派过去的?” 姜留点头,“他来得正好。” 正好,让她借机帮爹爹和哥哥除掉孙江澍这个隐患。否则等孙江澍去了肃州左武卫大营,想收拾他就会变得更麻烦。 帮姑娘提着棍子的书秋问道,“姑娘,咱们还转么?” 姜留转头问姜白,“还有哪些人说过我爹爹的坏话?” 康安城看二爷不顺眼的男人多的是,姜白立刻掰着手指,一个挨一个地数着姑娘可以随便抽的人,“邑江侯府的刘攀、将作监的卢传虎、都水监肖铜的儿子肖庆华、卫尉寺少卿宁皎银的儿子宁至……” 姜留…… “姜白,谁让你记这些的?” 姜白如实道,“是三爷,三爷要小人等把敢说当街说二爷坏话的人一个不落地记下来,三爷说他要写信告诉二爷,等二爷回来挨个收拾他们。” 姜留的笑容渐渐隐去,她知道三叔跟爹爹讲这些,自不是真的要让爹爹收拾这帮不成低的康安混子,而是想让爹爹尽快回来。 “姑娘,咱们去哪?” 姜留回神,“去永宁坊。” 姜留骑着马溜溜达达地到了永宁坊时,已经得到消息的刘攀命人将府门关紧,生怕自己像贺方一样,被姜留用棍子打倒在街上。 若真那样,他哪还有脸出门见人。 姜留在永宁放转悠了一圈,连个喘气的人都没遇到,正觉得没意思时,呼延图追了上来,低声道,“姑娘,贺方说是他跟李宏溪打赌赌输了,才按照赌约到半堂香门前闹事。他说……扯上和至道长也是赌约的一部分。” 鸦隐低声道,“某去把李宏溪抓了问清楚?” 姜留摇头,“贺方被咱们抓了,李宏溪定肯定躲起来了,让陈青侠派人盯紧了他。” 李宏溪是平顺镖行东家李以康的孙子,李以康的妹妹是秦天野的侍妾,此时定与秦府有关。秦府为何要让贺方拉扯上和至? 姜留骑马缓缓前行一段,莫非是秦成碧还不死心,想对和至动手?姜留低声吩咐鸦隐,让他去灵宝观给和至送信,让和至少出门时一定要小心。 鸦隐从灵宝观返回姜府后,带回了和至的话,“和至问姑娘正月初九那天,去不去灵宝观听于渊子道长与康安六大观的观主比法论道。” 姜留点头,“去。让和至给我留几个好位子。” 姜留回到府中向姐姐交差时,孙江澍也气呼呼的走出了东城兵马司。晌午时,京兆府尹张文江与大理寺卿萧峻平、兵部尚书李增奎坐在端阳楼中用膳时,两三句话便决定了孙江澍官降三级的下场。 李增奎感叹道,“这真是正打瞌睡便有人送来了枕头。” 张文江笑了,“不是送,是用棍子打过来的。” 萧峻平心情舒畅靠在椅子上,“办了孙江澍,秦相的爪牙便又少了一个,今年也能安心过个好年了。” 姜二爷和姜二郎、江凌不在康安,姜家虽然添了三口人,但众人还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看着皇宫赏赐下来的瓜果和年夜饭,众人心里第一个想得也是姜二爷他们在肃州,是否也能吃上像样的年夜饭。 虽然心里记挂着远在肃州的亲人,但日子还是得过下去。姜家人打起精神,开心过年。正月初五吃了姜小树的长寿面,初八又吃了小悦儿的后,初九这日一早,姜慕燕便带着妹妹和小悦儿,到灵宝观听于渊子观主与其他道观的观主比法论道。 听到姜留去了灵宝观,秦成碧便阴恻恻地笑了。今日,他定要叫姜留闺誉扫地,沦为康安城的笑柄!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4章 论道会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5章 随机应变 比法论道会听着很高大上,但其实就是几个修道有成的观主,坐在蒲团上开群辩会。谁对道法的感悟最深,谁口才最好,谁就是赢家。 姜慕燕听得十分认真,小悦儿也专注地盯着,姜留打了个哈欠,低声问小悦儿,“你听得懂吗?” 小悦儿摇头。 姜留好奇地追问,“那你在看什么?” 小悦儿抬手指了一下于渊子道长,“厉害。” 于渊子道长最厉害?姜留转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于渊子道长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谁说话他都认真听着,不时点头或微笑,再加上他本就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这般看着确实最厉害。 姜留拍了拍弟弟的小肩膀,“悦儿也很厉害。” 小悦儿仰头见六姐姐已经困得流眼泪了,便从小兜兜里掏出两个红枣递过去,“吃。” “好。”姜留接过来,开始吃枣。 书秋弯着腰上前,在自家姑娘耳边低声道,“姑娘,和至请您去后殿。” 姜留立刻点头,与姐姐和弟弟打了声招呼,起身走了。小悦儿也像跟六姐姐去玩,不过他抬头见三姐认真专注地听着,便压下去玩的心思,继续看于渊子道长的白胡子。 对面不远的人群里,刘君堂认真观察姜慕燕,发现她听得翘起嘴,便立刻把台上道长说的话记下来,因为这是燕儿妹妹喜欢;见她皱起小眉头,也立刻记下来,因为这是燕儿妹妹不喜欢或不理解的。观察了一段之后,刘君堂发现,燕儿妹妹跟自己在道学一途上看法十分相似,便想凑过去与她讨论道学。 就在刘君堂跃跃欲试之时,姜留已溜达到灵宝观后殿,与和至凑在一起吃点心。和至美滋滋道,“御膳房的点心,就是比外边买的好吃。” 姜留也赞同地点头,“万岁和皇后娘娘来时,你可见到他们了?” “见到了,不过没有说上话,但是大皇子跟我说话了。”和至啃了一口绿豆糕,“大皇子问我去任府做什么,我跟他说去供奉三清道尊,他还问我怎么跟凌哥认识的。大皇子还问了我跟你熟不熟,我都十分小心谨慎地回了,一句不该说的都没说。” 姜留对和至十分放心,“好。” “留儿妹妹……” 和至还没说完,一个小道士上前行礼,“智坤师祖请小师伯过去一趟。” 和至站起身拍掉身上的糕点渣滓,对姜留道,“智坤师叔是我师父在外游历时遇到的散道,他会很多机关奇术,我前两日请他给你做了一匹会行走的小木马,咱们过去瞧瞧?” 对于十四岁的和至被道观内众多人喊师兄、师伯这件事,姜留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跟着和至往殿后走,进入和至和于渊子居住的院落后,和至站在西厢房外,喊道,“智坤师叔可在?” 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的瘦长脸道士打开房门,见和至身边跟着的姜留,便笑着问道,“和至,这位便是姜六姑娘么?” 姜留行礼后,智坤还礼,笑道,“六姑娘与说书先生讲的大不相同。” 姜留煞有介事地点头,“缺两个脑袋、六条胳膊。” 智坤哈哈大笑,“和至托我给你做个两尺余高的木马,六姑娘可有兴趣一观?” 姜留点头。 智坤便抬手,“请六姑娘入房内观看。” 姜留还没说话,和至已经开口了,“师叔,屋里暗,我把木马搬出来看吧?” “也好,你随我来,六姑娘稍后。”智坤带着和至进入房中,不大一会儿便搬着一个原木色的木马走出来放在地上。智坤压了一下木马后部的扳手,木马便向前走了一步,很是新奇有趣。 和至撸起袖子道,“师叔,我也试试。”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木马上时,智坤泡了茶,请姜留和和至饮茶,“此乃我从山中野茶树上采叶制成的茶,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好。”和至端起茶杯便饮了一口。 智坤见姜留还盯着木马,便又招呼道,“六姑娘请喝茶。” 姜留本不想喝,但智坤却再三推荐,姜留便端起茶杯,抬袖将茶“送入”口中。饮完茶约有一炷香的工夫,姜留发现和至的眼神开始发直,便也跟着学了。 智坤见此,便道,“六姑娘,和至,我房中还有不少精巧的木制机关和小玩意儿,你们随我来看一看?” “……好。”和至有些迟钝地应了,站起身往屋里走,姜留也起身跟上,芹青等人也跟在身后。 智坤开门,待和至和姜留走入房中后,他抬手拦住芹青,“六姑娘,贫道的木制机关乃是密术,可否请姑娘的仆从在屋外等候?” 书秋和芹青立刻瞪起了眼睛,却见屋里的姜留冲着她们眨了一下左眼,迟钝说了个“好”字。 书秋立刻会意,拦住芹青和芹白道,“是,奴婢等在屋外等候姑娘。” 智坤并未关上房门,而是引着姜留和和至进了里屋,高声道,“六姑娘、和至,你们挑一挑,若有喜欢的,贫道便割爱相赠。” 智坤说着话,却上前拉住和至和姜留的胳膊,带着他俩进了里间屏风后,先把和至的道袍脱了。在此过程中,和至竟呆呆地任智坤摆弄。 脱完和至的道袍后,智坤把他推到床上,低低淫笑两声,又转身来到姜留面前。 目光呆呆的姜留呆呆站着,一动动不动。智坤抬手掐了掐姜留美得惊人的小脸,颇为惋惜地啧啧两声,探手就要剥姜留的衣裳。 趁智坤弯腰没有防备时,姜留左手抓住智坤的衣领,右拳狠狠打在他的脸上,然后顺势用脚狠狠踢在他的肚子上。 智坤疼得张大嘴,还没来得及喊出来,姜留一抬手就卸掉了他的下巴,从袖袋里取出一条结实的细绳,十分利索地把智坤的手脚捆了后,站起身冲着流鼻血瞪眼睛的智坤甜甜地一笑。 想算计本姑娘,你个中年杂毛还嫩了些! 姜留抬手给和至盖好被子,抽出匕首,转身走向被捆住手脚的智坤。 智坤看着姜留手里的匕首,吓得呜呜求饶。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5章 随机应变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6章 废了你的招子 活到十三岁,姜留遇到了两个妖道。第一个是与孟家勾结的寒山观观主溶日,第二个便是今天的智坤。姜留缓缓走过去,用匕首拍了拍智坤的脸,她遇到的妖道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喜欢下药。 姜留冷笑一声,将匕首对准了智坤的眼睛,低声问,“想不想活命?” 智坤哆嗦着连连点头。 “我把你嘴里的布拿开,你假装已经把我药倒,继续演下去。”姜留把匕首从智坤的脸上滑到眼球正上方,冷森森道,“若演错了一点儿,引不出等着看戏的人,我先剜掉你的两只招子,在剁掉你的两只爪子,最后砍掉你的瓢把子!若你演得好,本姑娘看得高兴了,就留你一命。” 招子、爪子和瓢把子是江湖黑话,分别指眼睛、手和脑袋。智坤当然听得懂,他连忙低声呜呜,刀子就在眼皮上扎着,他哪敢不演。道家行规,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他能活下来,其他人的死活跟他何干! 姜留拔出他嘴里的破布后,智坤长出一口气,尽量放平声调道,“六姑娘,和至,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这个不能送人。” 智坤再张嘴,发出的竟是和至的声音,“师叔,留儿妹妹喜欢你就给她嘛,我像师傅讨一块上好的檀木,您在做一个。” “道长,我想将此物送给我父亲做生辰礼,不管多少银子,您尽快开口。”智坤又发出姜留的声音,竟也十分逼真。 智坤用自己的声音回道,“此物乃是贫道的师傅留下的,实在不能相赠。若六姑娘不急,便稍等片刻,贫道再给你做一个,一个时辰便好。” “有劳道长,我和和至去里屋看看其他的,您现在就做吧。”智坤又用姜留的声音说完,便不开口了。 姜留低声问,“好了?” 智坤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贫道也是被迫的,请六……” 姜留掏出一粒丹药塞入智坤的嘴中,恶狠狠道,“这是于渊子道长的独门毒药,六个时辰没有解药,便会肠穿肚烂。若想活命,就继续演下去。” 说罢,姜留放开捆住智坤手脚的绳子,转身坐在椅子上,等着下一个或一群戏子登场。智坤略一提气便感到腹部疼得钻心,便老老实实站在房中不敢在动。 站在房门外的呼延图听到屋里没了动静,实在不放心,连忙高声问道,“六姑娘?” 姜留冲着智坤抬了抬下巴,智坤才老老实实地开口道,“本姑娘在看智坤道长做木机关,你们别进来打扰,书秋去告诉琦雪,让她告诉我姐姐和悦儿,就说我等斗法会结束了再过去与他们汇合。” “是。”书秋应声,与芹青耳语几句转身去了,鸦隐和呼延图等人依旧侯在房门外。 又过了两盏茶的工夫,下一波戏子终于登场了。姜留听到有人走近院中,送了声道号,问道,“智坤师弟可在房中?” 智坤看向姜留,姜留一抬下巴,智坤便整理道袍,走到了外间,皮肉僵硬地笑道,“归渺师兄,这位是?” 玄都观的观主归渺?姜留挑挑眉,这可不是一般的戏子,这是角儿,出场费肯定不低。 归渺为智坤引见道,“这两位是卫尉寺卿谷大人、京兆府少尹廖大人,他二人今日来听斗法会,得知智坤师弟善机关奇术,便想过来开开眼。” 廖纲和谷金祥?姜留脑袋飞快转动,廖纲跟她爹爹不对付,但这卫尉寺卿谷金祥似乎跟爹爹没什么瓜葛吧?他是被拉进来的做见证的? 外屋门口,智坤和来人客气几句,便道,“若两位大人不嫌弃,便请进屋一观,姜侍郎府上的六姑娘也在房中。” 智坤引着三人进入房中,芹青和芹白便也跟了进来,待进入里间后,果然见房中摆着不少木制机关,却不见姜留和和至。芹青立刻问道,“道长,我家姑娘呢?” 智坤诧异道,“方才六姑娘和和至还在房中,怎这会儿不见了?” 说着话,智坤走入屏风后,归渺和廖纲紧跟着走了进去,谷金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站在外屋没动。 屏风后空无一人,床上的帐幔却放了下来。芹青又追问道,“我家姑娘呢?” “这……方才他二人还在此处……”智坤吞吐吐吐的,看向帐幔。归渺和廖纲的眼睛立刻盯在了帐幔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离床最近的廖纲奇怪道,“大白天的道长把床幔放下来作甚,莫非里边藏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说着话,廖纲哗地拉开帐幔,看到睡在床上的和至和他身旁鼓起的一团,嘴角便裂开了,“这不是和至小道长么?你怎会睡在智坤道长房中?” 呼延图和鸦隐见事不妙,立刻要冲上去,却被芹青和芹白拉住了,两人微微摇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戏唱到这里,智坤也有些傻了。他望着床上鼓起的一团,不明白姜六娘为何要钻到被子里去。 归渺上前一步,关怀道,“咱们声音这么大和至还不醒,莫非是出了事?” 廖纲立刻抬手拍了拍和至的脸,“小道长醒来!” 和至迷迷糊糊地张开眼,发现这么多人站在床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芹青立刻上前问道,“和至,我家姑娘呢?” “留儿妹妹?”和至立刻清醒了,他前后一想便觉得不对劲儿,转头看向智坤。 智坤装作无奈地问道,“师侄不是说和六姑娘在里屋看机关么,怎么睡着了,六姑娘呢?” 和至坐起身披上放在旁边的道袍,不慌不忙地道,“留儿妹妹早就走了,智坤师叔忘了么?” 智坤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接话,“六姑娘何时走的,贫道怎没瞧见?” 廖纲的目光依旧盯在床上,“和至你这是说谎,若姜留走了,姜家人为何还站在门外?她一定在房中,不会是躲在被子里吧?” 芹青喝道,“廖大人请慎言!” 廖纲反问,“房里就这么大地方,她不再被子里还能在哪儿?” 归渺也道,“方才贫道在斗法坛上与众位师弟论道,瞧见坐在台下的姜六姑娘连打了几个哈欠,想必六姑娘已经困倦了。” 外屋的谷金祥见事情不对,隔着屏风唤道,“廖大人,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前殿了。” “好。咱们说话这么大声,被子里的人还不动,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廖纲岂肯收手,他上前一边,一边说上前,猛地掀开被子,然后,傻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6章 废了你的招子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7章 和至哭了 床上的被子被掀开,那一团不过是个深蓝色的长枕,哪有姜留的半点影子!和至和姜家众人松了一口气,廖纲和归渺都傻了,智坤也有些蒙圈。 外屋的谷金祥听到没了动静,转身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谁知他走了没两步,便听里边有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传出来:“廖大人是在找本姑娘么?” 外屋的谷金祥闻言,跑得更快了,里屋的廖纲吓得头皮发麻,也恨不得拔腿就跑。众人齐刷刷地抬起头,竟见身着紫裙的姜留正坐在他头顶的房梁之上! 也就是说,屋内众人方才的举动,她看得清清楚楚。廖纲吓得蹬蹬蹬后腿三步,舌头都伸不直了,“你,你,你……” 姜留纵身从房梁跳到八仙桌上,俯视着廖纲和归渺,心平气和地问道,“我怎样?” 归渺一本正经地高讼道号,“无量天尊。姜六姑娘无事便好,贫道已将两位大人送了来,还要回前殿继续斗法……” “呼延图。” “在!” 姜留冷冰冰吩咐道,“哪个敢往外走一步,直接用金锏敲断他的腿。” “是。”没带金锏的呼延图随手抄起屋中的两块木板,握在手中虎视眈眈地盯着归渺、智坤和廖纲。 捂着肚子想跑茅房的智坤吓得立刻收回腿,廖纲压下心慌,皱眉解释道,“姜侄女这是做什么?我等也是好意……” 姜留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廖纲,“廖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留着跟府尹大人讲吧。鸦隐,去前殿请府尹大人和于观主过来。若斗法论道会还未结束,先不要惊动于渊子观主。” 鸦隐走后,归渺也欲与姜留解释几句,姜留却直接吩咐道,“芹青、芹白,将他们仨的下巴都给本姑娘卸了,免得他们串供。” “不必劳烦两位姐姐,让小道来。”已经醒过神,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和至上前,一根银针撩倒了三个人。 张文江带着人,跟随鸦瘾急匆匆赶来,进屋见到躺在地上的廖纲,真恨不得上前给他几脚! 不过他是堂堂的三品京兆府尹,做事须得稳重。张文江深吸一口气,从容抬步从廖纲身上迈过,趁没人看到时狠狠踩了他的手一脚,又用力捻了一下:本府让你给京兆府丢人,让你吃里爬外! 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的姜留,上前给张文江行礼。张文江抬手,温和道,“案情经过我已知晓,这个案子留儿打算如何办?” 姜留既然命人请了张文江来,自然是请他做主,只是,“于观主并不知情,可否等斗法论道会结束后,再请于观主去京兆府配合查案?” 此时灵宝观前殿香客有数百人,若差官直接去请于渊子去京兆府回话,必会扰乱法事,令人心慌慌。张文江点头,命差官先将归渺、智坤和廖纲带回京兆府。 姜留上前递给京兆府的捕头任大力一粒药丸,低声道,“我给妖道智坤吃了一粒药丸,能令他腹痛不止,这是解药,劳烦任叔给他塞进嘴里。” 任大力低声道,“六姑娘,那药能致死么?” 这话的意思便是:若不致死,让他疼着便是。 姜留也低声道,“不致死,但吃药一个时辰后会腹泻不止。” 姜留的意思也很明白:虽不致死,但会令京兆府大堂臭不可闻。 任大力立刻接过解药,“这案子府尹大人一定办得明明白白,请六姑娘放心。” 姜留抬起灼灼桃花瞳,诚恳道,“留儿知道,京兆府诸位叔伯一定会给留儿做主的。” 任大力看着姜留的眸子,想起了远在肃州的姜二爷。若非这丫头机警,识破了智坤的诡计,半月后姜二爷接到宝贝闺女被人欺负的消息,怕是得急坏了。 想到姜二爷着急的模样,任大力恨不得再去踹吃里扒外的廖纲几脚,“维护五城治安是京兆府的分内事,某先行一步,劳烦姑娘、于观主、和至和方才传话的小道士尽快到京兆府作证。” “我们马上就来。”姜留送了张文江等人出院后,转头对和至道,“我先……此事不怪你,你别哭了。” 和至抬袖擦眼泪,哽咽道,“怪我。智坤在观里住了十几天,我都没察觉到他包藏祸心。若不是留儿妹妹识破他的诡计,我……我只能杀了这帮人,再到凌哥面前以死谢罪了。” 姜留摇头,开解他道,“这叫灯下黑,越近处的人咱们越不容易看清楚。去年我府上那两个败类,我自己不是也没发现,还是你帮我揪出来的,哥哥写信回来专门夸奖了你呢。” 去年裘叔被杀的消息传回康安,姜任两府的护院人心浮动,姜留趁机揪出了一个潜藏在护院中的蒋锦宗派来的探子,和至帮着她抓出了两个外府的卧底。 十四岁的小道士擦掉眼泪,向姜留保证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小道绝不会拖留儿妹妹的后腿。” “好。”姜留与他商量道,“你去把方才传话的小道士找来,我去大殿跟姐姐说一声,咱们待会儿在此处汇合,一块去京兆府?” 与和至分开后,姜留去大殿找姐姐时,先在人群里搜寻刘君堂的踪迹,想让他带人护送姐姐和悦儿回府。 找了一圈,姜留竟发现刘君堂居然从对面看台跑到了姐姐身后的位子上。姜留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与姐姐低声说了后院发生的事,然后道,“姐姐先带悦儿回家,我去一趟京兆府再回去。” “我与你一块去。”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岂能让妹妹独自去京兆府,姜慕燕回头道,“君堂哥。” 两人离得太近,姜慕燕的眸子太亮声音也太好听,刘君堂一下就看呆了。坐在旁边的赵祥鹤偷偷掐了刘君堂的大腿一下,他才回神,连忙道,“在。” 他这样子,哪像是能写一首好文章的状元郎。姜慕燕抿了抿唇,觉得把悦儿交给他,还不如自己带着,便改口道,“君堂哥,我们还有事,先行一步。” 好不容易挪到姜慕燕身后的刘君堂立刻站起身,“今日观内人多杂乱,我送你们出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7章 和至哭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8章 绝不避让 因刘君堂十分坚持,这一送,便将姜家三姐弟并和至四人送进了京兆府。 姜留和和至被妖道智坤下药一案,因牵扯了两名朝廷命官和一位道观的观主,须得竟万岁降旨才能升堂问案,京兆府尹请姜留和和至前来,只是先询问案情做个笔录,好拟折子奏请万岁下旨。 姜二爷在京兆府下的西城兵马司供职三年多,姜留对京兆府也甚是熟悉。给她和和至做笔录的师爷周其文,待他们也十分有礼,姜留知道这里边多少也有其胞弟周其武的缘故。 周其文的弟弟周其武跟随爹爹去了肃州酒泉,爹爹请旨杀掉酒泉大半官员后,为弥补酒泉衙门的虚空,便又请旨让周其武暂代酒泉知县一职。知县虽只是八九品的小官,但却比戴罪入西城兵马司做个衙差好多了。 周其文给他们二人做完笔录,最后问道,“六姑娘是如何查知智坤的茶有蹊跷的?” 和至和旁边等候的刘君堂、小悦儿也都看着姜留,对此十分好奇,只有姜慕燕一脸平静。 姜留回道,“不敢瞒先生,自打我父亲离京之后,打姜家人主意的人不再少数。这样的事情我母亲、姐姐都遇到过,也再三叮嘱我在府外时饮食要加倍小心。所以智坤两番邀请我饮茶时,我便加了小心,将半杯茶水都倒在了帕子上。” 刘君堂后怕又担心地望着姜慕燕,周其文握紧了毛笔,低声问道,“令堂和姐姐所遇之事,是否一并写在笔录之中?” 若写在笔录上,便能呈送御览,姜二爷正在为朝廷卖命,万岁得知有人算计难为他的家眷,一怒之下说不定会严加惩处。 姜留转头看姐姐,见姐姐微微摇头,才与周其文道,“多谢师爷的好意,不过算计我母亲和姐姐的人已经被我们处置了,师爷只加上这一句便好。” 不提是谁算计了姜家人,但也要让万岁知道因为爹爹不再康安,姜家人在万岁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这对姜家、对爹爹都没有坏处。 录完了口供,和至留在京兆府中等候师父于渊子,姜家三兄妹与刘君堂走出府门,便见得了消息的姜槐和姜大郎急匆匆赶到了。 头上带汗的姜槐扶着侄女和侄子们上马车,姜大郎进京兆府进一步了解情况,刘君堂与姜槐一起保护姜家兄妹回府。走了没多远,便见廖传睿骑马赶来。 灵宝观在北城,廖传睿在西城衙门做事,得了消息便急匆匆往这边赶。路边不好说话,廖传睿便与刘君堂一起护送她们回柿丰巷。走出没多远,赶车的鸦隐低声道,“姑娘,秦城碧来了。” 正吃糕点的姜留跳开车帘,见骑白马的秦城碧迎面走来,姜留的火气便冲了上来。 此路虽不是康安的横贯康安城的正路,但路也不狭窄,可容两辆马车并驾而行。秦城碧向东姜家的马车向西,各走各的路便好,但秦城碧这厮却走路中央,这摆明了是要姜家的马车和护着马车的姜槐三人避让。 大周姓柴,西城的路是爹爹修的,她凭什么给一个找事儿的疯子让路!姜留交待姐姐和弟弟一声,一挑帘出车厢,站在马车上吩咐道,“三叔,姐夫,君堂哥,你们退到马车后,鸦隐,咱们径直往前走。” “驾!”鸦隐一甩马鞭子,拉扯的枣红马便踢嗒踢嗒继续往前走。秦城碧的白马也继续向前,不躲也不让。 一车一马离着还有三丈远时,依旧是互不相让。西城的百姓们见了,都低声劝着,“六姑娘看避一避吧。” “是啊六姑娘,那是个疯子,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好好走我的道,是他拦的路,我为何要让?”稳稳站在马车上的姜留一抬手,马车内的书秋立刻将车内一棍木棍送入姜留手中。姜留握紧木棍,心里还有几分遗憾,早知今日会遇到秦城碧,她一定将狼牙棒带出来。 马车内的书英好怕道,“姑娘,咱们先带着六少爷下车吧?” “不必。”姜慕燕沉稳坐在车内,妹妹在和秦城碧比气势,她和悦儿岂能拖妹妹的后腿。秦城碧是疯子不假,但妹妹手中的棍子也不是吃素的。 眼见着,两匹马的头就要碰在一起了,秦城碧和鸦隐依旧在催马前行。呼延图等人亮出了兵器,摘星楼的镖师退到了最后,秦城碧身后的秦府侍卫和保护姜家人的秦府侍卫都觉得头皮发麻。 姜留持棍,秦城碧握马鞭,瞪着彼此,蓄势待发。 “咴儿——”秦城碧的坐骑先撑不住了,在与姜家拉车的枣红马头碰头之前,嘶鸣一声错开了身子。 “吁——”围观的百姓都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有一个退了。秦家小世子的宝马居然还不如姜家的拉车马有定力,这真是邪门了。 这匹马害得他当街丢脸,秦城碧冷下脸,喝问道,“姜留,你这是做什么?” “这话,本姑娘还想问一问你要做什么。”姜留提棍指着秦城碧,质问道,“你秦家找了个妖道入康安给本姑娘下药,怎么,你今日在这儿瞪着,是想看本姑娘的笑话么?” 西城百姓闻言瞪大了眼睛,秦城碧皱起了眉头,还不等他开口,姜留冷笑一声,又继续道,“秦城碧,你跟本姑娘单打独斗输了不服气,就使这种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陷害本姑娘?” 莫非智坤那狗东西已经招供了?不对,去找智坤的人不是秦家人,就算他招供也招不出秦家来。姜留这是在故弄玄虚炸他,秦城碧懒洋洋地摸着白马马鬃,懒洋洋的,“你这血口喷人的本事,一点也不必你的步法慢,本公子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姜留心平气和道,“真不是你?” “不是。” “我不信,除非……”姜留小脑袋一歪,吐字清晰道,“除非你发誓说今日头晌算计本姑娘的事,跟你没有丝毫的关系,否则你就众叛亲离、断子绝孙、疯一辈子。” 秦城碧的手猛地抓紧马鬃,白马疼得嘶鸣一声,他才放开马鬃,缓缓抬眸瞪着站在马车上的姜留,道,“你休要欺人太甚。”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8章 绝不避让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49章 姜慕燕对秦夫人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49章 姜慕燕对秦夫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0章 包袱 姜大郎从京兆府回到家中时,寒风呼啸,残月如钩。姜家各院的主事聚集在北院堂屋,听姜大郎讲京兆府询问归渺和智坤的结果。 姜大郎简要道,“智坤虽被六妹妹抓了现行,但他说下药迷晕和至和六妹只是为图财,并不知归渺、廖纲和谷大人为何赶过去,余下三人也是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周师爷说谷大人是真不知道,其余两个是嘴硬。但他们是朝官,无万岁旨意不可用刑。” 这样的结果,与方才众人分析的一样,姜老夫人叹了口气,“大郎可用饭了?” “孙儿与二妹夫、周师爷等人一起,在京兆府外的端阳楼用过了。”姜大郎回道。 姜留把汤婆子递给大哥,便听伯父道,“若寻不到人证物证,此案审到最后也只能办了智坤。” 姜槐不甘心,“只要府尹大人肯查,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姜松摇头,“廖纲再不济也是庆安侯的嫡子。” 抱着汤婆子的姜大郎道,“听周师爷的意思,张大人这回就算办不了廖纲,也会把他赶出京兆府。” 这是自然,姜留道,“张大人早就不想要廖纲了,只是一直找不到由头罢了。”爹爹与张文江的关系那可不是一般的铁,廖纲害自己就是害爹爹,张文江岂能容他。 姜老夫人问六孙女,“庆安侯也站到秦相那边了?” 姜松、姜槐和姜大郎的目光,也齐刷刷落到姜留身上。姜留手掌裘叔布在康安的消息路子,是姜家消息最灵通的一个。 姜留十分肯定地摇头,“没有。庆安侯最近在为长子廖宇回京的事四处奔走,他走的是杜阁老的门路,刻意避开了护国公和秦天野。” 姜大郎连忙问道,“廖纲的兄长要回京,他不是在荆湖北路干得好好的么?” 姜留点头,“这是柴四叔说的。我今日后晌派人去平西侯府探听消息,平西侯给的回复是:廖宇盯上了黄阁老的位子,庆安侯进来与黄家也来往频繁。” 姜槐不解,“黄阁老还不满六十岁,怎么也得十几年才能致仕吧?” 身在翰林院的姜松知道的消息多一些,“黄家想让黄隶重回左骁卫,为了换得儿子重掌兵权,黄阁老可能会提前致仕。杜阁老是太傅致仕后左相的第一人选,庆安侯应是笃定了这一点,才会舍弃护国公和秦天野,走杜阁老的门路。” 肃州局势瞬息万变,一旦左武卫落入姜二爷和江凌手中,秦天野便是没牙的老虎,不足为虑。朝中官员现在虽不敢得罪权倾朝野十余载的秦天野,但也避得远远的,生怕这棵大树倾倒时将他们砸着。 姜松继续道,“廖宇是大周二十三位安抚中,唯一一个真正手掌军民两政大权的,万岁曾在早朝之上数次夸奖他,太傅和黄阁老退出内阁后,他入阁的可能性很大。” 能坐上内阁另一把椅子的,不是张文江便是丁海全,两人此时也在各显神通。张文江将大半的赌注压在姜枫身上,一旦姜枫归京帮他运作,他必入内阁。所以,康安城中最盼望姜二爷回京的朝官,就是张文江。现在廖纲打姜家的主意,就是触了张文江的逆鳞。 姜大郎推测道,“孙儿以为,秦家正是得知了庆安侯府的打算,才将廖纲拉入今日的局中。此局成了,姜家受损;此局不成,损的就是庆安侯府。庆安侯为长子的仕途,定会想方设法将廖纲摘出去,所以现在最着急的不是秦家,而是庆安侯。” 姜老夫人点头,“大郎说得在理,左右秦家都不吃亏。” 虽没证据,但就凭今日秦城碧拦住姜留时的态度,姜家人已认定今日之局的背后主谋是秦家。 姜留也道,“庆安侯与府尹大人交情匪浅,看在庆安侯的面子上,张文江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有交情,就凭廖纲的本事,他怎么可能混进京兆府出任少尹。所以接下来就看庆安侯、京兆府尹和秦天野等各方如何谋算了。 见家人们都不说话了,雅正便道,“不管此案如何判,留儿也是此局的苦主。明日庆安侯府和谷家的人定会过来探望留儿,希望咱们不要再就追究此事。此事,怕是要委屈留儿了。” 以廖宇的本事,庆安侯府只会越来越好。若能借此缓和两家因姜二爷和廖纲不睦而僵硬的关系,对姜家没有坏处;卫尉寺卿谷金祥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喜欢给人穿小鞋,但卫尉寺掌着宫门宿卫屯兵,巡行宫外,纠察不法诸事,若得罪了他,姜松、廖传睿甚至刘君堂日后出入皇城,定会被卫尉寺刁难。 若爹爹在康安,谷金祥当不敢为难姜家人,但如今姜家只能忍着。姜留把手递给母亲让她捏着,笑道,“这次能除掉玄都观的归渺和妖道智坤,我也不吃亏。” 归渺会参与其中,要么是因为万岁选于渊子道长而非他出任灵宝观观主一事,令他耿耿于怀,要么是他本就与秦家亲近。归渺是有本事的坏人,又有很多弟子徒孙、善男信女追随,必须得除掉。 雅正也是这么想的,“这回办不了廖纲,咱们也一定要将归渺除掉,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商议许久,定下明日该怎么应对后,准备散场歇息时,姜大郎忽然问,“六妹妹今日是怎么跑到房梁上去的?” 姜留面带得意,“若我说我是跳上去的,大哥信不信?” 姜大郎和姜槐同时摇头,姜老夫人上下打量长高了一点的孙女,笑道,“你跳得再高,也扒拉不到房梁,是爬上去的吧?” 姜留老老实实,“还是祖母了解孙女,我用绳子爬上去的。看廖纲他们演完戏后,我是跳下来的,因为爬下来实在有损我的威名。” 众人笑了一阵,才各自散去。 雅正拉着姜留往西院走,低声道,“今日之后,秦城碧恐会变本加厉,咱们得想办法拌住他,让他无暇再来找你的麻烦。明日见过两府的人后,我与你姐姐去吏部尚书丁大人和张府尹、太傅府上探听消息,你现在府里忍两日,待打听好了,咱们再想办法。” 姜留抬眸笑道,“母亲和姐姐不必为此奔波,不出十日,不只秦城碧,整个秦家都会无暇来找咱们的麻烦。” 雅正见姜留不愿多说,便叮嘱道,“万事小心。” “女儿明白。” 当天晚上,姜留躺在床上思虑良久,第二日一早与祖母和母亲接待了庆安侯府和谷家的女眷后,她便出门去了半堂香。 到了半堂香书房内,姜留取出祖父写给先帝的奏章和账册、犯人的口供,掀开账册末页,盯着“一三八四”四个数字看了片刻,才用这所有东西混入半堂香的账册中,带回府中。 正月十四,灵宝观中姜留和和至被妖道下药一案审结,智坤被判斩刑,归渺免去玄都观观主一职,流放三千里,此生不得归京,廖纲被其父亲手打了三十仗,躺在府中养伤,谷金祥与此案无关,未被降罪。 此案审结后,欲回府与家人共度上元佳节的张文江,却被乔装改扮成小厮的姜留拦在了京兆府后衙的书房内。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0章 包袱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1章 足够要了你的命 张文江打开包袱,见到里边摆着一本奏章,先派暗卫出去守好门户才低声问道,“这是你父亲秘密送回来的?” 姜留摇头,“这是我祖父留下的。” 哐当! 张文江站起身,椅子被他带倒,发出一声巨响。他抱起包袱拉着姜留进入内室,又钻入书架后的密室,取出火折子点上油灯。 这间密室没有窗户,四周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放满了公文书籍。姜留猜测她爹爹知不知道京兆府尹书房内,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张文江把包袱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问姜留,“这是哪来的?” 姜留如实道,“万岁把孟府给了我哥后,我们修整园子开角门打通两府时,从地下挖出来的。” 张文江追问,“谁挖出来的,除了你还有何人见到了?” “我和我哥挖出来的,从挖出来至今,我俩并未告知家中长辈,便将其藏在任府道堂之中。后来乐阳公主府上的付春朝数次派人入任府刺探,虽不知他要找什么,但为安全起见,我父亲和两位兄长去酒泉后,我就将这些东西转藏在半堂香的书房内。” 张文江盯着姜留,半晌无言。 秦天野派人将孟回舟的府邸挖地三尺之后,孟府内就连打地基的石头,都被西城兵马司的差官挖走垫了西城的泥坑。按理来说,孟府内应该被搜得干干净净,但谁能想到几方人马都白折腾了,孟回舟藏的东西,竟落到了两个娃娃手中。 更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个娃娃人不大主意却不小,竟把肃州贪墨案的账册和口供藏了起来。 这若是她闺女干的,他一定…… 看着姜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脸和乖巧的模样,张文江叹了口气,“你俩为何将此物瞒下,不交给家中长辈?” 姜留道,“伯父您看过奏章就明白了。” 这一包袱东西,在张文江眼里极为烫手。可姜留已经送过来,他总不能装做不知道,张文江深吸一口气,在紫袍上抹掉手心的汗,郑重地拿起姜冕的奏章翻看。 看着看着,张文江的眼圈就红了。红了眼圈之后,张文江又觉得不对劲,他抬头问姜留,“留儿,据你看,孟回舟为何藏下这封能证姜冕清白的奏章?” 姜留回道,“我和哥哥觉得,孟回舟想用这奏章和账册,口供给姜家设的套。” 哦?张文江继续问道,“此话怎讲?” 。姜留想了数日,决定把自己知道、想到的都告诉张文江,“这些东西可证我祖父清白,也能重启十年前的肃州贪墨大案。孟回舟应是知道孟家大厦将倾,才把这些放入箱中埋在靠近姜家的墙下,想借此把姜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张文江思量道,“以你父亲的性子,看到这些东西定会二话不说就送到万岁眼前。未出京畿便消失无踪的一百二十万两军饷和粮草才是重中之重,这也是当年秦天野火烧刑部的根源,但只这些也不足以至姜家于死地。” 万岁待姜枫,可不是一般的好! 姜留试探道,“伯父早知一百二十万两没出京畿?” 张文江镇定下来,朝中三品紫袍大员的气度尽显,“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姜留继续试探,“那伯父也知道这些粮饷被运到中牟,供秦天野养私兵的事?” 张文江抬眸盯着姜留,姜留的桃花瞳也灼灼望向张府尹。片刻之后,张文江率先开了口,“若你父亲在这儿,定把你抓回去打一顿再关起来。” 那也就是知道了。姜留桃花瞳往下一垂,可怜巴巴道,“伯父,我父亲和两位兄长在肃州危机重重,秦家在康安对我苦苦相逼,我迫不得已才将这些东西送到伯父面前。姜留不敢奢望用这些东西搬倒秦府,只想能扰乱秦家人的眼线,不要再为难我们。我们安全了,我父亲和兄长才能安心为朝廷办事。” 这些东西拿出来,秦家是不会再为难你,而是会不惜一切代价要了你的命,甚至万岁也…… 莫说万岁,他也恨不得把姜留毒哑了藏起来,这么个小丫头知晓朝廷秘辛,不是找死是什么? 不过若姜留出了事,远在肃州的姜枫和江凌定会不惜一切代价跑回来,到时就全乱套了。 张文江垂眸看着姜冕给先帝的奏章,问道,“你继续说,为何这些东西能至姜家于死地?” 姜留上前,把奏章下那本账册翻到最后一页,指着页脚的四个数给张文江看。 “一三八四……”张文江看了一眼,“通济坊西北区?” 姜留抿抿小嘴儿,低声道,“侄女怀疑这四个数字是孟回周写下的,我查到通济坊西北区内,有先帝正阳宫中太监魏滨的宅子,这个人伯父……” 张文江听到这里,脸色又变了姜留连忙道,“伯父放心,此事除了我,绝无旁人知晓。” 张文江心中慌乱,他低头盯着账册上的四个数看了许久,才拿起三本账册和十几页口供仔细翻看。 也不知用了多少工夫,等姜留做得腰都酸了,张文江才放下账册,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姜留道,“这四个字与账册上的笔体不同,与你祖父的笔体也不同,的确可能是孟回舟留下的。” 幸亏这些东西是被姜留和江凌发现的,若是姜枫发现的,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孟回舟留下这奏章和账册看似心中有愧要为姜冕洗冤,实则是要借此灭了姜家九族啊。 姜留站起身,“伯父……” 张文江抬手不让她再说下去,“不必再多言,你知道的这些已经够要你的命了。” 。。“伯父,留儿知道的和猜到的,远比您以为的要多。”姜留今日来找张文江,便已抱了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打算。她的桃花瞳里,尽是与年纪不相符的冷静和决然,“伯父请再听侄女一言。” 心惊肉跳的张文江看着比她父亲还能惹事的姜留,靠在椅子上道,“说吧,不过不管你与本府说什么,出了这间屋子,本府都当今日没见过你。” “多谢伯父。” 姜留行礼,略显稚嫩的鹅蛋脸上没有一丝慌乱,“侄女一直想不明白一点:肃州之乱根源在秦天野,秦天野乃万岁的亲舅舅,按说他该如护国公一般辅佐万岁,而非十年如一日地与万岁作对。直到去年侄女暗中多方探查后,才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先帝临死之前定留下了遗旨……” 张文江倒吸了一口子夜寒凉的空气,站起身厉声道,“姜六娘,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这不只是要姜家灭族,连我张家全族都会被你拖累!”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1章 足够要了你的命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2章 先帝驾崩那晚 京兆府尹的怒和恐,姜留都明白。她行礼,诚恳道,“姜六娘今夜在家中安睡,未出府门,更没来京兆府。大人在京兆府内赶写结案文书,没见过任何人。” 一个小丫头能如此冷静,让张文江更加不安了,“姜六娘,是谁让你来的?” 姜留抬起三指发誓,“姜六娘未受任何人指使。若有半句谎话,便教姜六娘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大人,我来此是为自己求一条活路。您和我父亲同舟共济,姜六娘怎会害您。” 张文江紧紧抓着自己的胡须,质问道,“若没人教你,你一个小娃儿怎会说这样的话?” 若真有人,会是谁?姜家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若不是姜家……张文江反复掂量,除了姜家,姜六娘身边只有白全海的夫人了。她绝无此能,所以这小丫头背后真没人? 小娃儿姜留提醒道,“大人,姜六娘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你以为十三岁很大么?!张文江看着姜留,想到了姜枫。这父女俩从模样到脾性如出一辙,不对,这丫头比她父亲胆子大,大得敢包天! 见张文江不语,姜留便继续道,“七年前,任家被蒋锦宗灭门,裘叔带着我哥入康安后,将蒋锦宗和秦家视为我哥最大的威胁,暗中搜集这家的消息。裘叔调查到的消息我都知道,他离京之时,把留在康安的人手都留给了我。过去一年之中,我也调查到了不少消息,从而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这也是姜留今夜来见大人的主要原因。” 裘净离京之后,竟将他在康安布局数年的人手都留给了这个小丫头?想到裘净保护姜枫出京不久便身死魂消的事,张文江无声叹了口气,“你且说一说,你都调查到了什么。” “是。”姜留开始列举,“大人可还记得孔能?” 张文江点头。 姜留继续道,“孔能因抓我伯父和两位兄长入狱而获罪,大人革了孔能的革,杖三十,罚银三千,囚六载。大人可知他的父亲是如何凑齐白银三千两的?” “找秦家、刘承和孔能的大女婿凑的。”张文江罚孔能三千两,就是想知道孔家与谁有关联。也正是因为查到孔能的父亲竟能从秦家拿到银子,张文江才投鼠忌器,没有追查下去。 难道,裘净顺着这条线查出了什么? 姜留继续道,“大人记性真好。孔能的父亲孔全武先找了我大舅王访渔,没能拿到银子,便去找了刘承,刘能给了他一百五十两。随后孔全武去找了孟回舟的次子孟寻礼,两人不欢而散。孔全武走投无路,到秦府求见秦三公子秦克治,他虽没能进入秦府大门,但管事却给他拿出来一千两银子。裘叔经过调查后得知,这一千两是秦相让管事拿给孔全武的。” 嘶——张文江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事他还真不知晓。裘叔的眼线,已经布到秦府去了? “裘叔在秦府内没有眼线,这话是孔全武自己说的。”姜留继续道,“直到孔全武弥留之际,裘叔才从他口中得知了秦相为何会给他一千两银子。因为……” 姜留稍稍一顿,张文江的心都提了起来。 “因为,在先帝驾崩那晚,秦太后派人出宫请秦相秘密入宫。秦太后的人追杀,其中一人临死之前遇到了巡街的孔全武,孔全武拿着秦太后的信物去找秦相。大人可知当晚秦相在何处?” 张文江点头,“净域寺。” 朝官,果然个个都不傻。姜留继续道,“大人您可知当晚秦相在净域寺做什么?” 张文江想看看姜留知道多少,便反问道,“你们查到了什么?” “那晚,安王请了朝中数位大人在净域寺赏月。秦相亲自带了上百杀手,埋伏在净域寺内,秦太后也知秦相那晚的行动。”姜留见张文江的神情又变了,主动解释道,“这都是裘叔调查出来的。孔全武凭信物将消息送到秦相面前,秦相立刻离开净域寺,赶往皇宫。” 张文江点头,那晚的事确是如此,不过他不知是孔全武给秦相送的信。看来日后查案,应慎之再慎,绝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姜留继续道,“接下来的事,大人肯定也记得。先帝驾崩时,身边只有太后和乐阳公主,而后便是太后传先帝口谕:传位给当今万岁,并命太傅尹骞、申国公秦天野、护国公康忠辅佐万岁。” 张文江此时心中若翻江倒海,他强压下各种念头,言道,“留儿接着说。” “是。”姜留继续道,“先帝入葬皇陵,先帝寝宫放出宫的六个太监和十三个宫女,出宫三个月内都死了。伯父,这些人是被谁杀的?” “……是谁?”张文江反问。 姜留言之凿凿,“秦相派人杀了这些宫女太监的事,是刘承亲口说的。” 张文江惊了,“刘承对裘叔说的?” “不是,刘承对他的救命恩人说的。”姜留解释道,“今年春,刘承被邑江侯赶出康安,入住荒村。侄女给他设下诸多磨难,刘承临死之际被人救下。他现在全赖这位救命恩人翻身,所以对救命恩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文江不解,“刘承不是泛泛之辈,想骗过他并不容易,留儿安排的这位救命恩人是谁?” 姜留眉眼带笑,回道,“刘承的救命恩人叫做唐贞,他来自凉州,是安王舅舅凉州刺史董毡的亲信,唐贞身边的护卫是我的人。唐贞入京,表面是给宫中的董嫔送东西,实则是打探安王的情况。” 那护卫是呼延图过命的朋友,所以也算是姜留的人。正因如此,姜留才设计唐贞救了刘承,从刘承口中套出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凉州刺史董毡派人入京给宫中的女儿送东西的事,张文江知道,但他不知道其中竟有个叫唐贞的,跟刘承搭上了线。张文江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你继续说。” “是。”姜留继续道,“秦相杀正阳宫的宫女和太监,是因为安王派人找这些人,想知道先帝去世那晚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所以这些人才被秦相灭了口。秦相定是觉得魏滨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魏滨死后他还派人到通济坊魏宅翻找东西。偏巧那晚通济坊内的一个屠夫翻墙入魏宅偷东西,竟被生生吓死了。屠夫之死一案是南城兵马司办的,伯父可还有印象?” 张文江点头,“那晚发生了什么?” “刘承说,那晚秦相派术士在魏宅内给魏滨招魂。” 张文江…… …… …… 他现在确信,姜留知道的事情,比他还多,因为屠夫遇害一案至今还是南城兵马司的悬案之一。 姜留继续道,“除了给魏滨招魂,秦府的人还四处搜捕魏滨消失无踪的养子魏从。孟回舟也是秦相的心腹,又在刑部做事,他也应该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在账本上留下‘一三八四’四个数,直指魏宅。据此,侄女推测魏滨出宫时应带出了什么东西。而这东西,秦相势在必得,或者是一定要毁掉。” 张文江吞了口口水,心惊肉跳追问道,“是什么东西?”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2章 先帝驾崩那晚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3章 先帝遗诏 姜留一字一顿道,“先、帝、遗、诏。” …… 就这?! 张文江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道,“你猜到的这个,朝中官员都猜到了。” 就是因为知道先帝可能留下了传位给安王的诏书,所以景和帝登基之后才理不直、气不壮。但张文江一直深信先帝是要把皇位传给当今万岁的,先帝在位时重用安王,也只是为了磨炼当今万岁。 姜留摇头,“侄女推测先帝遗诏上所书,并非如伯父和朝中大人们猜测的那般。侄女认为,先帝遗诏上可能写了两件事:一是传位给当今万岁,二是罢免秦天野的宰相之位。” 张文江腾地站了起来,激动得声音都抖了,“你……有何凭据?” 姜留不再卖官司,径直回道,“第一,先帝驾崩,太后秘召秦相入宫,肯定是因为发生了对秦家不利的事;第二,秦相杀了正阳宫的太监宫女,挖地三尺地找东西,安府和孟府也被秦家翻了个底朝天,所以侄女觉得先帝留下了遗诏,而且这个遗诏对秦家不利……” “你且等一等!”张文江分析道,“你怎知这遗诏只是对秦家不利,而不是对……对……” 对万岁不利。不过这话,纵使这里只有他和姜留两人,张文江也不敢说出口。 姜留明白张文江未尽之言,继续道,“伯父且听侄女继续讲。其三,先帝死后,乐阳公主行事比先帝在世时猖狂数倍,她这样有恃无恐,乃是因为她握有令秦相忌惮、不敢动她的东西。” 张文江皱眉,“你的意思是秦相要找的东西在乐阳公主手中。” “不是。”姜留继续道,“侄女推测,太后驾崩之前应该给乐阳公主留了东西,这东西令秦相忌惮。秦相也知道乐阳公主手里有此物,他派付春朝进乐阳公主府,也是为了将此物毁掉。” 张文江摇头,“付春朝是秦相的人不假,但秦相派付春朝去乐阳公主府,是为了稳住乐阳公主,让她不要再出来惹是生非。” 。姜留抬眸,“付春朝不只是秦相的人,他还是蒋锦宗的人。我哥去年八月送回一封书信,说他查明付春朝乃是蒋锦宗偷养的外室为他生的儿子。因蒋夫人十分凶悍,蒋锦宗只能偷偷将这个孩子送走。大人您看,蒋字的下半截,可不就是个‘付’字么。” 嘶—— 张文江倒吸了一口冷气,付春朝竟是蒋锦宗的儿子?!!! 姜留继续道,“秦相并不知道付春朝是蒋锦宗的儿子。伯父试想,蒋锦宗把藏得这么深的儿子送入乐阳公主府,仅是为了帮秦相稳住乐阳公主么?蒋锦宗身为秦相的信服,一定知道或猜到了什么,才会送儿子到乐阳公主身边。” “还有一点:乐阳公主是万岁的的亲妹妹,她胡总非为丢的是皇家的脸面,按理说稳住她是万岁的事而不是秦相的,您说是不是?若非乐阳公主令他忌惮,秦相为何比万岁还紧张乐阳公主?” 张文江站起身,在屋里转了好多圈,才又问道,“留儿,你为何说先帝下了遗诏,将皇位传给当今万岁?若先帝下旨传位给……你关于先帝要罢黜秦相的推测依旧成立。” “伯父,侄女凭的主要是四点:其一,若非先帝有意传位给万岁,又怎会任秦天野为又相,封康忠为护国公?其二,若先帝的遗诏是传位给……当时被太后请进正阳宫的就不只秦相,应还有当今万岁。其三,若是那样,太后一定讲此事告知万岁,急着四处搜寻正阳宫宫人带出宫的东西的,就不该是秦相府的人,而是万岁的人。其四,若是那样,秦相与万岁的关系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张文江又开始在密室内转圈,他走得飞快,脑袋转得比脚更快,“你是说,先帝留下遗诏,传位给万岁,并让万岁罢了秦天野的宰相位,但太后将遗诏藏下了?” 姜留点头。 。“说不通啊……”张文江又转了几圈,才道,“太后当知万岁没有先帝传位遗诏,会名不正言不顺,她……” 张文江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继续在屋内转圈。 姜留乖乖坐在桌边,她明白土生土长的大周人,都不会如自己这般猜测太后。因为在他们眼里太后是母仪天下的国母,是先帝的妻子,是万岁的母后。她怎么可能做下令先帝死不瞑目、令万岁挺不直腰杆的事! 姜留听了许多太后仁德贤惠的佳话,但就凭她能教养出乐阳这样的女儿,姜留就觉得她肯定没传闻中说的那么好。 也唯有太后毁了先帝的遗诏,事实才成立。至于正阳宫的太监宫女手中拿的,可能是没被毁干净的遗诏或……写废的遗诏? 等张文江不转了,姜留才继续道,“事实若非如此,就解释不通为何秦相在万岁登基后,还在四姑娘山内豢养私兵之事……” 张文江摇头,“这一点你猜说错了,便是先帝降下遗诏把皇位传给万岁,秦天野照样会养私兵,这是两码事。” 。姜留从善如流,“是侄女浅薄了。” 你可不浅薄!你的脑袋你比父亲好使多了,甚至……不对,不是姜六娘比太傅等人还聪明,是太傅等人,包括张文江自己都没往这方面想过:太后身为正宫皇后、万岁的生母,怎么可能不偏向儿子,而是偏向秦家! 一旦想到这个可能,很多事便说得通了!张文江不知转了多少圈,才停在姜留面前,“下一步你想怎么做?” 姜留摇头,“侄女才疏学浅,能用的人也有限,难再追查真相,所以才将侄女所知全盘托出,请伯父继续查下去。” 张文江直视姜留的双眸,“若你的推断是错的呢?” 姜留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藏拙,她目光灼灼地望着张文江,信心十足道,“只要侄女的推断说得通,就绝不会错。而且,侄女确信乐阳公主手中有能治秦相于死地的东西。” 嘶—— 张文江不知今晚第几次倒吸了一口冷气。姜留的意思,身为京兆府尹的他怎会不明白:不管真相如何,只要这套说法能服众,那这便是真相!这便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就算不去追查真相,只要把乐阳公主手中的掌握的东西拿到手,秦相也就完了! 。这些,真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小女娃能想到的?张文江盯着姜留,还是不敢相信,“留儿是如何想到这些的?” 乖巧站着的姜留乖巧回道,“侄女自六岁起便跟了裘叔身边学各种本事,这么多年也学了些皮毛。而且方才侄女跟您说的这些,大部分是裘叔推测的,侄女只是顺着他老人家的推测,又往前推了一步。” 孟回舟埋下的箱子是你挖出来的,通济坊魏宅是你派人查的,刘承的嘴是你撬开的,付春朝的身份是江凌发现的……这些可都不是裘叔做的。不过裘叔在天之灵见到这两个娃娃如此争气,也该瞑目了。 张文江又思虑良久,才道,“只我一人恐难能事,待时机成熟,伯父带你去见太傅和护国公……” “伯父。这个案子一直是裘叔在查,侄女只做了些边边角角的事。再说我年纪太小,说出口的话没分量,而且若让秦家以为这些是我做的,恐怕会立刻杀了我。”姜留怕怕地与张文江商量道,“侄女已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您,您就说这些是您查证和推测出来的,可好?” 。……这会儿你又觉得自己年纪小了?不过若万岁知道这些都是自己查出来的,那自己入内阁的事便十拿九稳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3章 先帝遗诏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4章 还有一事 张文江又激动地转了会儿圈圈,才站在姜留面前道,“你真是如此想的?” 姜留真诚点头,“千真万确伯父您见多识广又胸怀忠君报国之志,此事由您去查再合适不过。再说……” 张文江追问,“再说什么?” 姜留笑容灿烂道,“再说,我父亲还仰仗伯父鼎力协助,才能平安归京;侄女也需仰仗您的帮助,才能在康安顺顺当当地开铺子、赚银子。” 张文江诧异,“你只想开铺子、赚银子?” “是。” 张文江看着姜留明媚灿烂的小脸,很想问问她觉得自己的长孙如何。他的长孙虽然比姜留小了几岁,但也是非常不错的,若姜留看得上,就可以嫁过来做自己的孙媳妇。再过几年,张府内宅就由她说了算! 今日时机不合适,改日再让夫人去姜家提亲为好。至于姜枫说的留儿不能十七岁之前议亲的话,都是骗鬼的,张文江才不信。 他转身把包袱包好,郑重问姜留,“此物你是何时发现的?” 。姜留见张文江收了东西,便开始交代详情,并将事情往他身上推,“是景隆六年十月二十九。侄女和哥哥商议后,为求稳妥,第二日便将木箱给伯父送过来了。孔能被抓,孔全武去秦府讨银子这条线也是伯父您派人跟进的,是您请裘叔去南城兵马司大牢给孔全武治病,套得了他的口供。” 听姜留说完这些,张文江更想把她哄进家门了,“还有诸多细节,咱们得一一对过。” “是。” 张文江与姜留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套好说辞后,转头看放在旁边书架上的滴漏,才惊觉天马上要亮了,“马上要卯时了,何人保护你过来的?” 姜留提醒道,“伯父,侄女是扮作您府上的小厮,奉伯母之命来给您送衣裳的。” 这个机灵鬼,张文江笑道,“也好,再过半个时辰,你随我府上的侍卫一同回去,再让他们送你回姜府。” 姜留摇头,“伯父,侄女自己回去就好。” “为求稳妥,还是伯父安排人送你回去,我知道如何避开众府的耳目。” 姜留应下,又怯生生地道,“侄女还有一事想拜托伯父。” 姜留将追查遗诏的功劳都归到了自己身上,现在莫说她有一事,便是十件事,张文江也得应下,“你尽管说,能办的伯父一定立刻办了,不能办的,伯父也想办法给你办了。” 姜留不好意思地挠挠元宝般的耳朵,小声道,“我父亲对我的亲事已有打算了,不过要等我十七岁时才能摆到明面上。劳烦伯父把这个消息在不经意的时候,跟万岁和大皇子提一提可好?” “……只有此事?”张文江心中虽遗憾,却也轻松许多,因为姜留这个要求,对他来说并不难办到。 姜留用力点头,“嗯。” “好。”张文江满口应承下来,康安城中的流言他有所耳闻,也明白姜留在担心什么,便低声道,“万岁有意将太傅的嫡亲孙女指给大皇子。” 姜留闻言,一笑百花羞,“大皇子与太傅府上的姑娘乃是天作之合!” 她父亲深得万岁赏识,却心心念念惦记着西城兵马司的位子;她入了大皇子的眼,却只想开铺子赚银子。 张文江一时该佩服姜家父女知足常乐,还是骂他们不思上进,“留儿去厢房歇一歇,待会儿伯父让人送你出去。” “多谢伯父。”姜留最后又叮嘱道,“我哥哥前几日来信说,边城外的契丹军已蠢蠢欲动,最迟四月,肃州必有战事。伯父,遗诏的事拖不得。” 。张文江点头,“伯父心里有数。” 姜留从京兆府尹书房密室出来,踏着灯笼下摇摇晃晃的影子进入厢房。虽说一夜未睡,但她此时却异常兴奋。 这种久违的兴奋感,让她回忆起自己若干年前带团队参加全国大学生创业大赛决赛时的感觉。 回想那一世,已恍然如梦。而方才做的事,不只关乎她自己的钱途,还关乎姜家、张文江甚至是整个大周的未来。如果事情进展顺利,秦天野和秦城碧绝嚣张不到明年的现在! 姜留忍不住裂开小嘴,无声地笑了。 天蒙蒙亮时,张府的侍卫以带姜留回府取早膳为由,带她出京兆府上了张府的马车。 进入马车后,姜留发现车内有个与自己衣帽相同、身量相仿的小厮躺在马车内酣睡,便微微一笑。京兆府尹做事,果然周全。 马车离开京兆府没走多远,姜留便按侍卫的安排,跳上了迎面走来的另一辆马车,与新鲜的蔬菜米粮一起被送进了任府。 待姜留踏着晨曦进入闺房时,一夜未睡的姜慕燕一下把她抱住了。姜留抬手轻轻拍了拍姐姐的背,低声道,“姐,我身上凉。” 听到妹妹冷,姜慕燕连忙将她拉入里间,脱去披风和外裳塞入暖和的被子里,又吩咐道,“书秋,让厨房熬两碗姜汤。” 书秋出去后,姜慕燕才低声问,“事情可办成了?” “办成了。”家里知道她昨夜出门办大事的只有姐姐,至于什么大事,姐姐没有追问,姜留也不能讲。 。待喝了姜汤后,姜留更衣与家人一起去北院给祖母请安用膳后,便揉鼻子打了个喷嚏。 姜老夫人还未开口,陈氏已紧张地问道,“留儿着凉了?” 姜留再揉揉小鼻子,“伯母,我不觉得冷,就是有点没劲儿。” “你天天往外跑,肯定是累着了!”陈氏急吼吼上前摸了摸姜留的脑门,“还好没发热,今儿你哪也别去了,在家养一天再说。” 姜老夫人也劝道,“听你伯母的在家歇一天,若晚上觉得身上爽利了,祖母让你大哥带你们去看花灯。” “好!”姜留立刻高高兴兴地应了。 回到西院后,姜留与小悦儿趴在床边逗七弟玩。五个多月的小七郎睁着黑葡萄般的桃花瞳,咧着小嘴儿冲着哥哥姐姐笑。 七郎长大了后,姜留才发觉他的眼睛随了父亲,与自己长得也很像。正是这双眼睛,让七郎成为了祖母的心头肉,每日抱着疼不够。 七郎眼睛长得漂亮,脾气却不好,躺了一会儿便开始哼哼唧唧要人抱,若没人理他,他便会哭个天昏地暗。雅正抱起小儿子哄着,对姜留道,“你回房歇着,歇过来了晚上就能出去玩了。” “姐。”六郎小悦儿立刻拉住姜留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她。 。。。姜留便与母亲商量道,“我和姐姐今晚带着悦儿去看花灯吧,我们转一圈就回来,不走远了。” 小悦儿立刻转头,眼巴巴地望着母亲和三姐,待她们点了头,便手舞足蹈往外跑。 不用问也知道,这小家伙去找他六哥姜小树炫耀了。姜留笑着回到自己房中,脱衣躺在床上闭目歇息。但她还因昨晚的事兴奋着,急欲与人分享这份喜悦。 而听她说出口后不被吓到,还能跟她一起开心的,只有哥哥江凌了。 姜留抱着娘亲给她缝的小老虎,好想、好想哥哥。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4章 还有一事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5章 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姜留的呼吸渐渐绵长沉稳之时,距离姜家三千里外,青龙塌着飞雪狂奔到肃州城外。马背上的少年跳下马,快步走向城门,青龙在他身后紧紧跟着。 与守城官兵唠嗑烤火的姜宝快步迎上前,“少爷怎一个人回来了,表少爷和姜财呢?” “我表哥驻守边城,姜财他们随后就到。我父亲可安好?”江凌行到肃州城五里外,听左武卫的官兵说父亲遇袭,便立刻催马赶来。 “二爷伤得不算重,请少爷随我回衙。”姜宝与守城兵低声交待几句,拉住青龙请少爷上马。 “任小将军——” 江凌还未上马,便听城外有人大声呼喊,回眸见一身披盔甲的将军跳下马,奔来过来。这声呼喊令进出城门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将目光落在江凌身上。 这位少年便是任安寒老将军之孙,任凌生小将军?他不是在边城么,怎会跑到康安来,莫非……边城起战事了?! 姜宝在江凌耳边低声道,“邹高平。” 这就是邹高平?杀意从江凌的寒眸中一闪而过。 黑脸络腮胡的邹高平奔到江凌面前,竟直接双溪跪在泥泞的雪水上,哽咽道,“末将刚才在城外巡视,远远瞧见小将军骑马赶来,恍惚间竟似见了任帅的身影,小将军……” 江凌侧身避开,弯腰抬手搀扶道,“将军折煞凌生了,快快请起。” 邹高平紧紧握住江凌的胳膊,铿锵有力道,“小将军此言差矣,蒋帅常跟末将等说起任帅的功绩,没有任帅,便没有肃州的太平日子。小将军是任家的独苗,是肃州的大恩人,当然受得起末将这一拜。” 站在四周的肃州百姓纷纷点头。 江凌温和清晰的声音传入每个人耳中,“先帝御驾亲征时,准有盔甲在身的左武卫将士,便是面圣都不必行大礼。今日将军身披甲胄对凌生行此大礼,凌生万万不敢受,将军快快请起。” 先帝御驾亲成战匈奴的英勇事迹,在肃州广为流传,其中确实左武卫将士身着甲胄不必行大礼一说。就连百姓们都知道的事,邹高平能不知道?他目光一闪,握着江凌的胳膊起身哽咽道,“末将铭记先帝之令,不过末将方才想起老将军和任家满门,就心如刀绞,一时情难自禁,请小将军恕罪。” 情难自禁,还是想把不尊君令的罪名扣在我身上?江凌正欲开口,他身后有人接话道,“邹将军九年前才调入左武卫,那时任帅已不在营中。邹将军一没见过任帅,二没见过任小将军,方才是怎么远远从小将军身上看到任帅身影的?” 江凌转眸,见左武卫的副元帅晁兵站在不远处,便拱手行礼。晁兵与蒋锦宗貌合神离,他方才的话,句句嘲讽邹高平做戏。 邹高平也给晁兵行礼,“晁将军,末将常听蒋帅提起任帅的英姿,所以今日一见小将军便认出来了。” “说起英姿。”江凌温和道,“凌生虽未见过邹将军,却觉得与邹将军一见如故,似乎十年前咱们就见过一般。” 方才见邹高平奔过来的架势,江凌便知裘叔查到的消息是真的。邹高平,是灭任家满门的杀手头领,与江凌有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 邹高平胡子一抖,干巴巴笑道,“小将军说笑了,十年前末将还到肃州呢。” “邹将军,凌生又没说实在肃州见见过你,你如此紧张作甚?”晁兵随口接了一句,便转头与江凌道,“你父亲遇袭被人送回州衙了,我正要过去探望,咱们一块走?” “好。”江凌正急着去见父亲,立刻应下,与晁兵骑马赶往肃州衙门。 带兵守后衙门的羽林卫副将武善虎见江凌来了,抱拳道,“晁将军,小将军。” 江凌下马抱拳,“武大哥,我父亲和二哥可还安好?” 武善虎低声道,“思顺无大碍,太医正在为姜大人治伤,少爷快请进。” 晁兵连忙道,“姜大人受伤了?!凌生,咱们快……” 武善虎抬手拦住晁兵,为难道,“付大人严令,肃州文武官员不得入内。晁将军您看……” 本以为可以跟随江凌混进去的晁兵停住,“对,对!我一着急忘了这茬了,凌生快进去,我在此等候消息。” “凌弟!”姜二郎快步迎了出来。 江凌见二郎哥脸上有伤,连忙便快步走入后衙,“二哥受伤了?” “小伤。”姜二郎示意江凌快进去,由他来应对晁兵。 江凌拍了一下姜二郎的肩膀表示感谢,快步绕过影壁墙,跑向父亲居住的跨院,挑门帘进入房中,“我父……” 坐在堂屋的,一身闲适的姜二爷笑看着风尘仆仆的儿子,“傻了?” 江凌的心放下一半,放好门帘走到姜二爷面前行礼,“父亲,儿回来了。” 姜二爷给儿子倒了杯热腾腾的茶,“天冷,快喝碗羊奶茶暖一暖。” “多谢父亲。”江凌到了姜二爷面前,低声问道,“父亲伤在何处?” “你也听说了?”姜二爷美滋滋笑着,“那是为父让人放的假消息,我好着呢。” 没受伤?那这屋里的血腥味是哪来的?江凌抿唇,“儿回来陪父亲过上元节,节后还要赶回边城,父亲不必让人给我准备厢房了,我今晚要跟您一起睡。” 姜二爷挑挑眉,“你都十五岁了还想跟为父一起睡?你不怕被人笑话,为父还怕呢,自己睡去。” 江凌盯着父亲,“父亲给孩儿看看您的伤,孩儿就自己睡。” 姜二爷抬眸看着儿子,嫌弃道,“咱们才三个月不见,你怎又黑成这样了?边城的风沙子都是黑色的么?” 江凌抿唇,盯着父亲一动不动。 姜二爷见瞒不过去了,便耷拉下眉眼说了实话,“我的腿被刺客砍了一刀,疼得正厉害。”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5章 不共戴天的灭门之仇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6章 要去肃州 快晌午时,姜留睡醒了。她伸懒腰睁开了桃花瞳,见姐姐正坐在床边绣花,便翻身趴在床上,用两支白净的小手支着下巴望着姐姐笑。 姜慕燕拉被子盖住妹妹露出的肩膀,“睡好了?” “嗯。”姜留见帕子上绣了一半的兰花,开心道,“姐姐给我绣的?” “过完年很快就暖和了,我给你做两把团扇。”姜慕燕边绣兰花边道,“再有一个多月,大姐和二姐就该生了。我和母亲已备好了催生礼送过去,但给两个小外甥的洗三和满月礼须得咱俩自己准备。我绣两个肚兜,你下次跟你五姐出门时买两对银镯子回来,不要选太沉的,样式要精致漂亮。” “不用等下次,咱们今晚看灯时就一块买。”姜留爬起来让书秋给自己穿好衣裳,吩咐道,“去把姜堰叫过来。” 书秋出去后,姜慕燕放下绣绷子,边给妹妹梳头边问,“你找姜堰要做什么,纸鸢的竹架子么?” 姜堰是姜府内最会做木匠活的,姜家兄妹常找他做各种小玩意儿。 姜留把珠花递给姐姐,解释道,“智坤要等到秋后才处斩,我想让姜堰把他制机关和木马的绝技学过来,否则这门绝技失传就可惜了。” 姜慕燕抬凤眸看着镜子里的妹妹,“张大人同意?” 姜留笑得极为开心,“二姐夫去请示过了,张大人同意。还说等姜堰学会了,也给小安学做一个会行走的木马,二姐夫说他闺女也要一个。” 张安学是张文江的嫡长孙,今年九岁。二姐夫廖传睿想让二姐给他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儿,天天对着二姐的肚子叫闺女。姜慕燕也笑了,“这确实是件好事。” 待姜堰到了西院书房内,得知姑娘要他去做什么后,姜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把妖道的木匠手艺全学过来,绝不让姑娘失望。姜留叮嘱一番让他注意安全,万事听从京兆府牢头的吩咐后,便让他退下了。 与母亲、姐姐和两个弟弟在西院用过午膳,姜留便到了任府书房与延平议事。昨晚把证物、线索都告诉了张文江,并说此案交由他追进,并不代表着追查先帝遗诏的事就要放手不管。该查的线索、该找的人,还是得留意着。只是此事凶险万分,要更加小心、谨慎。 待张文江把此案呈到万岁面前,万岁派人查案绊住秦家人的手脚后,姜留便要收拾行囊赶赴肃州了。姜留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出了灵宝观一事,让她去找张文江的理由变得更名正言顺了些。 三月冰雪消融、大地解冻后,边城就可能起战事,所以最迟下月,姜留一定要启程。虽然爹爹和两位兄长报喜不报忧,但他们管不住康安说书人的嘴,也瞒不了姜留派去的商队。爹爹三天两头遇袭击,哥哥妄图靠他瘦弱的小身板挡住契丹的铁蹄,这都让姜留心如油烹。 在此之前,得先说服家里人。祖母那边好说,难的是伯父、母亲和姐姐这边。姜留与延平议完事走出房门,深吸一口早春依旧寒凉的空气。 再难她也要去,肃州形势危急,她早晨又梦到爹爹被人砍伤了,浑身是血地坐在路边哭。 立春已有半月,康安草色遥望,三千里外的肃州却依旧白雪飘飘。暮色沉沉之中,江凌送谢清泉与曾显志走出房门,回到房中扶着姜二爷一瘸一拐地走近内室,让他靠坐在床上,又把他的伤腿小心翼翼地抬上去,用枕头垫高脚踝,“父亲,这样可舒服些?” “舒服。”姜二爷随口应了一声,心里依旧在思量着谢清泉所说的计策。虽然从酒泉打开了缺口,肃州地方文官有所收敛,但若要肃清吏治,并非一两月内就能完成的,确实得下猛药…… 等裘叔从左武卫回来,得跟他好好议一议。裘叔去游说左武卫中的将士,也不知进行的怎么样了…… 见父亲一声不吭地待着,江凌很是心疼。若父亲在康安受这么严重的伤,定躺在床上把全家人指使得团团转。江凌现在宁愿被父亲指使得团团转,也不愿看他满腹心事,连疼都顾不上。 给父亲轻轻盖好被子,江凌扬声唤道,“姜财。” 姜财从外边进来后,江凌斩钉截铁地吩咐道,“你带着黎炎光那一对人马回去保护我表哥,守好边城。我要留在肃州,边城一旦有变即刻给我送笑成,一日之内我必赶回去。” “是!”姜财领命,转身就要走。 “站住!”姜二爷唤住姜财,瞪着儿子问道,“你留在肃州做什么?这里都是勾心斗角耍嘴皮子的事儿,用不着你。” 江凌看也不看父亲,绷着脸看向姜财,“还站着做什么?” “是!”姜财领命退了出去。 姜二爷见儿子不听话,气哼哼地转头吩咐姜猴儿,“把这碍眼的黑炭给爷扔出去!” 晒黑了好几个色儿的姜猴儿嬉皮笑脸道,“二爷是在说小的么?小的这就滚出去。” 姜猴儿跑出去后,屋里只剩了姜二爷与江凌。姜二爷又劝江凌回边城,江凌不应,从袖袋里掏出一包糖递了过去。 “哼!”姜二爷十分有骨气地转开脑袋,“你休想用两块糖就把爷糊弄了,爷又不是傻留儿!” 江凌好声好气地劝道,“不是两块,是一包。这是妹妹让作坊新制的牛乳糖,软软的很好吃。” “她琢磨出来的吃食没一个合爷胃口的。”姜二爷气哼哼地挑了一颗长得漂亮的,看着儿子的黑爪子,忽又瞪桃花瞳质问道,“留儿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怎为父这里没有?!” “今日刚刚送到,猴儿方才给我的。”江凌也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奶香在口中散开,让他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嘴里含着糖,姜二爷的心情也好了些,继续好商毫量地劝说江凌,“你回边城去,蒋锦宗就在城里住着,你留在这里太过凶险。” 江凌黑着脸道,“要么您跟孩儿一起去边城,还么孩儿留在这里保护您。今日之事,若有孩子在绝不会让您受伤。” “清晏他们本事比你大多了……” “但他们太听您的话,保护不了您。” 姜二爷解释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为父总不能看着刺客残杀百姓。为父这次受伤,是因为没料到刺客会乔装成百姓,突然跳出来。你放心,下次……” 。江凌站起来怒冲冲道,“他们是您的侍卫,首要任务是保护您。若您出了事,死的就不是几个,而是成千上万的百姓!您刚把肃州百姓从泥潭里拉出来,又要把他们扔进去么?!若您出了事,让孩儿怎么跟祖母、伯父、母亲、三姐和留儿交待?” 见儿子都要哭了,姜二爷连忙把糖递过去哄道,“这次是为父失策了,不过为父有皇命在身……” “有皇命在身的就您一个?”江凌平静望着父亲,不肯把糖接过来。 姜二爷剥了一块牛乳糖塞进儿子的嘴里,“谢老和你曾伯父已接下了肃州民务,为父总不能把军务再甩给他们。这次的伤为父不会白受,我会趁机把肃州州的防务夺过来,并让蒋锦宗和晁兵狗咬狗,也挺值的,对吧?” 江凌抿唇,“待会儿我去跟姜宝、清晏和方剑说,以后不管任何时候,他们三个中的两个必须在您身边保护!” “好,听你的。”姜二爷可怜兮兮道,“凌儿,为父饿了。” 听到父亲饿了,江凌连忙道,“赵嬷嬷已去备饭了,儿再派人去催催。” 。说到吃饭,姜二爷立刻来了精神,“再派人去飘香楼要一桌上好的酒席送过来,梨花苑的乐师也请过来。今日是上元节,咱爷仨一块赏月、喝……” “茶。”江凌接过话茬。 姜二爷耷拉下脑袋。 江凌去吩咐姜宝订酒席,让姜猴儿再抬张床进来,回来见父亲又将一块糖送入口中,便道,“父亲不是说妹妹琢磨出的东西不合你的胃口么?” 。“不好吃,为父也想吃。”姜二爷吃着闺女做的糖,想家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6章 要去肃州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7章 人约黄昏后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姜二爷与侄儿、义子在肃州后衙赏月吃茶,姜家兄妹到西市赏灯。 西市内,已成亲的年轻夫妇譬如康月良夫妻俩,成双成对;已订亲还没成亲的年轻男女,譬如岳锦仪的弟弟岳崇熙和他的未婚妻,亦成双成对;已到订亲年纪未有着落的年轻男女在灯下四顾,盼着能遇到有缘人、心上人;不到成亲年纪的小娃儿们,眼里则只有吃喝玩乐。 走在华灯之下,姜慕燕和姜慕锦打扮得漂漂亮亮,举止端庄。已到订亲年纪,心里却没有半点儿女情事的姜留拉着小悦儿四处看花灯,笑得跟弟弟一样灿烂。 姜三郎和姜四郎拉着姜小树,跑得飞快。 与丈夫跟在弟弟妹妹们身后的岳锦仪道,“你看,周围的人都盯着咱家三个妹妹瞧呢,尤其是留儿。” 抱着七弟的姜大郎得意道,“六妹是全康安最漂亮的姑娘,谁遇着了不想多看两眼?” 若二叔带着留儿来灯市转一圈,便没旁人什么事了。姜大郎此刻,分外想念儿时随二叔出来逛灯市的场景。 姜大郎笑完,又倾身在妻子耳边道,“留儿是康安最漂亮的姑娘,锦仪是康安最好的妻子和嫂嫂。” “在街上呢,你胡说什么!”岳锦仪羞得脸都红了拧了丈夫的胳膊一把,“别乱动,若把七弟摔了,看我怎么罚你!” “大哥。”姜三郎颠颠到哥哥身边,“姑姑她们也来看灯了,就在前边。” 姜大郎抬眸,果然见姑姑抱着敏安走在前边不远处,便道,“你去帮姑姑抱着敏安,咱们一块逛。” “哥,我去抱着敏安可累了,等回去的时候咱们去玉门桥吃好吃的补一补,行不?”十五岁的姜三郎脑袋里还是只有两件事:他养的小动物们和……吃。 姜大郎也不点破弟弟的小心思,“只要你能哄好敏安,想吃什么大哥给你买什么。” “好嘞!”三郎奔向姑姑时,姜平蓝也奔向了表姐妹们,四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谈论哪里的红灯好看。 被四哥拉着的姜小树和被三姐拉着小悦儿商量了一会儿,回头喊道: “大哥,我们想要蘑菇灯——” “灯。” 姜大郎还没说话,岳锦仪便上前道,“嫂嫂给你们买,想要什么颜色的?” 姜平蓝走过来与姜大郎道,“这么冷的天,怎把七郎抱出来了,七丫头和大姐儿呢?” 姜大郎笑道,“她俩在家,七弟要跟着来,侄儿便带他出来瞧瞧热闹。” 不用再问。定是七郎闹得凶,母亲看着心疼了,让大郎带着他出来看看,母亲宠七郎真是宠得没边了。姜平蓝叮嘱道,“七郎还小,再转转咱们就往回走。” “留儿!” 正跟表姐说话的姜留回眸,见柴林桑与几个锦衣少年走来。 不只女大十八变,男大也十八变。十五岁的柴林桑变成了翩翩少年郎,举手抬足间带着皇亲国戚特有的贵气和从容,很是引人注目。 姜留摇了摇大嫂给她买的蘑菇灯,与他打招呼。 柴林桑赶走要起哄的狐朋狗友,快步走到姜留身边,有模有样地问候了姜平蓝和姜大朗夫妇,便凑到姜留身边道,“西城衙门前有耍火链子的,甚是壮观,咱们去瞧瞧?” 姜留摇头,“我们带着六弟和七弟出来的,快该往回走了。” 柴林桑立刻改口,“那咱们先转会儿,我送你回府,明晚我接你去看,好不好?” 还不等姜留拒绝,柴林桑又可怜巴巴道,“留儿你都好久没跟我们一起玩了,咱们明日叫上我九妹和雄子,一块出来玩吧。你不用怕有危险,我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可以保护你,真的!” 姜留知道柴小八对自己的心意,她正想着如何拒绝,抬头见柴林棐和白城迎面走来,便举起蘑菇灯喊道,“柴三哥、白大哥,这里——” 柴林棐与白城与姜家众人打招呼,白城站在柴小八身边,柴林棐则走到姜慕燕面前,俯身与小悦儿打招呼,“悦儿也来了?” 举着蘑菇灯小悦儿被三姐教得很懂礼数,乖乖叫人,“柴三哥。” 柴林棐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起身与姜慕燕道,“悦儿肯同我说三个字,是不是代表他很喜欢我?” 还不等姜慕燕开口,小悦儿忽然激动地晃着蘑菇灯喊道,“君堂哥,君堂哥!” 姜慕燕见一身月牙白衫的刘君堂走过来,柳叶弯眉便皱了皱,他怎穿这么少,不冷么? 见姜家姐弟的目光都被刘君堂引了去,柴林棐握握拳头,站在姜慕燕身边转头望向刘君堂。 情敌见面,火光四射。 旁边,柴小八还在磨姜留与他一起去看耍火链子。 少语的白城一句话就把他堵住了,“那武把式的火链子只是看着花哨,论功力和速度还抵不上留儿的一半,留儿不会喜欢的。” 姜留立刻点头。 柴小八眼巴巴地望着白城,“那白大哥觉得我和留儿该去看什么?” 你这臭小子,没看出留儿不想跟你同去么?白城抬手咳嗽一声,“不若你再去转转,看还有什么有趣的?” 见两个妹妹都被人围住了,护花使者姜大郎正要上前解围,却被妻子拉住了。岳锦仪小声道,“你去凑什么热闹,都是门当户对的好儿郎。” 姜大郎还没说什么,姜三郎却抱着表弟廖敏安冲上去了,挤开了柴三和柴八,“三姐,六妹妹,大哥说咱们该往回走了。” 姜大郎立刻点头,“是该回了。” 谢绝了众人的互送后,姜家众人往回走时,岳锦仪问姜三郎,“三弟怎这么急着回去?” 有些话不好当着大嫂的面讲,姜三郎便含糊道,“表弟困了,说要回家。” 回到府中,把七弟交给奶娘,姜三郎把大哥拉到一边,低声道,“大哥,小八哥他们哥几个都是满十五岁就有通房丫鬟了,成亲后也会纳好几房妾室。就咱家胖六这脾气,等她嫁过去小八哥要纳妾,她不得一棍子把嘉顺王府扫平了?咱娘现在可护胖六护得紧呢,姜六扫平了嘉顺王府,咱娘没准儿还得在人家家门口放几挂爆竹,到时咱怎么怎么收场?” 姜大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三弟也长大懂事,知道为家中姐妹们考虑了。你放心,二叔最清楚他们府上的情况,不会把六妹嫁过去的。” 也对。姜三郎放下心,一转小眼睛,嘿嘿道,“大哥你说,就胖六这脾气……” “我这脾气怎么了?” 听到姜留在后边,姜三郎一跳半尺高,撒丫子就跑。他一打不过胖六,二怕被娘亲拧耳朵。所以现在对胖六,他是能躲就躲。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7章 人约黄昏后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8章 姐姐中意谁 和母亲一起哄睡了六弟和七弟,姜留和姐姐回到跨院洗漱躺在了床上。姜留侧身看着姐姐,小声道,“姐,我看你和母亲刚才盯着七弟的眼神儿可不太对。” “你看出来了?”姜慕燕严肃道,“若再不管教,七弟就要被祖母宠坏了。” 姜留顿了顿,“七弟才六个月……” “六个月已懂得用哭嚎指使长辈了。”姜慕燕一脸严肃道,“七弟、七妹和大姐儿前后差不了几天,若七弟样样掐尖,长此以往,三婶和大嫂心里都会生出芥蒂。” “我明白了。”姜留点头,姐姐说得确实有道理。若让七弟以为不管什么事情,哭闹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确实对他的性子不利。 说完七弟的事情,姜慕燕又操心起妹妹的亲事,“自父亲出京之后,黄剑云和白城日日到营中操练,看来两家都打着让他们以武入仕。一旦有战事,他俩肯定会随军出征,建功立业。你看从去年秋天以后,黄剑云就不怎么露面了。” 姜留应了一声,便听姐姐继续道,“白城也很少露面,但我发现只要有你在的集会筵席,他都会去,看你的目光也越发专注了,这是极为难得的。” “确实。”姜留点头。相翼侯父子执掌守卫皇城的禁军羽林卫,深得天子信任。现在康安城中关于大皇子喜欢自己,想纳自己为侧妃的消息满天飞,按理说白城该有些顾忌,疏远自己才对。但他却毫无顾忌,该怎么与自己往来,还是怎么与自己往来,这确实很难得。 姜慕燕继续道,“你觉得白城如何?” “他人品和功夫都不差,但我只当他是哥哥的朋友,是白三叔的侄子。”姜留按照姐姐的脑回路思考这个问题,“但爹爹与白三叔交好,所以相翼侯夫人一向挺看不上咱们的。” 姜慕燕点头,“这就是症结所在。父亲虽升任了兵部侍郎又深受皇恩,但在相翼侯夫人的眼里,咱们家根基依旧薄弱,不宜结亲。待进入二月,各府该发春宴的请帖,我跟母亲说,让她带咱们去一趟相翼侯府,若相翼侯夫人待你冷淡,回头便让大哥跟白城说明白,以免伤了和气。” 姜留明白姐姐的意思。成亲,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家人的事。勋贵之家嫡子娶妇,向来是慎之又慎的,家世、人品、德行样样都会被反复掂量。相翼侯夫人若相不中她,就算白城再喜欢她,她也嫁不进去;就算勉强嫁进去了,也会倍受磋磨。再说,姜留明确表态:“姐,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白大哥,我不喜欢他。” “我晓得。”姜慕燕给妹妹盖好被子,语重心长教导道,“嫁人,最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家风、家世。若三样都好,两家又真心实意想结这门亲,便是起初不喜欢,夫妻相处久了也会生出情意来。相翼侯夫人相不中咱们,这就不是一门好亲事。妹妹要本事有本事,要容貌有容貌,嫁妆也不输勋贵嫡女,没必要平白去白家受这个委屈。” “就是!”姜留万分赞同。 姜慕燕又道,“至于柴小八……” 姜留立刻道,“姐,柴小八更不成。” 姜慕燕连忙安抚妹妹,“我晓得。嘉顺王府的内宅比相翼侯府的还乱,就算嘉顺王妃和四婶都相中了你,父亲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姜留放下心,问起姐姐对柴林棐的想法。 黑暗中,姜慕燕垂下了眸子,“我去年十一月时便跟他说清楚了,可他却不肯罢手,非要等父亲回来,亲自向父亲提亲。” 啊哈?姜留眨巴几下眼睛,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觉得自去年年底开始,柴三哥就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明目张胆地追着姐姐跑。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姐姐居然瞒着我!” “不是有意瞒着,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妹妹每日要办的大事太多了,每日恨不得沾枕头就睡,姜慕燕当然不会用这种事烦她。 姜留精神头十足地凑到姐姐身边,“姐是因为知道柴三哥将来会纳妾,才不同意这门亲事的么?” 跟妹妹说起这些,姜慕燕没觉得不好意思,平静道,“他说娶我过门后,绝不会纳妾,但这事岂是他说了能算的?再说就算咱们不想,嫁人后婆婆赐妾或夫君想纳妾,岂是咱们能拦得住的?” 姜留气势汹汹道,“若将来我夫君敢纳妾,我立刻跟他合离!姐,咱俩要啥有啥,凭什么要受这个委屈!” 姜慕燕想跟妹妹解释说这不是委屈,男子纳妾开、为家族枝散叶本就是理所应当,这是每个女人都要过的一关。但妹妹若嫁给江凌,确实不必受这个委屈。姜慕燕略过这个话题,继续道,“柴三哥性情是不错,但嘉顺王府内宅太乱,妯娌间勾心斗角……” “虽说我能应对,但也不想过那样的日子。还有一点便是……” 姜慕燕靠近妹妹,低声道,“你不是说先帝在世时,嘉顺王世子与安王来往过密,万岁因此一直不肯重用嘉顺王世子么。我曾试探或柴三哥,旁敲侧击问他是否因为爹爹得万岁青睐,他才想娶我。他口上虽不认,但我看得出他亲近我,确实与此有关。我不想将来有一日,让伯父与父亲因为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姜留睁大桃花套望着夜色出神,“姐,万岁虽然不喜欢柴三哥的父亲,但对嘉顺王这位堂兄还是很尊敬的,想必不会把嘉顺王府怎么样。” 姜慕燕却道,“万岁虽不会把嘉顺王府怎么样,但却可能夺了嘉顺王世子的封号,让柴四叔承嘉顺王位。现在嘉顺王倾力栽培柴四叔就有这个意思,你没发现柴四婶现在说话的气势都不同了么?” 因为柴四婶跟姜留不太对路,所以姜留没留意过她。但姜留一点也不怀疑姐姐的专业判断,她吃惊道,“若柴四叔承了王位,柴小八身为柴四叔的嫡长子,将来也会承嘉顺王的郡王之位?!” 姜慕燕点头,“按理是这样,不过这也要看他自己争不争气,以及柴四婶肚子里这一胎是男是女。” 柴四婶又怀孕了?姜留不再提嘉顺王府,转而问起刘君堂,“那姐姐觉得君堂哥……” “他就是个无赖!”姜慕燕气鼓鼓道。 哦——姜留贼贼笑了。 姜慕燕脸有些红,低低道,“等父亲回来再说。” “好。”姜留依偎在姐姐身边偷笑。 待妹妹睡得迷迷糊糊时,姜慕燕轻声道,“留儿现在可相中了谁?” 姜留喃喃道,“没有。” 又过了一会儿,姜慕燕又问,“留儿觉得白城与江凌相比,如何?” 姜留精神了些,“虽然哥哥出京之前的功夫与白大哥还差那么一点,但现在哥哥一定比白大哥厉害。至于谋略,白大哥比不过哥哥。” “那你觉得康安众家儿郎,谁可以与江凌相比?” 姜留十分肯定地摇头,“若单论谋略,康大哥可以。但武功加谋略一算,没一个人比得了。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时辰不早了,睡吧。” “好。”姜留抱着被子,打了个哈欠。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8章 姐姐中意谁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59章 肥肉 姜留虽说了第二日有事,不能和柴小八一块出去看花灯。但第二日刚过晌午,柴小八还是来了。或许是晓得自己一个人带不走姜留,柴小八带了一帮人来。 当姜留听说柴小八带着妹妹、郭南雄兄妹、白三叔家的白华和白斐两姐弟过来找她时,确实不能不见,但她也确实不能跟他们去观灯。 因为京兆府张文江府上嫁出去姑娘张容清下帖子,请她和姐姐去张府做客。张容清与姐姐是好友,她回康安娘家后给姐姐下帖子,邀她去谈诗论画很正常,但点名要姜留也跟着去,就不正常了。 虽然送帖的人没明说,但姜留明白请她过去的不是张容清,而是京兆府尹张文江。张大人找她,必定是为了前日晚上,姜留给他送去的东西。 这样的邀约,姜留去是不能不去。 柴林桑听到姜留要去张府,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白华看得不忍心,便与姜留商量道,“留儿姐什么时辰去张府?” 姜留笑道,“一个半时辰后。离晚上观灯还早着,不如你们在我家会儿,待会儿咱们一块出发?” “好。”郭南雄笑容憨厚地应了,“留儿妹妹,我带着我妹妹去找五郎和悦儿玩?” 姜留立刻让书秋带着他们兄妹去西院找悦儿,白华想让八哥有机会单独跟姜留说话,便拉着柴九娘和弟弟去找姜慕燕。他们走后,屋里便只剩下了柴林桑和姜留。 在旁人面前显得带着几分矜贵的柴小八,在姜留面前便像一只被抛弃的哈巴狗了。他失落道,“留儿妹妹现在为什么不喜欢和我一起玩了?” 这个问题实在是让姜留不好回答,她便道,“八哥,咱们都长大了……” “自从你生病之后,就不喜欢跟我一起玩了。”柴小八低下头,失落道,“你小时候,明明只喜欢跟我一起玩的。咱俩一块用石头打柿子,一块给姜三郎的鸟拔毛,找蛤蟆藏在姜三郎鞋里……你病了后只跟江凌一起玩,我每次来找你,你都不理我。” 这更让姜留无法回答了,因为跟柴小八一起玩的那个小胖丫不是她啊。但看着柴小八这么失落,姜留便诚恳道,“八哥,我病了后忘了很多以前的事,但我真的没有不理你,咱们不是常在一块玩么?” “以前就算了,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柴小八抬起干净的眸子盯着姜留,坚定道,“我这两年每天早晚都练一个时辰的剑,等江凌回来我就跟他比一场,如果我赢了,你就嫁给我好不好?咱们俩是青梅竹马长大的,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姜留摇头,非常认真地拒绝道,“八哥,我父亲对我的亲事已经有打算了。虽然我不知道父亲说的是谁,但我真的已经定下了。” 柴小八惊了,“不可能!你父亲把你当心肝宝,怎么可能……” 话说了一半,柴小八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想到姜二伯这趟去肃州是九死一生,他在出京之前安排好留儿的亲事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柴小八的心像是被人拿刀捅了又搅了搅那么疼,但他还出安慰姜留道,“留儿让妹妹别担心,你父亲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姜留笑着点头,“我知道。” 看着她笑,柴小八的心又忍不住活泛了,“你父亲只是有了打算,还没给你订亲呢,所以我打败了江凌,还是能让你父亲改变主意,把你嫁给我的。留儿妹妹你等着,我一定把江凌打倒!” 姜留不喜欢拖泥带水,干脆道,“八哥,我对你只有兄妹之情,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柴小八认真问姜留,“那你对谁有男女之情?” 姜留…… 柴小八笑了,模样俊俏,自信十足,“既然没有,就说明你还小,不知道什么是男女之情。等你再大两岁就会明白,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你的夫君了。你不喜欢读书,我也不喜欢;你不喜欢琴棋书画,我也不喜欢;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都喜欢;你喜欢玩的东西,我也都喜欢。咱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父亲说,若要让姜二伯同意把你嫁给我,就要让姜二伯看到我的本事和诚意。我的诚意满满的,本事也正在努力学,等姜二伯回来,一定会同意你嫁给我的。” 姜留认真问道,“若我父亲不同意呢?” 柴小八笑得更灿烂了,“等姜二伯发现我的本事,一定会同意的,留儿妹妹且等吧!” 待上了马车赶奔张府时,姜慕燕问姜留,“在想什么?” 姜留如实道,“我觉得,柴四叔把我当成催柴八哥上进的那块肥肉了。” 姜慕燕忍不住笑出了声。 果如姜留所料,待她到了张府,与姐姐一起逗了一会儿张容清还未满一周岁的胖儿子,便被请去了书房,书房内只有张文江一人。 张文江开门见山道,“四姑娘山那边,可还有你的人?” 姜留点头,“四姑娘山附近有。” 张文江认真道,“五日之内,尽快将你的人撤离。” 姜留眼睛一亮,“伯父是要派人去剿匪?” 张文江没有否认,只道,“五日之后,太康和中牟两县会把四姑娘山有鬼魅伤人的事报到京兆府,我会派衙差过去搜山。” 姜留一下就明白了,“敲山震虎?” 张文江更正道,“引蛇出洞。” “对,是蛇。”姜留改口,又压低声音问道,“伯父,是只有京兆府行动,还是……” “暂时只有京兆府。”张文江又严肃地对姜留道,“一定要将你的人撤的干干净净,不要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侄女明白,您放心吧。”姜留满口应下。 张文江又问道,“留儿可还在派人寻找魏从?” 魏从是通济坊西北区魏宅内被杀死的正阳宫老太监魏滨的养子,至今生死不明。姜留坦荡承认,“是,侄女总觉得他没死。” 姜留的眼线是裘叔留下的,很有几分手段。张文江便道,“一定要小心行事。” “说。”姜留应下,见张文江不再说什么,她试探道,“伯父,侄女想去肃州找我父亲……”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59章 肥肉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0章 还拜托了谁 不等姜留说完,张文江便道,“不可。江凌临行前曾再登门拜托我,不准让你出康安,更逞论去肃州。” 姜留惊了,哥哥怎会料到自己会来找张大人,去年出京前就堵住了这条路? 张文江一看姜留的模样便知她在想什么,叹道,“你哥连伯父这里都来过了,留儿猜他还拜托了谁?” 姜留桃花瞳睁大,总算明白为何自己一出门,总会遇到康月良、柴林棐和白城他们几个了。再仔细想一想,似乎和至也被哥哥叮嘱过…… 看张文江这态度,自己请他去说服大伯的办法是行不通了。难得见到府尹端饭,姜留便转而问起肃州的情形,“伯父,朝廷对肃州是怎么打算的?” 朝事不可而多讲,但姜留问了,张文江还是简要道,“虽说肃州之事迫在眉睫,但我朝二百四十州,每一州有每一州的难处,朝廷要通盘考虑。肃州那边,现在还是要靠谢老、你父亲和曾显志把控大局。” 张大人把谢清泉放在父亲之前,但在肃州受伤最多的却是她爹爹!姜留握拳压下心中纷乱的念头,只提大事,“西北和西南关于安王的谣言,伯父可知晓?” 自去年底开始,大周西南和西北地区便有人散播谣言,说先帝传位给了安王柴岳,当今天子柴岱乃是篡位的乱臣贼子。谣言可杀人,若将士和百姓信以为真,景和帝在他们眼里便不再是天子,持天子令整饬肃州吏治的爹爹便更不值一提。这也是为何姜留前几日找上张文江,请他追查先帝遗诏的主要缘由。 姜留都知道的消息,张文江岂会不知,“你父亲在肃州与各方人马周旋,这是他擅长做的事,你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遗诏之事迫在眉睫,只要破了这一局,叛军便师出无名,所以你留在康安帮伯父破局,便是帮了你父亲和两位兄长。” 安王柴岳的舅舅武威王董毡坐镇西南,蒋锦宗雄踞肃州。不管这谣言是谁散播的,一旦蒋锦宗被逼急了,挑起匡扶大周正统的大旗拥安王为帝,董毡说不定会跟蒋锦宗一起造反,使得臣服大周的吐蕃再度脱离大周的掌控。所以,稳住董毡、除掉蒋锦宗并拦住对大周虎视眈眈的契丹,是万岁给姜枫的秘旨。 万岁对姜枫,有着张文江无法理解的信任和信心。姜枫成,西北定,姜枫败,西北反。他现在已被万岁一个人掰成三个人用,张文江岂能让姜留去肃州添乱。 姜留盯着桌面上圈圈绕绕的树纹看了半晌,抬起头道,“若留儿帮着伯父破了这一局,伯父可否放我出康安、去肃州?” ……若是你老子跟本府说这话,本府现在就骂得他抬不起头来!破了这一局?你说得倒是轻松!张文江看着姜留比姜枫还明媚、还招人疼的小脸,深吸一口气道,“然。” 等破了这一局,离着你父亲回京也就不远了! 姜留的眼里立刻有了光,“多谢伯父!能者多劳,上报万岁、与朝中诸位大人周旋之事就交给伯父了,寻找魏滨的事留儿去办,除此此事,伯父还有什么要留儿办的?” 张文江…… 想骂她! 钦差姜谪仙是西北最受关注的人物,他遇刺受伤的消息很传开,到肃州府衙探望的人络绎不绝。当然,此中绝大多数都钦差护卫拦在了衙门外,只有少数几人能入衙探望。 这日,一个络腮胡挂满风雪的吐蕃汉子在肃州府衙后门拉住马,抱拳道,“劳烦这位兄弟进去通禀一声,就说凉州阿里骨前来求见姜指挥使。” 姜猴儿进来报信时,躺在床上听侄子念话本子、吃儿子给他送到口中的的南瓜籽的姜二爷桃花瞳一亮,“他总算来了!” 阿里骨?姜二郎听着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二叔,这阿里骨可是景隆六年春进京的吐蕃使节?” 若真是当年十二国使节之一,报名说求见“姜指挥使”便说得通了。因为当年二叔与礼部和鸿胪寺奉命接待各国使节时,官职还是西城兵马司指挥使。 “正是他,你们俩出去迎他进来。”姜二爷叮嘱道,“要以应长辈之理迎他,就向是你们柴四叔、白三叔来了一样。猴儿,派人去飘香楼订桌上好的酒席送过来,再把梨花苑的兰仙儿请来助兴。” 江凌拍掉袍子上的瓜子壳,与父亲商量道,“父亲有伤在身不宜饮酒,趁阿里骨还没进来,先服两粒醒酒丸吧?” 姜二爷摇头,“此番我与他拼的是情分,容不得半点虚假。你去找姚太医给为父拿几粒止疼的药丸,养伤的事过了今晚再说。” 姜二郎也劝道,“二叔有伤在身,还是让侄儿和凌弟陪他饮酒吧?” “有你俩在,说话不方便。快去准备,迟了显不出咱们的诚意。”姜二爷断然拒绝。吐蕃王子阿里骨是是董毡的义子,是姜二爷与裘叔、谢老定下的,挖董毡墙角的关键人物。今晚这顿酒关乎重大,莫说只是伤了腿,便是伤了脸,姜二爷也得喝。 肃州后衙内歌舞管弦深夜才停歇,阿里骨被人抬到客房歇息后,江凌进屋见父亲坐在桌前,双目炯炯,面若海棠,连忙招呼人抬他回房歇息。姜二郎抬起二叔受伤的腿,发现自己摸了一手的血,吓得脸都变色了。 还不等姜二郎开口,姜二爷忽然问道,“凌儿,二郎,你们七弟现在多大了?” 听着父亲进房的江凌回道,“七弟半岁了。” “再有半年,他就该会叫爹了。”姜二爷闭上眼睛,“爷腿上的伤口崩口开了,让姚太医过来给爷重新包扎上。” 江凌连忙道,“好,父亲只管安心睡,睡着就不疼了。” “爹还有事,不能睡。”上封信送出去两日了,今天他得给万岁写信。三日一封信,是姜二爷给万岁报事的节奏。若他今日不写,信便会晚到一日。信晚到一日,万岁便会担心一日。身为臣子,怎能因为腿上有点伤又喝了酒,就让万岁担心呢。 四日后,姜二爷醉酒写的信送到了杨奉手中。杨奉捏着比上一封厚了许多的信,盯着信封上的被红色印泥压住的“臣姜枫奏上”五个字看了几眼,才送到万岁面前。 景和帝见了信封上大大的字,龙颜舒展道,“姜爱卿的字,写得越发俊逸洒脱了。” 启开印泥,展开四页书信仔细看了一遍,又把保护姜枫的暗卫送来的密信看了一遍,景和帝闭龙目在龙椅上靠坐不语。姜枫说他腿上只是受些皮肉伤,并无大碍。但暗卫说姜枫晚上与阿里骨彻夜饮酒,伤口崩开,血染红了半截裤腿。伤了数日还会崩开的伤口,怎么可能是“一点”皮肉伤! 景和帝猛地睁开眼,起身提笔刷刷地写回信: 姜爱卿: 武威王派人入京探望董嫔,来人几番试探,妄图进入安王府。昨日御医为董嫔诊出了喜脉,爱卿可将此事告知阿里骨…… 景和帝搁笔,将信密封交给杨奉。杨奉刚派人将信送出去,小太监便上前报说:京兆府尹张文江在宫外求见万岁。 杨奉微微一笑,万岁看了姜枫的密信,心情很不好,张文江此番来得正是时候。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0章 还拜托了谁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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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万岁。这是十年前刑部大火那夜,姜冕遇害之前拟的奏章。”张文江暗道万岁不愧是万岁,看到姜冕的奏章还能如此平静。 万岁貌似平静,他身后的叶清峰和杨奉却齐刷刷地看向张文江,再看向万岁手中的奏折。 景和帝垂眸,仔细将奏章读了一遍,抬眸看向张文江,“爱卿平身,继续讲。” “是。”张文江起身,回道,“此奏章并姜冕审问肃州贪墨案犯的口供、三本账册,是景隆六年在罪臣孟回舟府中挖出的。因当时孟回舟已认罪伏诛,臣当时难辨奏章、账册的真伪,所以才想查清之后,再行处置。” “是京兆府的差官挖出的?”孟回舟府邸被申国公派人翻了个遍的事情,景和帝是知道的。 张文江如实道,“回万岁,不是臣。是兵部侍郎姜枫之次女姜慕兰和义子江凌挖出的,两人挖出此物之后,觉得兹事体大,便将东西秘密送到了臣的手中。” 景和帝又问道,“既是姜爱卿的子女发现的,他们为何不交给姜爱卿,而是交给卿?” 就知道万岁会这么问!张文江回道,“臣也是这么问的,江凌回臣说,他觉得此物是孟回舟留下来陷害姜枫的,便瞒着姜家人,直接交给了臣。经臣查证发现,此物是有八九,真是孟回舟留下陷害姜枫的。” “卿接着讲。”想到远在肃州负伤的姜枫,景和帝的眼神转厉,“卿接着说。” “是。”张文江继续禀道,“三年多来,臣一直在暗中追查姜冕所说百万粮饷在中牟消失之事。因时隔数载,追查此案极为困难,臣并未在中牟发现大批粮草被私藏、转卖的踪迹。直到今年春,太康上报四姑娘山的蹊跷,臣查看地图发觉四姑娘山四周皆为山峦,且在中牟和太康交接之处,出于多年办案的直觉,臣隐隐觉得山中鬼魅之事与当初消失的粮饷应有关联。因为若山中只是寻常山匪,不会不打劫商旅、百姓,更不会派数十人把守山路,行踪如此隐秘。” “山中有数十山匪,按理早晚间山中定会有炊烟升起。可京兆府差官在附近山峰之上观望四姑娘山两日,并未发现任何炊烟。差官依此推测,四姑娘山中定有巨穴、暗河,差官向百姓打听得知,果然如此。”张文江说罢,垂头等万岁定夺。 景和帝盯着桌上的奏章看了半晌,才道,“张卿追查此案数载,除了消失的粮饷,还查到了什么?” 姜留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这半个多月,张文江日思夜想、反复推敲,才决定不去见太傅和护国公,而是直接来见万岁。该怎么说,他早已成竹在胸。张文江跪地,行礼道,“臣接下来所禀之事,有臣的查证,也有臣的推测,其中亦有大不敬之言,臣斗胆,请万岁恕罪。” 景和帝点头,“无论卿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臣谢万岁。”张文江起身,大胆抬头看向万岁,直言道,“臣怀疑,秦相在四姑娘山内养私兵。” “嘶——”这次,叶清峰忍不住,发出了声响。 景和帝已经平静,“卿如实道来。” “是。”张文江将姜留所查到的事和他这几日的推测,以委婉的方式上禀景和帝。 这一说,便是半个时辰。 。待他说完,叶清峰瞠目结舌,杨奉一脸震惊,唯有景和帝一脸平静。 待张文江退下之后,景和帝仰面仰靠在龙椅上,有水渍,自被他用手盖住的脸上流下,滴落在龙袍之上。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1章 请派禁军剿匪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2章 十年了 张文江方才的很多话都是推测,甚至有些话还是依据不足的、大不敬的推测,是应该被推出宫门斩首的:他,竟然在景和帝面前,说太后假传圣旨! 但景和帝却在听了他的推测后,恍然大悟,然后痛断肝肠。 真命天子这四个字,是景和帝十年的痛。父皇卧床,并未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却没留下传位圣旨就忽然暴毙。母后传父皇口谕,说父皇传位给了他,景和帝跪在父皇床前时心中是悲伤的,也是欢喜的。 身为皇子,哪个不想做皇帝,更何况他还是正宫嫡长子,从小便是被父皇当做储君教养的。 可父皇驾崩后,正阳宫的主事太监和宫女以各种名目被母后处死,就连放出共的做杂事的太监宫女,也先后被杀。关于父皇传位给柴岳的谣言愈演愈烈,景和帝到母后面前追问,母后口里虽说父皇传位给了他,但景和帝何尝看不出母后的遮掩。 这令景和帝愧疚、不安。 他以为,父皇真的传位给了柴岱。 他以为,母后假传了父皇的口谕,将皇位给他夺了过来。 他以为,母后为了他,承担了所有。 他以为,自己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他不是真命天子。他每次去社稷坛、皇陵祭祀天地和先祖时,心里都是惶恐的。 为此,他加倍孝敬母后,努力想做个好皇帝,好让大周臣民对他交口称赞,说一句他是真命天子,父皇传位给他是对的。 这十年,秦天野所作所为让景和帝愤怒又不解,他明明是自己的亲舅舅,却独揽大权,将他架空在皇位上。自己每次要做些朝政革新,都被他以各种借口阻拦!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母后临死之前拉着他的手,说对不起他!景和帝盖住脸的手青筋爆出,微微颤抖。 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景和帝放下手端坐在龙椅上,双目通红地望着窗外透进来的,耀眼的阳光,平静道,“杨奉,将昨日未批完的奏章拿上来。” “是。”眼睛微红的杨奉将寝殿内万岁昨晚未批阅完的奏章抱出来,放在玉案之上。景和帝拿起御笔,蘸朱砂,专心开始批阅奏章。 批阅完毕后命太监将奏章送去庆文殿,景和帝才拿起茶杯,慢慢饮茶,“今日何人在庆文殿内值守?” 杨奉回道,“回万岁,是秦相和黄阁老,不过黄阁老半个时辰前被李大人请去了兵部。” 景和帝闻言,垂眸饮茶,不再言语。 太监将一摞奏章送到庆文殿,正在殿中处理公文的秦天野问道,“这些都是万岁刚批阅完的?” 送奏章的太监规规矩矩道,“是。” “张府尹进殿奏的何事?”张文江在宣德殿内待了将近一个时辰,说得定是大事。 身为臣下,居然堂而皇之地过问万岁殿里的事,这是逾规的,但小太监还是恭恭敬敬地回道,“回相爷,小人当时在殿外伺候,不过殿内没什么太大的响动。” 秦天野缓缓抬眸看向面前的太监,“万岁日理万机,万事容不得一丝马虎,回去好生伺候着。” 太监退下后,秦天野打开奏章仔细看过,发现奏章上的批阅并非是糊弄了事,心便安了下来。 若张文江奏了大事,万岁定没心思如此详细地批阅奏章。或许是姜枫又送秘奏回京,他的好外甥得知姜枫受伤,忍不住和张文江叙了些闲话。 杨奉进入宣德殿,在景和帝耳边低声报了秦相问了传旨太监什么,传旨太监又是怎么答的。 景和帝眉头都没动一下。 自张文江走后便气炸了心肝肺的叶清峰再也忍不了了,他迈步走到玉案之前,跪倒在地,“万岁,臣请旨带两百千牛卫出京,今夜就把四姑娘山夷为平地!” 杨奉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景和帝的目光从姜冕写给父皇的奏章,转到叶清峰身上,平静道,“急什么,四姑娘山就在那里摆着,跑不了。” 叶清峰焦急道,“可张府尹已派人去过,若打草惊了蛇……” 景和帝声音不大,却底气十足,“一条蛇罢了,这天下都是朕的,它能跑到哪去?” 为何不把蛇按死在洞里,还要等它逃出去在费劲儿抓?叶清峰不明白,但万岁主意已定,他也不再多言,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景和帝抬手把姜冕未写完的奏章轻轻合上,心中一片清明,“张卿何等谨慎,他派人去四姑娘山查看,绝不会惊了蛇。” 杨奉终于开口了,“张府尹是以四姑娘山为引,钩出十年前的旧案。” 景和帝点头。 杨奉又请示道,“万岁,可要请太傅?” 景和帝微微摇头,“这案子,朕要亲自督办。” 叶清峰虽然听不懂,但杨奉心里跟明镜一样,万岁口中的“案子”跟他方才所讲的“旧案”,并不是同一个。万岁为何不宣太傅,杨奉也能猜到一二。 太傅年已过七旬,已没了年轻时的果敢决断,行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否则,今日进殿谏言的就不是张文江,而是太傅。杨奉不信,张文江都能查出的事情,太傅能查不到、想不到? 杨奉这还真是冤枉太傅了,他也是当局者迷,真没想到。 马车内还忍不住冒冷汗的张文江也没有想到,但他做到了!张文江咧开嘴,无声地笑了。马车停在京兆府门前,张文江刚下车,差官便上来低声道,“大人,萧大人在衙中等您。” 不同于以往,张文江听到萧峻平来了后,心中并无一丝烦躁,他抬手正了正乌纱,迈着从容的官步走进了自己的府衙。 这府衙现在是自己的,明年或许就是姜枫的,而他张文江,马上就要进庆文殿了。张文江飘飘然,竟从铺面而来的寒风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春意。 萧峻平见张文江满面春风地走进来,便挑了挑眉,开门见山道,“长山兄为何事进宫面圣?” 张文江笑道,“只是五城衙务罢了。” 骗鬼呢!五城衙务能搬到万岁面前讲,还把你美成这样?!萧峻平脸一沉,摆明了不信。 张文江坐下饮了口茶,长叹道,“这一晃,姜枫离京已一载有余,难怪万岁想他了。” 所以,万岁是跟张文江说了半日的姜枫?萧峻平眉头挑了挑,这确实……很有可能。 萧峻平找上张文江的同时,康月良也找上了姜留。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2章 十年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3章 鸟 半堂香内院的书房内,书秋上茶退到一旁,姜留抬手请康月良吃茶。 康月良不端茶不开口,面容还十分严肃。他平素常以笑脸迎人,让人觉得他性情温和好说话,但他此时绷起脸,百年将门的凛然冷肃便淋漓尽致地彰显了出来。 若是个胆小的姑娘,怕要吓哭了。但姜留的胆子可大得很,她俏皮问道,“康大哥今日来小妹这里,可是想给我嫂嫂选香?” 康月良不开口,姜留便继续道,“康大哥这副模样,莫不是被什么人欺负了,想让妹妹去给你找场子?” 康月良摆出兄长的架势,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 姜留心中一跳,眨巴眨巴眼睛回道,“还是忙去年的事,没什么新鲜的。” “你因何事找上张府尹?”问这话时,康月良不看姜留,反将目光落在了站在她旁边的书秋身上。 姜留这个贴身丫鬟是个马虎性子,若说姜留最近有什么大动作,自己这么一问,书秋必定露出马脚。但他这话问出口后,书秋却一脸茫然,康月良眉头动了动,莫非是真是自己多虑了? 还是姜留最近做的事,连书秋都瞒着? 康月良觉得,是后者。 书秋老老实实看向自家姑娘,见姑娘抬了抬下巴,书秋立刻会意,带着芹青和芹白退到房门外。 还不等姜留说话,康月良便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式的谈话风格,“正月初九,你在灵宝观内险糟算计,回府时又与秦城碧起了冲突。之后这半个月,你为何没去找秦城碧的麻烦?” 找了,只是暗搓搓的。姜留心里嘀咕一句,嘴上却道,“秦城碧躲在府里不出来,我找不了。” 康月良摇头,“郭静平和冯子进被打了后,你与秦城碧约战羽林卫校场,当着康安百姓的面将他打晕。和至是你的好友,秦城碧算计到了他头上,你岂会善罢甘休?你明面上没打过去,定是背地里做了什么。你找上张府尹,是不是想通过他的手收拾秦城碧?” 姜留好奇问道,“康大哥怎会觉得我找上了张府尹?” 康月良端起茶,白了姜留一眼,“正月十六你跑去张府,难道是去陪着你姐和张家姑娘弹琴作诗?” 姜留服了,“康大哥果然火眼金睛,我确实是去拜访张大人的。我想请他帮我说服伯父,放我去肃州。” 竟是为了这个?康月良狐疑地看了姜留一会儿,才道,“张大人不会帮你这个帮。” 姜留小脸一垮,“让康大哥猜对了,张大人确实不帮。他说我哥托他盯着我,康大哥也被我哥拜托了?” 康月良点头,“肃州战事不起,平定肃州要靠谢老、你父亲和曾大人与贪官污吏斗智斗勇;肃州战事一起,拼的就是兵马、韬略。这两样你都帮不上忙,剑云和白城已枕戈待旦,他们去了肃州后,定能助你父亲和江凌一臂之力。” 姜留抬眸,非常认真地问,“他们什么时候去?” 康月良顿了顿,“这不是你说说了算的,但我瞧着,应该快了。” “等他们赶到或许已经迟了。”姜留垂眸,却压不住担忧,“康大哥可知我父亲受了多少次伤?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 康月良直言道,“正因如此,你才更不能去。” 跟他说不通,姜留便不说了,干脆低头喝茶。 康月良继续起初的话题,“你既开始为去肃州做准备,说明你觉得秦城碧已危及不到姜府,所以你离开也无妨。你为何有如此把握?” 不等姜留答话,康月良又道,“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对你的性子也了解几分。你既不想说,我便不再追问。不过你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万不可鲁莽行事,把天捅个窟窿。” 姜留知道康月良是为了她好,但不是一事不烦二主,她既然找了张文江,就不会再将护国公府牵扯进来。 其实,在去找张文江之前,姜留也曾想过找康月良,但她拿不准护国公的态度。张文江在朝,能做主,但十八岁尚未出仕的康月良不能。 这件事不能麻烦康月良,但有件事他能办。姜留站起身,真心实意地请求道,“康大哥能帮小妹想想办法,让我尽快去肃州么?” 康月良拿起桌上的账本,敲在了姜留的脑袋上,“你休想!若我帮你出京去肃州,江凌是不会把你怎么样,但他回来后绝饶不了我,他的心眼可小着呢。” 待康月良走后,姜留盯着桌上的账册,长长叹了口气。 书秋进来收拾茶杯擦桌子,小声问道,“康大少爷来找姑娘,是因为那晚的事?” 姜留彻夜不归的事瞒不了姐姐,也瞒不过值夜的书秋。姜留点头,夸奖道,“你方才表现得非常好,以后就照着这个路子走。” “奴婢明白!”书秋信心大涨,这可是她跟姑娘学来的绝招——遇到拿不准的情况就两眼一抹黑装傻,姑娘说这叫扮猪吃老虎! 姜留把目光落在账册上,脑袋里却全是张文江进宫面圣的事。她本还想着让呼延图或姜白去京兆府探听探听消息,但康月良来了这一遭后,姜留发现自己要更加小心。 因为康安城内都是聪明人,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一不小心就可能坏了大事。 且不管张文江那边进行得如何,寻找魏滨从宫里带出来的东西,是现在的重中之重。 魏从是遵从魏滨的吩咐带东西走的,还是他知道了什么偷偷跑的?姜留反复思索,回府后叫来延平,“魏滨在通济坊有宅院的事,扶阳郡王府的人一定知道。你再派人去调查扶阳郡王陈阳冬,看他或他府上的管事是否与魏滨或魏从有往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延平应下后,又与姜留商量道,“扶阳郡王好养鸟,若想接近扶阳郡王府的人,咱们手中有几只好鸟会方便许多。” 姜留明白了,“我去办。” 姜留认识的人当中,若论好养鸟、会养鸟的,那自然非姜三郎和邵承允莫属。虽说她去找邵承允要鸟更容易些,但姜留还是决定打姜三郎的主意。 因为邵承允是外男,姜三郎是她堂兄。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3章 鸟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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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饶命。”姜四郎夸张地拱拱手,跑到姜小树面前张开嘴,“啊——” 姜小树把手里仅剩的一个团子塞进哥哥嘴里,姜四郎冲着三哥得意一笑。姜三郎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悦儿,小悦儿把团子递到他面前,姜三郎张嘴咬住,嘿嘿道,“不愧是我亲弟弟。” “堂弟。”小悦儿拿着团子,一本正经纠正,江凌才是他亲哥,三哥不是。 姜慕锦白了三哥一眼,抬手照着四弟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你洗手了么就吃!” 姜四郎的帽子都被姐姐打歪了,他瞪着眼睛嚷嚷道,“我又没用手拿,你打我干什么!” “打得就是你!” “悍婆娘,看谁敢娶你!” “就是!”姜三郎立刻帮腔,姜慕锦追着姜四郎开打。 延平走进来时,差点被冲过来的姜四郎撞出去,得亏姜三郎反应快,一把把他抓住了。延平站稳后连忙道,“多谢三少爷,四少爷没被伤着吧?” “你跳起来踩一脚,他都伤不着。”姜慕锦转身唤小树和悦儿,“咱们出去玩,你们六姐要办正事儿了。” “五姑娘,小的说两句话就走,不是大事。” 延平走到姜留面前报事,姜慕锦把藏起来的团子端出来,姜家兄妹围坐在桌边无声抢团子。 延平道,“六姑娘,今春的斗香会在曲江东畔举办,谭管事派了伙计过来请示,想在江边支个摊子展示铺子最新款的香。” 这事再正常不过,谭亮派人过来应是摆摊的费用超出了预算。姜留问道,“一个摊位多少银两?” “一般的二十两,好地方的三十三两。” 嘶—— 姜三郎与姜四郎对了对眼神:他们怎么不去抢! 摊位费确实贵了些,不过斗香会是大周香行的盛世,一年只办两回,若半堂香不摆摊子定会被人小瞧了去。姜留吩咐道,“挑个挨着茶摊不远、有树荫的摊位。” 嘶—— 两人又一对眼神儿:六姐/胖六好有钱! “是。”延平应下退出去时,与姜三郎道,“三少爷,小的听闻今年的京畿花鸟集……” 姜三郎一听就跳了起来,“花鸟集会?!小爷我怎么没听说,一共办几日,在哪儿?” “说是明后两日,在曲江西畔。”延平回道。 京畿花鸟集市每三个月办一次,根据时节不同,集市上展示售卖的东西也不同。春二月的花鸟集市上,卖鸟儿的最多。见三哥摩拳擦掌,姜四郎提醒道,“三哥,明日后不旬休。” 姜三郎惨叫一声,先看了看姜慕锦,又跑到窗边求姜留,“六妹妹,你去不去斗香会?” 姜留点头。 姜三郎努力睁大小眼睛,让姜留看清楚他的诚意,“六妹妹,你顺道帮我带两只品相好的鹩哥回来行不?要是人家不卖,等他的鹩哥下了蛋孵出来再买也行。” 姜四郎插嘴道,“三哥,品相好的鹩哥不少银子呢,你买得起么?” 姜三郎立刻道,“我用梨子和枣儿跟人家换,我这对黄鹦鹉不敢说是康安最好的,但前十肯定排的进去。” 姜留装着为难,“我又不懂鸟怎样算品相好。” “越贵的越好!”三郎央求道,“六妹妹帮我换一对鹩哥回来,今年家里的猫生了小猫,我一只也不要,全归你。” 姜慕锦眼睛一亮,“六妹妹答应三哥吧,我想给姑姑家挑只小三花生的小猫。” 延平拱手道,“观鸟的门道,小的虽没三少爷精通,但也略懂一二,可陪六姑娘一起去花鸟集市挑选。”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书秋提着鸟笼跟随姑娘上了马车,姜留用小木棍逗着鹦鹉说话,“梨子、枣儿,今日全靠你们了。” 延平笑道,“姑娘放心,三少爷这两只鹦鹉品相极好,肯定能入了那位的眼。” “胖留,胖留。” 听到鹦鹉的叫声,书秋瞪大眼睛,延平缩了缩脖子。姜留指着蹲在树枝上的那只鹦鹉问道,“这是梨子还成枣儿?” 延平憋着笑道,“姑娘,这是梨子。” 很好。姜留凶巴巴道,“若这对鹦鹉送不出去,咱们就再买只雄鹦鹉塞进笼子里!” 我让你嘴碎!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4章 梨子和枣儿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5章 雉尾鹦哥 仲春时节,大周都城康安曲江池畔,绿柳依依,鸟语花香。 路过曲江西畔时,姜留挑帘向外望了一眼,便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昨晚她梦到哥哥落马摔伤,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此刻脑袋晕沉沉的。 “胖六,胖留。”叫做梨子的鹦鹉在树枝上跳着叫个不停,姜留皱了皱眉,她才不跟一只马上要戴绿帽子的鸟一般见识。 “四郎洗手啦——” 姜留挑挑眉,睁开桃花瞳看了眼站在枝上的枣儿,觉得这只鸟甚是顺眼。 延平见姑娘面带疲累,便把鸟笼上的黑布放了下来,两只鸟立刻安生了。 马车到了曲江东畔,姜留便闻到各种香味杂成的浓郁气息。她抖擞精神跳下马车,冯子进和谭亮立刻迎上前,“六姑娘。” 见冯子进满面红光,姜留笑道,“恭喜冯大哥。” 冯子进深施一礼,“内子让子进多谢姑娘送的羊脂膏。” 冯子进的妻子被诊出了喜脉,姜留便让书秋送了两盒羊脂膏过去。怀孕之后不能乱用脂粉,羊脂膏纯天然无毒性,抹在脸上、身上能防止皮肤皲裂,特别适合孕妇和哺乳期的女子使用。雪霞晚的羊脂膏质量上乘包装精美,无论是自己用还是送人,都是极拿得出手的。 姜留笑道,“自家铺子做的东西,嫂夫人喜欢就好。冯大哥,嫂夫人有孕,你出入当更加小心,铺子里若忙不过来,便让谭叔他们过去搭把手。” 有的制香原料有微毒,对孕妇不利,他这段日子不能进制香作坊了。冯子进也不跟姜留客气,拱手道,“那子进就先谢过姑娘和谭管事了。” 在康安做大小生意,都须寻个靠山才能安稳。父亲被害后,冯子进弃文从商,寻得靠山就是姜留。现在京畿大小香行的掌管都知道他跟姜六娘一块做生意,见了他都得客气三分。 为什么客气? 因为去年七月,申国公府小世子秦城碧派人打断了冯子进的胳膊,姜六娘一怒之下与秦城碧约战羽林卫校场,将他揍成了孙子!敢对冯子进不客气的,都得掂量掂量他家的门槛比申国公府矮多少! 香行的人见了冯子进都得客气,更何况见了姜留。 姜留带着冯子进等呼啦啦一帮人,提着鸟笼子溜溜达达从曲江东畔河堤杨柳下走过时,众香铺东家、掌柜的问候声此起彼伏。 认识的,姜留笑着打招呼;不认识的,姜留微笑颔首。十三岁的姜留展颜一笑,成了曲江池畔最美的风景,江上画舫和江畔少年都远远追逐着她的身影而动。 为何是远远的? 因姜六娘盛名在外,众人怕离得近了惹她发怒,被她用狼牙棒砸出一身血窟窿。 姜留对这个距离十分满意,笑得越发和煦了。 提着鸟笼子的书秋感叹道,“姑娘现在出门,已有二爷的八分排场了。” 追着姑娘跑的是少年郎,追着二爷跑的是大姑娘小媳妇。若二爷回来后和姑娘一起出门……想到那场景,书秋就满怀期待。 姜留在谭亮和冯子进选的摊子前站了片刻,让众人看清楚这摊子是她的后,便开始闲逛。直到延平上前低声说扶阳郡王已出府奔着花鸟集市去了,姜留才乘车赶往曲江西畔。 到了花鸟集市,姜留给祖母选了几株从山里挖出来的野兰和茶花后,才溜达到了鸟市内。 鸟市与花市大不相同,大小鸟儿或被关在笼子里,或站在各式各样的鸟架上,叽叽喳喳吵得姜留脑仁儿疼。她转头问延平,“你挑挑可有上好的鹩哥。” “是。”延平在前边引路,一边看鸟,一边寻扶阳郡王。待见头戴金冠身披蟒袍的扶阳郡王托着鸟笼子从远处走来,延平便停在路边柳树前开始认真选鸟。 卖鸟的摊主满面带笑作揖,“六姑娘请上眼,小人树上挂的这些鸟不敢说是整个集市内最好的,但肯定是最精神的。您想选只什么鸟?” 姜留仰头看着柳树上挂着的鸟笼子,问道,“大哥这儿可有鹩哥?” “有,有!姑娘请抬眼——”摊主抬手指着嫩绿柳丝间的一个鸟笼子道,“这是去年三月出壳的鹩哥,机灵又通人性,是小人带来的鸟儿中最好的一只。” 姜留虽然不懂鸟的品相,但觉得这只黑羽红嘴、脖子上一圈黄毛、翅尖挂点白的鸟很是顺眼,便痛快地道,“这只多少银子,本姑娘买了。” 摊主连忙道,“姑娘看得上就拿去,小的可不能收您的银子,否则小的回家了,非被我娘打死不可。” 得,不用问,这摊主大哥的娘亲定是她爹爹的粉丝,说不定还受过她爹爹的恩惠。姜留笑道,“大哥既然这么说,那我便不客气了。” 说罢,姜留一抬手,延平立刻将五两银子放在她手中。姜留挑挑眉,没想到随便选了只鸟就这么贵,她转手把银子递给摊主,真诚道,“我收了大哥鸟,这锭银子大哥也收着,给家中伯母买些点心或布料。” “这怎么好意思……俺替俺娘多谢姑娘。”摊主笑得见牙不见眼,双手接了银子。 “这不是姜侍郎家的小丫头么,稀客啊稀客。” 这声音听着有点欠揍,姜留回眸见扶阳郡王托着鸟笼子到了自己面前,便行礼道,“姜慕兰拜见王爷。” 扶阳郡王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在大街上讲究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作甚,你这笼子里装的什么?” 若真不讲究,您能身穿蟒袍在集市上溜达?姜留心中嘀咕,面上恭敬道,“回王爷,是一对黄鹦鹉。” 扶阳郡王一听便来了兴致,“哦?打开给本王瞧瞧。” “是。”姜留命书秋打开蒙住鸟笼子的黑布套。 扶阳郡王一看这对鹦鹉,眼睛便亮了,“好漂亮的雉尾鹦哥,可会学舌,能说几句话?” 姜留抽抽嘴角,“会学舌,能说几句臣女也不清楚。” 扶阳郡王捋须,“丫头多少银子买的,本王给你双倍!” 姜留为难道,“回王爷,这对鹦鹉是臣女家中养的,带过来是想换一对品相上好的鹩哥……” 还不等姜留说完,扶阳郡王立刻道,“丫头你这回算是来着了,康安品相最好的鹩哥都在本王府上,你将鹦哥给本王,后晌本王便让人把鹩哥送到你府上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5章 雉尾鹦哥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6章 鲜花朵朵开 “是,多谢王爷。”姜留将一对聒噪的雉尾鹦哥双生递给扶阳郡王。 姜留带着鹦鹉来花鸟市,本就是来接近扶阳郡王的。但她也没想过要靠着一对鹦鹉,今日便混到扶阳郡王府去。今日能靠着这对鹦鹉与扶阳郡王搭上话,姜留的目的就达到了。 扶阳郡王与庆安侯府往来过密,庆安侯次子廖纲更是扶阳郡王府的常客。若不是因为廖纲参与了灵宝观陷害姜留一案,被庆安侯抽了一顿鞭子在府中养伤,姜留相信今日过来逛鸟市的就不只扶阳郡王一个,而是他廖纲这对忘年交。 扶阳郡王接过鸟笼,吹口哨逗了逗两只鸟,便听到了“胖留、胖留”的叫声。扶阳郡王兴致勃勃地问,“丫头,这鸟说的什么?” 姜留如实道,“这鸟是我堂兄养的,堂兄常这么叫我,所以这两只鸟也学会了。” 扶阳郡王挑挑眉,仰头哈哈大笑,花白的胡须抖得跟树上的柳条一样一样的,“丫头,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把这对鸟儿提出来的吧?” 姜留十分诚恳道,“回王爷,真不是。我堂兄有好几对这种鸟,是他让我让我提着这对鸟出来的。” 哦?这一下,扶阳郡王更感兴趣了,因为他明白这对鸟在姜六娘堂兄养的鸟中,还不是最好的。 这就有意思了。 后晌,扶阳郡王府的管事提着一对鹩哥到姜府,提出要见一见府中养的鸟儿时。姜留大大方方地答应,让延平带他去了任府书房看鸟。 管事看过姜府养的鸟后,高高兴兴地回了扶阳郡王府;姜三郎散学回来见到鸟笼里的鹩哥后,高兴得直蹦高,直接改口给姜留叫亲妹妹。 姜留抬手,“别,三哥要真领小妹这份情,以后就别教你的鸟瞎叫了。” 姜三郎嘿嘿嘿。 姜留警告道,“三哥,扶阳郡王整日养鸟逗乐,是因为人家已经年过六十,每年有上万贯的俸禄和大片的良田,你可不能学他,否则我让大伯母把你这些鸟全煮了给我吃。” 姜三郎的小眼睛一下就瞪大了,“别,别啊!我保证不过他学,再说人家是什么人家,咱是什么人家,咱想学也学不了啊。” 姜留点头,再次警告道,“扶阳郡王与廖纲关系非常好,对咱们姜家没什么好感。三哥若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如果扶阳郡王府的管事有关于养鸟的事情登门讨教,若三哥在家就由三哥接待,三个不在家就由延平接待,你看成么?” “好。”姜三郎磕巴也不打地应了。他只是窝里横,其实胆子小得很。跟王爷这等级别的人物打交道,他也发憷。 搞定了姜三郎,接下来就看延平的了。延平是裘叔亲自带出来的人,察言观色、打探消息的能力很不一般。若他能从扶阳郡王府的人身上挖出关于魏滨和魏从的消息,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算挖不到,姜留也没什么损失。姜留定定神,摆出自己已知的线索,分析魏从的下落。 谁知这一等,就是两个月。等到大姐和二姐为她添了小外甥和小外甥女,扶阳郡王府这条线还没有消息。不只这条线,延平派出去寻找魏从下落的其他人马,也没有消息送回来。 姜留虽然焦急,但知这也在情理当中:若魏从的下落这么容易被找到,秦相府也不至于找了十年还没找到。 姜留咬着毛笔杆,凝神细思该从什么地方寻到突破口时,姜慕燕带着一个小包袱走进书房,“留儿,走吧。” “好。”姜留站起身跟着姐姐去东里间找母亲。 今日,是廖家长子廖富春的洗三之日。姜家三房齐出动,去为小春儿添福。 雅正为廖富春洗三添盆准备的金饰,与前几日给姜慕容的次女李嘉怡添盆时准备的金饰虽花色不同但重量却是一样的。 姜慕容是嫡女,姜慕容是庶女,陈氏觉得两个孩子的添盆物件应该分出高下。但姜慕容的夫君李正秋还在捧书寒窗苦读,姜慕筝的夫君廖传睿已出仕为官,所以姜老夫人做主,两个孩子洗三和满月礼都准备一样的。 出发在即,雅正拉着姜留瘦了些的小胖手细细叮嘱,“我带着七郎,你姐带着六郎,留儿帮着你伯母提东西,可好?” “好。”姜留一口应了。该生儿子的嫡女又添了个丫头,庶女却生了儿子,陈氏心里不舒坦,大伯和大郎哥也拜托姜留劝着些大伯母,让她不要给姜慕筝难看,让廖家人下不来台。 这件事,姜家众人也只有姜留能胜任了。 去廖宅的路上,姜留与伯母陈氏坐一辆车,姜留只用了一枚和至给她的桃木护身符,便把大伯母哄的眉开眼笑,到了廖家时也没拉下脸,只是洗三之后坐在庶女身边唠叨了一顿。 为此,廖传睿专门替妻子给姜留深深作了一揖,逗得姜留笑个不停。 自见了小外甥后,姜留的心情就非常好。因为她这个小外甥的眉眼,随了她二姐。姜留觉得这是大喜事,决定给肃州去信时,一定要着重强调这一点,让她爹爹跟她同乐。 同来参加洗三礼的张夫人与雅正约了同去赏花后,便拉着姜留的手,叮嘱她下个月张府办赏花宴时,她一定要过去。 姜留一听便知道,京兆府尹张文江有话要同她讲。 果然,四月初六张府的芍药花开似锦时,姜留跟着两个姐姐到张府做客时,借着“不小心”打翻茶杯去更衣后,见到了张府尹。 一照面姜留便笑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张文江红光满面的模样,姜留便知道要有好事发生了。 果然,张文江开口便问道,“四姑娘山附近可还有你的眼线?” 姜留摇头,“上次伯父吩咐之后,留儿便把人手都撤回来了,不只四姑娘山附近,便是太康和中牟两县内也没有。” ……也就是说,之前你不只在四姑娘山放了眼睛,太康和中牟两县都放了?张文江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就这五日内,万岁会派人清缴四姑娘山,一个活口都不留。” 姜留桃花瞳灼灼地望着张府尹,张文江面容平静地点了点头,在心里,他都已经了乐得鲜花朵朵开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6章 鲜花朵朵开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7章 柴小八登门 张文江这次笑,不是因为他得了万岁的信任,离着内阁只剩一步之遥而开心,而是他发现万岁比他以为的还要英明睿智而高兴。 自他进宫向万岁请旨剿灭四姑娘山之事至今,已有整整两月。如此大事,万岁竟能沉得住气,他未与太傅商议,也未问询乐阳公主,表面按兵不动,暗中派人打探四姑娘山内的情形。 因怕打草惊蛇,姜留的人和京兆府的差官都不靠近四姑娘山,但万岁的人不只进去了,还探知四姑娘山内藏着一支上千人的队伍! 现在,董嫔的胎坐稳了,凉州的武威王董毡被姜枫和阿里骨安抚住了,南北匈奴内斗无暇侵周,肃州的外患只胜契丹,内忧也被姜枫三人解决了一小半。为了解决左武卫内蒋锦宗与晁兵内斗,让两人一致对外——对付姜枫,秦天野绞尽脑汁,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肃州,无暇他顾。 此时清缴四姑娘山,给秦天野来招釜底抽薪,真是再合适不过。万岁,不愧是万岁!张文江捋须,言笑晏晏,“伯父听说,你府上的人近来与扶阳郡王府上的人常有来往?” 姜留点头,“扶阳郡王喜欢养鸟,我三哥养的几只鸟入了他的眼。我便想着借此机会探一探他府上的人认不认得魏从。” 张文江严肃起来,“你觉得扶阳郡王与那件事有关?” 姜留摇头,“应该不会,扶阳郡王只爱山水花鸟,不会牵扯到这样的大案里去。但侄女想着扶阳郡王府是通济坊门第最高的府邸,魏从得了养父魏滨给的银子后,在通济坊置产,应登门拜会过扶阳郡王……” 不待姜留说完,张文江摇头,“阉人的养子,哪进得了扶阳郡王的府门。” 姜留点头,“是侄女没说明白,侄女想说的意思是:扶阳郡王府算得上是通济坊的山头,魏从决定在通济坊置院子,一定考虑过坊里的山大王能不能容下他。” 张文江微微点头,姜留的类比虽不伦不类,但这话却很有道理,“你是说,魏从可与与扶阳郡王府的人有来往?” “伯父一下就猜中了侄女的想法。”姜留继续道,“侄女推测,魏从或魏滨与扶阳郡王府上有些脸面的管事有某些关系,所以才选择在通济坊落户。侄女想顺着这条线摸一摸,看看能不能找到瓜。” 张文江提醒道,“万岁派我追查魏从的下落,你若有为难之处,可秘密派人来京兆府。” 姜留试探问道,“万岁只派了伯父追查魏从的下落么?” 张文江点头,“此事只可暗中进行,万岁能用的人有限。” 景和帝能用的人有限,他将这有限的人用在围剿四姑娘山、关注肃州局势上,而不是用在追寻魏从和可能存在的遗诏的下落上,由此可见前两者在景和帝眼里,比遗诏还重要。 姜留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回到张府花园内坐在姐姐身边吃点心,回府后边竟有角门,到了任府的书房内,闭门沉思。 西北那边关于万岁并非真命天子,而是篡位登基的谣言还未压下去,此时若能寻到先帝的传位遗诏,对万岁而言至关重要。但万岁却将此事排在后边,说明什么? 姜留握着毛笔,在纸上写出目前的几件事,串联一番后她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景和帝不寻找遗诏,因为遗诏存不存在还两说,即便遗诏存在,寻找起来也似大海捞针。既然如此,他还不如直接找上乐阳公主。 先帝驾崩时,正阳宫内除了秦太后还有乐阳公主,乐阳公主可能知道真相。景和帝只要撬开乐阳公主的嘴,就能知道真相。知道真相后并拿到能置秦天野于死地的东西之后,他再伪造一份遗诏便是。 姜留手中的毛笔在“遗诏”两字上深深一顿,这两个小篆字瞬间被墨掩盖得无影无踪:遗诏的真假,还不是景和帝和朝臣说了算!既然如此,何必费劲巴拉地去找遗诏! 姜留长长叹了口气,带着无奈的精致小脸压在胳膊上,万岁的想法张文江一定知道,所以他也不派人找遗诏,而是将这件事交给了她这个小丫头。若她能找到是最好不过,找不到也无碍大局。而且,张文江还能用这件事拖住自己,不让自己去肃州。 这真是……一举两得! 姜留把毛笔提起,放入雪白笔洗的清水中,墨色在水中晕开,丝丝条条,如烟如雾地在水中缠绕着。姜留盯着看了片刻,将毛笔晃了晃提起,挂在笔架上。推开门向外走去,他们不找,自己也得找。因为找到遗诏后,京兆府尹就回让自己去肃州。时近四月,西北也气温增高冰雪消融,契丹的铁蹄恐怕很快就会逼近肃州边城。她十五岁的哥哥,马上要与契丹兵戎相见了。 虽然毫无依据,但姜留就是有种直觉:遗诏,她一定能找到。姜留推开窗,盯着挂在檐廊下的两只鹩哥。 遗诏,她势在必得! 两只带着黄围脖的黑色鹩哥被忽然推开的窗吓了一跳,在硕大的鸟笼里上蹿下跳地叫道:“胖留、胖留。” 姜留恶狠狠地握起小拳头,“姜三郎!” 门外的芹青笑道,“姑娘错怪三少爷了,这叫声真不是三少爷教的,是它们跟别的鸟学的。” 还不等姜留说话,书秋便道,“那别的鸟是谁教的?” 芹青…… 姜留盯着两只鹩哥看了一会儿,便道,“以后再听到它们这么叫,就把笼子里的鸟粮取出来,待它们不叫了再放进去。” 书秋还没开口,任府的大丫鬟琥珀便道,“六姑娘,此事交给奴婢做吧?” 江凌走后,任府后宅没有主人,琥珀她们几个无事可做,快闲得长毛了。姜留看到琥珀,才发觉自己忽略了她们,便吩咐道,“也好。” 姜留这边为两只鸟置气时,姜白快步走进院中,姜留一看便知他有要紧事,便带着他进了书房。 进入书房后,姜白压低声音道,“姑娘,柴八公子来了,他说是奉柴四爷的吩咐,有事来寻姑娘。” 柴四叔找自己,却让柴小八过来?姜留点头,快步奔向姜府前院。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7章 柴小八登门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8章 好处是自己的,危险是别人的 上次当面求亲虽被姜留拒绝了,但柴小八转眼就把这事儿忘了,该怎么献殷勤还是怎么献殷勤。但姜留为了避嫌,自那次之后就再没单独见过柴小八了。但今日他以柴四叔的名义前来,姜留还是决定单独来见他。 因为,姜留已经大体猜到柴四叔为何事寻她。姜留到了前院书房,吩咐鸦隐和姜白守好门窗,便带着书秋和芹白进了房间。 柴小八见到姜留进来,两眼都是放光的,嘴里抱怨道,“留儿妹妹今日去府尹大人家赏花,怎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呢,听说他家的芍药花养得很好,我早就想去瞧瞧了。” 姜留笑道,“八哥家离着张伯父家又不远,你想去随时都可以。” “没有你,我才不去,去了也是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柴小八可怜巴巴地嘟囔道。 张文江的庶女张容云今年十五岁,尚未婚配,她相中了柴小八。姜留去张府时,张容云还旁敲侧击地问姜留对柴小八是否有意。姜留和柴小八的父亲是好友,他俩小时候常在一处玩耍,柴小八长大后又毫不避讳地对姜留表达好感,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喜欢姜留。每当有人问起此事时,姜留都会认真表达自己与柴小八只有兄妹之情。 柴小八这话姜留不好接,只得转移话题问道,“八哥过来要我问什么?” 说起正事,柴小八左右看看,严肃着俊脸低声问道,“我父亲让我问你,最近京畿各县是否发生了大事,为何相翼侯世子近来神神秘秘的?”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今日张文江说四姑娘山内有上千人时,姜留就料到景和帝会调羽林卫去清剿四姑娘山。 借郎超坑杀百姓一事,景和帝把秦天野的心腹冯现安一党清除出右羽林卫后,左右羽林卫统一由相翼侯世子白旸统领。经过三年的操练和清洗,两万羽林卫兵马已成为景和帝手中的王牌。此等大事,不调羽林卫景和帝用谁? 柴四叔派人来问,定是白旸已经开始秘密调遣羽林卫兵马,准备合围四姑娘山了。姜留看着柴小八,思索着该怎么跟他讲才合适。 柴小八见姜留不说话,便道,“我父亲说了,若你觉得为难,就不必多讲。只告诉我父亲,他要不要掺和进去就成。” 姜留认真问道,“八哥,我父亲与你父亲是过命的朋友,所以我也不跟你说虚的。这件事有危险,但跟着白旸掺和进去对嘉顺王府没有坏处。” 柴林桑认真道,“大恩不言谢。留儿妹妹这份情,我父亲会记住,我柴林也也会铭记在心。你放心,我父亲叮嘱我过了,我来找你的事,绝不会入第四个人的耳朵。” 姜留诚恳道,“八哥别这么说。与我祖父蒙冤时,四叔在外为姜家奔走求情的情意比起来,我这算什么大恩。” 柴林桑看着姜留白嫩小脸上水润的桃花瞳,脸红心跳之余又十分惭愧,“留儿妹妹,你这么能干,显得我好没用。” 姜留笑了,“那八哥该怎么办?” “知耻而后勇!我要奋起直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到你爹爹面前求亲!我走了!”说完,柴小八站起身就跑了,出去后还哈哈大笑,“留儿妹妹下次出去玩还不带我,我就住到姜家来,天天盯着你!” 这家伙……姜留笑了笑,起身正要回内院,见大郎哥从外边走了进来,便停住道,“大哥回来了。” “嗯,我刚看到林桑跑了出去,他又来找你玩了?”离着下次春闱已不足一年时间了,姜大郎已开始三更灯火五更鸡地发奋读书,每隔几日便会去国子监向夫子们请教。 姜留装作无奈道,“他知道我和姐姐没去府尹大人府上玩,过来抱怨我为什么不叫上他一起。” 柴林桑还真是认准留儿了,二叔不在康安,姜大郎也不知他能不能相得中柴林桑,也不好多说什么,便道,“若不想见他,下次他再来,你派人去滴翠堂说一声。我不在家,还有你大嫂呢。” 姜留领了大哥的好意,“好,下次就这么办。” 姜家这边的事自是不提,且说柴小八出了姜府,颠颠到西市转悠好大一圈,买了两条品相极好的锦鲤才回到府中见父亲,将留儿妹妹的话跟父亲讲了,然后问道,“爹,留儿妹妹说‘对嘉顺王府没有坏处’是啥意思?”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柴易安一本正经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你还小,这些事你不必知道。” 柴小八鼓起腮帮子,“留儿妹妹比孩儿还小两岁呢,她就什么都知道。” 柴易安挑挑眉,“你觉得留儿知道这些,是你姜二伯告诉她的?” 柴小八郁闷摇头,“那留儿妹妹怎么知道的?” 柴易安反问,“为父若知道留儿怎么知道的,还用让你跑去姜府问她?” 父子俩大眼瞪小眼了片刻,柴小八败下阵来,“爹,孩儿后晌去找白城大哥套套话?” 柴易安展扇摇头,“不必。言多不失,有留儿这句话就足够了。去把你买的锦鲤放了,给爹祈祈福。” 儿子走后,柴易安合扇,面色凝重地盯着面前的茶杯。留儿的小八不明白,他却十分明白。凭着多年混迹京城的直觉,柴易安觉得白旸的举动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但他四下打探却没什么有用消息,逼得走投无路才死马当活马医,派儿子去找姜留,想看看是不是姜二哥那边将有什么大举动。 没想到,留儿真给他回信了,还回得这么清楚明白。白旸的异常举动,定是接了万岁的秘旨。通过留儿的话,柴易安明白了羽林卫这次活动非常重要,若是他表现得好,甚至可以改变万岁对嘉顺王府的看法。万岁为什么对他们嘉顺王府有看法,还不是因为先帝在世时,自己的大哥与安王柴岳来往过密? 能改变万岁对嘉顺王府看法的机会可不多,他得牢牢抓住了! 至于留儿说的这件事有危险,柴易安并不过分担忧。若无凶险,白旸岂会秘密行事!他不是这次行动的带头人,有凶险了白旸顶着,有好处了他跟着分白旸一杯羹,只要他够机警,就只有好处没有凶险。 这样的好事当然要掺和进去,得了这好处,待姜二哥从肃州回来再帮他说几句好话,嘉顺王府的困境就迎刃而解了! 柴易安抖擞精神,大步向外走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8章 好处是自己的,危险是别人的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69章 掺和进去了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69章 掺和进去了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0章 主动出击 姜留桃花瞳中光华一闪,一计涌上心头,“延平,四姑娘山出事的消息送回康安,秦相不在府中,这些人会把消息报给谁?” 延平回道,“应该会报给秦府的大管家秦序。秦序找不到秦相,可能会向秦克治、府中谋士赖方平或陶徐送信,这些人必会想方设法把消息送到秦相面前。” 姜留站起身,认真道,“你可有办法将秦序、陶徐或赖方平中的一个秘密抓起来审问?” 延平立刻摇头,“这三人都是秦府的关键人物,身边有高手保护,咱们身手好的人都在秦府侍卫面前露过面,一动手就会被认出身份,只怕会得不偿失。” 秦府的侍卫奉命保护姜家已有一年,姜任两府的情况他们摸得透透的,而没暴露在他们眼前的,以陈青侠为首的探查消息的暗中人马并不擅长动武。姜留转了两圈,停在延平面前,“趁着秦府混乱,在这三人出府后将他们重伤或暗杀,可做得到?” 延平试探问道,“姑娘的意思是?” 姜留绷着小脸道,“仅凭四姑娘山这些私兵,万岁还搬不倒秦天野。咱们趁机把水搅得再浑一些,让秦府乱了阵脚,无暇再针对咱们。” 延平笑容逐渐猥琐,“这个能做到,姑娘您等着瞧好吧!” 延平出去布置暗杀秦府关键人物的陷阱时,白旸、谭耀坤和柴易安已带领五百精兵,进入山林之中。 王和武已按密令带队急奔四姑娘山而去,白旸他们自是寻不到人。谭耀坤便继续往下演戏,怒吼着要让白旸见识一下右羽林卫精锐的能耐,命将士们全速前进。 众将士全速前进,可累惨了柴易安。究其本质,他也不过是个在羽林卫中挂职,闲散度日的王府嫡子罢了。翻山越岭徒步急行军这种事儿,他从未干过。跟了几里后,柴易安便已眼冒金星、双腿打颤。 谭耀坤见柴易安的怂样,忍不住看了几眼白旸,不明白白旸为何带他参加行动。白旸看谭耀坤,凭着在右羽林卫帅营内柴易安与谭耀坤眉来眼去的架势,白旸以为是柴易安说服了谭耀坤,所以谭耀坤才让他跟出来的。 几番对视后,两人靠近一嘀咕,才发现柴易安是稀里糊涂搅进来的…… 这个……白旸主动承担下劝退柴易安的任务,“谭叔带人先行,侄儿让他回去。” 谭耀坤率领部下继续前行,白旸停在原地,等狼狈不堪的柴易安跟上来,低声劝道,“易安,我与谭将军去寻王和武,你返回营中待命。” 柴易安喘了半晌,才说出一句话,“白大哥……莫管我,我……能跟上。” 这才出来多远,你就这样了,怎么跟上?白旸皱眉,“易安……” “白,白大哥,让我跟着吧……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我,但我绝不会拖后腿。”柴易安见白旸不肯松口,便拉下脸恳求道,“白大哥带我这一回,易安一辈子不忘大哥的好。” 他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白旸还能说什么,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再翻过前边的两道山梁便能到太康厢军营地,咱们骑马前行,你尽量跟上,我给你留匹快马。” “末将……遵令。”柴易安抬手抱拳,待白旸向前急行后,喘息稍定的柴易安吩咐保护自己的十个嘉顺王府侍卫,“你们两人一组,轮流拽着爷跑,今天就是拖烂了爷的腿,咱们也得跟上去!” 虽被侍卫拉着拽着,柴易安还是掉队了。 待他赶到太康厢军驻地时,白旸已带队跑得不见踪影。战袍和战靴都被树枝挂烂的柴易安猛灌了几口凉水,翻身上马就追。 他虽体力不济,但骑术甚佳。寻着马蹄印拼命急追追了上去,待他赶到时发现,白旸和谭耀坤已经兵分两路,留在此处的一路正原地歇息、用饭。 见他们竟都换上了厢军的军服,一身破袍的柴易安翻身下马,脚步不稳地晃到白旸身边瘫坐在地,顾不上说话便忍着不适开始往嘴里塞东西。 虽说他现在一点胃口也没有,但不吃饭哪来的体力,没有体力怎么立功?他拼命跟上来,不是当龙套的! 用完饭,白旸拍了拍柴易安的肩膀,右手握剑杀气腾腾地站在三百羽林卫将士面前,沉声道,“一营的弟兄们,我今日带大伙出来,不为操练,而是为民除害!” 白旸抬手一指身旁茂密的山林,“再向西五里的山中有上千山匪,个个穷凶极恶。本将军已向万岁讨了秘旨,今日兄弟们每杀匪一人得银二十两,每杀匪十人官升一级。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面前这座山!就是咱们建功立业之时!我白旸在这儿替万岁、替太康和中牟父老乡亲拜托诸位兄弟了!” 白旸抱拳,深施一礼。 “哗——” 羽林卫的将士们顿时热血沸腾,柴易安的心更是砰砰直跳,就是再穷凶极恶的山匪也不值这个价钱,所以这山里藏的绝不是山匪!若不是山匪,又能是什么人? 柴易安没力气动脑子,干脆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精蓄锐。不管山中是什么人,他今日一定要杀够二十个。他不为那几两银子,也不为升官,只为白旸递给万岁的军功表上,他柴易安的名字能排在前排。 他就不信,自己带着十个人,割不够二十个右耳! 羽林卫将士原地歇息半个时辰后,白旸一顿排兵布阵,待探马来报、进攻信号响起后,白旸一声令下,三百羽林卫将士嗷嗷叫着冲向四姑娘山,反穿将袍的柴易安亦跟着往前冲。不过他没嗷嗷叫,他要节省体力割耳朵! 两千精兵和一千多私兵一照面,便是你死我活。刀剑、鲜血乱飞,喊杀声震得周围几座山头野兽纷纷逃避。 这一战,从午时一直杀到申时。站在满是血水的山洞内,柴易安砍倒面前最后一个人后,拄刀半跪在地上,血和汗顺着他的眼睫毛往下滴答。 此时此刻,虽心跳如鼓喘气如牛,但柴易安还是露出了笑容。因为今天这事儿,他掺和成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0章 主动出击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1章 死得好! 四月,正是麦苗拔节的时候。 四姑娘山下游引河水灌溉麦田的三个农夫,正坐在农田边的树荫下,闲聊着晌午时山中传出的隐隐约约的爆竹声。 “兴许是山中猎户家办喜事?” “谁家办喜事晌午放爆竹?” “那就是家里老人过世了!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过世算喜丧,晌午放爆竹也对劲儿。” “兴许。”一个卷起裤腿的汉子起身望向麦田,若河水又灌满了一畦,他就该扛着铁锹过去换畦了。可这一看,便把老农吓坏了,“二大爷、三叔,你们快看,河水咋变红了?!” 旁边啃凉馍充饥的老农先看淡红色的河水,又抬头望了眼青天,急吼吼道,“快,快去把畦背堵上,别让红水灌了麦苗,不吉利!” 农夫们忙着堵畦背时,四姑娘山中的巨洞内,横七竖八躺的尸身流出的血水,正源源不断地汇入暗河。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红色的河水比山外的颜色深上数倍。 墙壁边的一块空地上,军医忙着给受伤将士处理伤口。只有轻伤的千牛卫和羽林卫将士们正在打扫战场:自家兄弟的尸首抬出来妥善安放,发现还未死透或诈死的悍匪就补上一刀送他去见阎王,若发现未被割掉右耳的悍匪,那就是发财了! 战袍染血的孔风阁、白旸和谭耀坤站在洞穴深处一处布置雅致的山洞内,盯着地上两个被堵嘴捆成了粽子的“悍匪首领”,一言不发。 白旸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孔大哥先带这两人回去交差,我与谭叔留下打扫战场。” 谭耀坤也道,“回去的路定不太平,孔将军多带上三百人?” 千牛卫亦有死伤,孔风阁不敢托大,“也好。孔某先走一步,山中善后的事就劳烦两位将军了。” 孔风阁打开木门走出洞穴,血腥气便扑面而来,眼前情景让他忍不住地后怕。 谁能想到,距康安不过百里的山穴内,竟藏着上千装备精良、身手堪比千牛卫的私兵!千牛卫和羽林卫用时两个月设计、埋伏、包抄,剿灭私兵时还伤亡五百余人。若这些私兵偷潜入康安,后果不堪设想。 秦天野偷养私兵,他是要造反不成!孔风阁定了定神,深吸一口血腥气大喊道,“袁新春、郭静平——” “末将在!”与柴易安一起打扫战场的郭静平高声应下,又低声道,“小弟先行一步,柴四哥万事小心。” 柴易安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可抬起手才发现自己的手上都是血,便用未受伤的右肩膀豪气地撞了撞郭静平,“你回去的时候多加小小,待我回了康安,咱找机会聚聚。” “好。”郭静平应下,迅速把腰间的布袋解下来扔在柴易安靴子上,转身喊着他带来的三十个千牛卫,快速整队出发。 红霞爬上西天时,孔风阁带领数百人押要犯出山归京。提前进京送信的人已进了康安城的明德门,明面的一路人奔向皇城,暗中的一路人奔向申国公府。 申国公府大管家秦序吓得魂不附体,快步奔向二进院求见赖方平和陶徐。 这两人听后也受惊不小,陶徐立刻问道,“相爷呢?” “相爷散朝之后就被万岁请去了宣德殿,至今未出。”秦序焦急道,“二位先生,现在该怎么办?” 还不等陶徐开口,赖方平便道,“山中人都死了还好,若被官兵抓住了活口就麻烦了。府中和府外精锐全派出去,半路截杀被捉的活口,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们灭口!” 陶徐连忙道,“山中人与咱们府上无直接关联,便是他们被抓了……” “这件事明摆着是万岁下旨办的,只要活口落入大理寺萧峻平手中,还不是万岁想让他们招什么,他们就招什么?”赖方平强势吩咐道,“大管家,此时一刻也耽搁不得,若相爷追究下来,全由我担着!” 秦序快步向外走时,陶徐喊道,“想办法尽快给相爷送信!” “这话不用你叮嘱,秦序也会去做。”赖方平拉着陶徐道,“贤弟,相爷被困在宫中,咱们得想办法帮一帮相爷。” 陶徐问道,“赖兄可有良策?” 赖方平鼠眼放光,狗油胡直颤,“你去找户部尚书,请他尽快想办法进宫面圣,将消息送到相爷面前。我去监门卫找二爷……” “赖兄与李大人来往较多,你去了说话更方便。还是赖兄去找李大人,小弟去监门卫报信!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走!”陶徐说罢便快步走出房门,向院门外走去。 赖方平没能拽住陶徐,气得跺了跺脚,也只得快步向外走去。 亲眼看着赖方平出了院门,藏在影壁墙风水缸后的陶徐又等了片刻才现身,冷哼一声回到房中,唤来书童吩咐道,“去前院找二管家秦峥,让他派人去给二爷送信,请二爷寻个正经由头尽快回府。” 刚乘车出了皇城的李兆舟,听闻赖方平求见,顿时咧了嘴。 今日早朝分明没什么要紧事,万岁却回顾之前十载、畅想之后二十年地胡扯了两个多时辰,然后又把五位阁老请去了宣德殿,直到散衙也没见阁老们从宫门出来。李兆舟觉得很不对劲儿,所以散衙后他不敢停留,放弃常走的安福门,特意绕到离秦相府最远的安上门出了皇城,却还是被秦府的人堵住了。 这下,李兆舟万分肯定,今日所有的不对劲儿,都跟秦相有关,否则秦相的心腹幕僚不会在这里堵他。赖方平亲自来了,李兆舟不想见又不敢不见,只得与书童道,“此处人多眼杂,请先生到国子监前街的修远茶肆相见。” 安上门紧邻务本坊,国子监便在务本坊内。此刻也正是国子监学生散学的时辰,那边不是更人多眼杂么?书童虽不解,但还是回去向赖方平回话。 “去修远茶肆。”赖方平冷哼一声,甩下车帘。 待到了修远茶肆前,护卫守住马车四边,才请赖方平下车。赖方平挑车帘钻出车厢的一刹那,数道寒光忽然从东面飞来,直奔他的面门。车夫大喝一声抬匕首拦挡,但还是有两道寒光射向了赖方平。 刚要迈步出国子监大门的姜大郎听到“啊”地一声惨叫,还未看清发生了何事,便被保护他的姜府护院和秦府侍卫拖回了国子监。 “大少爷,外边有危险,咱们先避一避再回府。” “什么?!” 京兆府内,张文江惊得站起身,“在国子监前发生了命案?!死者何人,凶手可抓住了?” 中城兵马司指挥使左元亮愁眉苦脸道,“回大人,死者是秦相府上的幕属,名作赖方平。因案发时国子监前街学子甚多,凶手又用的暗器杀人。下官无能,查不到凶手的踪迹。” 秦天野府上的第一谋士赖方平死了? 张文江瞳孔一颤,死得——好!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1章 死得好!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2章 一推二六五 张文江安安稳稳坐下,又让左元亮也落座,才道,“你把事情经过仔仔细细讲一遍。” “是。”愁眉苦脸的左元亮把初步调查的情况汇报了一遍,然后低头等着挨骂。没什么好说的,国子监门前发生命案,就是他治理不当,该骂。 张文江却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说李兆舟的马车跟着赖方平的马车,案发之后,李兆舟的马车急急忙忙走了?” “回大人,正是。” 赖方平还挂上了李兆舟,很好,非常好!这事儿是谁干的?张文江捋须,微微一笑。 姜府内,陈氏急吼吼跑到西院握着姜留的小手问道,“留儿,你母亲呢?” 留在家中看孩子的姜留回道,“今日有新学生入书院,母亲和姐姐去千金书院主持仪式。” 一个两个三个,都不在!陈氏急得火上房,“国子监门前发生了命案,你大哥今日去国子监还没回来……你伯父和三叔都不在家,咱们怎么办呐?你大哥他,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可让伯母怎么活啊——” 大哥跑国子监去了?姜留连忙安抚伯母,“国子监前街被杀的人是秦相府上的府官,没伤到国子监的学生,您稍安勿躁。书秋,你立刻去滴翠堂,问我大哥出门时可说了何时回来……” “不用!你忙着,我自己去!”儿子出门遇着事儿了,儿媳妇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分明是没把她儿子当回事儿!陈氏的焦急转为满腔怒火,起身就要去骂儿媳妇。 姜留一把拉住她,然后给书秋使眼色让她快去,才劝道,“伯母,您说让呼延图、鸦隐出去寻大哥成么?” 这俩是家里功夫最好的,陈氏连忙点头,“你觉得成就成。” 姜留让芹青出去送信后,陈氏便忍不住了,“留儿啊,真不是伯母挑理,我就没见过你大嫂这样的……” 陈氏正跟侄女叨叨儿媳的不是,东院的婆子快步走进来禀道,“夫人,立政坊燕来巷的张夫人带着元雪姑娘来了。” “都快用晚膳了,她来做什么?我正忙着呢,哪有功夫招待她。”陈氏烦躁地嘟囔两句站起身,不高兴归不高兴,人家来了,她不能不见。 姜留示意婆子先出去,才低声与陈氏道,“伯母一定知道吧?张家与户部尚书李大人家走得很近,侄女听说国子监前街的案子跟李尚书有些关联。伯母这么聪明,一定不会让张夫人拿话把您绕进去,让她哄得您一块出门,为了户部尚书家的事儿出去走动,对吧?” “那是当然!府里的事我还忙不过来呢,哪有功夫管别人家的事。”陈氏抬头挺胸,很扛事儿地拍了拍姜留的肩膀,“她带着元雪过来,若那丫头闹着要见你,伯母给你挡着!” 张元雪是王幽影的女儿,被张家教得与王家很是疏远,却扒着姜慕燕和姜留姜留喊姨母。姜留不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能避就避。 姜留满眼放光地仰望着伯母,“伯母对留儿真是太好了。” “傻丫头,伯母不对你好对谁好?你看着七郎,伯母走了!” 见大夫人被姑娘几句话就哄好了,齐嫂低头抿嘴忍着笑。姜留吩咐道,“你去趟北院,跟祖母说我大哥无事,别让她老人家惦记着。” 齐嫂刚出去一会儿便回来了,“姑娘,二姑爷过来了,老夫人让姑娘带着七少爷去北院。” 姜留让奶娘抱起七弟,到了北院发现大嫂也带着孩子过来了。 廖传睿正向祖母说着二姐和孩子的情形,姜留站在旁边观察着,惊奇地发现她这个二姐夫的脸却圆了一大圈。若不知道的,还当是他在家坐月子呢,姜留低头偷笑。 廖传睿与姜老夫人说了会话,转头与姜留道,“六妹妹,你二姐想从你书房里借两本书回去解闷儿,这是书单。” 书秋把书单接过来,递给姑娘。姜留握住书单起身,“祖母,孙女去书房给二姐取书。” 姜老夫人点头,又叮嘱廖传睿道,“坐月子不能多看书,仔细别让二丫头伤了眼睛。” 姜留到了西院书房,展开发现这根本不是书单,而是张文江询问她国子监前的凶杀案是怎么回事。 姜留提笔在“书单”上写下回信,吹墨晾干后夹在话本子里,回北院交给廖传睿。 廖传睿谢绝了姜老夫人留饭,起身告辞。他回到家用膳看过妻儿后,便赶往京兆府。 国子监门前发生了命案,京兆府和中城兵马司的差官们都不得歇息,廖传睿一路与人打着招呼,进入恩师书房中,将姜留的回信送上。 张文江打开纸条一看,嘴角便忍不住抽了抽。 姜留这几笔字一看就是跟着她父亲姜枫练的,想必整个康安城,除了万岁,再没人会看着这样的字顺眼。 不过…… 万岁看着顺眼的,所有人就是看着不顺眼,也会跟着夸奖几句…… 张文江把纸条送到烛火上,将它化为灰烬。看着廖传睿把灰烬打扫干净,张文江忽然问道,“姜家对姜六娘的婚事是如何打算的?” 廖传睿回道,“学生听内子说,二叔把康安城的少年才俊仔细过了几遍,发现没一个能配得上六妹。” 张文江压下骂人的冲动,吩咐周其文道,“派人去盯着,看秦相何时出宫。” 周师爷出去后,廖传睿低声问,“秦相出宫后,恩师要入宫面圣么?” 姜六娘送他这么一份大礼,万岁那里他当然要走一遭,不过……张文江抚须道,“今日太晚了,为师明日一早再去。” 廖传睿又道,“万岁将五位阁老留在宫中一整日了,也不知……” 张文江缓缓摇头,“万岁自有万岁的打算。” 皇宫庆文殿内,太傅、护国公、黄通和杜海安正围坐桌旁,无声吃着景和帝赐下的御膳。 宣德殿内,景和帝面容平静,秦天野似笑非笑。两人四目相对,暗中较劲儿,最终秦天野先转开了眼。 这还是十年来头一回!景和帝嘴角微微一翘。 秦天野垂眸道,“万岁若无他事,老臣就告退了。” 景和帝看了他头上的乌纱帽片刻,忽然闲聊似地道,“国公给朕讲一讲四姑娘山的事吧。” 秦天野又抬头对上景和帝的龙目,丝毫不见慌乱,“万岁既已知晓,还让老臣讲什么。” 景和帝缓缓道,“朕知道的不细,劳烦国公为朕解惑。” 秦天野劝道,“万岁,此事不是一两句话能讲清楚的……” 景和帝起肯罢手,“一两句讲不清楚便三四句、五六句,直到讲清楚为止。” 秦天野叹息一声,“在四姑娘山内屯兵,是太后的意思。”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2章 一推二六五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3章 臭鸡蛋 景和帝和秦天野之间,又展开了新一轮的眼神厮杀。 就在叶清峰气得想冲上去给秦天野一刀时,景和帝开口了,“卿说是太后让你在四姑娘山屯兵?这时何时的事,朕为何从未听太后提起?” 由“母后”到“太后”,由“国公、您”到“卿”,景和帝口中称呼的改变让秦天野一僵,恍然间忆起先帝在世时的场景。他定了定神,回道,“请万岁屏退左右。” 景和帝平静道,“不必,卿但讲无妨。” 秦天野的目光扫过垂头的杨奉和叶清峰,又落回景和帝身上,“回万岁。和政二十三年秋,董毡进京与安王秘会,为安王留下三百凉州勇士,这些人便藏在净域寺中,万岁可知晓?” 。景和帝摇头,“不知。” “老臣将此事密报太后,太后忧心不已,提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城外秘密屯兵,以备不时之需。” 秦天野说起“往事”,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臣遵太后懿旨,命人在康安城外寻找藏兵之地,最后选中了四姑娘山。养兵需用粮饷,臣迫于无奈,将运往肃州的粮饷扣下一部分送入四姑娘山,后边的事万岁便知晓了。” 之后,运到肃州的八十万粮饷被当地官员贪了大半,真正给到左武卫两万五千官兵手中的不足三十万两,叫他们如何靠着这点粮饷撑半年?因军中无粮,战马无草,第二年春动乱爆发,震惊朝野。先帝震怒,命刑部彻查此案。因杜海安丁忧,姜冕和孟回舟主审此案。 然后,姜冕发现案中蹊跷,呈给先帝的奏章还未写完便被灭口,一干案犯、证物被大火烧光。先帝病情加重,于和政二十五年秋驾崩。 再后,大周第五位君主柴岱登基,帝号景和,年号景隆。景隆元年,便是和政二十五年。 秦天野静静看着景和帝,似有莫大苦中、难言之隐。 景和帝明白他这幅表情的含义:我和你母后做屯兵盗粮,都是为了帮你夺位。若不是秦家为你尽心尽力,你柴岱登得上大宝、坐得了江山? 你想追查四姑娘山内的私兵,结果就是让天下知道,先帝是被为你夺位的亲娘和亲舅舅气死的,先帝临死之前没有把皇位传给你,皇位是我秦家为你夺过来的。 想灭秦家,你的皇位也休想保住! 呵…… 景和帝心中冷笑。若不是张卿冒死谏言,自己今日可能又被秦天野糊弄住,再次陷入自责和愧疚之中,此案也只能不了了之。 。但现在,景和帝心中只有熊熊的怒火。父皇明知秦天野私吞粮饷、火烧刑部,还将皇位传给他柴岱,就是相信他能肃清朝纲。太后毁了遗诏如何,秦天野将所有罪责推倒已故的太后身上又如何? 他柴岱是大周天子,这是柴氏的天下,岂能任由秦天野翻云覆雨! 景和帝已今非昔比,他平静问道,“卿手中可有太后让你养私兵的懿旨?” 秦天野垂眸,“这些都是太后当面对臣讲的,并无懿旨。” “无懿旨,卿便是以下犯下,污蔑大周恭孝诚皇后,朕现在就可治你的欺君之罪!”恭孝诚三字是康皇后的谥号,现在将这三字读出来,景和帝只觉字字锥心,声音都不由得颤抖。 秦天野撩紫袍双膝跪倒,以乌纱触地,悲怆道,“请万岁治臣之罪。” 景和帝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加重,半晌后他才稳住自己的声音,威严道,“秦天野,你之罪有四:其一,你查知净域寺内有藏兵,却未将此事上禀我父王;其二,你无凭无证污蔑恭孝诚皇后;其三,你私扣运往肃州左武卫的粮饷;其四……” 景和帝起身走到秦天野面前,垂眸看着他头上的乌纱,继续道,“其四,朕登基已十载,你仍在四姑娘山内藏匿上千私兵,便是这一条……” “万岁容禀……” “朕不想再听你狡辩!”景和帝甩龙袍,坐回龙椅之上,“今日卿所言之事,朕会命人一一查证,若卿有半句谎言,便是四罪归一,严惩不贷!退下!!!” “……臣,领旨,谢恩。”秦天野恭恭敬敬叩首,却没有直接退下,而是继续行驶托孤重臣的职责,谏言道,“契丹虎视眈眈,臣请万岁派战功彪炳的大将领兵镇守边关,方可退敌。” 他的意思是姜枫毫无战功,不能统帅禁军?杨奉垂着头,嘴角泛起冷笑。 叶清峰握紧了拳头,心中暗骂他见过不要脸的,但真没见这么不要脸的! 景和帝压住火气,平静道,“朕知。” “老臣告退。”秦天野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到殿外才转身离去。 他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台阶之下后,杨奉关殿门回到景和帝身旁,还不等他开口,景和帝便道,“把今日的密奏拿来。” “是。”杨奉从寝殿暗格内取出姜枫今日送回的密奏。 展开奏章,看到姜枫的字,景和帝便觉得心中舒坦了许多。他端起茶饮了一口,才细读奏章。 奏章照例是先讲军事:前日,边城守将管悦和将军率边城五百官兵,退契丹将领莫昆戈带领的三百铁骑五十里。臣的义子任凌生也跟随管将军出城迎敌,他送信回来说没有受伤。 景和帝看到此处,面色稍稍缓和。 之后便是肃州民政后,最后姜枫写了一件日常事: “用了万岁赐下的良药,臣腿上的伤已痊愈,今日臣出衙巡视,有一位衣衫破旧单薄的老伯送给臣一背篓鸡蛋,感谢臣派人帮他讨回被村霸占去的半亩良田。 那案子是曾大人督办的,老伯放下背篓跑了,臣来不及解释,只得将鸡蛋提回后衙交给曾大人。待打开背篓发现,篓内的十三个鸡蛋虽被稻草隔着,但还是破了三个。 若在康安收到十三个鸡蛋,臣会觉得这老伯心不诚。但在肃州,臣知这是他家最值钱的东西。臣与曾大人不忍辜负老伯的好意,命人拿去厨房炒了吃。谁知厨子过来报说,那完好的十个鸡蛋中有三个已散黄发黑变臭了。” 景和帝翘起嘴角,继续往下读。 “臣从未见过臭鸡蛋,端来一看,果然臭不可闻。衙差说,鸡蛋放得久了或冻了再化开就会坏。臣想,那老伯发现鸡蛋臭了,应也舍不得丢弃,而是煮熟吃下去。 。臣心中不忍,吩咐衙差装了一篓扛饿的吃食给老伯送去,希望他能熬过青黄不接的时日,待山坡、路边的野菜长大些,他就能挖野菜果腹。若这半月内再遇雨雪,臣请开仓放粮,助肃州百姓度此难关。臣在此跟万岁保证,此难关之后,再经三年治理,兴水利,垦荒田,肃州将无饿殍。臣姜枫,跪拜。” 景和帝深吸一口气合上奏章,,“朕,今晚要吃炒鸡蛋。”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3章 臭鸡蛋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4章 是不是六妹妹做的 戌时,皇宫的长乐门终于打开,四位身穿紫袍的阁老鱼贯而出。守宫门口的监门卫、各衙门的眼线仔细盯着,却发现这四位与往日无异,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来。四府的管事见自家老爷出来了,立刻跑上前迎接。 秦府的二管家秦峥快步走在最前头,就算有夜色的遮挡,还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的焦急,引得太傅、护国公和黄通都看向他。 若是往日秦峥定敛容收腿,但今日都火上房了,他那还顾得了旁人的目光,快步走到自家老爷身边。可还没等他开口,自家老爷一个眼神看过来,秦峥周身的热血瞬间凉透,老老实实地行礼,规规矩矩地跟在老爷身后。 秦天野淡淡问道,“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何事?” 傻子也混不到这个申国公府二管家的位置上,秦峥咽下最紧要的事,只提能说的,“老爷,赖先生今日酉时在国子监前街遇袭身亡。” 听了这话,不只秦天野,其余三位阁老也都停住了。秦天野沉着脸问道,“何人所为?” 秦峥躬身回道,“京兆尹大人亲自到案发现场查验,目前还未捉到凶手。” 旁边的太傅先开口了,“凶手敢在国子监前街伤人,当真是胆大包天,此等恶徒不除,康安百姓难安。张府尹既已亲自督办此案,想必很快会有消息,申国公稍安勿躁。” 秦天野垂下眸子,“太傅所言甚是。” 护国公和黄通也上前关系几句,四人才各自上了马车。 上车之后,已年逾七十的太傅疲累地躺在软椅上,六十二岁的护国公咧嘴笑了,五十八岁的黄通面带思量,五十七岁的右相秦天野杀气外露,将秦峥吓得大气不敢出。 得知四位阁老从宫中出来了,京兆府内的,周其文皱起眉头,“大人,万岁留下杜阁老而非太傅,莫不是……” “万岁留下杜阁老,只是因为太傅年岁已高,忙碌一日须回府歇息。”说完这话,心中毫无波澜的张文江忽然激动了,因为他比杜海安年轻十二岁!若是顺利的话,他最迟明年就能入内阁。 也就是说,只要他把眼前的案子办好,十年之后,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周左相!心里默念了一遍“左相张文江”这五个字,张文江不禁热血沸腾。 见恩师如此激动,廖传睿便知要有好事发生了。他含笑给恩师斟茶,心里却琢磨着恩师为何问起六妹妹的婚事,张家,并没有年纪和才敢能与六妹妹相配的好儿郎…… 柿丰巷姜府内,姜枫、姜槐和姜留围坐在桌边,听姜大郎讲国子监前发生的事。 听儿子讲完,姜松抚须分析道,“一击得手后还能全身而退,凶手定是有备而来,计划详细,京兆府想擒凶并非易事。” 姜留点头。不错,她和延平、陈青侠准备了好几日才动手的。 姜槐也分析道,“秦府侍卫功夫可不差,凶手敢动手、还能一照面就要了赖方平的命,看来也是大有来头的。” 姜留又煞有介事地点头,不过心里却道:秦府一等侍卫和暗卫的功夫是不差,但今日保护赖方平的只是普通侍卫。真不知道赖方平哪来的胆子,只带四个普通侍卫就敢出门。 “张府尹亲自带人到现场勘查,看来是将这案子当做京兆府头等大案来办了。”姜大郎说完,转头看向姜留。 姜留依旧是点了点小脑袋。心中道:错了。张府尹不想破案,他会进宫面圣,告诉万岁是他张文江派人刺杀赖方平。因为赖方平作恶多端,论罪当朱,更因为张文江想以此案为突破口,搜集秦天野的罪证。 顺便,张文江也会查一查李兆舟,谁让赖方平临死之前约了李兆舟呢。李兆舟不是个好东西,看来户部尚书快要换人了。为了填上这个六部尚书空缺之位,朝中又要掀起几番明争暗斗。 姜大郎见六妹妹若有所思,便继续道,“秦府死了府官,定会乱上一阵子,秦城碧应抽不出空找六妹妹的麻烦了,六妹妹在担心什么?” 姜留抬起桃花瞳,见伯父、三叔和大哥都看着自己,便如实道,“留儿在想今日朝中和康安发生的命案之间有何关联。” 姜松和颜悦色问道,“留儿可想明白了?” 姜留谦虚摇头,“没有,留儿总觉得发生了大事。” 姜松捋须,安抚侄女道,“今日将近午时才散早朝,五位阁老更是戌时才出宫。若无大事,不会如此。不过君堂去兵部探听过,肃州并无急报传来,所以今日之事与肃州无关。与肃州无关,就与咱们无关,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好。” “是。”姜槐、姜大郎和姜留齐声应了。 姜松叮嘱了三弟照看好生意、长子认真读书后,目光落在侄女身上。她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这小模样,不禁让让姜松想到了二弟,温和道,“留儿继续让延平注意康安各处的消息,若有大事便来告诉伯父。” “是。”姜留乖乖应下。 姜松又道,“现在天气不冷不热,正适合出游,你们姐妹几个出去转转,只要不出康安,去哪儿都可。” 姜留眸子亮亮地望着伯父,甜甜道,“多谢伯父。三姐姐和五姐姐知道了,定会高兴坏的。” 送了父亲和三叔出门后,姜大郎又关好书房的门,拉着姜留坐回桌边低声问,“杀赖方平的人是六妹妹派出去的?” 被大郎哥这么一问,姜留不想说谎,但暂时也不能和盘托出,便眼巴巴地望着大郎哥不说话。 看她这小模样,姜大郎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既自豪又担忧,“你打算如何善后,可有愚兄能做的事?” 姜留摇了摇小脑袋,“接下来的事都交给府尹大人了,咱们不用再做什么。” 府尹大人竟也知道?姜大海目光一转,问道,“今日你二姐夫过来,也是为了此事?” 姜留乖乖点头,好奇问道,“大哥怎么猜到的?”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4章 是不是六妹妹做的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5章 换年号 姜大郎温润的眸子里带着笑,“你是有仇必报的性子,但正月里你在灵宝观吃了亏却没报仇,这几个月秦城碧几次挑衅你也忍着。愚兄本以为你在寻合适的时机将秦城碧打成残废,没想到你竟出手砍了秦府的一只伥,这一招确实高!” 姜留抬手把大郎哥翘起的大拇指压下去,谦虚道,“大哥,不是我砍的。” 姜大郎笑着弹了一下六妹的额头,“动手的是精兵,我家留儿是良将。以后再有大事,你便是不告诉长辈,与我商量商量也好。多个人出主意,总比你一个人扛着要松快许多。” 姜留何尝不想跟人商量,但唯一能与她商量事的江凌远在三千里外。大郎哥虽也初生牛犊不怕虎,比伯父和三叔胆子大些,但姜留却不能将他拉入旋涡中,因为,“大哥明年春要入试春闱,不能在这些琐事上耗费精力。” 姜大郎信心十足道,“留儿不必担心春闱之事,愚兄有国子监名师指点,又得君堂哥和二妹夫倾囊相授,便是下个月去考,也能中进士。” 刘君堂的倾囊相授,不只表现在态度上更表现在行动上。他隔三差五便来姜家,“倾囊”之余,若能远远望上姐姐一眼,甚至能与姐姐说上两句话,他就高兴得像个傻子,真是白瞎了康安第二美男子的名号。 姜留观察着姐姐的态度,最迟三年后,大郎哥就可以改口说“当年能中状元,多亏二妹夫和三妹夫倾囊相授”了。 是的,姜留希望大郎哥中状元。灯光下,姜留一脸认真问道,“小妹相信大哥一定能中进士,但是以大哥的才学,再拼上这一年,杀入一甲也有可能,对吧?” 家里人对他的要求是中二甲进士,姜大郎对自己的要求与六妹一样:入一甲。但这话他从未与任何人说过,怕别人说他狂妄,也怕自己入不了一甲让家里人失望。但此刻面对十三岁就敢设计诛杀秦府走狗的六妹妹,姜大郎也不禁豪气干云,“对。愚兄定全力以赴,杀入一甲!” 姜留眉开眼笑,“那大哥就安心读书,府中琐事交给三叔和我便好。” 姜大郎还是不放心,“二婶和三妹可知你做的这些事?” 姜留点头,“知道一些,大哥放心,我有分寸,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送了六妹妹回西院后,姜大郎看着铺满地的月光,认真回忆六妹是什么时候找上张府尹的。 应是正月她在灵宝观被人下药那次之后吧…… 姜大郎叹了口气。 等在在滴翠堂院门口的岳锦仪见丈夫心事重重,便上前一步轻声道,“夫君?” 姜大郎抬眸见妻子一脸担忧,握住她的手温和道,“这么晚了,怎还没歇着?” 岳锦仪轻声道,“孩子睡了,我看月色正好,便出来走走。” 今日是四月十六,皓月当空,月色确实极好。姜大郎扶着她走到院中紫藤架下,夫妻俩依偎在一处,抬头静静望着被月光映得恍如仙境的紫藤花海。 婆子和丫鬟都非常有眼色地退回各自房中,不打扰主人赏月、谈心。 姜留去正房见过母亲后,回到了自己和姐姐居住的跨院。姜留站在枝叶葱茏的桃树边,听芹青向她汇报最新情况,“除了杜阁老外的四位阁老戌时出宫,各自回府。半个时辰前,叶清峰将军带七十三人护送两辆马车从开远门入城,直接去了大理寺。延管事” “秦相回府后,秦家可有人出城?” 芹青摇头,“管家没说。” 姜留点头,“去东院,将你说的两件事报给我伯父。” 芹青出去后,姜留回到房中,正靠坐在窗边贵妃榻上看书的姜慕燕站起身,“饿不饿?我让厨房炖了冰糖燕窝,吃一碗再睡?” “好,姐也吃。”姜留坐在桌边,打了个哈欠,“姐,今天书院里可还顺当?” 姜慕燕点头,“有三十个学生入学,母亲新请了一位善苏绣的绣娘,我们安顿后要回来时,有个女郎中找到书院,想从书院选两个学生为徒……” 齐嫂把冰糖燕窝送上来后,姐妹俩边吃边聊,待沐浴完躺在床上后,姜慕燕才小声问妹妹,“留儿,赖方平这件事,是不是你派人动的手?” …… 一个两个三个,调查都不做就猜到自己做的……姜留小声问,“姐,真这么明显么?” 姜慕燕抬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除了我还有谁问你了?” “大郎哥。” “大郎哥无妨,他不会说出去,不过……”姜慕燕翻身平躺,望着传进帐幔的月光低声道,“秦城碧应也会猜测是你动的手。” 姜留无所谓道,“不用理他,他是疯子。前一段秦府里丢了个丫鬟,秦城碧还说是我把人拐走了。” 姜慕燕低声道,“萧夫人母女今日到书院吃茶,萧文佩悄悄跟我说,秦城碧过去这一年,杀死了三十余名婢女,其中有三个婢女就是赖方平使手段弄进秦相府的。” 姜留吃惊地瞪大眸子,“文佩姐怎么知道的?” 姜慕燕低声道,“大理寺的官员到萧府报事时,文佩的丫鬟听到的。留儿,赖方平这样的人该死。” “嗯。” “你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能让衙门去做的事,咱们就不要自己动手。”姜慕燕给妹妹盖上被子,“睡吧。” “好。”姜留闭上眼睛,却完全睡不着。 叶清峰带去了一百千牛卫,却只带回了七十三人,其他人是另有任务还是在围剿四姑娘山时伤亡了?郭叔也跟着出城了,他平安归来没有?叶清峰回城后直接去了大理寺,看来马车中是在四姑娘山捉的活口。 这些活口为何被送进大理寺,而不是京兆府? 秦天野是个狠人,得知四姑娘山中的私兵被灭了,他会怎么做? 景和帝有没有跟秦天野撕破脸,下一步秦天野会不会来一招鱼死网破? 姜留握紧拳头,康安局势像紧绷的弦,这根弦一定不能断,否则肃州危矣。她得想办法尽快找到可能存在的先帝遗诏,破了这一局。 申国公府书房中,陶徐垂手恭立,秦克灼一脸焦急地盯着父亲,秦天野盯着桌上的烛火。 十是个吉利数,景隆十年,可以换年号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5章 换年号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6章 得胜归来的将军 第二日,四姑娘山内发现上千山匪,被叶清峰和白旸率兵灭杀的消息,如一道惊雷,炸得百官魂不附体。 白旸也就罢了,叶清峰是何人?他是殿前大将军!殿前大将军率千牛卫秘密出京灭杀山匪,这说明什么?说明四姑娘山内的山匪捅破了天! 什么样的山匪能能动万岁,派千牛卫去灭杀?结合昨日早朝以及五阁老在皇宫待了整整一日、秦相被万岁单独召见、秦府第一府官赖方平被杀等消息,众人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系列的事情与秦相有关。 至于有什么关系,便是众说纷纭了。 对于朝臣来说,这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对于康安百姓来说,此事还不及有说书先生从肃州返回,《姜谪仙千里千杀》即将开讲新篇更引人注目。 姜家三姐妹和廖春玲的出游安排,也未受到影响。四个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上了马车,叽叽喳喳地商量该去哪玩时,车外的鸦隐忽然道,“姑娘们,柴四爷过来了。” 还没接到羽林卫从四姑娘山整队归京消息的姜留,立刻打开车帘,四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向外瞧,然后都愣了。 一身带血战袍,左胳膊用脏布条挂在脖子上柴易安见到这四个小脑袋,乐了,“怎么,几日不见不认得四叔了?” 四人齐齐摇头,认得是认得,但这话狼狈的柴四叔,她们真没见过。姜慕燕带着妹妹们下车给柴四叔行礼,担忧问道,“四叔受伤了?” “四叔疼么?”姜留也问道。 一身狼狈柴易安笑容十分灿烂,“不疼,四叔我好得很,从来没这么好过!” 围观百姓中有人开口问道,“四公子去办了什么差,怎伤得这般严重?” 柴易安立刻道,“爷在羽林卫当差,做的事保家卫国的大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燕儿,你们这是去何处?” 。姜慕燕一看柴四叔这般兴高采烈的模样,便把请他上马车送他回府的话咽了回去,回道,“今日天气好,侄女们出来随便走走。” 柴易安一挥未受伤的右手,“去西昌园里玩吧,应福,你带着姑娘们去,吩咐西昌园的管事好好伺候着。” 柴易安身边的侍卫抱拳,“是。” 西昌园是先帝赐给嘉顺王府的园子,景色优美,有水有山。但是未经嘉顺王妃许可,柴四叔就开口让他们去,多少有些不妥。不过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了口,姜慕燕只得欢欢喜喜地应了,“多谢四叔。” “四叔,我们可以在园子里划船么?”姜留仰着明媚的小脸问道,柴四叔今日这么高兴,想必是立了军功,很快就能升官了。为了不让他再找机会单独谢自己,姜留干脆提出要求,帮他省事。 柴易安笑容满面,“这个时节游园,除了划船,还要在船上吃烤肉才过瘾,想吃什么肉吩咐应福去准备。” “多谢四叔。”四个小丫头齐齐应了,在柴易安的催促下上马车赶奔西昌园。 她们走后,柴易安继续如大战得胜归来的将军一般,让侍卫牵着马一路炫耀着回了嘉顺王府。 有应福引路,姜留四人顺利进入西昌园,被管事当贵客招待着。赏花、放纸鸢、划船、吃烤肉、听曲儿,痛痛快快玩了一天才返回姜府。 回到西院后,雅正与两个女儿道,“春玲的父亲进京了。” 姜留脑袋转了个弯,才反应过来母亲说的是廖青漠。姜慕燕问道,“母亲,他到咱们府上来了?” 雅正摇头,“他哪有脸来咱们这里,他带着元冬去了你姑姑那里,幸亏他太康知县的任期去年年底就满了,否则现在还不知要摊上多大事。” 姜留道,“就算摊不上大事,他的仕途也完了。” 四姑娘山在太康与中牟交界处,归属太康管辖。上千私兵藏在山内,做了三年太康知县的廖青漠却丝毫不知,这便是失职。 廖青漠才干平平又不善运作,他三年太康知县的考绩结果不佳,若他善待姜平蓝,未与姜平蓝析产别居,靠着姜二爷,就算他考绩不佳也能混个偏远州县的知县或县丞当当。但现在,他只能干瞪眼。 。现在四姑娘山出了事,他就算把眼眶瞪裂了,也只能在家数胡子玩! 此刻,廖青漠没空数胡子,他看着面前已经三岁,却一脸生疏看着他的次子廖敏安,火气蹭蹭地往上涨。 廖春玲走进来见到父亲和大哥,有些拘谨地行了礼,廖青漠看到长高了一截的女儿,压着火气问道,“去了何处,怎这么晚才回来?” 廖春玲恭敬回道,“女儿与三表姐、五表姐和六表妹一起去嘉顺王府的西昌园游玩。” 妹妹竟去了嘉顺王府的园子玩?廖元冬瞪大眼睛,委屈又不甘心地转头看着冷冰冰的母亲。 姜平蓝招手把女儿叫到身边,温和问了几句,让她带元冬和敏安去吃点心后,便问廖青漠,“元冬是留在我这里住几日,还是跟你回去?” 廖青漠强压着火气道,“蓝儿,你我虽别居,但你仍是我的妻。此处,是廖宅。” 这话他说着不觉得恶心,姜平蓝听着都恶心了。姜平蓝厌恶地皱起眉头,“你有话好好说,说完赶紧走。” 廖青漠深吸一口气,沉痛道,“你怎会变成这般模样?你如此行事,让左邻右里如何评说?让孩子们如何出门?” “这不劳你操心。”自己是怎么忍了这男人十几年,在廖家时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的!姜平蓝垂眸,端起茶杯。 。夫人端了茶,姜褐媳妇立刻上前一步,抬手道,“廖老爷,请吧。” 廖青漠再也压不住了,指着将和媳妇怒喝道,“滚出去!” 姜褐媳妇看也不看他,转身行礼,“夫人。” 姜平蓝饮了一口茶压下心痛,淡然道,“我给你脸面,是因为你是孩子们的父亲。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进京做什么?” 当着仆妇的面,廖青漠有些抹不开面子,但他知道现在不说,出了这个门就再没机会了。于是,廖青漠站起身,低声下气哀求道,“看在孩子们的份上,蓝儿再帮我最后一次:我想进御史台做事。”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6章 得胜归来的将军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7章 滚! 姜平蓝被廖青漠的话惊呆了,站在一边的姜褐媳妇真想呸廖青漠一口,再拿扫帚把他轰出去。 他怎么有脸跑到夫人面前说去御史台,他当御史台是夫人开的,他想去就去?! 说完这话,廖青漠的脸也有些发热。可他奔走了数月,家底都花光了差事还没有着落,才不得不厚着脸皮进京找姜平蓝。既然来了,他就一定要磨得姜平蓝心软,帮他奔走,“你我夫妻十八载,你当为夫洁身自爱、不善逢迎,先后任两县县丞和两县知县,都因不肯与那些人同流合污才被排挤,无法升迁。” “为夫寒窗苦读二十载,不为锦衣玉食、华屋厚禄,只愿以我之能,为君分忧,造福百姓。御史台是最适合我这等官员的归宿,为夫在御史台,一定会大有作为,令人刮目相看!” 廖青漠说到此处心潮滂湃,看着姜平蓝的目光也变得灼热,“为夫进了御史台,便能与你和三个孩子共叙天伦。我已让二弟一家回祖籍奉养母亲,只要你不想,就不让他们来打扰咱们。这样的日子,蓝儿可欢喜?” 欢喜个屁!听着廖青漠给夫人灌迷魂汤,姜褐媳妇气得直喘粗气。 看着面前一脸深情的廖青漠,姜平蓝的心比跟他析产别居时还凉。之前,不管他待自己如何,但他是个孝子,也算是有可取之处。现在为了前程,他连老娘都不要了。 连知县都做不好的人,还妄想进御史台?姜平蓝质问道,“你凭什么进御史台?” 廖青漠正陷在自己勾勒出的美好前程中,没看清妻子的脸色,振振有词道,“御史为耳目之官,宜用有学识通达治体者。故,我朝择御史,须是进士出身,并在各衙门历俸两年或任知县三年考满者。为夫进士出身,知两县,凭此便可入御史台!” 姜平蓝问道,“你知两县六年,哪一年考满过?” 廖青漠辩解道,“地方官员考绩不过是上官关起门来,依据亲疏远近随便勾画罢了。我不善逢迎,不曾给上官送金银财物,他们自不会让我好过。三年考满不难,只要蓝儿跟大哥说一声,让他去京兆府走一圈,便能给为夫改成满绩。” 姜平蓝的心真是凉透了,“当年若不是我二弟在京兆府帮你上下打点,你能知太康?你廖青漠洁身自好、不善逢迎,所以就要我大哥去逢迎、我二弟替你奔走?” “我去做是逢迎,大哥和二弟可不是。”廖青漠辩解道,“二弟与京兆尹交好,大哥任翰林编修,与京兆府尹也有往来,他们去京兆府走动,不过是正常往来罢了。” 姜平蓝懒得再与他分辨曲直,垂眸不想再看他的嘴脸,“我没那么大的脸面!” 廖青漠立刻道,“怎会没有?若大哥和二弟待你不好,会把你和春玲、敏安安置得如此妥当?春玲能去嘉顺王的园子里游玩一整日?蓝儿……” “砰。”姜平蓝将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震得廖青漠住了口。 “我大哥、二弟对我好,是因为我是姜家人。你跟我姜平蓝已无瓜葛,我姜家为何要为你豁出脸面奔走?廖青漠,看在孩子的面上,我给你留一分脸面。” 姜平蓝站起身,指着大门的方向厉声道,“你自己滚出去,以后不准再踏入我的家门一步!” 廖青漠气得脸红身抖,“你竟如此不顾夫妻情意?若你不帮我,今后你休想再见元冬!” 姜平蓝声嘶力竭地喊道,“滚!” “你……你……” 姜平蓝怒道,“花川!” 姜褐媳妇上前一步,冷声道,“廖老爷再不走,奴婢就要抄扫帚了。” 廖青漠见此,只得好言好语道,“蓝儿,我知你在气头上,我不与你计较。等你想明白了,就会知道谁是真正对你好、在乎你的。” 说罢,廖青漠转身出房门,见三个孩子都站在庭树下,面色各异地看着他。廖青漠顿觉失了颜面,沉着脸就往外走。 廖元冬跟上,小声道,“父亲……” 廖青漠头也不回地道,“你留在此处。” “是。”廖元冬响亮应了,“父亲慢走。” 廖青漠听了,踉跄两步差点摔倒,怒冲冲地出了府门。 廖春玲抱起弟弟回到房中,见母亲正擦眼泪,连忙上前道,“方才……父亲的话女儿都听到了,是他不对,娘别难过。留儿表妹说,因为别人的错糟践自己的身体,是最不划算的。” 姜平蓝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低声道,“子不言父过,这是娘和你爹之间的事,娘会处理好,你们莫担心。” 廖敏安有些害怕,上前扒在的母亲的腿上,递上一块糖,“娘,吃。” “好孩子。”姜平蓝接过儿子手中的糖,见不是自己买的,便问道,“这糖是谁给你的?” 廖敏安乖乖道,“六表哥。 儿子和二弟家的孩子玩得好,姜平蓝很高兴,“敏安明日把娘给你买的糖,带给你六表哥吃,好不好?” “好。”廖敏安开心应下。 廖元冬挪进屋,小心翼翼地看着母亲,“娘……” 姜平蓝对女儿道,“你带着弟弟去里屋玩,娘跟你哥说点事。” 廖春玲带着弟弟走后,姜平蓝看着比廖青漠还高大的长子,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是。”廖元冬高高兴兴地走上前,拉椅子挨着母亲坐下,盯着她手里的糖看。 姜平蓝把糖给他,问道,“这半年可有认真读书?” 廖元冬心虚地低下摆弄糖块,“儿子笨,读是读了,就是记不住。” 儿子还算实诚,姜平蓝心里好受了些,又温和问道,“你祖母和二叔一家回乡了?” 廖元冬立刻道,“是。” 儿子不多说,姜平蓝也不多问廖家的事她只关心儿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廖元冬偷看母亲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您说儿子该怎么打算?” 姜平蓝径直问道,“你父亲在康安找不到差事,早晚也会回乡。你想跟他回去,还是跟娘留在康安?” 廖元冬立刻道,“儿想跟着娘。” 姜平蓝自是想让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的,“你今日在府里住下,想清楚留在康安打算怎么做,明日告诉娘。” “是。”廖元冬松了一口气。今晚他不会像父亲一样,被母亲赶出去了。不过明日该怎么答复娘呢? 父亲都被母亲骂出去了,他教自己的那些话,母亲听了肯定会不高兴。 待母亲跟二弟睡下后,廖元冬偷偷把妹妹请到了厢房中。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7章 滚!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8章 走还是留下 看着在自己面前都有几分拘谨的大哥,廖春玲心里很不是滋味。 景隆八年夏天父母析产别居时,廖元冬十五廖春玲十一,这之前两人同在廖家。虽说一个在祖母身边长大,一个在母亲身边长大,但因为是亲兄妹,两人的感情还是不错的。廖春玲等不到他开口,便主动道,“哥你找我有事?” “……有。”廖元冬吞吞吐吐地把母亲问他的话说了一遍,“妹妹,你说我该怎么跟咱娘说?” 廖春玲问道,“哥,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过来做什么?廖元冬沉默了。 他父亲是县城的父母官,他又被祖母宠惯着长大,所以无论是在勒县还是太康,他都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他一直以为日子就可以这么过下去。哪怕前年父母分家,母亲带着妹妹回了康安,他虽然因为见不到母亲和妹妹难受,但日子依旧如常。 但去年底,父亲太康知县三年任期结束,下一任却没有着落。今年初新任太康知县到任后,廖家在太康的地位变得十分尴尬。父亲为了前程四处奔走,脾气愈发暴躁;祖母天天在家骂姜家骂母亲,说是他们害了父亲;二叔和二婶不再宠着他,原先跟廖元冬玩在一处的朋友开始冲他翻白眼,挤兑他…… 天翻地覆后,廖元冬迷茫无措,心里话也没人可以说,现在面对妹妹,他终于可以说出口了,“这个月初,父亲和二叔为银子撕破了脸。父亲说二叔私藏了银子,二叔说他这些年给父亲当牛做马,父亲的良心都喂了狗。父亲一怒之下卖了太康的宅院,凑足盘缠让祖母和二叔一家回乡养老。父亲带着我进京,想请母亲托大舅和二舅帮父亲谋个差事。” 廖春玲直直盯着大哥,“哥你怎么想的,你也觉得大舅和母亲该帮着父亲?” 廖元冬抬手揉了揉脸,“父亲是有不对的地方,但他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大舅若能帮一帮……” 廖春玲离开了廖家,接触的人和事不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二进院内,看事情跟之前大不相同了。她心平气和地讲道,“父亲中进士后,第一、二任官职是外祖父帮他求来的,外祖父被害后,祖母和父亲因怕廖家受到牵连,不准母亲和咱们俩回。父亲第三任官职,是他用银钱奔走求来的。第四任官职,是二舅为父亲奔走求来的。哥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刚到太康时,父亲言之凿凿地说要做出政绩让人刮目相看。但现在呢?” 廖元冬又用胖大的手掌使劲揉了揉僵硬的脸,说不出话来。 廖春玲继续道,“我说句不孝的话:便是这次大舅帮父亲谋了差事,三年后他也不能靠自己的本事再进一步,到时候怎么办?再让咱娘拉下脸弯下腰去求大舅和二舅么?” 廖元冬心虚道,“父亲说,大舅是翰林院编修,二舅是兵部侍郎,他们帮父亲谋前程,就是一句话的事。” 廖春玲反问,“大哥也这么觉得么?” 廖元冬迷茫道,“这些我也不懂……” “哥。那我这么问吧。”廖春玲换了种说法,“若你是大舅二舅,我是咱娘。我嫁的丈夫苛待我,你让我跟丈夫分家,带我回康安,花银子为我置办宅院,处处为我着想,但我居然跑到你面前,让你舍面子花银子,帮我丈夫升官。哥,你愿意吗?” 廖元冬摇头,他不愿意。 “哥,如果我这么干,不是寒了你的心么?易地而处之,大舅和二舅为何要帮助父亲?”廖春玲说到这里,心里的不满也发了出来,“咱们还在勒县时,二舅专门去了一趟,敲打父亲让他善待母亲,帮他谋了太康的差事。但父亲怎么做的?他这么对母亲,咱们外祖家为何还要帮他?” 廖元冬低着头道,“我明白了。” 廖春玲叹了口气,“好,父亲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你是想跟父亲走,还是想留跟娘、我和二弟在一块?” 廖元冬小声道,“若我也留下,父亲身边就没人了,二叔带祖母也不好……” 廖春玲站起身,“哥自己决定吧,不管你在哪,都是咱娘的儿子,都是我和二弟的亲哥,你和父亲可还有盘缠?” “卖宅子的钱还有一些。”廖元冬红着眼圈站起身,“妹妹,我……” 廖春玲见哥哥这样,心里也难受,她努力笑着道,“咱们家现在家底薄,母亲精打细算,我正跟着五表姐和六表妹学着打理店铺,日子虽不宽裕但却舒心。大哥也要想办法学点养家糊口的真本事,你快该成家立业了。等我出嫁时,还巴望着大哥大嫂帮我添些体面的嫁妆呢。” 廖元冬立刻挺起胸脯,“妹妹放心。等你出嫁时,我一定帮在夫家那边添个百亩的庄子。如果妹夫敢欺负你,我打不死他!” 兄妹俩说了半宿话,廖春玲才轻手轻脚地回到正房,她没回自己的西里间,而是在东里间门外低声问道,“娘?” 姜平蓝轻应了一声,从里屋走了出来,“你哥怎么说?” 廖春玲细细讲了一遍后,姜平蓝静静站了片刻,才递给女儿一个荷包,“这是五十两银子,明日你哥走时,你偷偷塞给他。” “娘……” 姜平蓝把荷包退给女儿,“有廖家人撺掇着,你哥早跟我不亲近了。你们俩是亲兄妹,别生分了,以后要常联系。” 廖春玲接了荷包,送母亲回房,“女儿会的,娘早点歇着吧,明日我哥若不走,咱们一家子一块出门转转。” 第二日一早用饭后,廖元冬吭吭哧哧地说了几句话,便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出门去找客栈找父亲。廖元冬走后不久,姜老夫人便派人把女儿叫回府,提起廖青漠昨晚过来找长子,求长子帮廖青漠进御史台,然后拉着女儿的手道,“当年是我跟你爹瞎了眼,没能给你寻一户好人家,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 姜平蓝自是劝慰母亲一番,又带着两个孩子在姜府陪着母亲用了晌午饭,才出府归家。 还没走到家门口,廖春玲忽然道,“娘,我哥!” 姜平蓝抬头,见自己的长子提着包袱孤零零地站在府门外,她加快脚步走到近前,唤道,“元冬。” 人来人往的柿丰巷内,红着眼的廖元冬跪在母亲面前,哽咽道,“娘,父亲让儿留在您身边孝敬您。” 泪水在姜平蓝的眼眶里打转,她弯腰扶起儿子低声问,“你父亲呢?” “父亲已出城了。”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8章 走还是留下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79章 姜枫何时归来 听到廖元冬留在了姑姑家,趴在竹床上的姜慕锦好奇道,“也不知廖家有没有给元冬表哥留下一千两银子。” 姜留扔给五姐姐一个大樱桃,又挑了一个塞进旁边的姐姐嘴里,提醒道,“他进城后住一晚上三十文的客栈。” 姜留嘴里这个“他”指的便是廖青漠。廖青漠昨天晚上跑到姜府,让大伯帮他进御史台。大伯脾气是真好,还能跟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趴在窗外的姜留和姜慕锦忍不住要翻窗进去揍他一顿。 姜慕锦应了一声,“他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吃软饭吃习惯了,姜留继续吃樱桃。 坐在桌边的姜慕燕担忧道,“元冬表哥十七,春玲十三,姑姑既要给表哥张罗婚事又要给表妹准备嫁妆,日子必定紧巴巴的。咱们再跟春玲出去玩时,买东西用饭,都要看这些价钱。” “好。”姜慕锦与姜留齐声应了。 姜慕锦道,“幸亏姑姑去年听六妹妹的,在西市开了个铺子,多少还能有些进项,否则会更艰难。三姐,六妹妹,咱们去铺子转转吧” 姜慕燕摇头,“我约了丁姐姐,你们去吧。路过西市袁家家具铺子时,留儿莫忘了派人进去打听打听。” “好。”姜留起身准备与五姐姐出门。 姜慕锦好奇问道,“三姐让你问什么家具?” 姜留随口道,“听说袁家铺子新运来的木头里有对子椿树。” 对子椿树指的是两根生长在一起的香椿树。香椿树的香味可驱蚊虫,所以用香椿树做的春凳是夏日里纳凉的好东西。对子椿树制出的春凳,是最适合做嫁妆的。姜慕锦感叹着要不要先跟君堂哥说一声,让他再置办套三进的大宅院,否则三姐这快要数不清的嫁妆该摆哪? 不过这话,也只能她们姐妹关起来说了。姜慕锦拉起六妹妹的手,与她一道出了门。两人还未到西市,鸦隐便在车边低声道,“六姑娘,皇后派人请乐阳公主进宫了。” 姜留应了一声,姜慕锦好奇道,“她是公主,进宫也是大事?” 姜留轻轻点头。 自张文江进宫向景和帝提出先帝驾崩和遗诏等疑点,至今已有两月。这是两个月以来,乐阳公主第一次进宫,而且还是奉召。姜留推测,应是四姑娘山私兵一事上,景和帝没能把秦天野如之何,所以打算从乐阳公主这里下手了。 说实话,姜留还真想旁观大周最尊贵的一对兄妹见面的场景,可惜条件实在不具备。 姜留得到消息时,乐阳公主已到宫门外。庆文殿内的秦天野拿起桌上的三份奏章,起身走向宣德殿。 景和帝看到秦天野的手里的奏章,嘴角微微挑起,心中一片清明。秦天野这是得知乐阳进宫,想用朝事拌住他、惹他发怒,然后无暇也无心见乐阳。 头戴金枝玉叶,身穿上等绫罗的乐阳乘着玉撵到华春宫拜见皇嫂。康皇后拉着她的手亲切问候说了半晌的话,留她在宫中用午膳。 乐阳趁着用膳前的空暇,到丽景宫去探望容妃。一进丽景宫,见小脸潮红的四皇子正捂着小嘴儿咳嗽,乐阳看着便觉得心疼,“怎又咳起来了,可让御医看过了?” 什么叫“又”咳了,容妃的脸往下一沉。还不等她开口发难,五岁的四皇子柴文卓已规规矩矩地给乐阳行礼,回道,“姑姑,御医已经看过,也用过药了。侄儿养两日就不咳了,姑姑莫担心。” 乐阳笑着掐了掐四皇子的小脸,“你这小嘴儿越来越会说了,外边不热,别总在屋里闷着,出去转转吧。” 容妃连忙叮嘱了一番,又让宫女照顾好儿子,才放他出门。 方才乐阳去华春宫,只比卓儿大三天的三皇子在院中玩得满头大汗,再被容妃这么娇养下去,卓儿的身体得被她养废了。乐阳刚张开嘴,“卓儿是男孩子……” 容妃昨夜照顾了儿子一夜,正没好气,“我自己儿子的身体,我比你清楚,也知道怎么养!” 乐阳懒得跟她吵,站起身就往外走。容妃连忙拉住乐阳的胳膊,“来都来了,坐着陪我说会儿话。” 乐阳白了她一眼,“我若跟你一般见识,早就被气死了,也就我皇兄才受得了你的臭脾气。” 容妃嘟起嘴,“他每次过来都是看卓儿,都不跟我说几句话。” 乐阳懒洋洋道,“卓儿聪慧懂事,谁不喜欢这样的?” 容妃登起眼睛,“你这是在夸卓儿,还是骂我?” 乐阳用长长的指甲捏起一个樱桃放进口中,“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 容妃也靠在长榻上,哼道,“我看你红光满面的,看来是那个叫付春朝的把你伺候舒坦了。” 乐阳懒洋洋道,“一个玩物罢了。” 容妃才不信,“一个普通的玩物,能让你留在身边两年?” 没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件好事。乐阳又白了柴雪娟一眼,施施然站起身,“晌午我在华春宫用膳,走了。” 华春宫的小太监到了宣德殿,不大一会儿,杨奉便走到了景和帝身边。正与秦天野议朝政的景和帝眸子也不抬地问道,“何事?” 杨奉躬身,“乐阳公主想请万岁去华春宫用膳。” 景和帝抬眸看向铜漏,惊讶地合上奏章,“已经晌午了,此事容后再议。” “老臣告退。”秦天野躬身等了片刻,见景和帝不拦着他,便退了出去。 景和帝摆驾华春宫见到乐阳,心中十分复杂,语气便严厉了些,“朕听说你今日又出府胡闹了?” 乐阳无辜道,“皇兄,臣妹不过在府中待得憋闷了,去园子转了转,怎么能算胡闹呢?” 康皇后怕他们又吵起来,连忙吩咐宫人摆膳。用膳之后,康皇后以哄三皇子睡觉的借口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景和帝和乐阳。 景和帝阴沉着脸,乐阳却毫不畏惧,安然低头饮茶。 半晌,景和帝才问道,“最近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乐阳抬眸,“皇兄指的是哪件?” 景和帝不答反问,“乐阳,你没什么想跟皇兄说的?” “还真有。”乐阳缓缓转动白玉盏,“皇兄,姜枫何时归来?”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79章 姜枫何时归来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0章 乐阳夜见秦天野 华春宫大殿内,大周天子柴岱听了亲妹妹的话并不回答,只面色如常地静静看着她。 虽然皇兄面无表情,但乐阳却清楚地感受到,他此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生气,但乐阳依旧凭着一口气强撑着与皇兄对视:这天下都是她柴家的,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姜枫! 但不消片刻,乐阳便撑不住低下了金光灿灿的脑袋。 景和帝平静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仔细回忆她是如何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的。父皇在世时,她虽娇蛮了些,但行为举止并不出格。父皇驾崩后,她便开始放纵、荒淫,气死了驸马邓元杰;母后去世后,景和帝本以为乐阳没了母后撑腰会有所收敛,但她却依旧放纵荒淫。 景和帝试探道,“乐阳,你可知你的荒唐已有辱皇家颜面?若你再如此,朕便送你去吐蕃和亲。” 和亲?乐阳暗翻了个白眼,低头装作诚惶诚恐道,“请皇兄恕罪。” 皇兄当她是傻子么?她今年已三十九岁,就算今日皇兄下旨让她去吐蕃和亲,走到吐蕃也已四十岁了。让四十岁死了驸马的公主去和亲,皇兄就不怕他刚刚用董嫔肚子里的孩子笼络住的吐蕃,再反了么? 景和帝岂能看不出乐阳是真害怕还是装腔作势。母后在世时,自己说送他去和亲,乐阳还会惧怕。今日面对自己,她却毫无惧色。 这说明,她的底气并非是自己给的。景和帝眸子冷了些,径直问道,“乐阳,母后在世之时可跟你提起过四姑娘山中的藏有私兵?” 乐阳猛地抬头惊讶地望着皇兄,“私兵?” 看来,她是不知了。景和帝冷沉下脸,“康安城西北不足百里的四姑娘山内,藏有上千私兵,装备和身手都不弱于千牛卫。” 千牛卫去出城去四姑娘山剿匪的事,乐阳是知道的。但她并不知那些人竟是有人豢养的私兵。乐阳狭长狠厉的长眸几转,才问道,“皇兄为何认为母后知道山中有私兵?莫非母后在世时,那些人就已经藏在山里了?” 景和帝无奈又悲伤道,“申国公说,在四姑娘山中的私兵是母后的意思。妹妹,我不信母后会这么做。若真是母后让养的,她怎会不跟我讲?” 四姑娘山出事之后,乐阳便猜到此事与舅舅有关,但与母后有关,这个实在是……乐阳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问,“这么大的事,母后都没跟皇兄讲,又怎会告诉小妹?不过……就算当年养私兵是母后的意思,那恐怕也是皇兄未登基之前的事了吧?” 看来她是真不知四姑娘山之事,景和帝不答反问,“你搬去公主府这些年来,可曾听过关于四姑娘山的蛛丝马迹?” 乐阳摇头,“我也是皇兄派人剿灭四姑娘山后才知道的。” 景和帝叹了口气,抬手指压了压额角,无力道,“乐阳,如今内忧外患,你当与我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才是正经,不要再惦记已成亲生子的姜枫,待度过此难关,我再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可好?” 皇家表面最是风光,但却是血脉亲情最单薄的家族。皇兄已多年未与她这般推心置腹地说话了。乐阳明白错过这次,她就再没机会了,便央求道,“皇兄,除了姜枫,慧儿谁也不看不上。苏氏既已为他生了两个儿子,慧儿也不像令姜枫为难,臣妹愿与苏氏共事一夫,皇兄看这样可好?邓元杰已死了七年,臣妹今年已三十有九,皇兄,臣妹不愿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公主府里了。” 她当真是…… 景和帝压下火气,“姜枫奉命出京肃清肃州吏治,有功之臣。就算你是朕嫡亲的皇妹,也不可胡闹!” 有功之臣怎么了,有功之臣也是臣!乐阳抿了抿殷红的薄唇,“若臣妹也有功于社稷,皇兄可否将姜枫赐与臣妹为驸马?” 景和帝心中一跳,面上却依旧带着烦躁,“你一不能领兵打仗,二不能入朝为官,如何有功于社稷,莫胡闹。” 说罢,景和帝起身甩袖出华春宫,守在宫门外的杨奉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乐阳公主在殿内坐了片刻,待康皇后回来后便也告辞出宫。 宣德殿内,景和帝静静吩咐道,“盯紧乐阳,看她是否与申国公府的人接触。” 庆文殿内,秦天野展侍卫送来的纸条看了几眼,便继续处理朝事。 待傍晚出宫刚回到府中,秦序便进来报,“老爷,乐阳公主来了。” 秦天野的眉头猛地一皱,忍不住骂道,“这个蠢货!” 秦序连忙解释道,“老爷,乐阳公主并未摆銮驾。” 她轻装小轿前来,更令引景和帝生疑!秦天野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抬手将茶杯狠狠摔在地上,才走出书房去见乐阳。 见舅舅进来了,乐阳并未起身,只是抬单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冰冰道,“四姑娘山是怎么回事?” 秦天野丝毫不掩怒色,“这是朝事,你不必知道。” 乐阳冷笑,“既是朝事,舅舅为何连我皇兄都瞒着?” 秦天野紧了紧袖中的拳头,沉着脸问道,“万岁跟你说了什么?” 乐阳懒洋洋地抚摸殷红的指甲,“舅舅跟我皇兄说,在四姑娘山内养私兵,是我母后的主意?” 秦天野抬起眸子,“是万岁让你来的?” “是母后让我来的。”做于上位的乐阳公主站起身,直视亲舅舅的眸子。 两人阴沉沉地对视片刻,秦天野率先垂眸,“太后临终托付,臣片刻不敢忘,四姑娘山的人,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这万一,是舅舅为自己防的,还是为我皇兄防的?”乐阳公主笑了,“您是皇兄和乐阳的亲舅舅,乐阳知道您是为了皇兄好。既是为了我皇兄好,舅舅更当坦诚才是,以免被小人利用,让我皇兄对您生了疑心。” “老臣对大周一片丹心,日月可鉴。” 乐阳公主笑了,“乐阳自是不疑舅舅的真心,毕竟我皇兄出了什么事,对您也没有一点好处。四皇子是聪慧,但他只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而已。” 秦天野缓缓抬起眸子,“老臣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本宫没什么意思。”乐阳倒背长袖,向外走去,“舅舅早些歇息吧,乐阳告辞。”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0章 乐阳夜见秦天野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1章 帮他三次 得知乐阳去见秦天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出来了,景和帝便问道,“杨奉,依你看如何?” “臣赞同张大人之言,乐阳公主手中应有令申国公忌惮之物,但……”杨奉躬身,“乐阳公主知道的,或许不多。” 景和帝捋须沉思片刻,起身赶往华春宫。 姜留倒背着小手,在屋内打转。乐阳公主在皇宫待了半日,去秦相府待了一盏茶的工夫。很明显是景和帝跟她许了什什么或暗示了什么,所以她才去秦相府耀武扬威,让景和帝看清楚她乐阳还是有用的。 景和帝若想指使乐阳,必须投其所好。乐阳缺什么、在意什么?姜留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感觉这里边有她爹爹的事儿! 乐阳公主手中的东西,应能治了秦天野的罪,若她真帮景和帝这么大的忙……脑袋里闪过她爹被宫里太监捆绑着送进乐阳公主府的场景,姜留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景和帝会不会这么做?他是皇上,为了江山都能骨肉相残,更何况臣子!奶奶的,还是哥哥的办法好使,干脆派人去乐阳公主府,想杀了那老女人一了百了。 姜留停住,“鸦叔,帮我传信,我明晚想去京兆府拜见张大人。” “是。”鸦隐领命退了出去。 姜留又道,“其他地方的人手缩减到最少,集中精力追查魏从的下落。” 延平献策,“咱们追查扶阳郡王府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姑娘看是不是该兵分几路,派人去查一查十年前与魏滨一同出正阳宫其他宫人?” 姜留摇头,“不必。秦家把魏滨和魏从作为主要目标,孟回舟也留下通济坊这条线索,我觉得东西一定在这两人手中。” “是。”延平退下。 第二日辰时,正在坐月子的姜慕筝派人请姜家三姐妹过去玩。姜留随着两个姐姐赶到廖家,发现出了月子的姜慕容也在,姐妹五个凑在一处自是有说不完的话。待到晌午时,廖传睿从衙门回府用膳。 姜留与姐夫一对眼神,便知他找自己有事。待到了书房中,廖传睿直言道,“恩师让我告诉六妹妹,今晚京兆府与大理寺一起提审四姑娘山的案犯,他无暇见你。六妹妹可有话让我带给恩师?” 姜留摇头。 廖传睿又问道,“六妹妹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姜留寻了父亲做借口,“今年肃州春寒,前一阵还在下月,我想问问张大人朝廷打算怎么应对肃州可能发生的灾情。” 廖传睿摇头,安慰姜留道,“若那边需要朝廷拨粮款赈灾,你父亲会请旨,万岁肯定会准的,六妹妹不必过分担忧。要不,明后两日恩师得空,我再派人给六妹妹送信?” 姜留摇头,“张大人有事要忙,小妹就不因为家事过去打扰了。” 廖传睿顿了顿,言道,“六妹妹,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姜留笑道,“劳烦二姐夫帮我打听着些朝堂的动向,若有与肃州有关的消息,可派人告诉我一声。” 与肃州有关的消息,现在还真有一个。廖传睿低声道,“不知留儿妹妹听说没有,仁阳公主病得不轻。” 姜留与廖传睿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想必再过不久,仁阳公主就该“病死”了。 姜留与两个姐姐从廖宅出来后无心回府,便以去铺子为由,独自赶往南城。自崇化坊去南城的曲江池畔,乘车也需一个多时辰,姜留正躺在车上迷迷糊糊地想事情,便听车外有人喊道,“敢问,姜六姑娘可在车内?” 这油腻的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姜留张开眼。书秋挑帘往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姑娘,是孔能。” 果然是他,姜留闭上眼,“鸦叔,问问他有何事。” 孔能搓着手,套近乎道,“也没啥事……” 鸦隐的脸往下一沉,“没事就让一让,我家姑娘还有要事在身。” 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事就不用让了?!孔能连忙道,“有事,小人有事,有事……” 姜留坐起身,挑起车帘。 孔能的爹孔全武临死之前,裘叔去见狱里得知了孔全武与秦相府的关系,并许诺将来孔能有难,他们会出手帮孔能三次。 第一次,裘叔帮孔能寻了个不错的差事养家糊口。 第二次,孔全武与邻居打架,用刀剁掉了人家两根手指头,被抓去了南城兵马司衙门。他那邻居在衙门里有人,要断孔能的双手,姜留派人保住了他的双手。 自那之后这一年多,姜留便再没关注过他的消息。今日见他这一身几乎不能蔽体的旧衣,便知他过的不好。他既找了来,那便帮他第三次,完成裘叔对孔全武的许诺后,便两不相干了。 姜留笑道,“孔叔有何事,但讲无妨。” 看着姜留灿若朝霞的笑脸,孔能没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下来,“六侄女啊,你叔我的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才厚着脸皮求到你面前来……丢人啊……” 姜留睡了一路也觉得口渴了,没工夫与他废话,便道,“孔数有话直说。” 孔能的确有话,却不敢在这里与姜留讲,他打量姜留的脸色,见她不似生气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道,“这里日头大,别晒坏了六侄女,叔请你去前边的茶肆里吃杯茶?” 这还蹬鼻子上脸了,书秋刚瞪起眼睛,姜留便道,“也好。” 姜留下车才发现,此处正是通济坊,因紧邻着启夏门,城门内外开了不少家供行人落脚歇息的茶肆、食肆。 机灵的姜白立刻挑了最干净的一家茶肆内最好的雅间,请姑娘进去,孔能跟在姜留身后,不住地套近乎。 茶肆内外的百姓、店家见孔能居然能跟姜六娘套上近乎,都吃惊不小。 待店家殷勤地上了茶,姜留只吃了一口,便问道,“孔叔莫非得罪了什么人?” 姜留一句话,孔能刚喝下去的两倍茶立刻化作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六侄女,你叔我苦啊——” 姜留眉头一皱,“少说废话,捡干得讲!” “是。”姜六娘虽长得跟天仙似的,但她凶名在外,孔能不带磕巴地道,“小人得罪了南城兵马司捕快陈俊田。因为小人与陈俊田家婆娘的堂弟争执时动了手,不小心剁掉了他的两根手指头。小人陪了他两百两银子,谁知他们家不依不饶的,把小人往死里欺负。” 陈俊田?姜留脑袋里遛了一圈,没听过这号人,便道,“你有什么打算?” 孔能不敢提过分的要求,小心翼翼道,“小人想请六姑娘派人跟陈俊田打声招呼,让他放小人一马。”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1章 帮他三次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2章 卖鸟人郑春久 姜留虽不认的陈俊田,但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便道,“待我将事情调查清楚后,再看该怎么办。” “多谢六侄女!”能得姜留这句话,孔能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姜家要摆平陈俊田这样的小鬼,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这条大腿他可得抱住了。孔能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怎么抱大腿尤有心得,他起身规规矩矩地给姜留行了一礼,“当年是我孔能瞎了眼,听沈戎那畜生的话把六姑娘的大伯、三哥和义兄关键了兵马司大牢,我有罪,坐牢是罪有应得。你父亲大义啊,我在牢里住了好几年,他没有让人难为我,我能活到现在,全是你父亲高抬贵手。我孔能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我知恩图报,姜二哥和六侄女这份恩情,我孔能就是当牛做马也得还上……” 站在门帘外的鸦隐碰了胖呼延图的肩膀,“老呼,孔能比二爷年纪大吧?” 呼延图了然道,“年纪和辈分大小,这会儿都由姑娘说了算。姑娘给他叫叔,他就得给二爷叫哥,姑娘给他叫大侄子,他就得给二爷叫爷爷。” 鸦隐咧了咧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雅间内,见姜留听得小脸往下一拉,还不等开口赶自己走,孔能立刻住嘴,说起旁的,“这大热的天,六侄女怎跑到通济坊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办?以后这里再有事儿六侄女不用自己过来,派人跟咱说一声,咱麻溜把事儿给你办了。” 孔能这样的人,知道的事儿也不少。姜留给书秋使了个眼色,道,“孔叔先坐,书秋,吩咐人上茶点。” “是。”书秋退到房外,吩咐姜白去给要茶点后,便低声跟呼延图和鸦隐道,“姑娘有话要跟孔能说,你们守好门窗。” 呼延图心领神会,立刻安排秦府的侍卫和摘星楼的镖师退到远处。 茶点摆上之后,姜留便与孔能道,“不瞒孔叔,我想在通济坊开个香料铺子,但我相中的地方,有些麻烦……” 孔能立刻表态,“六侄女只说你相中了哪处,这里的人家我都熟,什么麻烦我都给你摆平了。” 姜留叹了口气,“若是能到人,就不算麻烦了。我相中了这里西大街内一处无人的院落,可派人一问才知道,那里原先住着个宫里出来的老太监。老太监已死,那院子的地契在他儿子手中,可却没人知道他儿子去哪儿了。” 孔能脸上的肉颤了颤,小声问道,“六侄女说的那老太监是不是姓魏,叫魏滨?” 姜留的桃花瞳里闪着惊喜,“孔叔认得魏家人?你可知魏滨的儿子去哪了?” 孔能小声道,“六侄女,魏宅是凶宅,在那地方做生意恐怕赚不到钱。” 姜留笑了,“我要开做死人生意的铺子,专卖祭祀用的东西。” 这样啊…… 孔能偷眼往外看了看,低声道,“魏滨那儿子是认的养子,名叫魏从,有人花大价钱找了他十年都没找着,六侄女想找到他可不容易。” 秦家从黑白两道找魏从的事情,姜留已经知晓,她开心追问道,“孔叔知道魏从在哪儿吗?” 孔能摇头,“不知道。” 姜留…… 见姜留脸色不好看,孔能连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给太监当养子是件丢人的事儿,魏从这名字是魏滨给他起的。这小子真名叫郑春久,抓鸟的功夫一绝,十几年前他在花鸟市上卖鸟,赚了平阳郡王不少银子。按说他不缺银子,也不知道干嘛还要认个太监当爹。” 姜留装作没兴趣的模样,“或许魏滨对他有恩?” “不像。先帝驾崩,魏滨出宫住进魏宅,郑春久过去伺候他没几天就跑了。也幸亏他跑了,否则他也得被人弄死。”说到这里,孔能故弄玄虚道,“六侄女想不想知道是谁杀了魏滨?” 姜留摇头,“不想。破案是衙门的事儿,我就想买宅子开铺子。” 孔能被点心噎住,灌了一大口茶才咽下去,挑起大拇指继续拍马屁,“难怪六侄女生意越做越好,就这份定性,一般人都比不了。杀魏滨的人是谁咱就不提了,这些人杀了魏滨后从黑白两道下手找魏从,也没找着。为啥没找着?因为根本就没魏从这么个人!” 姜留不解道,“魏从是郑春久的事儿没人知道?” 孔能点头。 “那孔叔怎么知道?” 孔能…… 他怀疑姜留在骂他不是人…… 不是人就不是人吧。 孔能讨好地笑着,“有一回我闲着没事儿在花鸟市逛游,相中了郑春久手里的一只鸟,他要三十两银子,我嫌贵,就……” 孔能说到这里,嘿嘿两声,解释道,“六侄女,我那会儿年轻不懂事儿现在可不一样了,我早改过来了。我那会儿就偷摸跟着,想把鸟偷过来,才发现了他给老太监当儿子。” “干他们这行的,最怕抓到值钱的鸟被人盯上,谋财害命。所以他们每回卖鸟都乔装改扮,贴假胡子的、粘假痦子的,年轻人装老头的,还有男扮女、女扮男的。所以郑春久就是魏从这事儿,如果不是我偷跟了他几天,还真发现不了。” 越来还有这层原因,难怪延平打听魏从的消息这么久,却没什么收获。姜留继续问道,“孔叔后来可得着那鸟了?” 孔能惋惜摇头,“那鸟后来被扶阳郡王府的人弄走了。扶阳郡王出手大方,那么好一只鹩哥,郑春久卖给我是三十两,卖给扶阳郡王就得五十两。我不死心,想让郑春久进山再给我捉只更好的。后来好不容易逮到他摸黑出城,我追上去给了他五两银子当订金,谁知这混蛋一走,就再没回来!” “后来听说黑白两道抓他,我就知道他肯定捅了大篓子,不敢跟人提自己认得他的事儿,这一晃就过了十年。”孔能说完叹了口气,开始吃第三碟点心。 姜留好奇问道,“孔叔为何不把郑春久就是魏从的消息卖出去?想必这消息肯定很值钱。” 孔能用力晃脑袋,脸上的肥肉跟着直颤悠,“六侄女,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果我当年这么干了,这会儿怕是早投胎两回了,六侄女也别多打听魏从,万一被人盯上也是个麻烦。照我说,六侄女干脆派人去趟南城兵马司,让衙门把那院子当无主的收回去,你再从衙门手里买,省事儿又稳当。”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2章 卖鸟人郑春久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3章 峪山?同穴山! 姜留摇头,“既然有人黑白两道下手找魏从,我买下他的院子也是个麻烦,还是换个地方开铺子为好。” “对,对,做生意就要图个吉利!”孔能连声附和,“六侄女,叔这几天正闲着没事儿,找院子这事儿,包子叔身上!” “孔叔不是城外集市上管事么?”管理集市的差事是裘叔给孔能安排的,虽然不算官,但油水可不少。 孔能愁眉苦脸道,“那差事早就被陈俊田给我祸祸黄了。” 今日从孔能这里得到了郑春久的消息,对姜留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差事黄了,姜留便替给他找回来,“宅子的事儿孔叔就不用替我跑了,你回家等着,你的差事只要你好好干,就谁也抢不走。” 孔能立刻千恩万谢,送姜留上了马车后,他一改前一段畏畏缩缩的模样,挺起肚子抬起头,一步三摇、三步九颤悠地在街上溜达,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是姜六娘的叔叔。 坐在马车内的姜留也笑得春光灿烂,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应了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回到府中后,姜留立刻叫来延平,将孔能的话讲了一遍,然后道,“立刻追查卖鸟人郑春久的下落。” “姑娘,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扶阳郡王换给您的两只鹩哥,就是郑春久卖给他的鹩哥孵出来的!”延平也高兴坏了,“小人这就去查,这人可比魏从好找多了。” 兜兜转转,终于有了魏从的下落,姜留压住雀跃的心情,仔细叮嘱道,“越到关键时刻,咱们越要沉得住气,千万不能功亏一篑。” “姑娘放心,小人明白!”延平急急去了。 五日后,乐阳公主又进了一回宫,朝局也越发紧张,姜留心焦不已时,延平终于带回了消息。 “魏滨死后,郑春久还在花鸟市卖过两回鸟,但景隆四年后他便再没露过面。据小人从扶阳郡王府和花鸟市打听来的消息,郑春久逮鸟的地方应是峪山附近。”延平说完,便眼巴巴地盯着姜留。 “峪山?”姜留抬起嫩白的手指搓了搓小下巴,这山名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听过…… 延平提醒道,“就是景隆四年冬二爷发现白虎天降的那座山,后来被万岁改名为同穴山,同穴山周围几座山峰都被划定为天降居所。万岁曾下旨,若任何人胆敢私闯同穴山扰瑞兽天降栖息,杀无赦。” 姜留瞪大桃花瞳,“你的意思是……” 延平点头,“若魏滨带出宫的东西真在郑春久手中,那么郑春久将其藏在峪山的可能性非常大。景隆四年冬天,峪山被化为天降居所,由羽林卫守卫。郑春久在景隆四年后再未露面,小人推测有两个可能:其一,郑春久在封山之后偷入同穴山取东西,被羽林卫捉住砍了脑袋;其二,他入山被捉住未被砍头……” “在做苦役!”姜留站起身,“咱们兵分两路,延叔继续追查,我明日去找柴四叔。” 第二日,姜留在西市茶楼内找到了柴易安。 因带兵围剿四姑娘山受了伤,柴易安这十几日一直留在城中养伤,并未归营。不过他的伤不是在府中养的,而是在康安城的茶楼、酒肆和清平江上的画舫内养的。 依旧吊着胳膊的柴易安笑吟吟地问面前的小姜留,“留儿也来听书?让这些说书人讲的,四叔我都快不认得你父亲了。” 今日茶楼内说书人讲的书,是康安城内火爆了半年多依旧热度不减的《姜谪仙千里千杀》。 姜留笑道,“不只四叔不认得,留儿也快不认得了。四叔,留儿今日来找您,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听了姜留的话,柴易安磕巴都不带打的,“说什么帮忙,留儿的事便是四叔我的事,你说,不管什么事儿四叔都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姜留便不再客气,低声道,“四叔与左羽林卫的王新恩将军可熟悉?” 柴易安点头,“说得上话。” 姜留继续道,“留儿想请四叔尽快查清楚,他在景隆第四年底和五年驻守同穴山时,抓住了多少入同穴山狩猎的人。那些人都是怎么处置的,若那些人还活着,现在何处。” 柴易安不解,“留儿查这事儿做什么?” 姜留回道,“留儿想找那段时间入同穴山的一个人。” 柴易安继续问,“这人很重要?” 姜留万分认真地低声道,“四叔,留儿只能跟您这么说:这个人不只留儿在找,秦相也在找,而且秦相的人已经找了十年,留儿必须先找到他。所以,四叔行事一定要万分小心,不要引起旁人的怀疑。” 能让秦相找十年的是什么人?柴易安正色,“四叔知道怎么做。留儿你也要万分小心才是,你若有半点差池,四叔都没脸见你父亲。” 姜留笑了,“四叔放心,留儿绝不会让自己出事。” 留儿这小丫头跟她父亲一样,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他们一笑便让人觉得岁月静好。这种了不得的本事,全康安也就他们父女俩有。所以看姜留一笑,柴易安心里的紧张便去了大半,叮嘱道,“好,给四叔两天,四叔把这些人的下落给你查得清清楚楚,就算他们已经被砍了脑袋,四叔也会把他们的坟找到!” 姜留笑得更甜了,“嗯,留儿知道四叔有这样的本事,所以才来找您的。” 柴易安叫进两个侍卫,低声吩咐了他们几句,待侍卫退下之后,柴易安与姜留解释道,“既然要瞒住秦府的耳目,那咱们便继续听书。” “好。”姜留也端起茶杯,转头见楼下大堂中说书先生正摇着扇子,一脸正经地道,“那……徐大人可发现酒泉哪位姑娘的容貌,能配得上本官?” 噗——姜留差点喷茶,她立刻转回脑袋,不再往楼下看。有些话她爹爹说出来无可挑剔,但换张脸换张嘴说出来,就让她有揍人的冲动。 柴易安笑出了声,摇着扇子问姜留,“留儿当真看不上我家小八?” 姜留…… 柴易安继续哄着,“就凭留儿的容貌才智,若想在大周找个能与你匹配的,比你父亲还不容易,不如将就将就?” 姜留还没说话,从外边走进来的曹玉宝就给驳了回去,“俗话说郎才女貌,留儿这张小脸怎么也得配个脑袋好使的,柴四哥你觉得就咱们小八那脑子能配得上留儿?” 柴易安瞪了曹玉宝一眼,没好气道,“我家小八脑袋不好使,谁脑袋好使?” 曹玉宝用手中折扇一指楼下的说书先生,“若论聪明才智,康安哪家儿郎能及不上姜二哥的义子任凌生?” 任凌生是《姜谪仙千里千杀》里戏份仅次于姜二爷的人物,十四岁收服边城守军,十五岁带兵击退契丹,此等人物确实不是他家小八能比的,柴易安没词了。 在任凌生和小八之间选,若他是姜二哥,也会选任凌生。而且姜二哥对任凌生有恩,留儿嫁给他,肯定受不了一点委屈。柴易安叹了口气,与姜留道,“任凌生确实比我家小八合适。” 姜留……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3章 峪山?同穴山!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4章 郑韭 对于两位长辈提及哥哥江凌,姜留也是百口莫辩。 前年秦城碧那疯子开始四处造谣,说姜留要给当妾。江凌为了把秦城碧的注意力和恨意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便让秦城碧误会他倾慕姜留。因为江凌装得实在太像了,他不只迷惑了秦城碧,就连姜任两府的人都认为江凌对姜留有意,更何况是外人。 面对这种情况,姜留一开始还辩解一句:不是这样,我与江凌是兄妹,我只拿他当哥哥。 这话说出口后,别人会回说一句“他是你的义兄不是胞兄”,然后看姜留的表情,仿佛她是个始乱终弃的渣女。所以后来,姜留干脆就不解释了。 若是朋友说,她就笑笑听着;若是别有用心的人讲,姜留便直接挥狼牙棒!这两位是她爹爹的好友,所以姜留笑眯眯听着。 姜留发现,爹爹的好友们虽看着都是放荡不羁爱自由、混日子的,但办起事来一点都不含糊。 两日后,柴四叔便把左羽林卫副将王新恩守卫同穴山时抓获偷入同穴山人员的情况摸清了。 景隆四年末,姜二爷发现白虎进宫献瑞,万岁将同穴山及附近的几个山头划为天降居所后,京兆府和羽林卫奉命,将天降居所内种田的百姓、打猎为生的猎户迁出,圈定了保护区的范围。这一番折腾用去三个多月,直到景隆五年春末时才算尘埃落定。 景隆五年,王新恩共抓住了一百三十二个偷入同穴山的人,姜留从这份长长的名单里没有发现“郑春久”的名字,想到郑春久也可能是魏从的假名,便决定从头再找一遍。 第一眼,她便盯住了“郑韭”。 郑韭是第一个偷入同穴山被抓人,他入山的时间是景隆五年正月十三,但郑韭却没被砍头。 柴易安解释道,“山中百姓搬迁需要些时日,那会儿还不算抗旨。” 姜留不解,“不算抗旨为何要把他抓起来?” 因为这个人是第一个被抓的,王新恩与柴易安吃酒时多说了几句,所以柴易安还记得,“因为郑韭偷进的是天降居住的洞穴。第一次被抓后,他解释不知道那里不让进,王新恩就饶了他一回。可过没几天,他又偷摸跑上同穴山被抓,这回他说是自己上回进山时丢了东西。王新恩觉得此人可疑,便将他送到了京兆府。” 姜留…… …… …… 莫非魏滨带出宫的东西,被藏在了天降的洞穴内?这地方还真是……保险得很。 姜留继续问道,“柴四叔可知郑韭如今在何处?” 柴易安回道,“京兆府大牢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郑韭当年秋被判服五年苦役。”柴易安笑道,“他服苦役的地方是瀛州,跟着黎炎光同一批走的。说起来,郑韭算是沾了你父亲的光。” 姜留点头,柴四叔这么说不无道理。因为当年她爹爹从刑场救下黎炎光,便好人做到底,得知黎炎光去瀛州服役后,便给江凌的外祖父写了封信,托他照看黎炎光。郑韭跟着黎炎光一起赶往瀛州,多少能跟黎炎光混出些交情来,也算是一并被照看了。 姜留追问道,“四叔可还有郑韭的消息?” 柴易安摇头,“之后我就不清楚了。” 郑韭景隆五年末被押去瀛州服苦役,现在是景隆十年春末,如果他还活着,苦役也快服完了。服役之后他就是自由身,再找他就更不容易了。姜留立刻升起一股浓浓的紧迫感,谢过柴易安后,她带着名单返回任府,立刻叫来延平将郑韭的事情讲了一遍,吩咐道,“速联系江老将军,请他追查郑韭的下落,若郑韭还在瀛州,一定要看牢了他。” 延平又在心里叹了一声无巧不成书,才笑道,“姑娘,郑韭不在瀛州。” 最近还真是时来运转,查案进展十分顺利。姜留激动得站起身,“延叔知道他在何处?” 延平点头,“前年冬天,郑韭与黎炎光父子一起跟随江熹景表少爷回京,然后跟着去了肃州。” 去了肃州…… “之后可有他的消息?” 延平摇头,“因郑韭是跟随黎炎光一起押往瀛州的罪犯,又跟着保护表少爷的队伍一起回来,所以小人对他有几分印象。他去了肃州后,小人便再未听到过他的消息。” 姜留立刻道,“我这就跟哥哥写信,你速安排人,将信以最快速度交到哥哥手中。” 延平退出去后,姜留立刻抽下书架上的《诗经译注》,用密信的形式将现在的情况交待清楚,交给延平寄了出去。 用密信传递消息的方法是姜留和江凌琢磨出来了的,就是用只有他俩才理解的编码规则进行编码——写信,也只有他俩知道如何解——读信。所以,就算密信意外落入别人手中,也不会泄露消息。 姜留的通信渠道及不上景和帝的,她的书信经过将近七日的传递,才被姜财送到江凌手中。 刚从战场归来,身穿染血盔甲的江凌握着来信,手都忍不住发抖。若不是重要的消息,妹妹不会用这种方式给他写信。 摘盔卸甲净手之后,江凌先启封看清落款的日子是四月二十八,便从书架上取了《诗经译注》,对照书信上的数字,逐字逐句将信解码之后,心便放了下来。这件事确实了不得,但只要姜留安好就是无事。 闭目将事情反复掂量一番后,江凌也认为郑韭就是魏从,他睁开眸子吩咐道,“去把黎青叫进来。” 不大一会儿工夫,十四岁的黎青身着兵服从走近营帐,抱拳行礼,“任将军。” 江凌来边城一年有余,边城将士和百姓对他的称呼由“任老将军的孙子”、“任小将军”改做“任将军”。这既因为他任家唯一的后人,不必再加个“小”字,也是对他能力的认可。 江凌让黎青落座,示意姜财和班大善出去守好帐门,仔细问了郑韭的情况,便落实了妹妹的猜测:郑韭一定就是正阳宫太监魏滨的养子,魏从。 因为他与黎家父子归京后,还曾去过同穴山。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4章 郑韭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5章 郑韭要见姜大人 表哥江熹景带着一队人马从瀛州赶到康安,又随他和义父一起赶来肃州。郑韭此人,江凌自是知道也见过的,但印象却不深,因为他在表现得并不算出色。 待郑韭进帐后,江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郑韭中等身材,气质和容貌都十分寻常,哪怕他从你眼前经过,你也不会特别留意他。用陈青侠的话来说,郑韭就是“非常适合探听消息”的一类人。 郑韭不知江凌找他何事,行了礼便不吭不响地站在帐中等江凌下令。 江凌故意多停了片刻,发现郑韭没有丝毫的恐慌。由此可见,此人的心性非同一般。江凌这才开口道,“你可知我找你何事?” 郑韭摇头,“郑韭不知。” 江凌先问道,“你是哪里人士,因何被判役刑,去了瀛州?” 这问题郑韭已答过数次,所以应对起来得心应手,“小人祖籍京畿兰考县峪山沟村,峪山被圣上赐名同穴山后,小人随村民搬迁之时因误入同穴山被羽林卫官兵擒住,送去了京兆府。” 江凌继续问道,“被抓之前,你以何为生?” 郑韭继续道,“小人跟大多数村民一样,以打猎、砍柴为生。” “猎什么?” 打猎还能猎什么,小将军想问白虎么?白虎那样的东西,他们住在山下几辈子也没遇到过。 郑韭偷偷抬头看了江凌一眼,这位将军虽年纪不大,但心思缜密行事果断,虽不知他为何问自己这些,郑韭还是选择说实话,“兔子、山鸡、鹿、鸟等,值钱的小人都抓。” 听到有鸟,江凌继续道,“你可曾去康安城花鸟市卖鸟?” 郑韭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去过。” 江凌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一次去是什么时候?” 听到这里,郑韭已感觉出不对劲儿了。他既慌张又激动地回道,“景隆四年快入冬的时候。” 说罢,郑韭的心怦怦乱跳,气息也变得不稳了。 江凌见他心境不稳,便单刀直入地追问,“以郑春久的名字?” 听江凌说出“郑春久”这个名字,郑韭猛地抬头看向江凌。 江凌直视他的双目,“或许,你也以别的姓名在外行走,譬如……魏从?” 任将军连魏从都说出口了,郑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差点哭了,因为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十年!郑韭双膝跪地行礼,颤声道,“小人知道任将军想问什么,但小人不能跟您讲,小人只能当面告诉姜大人。” 江凌压住激动,不急不缓地问道,“为何?” 郑韭叩首,“小人受养父所托,发了毒誓,请任将军恕罪。” 去见义父么……留儿在追查魏从下落的事,义父并不知晓,若带了魏从去,此事便不能再瞒着义父了。江凌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带你去见我义父。” 郑韭有些慌,“任将军,可是京里出了大事?” 江凌点头,“大事还没出,但已是一触即发。” “小人跟您走。”郑韭立刻站起身,将养父交待的事情办了,他就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 事不宜迟,江凌到边城守将营中报请离营后,便点了一队人马赶往肃州,郑韭自然混在队伍当中,由专人保护着。 江凌马不停蹄,第二日一早便赶到了肃州城,远远便看到城外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便催马快速奔了过去。 在城门外放粮赈灾的姜二爷见儿子回来了,立刻起身迎上前去,“凌儿怎么回来了,边城如何?” 排队领粮食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都转过头,胆战心惊地看着姜谪仙面前的黑袍小将军,生怕他说出边关被契丹人攻破的噩耗。 在义父面前,江凌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边城安好,孩儿昨日刚斩了敌首立了战功,因想念义父,便赶过来看看您。” 百姓们放了心,又转回头眼巴巴地望着前方的一袋袋粮食。 “你这傻孩子。”儿子这么想着自己,让姜二爷心疼又高兴,他吩咐身边的官员几句,便带着儿子回衙门,一群身着锦袍的商人要跟上,却被姜二爷的护卫队拦住了。姜二爷给姜宝使了个眼色,姜宝立刻明白了,一摆手让护卫们放粮商过来。 江凌低声问道,“万岁准许您开仓放粮了?” 姜二爷一脸激动地跟儿子讲,“为父今日放的不是官仓里的粮食,城外分给百姓们的粮食都是肃州粮商们主动捐出来的!肃州粮商胸怀大义,为父一定要俱表上报万岁,让万岁明白肃州虽有些害群之马,但百姓们都是好样的。” 目光扫过假装不心疼的富商们,江凌也带上了二十分的感动,“父亲,这样的心怀家国的粮商,必须褒奖。” “那是自然!”姜二爷回眸冲着粮商们展颜一笑,又对儿子道,“为父已告知付大人,请他按朝廷规定褒奖献粮的粮商们。” 身后粮商一听,脸上的心疼都藏不住了。让付开文褒奖他们?那不是要再被剥一层皮么! 姜二爷继续与儿子道,“粮商们贩粮为生,他们也有家有口要吃饭的,他们拿出的粮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跟在姜二爷身后的粮商们眼里冒出希望之光,莫非,朝廷会奖他们银子? 不用提前商量,江凌便明白义父的意思,跟他一唱一和道,“义父,您可得为粮商们多考量考量。” “放心,为父想着呢。”姜二爷大义凛然高高向北拱手,“民间粮商心怀善念,但赈灾是朝廷该做的事,他们帮朝廷分忧,朝廷不能因此就甩手不做事。为父会上书万岁,请朝廷拨款。粮商们捐出的粮食,算是朝廷跟他们买的。” 听到这里,粮商们再也忍不住了,呼啦啦跪倒一片给姜二爷磕头。 “多谢大人!” “多谢钦差大人。” “多谢谪仙大人!” “本官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罢了,比起你们主动出粮赈灾,本官所作所为实在不算什么,你们要谢也得谢万岁,咱们大周天子是赏罚分明的明君。”姜二爷弯腰抬手,为难道,“不过你们也知道万岁管着天下百姓,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至于粮价么……” 嘶—— 刚要叩谢万岁的粮商们的心,顿时凉了一半。 姜二爷一脸为难和惭愧,低声道,“本官只能帮你们争取官价,不知诸位……” 哈—— 粮商们的心顿时回暖了一小半,连声感谢万岁、感谢姜大人。官价虽比市价低了不少,但能有官价他们已经十分知足了,官价卖粮他们也不算赔本。若今日是付开文为博名声让他们放粮,他们一文钱都拿不到。 姜二爷将粮商们搀扶起来,让他们回去安心等着。 有粮商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不知这粮款是您发,还是……” 姜二爷立刻道,“诸位放心,若万岁恩准,即便朝廷拨发的粮款不能立刻运过来,本官也会先用州衙账上的银两,亲自送到诸位手中。”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5章 郑韭要见姜大人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6章 跟随父亲进入州府后衙,江凌问道,“父亲,这些粮商是?” 姜二爷边洗手边骂道,“都是些囤积居奇的奸商,以为给付开文和钟当田交了银子就能躺着赚黑心钱的缺德玩意儿,当老子是睁眼瞎么!” 江凌笑出了声。 姜二爷抬桃花瞳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父亲来肃州一年,多少也沾染了些西北兵的豪气。” “爷本来就是豪气冲天的大英雄!”姜二爷看着黑瘦的儿子,心疼道,“可用了早膳?” 见江凌摇头,不必姜二爷吩咐,跟来肃州照顾姜二爷起居膳食的赵奶娘,立刻转身去准备。 江凌洗手后坐在桌边问道,“父亲,二哥呢?” “他跟着陆将军出城巡视边防战备,明天才能回来。”姜二爷低声道,“你怎这会儿跑回来了?” 江凌笑嘻嘻道,“父亲容儿先吃几口饭再跟您讲。” 姜二爷哼了一声,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这臭小子在康安时成天紧绷着,话都不肯多说一个字,不想回肃州摔打一年,性子反倒活泼了。 江凌用完饭后,将屋内所有人——包括保护姜二爷的暗卫都请了出去,才压低声音道,“儿有要事要向您禀报,此事关乎重大,您听了后可以打孩儿出气,但不可高声惊动屋外人。” 姜二爷剑眉一挑,兴奋道,“你惹了什么祸,说来听听,为父保证不打你。” “儿的确惹祸了。”江凌老老实实地坐在父亲身边,低声道,“此事还要从六年前,父亲帮儿向万岁讨来孟家这宅子说起……” 姜二爷皱眉,“为父忙着呢,你就不能长话短说?” “短了讲不清楚。” 姜二爷…… “景隆六年十月底,新宅收拾好开脚门时,管事在院墙边挖坑安放三叔找来的长石时,儿和留儿从坑内意外发现了一个箱子……” 嘶—— 姜二爷倒吸一口凉气,怒睁桃花瞳,“这么大的事儿你们居然瞒着老子?” “请父亲恕罪。”江凌老老实实低头等着挨揍。 姜二爷先给了儿子的后脑勺一巴掌,压着火气道,“继续讲。” “是。”江凌将箱子里的东西有什么、他和妹妹是怎么考量的以及后来对中牟和四姑娘山的调查,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听到父亲被害之前,曾给先帝写奏章言明肃州贪墨案的隐情,姜二爷眼圈都红了,“后来呢?” “咱们离开康安后,妹妹继续追查此事,在账册上发现了‘一三八四’这四个字。竟她反复查证,发现这四个字代表了……” “通济坊西北区。”姜二爷立刻回道,“那里怎么了?” “留儿觉得这四个字是孟回舟故意留下,引父亲您入瓮的手段,便暗中继续追查……” 姜二爷一本正经纠正道,“爷没入瓮,她入瓮了。” “父亲,留儿也没入瓮,而是从瓮中挖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江凌将事情细细讲了一遍,姜二爷听得汗毛竖起来好几回。他看过儿子递给自己的信后,顾不得打儿子和担心闺女,立刻道,“去把郑韭带进来。” 江凌低声提醒道,“父亲,无论郑韭说什么,您都要一字不漏地写密信上报万岁。信中要言明是府尹大人来信,让您查证郑韭是不是魏从。” 姜二爷担忧道,“留儿信上没这么说,为父这么写了,若跟张大人在万岁面前讲的不一样,那岂不是把留儿暴露了?” “父亲尽管放心,留儿定已跟张大人讲明了,万岁面前不会出现两样说辞。” “万一留儿没说呢?” “留儿一定说了,她不写出来,是因为她知道不用说,儿也能明白。” 不明白的姜二爷跟很明白的江凌对视片刻,忽然抬手给了儿子一个爆栗子,“还不快去把郑韭叫进来。” 郑韭进屋还来不及跪倒行礼,姜二爷便抬手免了他的礼,“坐吧。” “……多谢大人。”郑韭坐下后回了几句话,便开始迫不及待地讲述十年前的旧事。 郑韭确实是峪山沟村人。 他自幼与父亲相依为命,二十年前,也就是郑韭十一岁时,他父亲上山打猎跌落悬崖受了重伤,郑韭用车把父亲推进康安城,请郎中救治,却因银子不够被挡在医馆门外。郑韭跪下苦苦哀求郎中时,出宫办事的魏滨路过,见他一片孝心,便给了他二十两银子救父。 但郑韭的父亲因伤势过重直接死在了医馆内,黑心郎中见郑韭年纪小,便起了贪念,吞下二十两银子,将郑韭父亲的尸体扔到了医馆外。郑韭抱着父亲的尸首痛哭时,又被办完事归来的魏滨遇见了。 魏滨虽没亮出身份,但医馆的人看他的穿着也知道是惹不起的,只得吐出银子。郑韭用二十两银子买棺葬父后,依旧以打猎为生。他十五岁时进城卖自己抓的鸟,又与恩人魏滨相遇。 年老的魏滨在通济坊置办宅院准备出宫养老,因他出宫不便,便给了郑韭一些银两和家门的钥匙,让他帮自己置办家具用品。郑韭图方便,为魏滨办事时便用了“魏从”这个名字,对外称他是魏滨的儿子。 先帝驾崩后魏滨出宫,郑韭到魏宅探望他时。发现魏滨卧病在床,便留下来照顾了他十几日。后来魏滨便将一个包袱交给了他,让他将包袱带出城秘密藏好,不要再踏入通济坊一步。 魏从再以卖鸟人郑春久的身份入城时,便听说魏滨已被人杀了。 魏从说到这里,忍不住擦起了眼泪,“滨叔让小人发了毒誓,一定要将这包袱亲手交到忠良之臣手上。当时小人问滨叔:哪位大人是忠良之臣?滨叔让小人等五年,再将此包袱交到万岁最器重、最得民心的年轻大人手中。” “谁知景隆四年腊月时,大人您在峪山北发现白虎,万岁将峪山封了,而白虎选中居住的山洞,正是小人藏包袱的那个。小人怕包袱被人发现,这才两次偷入峪山,想把包袱取出来藏好,却被羽林卫抓住,发配到瀛州做了五年苦役。” 姜二爷…… 江凌…… 这真是…… 姜二爷抬手低咳一声,便听郑韭继续道,“小人被发配到瀛州满五年后,跟随江熹景小将军归京,觉得大人您就是滨叔口中的最得万岁器重、最得民心的年轻大人。” “小人便想着去岷山把包袱取出来交到您手中,可小人入山探路回来竟得知,大人您已请旨要到肃州救百姓。小人便想着等您办完差回京时,再将包袱取出来,交给您。” 姜二爷…… 江凌……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6章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7章 同穴山虎啸 江凌正感慨万千时,便听他父亲又问道,“若同穴山没有被封,本官也没经科举入仕,等到景隆五年,你会把包袱交给谁?” 郑韭如实道,“小人原本打算交给邑江侯世子刘承。” 姜二爷和江凌对了对眼神,均是一阵后怕,因为刘承的心是向着秦天野的。 不过……江凌略一思量,便觉得景隆五年的刘承,或许不会向着秦天野。那年刘承还在户部当差,若郑韭真把东西给了他,他权衡利弊后会将东西交给万岁,然后便是升官进爵。刘承升官进爵,对姜家来说绝对是噩耗。 幸亏,天降出现了,义父也成功入仕。 姜二爷拍了拍胸口,继续问道,“包袱中都有什么?” 郑韭摇头,“滨叔没说,小人也没打开过。” 观他面色,姜二爷便知他说的是实话,郑韭是个老实、守信的人。姜二爷追问道,“你出城时,守城官兵也没打开查看?” 郑韭如实道,“小人把包袱塞子衣裳里,乔装改扮成驼子,趁着快关城门时混出去的,没让守城官兵发现。” 。也幸亏他总是改装扮,所以才没被秦府的探子盯上。姜二爷问明他藏包袱地点,让他下去歇息后,便与儿子商量,“为父想派人护送郑韭回京,你觉得让清晏亲自护送怎么样?” 江凌反对,“父亲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清晏现在是您的亲卫,若他护送郑韭回京,必会引人注意,反而更凶险。孩儿想打着给府中送东西回京的幌子,让郑韭等人押送马车回京,父亲觉得如何?” 。姜二爷不赞同,“这样太慢了。” “郑韭将藏包袱的地方讲得清清楚楚,万岁应能找到,咱们送郑韭回去是以防万一。既然如此,更应以稳妥为上。”动用保护父亲的精锐兵马护送郑韭,保护父亲的人变少了,江凌怎能放心。 姜二爷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便依了儿子。 姜二爷写给万岁的书信,三日后便如期到了杨奉手中。杨奉拿到密信心喜万分,因为万岁正在盛怒之中,这封密信定可浇灭万岁的怒火。 景和帝盛怒,是因为有人在他的膳食中动了手脚。杨奉查到御膳房时,与此事相关的人竟都自杀了,且条条线索直指康皇后! 景和帝相信不是皇后做的,因为此时此刻,康皇后没有任何理由弑君。但想到自己的父皇便是因为信任皇后才…… 景和帝摘下金冠,按了按额头。虽没有任何证据指向秦天野,但凭着直觉,景和帝觉得此事定是秦天野指使的。因为此时自己病倒或病故,皇后被罚、两位正宫皇子成为罪臣,最终渔翁得利之人便是秦天野。 景和帝粗重地喘息着,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他乃一国之君,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冷静。 杨奉推开殿门,脚步无声地走到万岁身边,双手奉上姜枫的密信。 景和帝龙目落在密信上,胸中的怒火便去了三分。今日的书信比寻常到得早,莫非肃州发生了大事?景和帝拿起密信便发觉这信比上一封厚了许多,立刻打开查看。 杨奉退到一旁,便见万岁脸上的表情由怒转喜,最后竟放声大笑。这久违的笑声在宣德殿内回响,震得孔风阁肝颤,听得殿外的宫人、侍卫心惊。 万岁这是,被气傻了? 杨奉却露出笑容,上前给万岁斟茶。万岁的饮食被人下毒后,茶水饮食都是杨奉亲自盯着,验毒、试饮倍加谨慎,确保万无一失。 景和帝端茶一饮而尽,又将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双眸亮得吓人。 白虎果然是瑞兽,姜枫果然是朕的送瑞谪。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 “宣白旸。” “是。”万岁看了姜枫的书信,宣的不是张文江而是白旸,这让杨奉微微有些诧异。 听到景和帝宣羽林卫大将军白旸进宫,护国公的神经绷紧,秦天野面带疑惑,张文江则激动地站了起来。 姜留掰手指头算了算,“我父亲的信该到了,若郑韭真是魏从,万岁宣白将军就说得过去了。若真是此事,万岁见了白将军后,就该见伯父您了。” 先叫白旸,再宣自己,十有八九是关于魏滨带出宫的东西,被郑韭藏在了同穴山内。张文江点头,难掩激动,“留儿,若真如此,你此番真是立大功了!” 张文江的话音刚落,周其武便从外边走进来,“万岁宣您入宫。” 姜留笑弯了眼睛,“伯父快去吧,留儿也该回去准备去肃州的行李了?” 狂喜中的张文江…… 张文江进宫面圣,一待便是一个多时辰。待得秦天野右眼皮直跳,他抬手压住眼皮,开始反复掂量最近的发生的事情。 御膳房的事,他做得滴水不漏,景和帝便是有猜疑,也绝查不到真凭实据。没有真凭实据,景和帝就治不了他的罪,因为他是先帝的托孤重臣。 想到“托孤”这两个字,秦天野的眼皮又是一跳。最近他行事确实有些急躁了,秦天野抬眸对陶徐道,“吩咐下去,弹劾皇后的奏章,明早先不要呈上去。” “是。”陶徐转身,快步退了出去。 天黑之后,张文江面色凝重地走出宫门,真奔大理寺。相对比白旸出宫时的轻松,众人一看便知道万岁指派了张文江十分重要的差事。 就在所有人都将目光盯在张文江身上时,白旸领着一队亲信,秘密上了同穴山。 第二日早朝之上,景和帝因御膳被下毒之事大发雷霆后,百官无事敢奏,礼部尚书陶思正颤颤巍巍地出列,壮着胆子上奏郊祀之事。 大周尊礼,行郊祀之制。冬至祭天,夏至祭地。每年到夏至这日,万岁都要带百官举行郊祀之礼,为百姓和国家祈福,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今年的夏至在五月十七,今日是五月初九,确实该将此事提上日程了。景和帝沉着脸听完,又例行询问几句,便将今年郊祀的地点定在了南城外。 分明一切都很正常,但秦天野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十七这日,景和帝带领百官经明德门出宫至南城外举行郊祀之礼时,忽听同穴山上传来响亮的虎啸声,令本就心神不安的秦天野更觉不妙。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7章 同穴山虎啸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8章 随朕入同穴山 秦天野心惊,却有人心喜。 因为夏至郊祀,瑞兽白虎啸山林乃吉瑞之相。 今日挑大梁的礼部尚书陶思正跪拜于地,朗声道,“万岁,《易经·乾》爻辞有云: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万岁乃真龙天子,天降乃白虎瑞兽。万岁郊祀见云起,天降长啸闻风声,云涌风起,英贤奋发,此乃吉兆也。天保我大周千秋万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围观的百姓跟着跪地高呼,因迟疑而比旁人晚了半步的秦天野,显得各位扎眼。 立于高台之上的景和帝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抬高双臂,仰望苍穹,高呼道,“天佑我大周——” “天佑我大周——”百官和百姓高呼声,千牛卫位和羽林卫将士的吼声,震动苍穹。 这声音实在震撼,莫说旁人,便是混在百姓中的姜留都似乎感觉到了天意。 “报——” 一金盔金甲的将军骑马奔来,跪倒在祭台之下,“报万岁,同穴山上,白虎天降所居山洞忽然滚下数块巨石。天降正立于山顶之上,未被砸伤。” 哗——议论声四起,刚刚说还说是吉兆,怎转眼天降住的山洞就塌了? 天降洞穴内早不滚石头、晚不滚石头,怎么就偏赶在郊祀之时滚?姜留偷眼看向高台之上一身黑红色天子大裘冕服的景和帝,暗道:莫非郑韭将魏滨从正阳宫中带出来的东西,藏在了天降的洞穴之内? 这……还真是天意!天意如此,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景和帝问道,“陈长秋,此为何兆?” 礼部侍郎、司天监监正陈长秋高声道,“回万岁。白虎啸,长风起,巨石落,定是天兆,臣请前往同穴山查看详情。” 司天监执掌历法、时节、星象,天地间有异动,由司天监监正前去查看再合适不过。景和帝道,“好!众卿与朕同往。” “万岁——”秦天野忽然高声道,“万岁乃万金之躯,切不可身临险境,老臣愿随陈大人前往查看。” “朕知申国公之意,然……”景和帝龙目微垂,看向高台之下的秦天野,威而不怒地道,“今日郊祀,虎啸石落,乃天之兆也。朕身为天子,岂能不亲去查看?” “众卿——”景和帝的目光扫过百官,又看被羽林卫隔在外围的百姓,扬声道,“我大周子民——可愿随朕赶往同穴山,应天兆?” “臣愿随万岁前往——” “草民愿随万岁前往——” 山呼海啸声中,秦天野抬眸与景和帝对视,见他双目若有光,心中更加越发不安。但此时,他已无法阻拦景和帝赶往同穴山。 郊祀高台距离同穴山不过三里路,天子乘龙辇,百官和百姓步行跟随。 大理寺卿萧峻平上前一步拉住张文江的衣袖,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谁不想知道今日这么大阵仗是怎么回事,听到萧俊平问询张文江,附近几个尚书、侍郎都将耳朵拉长听着。 张文江装做不知,“我又不在司天监供职,怎知发生了何事。” 萧峻平拽着张文江的衣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道,“你当我这大理寺卿是白干的?太傅、杜阁老和你肯定知道什么!” 你还真是白干的,本府知道的事情你就不知道。张文江也压低声音在萧峻平耳边道,“萧大人问我……不如去问太傅。” 萧峻平瞪眼,张文江眨眨眼,周围官员莫名其妙,走在前方的秦天野回头看张文江。 张文江被秦相看得一激灵,却仗着胆不肯低头。怕什么,他是右相,过几年自己就是左相,正好压他一头! 秦天野将目光从张文江身上,转向前方的青山。张文江的神色,似乎真知道什么。 万岁前几日召见张文江之前见了白旸,同穴山归羽林卫守护……张文江与同穴山的关系,中间还隔了个姜枫。姜枫远在肃州,应与今日之事无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文江知道什么,同穴山中有什么,能令万岁如此兴师动众? 秦天野的眸子猛地张大,转头看向太傅尹骞,太傅笑得莫测高深;秦天野转头看向护国公康忠,康忠则目光如刀。 若到此时还看不出今日这一局是针对他做的,那秦天野就真是个棒槌了!他心跳如鼓,脑中飞快想着若陈长秋说出天兆要除掉他,他该如何应对。 混在百姓里的姜留也跟去看热闹,鸦隐忽然道,“姑娘,秦城碧过来了。” 姜留转头,见一身青衫的秦城碧正在几步之外死死盯着自己,便冲他璀璨一笑,感叹道,“真是绿啊。” 她声音不小,秦城碧听后皱眉,“绿又如何?” 姜留还未开口,秦城碧身边的康月良已道,“苍山青翠,绿草如茵,留儿妹妹的意思是你这一身十分应景。” 秦城碧哼了一声,“她自己没嘴,用你替她答话?” 姜留开口道,“康大哥所言,正是我之意,秦公子这一身当真十分应景。” 青山,正好埋荒冢! 秦城碧觉得姜留不是这个意思,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前边的队伍已经停了。他狠狠登了姜留一眼,迈步上前查看。 康月良站在姜留身边,笑道,“留儿妹妹,咱们也过去看看?” “好。”姜留跟着康月良,走到百姓队伍的最前方,站在持戈的羽林卫之外,望向同穴山。 此时,白虎天正降蹲坐在山石之上,威风凛凛地望着众人。 康月良感叹道,“天降果然非同凡响。” 姜留抽了抽嘴角,当然非同凡响。大周拥有御赐地盘,每日被羽林卫投喂养肥的老虎,大周之内就这一只。它这么精神,是等着开饭呢。 景和帝见到天降是真的喜欢,他一抬手,立刻有侍卫牵过一只肥美干净的小麂。天降一间大餐来了,站起身跳下巨石走了过来。数米长几百斤重的白虎一动,惊得百姓不由自主地后退。 景和帝亲自将小麂牵到天降的山门外,解开绳子推了进去,温和道,“天降可喜欢?喜欢便叼去吧,不可伤我大周百姓。” 天敌当前,小麂撒蹄子便跑,天降吼了一声,一纵便将大餐咬住,看了景和帝一眼,就叼着小麂走了。 景和帝含笑道,“陈卿。” “臣在。”陈长秋上前,“请万岁在此稍后,臣进山查看。” “万岁,老臣愿随陈大人同去。” “万岁,臣愿与陈大人同去。” 秦天野和白旸同时开口,百官的目光便落在二人身上。白旸是羽林卫大将军,保护陈长秋进山还说得过去,秦相为何也要跟着? 景和帝还未开口,太傅、护国公、杜海安、黄通四位阁老都站了出来,也愿同往。这下,群臣明白了,争先恐后道,“万岁,臣等也愿同去。” 景和帝一挥袍袖,“好!众卿随朕一起,入同穴山!” 万岁答应了,百官哆嗦了。入同穴山?万一天降发怒咬人怎么办?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8章 随朕入同穴山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89章 魏滨遗书 景和帝带领文武百官入同穴山查看异动,百姓们却只能眼巴巴留在围栏外。因山中有猛虎,千牛卫保护万岁,羽林卫保护文武百官,无暇顾及百姓安危。 但康月良、秦城碧和姜留等官家子弟却跟在文武百官之后进了山,因为若论身份,他们比百官队尾的五六品官员要高得多。 同穴山方圆十余里,山峰六座。众人沿着弯曲山路前行来到山峰下,天降的洞穴在第二峰离地十余丈之处,洞穴前有数块丈余宽的巨石拦路。羽林卫将士上前搬开巨石,天降的洞穴便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这洞穴坐北朝南,洞穴下有半亩大的水塘,洞口绿草茵茵。陈长秋观后笑道,“万岁,天降果然是瑞兽,所择洞穴风水极佳,此处便是仙人也住得。” 景和帝点头,“陈卿所言极是,白卿,陈卿,你二人入洞穴查看。” 白旸提着火把打头阵,陈长秋紧随其后,秦天野也跟了进去。剩余四阁老非常默契地跟上前。因太傅年岁已高,杜海安和黄通便搀扶着他向里走。即便洞中光线昏暗,脚下山石荦确,却无一人放弃。 洞外的张文江等人瞪眼睛、抻脖子、踮脚向里看,站在最前边的景和帝却十分平静。 进入洞穴提鼻子一闻,发现洞内野兽的腥臊气味并不重,秦天野便道,“白虎居同穴山中已有六载,此处恐非它的巢穴。” 最前边的白旸回道,“秦相有所不知。天降在同穴山内有十余处巢穴,它在同一个地方休息时间从不超过五日,所以每处巢穴的气味都不重。” 秦天野语义双关地道,“白将军对天降的洞穴当真是熟悉得很。” 白旸还未开口,太傅已道,“申国公有所不知,虎的习性便是如此。因白虎为山之王,若在一处停留过久留下气味,百兽便会退避,不便于白虎捕食。” 一个两个,张开便说他“不知”!黑暗之中,久居高位的秦天野不掩戾气,“万岁还洞外等候,陈大人可有收获?” 司天监监正陈长秋仔细观察山穴,回道,“此山穴是天然形成的,今日滚落巨石应与前几日接连降雨,令山石松动有关。不过……白将军,你左前方三步那块石下为何物?” 陈长秋一句话将五阁老的目光,聚集到了白旸左前方尺余大的山石之下,火光之中,可见山石下压着一物。秦天野装作不以为意道,“不过是块破布罢了,不值一看。白虎长啸,山有异动,陈大人还是将目光放在玉石瑞兆之上才对。” 破烂、不值一看?持火把背对秦天野的白旸,不厚道地笑了。 陈长秋还未开口,护国公已道,“山有异动,任何异常都应仔细查看。” 白旸上前踢开石头,“惊讶”了一声,弯腰查看,凑上前的五阁老和陈长秋也将目光放在这块“破烂”上。 “这块油布里有东西!”白旸伸手就要打开,陈长秋和太傅同时道,“且慢!” 陈长秋看向太傅,见他抬手示意让自己讲,才继续道,“今日有天兆,天降洞穴中发现异物,应当着万岁的面打开为好。诸位阁老以为如何?” 秦天野刚要反对,却被黄通抢了先,“应是如此,白将军举着火把,老夫与陈大人一起将天兆抬出去。” 这就“天兆”了?杜海安微微一笑。 黄通与陈长秋已抬起黑乎乎油布站在白旸身后,持火把的白旸转身,与秦天野面对面站立。 见秦天野不让开,白旸问道,“秦相有何吩咐?” 秦天野阴沉沉的目光由昏暗的油布,移到了白旸脸上,“天降吉兆自是喜事,但若有人借此故弄玄虚,必遭天谴。” 天谴?你这老匹夫早就该受了。白旸虎目微沉,“末将知。” “出来了!”性子急躁的兵部尚书李增奎见白旸举着火把走出来,立刻道,“万岁,出来了。” 走到姜留身边的刘君堂低声叮道,“六妹妹,待会儿诸位大人怎么做咱们就怎么做,不可冒头。” 姜留点头,“君堂哥快回大伯身边去。”大伯比我更需要你。 刘君堂走后,姜留踮脚努力往前看。秦城碧指了指旁边半人高的石头,“你站在那块石头上,便可看得一清二楚。” 站在那块石头上怕是要比万岁站得还高了,当她是傻子么?姜留白了秦城碧一眼,站到康月良身旁约一尺高的石头上。站上去之后,她发现自己的视野由一片后背,变成了一片后脑勺。 听景和帝吩咐道一声“打开”,姜留努力踮起脚,发现看到的还是后脑勺…… 尼玛! 康月良安慰她道,“此处是上坡路,越往上走越高,咱们看不到很正常,听着就好。” 他们看不到,景和帝却将油布内包裹着的粗蓝布包袱看得一清二楚,又吩咐道,“打开。” 白旸和黄通亲自动手打开包裹。 见里边是一件叠着的褐色衣物,秦天野紧绷的弦刚松了些,便听太监总管杨奉“咦”了一声,“万岁,这衣物上的绣纹像是……宫中洒扫太监穿的。” 什么? 天降洞穴中竟有宫中太监的衣物? 百官们瞠目结舌,姜松下意识回头看向自己的六侄女,见她正一脸好奇地踮着脚往前张望,小模样十分可爱。 “打开。”景和帝又吩咐道。 白旸将衣物提起,众人这才发现是条裤子。看清裤脚绣的精致竹叶纹路后,秦天野变了颜色,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这是……正阳宫太监的衣物! 护国公抬手拦住他,“一条裤子罢了,白将军提得动,无需申国公帮忙。” “万岁,包袱里有一封书信!”眼尖的萧峻平开口道。 秦天野转头看向自己的好外甥,面对正阳宫太监的衣物,外甥却如此平静,这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景和帝看也不看秦天野,又道,“打开。” “是。” 不等别人动手,杨奉亲自上前,拾起书信验证无毒后打开粗略一观,手便颤抖了,转身双膝跪地,“万岁,这封书信是……先帝寝宫正阳宫的洒扫太监,魏滨,写给您的。” 哗—— 百官一阵躁动,秦天野身形一晃,只觉天旋地转。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89章 魏滨遗书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0章 先帝遗诏 用眼角的余光扫过将欲崩塌的秦天野,景和帝的目光落回纸张已然泛黄的书信上。 接到姜枫的密信后,景和帝大喜,立即命白旸按密信上所记录的地点,入同穴山中寻找郑韭藏起来的包袱。 那日,白旸在宣德殿内请示,包袱找到后是否即刻送入宫中。景和帝摇头,“若那处有包袱在,任何人不准接触,只派兵严加把守。” 经三日反复考量,景和帝与太傅、杜海安和张文江订下借郊祀天兆,令包袱现天的计划。 再后,太傅两次进宫,劝说景和帝先查看包袱,但景和帝就是不肯,“朕定要在郊祀之日,当着天地、文武百官的面拆开,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景和帝虽言之凿凿,但他内心也是慌的,慌到他几日都没睡好觉。夜里频被噩梦所扰,桩桩件件都与遗诏、夺位有关。 直到方才,景和帝跪在郊祀高台上听到天降的长啸,心中才又沉稳了几分。此刻,见到秦天野神魂不守,景和帝的心落到了肚子里。 十年了! 盯着信笺上密密麻麻的字,景和帝感觉到有热气从心底涌入眼眶,坚定地道:“念。” “是。” 杨奉将信笺转向自己,秦天野闭目,百官和姜留等人都屏住呼吸倾耳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吾皇万岁:奴婢——正阳宫洒扫太监魏滨,于通济坊陋宅中拜上。” 这称呼是对的,宫中职位卑微的太监与宫女一样,只能以“奴婢”自称。 紧绷数日的杨奉定了定神,用上内力念信,确保山上每个人都能听到。 “万岁送先帝入皇陵之日,奴婢等病弱老奴,跪送先帝后就回宫舍收拾衣物,离宫返乡。奴婢收拾被褥时,竟在其中发现一张纸条,纸上说让奴婢将包袱带出宫,五年后亲手将此包袱交到万岁最器重、最得民心的年轻大臣手中,再请他讲此包袱转交万岁,说这包袱是故人遗物,并让奴婢看信后立刻烧毁。奴婢当时,惊恐万分。” 这太监脑袋不好,交代事情都说得乱七八糟!若这是他们衙中的文吏,定要讲他好一顿骂! 胆颤心惊的百官心中吐槽,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破旧的粗蓝布包袱上。 杨奉也看了包袱一眼,一眼便认出这布料是宫中用来擦洗尿壶的粗蓝布。布的确结实,但除了窘迫的杂事太监,谁会拿这布料当包袱用! 杨奉继续念道: “那纸条虽没留下姓名,但奴婢认得那是太监总管贺平的字迹。奴婢常因愚笨被贺平大人责骂,对他很是畏惧,不敢违背他的吩咐,烧毁书信开始找包袱,却只从枕头下发现一个包袱皮。因侍卫催促,奴婢只不敢再找,就用包袱皮装好自己的东西,与正阳宫告老返乡的太监宫女们一同出宫。” “奴婢出宫第二日,就听说贺大人追随先帝去了。奴婢惶惶难安,卧病不起,知自己的好不了。城外猎户郑韭是忠厚感恩之人,奴婢将此事托付与他,并留下此书信,说明详情。盼望着五年之后,郑韭能将包袱呈至万岁手中,完成故人之愿。” “奴婢魏滨,再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念完之后,杨奉双手将信奉上,百官肃立,谁也不敢吭声。魏滨行文虽啰嗦,但他信上说的事可了不得。 景和帝接过信看,平静问道,“杨奉,魏滨是何人?” “回万岁,魏滨是先帝寝宫正阳宫的洒扫太监,包袱中装着的正阳宫洒扫太监衣物,可证实其身份。” 秦天野张嘴想辩解,却又闭上了。事已至此,他想拦也拦不住了,只能任他们君臣一唱一和。 站在百官后的康月良一脸震撼,姜留也装着一脸震撼,秦城碧心中不安,扒拉开身前的官员往前挤。 最前边,太傅尹骞疑惑道,“先帝在位时,太监总管确实是贺平,只不知贺平口中的‘故人’是谁?” 护国公康忠也道,“贺平既将此包袱托人转交万岁,其中定有乾坤。” 贺平口中的“故人”十有八九是自己的父皇,景和帝心中翻江倒海,面上依旧平静,“荆卿、萧卿、付卿、张卿,你四人一同上前查看。” “是。”四人上前,不约而同地跪在粗蓝布包袱四边,仔细查看。 让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上前查看合情合理,但万岁为何让张文江上前?秦天野看向张文江,眼眸微眯。 此事处处有张文江的影子,是谁在背后给他出谋划策? 景和帝叫的四个人都是破案高手,没包边、似是直接从大块布上扯下的包袱皮,在他们手中过来两编后,荆吉良请示道,“万岁,臣请将包袱皮拆看验看。” 包袱皮里若有东西,只能拆开查看,景和帝点头,“准。” 包袱皮看样子是单层的,怎么拆开?百官瞪大眼睛,见四人竟分四边,开始一根根拆包袱的经线。 动作最快的张文江拆开不过一寸,发现里边竟露出了些许脏污的明黄色,他的手忍不住一缠,转头看向景和帝。 景和帝死死盯着那点明黄色,心砰砰直跳,“继续拆。” “是。” 将布料手徒手拆成线,是个工夫活,拆包袱的四人额头布满了密密的汗珠。秦天野和挤到户部尚书李兆舟身边的秦城碧,目光都盯在这条越来越大的扎眼颜色上。 在场的都是明眼人,一看这颜色和花纹,便知这布里藏着圣旨! 圣旨,乃是用上好蚕丝经十八道工艺精制而成的绫锦,可保百年不腐,这是何等珍贵之物! 但这道被封在粗蓝布中的圣旨上却布满针孔,穿满粗蓝线、边角也已焦黑不整。张文江四人每抽出一条粗线,心都跟着一哆嗦,因怕汗水滴下污了圣旨,四人不住用宽大的衣袖擦额头、手心。 圣旨上的字一点点显示出来后,张文江喜出望外,荆吉良老泪纵横,俯身哽咽道,“万岁,缝在包袱中的,乃是先帝遗诏!” 哗—— 百官忍不住一阵躁动。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0章 先帝遗诏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1章 拿下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1章 拿下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2章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2章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3章 秦家疯子 “不见,让他走。” 秦奎是秦城碧的贴身侍卫,被秦成碧发疯伤了右臂后领了闲差,已有几个月没露过面了,这会儿突然跳出来,姜留不用见都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无非就是眼看着秦家要塌了,想找下家罢了。姜家缺人,但是宁缺毋滥,他这等为虎作伥的姜家不收。 书秋出去传话,姜慕燕给七弟擦干净流到下巴上的口水,叮嘱两个妹妹道,“这几日咱们尽量不出门,不与人谈论谈论秦家的事,更不要和秦家人接触,免得惹上官司。” 姜慕燕的话刚说完,书秋又气呼呼跑回来了,“秦城碧在府门外点名要见姑娘,他说六姑娘不出去,他就打进来!” 姜慕燕皱起柳叶眉,姜慕锦跳了起来,“他敢闯,不用六妹妹出面,咱们府里的护院就能把他叉到西城衙门去!” 。姜留没想到秦奎是陪着秦城碧来的,她站起身转了转有力的小拳头,“万岁还没下旨查封秦府,咱们府上的人不好动手打他,把他送到西城衙门,二姐夫也不好处置。我先去请示祖母,书秋把我的狼牙棒带上。他上赶着挨揍,不揍他一顿就显得我不懂待客之道了!” 书秋又兴冲冲地跑了,姜慕锦也兴致勃勃道,“我去给六妹妹加油助威!” 姜慕燕觉得妹妹出去不合适,便抱起七郎跟她一块去北院见祖母。 天气炎热,小悦儿和姜小树正在北院树荫下养莲花的水缸边玩耍。被三姐抱着的七郎见到哥哥们,立刻伸莲藕般的小胳膊咿咿呀呀要过去一起玩。 姜小树和小悦儿见到三姐来了,规规矩矩站起来行礼。姜慕燕叮嘱他们小心不要摔进缸里、不要摘莲花后,哄七弟道,“七郎先跟姐姐去见祖母,再出来跟哥哥们玩。” 十个月大的七郎嘴一张便要哭,可他眼泪还没落下来,便听三姐又道,“到长辈院中,先去拜见长辈是礼数,若七郎不遵礼数,我便将此事告诉母亲。” 七郎立刻闭上小嘴儿,待进入房中见到慈善的祖母,七郎的小嘴抿紧,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委屈的小模样令人揪心。 姜老夫人一看便知他又被三丫头训了,待三个孙女行礼后,连忙把小乖孙抱过来哄着。 七郎乖乖坐在祖母腿上,眼巴巴地望着竹帘外玩耍的两个哥哥,希望祖母让人抱他出去玩。 姜老夫人揉了揉乖孙小脑袋上黑密的软发,与姜留道,“秦家小子在府外叫嚷,他现在已是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要出去,让你大哥过去应付他。” 姜留连忙道,“祖母,我大哥还要读书,怎么能因为这样的琐事分神呢。” 姜老夫人指着桌上的荔枝,让三个丫头过去吃,才道,“你大哥整日关在房里读书也不好,正可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 姜留笑了,“还是祖母说得对!” 七郎闹着出去玩,在院里玩耍的姜小树和小悦儿也被姜老夫人叫进屋吃荔枝,屋里顿时热闹起来。 七郎太小不能吃荔枝,姜老夫人让他守着一笸箩玩具玩。小悦儿吃了两个荔枝也过来一起玩时,姜大郎抱着长女来了。 将孩子放在祖母身边后,姜大郎说起去打发秦城碧的事,“秦城碧非说是六妹妹害秦家的,真是无稽之谈!” “果然是个疯子,先帝遗诏写得清清楚楚,跟六妹妹有什么关系。”姜慕锦气呼呼道。 姜留咬着冰镇荔枝,小脑袋点得尤为欢快。五姐姐说得对,是先帝遗诏要杀秦天野,跟她没半文钱的关系。 这日,康安城人人都在议论遗诏和秦府之事,姜松日落时才赶回家。他匆匆扒了几口饭,召集全家人训话,严正警告不准与秦家人接触,更不准搬弄口舌,以防惹火烧身。待回到东院后,姜松又着重叮嘱了自己的夫人。陈氏嘟囔道,“老爷放心,妾身的嘴巴可严实了。” 姜松看着妻子不语。 陈氏上前拉住他的衣袖往浴房带,“今日天气闷热,老爷跟着万岁出去郊祀一定热坏了,妾身准备了苦瓜叶,老爷快去沐浴吧。” 天气炎热时,用苦瓜叶挤出的汁水沐浴可止痒防生痱子。姜松顺从地跟着妻子进入浴房,宽衣靠在温热的苦瓜水中歇息。陈氏坐在旁边给他舀水冲洗头发,试探道,“老爷跟妾身讲讲同穴山上发生的事吧?” “留儿没跟夫人讲?” 。陈氏小声嘟囔道,“老爷不是不让她说么?” 姜松反问,“留儿都能管住自己的嘴巴,夫人觉得为夫不能?” 陈氏郁闷了,“……能。” 任府东院,姜三郎和姜四郎围在姜留书桌前,求她讲一讲同穴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姜留小脸一绷,“伯父不让我说,再说你们不早就听人讲过了么。” “他们也是听人瞎说的,哪像六妹你是亲自见的。”姜三郎立刻道,“你讲一遍,我那两只鹩哥就归你了!” 姜四郎也道,“小弟把那块最好的灵璧石送给六姐玩三天!” 姜四郎跟三叔一样喜欢,喜欢玩石,他那块灵璧石粗犷峥嵘、气韵苍古,确实非同一般。 姜留是非常有原则的,哪能被他们俩贿赂了。不过待她溜达回西院时,雅正问起同穴山上的事,姜留立刻详细讲了一遍。 雅正听完之后,低声道,“遗诏之事太后不知情还好,若太后知道,圣上恐怕要把她的灵柩从先帝陵中移出了。” 姜慕燕则道,“魏滨的书信中除了贺平,并没提到其他人,若为了大局着想,圣上应不会让秦家把太后牵扯进去。” 姜留觉得,景和帝怎么对待太后,得看太后给乐阳留了什么东西。秦天野被关进了大理寺,乐阳手里的东西就失去了价值,景和帝再晾她几天,乐阳就得吓麻爪了,问什么说什么。这老妖婆就算能保住公主封号,也猖狂不起来,更不敢惦记她爹爹了。 。姜留想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秦府和仁阳公主都被撂倒,她可以收拾收拾,赶往肃州了。 明天就找府尹大人去!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3章 秦家疯子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4章 我要她死! 姜留美滋滋地挨着姐姐睡下后,康安大半朝臣还在忙碌着。 精神抖擞的京兆府尹张文江、大理寺卿萧峻平、刑部尚书付常春聚在桌边,盯着摆满桌的卷宗。 御史大夫荆吉良将手放在这些卷宗上,平静道,“十三年来,老夫一直在搜集秦老贼的罪证,桩桩件件都在这里,共六十八项。” 六十八项?张文江盯着半尺厚的公文,吞了口口水确认道,“荆大人,这些都是秦贼一人的罪证?” 先帝遗诏称秦天野为“逆臣”,景和帝虽还未革了他右相之职,但百官都不再以申国公、秦相或右相称之。“贼“字,最适合他不过。 见荆吉良点头,三人打开公文粗粗看过,便知这些罪证,足够秦贼死几十回的。张文江抬眸道,“荆大人,请恕下官冒昧。若无今日之事,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卷宗?” 这个“若无”是不存在的,荆吉良微微一笑,“老夫身为御史,只尽御史之责罢了。” 荆吉良说得云淡风轻,张文江和付常春却听得瞳孔一颤。 御史大夫,官从二品,司监察、弹劾官吏。此职虽不入庆文殿,但在朝中位仅次于左右丞相,权重而秩尊。即便如此,荆吉良要弹劾位高权重的“托孤”重臣,也并非易事。 他说尽御史之责,便是打算在朝堂之上以死相谏了。御史大夫的一条命,很有分量。 身为左相的得意门生,萧峻平知道得多一些,“若先帝遗诏未现世,待肃州战事起或姜枫擒下蒋锦宗后,荆大人和我恩师会在早朝上弹劾秦贼。荆大人以头撞柱,我恩师助万岁擒下逆臣,然后便致仕交出左相之位……” 付常春听得热泪盈眶。难怪,难怪荆大人这半年变得豁达,不再斤斤计较百官过失了,早朝上跳腾的变成了御史中丞和侍御史们。原来他已怀血荐轩辕之志,在安排身后事了。 张文江躬身,可还不等他开口,荆吉良已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老夫精力不济,详列秦贼和秦家罪证之事,就有劳三位大人了。” 萧峻平立刻道,“您老放心,我等必在后日早朝之前将详章送至您老手中,早朝之上,还要烦请您老上呈万岁。” 送走荆吉良后,萧峻平寻借口开溜,“大理寺有几个案子与秦府有关,我回去整理出来,一并呈上。” 付常春连忙道,“刑部也有。” 还不等张文江说话,萧峻平又道,“能者多劳,荆大人送过来的这些罪证就有劳张大人费神了。” 说完之后,萧峻平转身疾走。 张文江咬牙,目光转到付常春身上,你走一个试试! 付常春小心翼翼地与张文江商量,“张大人,我先回去理一理十年前秦贼命人火烧刑部案的蛛丝马迹,再回来帮您整理这些卷宗?” 十年前的案子,岂是一两天能整理出来的?!付常春走后,张文江怒道,“去把赵少尹、五城指挥使、副指挥使全叫过来!” 师爷周其文派人传信后,笑道,“大人该高兴才是。” 萧峻平和付常春不沾这些卷宗,是因为他们早已嗅出秦天野的案子与张文江有莫大关联,就算他们现在插手,也抢不走功劳。 右相被擒,左相即将致仕,张文江立下大功,已将一只脚踏进了庆文殿,确实该高兴。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现在满脑袋都是事儿! 京兆府灯火通明,秦府却光线昏暗,他们恨不得让康安忘记秦家的存在。 荣安堂内,一脸颓败的秦夫人、两个儿子和三个儿媳聚在一处,轮流讲他们今日都去了谁家,吃了几个闭门羹。 他们心里都明白,秦家完了,秦家所有人的时间都已开始倒数,绝活不过今年秋天。每个人都想着该怎么在死中求活,但谁都不肯先开口,昏暗的屋内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翠玉轩内,秦城碧坐在窗边,直勾勾地盯着天上的月亮。 站在旁边的秦城夏带着哭声道,“大哥,这些都是真的吗?咱们该怎么办,我好害怕……” “滚!” 秦城夏顿了顿,喏喏道,“大哥怎么……” “秦城夏,申国公府都快没了,你装给谁看?滚出去,别来烦我!” 秦城夏也不装了,压低声音道明来意,“大哥,咱俩一块逃吧,以你我的本事……” “想拉垫背的,找你的好弟弟去。”秦城碧的目光终于从坑坑洼洼的月亮上,移向秦城夏昏暗的脸,凶狠道,“再多说一句,小爷现在就拍碎你的狗头,行刑那日的刽子手也可少磨一次刀。” 这个疯子!秦城夏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待跳梁小丑走后,秦城碧问道,“姜留身边有多少人保护?” 秦奎吓得一哆嗦,劝着少爷放弃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姜府内,有摘星楼三人、三个暗卫和两个武婢。在府外,再加咱们府上侍卫六人、姜府的护院四人。摘星楼的人、姜府暗卫、呼延图和鸦隐的功夫与咱们府一等护卫相当。就算没有旁人,只凭姜六娘的神速,属下也……” 秦成碧打断秦奎,“我要她死!除了她,本公子还要姜枫两个儿子的命!” 秦奎吓坏了,“少爷您这是……” “我活不了,就谁也别想活。” 秦奎跪地,“少爷,属下等以命相搏,有两成把握能送少爷出京远走。” 秦城碧瞪着猩红的眸子,一字一顿问道,“苟且于世,与死何异?” 秦奎…… 乐阳公主府正殿,乐阳焦急地走来走去,付春朝躲在房中收拾行装。 仁阳公主府内,黄隶推开仁阳公主寝殿的房门,进入殿中。 消瘦憔悴的仁阳抱膝坐在床上,无神地双目盯着烛台。微风从寝殿窗户外吹进来,烛火随风摇晃,殷红的烛泪在银树烛台上淤积出一片片触目惊心的红。 黄隶走到床边,直言道,“先帝遗诏的事公主可听说了?先帝驾崩前一夜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当今万岁,而非安王。” 形如枯木的仁阳缓缓抬起头,恍惚间,黄隶似乎听到她的脖子发出的嘎巴巴声。 仁阳公主嘶哑道,“那是假的。” 真是执迷不悟!黄隶皱眉,转身便走。 “遗诏现世,将军无需用本宫的命祭旗了吧?” 黄隶本不想再理她,但想到自己的儿女们,临走之前还是说了一句:“公主太高估自给,你的血,还不配祭旗。“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4章 我要她死!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5章 去肃州的上马石 清晨被黄莺儿叫醒后,姜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想到自己刚刚做的梦,忍不住嘿嘿了几声。 转头见姐姐也睡醒了,姜留便凑过去道,“姐,我梦到爹爹站在肃州城头,穿着一身月牙白袍,拿着你画的桃花扇,脸晒得比哥哥还黑。” 姜慕燕也忍不住笑了,“父亲黑一些也好,更显英雄气概。” 英雄气概她没看出来,只看到爹爹一笑,满口牙白得耀眼。姜留抖擞精神爬起来,“姐,练几圈去?” 虽没江凌那般用功,但姜留得空就会去习武场活动活动。姜留去,姜慕燕便陪着,几年坚持下来,姜慕燕虽还是纤瘦,但早已没了当年的病弱感,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娴雅从容,“你先去,我叫上悦儿。” 让懒得连话都不想说的小悦儿去练拳脚,也只有姐姐能办得到了,姜留不厚道地笑了两声,先去活动筋骨。 筋骨活动开,姜留提狼牙棒上马,练习马上功夫。 。自父亲他们去肃州后,姜留便开始练马上功夫了,在白夫人和呼延图、鸦隐的教导下,她已练得有模有样。姜留骑马跑了两圈,姐姐和悦儿没来,延平却到了。 见六姑娘利落跳下马走过来,她精致的容貌与手中的狼牙棒凑在一处,纵使延平见了多次,还是忍不住发毛。 延平低声报了昨夜康安各衙门、府邸的情况,又以极低的声音道,“秦城碧昨夜召集了秦府侍卫,天不亮就在咱们巷口安排了暗哨。” 仅剩的一天时间,他还不想消停?一个计划迅速在姜留脑袋里成形,“我去找三叔,你派人去守好铺子,再让谭亮巳时派人来府里一趟,装出有要紧事的模样。” “姑娘是想……” 姜留一甩狼牙棒,挂着风声道,“秦城碧怕是要找我报仇,本姑娘出府跟他打!免得让他发疯伤到家里人” “是!”延平立刻出去安排,姜留立刻跑去找三叔商议大事。 在北院用完膳,姜留与姜松商量道,“伯父,秦城碧召集高手,还派了人在巷口盯着咱们,留儿觉得今日还是不要让三哥和四弟去学堂为好。” 姜三郎和姜四郎的眼立刻亮了,姜松点头,“就这一日了,谨慎些也好。” 陈氏连忙道,“老爷也告假在家歇一天吧?” 。这是什么话!姜老夫人垂下眼皮。 姜松摇头,“翰林院还有要事。” 姜大郎道,“让呼延图、齐猛护送您过去,散衙再接您回来。” 姜松应下,又对长子道,“让三郎和四郎在书房跟着你读书,不可懈怠。” “是。”姜大郎应下。 在家还不如去书院玩……姜三郎瞬间变作苦瓜脸。姜四郎乖巧道,“侄儿和三哥会跟着大哥好好读书,大伯出门要当心。” 送了丈夫出门,陈氏忽然一激灵,“留儿,你说那疯子会不会盯上你大姐,她那边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姜留安抚道,“伯母放心,三叔已派人去保护大姐、二姐和姑姑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氏低声嘟囔道,“这个疯子就该早点关起来……” 秦家没被关,也已是困兽。景和帝就等着看他们还藏着什么保命的手段呢,关起来怎么看?不过秦城碧不想保命,他想寻死,还要拉上自己给他垫背。 是谁给了他这自信? 姜留抬头看了一眼大清早便冒火的太阳,心火生腾。本姑娘去肃州正缺一块上马石,秦城碧今日不来便罢,若他来,就是他自找的。 “六姑娘——”姜白快步走过来,“半堂香的谭管事来了。” 刚辰时他怎么就跑来了?姜留正色道,“应是铺子里有事,伯母,侄女去看看?” “去吧,不管什么事儿都不要出去,等秦家人关起来再说。”陈氏看着侄女又拔高了一截的背影,心里忍不住碎碎念: 若她有留儿一半的本事就好了,三郎成亲没地方住?买一套就是! 看到别人炫耀新衣裳首饰?她买双倍炫耀回去! 她得给三郎讨一个像留儿一样的媳妇回来,再不能选大郎媳妇那样的,天天就知道气她。 姜留刚进入前院书房,满头大汗的谭亮立刻道,“姑娘,咱们成品香片被人毁了三车!” 姜留直言道,“这里没外人……” “姑娘,小人说的是真的,不是延管事吩咐的那件事。”谭亮汗珠子往下滚,“这两日天热,制香作坊都是一大早就派人装车往城里送香,今日马车路过永宁坊时,有人站在房顶上给咱们的马车浇大粪,三车香全毁了!” 大粪便是人的粪,香车沾了粪就没法要了。姜留横眉立目,“是何人所为?” 谭亮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他们从房顶上泼完粪就跑,咱们的人没追上。四百多两银子的货,就这么毁了……” 乐阳公主府和邑江侯府都在永宁坊内,但姜留不觉得这两家现在有空针对自己。此事,必是秦城碧逼她出门的手段。 姜留还没说话,雪霞晚的伙计也满头大汗地跑了来,雪霞晚的店铺门口被人泼了红漆。 这特么就是恶心人!姜留的火气腾地蹿起,“备马,去东市!” “姑娘……” 。“还不快去!”姜留眼睛一瞪姜白,转身回北院说服祖母、母亲和姐姐后,提着狼牙棒走出府门,骑马赶奔东市,一大帮人呼啦啦跟上,个个气势汹汹。 这么大阵仗,自是瞒不了各府的耳目。秦府内的二夫人杨氏也得了消息,立刻着手安排,想趁乱送送两个儿子出京。秦城碧想不开寻死,她的两个孩子正可借机觅活! 姜留提着狼牙棒走到半路,东市花想容的管事也派人来报说,有人去花想容泼油漆,被他们擒住,送去了东城衙门。 铺子接连出事,姜留真个怒了,“姜白。” “姑娘!”姜白立刻上前。 “去请示府尹大人,若秦城碧前来挑衅找死,本姑娘可否提前送他上路。” “是!” 。姜白走了后,满脸杀气地姜留继续向前走。 沿路看热闹的百姓见了杀气腾腾的姜六娘,立刻缩脖子低下头,生怕他们哪句话、哪个表情惹怒了姜六娘,被她用狼牙棒砸出满身血窟窿。 想着那滋味,大夏天都让人忍不住阵阵发寒,路边抱着斗笠的大汉忍不住一激灵,盼着姜留赶紧过去,谁知姜留的马竟停在了他面前! 大汉抬头一眼正瞧见了反光的狼牙棒,吓得两眼一翻,晕了。 。姜留停马盯着前方,抬手。 鸦隐立刻将扛在肩上的狼牙棒递到姑娘手中,百姓们吓得嗷嗷叫着避开,只剩晕倒的大汉,可怜巴巴躺在原地。 街那头,握枪骑白马走来的秦成碧见了姜留,露出嗜血的笑容。 姜留抬眸看了一眼净域寺的匾额,这地方不错。 。十年前先帝驾崩那夜,秦天野从此处秘密进宫,开启了秦家的逆臣之路。今日,她便在此处为秦城碧画个句号,这也算从哪来回哪去,有始有终。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5章 去肃州的上马石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6章 姜留战秦城碧 天气炎热,几只蝉在净域寺门前的大槐树上有气无力地拉长声叫着。大槐树下,一身湖水蓝衣裙的姜留抬六尺长狼牙棒,顶端尖牙正对三丈外的秦成碧,喝问道,“秦城碧,你为何派人用粪泼本姑娘的运香车,用油漆泼本姑娘的店门?” 秦城碧缓缓抬起充血的眸子,大声道,“本公子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报仇。姜慕兰,本公子倾慕你、想娶你为妻,你不愿意也就罢了,为什么要设下毒计要灭我秦家满门?本公子昨天上门找你理论,你心虚闭门不敢见,本公子今日只能这样逼你出来。” 他说什么?!百姓中传来一阵嗡嗡声,与树的鸣蝉相和。 姜留不为所动,冷沉着小脸道,“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早在去年羽林卫校场上就该了了。是你不遵赌约,派人劫我铺子的生意、在灵宝观设毒计妄图坏我名声,看在你有病的份上,本姑娘都忍了。今日你又诬赖我设毒计灭你满门?你脑袋不好使就去医馆吃药,别在路上发疯!” “噗嗤——” 有人忍不住笑出声,然后笑声像是传染一样,越来越大。 站在少爷马边的秦奎听得头皮发麻,几不可见地向旁边挪了挪脚,生怕少爷被气得发作,用他的脑袋撒气。 虽然双眸猩红,但秦城碧今日出乎意料地冷静,“自正月至今,你一共去了通济坊和曲池八次,你府上的管事与扶阳郡王府管事来往过密。魏滨就死在通济坊内,同穴山上的东西是你派人藏进去的,却故弄玄虚说什么天兆,无稽之谈!” “哗——” 百姓们的议论声更大了,同穴山白虎长啸天兆显,先帝遗诏现世证景和帝真龙身的事,百姓们都听说了,但秦家的小疯子竟说那事儿是姜六娘干的,这怎么可能,他是真疯了。 还不待姜留说话,秦城碧又道,“你姑父在太康任三年知县,你曾去太康探亲,去过四姑娘山下。四姑娘山内有匪之事,也是你发现并告诉张文江的吧?姜留,本公子真是小瞧了你。” 就凭这两句话,姜留还真是得高看秦城碧一眼。他猜到了又如何,谁信他? “本姑娘今年不只去过通济坊和曲池,还去了东市数十次。所以,东市街上有人踩了西瓜皮摔倒,就是本姑娘害的?东市前几日走水烧了三间店铺,那火也是本姑娘点的?秦成碧……” 狼牙棒挂着风声往旁边一扫,棒柄砸在老槐树的树干上,数只蝉吓得尖叫着飞走,树叶扑簌簌下落,姜留继续道,“这树上的几只蝉是本姑娘吓走的,树叶是本姑娘打下来的,看清了没,这叫证据。你想污蔑本姑娘,拿出证据来!” “就是!” “证据呢?” “空口说瞎话谁不会啊。” 百姓们立刻跟着小声嚷嚷,没一个人信秦城碧的话。 这时,姜留身后响起了马蹄声,姜白跳下马跑过来,冲着姜留微微点头。旁边的延平也给姜留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这条街上埋伏的秦府杀手,已被清理干净。 姜留将目光转向秦城碧,“今日这件事,你打算怎么了结?” 双眼血红的秦城碧握紧长枪,“血债血偿,自然是用命来了。你敢不敢与本公子生死一战?” 这正合了姜留的意,“好,你我在此生死一战。你的命,本姑娘收了。” “你有种,待会儿就别让侍卫上来帮忙!”秦城碧双手握枪,便要出招。 “且慢!” 在这关键时刻,有人大吼一声,骑马赶来。 今日秦府一举一动都惹人注目,得知秦城碧出门,各府各衙的探子立刻将消息散了出去,所以当姜留与秦城碧在净域寺门前对上时,各府的人也先后往这边赶。只是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赶到的竟是数月没露面的黄剑云。 黄剑云上前,拉马停在姜留身边低声道,“留儿妹妹不要跟他打,他服了禁药,现在的力气比平时大至少两倍,你看他的眼睛。” 姜留还没开口,对面的秦城碧已嘲讽道,“斗嘴的时候自己上,比试的时候找你姘头上?你真是打得好算盘!黄剑云,你娘被你爹宰了你不管,却跑来管小爷和姜留的私事?” 秦城碧这话里的消息实在太多,百姓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黄剑云没被他激怒,冷静道,“秦城碧,你堂堂七尺男儿,却服禁药提升武力跟留儿妹妹比试,你不觉得害臊么?” 这下,百姓们议论声更大了。因为秦城碧不只眼睛红了,额头上的青筋也崩出来了,确实看着很不对劲儿。 秦城碧嘶哑笑了,“你哪个眼睛见小爷服禁药了?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就滚开,不要拦着小爷报仇!” 黄剑云还要说话,却被姜留拦住了,“黄大哥,小妹先跟他打一场。我若打不赢,他就交给你了。” 见姜留如此,黄剑云便低声道,“他是来拼命的,小心毒镖、暗器。” 姜留点头,用狼牙棒一指秦城碧,“秦城碧,来战!” 秦城碧也不再废话,拉马后退数丈,然后持枪一夹马肚子冲向姜留。 秦城碧今日服了禁药,力气必定大增,姜留的马上功夫又不及步战,为求稳妥,她该纵身下马,先用狼牙棒断了他的马腿,然后再一棒子将他砸死。但是,姜留要想奔赴肃州,就得让人知道她能马上擒贼! “驾!”姜留一手拉马缰绳,一手挥着狼牙棒迎了上去。 第一招,秦城碧的枪尖就直刺姜留的前心。姜留侧身避开,用狼牙棒向外一挡。秦城碧却不是只有蛮力,只见枪走如蛇,秦城碧撤枪高举,狠狠砸向姜留的天灵盖。 姜留双手托狼牙棒大喝一声,“开!” “当!”秦城碧的铁枪狠狠砸在姜留的狼牙棒上,听得众人心头一紧。黄剑云的心也揪了起来,赶过来的康月良等人也跟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匹战马嘶鸣着后退数步,姜留握枪的双手虎口都被震麻了。见秦城碧露出嗜血的狞笑,姜留一甩狼牙棒,不屑道,“服了禁药就这点劲儿?再来!”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6章 姜留战秦城碧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7章 秦城碧,死 虽没想到姜留能硬扛下他的全力一击,但秦城碧也不慌,因为他今日准备充分,定要让姜留横尸街头。他催马又冲上了上去,两人硬碰硬战在一处。 一旁观战的鸦隐摇摇头,“老呼,这小子服了药,力气也没你大。” “那是自然。”呼延图嘿嘿一笑,这几个月他可没少跟六姑娘对战,六姑娘的臂力随了二爷,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几招之后,秦城碧发现自己砸不死姜留,便高抬起左手狠狠向下一落。全力一击打不死你,那便将你射成刺猬! 出乎意料,两边埋伏的弓箭手没有一个起身,更没有一支箭射向姜留,秦城碧转猩红的眸子看向秦奎。 秦奎一哆嗦,又后退两步,他也没办法,如今秦府的侍卫都想转投姜留奔个好前程,他已经使唤不动了。 好,很好! 秦城碧握紧铁枪,不过这次不等他冲上前,姜留已催马杀到近前,狼牙棒与长枪又碰在一处,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两马交错瞬间,秦城碧左手抽出腰间匕首,甩向姜留的腹部,早有准备的姜留闪身避开。谁知匕首寒光一闪,又奔向姜留。 “链子刀!”康月良和黄剑云大惊失色。 秦府的侍卫跟姜府的人混了一年,姜留怎会不知秦城碧有链子刀,她用狼牙棒一挡,喝道,“走你!” 随着姜留的一声娇喝,链子刀的刀链被狼牙棒齿缠住用力往外一扯,链子刀便听话地一道寒光飞走了。 链子刀飞走,秦城碧顺势前扑,左手又将一把短刃刺向姜留咽喉。 他这一招来得急,狼牙棒齿一端甩出去不及收回,姜留便将手中狼牙棒一转,用棒尾的铁尖直刺秦城碧的胸口。 秦城碧的胳膊哪长得过六尺的狼牙棒,铁尖刺中秦城碧的胸口,却发出金属相撞的声音。 这疯子竟在外衫下穿了护身软甲!刺不破软甲,那你给本姑娘下去吧! 姜留一扎一转,狼牙棒尖刺一端便刮着风声,狠狠砸在了秦成碧的左臂之上,秦城碧应声飞起,跌落马下。 虽然左臂见血,服了药的秦城碧却感觉不到疼,也感觉不到累,他落地之后双手握枪刺向姜留战马的马肚子, 他有护甲,姜留的战马可没有。马上功夫,比的是武功、骑术和人与马的默契度。这匹战马是姜留精挑细选出来的好马,她要骑着去肃州的,岂能让秦城碧伤了! 去死!姜留一招力劈华山,从马背上跃下,狠狠砸向秦城碧。这一招势大力沉,秦城碧不敢抬枪硬挡,只得向旁边一滚避开。 在马上秦城碧都打不过姜留,更何况是到了地上。他吃了禁药力气大是不假,但姜留力气不必他差,速度更是快了他一倍。是以,两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后,由对变成了单殴。 姜留的狼牙棒呼呼带着风声,一下下往秦成碧身上招呼。秦城碧上半身穿着护身甲,双腿可没有,不大一会,他便被姜留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此刻的秦城碧发髻散乱,双目猩红欲裂,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嘶吼声,哪还有一丝申国公府小世子的模样。秦府的侍卫一个两个都低着头,百姓们头皮发麻腿打颤,也不知是激动得还是吓得。 “好,打得好!”得到消息赶来的柴林桑拍着手叫好。 康月良盯着往下滴血的狼牙棒,偷偷咽了口口水,“留儿妹妹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你和柴三已经不是留儿的对手了。”黄剑云兴奋地盯着姜留,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跟她打一场。 此时,姜留额头的汗珠子也开始往下滴答了。她用狼牙棒指着秦城碧,下最后的判决,“秦城碧。去年七月至今,你亲手残杀侍女二十三人,其中十二人是被掠入秦府的良家女子。本姑娘今日奉命,在此将你就地正法!” 就地正法,百姓们眼睛瞪得更大了,秦奎等人也吓得不清,康月良皱眉,奉命? 倒在地上的秦城碧嘶哑笑着,声若厉鬼,“杀我?好!等下了黄泉,小爷就化作厉鬼,将你全家扒皮抽筋!” 还不等姜留动手,秦城碧的头就狠狠撞向地砖,砰的一声后瘫倒在地,血水自他的头四周向外漫溢,这画面,纵使是大白天,也让人极为舒服。 姜留微微皱眉,康月良和黄剑云等人一时无法回神,百姓更是骇然,秦府侍卫看向秦奎,秦奎犹豫,也不知该不该上前为少爷收尸。 “城碧——” 晚到一步的秦府大夫人吕氏从马车上摔下来,踉踉跄跄地奔向儿子,“城碧——” 不知何时赶到的和至来到姜留身边,低声道,“这里交给我,留儿妹妹快走。” 康月良也低声道,“咱们走。” “姜六娘当街杀人,国法不容!来人,将她给本夫人乱棍打死!”吕氏嘶吼着,但秦府无人敢上前。 见侍卫和丫鬟不动,一脸狰狞的吕氏站起身,伸出染血的双手扑向姜留,要跟她拼命,“你打死了我儿子,有种你就连本夫人一起打死,你来啊!” “无量天尊——” 和至上前甩拂尘拦住吕氏,真诚道,“这位女居士请听小道一言:秦小居士含怨自尽,若不及时为他超度,他必化做恶鬼不得超生,让小道送他最后一程吧?” “滚开,你与姜六娘是一伙的!”吕氏挥开和至的拂尘,伸血手抓姜留。 和至一甩,拂尘缠住她的胳膊向后一拉,在吕氏失去平衡跌倒时,和至抬手一扶,闪电般将三根银针刺入吕氏身上的要穴,嘴里继续劝道,“一切自有天数,秦城碧罪孽深重才落得横死街头,与人无由。” 胳膊腿忽然使不上力气的吕氏死死瞪着和至,“你要干什么?” 和至扶着吕氏靠墙坐好,心平气和道,“秦小居士的魂魄马上要离体了,女居士再闹下去,他定会化作厉鬼为祸人间。届时,小道就不是为秦小居士超度,而是降妖除魔让他魂飞魄散了。女居士想让小道怎么做?” 吕氏气得头晕脑胀,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妖道!” “无量天尊——” 和至起身,掏出一把朱砂制成的符撒向空中,口中念念有词,开始为秦成碧“超度”。 围观的百姓们生怕秦城碧化作厉鬼找上他们,眼巴巴地盯着和至,盼他真能化去厉鬼的煞气。 见和至真摆平了吕氏,姜留便与康月良等人转身离开净域寺门。 自始至终,净域寺的大门一直紧闭。任人在寺门前厮杀,又任道士在寺门前作法。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7章 秦城碧,死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8章 他们保家卫国,我保护他们 姜六娘与秦城碧在净域寺门前生死大战,姜六娘胜,秦城碧一头撞死的消息,如惊雷般震动全城。 站在宫门外等候万岁召见的张文江听到详报,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半,“可有人证明秦城碧是自己撞死的?” “有。”赶来报信的京兆府捕头任大力言之凿凿,“现场有数百百姓可做见证,护国公府大公子、嘉顺王府三公子、仁阳公主长子等人也可作证,属下也在现场。不过……”就算秦城碧不一头撞死也活不了,因为他被姜六娘打得浑身是血,就差最后一棒子了。 但见府尹大人眼睛一瞪,任大力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因为府尹大人看着好可怕。不过,想到姜府一个半大小厮跑进京兆府请示,问他家六姑娘能不能当街把秦城碧打死的场景,任大力觉得姜六娘更可怕…… 姜二爷什么时候回京?任大力想姜二爷了,姜二爷不在,康安城实在太枯燥太无聊了。 属下闭嘴,张文江才继续问道,“何人给秦城碧收的尸?” 任大力抬袖擦去满脸的汗珠子,“还未收尸,灵宝观观主的首徒和至道长正在净域寺门前为他做法超度。” 张文江…… …… …… 这天,真是太热了! 姜留回府沐浴更衣灌下三大杯温水,才缓了过来。到北院拜见祖母后,姜留又到前院会客厅与大郎哥一起招待康月良等人吃茶。 待姜大郎问道秦城碧为何会撞地而亡时,连大厅内最活跃的柴小八也沉默了。 秦家小世子秦城碧,这十几年是何等的风光?秦家说倒就倒,秦城碧说没就没了。 这怎能不令人唏嘘。 柴林棐道,“秦贼犯的是株连大罪,秦城碧知道他必难逃一死,才会在临死之前找事,逼留儿妹妹出府。” 黄剑云也道,“临死之前也要大闹一场,这很秦城碧。” 康月良最能理解秦城碧的想法,因为他们都生在勋贵之家,一出生便注定是人上人,高高在上地活着。忽然从云端跌落泥里,就算侥幸留得一条命,也不知道该怎么活。死,是解脱;活,是折磨。 不过,康月良不明白的是秦城碧对姜留报的究竟是什么心思,为何就连死都要拉上她。秦城碧说遗诏现世、四姑娘山被剿都与姜留有关,这初听起来不可能,但是…… 康月良看着乖巧坐在姜思尧身边吃茶的姜留,又觉得秦城碧这么说,或许有几分道理。就算有关,康月良对姜六娘升起的也只有敬佩,“留儿妹妹接下来如何打算?” 康月良问罢,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姜留身上。姜留乖巧地抬起小脑袋,“我的胳膊和手都疼,接下来要好生歇几天。” 她能与服了禁药的秦城碧硬碰硬,胳膊和手不疼才怪。柴小八立刻道,“我家有上好的药油,后晌我给留儿妹妹送过来。” 姜大郎知道六妹对柴小八无意,便笑道,“上次柴四叔送过来的药油还未用完。” “那就等药油用完了再送过来,留儿妹妹需要歇息,我们改日再来叨扰。”柴林棐站起身告辞,柴小八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 姜大郎起身相送时,黄剑云留了下来。康月良和柴家兄弟看了他一眼,便都走了出去。 黄剑云满含期待地问姜留,“我下个月随我父亲一同出发,赶奔析津,留儿妹妹可愿与我去析津一游?在军营中与康安大不相同,那边地广人稀,可纵马驰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十分畅意。” 姜留真心为黄家父子欣喜,但与他同行还是免了,“黄大哥的好意小妹心领了,不过小妹……” “留儿妹妹这两年武功大有进益,你如此辛苦操练,是为了去肃州找你父亲……和江凌吧?你若主意已定,不如和我一同出发,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说出江凌的名字,黄剑云心中稍有酸涩,不过并没有多痛心。通过母亲,他看明白了一件事:凡事都要有个度,不可强求,否则伤得不只是自己,还有自己最亲近的人。姜留救过他的命,他要保护好她,而不是强求她嫁给自己。 他今年已经十九岁了,身为黄家长孙,他要担起光耀门楣的指责,与父亲一通奔赴沙场,建功立业。其他的,都是后话。 姜留压低声音问道,“黄大哥,你们是去析津,还是肃州?” 黄剑云也不瞒她,“去析津,但肃州一旦起战事,我们必快马加鞭前往肃州支援。” 万岁已经开始布兵,说明战局已是一触即发。姜留的心砰砰跳,“黄大哥可有左武卫和右威卫的消息?” 黄剑云摇头,他这几个月都在苦练武功和韬略,并未出门走动。不过留儿妹妹想知道,那他便去打听,“我回府后问问我祖父和父亲,若有消息,即刻派人来通知你。留儿妹妹打算何时出发?” 姜留道出自己的计划,“越快越好。若能跟右威卫的人或万岁派往肃州的人一起走是再好不过。” 右威卫驻守漠北,去漠北要途径肃州。黄剑云点头,“好,我回去打听打听。在万岁派人将秦府的人关起来前,留儿妹妹先不要出门了。” 姜留应下,送了黄剑云出门后,与大郎哥一同往回走。姜大郎也问道,“六妹想去肃州?” 大郎哥看出来了,姜留也不再瞒着,“想去。” 姜大郎抬头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劝道,“你若去了,二叔和凌弟会立刻派人把你送回来的……” “大哥,秦家倒了,邑江侯府已不成气候,康安没有我能做的事了,我想去肃州帮忙。”姜留抬头,非常认真地道,“大哥,我去了能帮上忙,不会添乱。” “大哥知道。”姜大郎语重心长道,“不是因为你能不能帮上忙,是你若去了,家里人会牵肠挂肚的。保家卫国是男儿的事,你……”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姜留人微言轻,无法与时代抗争,她也没想过做巾帼英雄,“大哥,小妹不是去保家卫国。小妹是去保护父亲、二哥和我哥。”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8章 他们保家卫国,我保护他们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999章 请青霄剑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x8?zw.com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x8?zw.com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book/70/70624/至尊豪雄北辰本尊 ?推?荐大神:叶玄叶灵---剑尊 主角:叶玄叶灵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book/78/78249/至尊豪雄 ?第一章:谁敢动我妹!? 青城,叶家,祖祠。 “先祖在上,叶玄无才,无德此刻起,罢黜叶玄世子之位,由叶廊继承。”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袍的老者。 老者身后不远处,站着一名少年,少年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此人,正是叶廊。 而两边,是叶府众长老。 “为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突然在这祠堂内响起。 众人闻声看去,门口站着一名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二三岁,两只小手紧紧捏着裙角,脸色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看起来有些虚弱,眼中还带着一丝怯色。 这小女孩名叫叶灵,正是叶玄的亲妹妹,此次听到家族要罢黜叶玄,她不顾身上的病赶了过来。 黑袍老者眉头皱了起来,“叶灵,你做什么!” 名叫叶灵的小女孩对着祠堂内众人微微一礼,怯声道:“大长老,我哥叶玄是世子,你为何要无端废了他?” 大长冷冷看了一眼叶灵,“这是家族大事,你插什么嘴?下去!” 叶灵显然有些畏惧,不敢直视大长老,但她却没有离开,而是鼓起勇气走进了祠堂,她再次对着场中两边长老行了一礼,“诸位长老,我哥正在南山与李家争夺那矿山开采权,他现在在为家族拼命,生死未知,而家族却在此刻以莫须有的借口废了他的世子之位,这实在是不公平。” “放肆!” 大长老突然怒道:“废不废他,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来人了,给我将她拖下去。” 就在这时,新任世子叶廊突然笑道:“应该仗责三十,以儆效尤!” 大长老冷冷道:“那就杖责三十!” 很快,两名叶府侍卫冲了进来。 叶灵眼双手紧握,有些愤愤道:“不公平,我哥为家族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就连此刻都在为家族拼命,家族这般对他不公平” 其中一名侍卫看了一眼那新任世子叶廊,他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侍卫冷冷一笑,“叶廊少爷继承世子,乃众望所归,你嚷个什么?”说着,他抬起一巴掌扇在了叶灵的脸上。 啪! 一道清脆耳光声响起,叶灵右脸瞬间红肿了起来,不过,她却没有哭,只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脸颊。 叶廊打量了一眼那侍卫,笑道:“你叫什么?” 那侍卫连忙一礼,“属下章木,见过世子。” 叶廊点了点头,“你很不错,我成为世子之后,需要十名亲卫,以后你就做我的亲卫吧。” 闻言,章木大喜,连忙深深一礼,“属下原为世子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叶廊微微点头,“拖下去吧,此人扰乱祠堂,不要留手,可明白?” 章木看了一眼叶廊,看到叶廊眼中的杀意时,他明白了。当下一把抓住了那叶灵的头发往外拖去。 就在这时,章木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而祖祠内,所有人纷纷转头看向了祠堂外。 祠堂外不远处,一名少年正朝着祖祠这边而来,少年穿着一件紧身长袍,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而且到处都是血。 来人,正是从南山赶回来的叶玄! 看到叶玄,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阴冷笑容。而祖祠内,众长老眉头纷纷皱了起来。 大长老双眼微眯,脸色阴沉的可怕,不知在想什么。 远处,当叶玄看到章木手中的拖着的叶灵时,他脸色瞬间狰狞了起来,“谁给你的狗胆动我妹的?” 章木见到叶玄,脸色顿时大变,他连忙看向叶廊,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叶玄宛如一只猛虎突然跃到了他面前,后者还未反应过来,叶玄一拳便是轰在了他的面门上。 砰! 章木脑袋一阵眩晕,整个人踉跄跌倒。 而叶并未罢手,他再次朝着章木冲了过去,就在这时,祖祠内的那叶廊突然怒道:“叶玄,他是我的人,你胆敢” 叶玄突然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胸口上。 噗! 章木口中顿时喷出了一口精血。 见到这一幕,叶廊脸色无比难看了起来,而那叶玄则是抬头看向他,狞声道:“你的人?” 说着,他猛地一脚踩在了章木的脸上。 章木整个脸瞬间血肉模糊,口中不断哀嚎,“世子,救,救我” 叶玄没有管那哀嚎呼救的章木,他走到了叶灵身旁,看到叶灵的模样,叶玄顿时心如刀割,他双手紧握,整个人在微微颤抖。 当叶灵当看到叶玄时,她眼中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哥,疼,好疼” 闻言,叶玄神色狰狞了起来,下一刻,他一下冲到了章木面前,然后猛地一脚揣在了章木的脑袋上。 砰! 章木脑袋撞在石阶之上,瞬间炸裂开来,鲜血溅射! 见到这一幕,场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然而,叶玄还未罢手,他突然看向那叶廊,狞声道:“我妹也是你能动的?我草你祖宗!” 说着,他直接朝着叶廊冲了过去。 祖祠内,大长老脸色大变,“放肆!” 说完,他脚尖猛地一点地面,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叶玄面前,然后一掌拍向了叶玄。电脑端/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book/96/96828/东北老林子的直播生活 掌带劲风,凌厉刺人。 叶玄嘴角泛起一抹狰狞,他右手紧握成拳,一瞬间,他右手的衣袖直接被震裂,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朝着大长老的拳头对轰了过去。 嘭! 拳拳相撞,一道低爆声骤然响起。 叶玄退到了门口,而大长老也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 见到这一幕,场中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在青州,武者分为一品淬体境,二品练力境,三品内壮境,四品兼修境,五品不息境,六品气变境,之上就是御气境。而这大长老可是实打实的御气境,但是,这叶玄只是五品不息境,与这大长老相隔两个大境,然而,叶玄竟然只是稍落下风而已。/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book/58/58140/总裁我们隐婚吧 大长老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叶玄天赋极好,是叶府精心培养的世子,而且常年为叶家在外死战,但是,他没有想到叶玄的战力竟然有这么的强! 翅膀硬了! 念至此,大长老眼眸内深处的杀意更加的浓了。 大长老死死看着叶玄,“叶玄,你竟敢当众攻击世子!” 叶玄眉头微皱,“世子?” 大长老冷笑,“叶玄,忘记告诉你了。你已被罢黜世子之位,此刻起,叶廊是我叶家世子!” 叶玄双眼微眯,“我被罢黜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声道:“这是我们众长老一致的决定。” 叶玄狞笑道:“我在外拼死拼活,你们却在内废我世子之位?” 大长老冷笑了一声,他指着不远处的叶廊,“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等叶玄回答,他又道:“叶廊是天选之人,刚刚觉醒的天选之人!” 叶玄愣住了。/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book/95/95969/我的卧底江湖 何谓天选之人? 所谓天选之人,就是上天选的人。 在整个青苍界,有这样的一批人,他们年少或许平平无奇,但是某一天,他们会突然‘觉醒’,觉醒之后,他们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不仅修炼速度会倍增,还会有数不清的奇遇,他们,就像是这天地间的宠儿! 青苍界分为三大洲,他所在于青州,青州大小国有数百,他现在是在姜国,几十年来,这姜国天选之人还不到十人,而这些人日后无一不是成为了一方巨擘。 叶玄双手缓缓紧握,他知道,叶家是要放弃他了。不仅要放弃他,还可能要杀他! 就在这时,叶廊突然笑道;“诸位长老,这叶玄当众杀人,对大长老出手,按照族规,该如何?” 场中,所有人看向了叶廊,叶廊冷冷一笑,“按照族规,他应该被杖毙,不是吗?” 场中长老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叶廊可是天选之人,而且还是大长老的嫡孙,他们此刻自然不会得罪叶廊与大长老。 大长老冷冷看了一眼叶玄,“来人了!”/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book/11/11693/玄门第一仙 很快,祖祠外出现了数十名叶府侍卫。 就在这时,叶玄突然道:“在我叶府,有一个规矩,世子为了服众,不得拒绝叶家年轻一代任何人的挑战。” 说着,他直视那叶廊,“我向你挑战!” 叶廊双眼微眯,笑道;“挑战?可以,不过,我们得上生死台,你可敢?” 生死台!/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book/93/93455/l黑客撞上黑道 场中一片哗然! 在叶家内部,一旦自己人有不可调节的矛盾,就可上生死台解决。一上生死台,生死自负! 叶玄冷笑,“走,去生死台!” 叶廊却是摇头,“一月后,你我上生死台,那个时候,族长刚好出关,你我决生死,他刚好做个见证,免得说我们暗害你!” 叶玄想了想,然后道:“可以!” 说完,他没有在说什么,抱起叶灵走出了祖祠。 看着叶玄兄妹离去,大长老看向叶廊,“他常年在外与人死拼,战力不俗,你可有把握?” 叶廊嘴角泛起了一抹狰狞,眼中杀意犹如实质,“我刚刚觉醒,神魂与这具肉身还未彻底融合,不然,捏死他就犹如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一月之后,这青城没有我叶廊的对手!” 闻言,大长老微微点头,笑道:“这就好。”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一名长老,轻声道:“我之前派去南山的人并未回来,而我看这叶玄脸色苍白,有点不正常,叶苦你去查查,这叶玄在南山发生了什么。” 长老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玄抱着叶灵回到了自己院落的房间内,他把叶灵轻轻放在了床上,然后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浮肿的脸颊,柔声道:“疼吗?” 叶灵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不,不疼了!哥,他们凭什么罢黜你世子之位?你为家族拼死拼活,凭什么那叶廊是天选之人就要罢黜你?这不公平!” 叶玄摇头,他轻轻揉了揉叶灵那还有些红肿的脸颊,“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这一次,是哥无能,没能保护好你,才让你被打!” 叶灵摇了摇头,她眼中泪水再次流了出来,“是,是我没用,什么都不能帮到哥哥,我,我是哥哥的拖油瓶。” 叶玄微微一笑,他轻轻刮了刮叶灵的小鼻子,“笨蛋,我是你哥,哥保护妹,天经地义,明白吗?” 叶灵起身轻轻亲了亲叶玄的额头,认真道:“哥,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也要修炼,我也要保护你!” 叶玄笑了笑,他轻轻揉了揉叶灵的脑袋,“好,哥一定会治好你的病的!太晚了,先休息吧!” 叶灵点了点头,“我要听故事。” 叶玄笑了笑,然后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 叶灵白了一眼叶玄,“哥你这个故事说了好多年了。不过,我喜欢听” 半个时辰后,床上的叶灵睡着了。 叶玄替叶灵盖好被子后,他坐在一旁地上,他轻轻掀开了自己的袍子,腹部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而里面,还在流血。 为了争得那片矿山,他与李家十二人血战,后面一个大意,被一个神秘人偷袭,虽然杀了对方,但是对方的刀也插入了他的丹田,他的丹田应该是碎了。/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book/93/93748/星际争霸之崛起的人族 丹田破碎! 叶玄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这意味着他只能修炼肉身,在也无法达到六品气变境练气了! 不能修炼还是其次! 叶玄看了一眼床上的叶灵,叶灵脸色依旧苍白,身上盖了三床被子,即使如此,她还是感觉很冷。 伤寒之症! 叶灵小时被寒气侵袭,身体常年虚弱,如果不是他拼命成为世子,为叶家立下无数功劳,叶家每月不断给她提供药膳与丹药的话,她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玄右手缓缓紧握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世子,叶家还会每月为叶灵提供药膳吗? 而且,叶灵的病已经有越来越严重的迹象,如果想要医好她,唯有去姜国帝都的仓木学院,因为那里,有姜国最好的医师。而想要进入仓木学院,需得在十八岁之前达到御气境! /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book/94/94450/都市:开局打脸战神赘婿 原本他是有机会的,因为他还有六个月才到十九岁,然而现在,丹田破碎,想要达到御气境,几乎不可能了! 想到这,叶玄转头看向了床上已经陷入梦境的叶灵,“不管用什么代价,哥一定治好你!” 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漆黑色的戒指,这枚戒指,是他娘亲留下的。 对于那个女人,他是模糊的,因为对方在他十岁时就离开了。 当年,在叶府后门,那女人紧紧抱着她,眼泪不断地流。 而在女人的背后不远处,站着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其实,男子不是站着的,是悬浮 在他的印象中,男子说了一句话,“小姐,在不走,若是让族长知晓少爷的存在,族长动怒,此界怕是要遭受灭顶之灾,少爷也难活命!” 听到这男子的话,女人轻轻推开他,然后悄悄把这戒指塞到了他的怀里,“玄儿,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恨娘亲” 说完这句,女人转身与黑袍男子离去。 他呆了呆,然后疯了一般去追,可惜,他并没有追得上,因为黑袍男子与那女人是用飞的。 就那样,他一直追啊追,直到实在追不动了他才停下来,而那女人,也没有回头,就那样与黑袍男子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片刻后,叶玄收回思绪,他右手紧紧捏着那枚戒指,他右手本身就有伤,此刻用力,伤口裂开,一滴鲜血突然滴在了那黑色戒指之上。他手中的戒指突然颤了颤,叶玄心中一惊,连忙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在他低头的那一瞬,戒指突然化作一道黑光没入了他眉间。 一瞬间,叶玄消失在了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一片无尽星空之中。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悬浮着一座黑色高塔,高塔有十二层,就那么悬浮在那里。高塔四周有四根柱子般粗的巨大黑色铁链锁着,而在那塔的顶端,插着三柄剑! 整座塔,漆黑且阴森。 叶玄压住心中的震撼,他看向那第一层入口处的上方,那里,有两个血红大字:界狱。 而在那门口两边,还有两行血红的大字,恰似一副对联。 左边:囚天,囚地,囚诸天神魔; 右边:禁道,禁命,禁万界人仙。 /book/0/993/ / 为你提供最快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更新,第999章 请青霄剑免费阅读。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0章 钦差入营,千钧一发 姜二爷到了肃州城至今,已遭遇二十多次刺杀。所以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姜二爷出行的阵仗是非常大的,更逞论今日出城去左武卫大营,是去执行此次肃州之行的最关键任务。 右骁卫、羽林卫、孤月楼镖师、宫中暗卫和姜府侍卫,共计五百余人,披盔戴甲自州衙鱼贯而出,将姜二爷护在正中。为保证青霄剑和自身的安全,姜二爷未骑马,而是与裘叔、姜宝、清晏和方剑共乘坐一辆马车,缓缓驶出州衙。 这阵仗,一看便知道是姜二爷出衙了,州衙外麻木苦等的百姓们立刻立刻激动起来。右骁卫虽清了出城的街道,却清不了沿路门窗内、房顶上甚至树上。 “上次分发的米粮快吃完了,请谪仙大人开恩,再赐些米粮吧。” “俺两岁的大孙子被人抢走了,求大人开恩寻一寻吧,求大人了,再晚了俺孙就被人下锅了啊……” “俺儿媳吃不上饭,孙子没奶水喝了,求大人开恩啊。” “俺娘前天出城挖野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求大人派兵找找俺娘吧,草民的腿摔折了,出不了门,求求大人了。” “……” 府衙门口的官差大声喊着,“姜大人有要事出城,大伙有事来府衙,不要拦着姜大人。” 若去府衙有用,百姓们又怎会在此扎堆苦等钦差,姜二爷走一路,哭喊求救声便随了一路。不忍闻、不忍看悲凉堵得姜二爷喘不过气来,他张开嘴用力吸了一口气,压下挑帘安抚百姓的念头。 安抚有什么用呢,朝廷调拨的粮食还未到,付开文、钟当田、蒋锦宗和晁兵这帮畜生阳奉阴违,他能用调用的人手有限,只能紧着要事、大事办。姜二爷闭上眼睛,握紧了拳头。 城中百姓尚且如此,城外赶来求助的百姓,更是面黄肌瘦,有些人连呼喊求救的力气都要没了,灾情情况比姜二爷十五日前发粮赈灾时还严重。天灾人祸酿出的人间惨相,莫过如此。 姜二爷挑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额头的青筋都崩了出来,压低声音道裘叔道,“再这么下去必起疫病,得想法子弄些防疫病的草药用大锅熬煮了,让他们隔三差五喝上一碗。” “是。”裘叔应下,“老奴回去后就跟曾大人商量。” 姜二爷摇头,“等朝廷划拨太慢了,宝儿。” 姜宝立刻挺直腰杆,“爷!” 姜二爷问道,“周其武的记事簿上,是不是有个叫甘州十三郎的大药商?” 姜宝愣了,转头求助清晏。一年多来贴身保护姜二爷的清晏立刻道,“是。周大人记事簿上记着,甘州十三郎是大药商,他的堂弟邵军在康安西城做药材生意,二爷出京时邵俊说给二爷若要用药就去找甘州十三郎。” 姜宝惭愧,姜二爷点头,“吩咐下去,立刻派人去甘州寻十三郎,让他配防瘟疫的药材送过来,有多少要多少,药钱先给几成合适?” 裘叔立刻道,“先给五成,剩下的记在州衙账上,等朝廷拨款到了再给。” “就这么办。”姜二爷转头看姜宝,“现在就去。” 姜宝一愣,“爷,还是等咱们回来……” “救民如救火,等不得。”姜二爷又闭上了眼睛。 虽然他没明说,但大火都明白,今日入左武卫是硬仗,万一有了意外,买药的事真就耽搁了。 姜宝咬了咬牙,挑开车帘唤过官兵低声叮嘱一番,派他回城去找瞿伦学。 裘叔刚要张嘴安抚姜二爷几句,就见他猛然坐直,瞪大桃花瞳喝道,“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姜宝、清晏、方剑三人响亮应下。 裘叔捋须含笑,他这一年多来常在外奔走,在二爷身边的时间少,今日一见,二爷早已今非昔比,不需再让人哄着、骗着去做事了。 左武卫大营在肃州城北十里,姜二爷的马车直接入营,停在帅帐之前。车帘挑起,姜宝和方剑跳下马车后,一身血红官袍的姜二爷抬眸,瞧见马车前只有蒋锦宗的心腹邹高平和宋颗两人,他帅气利索地跳下马车,目光落在邹高平身上。 一脸络腮胡的邹高平行礼,露出憨厚的笑容,“姜大人,蒋将军在帐中与众将议事,大人请。” 姜二爷微微颔首,扫了一眼盯着他放肆淫笑的宋颗,又看了看帅帐四周持枪戴甲的蒋锦宗亲卫,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向帐内走去。 姜二爷过去后,保护他的众人立刻跟上。宋颗抬手拦住清晏,瞪眼喝道,“大将军要与姜大人议的是机密军务,闲杂人等退下!” 姜二爷回眸,“清晏、方剑、姜宝、田祯随本官入帐,余下人等在外等候。” “是。”盯着田祯这一假名的裘叔上前,与姜宝一同站在姜二爷身后。 宋颗依旧不肯放行,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姜二爷道,“请姜大人单独入帐。” 邹高平唱红脸,陪着小心好言好语地劝道,“军中就是这个规矩,末将等也是奉命行事,请姜大人不要难为末将。” “呵!”姜二爷冷笑一声,冷斥道,“这四人是保护本官的副将,蒋将军可让营中众将知晓的军务,本官的副将不能听?既然如此,本官不听也罢!来人——” “大人!”数百羽林卫和右骁卫齐声应下,震得宋颗一哆嗦。 姜二爷转身便走,“打道回衙!” “是!” “姜大人请留步。”须发皆白的蒋锦宗快步走出帅帐,抱拳行礼,“是老夫考虑不周,还请大人息怒。军务紧急,片刻耽搁不得,大人请。” “紧急军务当前,将军还有空给本官使绊子,当真是让本官刮目相看。”姜二爷玉面寒霜地转回身,“头前带路。” 蒋锦宗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两下,侧身抬手,“大人请。” 他是蒋锦宗是二品大将军、本官是四品侍郎又如何?想跟本官议事,你也得弯着蜷着!姜二爷冷哼一声,姜宝和方剑在前,田祯和清晏在后,保护着钦差大人姜枫走入帅帐。 无需吩咐,陆志方和沈远峥立刻带着右骁卫和羽林卫将帅帐团团围住,与蒋锦宗的亲卫剑拔弩张。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0章 钦差入营,千钧一发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1章 你是叛国的大能! 蒋锦宗盯着姜二爷身后的田祯的背影看了一眼,粗浓的眉往一块拧,此人的背影怎这么像一个人…… “大将军的位子,旁边是椅子才是姜大人的。” 听到副将孙成庚瓮声瓮气的声音,蒋锦宗转眸见白面小子姜枫,竟不知好歹地坐在帅位的虎皮椅之上,恨不得立刻上去将他宰了。不过想到今日的目的,蒋锦宗压住火气,低声下气道,“孙将军此言差矣,姜大人是圣上派来的钦差,帅位当由他坐才对。” 左武卫禁军两万五千余人,分散驻扎在肃宣路内各州县,驻扎在肃州城北的六千人出了蒋锦宗的嫡系,就是晁兵的心腹。除了晁兵外,帐中所有将领见姜枫在左武卫帅营内作威作福,都怒发冲冠。 一个仗着有几分皮色小白脸入了皇上的眼,顶着一张圣旨在肃州城耀武扬威也就罢了,竟还敢在左武卫大营抢帅位! 谁给他的胆子,当钦差了不起吗! 如果没有禁军将士驻守边关、保疆卫土,康安的城墙都得被契丹和匈奴的铁蹄踏平,皇帝的位子都得被掀翻了!康安的太平,是他们用血肉换来的!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瞪眼,姜二爷依旧在帅椅上做得安安稳稳。他不只坐得安安稳稳,还给蒋锦宗找位子。姜二爷指着旁边的椅子,心平气和道,“言之有理,大将军也坐吧。” 众人…… 娘的! 谁也别拦着老子,老子这就宰了他! 这可是姜枫自己找死,蒋锦宗心里乐开了花,落座后装着急迫的模样与姜枫商量道,“老夫召集众将并请姜大人来,是因为边关送来急报,契丹集结数万兵马,最迟明日便会发兵温肃。此时温肃只有三千将士驻扎,需马上派兵支援,大人您看?” 姜二爷抬桃花瞳看向蒋锦宗,并向他勾了勾手指。 蒋锦宗不解,倾身问道,“大人?” 姜二爷一本正经道,“左武卫的帅印呢,给本官拿来。” 见蒋锦宗脸上的杀气都露出来了,站在另一侧的晁兵不厚道地笑道,“姜大人要帅印做什么?” 有人递梯子,姜二爷便接着往下演。 “本官奉圣命至此,是督查吏治不是领兵打仗。敌军在我大周边境集结,统领左武卫的大将军不想着击退敌兵,反而在营中与本官耍心眼儿。蒋锦宗……” 说到此处,姜二爷也怒发冲冠,拿起桌上的令箭啪地一拍,见蒋锦宗、晁兵和众将一颤,才满意地继续道,“在其位不谋其政!此等统帅,拿着帅印有何用!” 姜枫不按套路你来我往,上来就直接掀桌子,让蒋锦宗这等在官场混迹几十年的老油条,十分不适应。 不过既然是老油条,那自然有老油条的处事办法。蒋锦宗皮笑肉不笑地道,“本帅也想立刻增兵,但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本帅今春几番恳请大人拨粮,大人都不准。如今营中粮草,将士们都饿着肚子,哪来的力气打仗?本帅迫于无奈才请大人过来,大人拨粮后,本帅才好发兵,解温肃之危。” 他果然拿粮饷说话,姜二爷抬眸看了眼身边的老狐狸,蒋锦宗所说的话,跟裘叔推测的一般无二。 姜二爷沉着脸道,“蒋将军慎言,本官至肃州后,纵使百姓缺衣少粮,饿殍遍野,也未短左武卫将士一斛粮,姜宝。” 姜宝上前一步,抬手把腰间插着的账本取出,展开大声读道,“按大周禁军粮饷规制,左武卫将吏士合二万五千人,月用粮谷三十九万九千二百六十斛,盐三千三百八十六斛,茭藁五十万五百七十二石。景隆十年一至五月,均已足额转拨粮盐草至左武卫各营。肃州大营,每月由蒋锦宗将军亲验画押入营;温肃大营,由罗意将军亲验入营……” 姜宝念完啪地一声合上账本,退回原位。 姜二爷质问蒋锦宗,“粮草是大将军亲自验收入营的,现在你却跟本官说军中无粮草?本官不禁要问一句:是粮草自己长腿跑了,还是被大将军藏起来不给将士们吃?” 晁兵一派的将领不干了,“对啊大将军,粮草在何处?” 蒋锦宗沉下脸,“运来的粮草就在库中,众目睽睽之下本帅能藏到哪去?若你们不信,本帅立刻将营中节度叫来核查。” 姜二爷冷笑,“敌军兵临城下,大将军却要唤来节度官,在这儿跟本官细数足数的粮草是怎么被你弄没的?” 蒋锦宗不急不缓问道,“那依大人之见,该当如何?” 姜二爷又冲他勾了勾手指。 众将都明白他这手势的意思:让我拿主意?帅印交上来! 蒋锦宗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才道,“本帅兵发温肃也不是不可,但需姜大人同去。有钦差阵前督战劳军,将士们才能以一当百。” “呵。”姜二爷冷笑一声,“将军的意思让本官能充当军粮,跳进锅里把自己煮了,给将士们充饥?” 众将士无语,宋颗想到姜枫跳进锅里的场景,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蒋锦宗额头的青筋跳了出来,真他娘的想抽刀砍了这不会说话的小白脸,扔出去喂狼! 蒋锦宗词穷了,姜二爷可准备了一肚子话。他站起身喝道,“依本官看,我大周十卫二十万禁军统领中,最无能的便是你蒋锦宗!” “你放肆!”蒋锦宗站起身,宋颗、邹高平、孙成庚等人瞪圆了眼,手握住刀把,杀气腾腾。 晁兵眼睛转了一转,示意手下作壁上观。 “本官说错了,蒋将军不是最无能。” “哼!”蒋锦宗冷哼一声,就在他以为姜枫被自己吓破了胆时,却听他爆出惊雷: “你把左武卫的军粮运去契丹买退路,把将士们的军饷拿去铺你的官道、垫你的院子!你怎么会无能,你是大能,大逆不道之能!” 蒋锦宗五官狰狞脸上肌肉抽搐,怒喝道,“姜枫小儿,竟敢在此污蔑为国守边四十载的左武卫大将军,尔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撒野!” “为大周守边四十载,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不是你个老匹夫,是被你灭了满门的任安寒!”姜二爷的声音比蒋锦宗还大。 众将震惊,蒋锦宗胡须颤抖,这等急转直下的局势,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也让他不安。姜枫这两年一直忍气吞声,怎今日忽然发难,莫非京城出了变故,秦相出事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姜二爷已指着邹高平骂道,“被你派去边城屠杀任家满门的邹高平就这儿!邹高平,你先杀人任牧远,再屠杀任家满门忠烈之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哗—— 众将后退数步,被晾在中央的邹高平颤声尖叫道,“姜大人莫血口喷人,末将受任老将军提拔点拨之恩,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孙成庚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冲到姜二爷面前质问,“邹高平屠杀任家满门的证据在哪?证人是谁?你说!”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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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载爱阅app阅读完整内容,无广告无弹窗。“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看最新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安兄?下午才相见,午夜又重逢,有缘!”王煊赶紧打招呼,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很快,一头漆黑的猫头鹰飞进高等精神世界这处密闭的空间中,盯着王煊看了又看,知道他是个新人。 “洪腾师兄?”王煊问道。 果然是他,显化出一张微黑的面孔,道:“总最欢霸凌老师兄的刺头秦诚?” 王煊无言,他这也算是恶名远播了? 接着,一朵妖艳的红莲飘了进来,这次更好辨认,应该是齐妙,果然是她,进来后就向机械猪道谢:“安鸿,多谢,元神图谱,我甚是喜欢。” “行了,你别刺激他了。”燕雀说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王煊,道:“虽说都是自己人,志同道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你进来也寄托在精神异宝中吧,万一有变,也能有足够的底气自保。” 王煊早看出来了,纸猫、机械猪、红莲等都是顶尖宝物,能寄托元神,可以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 “还有几人,或者远行了,或者在闭关,可能无法参与了。”燕雀说道。 这里都是二次破限的厉害人物,也代表了平天星域最顶尖奇才,都成仙了,滞留在现世中。 燕雀开口:“嗯,这是新人秦诚,大名鼎鼎的新生刺头,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帮你们某些人赢了经文,也让某些人破产了,嘿嘿。” 机械猪顿时瞪圆了眼睛,安鸿非常不满。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2章 青霄剑出鞘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3章 谁掌帅印 左武卫副元帅晁兵一声爆喝后,宋颗的无头尸身栽倒,帅帐内手持兵器的副将们犹豫之际,左武卫副将苏子通押着邹高平进入帅帐,朗声道,“禀姜大人,帅帐外蒋锦宗亲卫三百二十人,已全部伏法。” “干得好!本官定将苏将军协助擒拿反贼蒋锦宗之功,如实上报万岁。”手提青霄剑的姜二爷说罢,杀气腾腾地转向依旧犹豫的九名副将。 晁兵手下的副将们也拔出兵器,两眼绿汪汪地盯着蒋锦宗的余孽,只待钦差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抢军功。 如此紧要关头,孙承庚用鬼头刀指向被捆绑着的邹高平,不依不饶地问,“姜大人,真是邹高平灭了任家满门?” 姜二爷点头,“不错。” “邹高平你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孙承庚虎目圆睁,举刀就要砍了邹高平的脑袋。 苏子通拔剑挡住孙承庚的鬼头刀,“孙将军,查清真相后再动手不迟。” 孙承庚扔了鬼头刀,单膝跪地给姜二爷行礼,吼道,“请大人准末将亲自动手,将邹高平千刀万剐!” 这货总算把刀扔下了,姜二爷点头应允,“若圣上下令将这些反贼就地正法,本官准你执刀。” “多谢大人!” 孙承庚身后的八位副将终于找到了活路,个个扔下兵器,争抢着道,“大人,末将抽他的筋!” “末将剥他的皮!” “末将剁碎他的骨头!” 呼——总算把这帮子人镇住了,姜二爷偷偷松了一口气,气势十足道,“陆志方何在!” “末将在。”战袍被血浸透的右骁卫副将陆志方走杀气腾腾进帅帐。 姜二爷下令,“将邹高平带走,押入州衙死囚牢内,严加看管。” “是。”陆志方提着邹高平走后,提剑的姜二爷弯腰捡起宋颗的人头,与蒋锦宗的脑袋摆在一起后,用帅椅上的虎皮擦去青霄剑上的血,递给清晏。 清晏将青霄剑归鞘后用明黄布裹住背好,站在姜二爷身后。 营内众将的目光自桌上两颗瞪眼的人头,转到先帝的青霄剑上,再落在俊美的不像真人的钦差大人姜枫身上,眼里尽是忌惮。 宋颗也就罢了,他们骂了两年的小白脸,居然一剑就斩了身经百战的左武卫大帅元,这怎么可能! 众人的目光又落在桌上死不瞑目的蒋锦宗的脑袋上,再不可能也是事实,他们亲眼见的……契丹兵即将兵临城下,大战一触即发,此等紧要关头,帅元被杀,谁能坐镇中军帐,谁能领兵退敌?众将心中彷徨不安。 姜二爷沉得住气,晁兵沉得住气,但孙承庚沉不住,他高声请求出兵,“姜大人,副元帅,末将愿率兵支援温肃。” 让孙承庚去也无不可,晁兵看向姜枫。姜二爷却道,“温肃有罗意将军镇守,无需增兵。” 众将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晁兵小声与姜二爷道,“姜大人有所不知,罗意乃是蒋家女婿。若他得知蒋锦宗被杀,说不定会……”不战而降,打开城门放契丹军入城。 姜二爷摇头,“不会。” “大人怎知罗意不会?”孙承庚急了,“契丹来势汹汹,大人又没见过罗意,怎么知道他会死守温肃?如果他守不住,城中的数千百姓就全完了!” 姜二爷不慌不忙道,“孙将军此言差矣,本官见过罗意将军,与他有三面之缘。” 你他娘的与罗意有三面之缘怎么了,难道你还要靠着三面之缘与他私定终身不成?这他娘的是打仗,不是给你找男人!孙承庚憋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看在桌上人头和背后青霄剑的份上,老子现在就把你这小白脸扔出去! 营中众将没开口,虽表情不一但想法出奇的一致:让姜枫统领左武卫?完了,全完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姜二爷扫视帐中众将,微微露出笑意,“本官虽与罗意将军有三面之缘,但却不知他的功夫韬略如何。不过,帐中有人知晓。” 谁?众将的脑袋唰地抬了起来。晁兵面儿红彤彤,心中砰砰跳,姜枫这是要将左武卫帅印交给他么?这真是……太好了。他立功的机会来了,扬名立万的机会到了! 站在人群中的苏子通看了激动的晁兵一眼,幸灾乐祸地笑了。 姜二爷站起身,“清晏。” 又叫他干啥?众将目光落在青霄剑上,脖子有些发凉。 背青霄剑的清晏再次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圣旨,尖声道,“圣旨到——” 姜二爷率先跪地,帐中众将连忙跟着跪下齐呼万岁,属晁兵喊得最大声。田祯跪地之后一抬手,将脸上贴的假面具揭下,露出真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逆臣蒋锦宗,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罪无可恕。着,姜枫将蒋锦宗就地正法,以儆效尤。国,无军不立;军,无将不存。着,左武卫副元帅晁兵暂代左武卫大元帅之职。左武卫裘净,奇策泉涌,智谋纵横,辅文定公任安寒二十年,退强敌、稳边境,居功至伟,深得朕心。着,裘净任左武卫军师之职,执帅印,辅晁兵稳军心,退外敌,保我大周边境百姓安居乐业。钦此。” 圣旨宣罢,晁兵傻了。万岁让自己任左武卫大元帅,却让裘净执掌帅印?裘净不是死了么? “臣领旨,谢恩。”晁兵傻了,裘叔精神十足地谢恩,抬手接过圣旨转身,转身面向众将。 晁兵大惊失色,众将由惊转喜,“军师!” “裘军师!” “军师您老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 “天不亡左武卫,天不亡我肃州百姓!” “……” 激动万分的众将热泪盈眶,上前将裘叔团团围住。 被挤到一边的姜二爷看着笑得如同老狐狸的裘叔,颇有几分遗憾地道,“裘叔脸上缺了两道刀疤,看起来实在不够威风。” 裘叔脸上的刀疤太显眼,乔庄改扮为田祯时难以瞒过众人的眼睛。所以决定出京之后,裘叔便用秘药将疤除了。 姜宝一听便明白了姜二爷的意思,献策道,“让姚御医弄两道刀疤给军师贴脸上?”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3章 谁掌帅印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4章 盯紧付春朝 待众将激动过后,姜二爷才说了几句场面话,表明万岁和他本人对裘叔的支持,对左武卫将士的信任,便将场子交给裘叔,他则带兵回城。 送走姜二爷后,裘叔与晁兵率领众将在营中官兵惶恐不安的表情中回到帐。 推让几句后,晁兵“盛情难却”地居住坐在虎皮帅椅上,裘叔则在帅椅左侧的椅子上落座。 坐在帅椅上的晁兵虽激动却没失了分寸。因为桌上两颗往下滴答血的人头、虎皮椅上尚方宝剑留下的刺目血迹和放在裘叔手边的帅印,都在提醒晁兵:他得尽快击退契丹军,否则他休想坐热这把椅子。 晁兵很有自知之明地主动向裘叔问策,“大敌当前,军师可有退敌之策?” 营中众将的目光也都落在裘叔身上,等他下令。 坐回阔别十余载的位子上,裘叔心中亦豪情万丈。他抬眸扫过营中众将,现在的左武卫已不是十年前兵强马壮的左武卫,他面前大半将士已成军中蛀虫,难堪大任。对外御敌,对内刮骨疗毒,哪一个都耽搁不得。裘叔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血腥气,胸有成竹地唤道,“苏子通。” “末将在!” “击鼓聚全营兵将,将蒋锦宗和宋颗的人头悬挂在校场之上,将他们的罪行昭告三军。两炷香之后,老夫再陪元帅过去。” “末将领命。” 苏子通退下后,裘叔又将目光落在孙承庚身上,孙承庚立刻热血沸,等军师下令。 经过两年的明察暗访,裘叔已对左武卫的情况了若指掌。所以将左武卫这个烂摊子交给裘叔,姜二爷放心得很。 在回城的马车内,换上干净的官服和官靴后,姜二爷净手接过姜宝刚泡的茶,得意洋洋地问,“方才爷斩杀蒋锦宗和宋颗的招式用得如何?” 姜宝十分激动,“爷手起刀落,干净利落,所以才能两招镇住左武卫满营将士!” “是手起剑落。”清晏更正完,也赞道,“二爷的剑术已炉火纯青,令满营将士刮目相看。” “对。”基于杀手的习惯,方剑向来不不喜欢说废话,不过他心中想得却一点也不少:就为今日这一出,清晏偷偷在房中教了您一年半。一年半练一招,能不炉火纯青,能不令满营将士刮目相看?您老若再多耍一剑,他们不只会把刚刚刮掉的泥土再拍回眼上,还会抓起石头砸! 时间一长总会露馅的,到时候您怎么收场?大周第一美男子、万岁最信任的国之栋梁,怎能只一招? 方剑想着露馅之后的场面,就觉得糟心,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二爷还要上阵杀敌,您还是抽空练练吧。” 还不等姜二爷开口,清晏白了方剑一眼,反驳道,“沙场之上有任将军和满营将士在,哪用得到二爷亲自上场?二爷要留在城中主事,肃州数十万百姓等着二爷去救呢。” 清晏领队出宫之时,万岁给他们下了死令:姜二爷活,他们活;姜二爷死,他们死。这该挨千刀的江湖混子居然劝姜二爷上战场,他这不是要他们这帮兄弟都去死么! 谁知清晏说完,也糟了姜宝一个白眼。姜宝理直气壮道,“解救肃州数十万百姓的担子,怎就落到我家二爷一人头上了?你当谢老、曾大人和肃州数百官吏都是摆设么?” 清晏…… 言之有理。姜二爷桃花瞳含笑,越看姜宝越满意,“秦天野被抓,蒋锦宗已死,我身边的危机已除了大半,不用这么多人保护。宝儿可想重归帅帐,提枪征战沙场?” 姜宝、鸦隐虽然名义上是姜家的仆从,但实际上他们都是左武卫的战将。只是七年前任家突遭变故,他们才跟随裘叔保护江凌逃出肃州,至姜家落脚。如今大患已除,他们也该各归各位了。 姜宝自然无比地接过姜二爷手中的茶杯,“沙场上不缺小人一个,但二爷身边不能没小人保护。” 方剑…… 清晏…… 什么话,当他们不是人?! 姜猴儿和姜宝是姜二爷的贴身随从,到了肃州后,武功高强的姜宝发挥的作用比姜猴儿还大,姜二爷确实离不了他。不过,姜宝怎么说也是战将,总在自己身边跑腿也不像话。姜二爷便道,“你若手痒了,就跟凌儿一起领兵打几场仗。” “是。” “等跟爷回到康安后,羽林卫、京兆府、五城兵马司,想去哪跟爷讲,爷去给你讨个顺心的差事做。” “小人跟着二爷,二爷去哪,小人去哪。”姜宝说得万分真心,跟着二爷办事最踏实也最风光,比干啥都强。 这样也好。姜二爷美滋滋点头,“那你抽空去打两场,立点军功,回去后爷给你弄个西城兵马司巡城副使当当,以后跟着爷巡街。” “是!”姜宝兴高采烈地应了。 清晏和方剑无声对视了一眼,怎么办,他们也好想留下…… 回城后,姜二爷吃了点清粥小菜,便立刻回房给万岁写密信。为了今日这一出,他与万岁密信来往,筹谋了许久,万岁肯定惦记着呢。身为臣子,怎能让万岁惦记着。大事已了,第一件事当然是写信告知万岁。 姜二爷的密信送到康安不久,两万契丹军兵临温肃城下,与驻守温肃的四千禁军和一万厢军兵戎相见的消息,也通过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进了皇宫。景和帝立刻召集阁老、兵部和户部官员入宫,商议对策。 与此同时,以给姜家人送皮毛为名义、实则护送郑韭回京的队伍,也进了康安城。 郑韭被大理寺的人接走,皮毛被送入姜府,姜二爷、江凌和姜二郎的书信,交到了姜家人手中。 姜留展开哥哥写给她的信,发现竟是用暗码写的。姜留立刻带着书信回到书房,找出书籍,一个字一个字地解码。 信上果然有要事:让她去跟京兆府尹提一句,一定要盯紧公主府的付春朝,江凌推测,付春朝知晓被蒋锦宗藏起来的大批金银财宝的下落。 付春朝么?姜留微微一笑。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4章 盯紧付春朝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5章 姜留出京 姜二爷一剑割掉蒋锦宗脑袋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康安城。康安百姓则奔走相告,喝茶掰手指数蒋锦宗是姜二爷的第几杀。 蒋锦宗死了,左武卫落入姜二爷之手,肃州内患已除只剩外忧,万岁脸上有了笑容,朝官们都松了一口气。不管大小官员,见到姜松都会客气几句。因为姜枫退敌军后归来,凭他此行的功劳,升官是必然的事,封爵都有可能。 姜家,又要更进一步了。 秦天野被抓后,朝廷各衙门很忙,与大理寺共审秦家大案的京兆府更忙。张文江连着数日宿在府衙内,忙得嘴上冒泡、一身臭汗。 在这么忙的时候,差官居然硬着头皮进来报信,“大人,姜侍郎家的六姑娘在衙外求见。” 见府尹大人抬起了头,差官立刻低头,偷偷后退一小步。大人说过闲杂人等一律不见,这几天差官拦下了不少人,但姜六娘来了,他真不敢拦啊。在被大人骂几句和被姜六娘砸一棍子之间,差官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听到姜留来了,张文江就头大,不过再头大他也不能不见,“请进来。” 姜留进书房刚行完礼,张文江便道,“你去肃州的事本府已与你伯父提过,只是蒋锦宗已死,你父亲在肃州的凶险便去了七分,你没必要再跑这一趟了。” 姜留扬起精致的小脸笑道,“伯父已同意留儿去肃州了,留儿今日来,是有要事向您禀告。” 张文江立刻问道,“何事?” 姜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我哥来信说,乐阳公主府的付春朝,应知蒋锦宗贪墨金银的去向。” 付春朝?张文江眼睛微眯,“本府今夜便提审秦府管家,待坐实付春朝与秦府有牵连后,立刻派人将其拿下。” 这样是最好不过。姜留知道京兆府衙务繁忙,说完正事后便道,“侄女会跟随黄隶将军一同出京赶奔肃州,今日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这丫头怎就这么倔呢!这若是他闺女,他非得……张文江叹了口气,这若是他闺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路上万事小心,遇事莫强出头。” 三万契丹军兵发温肃,肃州战事已起。万岁下旨,令驻守漠北的右威卫和驻守析津的左骁卫出兵,助左武卫杀敌,并钦点原左骁卫大将军、现光禄寺卿黄隶为将,领兵六千赶奔肃州。左骁卫六千精兵从析津出发,黄隶从康安启程,兵将汇合后直奔肃州。 兵贵神速,后日便启程,姜留急着安排好康安诸事,出京兆府后她立刻赶回了家。雪霞晚的生意和延平等人交给姐姐管着,花想容的生意由五姐姐照看,任府的田庄、马场交由三叔帮忙打理……都交待好后,姜留感慨道,“之前还不觉得,如今一看,我竟管着这么多事。” 姜慕燕刚要说话,姜白便跑了进来,“六姑娘,康府公子和柴府八公子来了。” 他们定是得到消息,来给自己送行了。姜留站起身到前院书房与他们道别,却又得了个大消息,“柴四叔要押运粮草去肃州?” 柴小八用力点头,“留儿妹妹再多留几日跟我父亲一起走吧,这样路上能少吃很多苦。” 黄家父子领的是军令,要急行军赶去肃州增援,必会星夜兼程,骑马前往,路上自不会轻松。但是跟着他们能尽快赶到肃州,姜留想见父亲和哥哥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了,“多谢八哥的好意,不过我想早点赶到肃州。” 柴小八嘟囔道,“那留儿妹妹要离黄大哥远一些。” 这臭小子,还惦记着姜留呢。康月良不理他,指了指桌上的小木箱,“这些都是行军的常备药,留儿妹妹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康月良送来的定是好药,姜留也不跟他多客气,“等小妹从肃州回来时,给两位兄长带好吃的牛肉干。” “见了姜二叔,帮我们待声好。”康月良知道姜留忙,送完东西便拖着柴小八出了姜家。 柴小八抱怨道,“康大哥怎不多劝劝留儿妹妹呢,她跟黄大哥一块走太危险了。”黄剑云十九岁还不成亲,一定是还惦记着留儿妹妹呢,她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柴小八的心思,康月良不用看都清楚,他抬手拍了拍小八宽厚的肩膀,“咱们一块走,我也给你三哥准备了药箱。” 柴林棐,也跟随黄家父子一同赶奔肃州,建功立业。 姜家西院内,姜慕燕打开给妹妹准备的包袱,将康月良送过来的药与和至送过来的药放在一处后,又蹙起了柳叶眉。妹妹要一路骑马赶过去,她怎么受得了。 见姐姐要哭,姜留连忙哄道,“姐姐别担心,咱们这两年送去肃州的东西足够用的,我到了那边什么都不缺。” 那边是什么都不缺,但路上呢?姜慕燕想劝她不要去,可伯父都劝不住,她哪肯听自己的。姜慕燕忍住心疼,笑道,“母亲做了你爱吃的饭菜,咱们过去吧。” 时间转瞬即逝,五月二十七拂晓,姜留在北院跪辞长辈,出府上路。 一身戎装的黄剑云已在姜府门外等候,待姜留与送出府门的家人们、前来送行的白夫人等人一一辞行后,两人翻身上马,出城与黄隶汇合,赶奔肃州。 看着六妹远去,抱着孩子的姜慕容和姜慕筝忍不住落下眼泪,姜慕锦更是哭出了声,姜慕燕紧绷小脸硬撑着,站在廖宅门前的廖元冬呆呆望着姜留的背影出神。 姜慕燕回到西院,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书英走进房中,欢喜道,“刘大人让刘生送来了新鲜枇杷,姑娘快尝尝。” 看向书英手里的青翠欲滴的荷叶包,想到自己有新鲜的枇杷吃,妹妹却要顶着烈日赶路,姜慕燕心里更难受了。 书英连忙道,“刘生说有人带着吃食在城门外等着六姑娘,护送六姑娘上路。去肃州途中六姑娘每到一处,都有刘家人照应、护送,请姑娘放心。” 听到刘君堂比自己想得还周到,姜慕燕更觉自己该担起长姐的担子。她打起精神打开荷叶包,见翠绿的荷叶中黄橙橙的枇杷,每一个都长得十分漂亮,让人不禁眼前一亮、口舌生津。 姜慕燕刚捏起一个果子,书秋便快步走了进来,“姑娘,延管事来了。” 姜慕燕立刻放下果子站起身,“请他去书房。” 延平进入书房,拱手道,“乐阳公主去宫门外求见圣上后,付春朝独自出公主府,看样子是要逃出康安。京兆府的捕快在身后跟着,陈青侠也带着人暗中跟随,以防万一。”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5章 姜留出京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6章 悔之晚矣 听了延平的话,姜慕燕沉吟片刻,问道,“付春朝今年多大年纪?” 没想到三姑娘会问付春朝的年纪,延平推算一番,才回道,“应是二十六。” 姜慕燕分析道,“十年前他被蒋锦宗送去寺庙时已是懂事的年纪,若是家中嫡子,蒋锦宗断不会将已能传宗接代的嫡子送去寺庙,所以他应是家中庶子,其母出身不高或已故,付春朝只能听凭蒋锦宗的安排。” 延平有点蒙圈,不知三姑娘为何说这些。 姜慕燕继续道,“十年前,先帝驾崩,新皇继位,秦天野升任右相。蒋锦宗远在肃州,除非他手眼通天,当应不会查知乐阳公主乃破解遗诏真相的关键所在。所以,蒋锦宗将付春朝送去均州寺庙,应是另有所图。” 姜慕燕垂凤眸想了想,继续道,“若我所料不差,付春朝的生母应是均州人。若蒋锦宗真将金银财物交给了付春朝,如今蒋锦宗已死,他定不会用此钱物去救蒋家人,而是与蒋家一刀了断,私吞钱财。亦或……” 姜慕燕抬眸看向延平,“付春朝有什么把柄落在蒋锦宗手中,才为蒋锦宗卖命。一个被生父送入寺院,又卖入公主府为面首之人,对蒋家不会有亲情在。” 三姑娘与六姑娘性格迥然,分析事情的思路也大相径庭,但说得很有道理,“三姑娘所言极是,少爷来信说过,付春朝不是蒋锦宗的嫡子,他的生母是何人,小人还未查到。不过,或许付春朝不是被强迫,而是为谋前程,自寻出路?” “也有此可能。”姜慕燕点头,“若被逼自寻出路,他应对蒋家更为失望。” 有道理!延平点头,“三姑娘果然慧眼独具。” 哪是慧眼独具,是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些罢了。姜慕燕继续道,“京兆府差官若是捉不住付春朝,咱们的人可帮着打打下手。待付春朝落入京兆府之后查不出头绪。为了尽快寻到被蒋锦宗贪墨的金银,解肃州缺粮缺药的困局,劳延严管事与京兆府差官透个消息,可去均州追查三十五年前,均州是否有容貌出色的大商户或镖行女子去了肃州。” 说罢,姜慕燕又补充道,“京兆府定与均州衙门有往来,查此事应班能。便是查不出什么,也无多大损失。” “是。”延平应下,又问道,“姑娘可还有事吩咐?” 姜慕燕想了想,才摇头,“尚无。” 延平是裘叔带出来的徒弟,岂会看不出三姑娘欲言又止,便躬身道,“三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等定效犬马之劳。” 见他误会了,姜慕燕语气温和地详细解释道,“方才严管事问起,我想到下个月是大堂兄的生辰,本想劳烦严管事派人,去寻康安各书肆是否有好书上市。但我转又想起康安已太平,我可与堂妹、表妹出门去寻。这样既可彰显我的诚意,也可出门散散心,巡视各店铺的生意。我不善理事,日后若有不妥之处,还望严管事多加提点。” 延平连道不敢,“小人就是府里的管事,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比旁的管事多几双耳朵和眼睛,可探听各处的消息,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吩咐小人去打听。” 延平这么说,姜慕燕还真有事让他去办。除了跟肃州和妹妹有关的事,姜慕燕还真想到两件事。 一是,秦家出事之前,秦家二房夫人杨氏的侄女杨文惠正在和谁家议亲,两家过没过草帖。二是平蕃侯夫人前几日见靖安伯夫人所为何事,两家是不是要结亲,平蕃侯夫人相中了靖安伯府哪位公子。 但这些都是内宅的事,让延平派人去打听终归不妥。姜慕燕便温和道,“若严管事得闲,便暗中派人打探清楚靖安伯四房即其庶子赵云德一家的情况,尤其是其嫡次子赵君瑞的品行。” 姜慕燕前几日与五妹出门时,偶遇赵君瑞,五妹对他有几分动心,姜慕燕却看着赵君瑞不够好。虽说这是三房的事,但她不想五妹所嫁非人,既然延平有此能,还是探听一番为好。 延平听明白了三姑娘的意思,立刻应下,退了出去。 此时,付春朝已乔装扮作采买杂役,出了公主府。京兆府的差官和陈青侠都暗中跟上,想看他去何处。 另一边,在宫门外苦等十日的乐阳,终于被引到了宣德殿。 进宣德殿跪在皇兄面前后,乐阳泪如雨下,“皇兄……” 景和帝抬头,见乐阳衣着素朴容颜憔悴,心中升起的不是怜惜,而是愤怒。原来她之前这十年无视自己的愤怒,恣意妄为,将皇家脸面摔在地上踩踏,不是不懂事,而是因为她有所倚仗,从未将自己这位皇兄放在眼里。 倚仗倒了,便低声下气跑到自己面前摇尾乞怜? 迟了! 景和帝的目光落回舆图之上,“你接连十日在宫门外求,所为何事?” 听到皇兄冷冰冰的声音,乐阳便知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不敢起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简练道,“十日前父皇遗诏现世,臣妹便来求见皇兄,是想将母后留下的一道密旨交给皇兄。因母后临终前让臣妹发下毒誓,时机不到,不准臣妹将密旨拿出来,所以……” “密旨上说了什么?”景和帝打断乐阳的话,眼皮都不抬一下。 皇兄不只不听她解释,连母后的密旨都不看。想到遗诏现世之前,皇兄的几番试探,自己不只装聋作哑,还暗示他将姜枫赏给自己的事,乐阳浑身都凉透了。 无情最是帝王家。皇兄因遗诏的事记恨母后,舅舅他说杀就杀,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已无用处的公主。 乐阳以头触地,清凉的地砖令她更感凄凉,“母后留下密旨,让臣妹在秦天野以下犯上、危及社稷时交到皇兄手中。让皇兄不必顾忌他托孤大臣的身份,将他革职查办。” 若乐阳公主早把东西拿出来,又怎会走到这一步,站在景和帝身侧的杨奉微微摇头。 景和帝抬起眸子,冷淡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乐阳,质问道,“秦天野这六年来的所作所为你皆看在眼里,他没有以下犯上、没有危机社稷?” 乐阳公主哭出了声,“臣妹愚钝,罪该万死,请皇兄责罚。”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6章 悔之晚矣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7章 邓元杰之死的真相 景和帝声音冰冰凉凉的,不带火气却更瘆人,“既罪该万死,当要以死谢罪才是,何须责罚。” 乐阳本以为自己在宫门外等候时日,受尽酷暑,今日主动呈上母后密旨又诚心认错,皇兄的气也该消了。可没想到皇兄的怒火不消反涨,竟还起了杀心。视人命如草芥的大周长公主,此刻不禁浑身僵硬,吓得连哭都不敢了。 景和帝不开口,乐阳也不敢说话。大殿内静得能听到计时的金漏壶滴水之声,乐阳公主听在耳中,如若滴血,她再也绷不住了,卑微颤抖着低声哀求,“请皇兄饶命。” 乐阳也不傻,她只恳求是不行的,必须将皇兄想知道的全部道出才成。于是不等景和帝发问,乐阳便主动提起先帝驾崩那晚的事情。 “父皇驾崩那晚,正阳殿的太监到母后宫中报信说,父皇在殿中大发雷霆,口吐鲜血。母后带着臣妹赶去正阳殿时,却被拦在门外,父皇不准任何人入殿。母亲发怒让太监退开时,殿内传出响动和小太监的惊呼声。臣妹随母后强行进入殿,见父皇已昏迷在桌边,被贺平搀扶着。” “母后立刻命人将父皇抬进寝殿请太医,并让臣妹在床边伺候。随后,母后将延平……叫了出去,臣妹一直守在父皇身边,并不知母后与贺平说了什么。” 景和帝冷声问道,“父皇病重,延平怎会被人一叫便走?” 乐阳一颤,“母后……带了人,他们武功高强,贺平不得不走。” 景和帝闭目,“她何时回的父皇寝殿?” 他,还是她?乐阳一愣,连忙道,“太医来了后,母后就回了寝殿,贺平……臣妹未见。” 景和帝又问道,“父皇可曾留下遗言?” “没,没有……臣妹当年不是有意欺瞒皇兄,是母后说只有这样,皇兄才能顺利登基为帝。臣妹以为,以为父皇把皇位传给了柴岳,母后才,才……”乐阳跪爬到景和帝桌前,哭道,“不只皇兄被母后蒙在鼓里,臣妹也……皇兄……臣妹心里难受……呜呜呜……” 乐阳忘记了害怕,哭得越来越大声。她当真以为皇兄是篡位才坐上龙椅的,母后、皇兄、舅舅和她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谁知真相竟是如此。不只皇兄被骗了,她也被骗了,她更委屈啊! 杨奉抬眸看了痛哭流涕的乐阳一眼,又低下头,暗道了一个“蠢”字。 待乐阳哭声渐小,景和帝又问道,“邓元杰是怎么死的?” 乐阳的哭声闻言,哭声又大了起来,哽咽道,“因平西侯在漠北领右威卫时,与蒋锦宗不合。蒋锦宗几番给舅……秦天野来信,请秦天野想办法让平西侯归京。秦天野说邓元杰是平西侯的独子,若他死了平西侯必会心灰意冷挂印归京。所以秦天野就……臣妹……呜呜呜……” 杨奉和孔风阁惊得抬起头。 你还有脸哭! 景和帝抓起桌上的玉盏,狠狠砸到乐阳头上。玉盏砸中乐阳后落地,化做碎片溅开。养尊处优的乐阳何曾受过这样的疼,她吓得魂不附体,垂头不敢再吭声。滴滴鲜红落在碎片上,触目惊心。 偌大的宣德殿内,只剩滴答声和景和帝粗重的喘息声。眼前发黑的景和帝身体一晃,杨奉和孔风阁立刻上前,抬手搀扶。 景和帝稳住身形,哑声道,“押下去。” 押下去,押哪去?孔风阁看向杨奉。杨奉扬声道,“来人!” 守在殿门外的太监和侍卫进殿后,杨奉才道,“将乐阳公主押回公主府,派人严加看守。” 太监上前扶起乐阳公主,将她带了下去。满头是血的乐阳十分顺从,连求饶都不敢了。因为她生怕自己再惹怒皇兄,皇兄会下旨革了她的封号,消了她的宗籍。 乐阳被押下去后,小太监迅速而无声地打扫干净地面,退到宫门外。 杨奉为万岁奉上一杯茶,劝道,“谁惹了万岁生气,万岁便将气撒在谁头上便是。您乃是天下共主,您一定要为天下、为苍生保重龙体。” 啊?谁惹了万岁,就让万岁把气撒在谁头上?杨奉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大胆的话他也敢说出口?万岁正在气头上呢,他不怕万岁迁怒于他? 孔风阁吓得不轻,偷眼打量万岁的脸色,却见盛怒的万岁竟忍不住笑了。 “胡话!若是谁惹了朕,朕便将气撒在谁头上,那满朝文武无一幸免。”景和帝这话说得没有一点火气。 若姜枫在这里,一定会说:“能让万岁用来撒气,是臣等的福气”,不过这样的话,杨奉是不能说的,他含笑不语。搬出姜枫劝万岁的话令万岁一定能息怒,已是他能做的最大胆的事了。 啊? 万岁居然不生气了? 孔风阁蒙圈了,转头看杨奉。见杨奉也满面带笑,孔风阁便不管三七二十一,跟着一起呵呵。管他咋回事呢,万岁开心就成。 “被姜爱卿一剑斩了,当真是便宜了蒋锦宗。”景和帝靠在龙椅上。 啊? 不是在说乐阳公主么,咋忽然提起姜枫了? 正在呵呵的孔风阁更蒙圈了,转头看杨奉。 秦天野被擒的消息传到肃州,蒋锦宗必反。再加上契丹已发兵,战事迫在眉睫。姜枫必须出其不意斩杀蒋锦宗,将左武卫的帅印夺回,才能稳住肃州大局,号令三军抗敌。这是姜枫请旨,万岁密信恩准的。 蒋锦宗所犯之罪本就该诛,再加上他竟密信秦天野,请秦天野使奸计害平西侯归京,使得右威卫群龙无首,方便他在肃州横征暴敛,更是罪无可赦。 姜枫一剑杀了他,确实太便宜他了。不过,他的死也有用处。杨奉笑道,“姜大人两年练一招,技成之后当众斩杀蒋锦宗,镇住左武卫两万五千将士。这一杀,定会成为《姜谪仙千里千杀》中最精彩的一笔。” 景和帝闻言,笑出了声,“用蒋锦宗的人头成就姜卿的壮举,为此书添上浓重一笔,却也算他的一份功劳。” 孔风阁终于知道了发言的机会,“万岁今晚可要出宫,到茶楼听姜大人的壮举?” 杨奉白了孔风阁一眼。你这没脑子的,姜枫杀蒋锦宗才不过五日,康安城中的说书先生还没得到话本子,如何讲得出这一杀?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7章 邓元杰之死的真相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8章 赶路 满脸血的乐阳公主满头被侍卫“送出”宫门,“请”上鸾车,“送”回公主府,然后公主府门前有官兵“保护”的消息,很快传遍康安。城中男子,不论美丑都跑出大门,呼朋唤友出游,场面堪比三月三。 病榻上两颊深陷的仁阳公主闻之,眼里有了些许神采,冷讽道,“被母亲、舅舅和亲妹妹联手算计,可见他是多不得人心!” 父皇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把皇位传给他。 窦嬷嬷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黑漆漆的药汁撒到地上,“隔墙有耳,公主……” 仁阳公主无趣道,“本宫又没说什么,嬷嬷何时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窦嬷嬷不敢吭声,双溪跪在床边伺候公主将药喝下。今非昔比,秦天野被擒,蒋锦宗被杀,手持遗诏的景和帝皇位稳如泰山,他连嫡亲的长公主都敢打破了头,更何况是自家公主? 若公主要救出安王,须得转便策略,奉承万岁才成。若要讨好万岁,还得靠驸马。窦嬷嬷貌似无心地提道,“这个时辰,驸马和大公子出京畿了吧。” 仁阳公主不愿提起对自己绝情的丈夫和离心的儿子,垂下眼皮道,“姜枫家的二丫头一块出京了?这小丫头有本宫当年的气魄。” 她当年随丈夫去军营,是为了将左骁卫控制在手中,助皇兄夺位,这小丫头去做什么? 太康与中牟交界处,溪流边密林下,一群兵将正在歇息,穿着与官兵同色衣群的姜留和两个丫鬟混在其中,靠在树下歇息,并不显眼。 双目炯炯有神的黄隶正与侍卫查看地形图,黄剑云则跑到姜留身边嘘寒问暖。 半日赶了一百多里路,大人都累,更何况细皮嫩肉的小丫头。黄隶听不下去了,唤道,“剑云带兵埋锅造饭,腾铭去打只鹿或狍子,用饭后咱们在此歇息一个时辰再赶路。” 坐靠在树下歇息的柴林棐站起身,“黄大哥,我跟你一块去。” 黄剑云应下,低声与姜留道,“留儿妹妹躺下歇息片刻,饭好了再起来。” 姜留虽然累,但还累到躺平的地步。她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想到还有十四天就能见到父亲和哥哥,顿时觉得骨头疼得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黄隶巡视一圈,最后停在姜留面前,见她还挺有精神,便笑问道,“留儿在想什么?” 姜留缓缓站起身,“在看山势。这条路侄女已走过两回,但看着还是眼生得很。” “山本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黄隶与她席地而坐,教导她怎么分辨地形,“白日,先根据日头、时辰分辨方向,晚上则是观星辨位……” 姜留听得十分认真,黄隶讲得起劲,直到饭做好肉烤好,两人还兴犹未尽。 用饭歇息后,黄隶整队,继续赶路,天黑后入城镇歇息。赶了一天的路,姜留真累累惨了,用饭沐浴后躺在床上一动不想动。 刘君堂安排的管事来到客栈,听闻姜留已睡下了,便与守门的鸦隐商量一番。鸦隐点头,敲开了姜留的屋门。 “姑娘,姑娘。”芹青唤醒姜留,低声禀道,“刘家管事带了城中医女过来,想为姑娘按压穴位疏松筋骨,您看?” 没想到姐夫安排得这么妥当,浑身疼的姜留立刻点头,“请她进来。” 医女进来行礼后,净手给姜留按摩酸痛的身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姜留疼得“嗷”地叫出了声,但医女按着按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这一觉,姜留睡得十分舒坦。第二日一早,满血复活的姜留下楼,见黄家父子与柴林棐已坐在桌边了。 姜留行礼落坐,店家开始摆膳时,黄隶问道,“我听腾铭说,昨晚有医女过来了?” 黄剑云和柴林棐都抬头看姜留,姜留觉得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是我父亲的门生刘君堂安排的。刘大哥得知我要去肃州,提前派人送信,让沿途的刘家商号安排好住宿、饭食。因留儿跟着伯父蹭吃蹭喝,他们在食宿上帮不上忙,便想了这么个法子。” 黄隶爽朗大笑,“你父亲这门生,收得甚好。” 黄剑云见柴林棐低头不吭声,心中竟升起一股难兄难弟的感慨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刘君堂确实不错,沿路有他帮忙,咱们也能省不少事。父亲,今晚咱们就在刘君堂安排的客栈落脚?” 黄隶点头,“这样也好。” 安全重要,若有熟人提前打点好,是最好不过。至于住店的费用若刘家已付了,待到肃州后,黄隶便给父亲送封书信,让他还了刘君堂这个人情。刘君堂这人,值得交。 姜留与黄家父子赶路六日后,与六千左骁卫大军汇合之时,景和帝的密信也到了姜二爷手中。 看到“卿之次女已随黄隶出京”时,姜二爷一下就跳了起来。站在旁边的姜宝和清晏立刻拔出兵器将姜二爷护住,警惕地四处查看。 “无事。”姜二爷说完无事,又跳脚道,“留儿居然跟着黄隶一块出京了!这笨丫头,好好的康安她不待,偏要出来吃这份苦,当真是皮痒了!” 端茶进来的姜宝笑嘻嘻道,“二爷舍得打六姑娘?” 姜二爷气鼓鼓地道,“舍不得也得打!” 清晏如实道,“属下听说六姑娘一狼牙棒,就将服了禁药的秦城碧打得半死。” 若这对父女真打起来,谁打谁还不一定呢。姜二爷空有其名,并无其实。 姜二爷气哼哼地接过茶,“她再厉害也是老子的闺女,老子教训她,她还敢还手不成?” 数数小闺女这两年做的事,件件令姜二爷心惊肉跳,不打她一顿,姜二爷难出这口恶气! 姜宝笑着不吭声,二爷也就是现在气,待见到六姑娘,他绝对舍不得动手。不如……就此跟清晏赌一把? 还不等姜宝想清楚要从清晏手里淘什么东西时,便听姜二爷吩咐道:“将西边的跨院收拾干净,被褥也换上新的。留儿那丫头娇气得很,收拾不舒坦她睡不着。” 姜宝…… 得,这没法赌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08章 赶路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09章 姜留战戚少康 与左骁卫六千将士汇合后,因有步兵在,行军速度由每日两百余里降为一百里,姜留弃马爬上车,养了两日才算缓过这口气来。 保持百里行军的速度,若不遇雨,十四日便能到肃州了。姜留的小脸一天到晚挂着笑,左骁卫的将士们见了眼珠子都恨不得掉下来,打死他们都不肯相信眼前这个比观音座下童女还漂亮的小姑娘是《姜六娘独挑黄岩寨》中的女霸王姜六娘。 每日晌午、傍晚歇息时,甚至有但胆大不怕死的将士挪到姜留面前,询问她话本子里讲的是不是真的。 每逢此时,姜留便十分谦虚:“是我父亲领近千官兵围剿黄岩寨,我只立了一点小功。” 那说书人为何这么写? “许是说书人觉得这么写有趣吧。” 话本子是假的,那姜六娘在羽林卫校场打晕秦天野长孙城碧、又用狼牙棒将他打得半死,总不会是假的吧? “秦城碧武艺不精,我能胜他只是侥幸。” 姜留说完,露出大方得体不露齿的大家闺女式微笑,把前来问话的左骁卫将士们看得心都要化了,暗道他们若能有如此乖巧、懂事又漂亮的闺女该多好。 跟随左骁卫将士一同出征的少将军们,哪见过姜留这么漂亮软糯的小姑娘,他们没心思打架了,都争抢着到姜留面前献殷勤。 柴林棐和黄剑云虽会帮姜留挡一挡,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们不是姜留的亲兄,不好硬拦,姜留也不想他们因为自己,与左骁卫的少年郎们伤了和气。他们到了肃州后,是要一同上阵杀敌的。 于是,姜留决定杀一儆百,她选中的少年名叫戚少康。 戚少康是现任左骁卫大将军戚昌盛之子,戚家当然不愿黄家重回左骁卫掌帅印,戚昌盛坐镇析津,派二弟戚昌耀和儿子戚少康前来带兵过来。戚昌耀是大人,不管心里怎么想,但面上总算过得去。戚少康这小子就不同了,他仗着大将军之子的身份,嚣张得没边,纠缠姜留也纠缠得最厉害。 这日晌午歇息时,黑胖壮的戚少康提着一只还在滴血的野兔子,跑到姜留马车边直接问姜留能不能嫁给他时,姜留觉得,可以出手了。 姜留的脸色还不算难看,回道,“小将军,我已订亲了。” 戚少康还把胸脯当鼓捶,信誓旦旦道,“我会对姑娘比你那未婚夫还好,等到了肃州,我就去找你父亲提亲,你父亲一定会同意的。” 姜留的小脸绷紧,“小将军可知你在说什么?” 姜留笑起来漂亮,生气了也很漂亮。戚少康直勾勾盯着她的小脸,自说自话道,“我知道,我听说只要打败了任凌生就能娶你。等到肃州后,我先去打败任凌生,然后再去你父亲面前提亲……” 姜留精致的小脸拉下来,也是很有气势,“我义兄忙着退敌,无暇与小军将比斗。若你不嫌弃,咱俩比上一场如何?” 戚少康立刻摇头,“我不跟你打,把你打伤了我会心疼的。” “那也要看小将军有没有这个本事。”姜留跳下马车,“刀剑无眼,咱们比试拳脚如何?若我侥幸得胜,请小将军以后不要再来扰我歇息。” 戚少康看着跳下马车比自己矮一头的姜留,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赢了,你就退婚嫁给我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口,十几个少年郎都瞪大了眼睛。碍于戚少康是左骁卫大将军戚昌盛之子,他们不能直接上前骂他,只得将目光转向黄剑云。在左骁卫大营长大的黄剑云,在这帮少年心中颇有威望。 黄剑云上前喝道,“儿女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姜姑娘已订了亲,少康这般纠缠已经十分失礼了……” “姜姑娘姓姜你姓黄,小爷在跟姜六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若不服,等我跟六姑娘比完,咱们上马一较高下!”戚少康对姜留软声软语,对黄剑云则是横眉立目。 姜留不愿黄剑云和戚少康因自己起冲突,她上前拦住黄剑云,转身对戚少康道,“若我败在小将军手下,小将军可去我父亲面前提亲。至于我父亲应不应,那便不是我说了算的事了。出招吧!” “好!” 戚少康将兔子扔给侍卫,略一抱拳,“我虚长几岁,请六姑娘先出招。” 此时正时三军埋锅造饭之时,听闻姜六娘比武招亲,很快便围了一圈人,连握着炒菜大铲的火头军都到了。军中儿郎豪爽,大声吆喝着给两人助阵,听得戚少康热血沸腾。 闻讯赶来的戚昌耀与黄隶道,“孩子不懂事,末将这就去拦住他,让他给姜姑娘赔礼。” 黄隶拦住戚昌耀,笑道,“孩子们起了争端,由他们自己解决便是,咱们不要插手。” “末将是怕少康伤了六姑娘。”戚昌耀嘴里这么说,脚却没动。少康去纠缠姜六娘的事戚昌耀早就知道,他不只不拦,还给侄子鼓劲儿。姜枫可是万岁面前的大红人儿,娶了姜六娘,对戚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姜留不知戚家的打算,她只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六千将士都要围过来了。姜留大喝一声,上前便是一个扫堂腿。 “好——” 姜留一出招,早就预备着的左骁卫将士们便扯着嗓子叫好,声音要多响亮有多响亮。 行军枯燥,俩人打得怎么样不要紧,他们有热闹可看就好! 戚少康后退一步避开姜留不算长的腿,为显示君子风度,他倒背着双手,看架势是算让姜留三招。 “好!” 这次的叫好声,比方才低了许多。看来,戚家在左骁卫并不得军心,那姜留便不客气了。你在大营中长大、比秦城碧厉害又如何,本姑娘也不是吃素的。你不是让三招么,那本姑娘便三招解决你! 一招扫堂腿后,姜留站起身,一拳打向戚少康的胸口。她也想给戚少康来个熊猫眼,奈何她身高不够。不过这招是虚的,打哪都一样。 倒背双手的戚少康果然中计,又后腿一步。看着姜留在阳光下白得耀眼的小拳头,戚少康的心头涌起一阵悸动。 姜留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就在他后退还没站稳时,已到他身后的姜留抬手拽住他的后脖领,大喝一声,“倒!” “啪!” 戚少康非常听话,应声便倒了。 现场一静,然后掌声、叫好声如雷,“好啊!” 戚昌耀也愣了,他没想到姜留竟有这么快的脚法。 黄隶露出笑容,姜留承了其父的神力,又天生神速,再加上白夫人的悉心教导,戚少康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摔在地上的戚少康,傻了。姜留怎么到他身后的,他怎么就摔倒了? 不对!他不是被姜留打倒的,是他自己踩到石头摔倒的。再来!戚少康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一招饿虎扑食,张开双臂扑向姜留。 你真是太慢了!姜留故技重施,又一闪身到了戚少康背后,探手抓住他的腰带用力向外一甩,“走你!” 戚少康又很听话地横飞丈余,四脚着地,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手心。 这下,左骁卫将士们的叫好声,恨不得把天上的云震下来,“好——!!!” 戚少康大怒,抬头正要起身,却见姜留的小拳头已到了他眼前。 一脸杀气的姜留收回拳头,英姿飒爽地行了个军礼,“承让。”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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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留假装没看到戚家叔侄的小动作,客气道,“小将军客气了,我只是投机取巧侥幸获胜罢了。若马上比试,我绝不是小将军的对手。” 然后转头都姜留笑道, 姜留递了梯子,戚昌耀立刻顺梯子下了。他含笑道,“不论是马上还是马下,少康输了便是输了,姜姑娘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身手,在下佩服不已。” 戚少康却不肯顺梯子爬下去,因为姜留就是攻他不备,投机取巧获胜!若二叔不站出来逼他认输,他这会儿早就把姜留打到马下了,战场杀敌比的可是马上功夫! 戚少康这副输不起的架势,着实小家子气,坠了左骁卫众将士的脸面。见众将神色不对,戚昌耀刚要再说几句话把戚家的体面找补回来,黄隶已笑道,“孩子们比试完,咱们该用饭了。少康爱吃烤黄羊,伯父特意给你留了羊腿,六丫头想吃什么?” 姜留笑吟吟道,“侄女这几日有些上火,跟柴三哥一起吃让好消化的汤面。” 戚少康被黄隶拉走后,黄剑云在众小将的羡慕眼神中,与姜留回到马车旁。马车旁铺了草席,草席上防着几个草墩,草墩中间摆着食盒,这里边装的便是姜留的午膳了。 已坐在草墩上等着开饭的柴林棐见姜留回来了,笑道,“今日这一战传出去后,《姜六娘独挑黄岩寨》要有新篇了。” 几千双眼睛盯着,自己与戚少康比试的消息定会散出去。很快,她就能在康安茶楼里抢她爹爹的出镜率了。姜留笑着净手,盘腿坐在柴林棐对面的草墩子上,“柴三哥可感觉好些了?” 柴林棐感激道,“这两日好受了许多,多谢六妹施以援手。” 出京在外,柴林棐和黄剑云都改了对姜留的称呼。有外人时换她姜六姑娘、姜姑娘,无外人时喊她六妹。 因为姜留已经长大,“留儿”这个乳名实不宜在外人面前提起,“六妹妹”这等唤小姑娘的方式,在姜留咬牙撑着与他们急行军六日后,便消失无踪了。 柴林棐对姜留的敬佩,比旁人更高。因为他连骑六日快马,他的状态还不如姜留。他的腿内侧都被磨破了皮,与左骁卫大军汇合,便爬上马车养伤。这几日,柴林棐依旧沾着姜留的光,他的膳食跟姜留一样,是刘家管事送过来的。 虽说嘉顺王府的侍卫也可提前去安排药膳,但他们人生地不熟,哪及在本地人周到。所以柴林棐也不矫情不受,承了姜留这份情,也欠了刘君堂这份情。正因这些人是刘君堂家的下人,这份情更让柴林棐觉得沉重。 姜留接过芹白递上来的,装有美味臊子面的面碗,笑道,“柴三哥说这么说,可真就显得生分了。出门在外,咱们本就该相互帮扶,对吧黄大哥?” 黄剑云点头,“对!吃饭,吃完饭咱们继续赶路。这面可真香,我好几年没吃到这么正宗的臊子面了。柴三快尝尝,康安可没这味儿。” 看着姜留坦荡的笑容,柴林棐听到自他被姜慕燕回绝后,与姜家兄妹之间竖起的隔膜土崩瓦解的声音,身上觉得轻松了许多。他喝了口面汤,笑道,“六妹今日这招杀一儆百,恐怕除了‘一’,对‘百’毫无震慑之力。” 姜留傻了,“为何?” 柴林棐眸子一转,示意姜留往旁看。 捧着碗的姜留转头,在不远处用饭的左骁卫小将们,立刻向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眼神就像是看到肉的饿狼。 姜留肝颤,连忙转回头看黄剑云,这是怎么回事儿,这帮人不怕打? 黄剑云忍笑咳嗽一声,“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康安少俊,而是摸爬滚打长大的军中儿郎,若说之前他们被你的容貌吸引,现在则是又加了一层。” 姜留…… …… …… 让她闷死在这碗飘着油的汤里吧! 黄剑云见她这样,笑出了声,“六妹别放在心上,不过是帮欠收拾的崽子罢了。六妹若不想理他们便不理,若觉得行军无聊,可指教他们几招解闷儿。” 姜留强行挽尊,“柴三哥说得在理,今日这一场不算白打,起码戚少康不会过来碍眼了。” “碍眼”这个词,姜留确实用得极传神。黄剑云和柴林棐默默对视,不约而同地明白了:戚少康的长相确实入不了姜留的眼。 黄剑云一口干了碗中的面汤,嬉皮笑脸问道,“愚兄冒昧问一句:六妹觉得何人不碍你的眼?” 这话含义可就多了,姜留也美滋滋地喝了口面汤,如实道,“我父亲。” 柴林棐的筷子掉在草席上,黄剑云朗声大笑,“六妹这话说得太对了!” 柴林棐也跟着笑了起来,能不对么?四海九州之内,最不碍眼的人定非姜二叔莫属。 那是自然,谁敢跟她爹爹比美,站出来试试!姜留美滋滋地吃完臊子面,把碗交给芹青,谢过刘家管事,上车继续赶路。 芹青把碗筷收拾好,提食盒还给在旁边等候的刘家店铺掌柜,诚恳道谢。 “能给姜六姑娘准备饭食,是小人的福气。”围观了姜六娘暴打戚少康的刘掌柜,此刻对姜留佩服得五体投地,“小人先行一步,去为姑娘准备晚上的饭食。” 芹青叮嘱道,“我家姑娘让我转告管事,有店住、有口饭吃足矣,无需铺张。” 刘掌柜立刻会意,“小人明白。不过,请姑娘恕小人多嘴,提醒一句:今年甘州和肃州遭了旱灾和蝗灾,等姑娘出了凉州后,甘、肃二州的膳食怕是及不上此处丰富。小人准备些能存放的吃食,姑娘带着上路可好?” 芹青回去请示过姜留后,回来道,“那就有劳掌柜了。” 未入甘州和肃州时,姜留便知这两地糟了灾荒,因为她父亲几番送奏章进京,恳请万岁拨钱粮赈灾。但到了此处,姜留才知道灾情严重到了什么程度。 她趴在窗边向外望,觉得窗外的景物不似盛夏,更像寒冬:山间无苍色,荒野少绿痕,荒野荒辽,黄土飘荡。 大军越往前行,灾情越严重,待进入肃州之后,姜留发现路边河道里的水几近干涸,田地已干裂。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携老带幼跪在路两旁,乞求军爷们能赏口干粮救命。 此情此景戳得姜留眼睛疼,她放下车帘,闭上了眼睛。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处传来,姜留忽然张开眼睛,起身挑开车帘站在马车上,向前方望去。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10章 入肃州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1章 黑了可还顺眼? 此刻正黄昏。西方硕大的落日和滚滚烟尘之中,一匹马由远及近奔来,马背上少年与这景色浑然一体,仿若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虽然还看不清他的脸,但这熟悉的身影已让姜留湿了眼眶。 马嘶声传来,呼延图... 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爱阅小说APP更新。 特大好消息,退出转码页面,下载爱阅小说app后,全部小说免广告看,还能优先看最新章节。活动推广期间,用户还可以免费领取礼包100块钱话费。 下载爱阅app阅读完整内容,无广告无弹窗。“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看最新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章节。“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稍晚时点燃,香火可接引你进绝密精神空间。”纸猫张嘴,告知情况,传出的燕雀的的声音。 “你和纸片人那股势力什么关系?”王煊问道,那群人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旧圣法旨碎片,不惜血祭一个大型洞天。 同时,在真仙界时,王煊也和它们有过冲突,打死了一船的纸人,他对那伙纸人没有一点好感。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安兄?下午才相见,午夜又重逢,有缘!”王煊赶紧打招呼,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很快,一头漆黑的猫头鹰飞进高等精神世界这处密闭的空间中,盯着王煊看了又看,知道他是个新人。 “洪腾师兄?”王煊问道。 果然是他,显化出一张微黑的面孔,道:“总最欢霸凌老师兄的刺头秦诚?” 王煊无言,他这也算是恶名远播了? 接着,一朵妖艳的红莲飘了进来,这次更好辨认,应该是齐妙,果然是她,进来后就向机械猪道谢:“安鸿,多谢,元神图谱,我甚是喜欢。” “行了,你别刺激他了。”燕雀说道。 然后,他转头看向王煊,道:“虽说都是自己人,志同道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你进来也寄托在精神异宝中吧,万一有变,也能有足够的底气自保。” 王煊早看出来了,纸猫、机械猪、红莲等都是顶尖宝物,能寄托元神,可以爆发出极为强大的力量。 “还有几人,或者远行了,或者在闭关,可能无法参与了。”燕雀说道。 这里都是二次破限的厉害人物,也代表了平天星域最顶尖奇才,都成仙了,滞留在现世中。 燕雀开口:“嗯,这是新人秦诚,大名鼎鼎的新生刺头,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帮你们某些人赢了经文,也让某些人破产了,嘿嘿。” 机械猪顿时瞪圆了眼睛,安鸿非常不满。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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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11章 黑了可还顺眼?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2章 一个挨一个地揍 自和县至肃州城,须行军三日。 这三日晌午或傍晚宿营歇息时,左骁卫小将们热情无比地跑到江凌面前,请他指教。围观了全程的柴林棐,觉得江凌实在是……太聪明了。无论马上还是马下对战,江凌每一场好像赢得很费劲,让下一个人觉得他只要拼一把, 就能战胜江凌,跑去找肃州找岳父提亲。 然后,这帮人便一个挨一个,被江凌从马上揍到马下,从竖着揍到横着,无一幸免。悲催的是,他们被揍后,还要被左骁卫的将军们训教一顿。 无他,只因这帮兔崽子被比他们年纪小的江凌全部揍倒, 在左武卫面前丢了左骁卫的脸面。 看着前几日还意气风发的将门虎子们,被骂得抬不去头,见了江凌还要努力摆出笑脸时,柴林棐暗笑得肚子疼。来肃州两年,江凌变得越发阴险了。 骂完这帮小兔崽子,左骁卫众将看黄剑云的眼神变得格外亲切。因为黄剑云跟江凌斗了几十个回合难分胜负,总算在左武卫的地盘上,给左骁卫挽回了一点点面子。 柴林棐低声问,“黄大哥觉得呢?” 黄剑云心如明镜,“他手下留情了。” 柴林棐挑挑眉, 黄剑云和白城,是康安少年之中武功最好的,没想到现在竟连黄剑云也不是江凌的对手了。柴林棐又问道,“你觉得他为何手下留情?” 黄剑云笑道,“江凌这么做, 一是在三军面前给黄家留足了面子, 二是因为我提前便说明白,我与他只是单纯较量, 与六妹无关。” 柴林棐点头,“后者占了大头。” “不错,围着六妹转得越多的家伙,被江凌揍得越惨。不过,也有例外……” 两人的目光转向骑马走在前边的戚少康。戚少康被揍得,每次看到江凌的表情,都让人觉得他肉疼。 “嘶——” 黄剑云转头,见闫阔林捂着肚子抽凉气,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江凌那厮太损了。比斗时,江凌虽留足情面不打脸,但却专挑怕疼又羞于让人看的地方打,打得这帮家伙有苦难言。 听着闫阔林又嘶哈两声,黄剑云才问,“林子,还去挑战江凌不?” “当然,嘶——”闫阔林刚坐直身体,又疼得弯腰抱着肚子小声嘟囔道, “剑云哥你再努把劲儿, 就能把任凌生打下马了。你把姜六姑娘娶回咱们左骁卫大营来,气死江凌!” 娶姜留? 黄剑云望着远处,虽还看不到但已在二十里内的肃州城,劝道,“我拿她当亲妹妹,没这个心思。你想娶姜留,翻过任凌生这座大山,还有一座更大的山挡着,还是死心吧。” 死心?怎么可能,他现在满脑袋都是姜六姑娘的甜美的模样。闫阔林龇牙咧嘴地问,“剑云哥说的大山,是一剑斩了蒋锦宗的姜钦差?我还要跟岳父大人比?” “想跟姜钦差比,你还不够格,待见面你就知道为何翻过不去了。” 说罢,见父亲和戚昌耀等将领加速向前奔,黄剑云便知肃州城马上到了,他一夹马肚子,喊道,“驾!” 柴林棐也跟着追了上去。 “剑云哥,等等我,嘶——”闫阔林捂着肚子催马,追了上去。 赶车的鸦隐激动喊道,“姑娘,肯定是二爷来了!” 爹爹来了么?姜留探身向前望,除了滚滚烟尘,什么都看不到。她转头对跟在马车边的哥哥道,“哥,你快去吧。” “你在后边慢慢走,若到城门边不见义父,便直接跟着姜财进城。”江凌叮嘱完,才拉马缰绳,追了上去。 青龙乃是宝马良驹,撒开蹄子狂奔,很快便超越了闫阔林等人,追上了黄隶。 江凌遥遥望见,义父着一身鲜红的官袍,与众将在左武卫大营外迎候,便高声道,“我义父钦差大人姜枫,率领左武卫众将在前方迎候诸位将军。” 与裘叔和晁兵等人等在营外的姜二爷,见左骁卫的援军到了,催马相迎。 黄隶见此,扬声喊道,“钦差大人姜枫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左骁卫的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是!!!” 众将跟随黄隶向前冲,个个精神抖擞,绝不能让姜枫和左武卫小瞧了他们左骁卫。 待离得进了,黄隶跳下战马,快步上前。姜二爷见此,也潇洒利落地跳下战马,以更快的速度迎向黄隶。 “大哥!” “二弟!” 两人四手相握,黄隶动情道,“京中一别,你我兄弟竟已两年未见了。” “正是!得知万岁派大哥帅左骁卫众英雄前来援助,小弟日盼夜盼,”姜二爷看向黄隶身后的众位将军,激动而真诚地道,“总算把大哥和诸位将军盼来了!为救百姓、解左武卫将士之危,诸位将军急行十余日,风尘仆仆而来,姜枫不胜感激。诸位将军请受在下一拜。” 姜二爷抱拳躬身,深施一礼。 若论说场面话,姜二爷若认天下第二,无人敢认天下第一。两句话加一拜,便抚慰了一路急行的左骁卫将领们的疲劳,让众人觉得自己十分重要又备受尊重,连忙还礼。 接下来便是两军将领相见。 驻守析津和驻守肃州的两卫平日里也有见面的机会,两军将领都混了个面熟,此刻相见,更是勾肩搭背、呼兄唤弟,好不热闹。 姜二爷与众将打过招呼后,目光落在了众位小将身上,赞赏道,“这些都是跟随诸位将军钱来的小将军们么?果然虎无犬子,左骁卫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姜枫替肃州父老,谢过诸位小将军。” 姜二爷一拱手,因他绝美容颜而震惊的左骁卫小将们惊醒了。他们不过是跟随父辈过来此开眼界罢了,没想到姜钦差竟对他们也客气有礼。众小将嗷嗷叫着还礼,恨不得立刻砍几个契丹兵将,好让他们能配得上此番礼遇。 当然,其中也有看不起姜二爷的。 戚少康一伙几个便因姜二爷过于俊美的容颜,露出了轻慢的表情。心中暗道:这样的小白脸怎能杀了蒋锦宗,莫不是趁着蒋锦宗醉酒的时候偷袭得手的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3章 进城 戚少康几人不服不忿的表情,江凌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面上却什么都不显。他带着黄剑云和柴林棐上前给义父行礼。 姜二爷抬手拍了拍黄剑云和柴林棐的肩膀,感慨道,“两年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剑云跟着你父亲住在军营里,林棐呢?你跟二叔回城里住, 还是宿在营帐里?” 别人说这话是客气,但柴林棐知道姜二叔是真心在征询他的意见。柴林棐心中感动,恭敬回道,“侄儿已编入左骁卫黄将军帐下,应住在左骁卫大营,与众将士住在一起。待击退契丹军, 侄儿再进城叨扰二叔。” 孩子们长大有了自己的想法,姜二爷自不会拦着。他低声叮嘱道, “如此也好, 若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来寻二叔,别忍着、憋着。” “是,侄儿记下了。”柴林棐认真记下。这里不是康安,皇亲国戚不如拳头硬好使。他既然来了,便已有心里准备。不过,他是来保家卫国斩狼驱蛮,不是来受气的,若真有人敢给他小鞋穿,柴林棐也不会忍着。 姜二爷将目光转向儿子,还不等他开口, 江凌已抢先道,“孩儿今晚跟义父回城。” 留儿来了,你不回去才怪!姜二爷暗哼一声, “你带人好生招呼着诸位小将军。” 左骁卫将士在左武卫大营旁边安营扎寨,姜二爷引着众将到左武卫帅帐吃接风宴时, 姜财引着姜留乘坐的马车,赶往肃州城。待到城外, 姜留微挑车帘查看,发现肃州城们外比几个县城外聚集的灾民少了许多。 想来是灾民们已领到粮食回家了,姜留轻轻松了一口气。 战事已起,肃州四面城门戒严,出入皆须盘查。守城官兵见任姜财领着一群人过来了,连忙上前行礼,“汤校尉。” 原名汤展的姜财点头,“车内是姜钦差之女,自康安来探亲。” 芹青挑起车帘,姜留微微探身,略颔首,让守城官兵看清楚马车内只有她与两个丫鬟。 年轻的守城小队长看清姜留的模样后,连忙抱拳行礼,大声介绍自己,“左武卫仁勇副尉陈先福,见过姜姑娘!” 姜留抬手,“副尉是保家卫国的将士, 小女子万万担不起您这一礼。” 姜财抬手虚扶, 陈先福直起身,只觉得自己轻飘飘得快飞起来了。姜钦差家姑娘不只长得跟天仙一样漂亮、声音好听,也不会看不起他们这些大老粗,多好的姑娘啊…… 陈先福偷偷往下拽了拽自己身上的战袍,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些,才道,“姑娘太客气了。姑娘从康安过来一路辛苦,快请进城歇息。” “多谢。”姜留道谢,芹青放下车帘。 马车缓缓进城后,鸦隐见陈先福还呆呆盯着姑娘乘坐的马车,便瞪了他一眼,手指成钩状在他面前比划了比划。再看,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 陈先福不恼也不怕,反而冲着鸦隐张嘴露出满口牙,笑得极为热乎。 伸手不打笑脸人,鸦隐没脾气了,催马追上姜财,抬手锤了他一拳头,“行啊财哥,都当上正六品官了!” 姜财的父亲名汤鬃,是任家给任老将军牵马的马奴。六品武官虽不算高,但以姜财的出身来说,已是相当不错了。姜财笑着点头,“军中最不值钱的就是官衔,六姑娘用狼牙棒在军营里一挥,就能砸死好几个校尉。隐哥回营多杀几个契丹小头领,升官指日可待。” 姜留…… 你们聊就聊,拉带上我干嘛。 呼延图凑上来,笑嘻嘻道,“财兄弟,老卢他们几个在哪?” 姜财笑道,“卢大哥跟随姜二爷出了城,这会儿应该在左武卫大营。呼延大哥怎么也跟着来了?” 呼延图抬手抓了抓脏乱的头发,苦恼道,“你们都来了,剩某一个人在康安多没劲儿。” 鸦隐呸了一声,“别听老呼瞎说,他可不是离不开咱们,是想他婆娘了!” 他们在前边热热闹闹的,姜留用雪白的手指将车帘拉开一条缝,打量着肃州城。若单论建筑,此处不比凉州和甘州差,只因遭了旱灾,人和城都显得无精打采的。难得的是路两旁的树上还挂着不甚精神的绿叶,让姜留觉得眼前一亮。 在这里,绿色实在太珍贵了。 待进入州衙后衙,姜留从马车上跳下来,见到爹爹住的院中树木清脆和绿植开满鲜花,十分震惊。 “姑娘——”跟随姜二爷来肃州的川婶,也就是姜留的奶娘赵嬷嬷快步上前,带着众人给姜留行礼。 姜留抬手搀扶,“奶娘快起来,留儿想死你了。” 赵嬷嬷抱住姜留,擦着眼泪道,“姑娘一路受苦了,等二爷回来见到姑娘瘦成这样,得心疼坏了。” 仰头见奶娘黑发里夹杂的银丝,姜留也红了眼圈,“奶娘也辛苦了。留儿不是瘦了,是长高后显得瘦了。” “姑娘是长高了,奴婢出京时姑娘才到奴婢这儿,现在都这么高了。”赵奶娘比划完,依旧心疼得不行,“奴婢今晚给姑娘做好吃的补补。” 姜留连忙道,“奶娘不必多准备,有什么我就吃什么。” 赵嬷嬷解释道,“肃州大旱,又闹了蝗灾,二爷也跟着紧衣缩食。但姑娘放心,咱们这里虽没大鱼大肉,但奴婢照样能做出姑娘爱吃的饭食来,把姑娘喂得饱饱的。” “好。”姜留甜甜应了,“谢老和曾伯父可在后衙歇息?” 赵嬷嬷回道,“两位大人忙着赈灾,每天很晚才能回来歇息,姑娘明早再去拜见为好。奴婢给您准备了热水,姑娘快去洗一洗。” 姜留跟着奶娘往里走,低声问道,“这里的水可够用?” “后衙有口深井,省着些足够用的。沐浴后的水可用来浇花浇树,洗菜的水也留着用。您看这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奴婢几个养的。养这些不为别的,就为二爷回来能歇得舒心……”赵奶娘一路拉着姜留回房,絮絮叨叨地讲着姜二爷来肃州后大大小小的事情,姜留也说着康安的事,说着为何没带书秋过来。 两人这一聊,便聊到了晚膳时分。满满一大碗杂粮粗面下肚,吃得饱饱的姜留开始犯困。赵奶娘劝道,“姑娘先歇睡会儿,二爷回来奴婢再叫醒您。” 今日左骁卫援军赶到,爹爹必留在营中陪他们吃酒,回来便不知几时了。姜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叮嘱道,“等爹爹回来,奶娘一定要叫醒我。” 赵奶娘应下,服侍着姜留躺下歇息。晒好的被褥柔软又舒适,姜留几乎是沾枕头便睡着了。 不过,她刚睡着,姜二爷与江凌就回来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4章 吃肉 留儿这是累成什么样,才会这么早就犯困睡下了?姜二爷心疼得不行,低声叮嘱道,“都把脚步放轻些,让她好好睡。” “是。”赵奶娘抹着眼泪低声道,“六姑娘二十天赶了三千里路,尖下巴都出来了……” 姜二爷脑袋里立刻出现闺女圆润可爱的小脸被拉长的模样, 叮嘱道,“你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一补,库房里能用的东西都用上。” 虽因肃州遇灾,姜二爷下令缩减了从上到下一众官吏的饭食供应,但他库房里还有些滋补的药材和干货,这些东西大多是留儿的商队送过来的,正好用来给她补身体。 江凌也低声道,“孩儿弄些羊肉,派人送回来,父亲和留儿都该补一补了。” 以为儿子要把他自己那份肉送回来,姜二爷立刻摇头,“她不吃肉慢慢也能补回来,你得领兵打仗,不能缺了肉。” 肃州缺粮,文官简衣缩食,但该供应禁军的米面粮肉,姜二爷一斤没动,都派人送入各处大营。因为两万五千禁军是肃州的城墙,他们必须吃饱了,才有力气跟契丹人干仗。 江凌解释道,“孩儿打算回边城带兵偷袭契丹大营,抢粮抢肉。” 这个……行!姜二爷眼睛亮了亮, 问道, “你有几成把握?” 江凌保守估计道,“七成。” “非常好!”姜二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若能抢回牛羊,除了羊肉,再弄点牛肉回来。” 江凌对姜二爷的饮食喜好十分之清楚,“孩儿弄些牛套皮回来,让川婶给您红焖着吃。” 姜二爷桃花瞳闪着亮光,美滋滋道,“牛套皮做锅子比红焖更美味、更管饱,多弄几斤回来,到时咱们爷仨敞开吃一顿。” “是。父亲早些休息,孩儿走了。”江凌抱拳行礼,转身便走。 姜二爷抬手拽住他的后脖领子,瞪眼道,“天都黑了你急什么,睡一觉明早再走。” 江凌低声道,“今日后晌探马来报,边城外契丹军蠢蠢欲动。孩儿离开边城已有数日,实在放心不下。儿本就打算送您回城后,就返回边城的。军机大事,耽搁不得。否则让契丹人偷袭得手, 边城数千百姓就要遭殃了。” 姜二爷想说你才多大,边城禁军不差你一个, 但话到嘴边他才想起来, 江凌虽然年纪不大,但已是肩负重担的边城守将了。他给儿子理了理衣裳,叮嘱道,“在那边别惦记着我和留儿,我们不缺吃不缺喝,好着呢。不管是守城还是出击,都不要头脑发热拿命去拼。” 江凌应下,小声道,“父亲别怪留儿,她是太想您,才跑过来的。”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顾好你自己就成,为父知道怎么教训她!” 江凌还是不放心,“军中不少小将看上了留儿,想……” 姜二爷桃花瞳圆睁,“想什么想,他们想也白想!” 江凌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辞别义父走出房门,经过姜留居住的小跨院时,脚步慢了些许,他忍住没往跨院内看,便快步向外走去。 姜二爷沐浴更衣后,舒舒服服坐在桌边吃了杯茶,才对姜猴儿道,“谁保护留儿过来的?去把他们叫进来。” 姜猴儿出去不大一会儿,鸦隐、呼延图、芹青、芹白和六名姜府护院依次走了进来。姜二爷剑眉微蹙,“摘星楼的镖师没跟来?” 呼延图抢先道,“二爷有所不知,摘星楼派人保护姑娘之前就订了不少条条框框。其中有一条便是姑娘若自己出京,他们不再负责姑娘的安全。属下等一路上与黄隶父子同行,他们带的侍卫多,没有遇到刺杀。” 姜二爷点头,问呼延图,“你跑来做什么?” 呼延图…… …… …… “某保护姑娘……” 姜二爷不耐烦道,“说实话,爷没功夫跟你斗嘴皮子。” 呼延图低下头,老老实实道,“某快十五年没回家了,想回家看看。” 鸦隐补刀,“他老婆送信到康安,说他儿子要娶媳妇了,他今年再不回去,就不让儿子认老子,也不孙子认爷爷。” 姜二爷幸灾乐祸地笑了,“活该!” 呼延图小声嘀咕道,“某也有难言之隐……” 他的难言之隐,姜二爷才不想听,只吩咐道,“你在此歇息两日,回匈奴之前去左武卫大营见见裘叔,他应该有事儿吩咐你办。” 大周与契丹开战,匈奴和突厥站在哪边,哪边胜算就大。呼延图心里明白裘叔为何找他,抱拳应下,然后道,“某明日便去左武卫大营,然后归匈奴看媳妇孩子。等回来时,某给二爷带匈奴特产的宝石弯刀……” 还不等他说完,姜二爷的桃花瞳就瞪圆了,“你回家了不好好待着,还到处跑什么?爷手里已有青霄剑,用不着刀。” 呼延图挣扎道,“二爷不喜欢,那某就送给六姑娘,匈奴的弯刀削铁如泥……” 姜宝看不下去了,劝道,“老呼,六姑娘也用不到弯刀。你多年未归家,回去后先顾好家里,再办好裘叔交待的差事,得空了再回来看咱们。待二爷归京时,你若想跟着回去,二爷也不会不让你跟着。” 呼延图立刻眉开眼笑,不过他笑得实在猥琐,让人无法直视,姜二爷干脆转开眼睛,对鸦隐道,“营中缺战将,你明日跟着呼延图一块去左武卫,听裘叔安排。” “是。”鸦隐答得极为响亮,他保护姑娘来肃州,就已做好了披盔戴甲冲上沙场的准备。不过,鸦隐转头看站在姜二爷身边的姜宝,“宝儿呢,他不回左武卫?” 姜宝笑容灿烂道,“某已在营中挂了号,有仗打时去打仗,没仗打时听后二爷差遣。” 还有这么好的事儿?鸦隐和呼延图的眼睛都亮了。不过还不等他们开口,姜二爷便道,“爷身边有姜宝和猴儿就足够了,用不着你们,再说你俩也没这点脑子,能顾好一头就不错了。” 鸦隐…… 呼延图…… 姜二爷抬手让他们退下,只留下芹青和芹白,问道,“这一路,留儿是怎么过来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5章 画像 第二日一早,姜留张开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瞳在头顶陌生的帐幔上满满聚焦后,立刻清醒了,坐起身喊道,“书秋!” 想起书秋留在康安没有跟来,姜留改口喊道, “芹白。” “姑娘醒了?”芹白脚步轻快地从外边走进来,芹青跟在后边,端着铜盆。 “什么时辰了?”姜留起身,急切问道。 芹白上前服侍姑娘穿衣,“姑娘别急,刚辰时,二爷在正院与谢老、曾大人议事。二爷说等他议完事, 再与姑娘一起用早膳。” 姜留的心这才放下,“我哥呢?” “昨晚送二爷回来后,少爷就赶回了边城,少爷说让姑娘安心在这里等着,他会给姑娘带好吃的回来。” 哥哥已经走了?姜留盯着镜子里的芹白又问道,“可有我二哥的消息?” “奴婢听猴儿哥说,等黄隶将军带兵赶去温肃增援后,二少爷才能赶回来。”芹白利落地将姜留乌黑浓密的长发分作两边,梳做丱髻,并用粉红色丝带绑好,再用两只桃花钗固定发梢,抬眸见到铜镜里姑娘漂亮的小脸,纵使看惯了,芹白眼里的惊艳还是掩不住。 姑娘越来越漂亮了,难怪左武卫和左骁卫的小将军们都围着姑娘转。 姜留到盆架边, 见铜盆里竟有半盆清水,觉得太浪费了, “下次少准备一半的水。我脸小, 用不了这么多。” 刚进门的赵奶娘听了这话,心又疼了, “奴婢给姑娘准备了好消化的汤饭。姑娘养上一个月,脸上的肉就能长回来了。” 虽然她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奶娘想喂胖她的心思她能明白,姜留用干净的布巾擦了一把脸,乖巧应道,“好。奶娘派人去爹爹院子里看看,若他们快议完事了,我就过去拜见两位大人、给父亲请安。” “这个时辰就差不多了,姑娘随奴婢来。”赵奶娘领着姜留到了正院。 正院堂屋的门开着,姜留进院看到坐在正中的爹爹,勉强压住想哭的冲动,快步走了过去。 姜二爷见到高了一截、瘦得脸上只剩一双大眼睛的闺女,压下心疼唤道,“留儿,进来拜见谢老和你曾伯父。” 谢清泉和曾显志转头看到姜留,眼睛便是一亮。任凌生、姜二郎、姜六娘,姜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出色, 当真是让他们好生羡慕。两人夸赞姜留一番,又谢绝了姜二爷的留饭, 起身告辞。 送他们出院门后, 姜二爷正想着怎么训闺女。可他刚一转身,便见小闺女眼泪汪汪地望着他,带着哭腔道,“爹爹……” 闺女俩字,就把姜二爷的严厉喊飞了。他抬手揉了揉闺女头上的揪揪,温和道,“爹的留儿长高了。” “爹爹瘦了。” “留儿也瘦了。” “爹爹晒黑了。” 姜二爷挑挑眉,“黑了很多?” 姜留吸了吸小鼻子,“没有,黑了一点点,现在这样刚刚好。” 姜二爷叹了口气,“你哥又黑成猴儿了,他不禁晒。” 姜留立刻道,“我哥那样也刚刚好,比女儿看到的所有小将都英俊帅气。” 说罢,父女俩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个笑得俊朗,一个笑得灿烂。姜二爷曲食指敲了一下闺女的额头,“你跑过来做什么?添乱!” 姜留抬手捂住额头,委屈巴巴道,“女儿过来帮爹爹的忙,这样爹爹就能早点归京,家里人都惦记着您呢。” 提到家里人,姜二爷敛了笑,认真问道,“你祖母身体可还安好,你们没让你祖母操心吧?” “安好,我们都没惹事,就连三哥现在也不怎么惹事了。”说到这里,姜留兴致勃勃道,“母亲和姐姐给祖母画了画像,待会儿用完早膳女儿拿给爹爹看。” 两年不见母亲的姜二爷亟不可待,“用膳不急,先把画拿过来。” “好。”姜留跑回跨院,抱着一个木质的画匣、背着一个包袱跑了回来。这次她骑马出京,不便带行李,除了换洗衣物外,画匣和包袱就是她仅有的行李了。 姜留把包袱放在桌上,“这里边是母亲给您做的衣袍、女儿和姐姐给您做的鞋袜。这个……” 姜留十分隆重地把画匣放在桌上,介绍道,“是母亲和姐姐给家里人画的画像!” 大周的书画虽然以写意为主,但工笔花鸟人物的画技也非常精湛。姜留决定来肃州后,想到父亲定惦记家里人,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让他一解思念亲人之苦。 画匣打开,里边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大画轴。姜留取出画轴,顽皮问道,“爹爹猜,除了祖母,这里边还有谁的画像?” 姜二爷才不猜,“爹爹懒得猜,快打开。” 好吧。姜留去掉保护画的油布,展开第一幅画。画已装裱好,只是为携带方便,未装画轴而已。 待芹青和芹白把画展开,画上不只姜老夫人,而是一群人。姜老夫人抱着七郎居中,姜松抱着孙女姜佳音居左,姜槐抱着女儿姜七娘居右,三个孩子姿态各异,三个大人都含笑目视前方。 就像,他们就在面前看着自己一样……姜二爷潸然泪下,“你们将你祖母照顾得很好,也没让你伯父和三叔着急,他们都没变样。这是七郎、七丫头和大姐儿吧?为父出京的时候他们还没出生,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爹爹一掉眼泪,姜留也跟着心酸,不过她还是用欢快的语气道,“是。爹爹您看七弟和六弟长得像不像?” 姜二爷抬手摸了摸小儿子胖乎乎的脸,和他脖子上戴着的,自己派人送回去的长命锁,含泪笑道,“七郎比悦儿眼睛大一些,悦儿呢?” 姜留展开第二幅,这回是雅正坐在中间抱着七郎,姜慕燕站在母亲身后,姜留和悦儿站在母亲两侧。姜留介绍道,“这幅画上的母亲、女儿、六弟和七弟是姐姐画的,姐姐是母亲画的。” 姜二爷盯着画上的妻儿看了许久,此刻,他比大年夜时还想家。 姜留又展开另一幅画,画上是他们姊妹六个和孩子们。姜慕容抱着小女儿,身边站着大女儿,姜慕筝抱着儿子,姜慕燕抱着七妹,姜留和姜慕锦在两边站着,最后一幅是姜家哥六个的画像。 画上每个人,姜二爷都仔细看着,最后把目光落在二侄女抱的小娃儿身上,姜二爷松了一口气,“果然如你信上所说,这孩子长得像你二姐。” “不过……”姜留担忧道,“祖母说男娃越长越像爹。” 姜留说完,父女俩四目相对,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闹心,不约而同地想揍廖富春他爹,廖传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6章 寻粮 姜二爷看完儿子和侄子们的画像后,探身向画匣里看,“你姑姑和孩子们呢?” 这个么…… 姜留如实道,“爹爹,四月的时候,廖青漠想让伯父和姑姑帮他入御史台,被拒绝后, 他独自出京,把元冬表哥放下了。姑姑现在和三个孩子住在一处,也挺好的。” 剩下的,便尽在不言中了。 若给姑姑一家画像,廖元冬定不能撇出去。让母亲画他不合适,让姐姐画他更不合适,而且爹爹肯定也不像看到他, 所以, 祖母拍了板,干脆没给姑姑一家画。 廖青漠居然妄想入御史台?!当着闺女的面姜二爷不好骂人,只得忍了。他将画像收进画匣,抱进里间放在床头,才出来与闺女一起用膳。 父女俩凑在一块,有说不完的话。用完膳后,姜留见爹爹站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依依不舍道,“爹爹要去前衙处理公务了?” 姜二爷摇头,“民事有谢老和你曾伯父处置,你跟为父去书房。” “好。”姜留开心地跟跟在爹爹身后,走路都蹦蹦跳跳的。 将方剑、清晏等贴身侍卫都赶出去后,让姜猴儿和姜宝守住门窗,姜二爷关好门,非常严肃地道,“你一五一十将遗诏的是给为父讲一遍,敢说半句假话, 为父明日就派人送你回京!” 遗诏的事已尘埃落定, 没什么不能告诉爹爹的。姜留便从孟回舟留下的箱子说起,一件件一桩桩地讲。讲完之后,姜留眼巴巴地望着爹爹。 虽已寻到了遗诏,但此案之曲折复杂,还是令姜二爷听得提心吊胆,暗道了数次“幸好”。看着闺女的小模样,姜二爷赞道,“你胆大心细,有勇有谋,颇有为父当年之风采。” 姜留眉开眼笑,“嗯!” 话虽这么说,但姜二爷心里门清:他十三岁时,可没闺女这样的本事。想到闺女抽丝剥茧,一点点寻着线索找到郑韭,令先帝的遗诏现天,令秦家倾覆,令乐阳公主被囚禁……姜二爷就想把她抱起来转几圈,有女若此,父复何求! 可惜闺女长大,不能抱了。 姜二爷揉了揉她的小揪揪, 又掐了掐她的小脸,才道,“你们兄弟姐妹十几个,只有留儿你承了你祖父寻踪破案的本事。你祖父因破此案被害六年之后,你发现他老人家留下的奏章和账册,寻着线索破了这惊天大案,这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论本事,爹的留儿可任刑部尚书。你祖父在天有灵,定欣慰万分。” 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闺女不只有本事,还能审时度势,将功劳让给京兆尹。功成之后,她不贪不怨,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少之又少。姜二爷越看闺女越高兴,如此有貌、有才又有德的闺女,全天下只有他姜枫有! 别人不能讲,裘叔那里还是能唠叨几句的,姜二爷迫不及待地想把裘叔拉过来,跟他显摆一番。 得了爹爹的夸奖,姜留笑得十分满足。 姜二爷又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言道,“今晚摆祭桌,为父带你给你祖父上香,让他老人家跟着高兴高兴。” “是。”姜留开心应下。 说完正事,姜留决定为刘君堂说几句好话,“爹爹不在康安这一年多,二姐夫和君堂哥帮了咱们家很多。君堂哥很不错,他对我姐也是真心的,爹爹觉得呢?” 姜二爷挑了挑眉,“你姐怎么想的?” “我姐也觉得君堂哥不错,这门亲事就等着爹爹回去点头了。”康安第一美男子是她爹,第二美男子是她姐夫,姜留心里美滋滋。 姜二爷诧异,“你姐觉得他哪里不错?” 姜留如实道,“我姐觉得他文采风流。” 姜二爷……好吧,这确实是燕儿会有的想法。 “爹爹,君堂哥现在已经在庆文殿做事了,前途不可限量,难得的是他对我姐一片真心。”姜留继续道,“他是您的门生,若他娶了我姐,定不会让我姐受委屈。” 燕儿认死理儿,若她真认准了刘君堂,这也算是门不错的亲事。姜二爷盘算道,“此事待为父回京,见过君堂的父母后再定夺。不过,刘家殷实,若真订下这门亲事,你姐的嫁妆至少得再翻两番,否则她定觉得底气不足。” 姜留立刻道,“这一点女儿已经考虑到了。到姐姐成亲之前,我和姐姐的铺子还能赚几万两银子,姐姐的嫁妆肯定能翻一番。至于第二番……” “第二番,当然由为父出。”姜二爷接过话茬,他回京后封赏定少不了,用这些封赏给大闺女办嫁妆绰绰有余,“等到你出嫁时,你姐有多少嫁妆,你就有多少。” 姜留诚恳道,“女儿不会嫁入勋贵之家,也不可能寻到刘家这般巨富的夫家,所以女儿的嫁妆用不了那么多。咱们还是攒着些银子,给哥哥、六弟和七弟娶媳妇用吧。” “他们那份,为父也会预备着,你不用你操心。”姜二爷抬手弹了一下闺女的额头,“这两年可遇到让你中意的?” 在爹爹面前提起婚事,姜留一点也不觉得羞涩,坦荡摇头,“没有。” “为父在肃州待了这么久,也没发现一个能配得上你的。” 说罢,父女俩对视片刻,同时叹了口气。 姜二爷安慰闺女道,“你还小,咱不急,慢慢找。” 姜留捏了块用芝麻酥糖递给爹爹,笑嘻嘻道,“实在找不到,女儿就不嫁了,让爹爹养女儿一辈子。爹爹吃糖。” “你吃。”看着小闺女像只大尾巴松鼠一样捧着芝麻糖啃,想到她终有一日要出嫁,姜二爷十分不舍,“以为父的功劳,回京之后咱们在康安横着走都没人敢管,你嫁不嫁人都无妨。若是到时怕闲言碎语,找个顺眼的招赘进来便是。” “嗯!”姜留欢欢喜喜地应了。 “你在这里玩,爹爹出城去左骁卫大营转转。” 姜留跟着站起来,“爹爹,女儿是赶过来帮忙的,您看女儿能做点什么?” 闺女这么有本事,或许真能帮上忙。姜二爷便提出了一件为难事,“蒋锦宗虽被为父斩了,但他藏起来的钱粮还未找到。你得闲了可帮着出出主意,若能找到这些钱粮,肃州百姓就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7章 设计破敌军 蒋锦宗在肃州作恶多端,禁不得查。所以景和帝派孔庆丰和聂林江到酒泉查案时,蒋锦宗就开始为自己布退路了。 契丹派人偷入酒泉杀死聂林江,就是为了断掉蒋锦宗的退路,逼得他不得不转投契丹。蒋锦宗偷偷送走了家眷,也一定藏了钱粮。 因为不管蒋锦宗是想在肃州制造战乱,好让他在乱中求生, 还是造反,他手里必须有钱粮,否则他辖制不了两万五千禁军和肃州本地的数万厢军。 所以,有藏粮是一定的。 送走父亲之后,姜留倒背小手,在屋内转圈想办法。 爹爹、裘叔和哥哥他们这么多人都找不到的钱粮, 定不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姜留从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 她比旁人多的,只是两世为人的经历, 和不同于大周人的眼界。顺着他们的思路找不到,那就要试试姜留自己的思路。 狡兔三窟,哥哥说付春朝可能知道蒋锦宗所藏钱财的下落,那么粮草的下落付春朝大概不知道。 姜留停在窗口,盯着窗外廊檐下盛开的小花儿细细思量。 也想跟着出谋划策的芹白,颇为遗憾地道,“如果当初在蒋锦宗活着的时候,撬开他的嘴就好了。” 姜留摇头,“蒋锦宗在肃州深耕十余年,爪牙甚多。如果不趁其不备将他除了, 必会引起左武卫内耗,大伤筋骨。” 在来肃州城的路上,江凌曾跟姜留说过,现在左武卫两万五千禁军, 真心听命于裘叔、令行禁止的也不过半数。所以父亲才请万岁速调增援,此举既是为了御敌,也是为了震慑部分心怀二意的左武卫将士。 找钱粮和除掉蒋锦宗、拿回左武卫帅印这之事比起来,当然是名正言顺杀掉蒋锦宗并顺利夺回帅印更为重要。这些钱粮便是一时半刻找不到, 朝廷勒紧裤腰带,再送钱粮过来救急。 或许正因如此,父亲他们才并未将寻找钱粮当作头等大事来办。 但她来了,就要把这件事当作自己头等大事来办!姜留抖擞精神吩咐道,“芹青去前院看看瞿伦学在不在,若他得空,请他过来一趟。” 姜留这里寻人打听情况时,裘叔与晁兵、黄隶和戚昌耀等人正在帅帐里,商议怎么分兵击退契丹军,而一夜奔驰的江凌,则到了边城南城门外。 江凌进城后,正在巡视城墙防务的江熹景快步迎上前,压低声音急切道,“表弟可算回来了!契丹军已在十里外,探马查看得知他们携带了十架投石器和大量攀墙梯,看架势是打算强攻。敌军六千咱们只有四千,我打算打头阵……” 江凌跳下战马,压低声音道,“表哥, 咱们回营再议。” “对,对,回营,袁将军还等着呢。”江熹景拉着表弟回营,去见镇守边城的左武卫正四品忠武将军袁卫东。 袁卫东热切地望着江凌问道,“凌生,军师可有退敌良策,给咱们增兵几千?” 赶了一夜的路,江凌的嗓音更加沙哑了,“契丹军全线压上,温肃吃紧,乐涫城外亦有上万敌军,左骁卫六千将士半月急行军刚刚赶到……” 袁卫东跳起来,吼道,“他们处处都吃紧,咱们就不吃紧了?咱们城外有六千契丹军是来玩的?他们是亲生的,咱们他娘的就是小妾奶大的?若不增兵,咱们弟兄们打光了,谁他娘的守城,谁他娘的保护城中父老?谁他娘的……” 吼得脸红脖子粗的袁卫东停住,喘了会儿粗气才放低音量道,“某知道军师刚接手左武卫,可也不能不管咱们吧?别的不说,任老将军的尸骨还在城外埋着呢。老子就是死,也不能让契丹的马蹄从老将军的坟上踏过去!” 等他情绪稍稍稳定,江凌才道,“伯父,小侄有一计……” “报——”契丹探马扬声入帅帐,跪地行礼,“报将军,边城南面扬起了烟尘!” 留着络腮胡的耶律光德起身,迈虎步走出大帐,向边城方向张望,果然见边城升腾起了滚滚烟雾。 “将军,您看这是……”契丹众副将心中不安。 身材魁梧的耶律光德盯着烟雾,今日无风,能扬起这么大阵烟尘的,必是…… “报——”又有探马骑马赶来,跳下马跪地道,“报将军!周军援兵已至,来的是骑兵,看扬尘应不下两千。” 嘶—— 契丹众将倒吸了一口冷气,耶律光德沉着脸率众回帐商议对策。年逾半百的谋士耶律格日低声道,“将军,莫非是咱们这边走漏了消息?” “有道理!如果不是走漏了消息,周军该先去增援温肃和乐涫才对!”营中另一副将急切道。 肃州下辖六县,其中乐涫、温肃和边城三县与契丹接壤。上个月,契丹就派数万兵马逼近温肃,想与蒋锦宗里应外合,擒姜枫逼迫大周皇帝割地赔粮。谁知蒋锦宗那废物竟被姜枫一剑斩了,契丹不得不将计就计,让温肃和乐涫那边的兵将佯攻,牵扯住周军主力,再由契丹大将耶律光德率军,拿下周军防守最弱的边城。 此番耶律光德前来,并未打出帅旗,就是为了趁周军不备偷城。 这本是一条妙计,但如今看来…… 耶律格日继续又道,“将军,裘净那老匹夫诡计多端,咱们不得不防。” 耶律光德烦躁地皱起眉头,“撤回先锋军,今日先不攻城,再探再报。” “是!”众将响亮应下,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 十六年前,契丹军和任安寒、裘净率领的左武卫血战一载,死伤惨重。虽然现在的左武卫已大不如前,但裘净已重掌左武卫,他们不得不倍加小心,决不能重蹈十六年前的覆辙。 “报——” 探马进帅营,朗声道,“报将军,契丹先锋军后退五里,已开始埋锅造饭。” 袁卫东紧绷的神经稍松,“再探再报。” “是!” 待探马退下后,江熹景喜出望外,袁卫东看向一旁冷静沉着的任凌生,有些汗颜,“贤侄果然神机妙算。” 在肃州大营中接到边城急报,裘叔和江凌便敏锐地觉察到,边城外这契丹军来得不简单。但现如今左武卫捉襟见肘,无法快速派兵增援。 江凌便以项上人头担保,立下军令状,请军师派给他百名骑兵,他要用这百名骑兵设计退敌。 百名骑兵,再加上江凌的护卫队三十余人被分作两批。江凌先带两人入城,半个时辰后其他人再入城。 契丹军看到的那升腾起的滚滚烟雾,便是这一百三十名骑兵造出的阵仗。 一百三十人如何造出两千骑兵的阵仗? 那自然是,每匹马的马尾上绑了一大捆树枝。当这些战马散开奔向边城南城门时,相当于一百三十把大扫帚扫街,造出两千骑兵的阵仗完全不在话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8章 江凌对耶律光德 用烟雾镇住城外契丹军之后,下一步便是要商议如何退敌了。 袁卫东的目光落在任凌生身上,发现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袁卫东便咳嗽一声,问道,“贤侄可有退敌之策?” 江熹景与边城守将的目光也看向任凌生,等他开口。 任凌生除了功夫高、下手狠、心眼多外,更重要的是他非比寻常的身份。护犊子的姜钦差为任凌生保驾护航, 左武卫当家作主的军师裘净奉任凌生为主。所以,虽然才十五岁,任凌生已然是边城众人的主心骨了。 江凌抬起漆黑的眸子,道,“将军,末将想以攻代守。” 以攻代守?众将微愣之时,江熹景已经站起身给表弟撑场子,“袁将军,末将愿为前锋!” 粗中有细的袁卫东没有立刻应下, 他示意江熹景落座,才道,“凌生,将你的计策详细道来。” “是。”江凌言道,“城外契丹军装备精良,来势汹汹。他们定以为咱们会龟缩城中不出,所以今日傍晚是咱们偷营的最佳时机。咱们可以兵分三路……” “报——” 烤羊肉刚刚摆上桌,探马便进入帅帐,跪地行礼,“报将军, 边城城墙上的守卫增了一倍,还有人不断向城墙上运滚石、弓箭。” 耶律格日大喜,“将军,周军看架势是打算守城了。他们定是知道前来攻城的是将军您,所以怕了。” 耶律光德抓起羊腿咬了一口,哼道, “边城守将袁卫东是本帅的手下败将,除非前来增援的人是黄隶。可黄隶刚到肃州,气还没喘匀呢,边城这帮废物,何人敢与本帅军一战?” “将军所言极是!” “将军所向披靡!” 耶律光德端起烈酒,鼓舞士气,“今晚早些歇息,明早咱们一鼓作气攻下边城,直取福禄,连下两城!让周军知道咱们的厉害!” “是——”众将举杯,喊声震天。 而此刻,江凌已脱去战袍,躺在榻上睡着了。 任家祖籍边城。早在四年前,江凌已派人回来清理任家被烧毁的旧宅,建了新府。这座府邸比原先的小了一半,但即便如此,内宅仍旧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京城任府是如此,这里也是如此。江凌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清,睡梦中甚至还翘起了嘴角,不知梦到了什么。 外院, 江熹景正与黎炎光等人围着铺开的地图, 商讨傍晚出城偷营的具体部署。边城守军四千,三千人出城迎敌,一千人守城。若此番偷营失败,边城必失守。所以,此战许胜不许败。 偷营分为左中右三路,中路先锋军一千人由江凌带领,出北门直奔契丹大营,能否牵制敌军主力,是此战的关键。他们这两年虽然与契丹军交过手,但都是几十、几百人的小打小闹,现在面对数千精兵良将,众人心中激动又不安。 江熹景将右掌拍在契丹军安营扎寨的位置上,中气十足道,“众将听令!” 众将站直,望着江熹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到边城五百余日,日日操练兵马,风雪无阻。咱们这一千人现在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此战之后,咱们将声震两北,令契丹、匈奴、突厥望风披靡!你们各自回营,申正整兵,酉时出城迎敌!临战退缩者杀无赦!退敌之后,按功双倍行赏!” “是!” 众将领命退下后,江熹景留下黎炎光,叮嘱道,“今日一战,你们小队三十人与姜财的小队一起保护凌生。” 不用江熹景多言,黎炎光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有多重要,他抱拳慷锵有力道,“将军放心,黎炎光用性命担保,末将在,任将军在;末将亡,任将军在!” 黎炎光走出房门回到自己住的跨院,见儿子黎青已披盔戴甲,手持长枪站在院中。十四岁的黎青不等父亲开口,便不容拒绝地道,“爹,儿还跟您一起出战。” 黎炎光皱眉,“莫胡闹,这是去拼命,你才多大……” 十四岁的黎青一脸肃杀,“任将军也只比孩儿大了一岁,他能上战场,孩儿就能上。爹的命是二爷救下的,救命之恩大过天。儿要跟随任将军出战,就算孩儿不能杀敌,也能替任将军挡箭!” 黎炎光盯着儿子,不知该说什么。 申正,睡了两个时辰的江凌起身穿衣,准备穿盔甲时,又转身回到床边,从枕下拿出姜留给他带来的桃木护身符,挂在脖子上后才穿上盔甲,提枪背箭出门。待他走到前院时,一眼便看到了比旁人矮一截的黎青。 江凌停住问道,“你也去?” “是!”黎青答得斩钉截铁。 江凌不再多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现场众人,才翻身上马,领队出发。 待到北城门,看到黑压压肃立的兵马,江凌心中热血澎湃。他抬手举起长枪,吼道,“尔等可有胆量,随任凌生出城杀敌,重振我任家军雄风?” “有,有!有!”这吼声震天,众人热血沸腾。这一千人是边城禁军精锐,是任家军的嫡系。江凌一句话便将这堆干柴点燃,烈火熊熊而起。任家军这个称号虽已沉寂十六年,但军魂仍在。 战鼓擂响,城门洞开,江凌一马当先,冲向契丹大营。 正准备用饭的契丹军听到边城战鼓和喊杀声传来,立刻整队迎敌。 西天的云彩刚挂上红痕,江凌便率兵杀到了契丹大营外,弓箭射程之内。弓箭如雨般飞来,江凌一声令下,任家军摆出盾牌阵,挡住第一波弓箭后,任家军的弓箭将火箭射向敌军。火箭落在大营之内,燃起的火光,映红了晚霞。 双方弓箭对战的同时,任家军的盾牌阵向前推进。前行数丈后,江凌大喊一声,“开!” 盾牌阵分作两边,江凌一马当先,迎着箭雨冲向敌营,他身后随风飘扬的“任”字战旗猎猎作响。 看清冲出来的战将和任字旗,耶律光德哈哈大笑,“本帅当谁有此胆量,原来是任家乳臭未干的小儿任凌生!弓箭手退下,本帅要亲自送他与他爷爷团聚!!!”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9章 吃牛还是吃羊 箭雨停住,契丹大营满是铁刺的木栅栏被拉开,耶律光德带着一帮人冲出大营,两边人马拉开阵势。 看清江凌的模样后,耶律光德左右手中的两只大铁锤用力一撞,发出震耳的声响,“本帅锤下不死无名鬼,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身穿金甲、身材魁梧、花白络腮胡须、手握一对铁锤又自称本帅的,不做他想,此人定是契丹兵马大元帅耶律光德。虽知契丹军来势汹汹,但见到耶律光德亲自率兵来攻打边城,江凌心中还是一沉,脑中迅速盘算该如巧中取胜。 不管心里如何盘算, 江凌面无丝毫不显, 他把枪交到单手,略一抱拳,抱上姓名,“左武卫任凌生。” 耶律光德喊道,“任安寒是你何人?” “乃是在下的祖父。” 耶律光德仰面大笑,“哈哈——果然被本帅猜中了!虽是两军对垒,但本帅念在尔是任安寒那老匹夫仅剩血脉的份上,饶尔一条狗命。你放下兵器退走,本帅绝不为难与你。滚!” 礼尚往来,他开口骂人,江凌当然不会客气。江凌抬枪指向耶律光德,扬声道,“耶律老匹夫,念在你乃我祖父手下败将又年事已高, 小爷也不愿与你对阵。你若扔下武器投降,小爷便做主留你一命。” 耶律光德手中两锤用力一撞, 大怒道, “好, 好, 好!天堂有路你偏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来,来,来!放马过来,爷爷我今日就送你上路!” 江凌不再多言,双手持枪,冲向耶律光德。耶律光德也催马上前,与江凌战在一处。两人一老一少,耶律光德虽纵横沙场三十年,但江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条银枪使得上下翻飞,转眼间与他斗了三个回合。 耶律光德发现江凌的任家枪法已纯熟,但因为年幼,力气比自己差了一截,信心更足了。 六个回合后,江凌已嘘嘘带喘,头挂汗珠, 一看便知已是强弩之末。契丹军气势大涨,擂鼓声越发激烈。耶律光德仰头大笑一声,又催马上前。这一招, 他便要将江凌打落马下,好让那些逼他交出帅印的乳臭未干的小子们看清楚,他耶律光德宝刀未老! 江凌眸子里寒光一闪,催马迎上,但看起来却已没了前几个回合的气势。耶律光德托大,抡单锤灌顶,砸向江凌的天灵盖。 江凌抬枪抵一挡然后假装力气不足,枪一滑身体右倾勉强避开铁锤,似是要摔下战马。耶律光德咧开大嘴,又抡起左手铁锤向将江凌砸到马下。 机会来了!就趁着耶律光德两锤都抡出的空挡,江凌右腿用力快速直起身,枪杆一转,枪尖挂着傍晚的斜晖,直取耶律光德的咽喉! 耶律光德大惊失色,向左侧身。他虽勉强躲过了江凌的枪尖,却没有躲过藏在枪尖后红缨下的暗刃。 这一招,江凌用了十足的力气!暗刃割破耶律光德头盔上的革带,头盔把江凌挑得飞起,对战经验丰富的耶律光德见势不妙,立刻弃马,就地一个翻滚,避开江凌的长枪。 战局直转急下,契丹军大惊,几匹快马冲向耶律光德和江凌,想从江凌枪下夺回大帅。于此同时,战鼓擂起,士气大振的周军一拥而上。出乎众人的意料,江凌竟弃耶律光德,青龙快似闪电冲向契丹军,长枪一扫便是一片。还不等契丹军关闭铁蒺藜栅栏营门,江凌便已单枪匹马,杀入了敌营。 于此同时,左右两路包抄的周军也擂起战鼓,群龙无首的契丹军三面受敌,乱作一团。被副将拼死救下的耶律光德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下令吹起撤退的号角。 契丹军弃营败走,江凌带兵借着月色乘胜追击几十里,才鸣金收兵。 江凌带兵返回契丹驻营之处,见袁卫东正在带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周军杀敌四千,缴获物资无数,大获全胜。 袁卫东的嘴咧到了后脑勺,拍着江凌的肩膀哈哈大笑,“果然后生可畏,你竟打败了耶律光德!任家后继有人,任老将军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是耶律光德轻敌,小侄才能侥幸获胜。”江凌谦虚几句,便问道,“伯父,咱们缴获了多少粮草?” 袁卫东的嘴咧得更大了,“上百车粮草,除此之外还有活牛羊百余头!回城之后,咱们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真是太好了!江凌罕见地露出明媚的笑容,“伯父,可否能给小侄留下两头牛羊,小侄第一次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想将牛羊送去肃州,孝敬我义父。” “此战你乃是头功,当然成。回城之后便派人送十头牛羊回肃州,孝敬姜钦差!”袁卫东十分豪爽应下。 第二日辰时,边城大捷的战报便送到了左武卫大营,裘净得知喜讯,拍案叫好。姜二爷得知儿子竟打败了契丹兵马大元帅耶律光德,也是喜上眉梢,不过他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凌儿可受伤了?” 前来报信的边城传信兵立刻道,“属下离营时亲见了任凌生将军,将军行走如常,虽有疲态但并未受伤。将军还派人送回十头牛羊孝敬您,后晌便能运到。” 待传信兵退下后,姜留美滋滋地道,“爹爹,哥哥这一战要不要详细给万岁报一下?” “这还用说?”姜二爷眉飞色舞,“你哥走的时候,说要弄些羊肉回来给你补身体,为父琢磨着再快也得半个月的工夫,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今晚咱们杀一只羊,剩下的养着……” 姜留小声问道,“爹爹,咱们都留下合适么?” 姜二爷剑眉一挑,“这些是你哥的战利品,怎么分配当然由你哥说了算。谁若不服,自己提刀上沙场抢去!” 三军儿郎在阵前拼命,既为保家卫国,也为养家糊口。姜留美滋滋地应下,“爹爹,那这些牛羊都归女儿了,对吧?” 姜二爷手中折扇一摇,“羊归你,牛归为父。是为父给你哥说想吃牛套皮,让他弄些牛肉回来。” “那……今天晚上杀牛?” “杀羊!为父把裘叔和你黄伯父、剑云和林棐他们都叫进城,咱们好好吃一顿。” 姜留…… 好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0章 血战到底 后晌,四头牛和六只羊被送到肃州后衙马厩中。姜留兴致勃勃地去看,发现这些牛羊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因为饥荒而饿得瘦骨嶙峋,反而膘肥体壮、油光水滑。 如此说来,契丹境内的灾情并没有传言那般严重,他们却还在肃州遭灾、百姓都要饥渴而死的时候兴兵作乱! 姜留正生气时, 听芹青喊道,“姑娘快看,这里边有头正在产奶的母牛!” 这些年早就习惯每天喝一大碗牛乳的姜留眼睛都亮了,“快把这喜事告诉奶娘,今晚咱们有好吃的了。” 芹白欢快跑了回去,芹青叮嘱管马厩的差官照顾好这些牛羊后,跟随姜留返回跨院。热牛乳很快被送到了姜留桌上,姜留端着碗,喝得欢快。 芹青忍不住欢愉道,“这头奶产的牛定是少爷专门为姑娘挑的,少爷太有心了。” 芹青说完暗道一声不好,小心翼翼地打量姑娘的脸色。她和芹白出惊时,三姑娘叮嘱过,让她们不要在六姑娘面前乱讲,以免乱了六姑娘的心思。 六姑娘年纪还小,对儿女情思这些事还懵懵懂懂,若被自己这一句话点破了可如何是好? 见姑娘依旧小口小口地喝牛乳,并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儿,芹青提起的心放下,又忍不住有些发愁。 姑娘跟二爷一样,都把少爷当亲人,才不会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这层窗户纸,别人戳多少个窟窿二爷和姑娘怕是都看不到, 得少爷亲自来才能。 少爷要等到姑娘多大的时候才肯开口啊,府里的下人可都偷偷开赌局下注了…… 傍晚时, 州府后衙飘出的肉香, 令衙外经过的路人都忍不住停住深吸几口香味解馋。虽然州城内的肉铺里和酒楼里还有肉食,但价钱比灾前涨了五倍不止,普通百姓连糊口都难,哪有钱买肉。能站在这里闻一闻,已是沾了任将军的福气了。 后衙小院中架起了火堆,旁边的大八仙桌围坐着八个人。香喷喷油滋滋的烤羊肉串被送到桌上,姜二爷站起身,豪爽地挽起衣袖,将羊肉串分给众人,忍不住炫耀道,“快尝尝,这是我儿子打败契丹大元帅耶律光德,从他手里抢回来的。” 姜留接过爹爹给的羊肉串,吃了一口便真心赞道,“这里的羊肉比康安的好吃,没有膻味。” 姜二爷又递给闺女一串,“好吃就多吃两串。你这小脸瘦得就只剩一双大眼睛了,看着怪吓人的。” 黄剑云抬头看了姜留一眼。哪里吓人了?分明漂亮的不得了, 就连吃东西都这么好看。 柴林棐吃了一口羊肉, 心中默默道, 这模样若是吓人可还了得? 长辈看待晚辈的眼光,自是与十几岁的少年不同。黄隶很是赞同地点头,“留儿现在是太瘦了,得吃些。” 说罢,黄隶便讲起从康安到肃州这一路,姜留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女娃儿,是如何咬牙坚持,跟着他们一路骑马跑过来的。 这些事,姜二爷与裘叔早就知道了,但谢清泉与曾显志却是第一回听说。谢清泉赞道,“留儿看着柔弱实则性格坚毅,这点随了仲青。” 爷一点也不柔弱!姜二爷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嘴上却客套得很,他先谢过谢老,又赞了几句出色的谢家和曾家子弟,然后将话题转到黄剑云和柴林棐身上,把该夸的夸了一个遍。 吃了羊肉串后,姜留又吃了些时蔬,再美美喝下一碗羊汤,小肚子便饱饱的了。 不过跟长辈们一起用饭,就算吃饱了也不能率先起身离席。姜留坐在爹爹身边听他们闲聊,觉得非常有趣。 待谢老和曾显志离席后,姜二爷和黄隶、裘叔转到屋内谈起正事,姜留才退回跨院歇息。 议完事后,黄隶带着黄剑云和柴林棐出城回营,裘叔则留在厢房内歇息。 第二日,姜留早早起身跑去给爹爹请安,然后与裘叔在书房议事。 还不等姜留向裘叔道喜,裘叔便先笑道,“六姑娘这两年在康安所作所为,本该名留青史的。” 军师不着将袍,所以现在手握两万五千禁军的裘叔,与在康安任府做管家时没什么两样。脸上两道明显的伤疤,笑起来时还是一样的狰狞。 “我本就是为了解围,留不留青史都无妨。”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不知道,姜留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她看着裘叔脸上的伤疤,好奇问道,“您老脸上伤疤没去掉,这两年是怎么瞒过肃州众人的眼睛的。” 蒋锦宗,莫不是脸盲吧? 裘叔摸了摸脸上凸起的伤疤,笑呵呵道,“伤疤是贴上去的,二爷觉得这样显得威武,能震慑三军,老夫也觉得这样挺好。” …… 这话,真是她爹说的? “有这两道疤,确实让人不敢小觑。”姜留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抓住这难得的机会问起正事,“裘叔,我哥打败耶律光德,对战局有何影响?” 军机大事,若是旁人问起,裘叔定会有所隐瞒。但对姜留,他是知无不言。 “契丹王朝与咱们大周不同,于越、北南两院宰相等要职皆由皇族四帐把持,各部落之间斗得厉。兵马大元帅在契丹被称为夷离堇,也是契丹王朝要职……耶律光德年事已高却霸占着夷离堇的位子不放,是因为耶律一族不想放手。此番兵败回到契丹,耶律光德的帅位定保不住了。若老夫所料不差,下一任兵马大元帅应还在耶律一族手中。而耶律一族之中能出任此位的,唯有奚王耶律青之子,耶律曷鲁。” “耶律格鲁?”姜留眸子一闪,“前几年入康安朝贺的奚王世子李曷鲁?” 裘叔点头,“前朝皇帝赐耶律王族国姓,所以他们入我大周时才冠上李姓。耶律曷鲁凶残好战,若他出任兵马大元帅,大周与契丹之间必将血战到底。” 姜留心中一沉,问道,“可有办法阻止他出任此位?” 裘叔缓缓摇头,“这两年该用的法子都用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打了!姜留扫去心中沉重,豪气万丈道,“那您老就稳坐中军帐派兵遣将,将他们的骨头打断、血放光。让他们长长记性,记住咱们大周百姓,不是他们想抢就抢、想杀就杀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1章 军粮的下落 与兵强马壮的契丹对上,想要取胜并非易事。不过看着姜留漂亮又杀气腾腾的小脸,裘叔还是沉稳点头,笑着应下,“好。” 裘叔是左武卫的主心骨,他有信心就好。姜留坐下,又道, “咱们左武卫有女将吧?若您老需要,我也可上场杀敌。” 左武卫有女将,但裘叔不能让六姑娘提狼牙棒上沙场砸人,莫说姜二爷和少爷都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六姑娘能做的事, 远不止于此。裘叔转开话头, “老夫听说,姑娘从二爷那边领了差事做?” 提起差事,姜留立刻严肃起来,“正是,我领了寻找蒋锦宗藏起粮草的差事。您老可知藏粮之事?可调查到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差事,或许也只有姑娘能办成了。”裘叔说罢,便将他所知的,关于蒋锦宗藏粮的事情讲了一遍。 大周军队,分为禁军和厢军。十卫二十万禁军是保家卫国的主力,有战时出战,无战时守边、操练;五十余万厢军属各州备役使,任务繁杂, 有修城、榷酤、制作军器、修路建桥、水陆运输、牧马屯田、侍卫官员等。 厢军粮草且不提,禁军的粮草来源有两处:三成是京城统一划拨;七成是与禁军配套的军田产出的粮食。禁军驻地各州配给给禁军的军田中, 水土肥美的良田约占六成, 由厢军耕作;剩下的四成是荒田, 由犯错发配充入厢军的犯人开荒耕作。姜留的大舅王访渔被发配温肃, 顶的便是开荒耕田苦役。 三七划分的粮草配给合理与否这里暂且不提,但自蒋锦宗任左武卫大将军以来, 左武卫的万顷良田, 不论年景如何,年年因各种原因欠收,他年年向京中递上奏章,请求多划拨粮草。有秦天野在,左武卫求粮并非难事,所以所以京中调拨配给左武卫的粮草,竟占了近六成。 更过分的是,这些粮草运到肃州后,经过官吏的层层盘剥,最后运到军营养兵的还不足一半! 姜二爷和裘叔到了肃州后,通过各种渠道调查发现,前十年肃州并未遇到大的洪涝虫灾,良田年年丰收。那么这些粮食和左武卫从京中多要来的粮食都去了何处? 这些粮食一部分被秦天野收走;一部分被蒋锦宗转卖给了匈奴、契丹、突厥等外族;还有一部分被蒋锦宗藏了起来。 被秦天野收走的粮草根本没运出京畿,而是运去了四姑娘山养私兵,一千多私兵能吃多少粮草,一算便知;第二部分虽然难查,但裘叔利用两年的时间, 也掌握了真凭实据,这也是姜二爷请旨就地格杀蒋锦宗的一大罪证。 至于第三部分,据裘叔推算,近五年运到左武卫的军粮和肃州军田的产粮中,查无下落的足有百万石。 百万石粮草是什么概念?左武卫禁军两万五千人,便是敞开了吃,一月吃粮是三十九万余石。也就是说一百万石,足够左武卫吃两个半月,紧紧裤腰带吃四个月都不成问题,若给肃州灾民充饥,足可支撑半年! 这么大批的粮食,被蒋锦宗藏到哪去了? 裘叔言道,“蒋锦宗的亲信苏子通、宋颗和邹高平等人都不知晓。” 姜留推测道,“为隐人耳目,蒋锦宗没动用禁军?” 果然一点就通!裘叔点头,“身为想把禁军牢牢抓住的将领,手里无粮不踏实。所以这百万石粮草,蒋锦宗不可能全部换成金银财务,必将大半藏了起来。据老夫推测,这些粮草定应非藏在同一处,而帮将蒋锦宗藏粮的可能是蒋锦宗的私兵、厢军或衙差。肃州文武官员沆瀣一气,蒋锦宗调动厢军和衙差并非难事。就藏粮一案,二爷曾询问过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和肃州知府钟当田,他们虽知粮草少了,但却不知粮草的去向。” 姜留笃定道,“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裘叔含笑,“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姑娘擒了秦天野,二爷杀了蒋锦宗……” 姜留提醒道,“裘叔,秦天野是万岁擒的。” 不贪功这种高贵品行,六姑娘比二爷还多。裘叔从善如流地改口,“万岁让人擒下了秦天野,二爷杀了蒋锦宗之后,付开文和钟当田也知他们命悬一线,惶惶不安。二爷向他们许诺,若他们能立大功赎罪,便留他们一命。在此等情形下他们还说不知,应是真得不知。” 确实是这个道理,姜留缓缓点头,看来这件事比自己想象的还棘手,蒋锦宗果然是个老狐狸。 裘叔言道,“蒋锦宗手下养了一批人,但这批人都混在左武卫中,所以蒋锦宗动用他们藏粮的可能性很小。肃州文官也不知,老夫便将目光转向了肃州厢军指挥使王克难。此人虽非善类,但他胆小怕事,行事谨慎,二爷并未在他身上查出足以致死的罪行。” 也就是威胁不管用,姜留点头,问道,“肃州厢军有多少人?” “共两千余人。”裘叔道,“王克难也矢口否认,赌咒发誓说他不知蒋锦宗藏粮之事。” 姜留跟随裘叔提到的线索分析道,“王克难手下只有两千人,蒋锦宗若是直接调用一百人他也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克难知道不肯招;二是蒋锦宗没有通过王克难,直接调用厢军帮他做事。” 裘叔赞道,“二爷说得不错,以六姑娘之能,堪任秋官。” 二爷跟裘叔炫耀自己家小闺女有本事时,说的是能当“刑部尚书”,裘叔此刻赞姜留用的是“秋官”。按《周礼》,四季之中的秋主金,金为肃杀,主刑,所以秋官掌刑狱。严格论起来,秋官指的是掌刑的大司寇,所属有司宪、刑部、布宪、蕃部、宾部五中大夫。秋官,是比刑部尚书更厉害的官。 只姜留读书少不知道这些。反正都是夸人的话,在姜留这里没差别,她美滋滋谦虚道,“我爹爹就是那么一说,您就那么一听,我哪有那个本事。您老可查过,厢军之中的官吏何人与蒋锦宗走得比较近?” 裘叔摇头,“说来惭愧,因时间和精力都有限,老夫实在分身乏术,所以查案之事便要劳烦六姑娘了。六姑娘也不必太过焦急,只要朝廷仍能给咱们运粮,肃州军民便不会陷入绝境。” 裘叔虽这么说,但姜留也不敢怠慢。因为父亲开仓赈灾,肃州粮仓已经空了大半,一旦运粮草的通路被掐断,肃州就危险了。 她要想办法,尽快把蒋锦宗藏起来的军粮找出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2章 王大舅和王二舅的情况 姜留打开肃州地图,让裘叔标注出他认为可能藏粮之处。然后,姜留让鸦隐和呼延图跟随裘叔一起回营听命,她便站在桌边盯着地图看。 裘叔标注出的不是点,而是圈。肃州虽只是大周二百四十州之一,但面积却足有六百余万顷,姜留略一估算, 被裘叔圈在圈内的地方,足有四五十万顷!这些地方多在山峦或丘陵地带,地毯式逐一排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 如今肃州外有强敌内有天灾,不可能抽出大量人手去找藏粮。难怪爹爹和裘叔没急着查找军粮的下落,因为查找起来太难了。 姜留倒背着小手转了一圈,吩咐道,“去把姜猴儿找来。” 芹青出去约两盏茶的工夫,姜猴儿才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 姜留让芹白给他倒了杯茶, 才问道,“肃州厢军指挥使王克难,猴儿哥可打过交道?” “打过!”姜猴儿立刻点头,“若单论性子,王克难倒跟杜阁老有些像。” 老泥鳅?姜留漂亮眸子一挑,“万事不沾身?” “对。”万事不沾身,却什么好处也落不下他,姜猴儿补充道,“他的性子像杜阁老,但本事可没杜阁老大,所以只能在肃州当个小小的厢军指挥使。” 一州厢军指挥,论品阶来说也是四五品的武官了,听姜猴儿用了“小小”二字,姜留笑道,“猴儿哥跟在我父亲身边这些年, 眼界也高了。” “是小人不会说话,王将军在肃州虽然官职不高,但绝对是条地头蛇。他在肃州待的年头, 比付开文和钟当田都长。”姜猴儿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他眼光不高不行啊。 二爷现在是钦差大人,回京之后就算不升官也是六部侍郎。姜猴儿如果想一直当二爷的左膀右臂,就得打着滚努力长本事、长见识。否则他这位子,说不定哪天就被后来的抢了。 莫说旁人,大内侍卫清晏和孤月楼的头号杀手方剑,不就想赖在二爷身边不走了么!除了这俩,还有排在他前边的姜宝,姜猴儿不努力,都快没地方站脚了。 姜留点头,说起正事,“我从父亲那边领了差事,但我身边的人都是初来乍到,对肃州的情况不熟悉,暂时用不上,所以父亲让猴儿哥派个人给我用。要能在肃州文武两处搭上话,机灵又办事儿利索的。” 姜猴儿当然知道二爷给姑娘派了什么差事,他脑袋里把能用的人过了一圈, 才小心翼翼问道, “倒是有这么个人, 就是长得丑点儿,姑娘您看……” “……比呼延图?” “比他强点。” 姜留松了口气,“能办事就成,去带过来吧。” 姜猴儿利落转身,很快就领了个人进来,“六姑娘,这是肃州衙门的三捕头徐江。” 徐江抱拳行礼,声音洪亮道,“属下徐江拜见姜六姑娘。” 这人声音条件不差,身材也魁梧,不过这脸……乱糟糟的络腮胡遮,高眉骨深眼窝,耷拉眉三角眼……比呼延图强在哪儿了?姜留心里嘀咕脸上含笑,客气道,“接下来这段日子,就有劳徐捕头了。” 正忐忑不安的徐江喜出望外,六姑娘果然比姜大人好,不会以貌取人,他徐江出人头地的机会来了! 徐江大声吼道,“能跟着姑娘做事是属下的福气,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 好想把他一狼牙棒打出去,怎么办? 姜留在心里念了几遍“不能以貌取人”,像鸦隐和呼延图那样的,她不也用了好几年么,说不定这个看得多了也就顺眼了。念完后,姜留才问道,“徐捕头在衙门当差多少年了?” 徐江回道,“属下祖籍肃州,十六岁进衙门当个跑腿的,至今已有二十四年;属下的祖父、父亲也都在肃州衙门当差,对肃州前几十年的事儿小人也知道不少;属下的儿子在厢军任小队长,人缘也还成。” 这样的人,确实适合打探消息。姜留提起自己要调查藏粮之事,只道,“如此甚好。我现在有一件差事,需要你去办:徐捕头将近五年的肃州厢军真实伤亡增补情况调查清楚,拟个详报出来。” 徐江问道,“姑娘什么时候要?” 姜留道,“自是越快越好。” “是,小人五日内就给姑娘报上来。”徐江领命,退出书房后见姜二爷回来了,徐江连忙整了整身上脏兮兮的捕快服,摆出他认为最端正的行礼姿势,“属下徐江,拜见姜大人。” 姜二爷点头,“因衙门处处需要用人,本官才给来探亲的女儿也派了差事。你跟着姑娘尽心办差,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徐江心花怒放,咧开大嘴欢喜道,“能给姜大人和姜姑娘办差是小人的福气,小人……” 会不会说话!姜二爷瞪了他一眼,纠正道,“你是给万岁、为朝廷、为百姓办差。” 姜钦差长得是俊美,但他一瞪眼可是会杀人的。徐江吓得一哆嗦,立刻收了笑脸站好,“是,属下定好好为万岁、为朝廷、为肃州百姓办差。” 徐江走后,姜留快步迎了出来,“爹爹怎么回来了?” 姜二爷抬扇子给闺女遮住烈日,待她回书房,“为父怕你镇不住场子,回来看看。” 姜留给父亲斟茶,笑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快罢了,哪敢劳烦爹爹出面。” 姜二爷还是不放心,叮嘱道,“肃州这些官吏,八成都是又懒又滑头的老泥鳅。这徐江虽算个好的,但你也别给他好脸色。否则,他就会蹬鼻子上脸,打着你的名号在外边捞好处,坏你的名声。” 姜留点头,“女儿记下了。” 姜二爷说完正事,又道,“早上为父忘了跟你说,你二舅在肃州城中,他若不来,你今日后晌抽空去见见他,免得被人挑理。” 姜留应下,“女儿出京之前去探望了外祖母,外祖母让我给两个舅舅带了些银两,女儿正想着尽快给他们送过去。爹爹,我二舅在哪个衙门做事,大舅一家现在怎么样?” 提起自己的两个妻兄,姜二爷脸色有些不好看,“你大舅发配到温肃后,做了发收农具的轻松差事。谁知他竟恶习难改,偷卖厢军库房里的旧农具、兵器。因罪证确凿,去年就被戴上铁链,做修城墙等苦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3章 无语 姜留听完,目瞪口呆。 她大舅真他娘……的……丢人! 王访渔在康安国子监任司业时,因倒卖入国子监读书的资格被抓而丢官,发配至温肃做苦役。虽然姜二爷嘴上说不管,但他还是托人上下打点了一番,所以王访渔顶着做苦役刑罚到了温肃后,才能捞到一个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的好差事, 根本就没受什么苦。 没想到他不知悔改,竟胆大包天地偷卖厢军库里的东西换钱。 怪不得王幽影死后,王访渔的长子王图远回康安奔丧时,身穿绸缎满面红光,根本就不像吃过苦的养子。姜留当时还以为王图远是打肿脸充胖子,没想到人家是真胖子。 有个胆大到无论在什么位子上都能捞到钱的老子,他能吃不胖么! 胆大包天,得有那个本事才行。只有胆子没本事,在康安被抓一次,在肃州又被抓一次,真是丢人啊。 姜留的眼睛都要喷火了。王访渔丢的不只是王家的人,更是她爹爹的,因为王访渔是她大舅。人们不一定会记得他叫王访渔,但一定会记得他是姜钦差的大舅子! 看闺女气得咬牙切齿,姜二爷心里的憋屈总算淡了些,叮嘱道,“此事不要写信告诉你姐,更不能让你外祖母知道。” 姜留点头,“女儿明白。如果外祖母气病了,姐姐还得去侍疾。” 外祖母的两个儿子都在肃州,身边只剩下一嫡一庶两个孙儿。庶孙王图南比姜留小一岁,正在读书;柳氏给王二舅生的嫡子王图息现在才三岁, 还得需要旁人伺候。 本来, 十五岁的王幽馨还是可以指望的。但她今年三月嫁给了王二舅的门生,如今住在京畿的兰阳县城,远水解不了近渴,最终累的只有自己的姐姐一个。所以, 绝对不能说。姜留打起精神问道,“我大舅被抓后,我大舅母和两个表哥没来烦爹爹?” 姜二爷哼了一声,“王图远也涉案,如今跟你大舅一块修城墙。你大舅母和王图展在就来了肃州,但被你二舅拦下了。也是你二舅做主,不让写信告诉你外祖母的。” 姜留无语了一阵,才心惊胆战地问道,“那我二舅如今?” 姜二爷叹了口气,“他来肃州找为父,想在衙门谋个一官半职。现在肃州各县都缺人,这本不是什么难事,但出了你大舅这事后,他哪还有脸来。如今他与你大舅母、王图展一起在肃州城中赁屋住着。” 姜留…… …… …… “爹爹,我二舅留在肃州做什么营生?”没在衙门谋到差事,肃州兵荒马乱又遭了灾,二舅却还留在肃州不回康安, 一定是有他舍不得走的理由。 说到这个,姜二爷更无语了,“他如今……写话本子。” 姜留跳起来, 忍不住抬高了声调,“写什么?” “话本子。”姜二爷说罢,长长叹了口气。 姜留的桃花瞳都瞪圆了,“……《姜谪仙千里千杀》,不会是……我二舅写的吧?” 姜二爷给了闺女一个眼神儿,让她自己体会。 姜留…… 这…… “原来是我二舅写的啊……” 父女俩各自靠在椅背上,无语沉默。 听着窗外的知了有气无力地叫了一会儿,姜留才道,“爹爹听过这部书么?其实……我二舅在写话本子这一途上,还……蛮有天赋的。这部书现在已火爆康安,传遍九州了。” “为父听万岁说了。”姜二爷有气无力道,“有人给了你二舅不少银子,让他留在肃州继续写。待为父回京后,你二舅的话本子就要刻印成书了。” 姜留此刻,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里感受。想当初二舅来肃州,还是跟着姜留从康安招募的说书人一块出发的。姜留招募说书人,就是怕她爹爹在肃州拼死拼活为朝廷办事,却被人造谣构陷,落下恶名。 没想到二舅跟着来了后,竟成了写话本子的,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 “今年二月你母亲忌日时,你二舅来找为父,给你母亲烧了纸后,他又提起想为我做传的事。他连书名都想好,就等着我点头了。” 靠在椅背上的姜留转头看父亲,“不会,叫《谪仙传》吧?” 父女俩对视片刻,同时叹了口气。 有听着知了叫了一会儿,姜二爷先开了口,“下次再梦到你娘时,你问问她觉得这事儿怎么样。若你娘觉得好,那……就让你二舅写吧。” 二舅肯留在肃州写《姜谪仙千里千杀》,定是润笔费比他在康安教书时所得的束脩还多。有了这部话本子打底,他写《谪仙转》那绝对是信手拈来,出书也不愁卖不出去。 所以出《谪仙传》对二舅来说是名利双收,对爹爹来说是什么? 爹爹未出仕之前,外祖母一家心里是瞧不上他的,而且他们把母亲的死都怪罪在爹爹身上,俩家已相当于撕破了脸。当二舅提起笔,打算怎么写姜谪仙未出仕之前的二十七年,怎么写姜谪仙的亡妻,怎么写王家,怎么写他自己的亲大哥? 想到这些,莫说爹爹,姜留也觉得十分别扭,爹爹应该是不愿让二舅写的。 不过就算二舅不写,以爹爹现在的知名度,肯定也会有人写。 姜留脑袋中忽然出现刘君堂的身影,由他执笔写出来的姜谪仙,定比二舅笔下的更大气。刘君堂可是状元,政治敏锐度一流,他写出来的书定不会被人挑出毛病,借此攻击、弹劾爹爹。 姜留委婉道,“爹爹没梦到过母亲么?女儿觉得,您还是亲自跟母亲商量为好。” 梦是梦到过,姜二爷抿了抿唇,“为父试试吧。你若梦到了,也跟你母亲提一提。” “好。” 说完,父女俩又开始发呆。 姜二爷想的是梦到亡妻时,该怎么张嘴。姜留想得则是她不想去见二舅,更不想见到大舅母。 但肃州人应该都知道二舅在这儿,若她不去,就是不懂礼数。等到大舅母和二舅登门,会显得更难看。 不想做又必须做的事,就应该干脆果断去做,做完就痛快了。姜留无声叹了口气站起身,打起精神道,“爹爹,女儿去了?” 姜二爷点头,“为父派五十名护卫保护你,去了跟他们不到一块就回来,别动怒,更不要动手打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4章 你心里最清楚 王问樵租下的两进宅子大厅内,王访渔的妻子孔氏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姜留哭诉着,“留儿不知道温肃是个什么破地方,在温肃睡觉忘了关窗户,起来脸上就是一层土,吃的、用的都比康安差远了……” 姜留点头表示赞同,“若温肃是个好地方, 也不会被朝廷选为发配苦役之地。” 孔氏握着帕子的胖手一顿,偷眼看姜留。四年不见,这死丫头不只个头长高了,嘴皮子也更毒了,让孔氏心里有点儿打鼓,怕惹怒了她, 把事情弄得更糟。 王二舅吩咐人上茶,问起康安事,“你外祖母可安好?” “外祖母还是变天换季就咳嗽, 我姐请郎中给外祖母换了调养身体的方子,现在正吃着。得知肃州遭灾,祖母惦记着您和大舅一家,让我给你们带了些银两来。” 一听有银子,头上只剩根竹簪的孔氏顾不得哭了,眼睛死死盯着芹青拿出的荷包。自打姜留来了后,就一直低着头的王家大房次子王图展,也抬眼皮看了一眼。 王问樵站起身,动容地接过荷包。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不孝啊。 姜留办完正事,正要起身告辞。却见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高颧骨薄嘴唇年轻妇人, 抱着个五六个月的小娃儿走进房中, 亲热道,“娘, 二叔,这是留儿表妹吧?长得真俊, 真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这是?姜留转头看向二舅。 还不等王问樵开口,孔氏已介绍道,“留儿,这是你大表嫂。老大家的,快把孩子抱过来,认一认他亲姑。” 王图远的妻子马氏快步走到姜留面前,逗着怀里的小娃儿道,“翀儿,这是你亲姑,快叫姑姑。” 五六个月的孩子能叫姑姑?她们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掏个见面礼罢了。姜留叫了声表嫂,芹白立刻递上来一个绣着五毒的小荷包,递给小娃儿。 小荷包是姐姐给她准备好,让她肃州应酬用,没想到第一个就给了大舅的长孙。 马氏欢欢喜喜替儿子接了,便毫不见外地挨着姜留坐下,话起家常,“我到肃州有些日子了,还没带着翀儿去拜见姑父。姑父这两天忙不?表妹看我明日头晌过去合适不?” 还不等姜留说话,孔氏便大嗓门地骂道, “老大家的说啥呢?你姑父是钦差大人, 整日不是忙着退敌就是忙着赈灾,哪有工夫见咱们!” 王问樵刚张嘴,又被马氏抢了话,“娘,姑父是万岁派来体察民情的,咱们是自家人,可不能让那些黑心眼的糊弄了姑父。” 王问樵终于抢到了说话的机会,“图远媳妇,孩子困了,你先带他下去歇息。” “看我这脾气,一着急忘了有些话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说。大丫!”马氏喊来一个粗壮的丫鬟,让她把儿子抱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要拉姜留的衣袖。 姜留抬手端茶杯,躲开了她鹰爪子似的手。马氏没抓住姜留的手,便满眼羡慕地摸了摸她的衣裳,啧啧道,“康安的料子真好,摸着就透气凉快。” 还不等姜留说话,站在她身后的赵嬷嬷便开口了,“少夫人,这是肃州长泰布庄的料子。” 马氏立刻改口,“果然人长得漂亮了,穿什么都好看。我这是头一回来肃州还没出去转过,让表妹见笑了。表妹你知道我为啥来肃州?因为再不来,你大舅和大表哥就要被人害死了,你大侄子也要饿死了。” 说到这儿,马氏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你表哥他,冤枉啊……” 开始了?姜留抬桃花瞳看向孔氏。孔氏立刻低下眼皮,假装没看到,姜留将目光转向二舅。 王二舅假装没马氏这个人,温和道,“时间不早了,我让厨房备饭,留儿用完饭再回吧。” 姜留站起身,“我回去还有事,就不叨扰……” “留儿表妹,你听我说完,你表哥他真是冤枉的!”马氏站起身就要拉姜留的胳膊。 芹青上前一步挡住,“少夫人请自重。” 自重是个屁,能当饭吃,奶孩子么?马氏瞪了一眼芹青,便听二叔要送客了:“现在回去也好,待会儿天儿更热,别受了暑气。” 姜留点头,转身向外走。 马氏急了,上前一步挡住姜留,还不等她开口,姜留的眸子便抬了起来。马氏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竟如此有气势,一下被震住了。 姜留淡淡道,“若表嫂觉得表哥有冤屈,自去衙外击鼓,跟我说没用。” 马氏低声道,“有咱们这层关系在,击鼓做什么,当面把话说开就行了。有没有罪,还不是姑父一句话的事儿?” 姜留绷起小脸,“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表哥犯没犯罪,自有朝廷律法说了算,我父亲是钦差,更当依律办事。” “表妹你还小,不懂这里边的事儿。你回去跟你爹一说,他心里就清楚了。”马氏压低声音道,“这肃州官场从上到下,没一个不贪的!姑父想让谁死,一查一个准儿。你大舅和大表哥犯的这点儿事,连上边那些人的九牛一毛也算不上。你知道他们为啥揪着你大舅和表哥,非要把他们往死里整?” 不用姜留答,马氏便继续道,“那是因为你爹在肃州杀了五百多人,他们不敢把你爹怎么样,就拿你大舅和表哥撒气。表妹你回去跟你爹说,如果他不管,你大舅和表哥就要被人欺负死了啊……” 说完,马氏拉长调哭了起来,“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 孔氏也跟着哭出了声,这婆媳俩一边哭,一边偷着打量姜留的脸色。 王家人认为,大舅和大表哥被抓,是被爹爹牵连的?姜留转头看向二舅,“二舅也认为是我父亲的错?” 王二舅被姜留看得心里一咯噔,严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大哥和图远触犯国法在先,才会被衙门依律处置。你们若再无理取闹,便出去闹去,不要脏了王家的门楣!” 孔氏和马氏哭声转为低声呜咽,姜留抬腿正要走,一直没说话的王图展终于开口了,“大嫂说的是事实,你心里最清楚。” 王图展跟江凌都处于变声期,声音嘶哑。但听江凌说话,姜留心疼;听他说话,姜留就想揍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5章 闹 见姜留停住,王问樵和孔氏的呼吸也跟着停了。 王问樵出京晚,领略过姜留的手段。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小外甥女比妹夫还难对付。孔氏害怕,则是因为姜留是姜枫的心头肉,若惹怒了姜留,姜家那个二疯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二弟说得对, 这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儿。”马氏嘟囔着给王图展帮腔。 马氏是土生土长的温肃人,温肃地处偏僻,姜留的威名没能传过去。再加之夫家人有很少在她面前提到姜家人,所以在她看来,姜留不过是个长得漂亮小姑娘罢了。她家不信他们这么多人,还拿捏不住一个小丫头。 好想将他们一棒打飞啊…… 姜留握拳, 转回身看向阴鸷扭曲的王图展。这样的亲戚留着做什么,给自己添堵么? 姜留刚要张口,王问樵已骂道, “王图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母亲和大嫂没读过书,不知理义也就罢了,你三岁启蒙,学的是仁义礼智信,行的是温良恭俭让。你如今的样子,这十字你学得了哪一个?还不快给你表妹道歉!” 道歉?我们已被姜家害得家破人亡,你王问樵被打断脊梁,靠舔姜枫的屁股过活,我王图展可不是,“呵……” “啪!” 王图展刚不屑冷笑出声,王问樵已冲到他面前,抬手一巴掌用力打在他的脸上, 骂道,“混账东西, 十几年的圣贤书,你算是白读了!” 王图展正处于怼天骂地,老子天下第一的年纪。在他看来, 他不过说了句实话,二叔竟然为了保住自己饭碗,在姜留面前打他的脸,这是绝对不能忍的。王图展暴怒,跳起来举拳头就打向二王问樵的脸。 他的拳头还没到,王问樵的脚就到了。王图展被踹得后腿两步撞在博古架上,一个细口大肚瓷瓶掉下来,正砸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砸得眼冒金星。 “儿啊!” “二弟!” 孔氏和马氏都被吓坏了,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终于压制住了发疯的侄子,王问樵偷偷松了一口气,整理情绪和表情转身,想亲自送外甥女出去。可他转身才发现,大厅里哪还有姜留的身影。 王问樵撩衣袍追到院门外,见姜留已上了马车,被一群侍卫前簇后拥着走了。他心中发慌,想追上去跟姜留说几句话软和话。但巷子里这么多人看着,他追上去低声下气说话, 不就让人知道王家早就与姜家生分了么。 于是, 王问樵只能带着温和的笑容, 眼睁睁看着姜留走了。错过这次机会,他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姜留,王问樵心情糟透了,勉强应付完围拢过来的左邻右舍,退回院中后立刻吩咐守门人关紧大门。 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前厅,王问樵黑着脸吩咐,“去把他们仨都叫过来。” 不大一会儿,孔氏扶着头被包成粽子的王图展,马氏抱着孩子,慢慢挪了进来。 王问樵是个斯文人,这么多年下来,孔氏还是第二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他第一次发脾气后,王家大房和二房分了家;这次他发脾气,不会…… 孔氏吓得一哆嗦,扶着被砸破脑袋的儿子往前走了两步,低声下气道,“图展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不会说话也挨了打,他二叔别跟个孩子一般见识了。” “是啊二叔。”马氏见二叔脸色这么难看,便偷偷拧了一把儿子大腿上的肉。 刚半岁大的王仕翀疼得扯嗓子大哭,马氏立刻抱着儿子高声哄着,“翀儿乖,不哭不哭啊。娘知道你饿了,你二叔祖已经派人去找奶娘了,一会儿就有奶吃了。” 任孩子怎么哭、孔氏和马氏怎么说,王问樵只黑着脸不说话。见孙子哭不好使,孔氏又用力掐了儿子的胳膊一下,示意他赶快开口认错。 王图展冷哼一声转开头,他没有错。 看侄子这样,王问樵最后一点犹豫也没了,“留儿来之前,我怎么跟你们讲的?” 孔氏和马氏立刻闭嘴了,屋里只剩孩子的抽泣声。 “大哥犯错被发配温肃,其他罪犯都开荒做苦役,他为何能得个轻松体面的差事做?你们真当我王家这么大的脸面?那是留儿的父亲上下打点……” 王图展翻眼打断二叔,“他那时候能上下打点,怎么现在就不行了?” 马氏跟着抱屈,“还不是因为姑父升官当了钦差,想用大妇娘家人的命,树他自己的好名声。男人有了小妇,翻脸就不认人……” 王问樵抬头看孔氏,“大嫂也这么觉得?” 孔氏目光闪躲,“二弟啊,你大哥和你亲侄都快让人折腾死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咱们得先想把他们赎出来再说吧。他们万一真有个好歹,可让我们这群孤儿寡母怎么活?如果消息传到图远他祖母耳朵里,她老人家那身子骨哪撑得住啊。脸面名声都没命重要,姜枫好脸面,只要咱们跑去闹,他肯定不会不管的。” “若你们想大哥和图远快点死,尽管去衙门闹。”王问樵垂眸不再看这帮人,“母亲让留儿带过来的荷包呢?” 孔氏的目光更飘了,“我刚才忙着照顾图展……” 王问樵扬声唤管事,“王才!” “别,别啊二弟!”孔氏吓得连忙把荷包拿出来,放在茶案上,圆胖挂着汗珠子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留儿说这里边装的是图远的祖母给‘咱们’的银票,我怕丢了才先收了起来。你大哥遭了难,现在家里你当家,你快收好,可千万别丢了,咱们还靠着这些银子买粮糊口呢。” “哼。”王图展又冷哼一声,白眼恨不得翻到房梁上去,生怕旁人看不到他的不屑。 王问樵没拿荷包,只道,“大哥出事,翀儿还小,你们这一房日子不好过,母亲送过来的钱全归你们。咱们已经分家了,我这里地方小,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你们收拾东西,今日未时就走吧。” 孔氏肝颤,瞪大眼睛喊道,“图展被你打破了脑袋,翀儿还吃奶呢,你让我们往哪儿走,我们还能去哪?” 王图展腾地跳起来,“娘,咱们走!此处不留……” “你给我闭嘴!”孔氏吼住儿子,吓哭了孙子,马氏也跟着哭了起来,屋里乱做一团。 王问樵冷冷看着,待他们闹完才继续道,“大嫂若不想走,也成。” 孔氏刚露出得逞的笑容,便听王问樵道,“我走。这院子是我租的,租金只交到了这月底。若大嫂想继续住下去,便自己交租。王才!” “老爷!”已侯在门外的管事王才快步走进来。 “去收拾东西,搬去鹏来客栈。”说罢,王问樵站起身边往外走。 这下,孔氏彻底傻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6章 继续查案 听到自己走后不久,二舅便搬出租住的宅子,住进了客栈,姜留点了点头。 赵奶娘怕姑娘心里不好受,便劝道,“姑娘,王家二爷这么利落地搬出去, 说明他早就有此打算。姑娘去不去,他们也在一块住不长,因为王家大房和二房早就分家单过了。” 王家二爷早就嫌弃王家大房丢了书香世家的脸面,不愿与他们走得太近,再说就算王家二爷写话本子再赚钱,在这个灾荒年景里养活大房四口人也不容易。王家二爷为了前途,孤身一人行数千里至此,岂会跟王家大房牵扯不清, 让自己再掉进泥潭里。 不过这些话, 赵奶娘也就心里想想,当着姑娘的面,可不好说出口。 姜留问道,“王图远的亲事是怎么回事?” 王图远的眼光可高的很,马氏无才无貌,一看便是粗俗无礼之人,是不可能入了王图远的眼的。 赵奶娘回道,“这件事是奴婢疏忽了。奴婢只知道王家大夫人和二少爷在肃州,不知王图远已有妻儿,还跟着来了。不过,奴婢得知姑娘要来肃州后, 就给在温肃的二少爷送了信,请他寻人查一查, 王家大房的情况。算着日子,二少爷那边快该有回信了。” 有姜猴儿拦着,王家人靠近不了姜二爷。赵嬷嬷来肃州是为了照顾姜二爷的饮食起居, 在这缺水缺粮的节骨眼上, 她也没闲心思打听王家的事。是得知姑娘要来,她才想起王家人也在肃州,所以托人给姜二郎送信,劳烦他打听打听。 姜留笑道,“奶娘把父亲照顾得这么好已是非常不易了,王家的事没什么要紧的,无需理会。” 提起二爷,赵奶娘就心疼得不行,“二爷这两年受得苦,比前三十年加起来都多,他把万岁给的差事、肃州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把自己放在后边。若不是有凌少爷和二少爷在,二爷还得吃更多苦。” 见姑娘感兴趣,赵奶娘便提了几件事,“二爷受伤不肯歇息,奴婢等都劝不住,只有凌少爷出面他才肯做床上养伤;这几个月遭灾,二爷先紧着左武卫将士们吃用,他自己说要以身作则,不吃肉、菜也减得不能再减,是凌少爷隔三差五送粮送菜过来, 二爷才没瘦下去……” 爹爹有二郎哥和哥哥照顾,那谁照顾他们?姜留想到来了后还没见过面的二郎哥和又黑又瘦的哥哥,也心疼不已。 她们正说着话,芹青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姑娘,二少爷来信了。” 姜留连忙接过书信展开看了一遍,又递给了赵奶娘。赵奶娘看过后,道,“姑娘恕奴婢说句逾矩的话,王家大房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王访渔到了温肃后老实了三个月,见温肃上下官员都手脚不干净,不管大小官员,都过得十分滋润,便动了歪心思。他让儿子娶了温肃厢军副指挥使马广海的闺女,登上了马广海的贼船。 姜二爷被任命为钦差到了肃州后,王访渔仗着他是姜二爷妻兄的身份,大敛横财。他收了温肃文武官吏的银子。姜二爷在酒泉查完孔庆丰和聂林江的死因后,按皇命派人到温肃整饬吏治,并没有给王访渔留半分情面。温肃官员因此恼怒,搜集了王访渔大大小小共计九项罪责,将他告到了姜二爷面前。 姜二爷派人查实后,依法将马广海和王访渔、王图远一块办了。若非温肃告急,急需人手构筑工事城墙,他们的脑袋早就搬家了。一旦战事再吃紧,他们这些犯罪的苦役就会被编入禁军做敢死队,冲在最前头,是死是活全看命。 王家父子被抓,敛的钱财和置办的房舍田地皆被充公后,孔氏带着儿子来肃州找姜二爷和王问樵,马氏带着儿子回了娘家。 马家虽然也被罚了银子,但狡兔三窟,马家人藏下的家底,足够吃穿用度。不过马氏回娘家待了两个月,便被马家人赶了出来。她走投无路,只得带着孩子来肃州投奔王家人。 马氏被赶出娘家,是因为当年是她自己相中了王图远,要死要活非要嫁给他。王图远本看不上马氏,但孔氏见马家有钱有势又肯出丰厚的嫁妆,便按着儿子的脑袋,让他娶了马氏。 如今两家落得这般田地,可不是自作孽么。 姜留无语了一阵儿,赵奶娘询问道,“王家二爷不再理大房的事后,大房走投无路只能返回康安。姑娘,咱们是不是提前给三姑娘透个信儿,让三姑娘心里有数?” 一旦孔氏带着王图展和马氏回京,必定会在王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被抓的毕竟是王家的长子和长孙,赵奶娘觉得王老夫人就算再生气也不会不管,她肯定会称病把三姑娘叫过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逼着三姑娘给二爷写信,让二爷救王访渔和王图远。 “好,我写信跟姐姐说一声。”姜留明白奶娘的意思。不过她觉得,外祖母不会因为长子长孙的事,让姐姐为难。因为孔氏带着一家子回到康安王家之前,二舅的信定已到了外祖母手中。二舅可不会让大房坏了他的前程。 而外祖母,也不会为了已经扶不起的大房,断送了王家光耀门楣的机会。就算如此,姜留还是要写信跟姐姐说一声。 姜留不想再理王家的事,站起身道,“派个人去前院,问一下瞿大人手中是否有,近五年肃州一次死亡或失踪十人以上的案件卷宗。若是有,可否借给我看两日。” 瞿伦学本是康安西城兵马司刑狱典史,跟随姜二爷一块出京至肃州查案。如今他已是派过来的处理整饬民事的官员中,地位仅次于谢老和曾显志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不大一会儿,瞿伦学便亲自抱着一摞卷宗给姜留送了过来。 瞿伦学知道姜二爷让姜六姑娘查藏粮一案,也明白六姑娘调卷宗的意思。之所以这么快把卷宗抱过来,是因为他的想法与姜六姑娘不谋而和,也想从失踪或死亡人口中,追查藏粮的线索。 但是,并无收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7章 老天奶奶 肃州土厚少雨,藏粮多用地窖或窑洞。几十万石粮食,无论是挖窖洞还是运粮都得动用不少人。藏好粮后,为了保证藏粮地点不被泄露,蒋锦宗定已将这些人灭口。所以,姜留和瞿伦学都以为,追查肃州这几年突然失踪或被杀的人口大案, 应有收获。 因为人命大过天,按周律,凡是命案都必须如实上报,详细记录在册并妥善保存。但是,初来乍到的姜留还不清楚,有律不依,在肃州才是常理。 “此处与康安不同, 康安百姓户籍每年一统, 人口变化一查便知。肃州户籍三年一统, 很多村镇糊弄了事,六七岁没上户籍的娃儿比比皆是。”瞿伦学想到此地不做作的官员们,就气得牙痒,“此地百姓命如草芥,人口增减全凭官员杜撰。今年为了按人头发赈灾粮,二爷命人查清人数,我们才发现户籍上的人数与实际差了数万。而这些卷宗……” 姜留翻看了几页字迹工整、纸面整洁的卷宗,便合上了,“这些卷宗是为了应对查检,后补的。” 瞿伦学点头,“我在酒泉、温肃和福禄三县见过的卷宗,都是这样的。若六姑娘仔细查看,便会发现肃州各衙门文吏杜撰卷宗时, 用错地名、人名之处比比皆是。甚至已离任两三年的知县,还是卷宗所录案件中升堂问案。” 难怪肃州的卷宗和账册送到康案后, 会让查卷宗的三部衙门那般为难。姜留压住火气问道,“瞿大哥可曾找到真实卷宗?” 瞿伦学摇头, “因怕查出问题, 他们早把真实卷宗烧了。我曾派人便装走访百姓,但百姓惧怕说错话丢了命,也并未寻到有价值的线索。在肃州各处,若有百姓被杀寻不到凶手,衙门便会推到契丹、匈奴或突厥等外族人身上,案件性质一变,就与衙门无关了。” 蒋锦宗灭人家,用得也是这个借口。姜留不再看这些糊弄事的卷宗,思索着该从何处下手,“瞿大哥可曾就藏粮一案,提审过蒋锦宗的谋士苏子通、心腹邹高平等人?” “审过,他们都说不知。因他们早晚要被押去康安,由三司会审定罪,所以我不能用刑。若非如此,瞿伦学早就用酷刑撬开他们嘴了,“要破藏粮案绝非易事,姑娘尽力而为便好,便是不能破案, 二爷也不会怪罪姑娘的。” 道谢送走瞿伦学后,姜留深吸一口气, 许久后才缓缓呼出。她告诉自己不能慌,要沉下心去查去想,一定有办法寻到藏粮的下落。 姜留左一个办法右一个念头,带着徐江查了一个多月还是没有进展。 这一个多月中,契丹帅印由耶律光德手中,转到了契丹迭部部少统领耶律曷鲁手上。新官上任三把火,耶律曷鲁与回鹖、靺鞨两族合兵,狂攻肃州的边城、温肃和乐涫三地,左武卫全军出动应敌,双方拼杀激烈。匈奴和突厥跟着蠢蠢欲动,镇守漠北的右威卫与镇守析津的左骁卫严阵以待。每天都有军中急报被送到肃州城,百姓们提心吊胆,生怕明日睡醒,契丹兵就到了城下。 这一个多月,肃州滴雨未落,旱灾愈发严重。上次爹爹按人头下发的赈灾粮,就算再节约着吃也要吃光了,姜留急得小脸又瘦了一圈。 姜二爷也忙得脚不沾地,做梦都在找粮找水。 天不降雨,姜二爷便开始有病乱投医。 “过了八月十五,马上就要秋播了。若天再不降雨,百姓无法秋播,明年夏天收什么?”姜二爷停在小闺女面前,非常认真地问,“此地百姓数次扫坑求雨,求的都是老天爷。若求老天爷不管用,该求谁?” 姜留也非常认真地想了想,回道,“老天奶奶?” “有道理!说不定老天爷惧内,百姓们求错人了。”姜二爷点头,“老天奶奶就是王母,下次再求雨祭神时,把她摆在玉皇大帝前边试试。” 姜留给爹爹递上一杯去火的茶,劝道,“柴四叔押运的粮草这几日就该到了,爹爹别急,肯定能赶上的。” 姜二爷一口把茶灌进肚子里,“对,一定能赶上!为父再派人去其他州借粮,以防万一。” “二爷——” 姜猴儿跑进来报喜,“二爷,粮到了!” 姜二爷喜出望外,“到哪了,多少石,可要咱们派兵去接?” “周其武大人派人来报,说摘星楼捐给肃州两万石粟麦,明日就能进酒泉。这批粮该怎么收,还得请您示下!周大人派来的人和摘星楼运粮的管事一块过来了……” “快把他们待到内衙书房!”待姜猴儿跑出去后,姜二爷看向小闺女,“摘星楼怎会运粮过来?” 姜留没想到摘星楼动作这么快,解释道,“摘星楼不是收了银子,派人保护女儿两年么。女儿出京时,摘星楼的镖师要回去,女儿便给摘星楼的楼主写了封信,向他讨要最后这半年的镖银四千两。女儿在信里言明,或给银两,或将银两折成粮食运到肃州赈灾,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到了。” 还是我闺女聪明!姜二爷用力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摘星楼为何如此听话?” 姜留嘿嘿,“因为摘星楼为秦家办过不少杀人灭口的事。” 姜二爷紧张起来,“你许诺了摘星楼什么?” “爹爹,女儿有那么笨么?女儿只是在摘星楼的镖师过来辞行时,让延平进来报事,说:万岁不只要彻查秦天野,秦家人和秦家走狗一个也不会放过。” 姜留傲娇地翘起小下巴,“摘星楼算得上是秦家的半条走狗,爹爹您说他们听了这话,心里怕不怕?” 当然怕! 所以,闺女提出让摘星楼将银子换成粮食运到肃州,这些人以为这是将功补过的大好机会,才急急将粮送了来。 姜二爷嘿嘿两声,抬手正了正头上乌纱,“你跟为父一块去看看?” 姜留笑嘻嘻,“办这种事,爹爹比女儿在行,交给您了。” “好,为父去办!”姜二爷迈官步,不慌不忙走向后衙书房。 姜二爷的沉稳,在听到摘星楼送了两万石粟、麦过来时,一下就破功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8章 二哥觉得谁与留儿有缘 有了摘星楼运过来的两万石小麦和粟子,肃州一州六县的百姓终于可以过个踏实的中秋了。 八月十五夜,月色正好。穿着一身盔甲的姜二郎站在温肃城头,望着苍茫群山上升起的月亮,思念家乡和州城的二叔六妹。 带五十人埋伏在边城外二十里山中的江凌,咬了一口月饼,灌下一口水时, 也看到了升起的月亮,又望向火光点点的契丹大营。根据线报,契丹二王子前来犒赏攻打边城的契丹三军,现在就在营内。 今夜,江凌要带五十人偷袭契丹大营,能活捉契丹二皇子就活捉, 不能活抓就割头。若今夜顺利,他就能抽空去肃州看留儿了。 自把留儿送入肃州城, 江凌已五十二天未与她见面, 想她想得厉害。 肃州城内,姜二爷与姜留坐在院中望着天上的圆盘啃月饼,追忆往昔,思念亲人。康安中秋节的灯笼照亮全城,处处欢声笑语。来了肃州两年,姜二爷觉得康安种种,已如隔世。 如今想到康安的美酒美食美人,姜二爷就不由自主地将一顿酒、一桌席、美人高歌一曲的价钱先换算成粮食,再换算成这些粮食可以救济多少百姓多少时日。亲见了百姓疾苦,姜二爷才知,自己在康安过得多么奢靡。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姜二爷,还有皇宫里与嫔妃们赏月的景和帝。 看着美轮美奂的宫灯、精致可口的御膳, 甚至美人头上的珠宝、身上的霓裳,景和帝都在想九州之内,还有许多子民满面愁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见景和帝直勾勾地盯着新入宫的美人苏昭仪,康皇后温和笑道, “万岁尝一尝这道鱼翅螃蟹羹, 可还合您的胃口?” 康皇后话音一落,杨奉已为万岁盛了一盏。景和帝的目光落在这黄橙橙的羹汤上,想则是为朝廷赈灾的姜卿,已有两月未闻肉味了。 鱼翅螃蟹羹已盛上,他若不吃便是在后宫嫔妃面前不给皇后面子,帝后失和会有一系列的麻烦事。景和帝用玉匙舀了送入口中,含笑点头,“味道很好,皇后也多吃些。” “多谢万岁。”康皇后满面含笑道谢。 站在万岁身后不远处的起居舍人立刻提笔记下:八月十五夜,帝与嫔妃赏月御花园,与后共饮鱼翅螃蟹羹。 赏月之后,景和帝返回宣德殿,与杨奉道,“朕明早吃粟面饼子,喝蔬菜粥。” 杨奉明白万岁这是又念起姜枫了,便笑着建议道,“万岁可要再加一个煮鸡蛋?” 鸡蛋?孔风阁眼睛一眨, 煮鸡蛋方便易食, 也是姜枫在密信里提到的早餐!他要不要说两句? 还不等孔风阁开口, 景和帝含笑点头, “也好。” 遗憾错过的孔风阁来不及懊恼,又听万岁问道,“姜家女霸王去了肃州,今年八月十五,姜卿该不会孤单一人了。” 果然猜中了孔风阁咧嘴一笑,还来不及开口,便听杨奉已回道,“羽林卫押送粮草去肃州的领队副将是嘉顺王四子柴易安,此子与姜大人是多年故交。算着日子,他也该到了。” 皇亲国戚众多,景和帝记不清柴易安的容貌,但对这个名字还是知道的,颔首道,“此子打仗凶猛,倒比嘉顺王世子更肖其父。” 这话,杨奉便不敢答了。不过他心里明白,若柴易安要取代其长兄承嘉顺王位,只要嘉顺王请旨,万岁便不会阻拦。 谁让,嘉顺王世子年轻时不长眼,与安王柴岳相交莫逆。嘉顺王四子年少时虽也是康安有名的浪荡子,但浪子回头,金不换。 与杨奉推测的相差无几,八月十七日,羽林卫正四品壮武将军柴易安率领两千兵马,押送十五万石粮草,平安抵达肃州。 这下,姜二爷可高兴坏了。 柴易安运送来和摘星楼送来的共计十七万石粮食,除去禁军的军粮后剩余的省着吃,应够肃州百姓吃到冬至亚岁。只要老天奶奶睁开眼,入冬前给肃州下几场透雨,百姓们播下越冬麦,这此旱灾就能平安度过了。 “若粮还不够,可以让凌儿带兵偷袭契丹营寨抢粮回来,填补缺口。”姜二爷与柴易安碰了碰杯。 听姜二哥说得如此云淡风轻,似乎抢粮是小事一桩。柴易安挑眉,饮下自己从康安带来的美酒后,才笑道,“凌儿现在已能堪重任,二哥有子若此,当真令小弟羡慕。” 姜二爷笑得春光灿烂,“除了凌儿,我还有燕儿和留儿,悦儿和恒儿。” 姜家七郎,大名姜思恒。 “哈哈——”柴易安闻言,哈哈大笑。他们兄弟两年不见,被外界传得走样了的儿哥,一如当年。 柴易安笑罢,心生感慨,“我虽有六个孩子,但远不及二哥。” 柴易安现在有两嫡子一庶子,一嫡女两庶女。长子柴林桑与江凌相比,天差地别;他的三个女儿绑在一块,也比不过半个留儿。 姜二爷白了柴易安一眼,“儿女都能平安康健长大,咱们为人父的责任尽到也就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凭咱俩如今的本事,还用指望儿孙养老不成?” “二哥说得对,咱哥俩靠着自己的本事吃饭,不用指望儿孙。”柴易安舒心地笑了,端起猴儿斟满的酒杯,“若不是你和留儿,就没现在的柴易安,小弟敬你一杯。” 若不是因为姜留,柴易安就不会掺和进四姑娘山剿匪之事里边去。若没有掺和进去,他也不会立下军功,顺利升为正四品武将。虽然在康安四品武官完全不够看,但也不是谁想当就能当得了的。这回柴易安平安运送粮草到肃州,回去之后又是军功一件。 他心里门清,能捞到这个好差事,不是因为他比旁人本事大,而是因为他是二哥的故交。这趟回京后,若是运气后,他或许能被万岁招入宫中回话。能在万岁面前露面,让万岁记住他,他这辈子就稳了。 姜二爷与他一碰杯,仰头一饮而尽,“咱们哥俩,不论这些,你记得留儿的好就成。这孩子把你和郭静平当亲叔叔,有什么好事儿都惦记着你们。” 柴易安饮尽杯中酒,亲自给姜二爷斟满一杯,郑重道,“留儿的情,小弟在心里急着呢。现在小弟还不知该怎么还回去,二哥看这样行不行:若过几年我家小八若有出息,我就带他上门提亲,把留儿娶回去?” 姜二爷又白了柴易安一眼,“小八是不差,但这俩孩子没缘分。” 柴易安笑嘻嘻,“那二哥觉得谁与留儿有缘?咱们兄弟也可早搭把手,让他的仕途走得顺当些。”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29章 离间计 姜二爷摇头,“留儿年纪还小,再过几年议亲也不迟。再说了,若她相中的人还需要咱们扶持才能成器,这样的男人要来做什么,当摆设?” “也对!”柴易安笑呵呵地饮了口酒,不再提姜留的婚事。依着二哥对小闺女的疼爱, 不把这丫头留到十八岁才怪,慢慢挑也不迟。 姜二爷兴致勃勃问道,“给二哥讲讲你去四姑娘山剿匪的事儿。” “比起二哥办得大事儿,小弟这个实在不值一提。唯一能说两句就是,杀完人回京后,小弟才知道那是秦天野的私兵!”虽嘴上说不值一提, 柴易安还是滔滔不绝地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郭静平,够兄弟。” 郭静平给了他十几个私兵的耳朵,柴易安才攒够军功,顺利升至四品武官。 姜二爷言道,“郭静平在千牛卫跟你在羽林卫不一样,千牛卫升职太快不是好事。对了,你升官后,你家老爷子怎么想的?” 提起王府的事,柴易安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二哥知道小弟没什么雄心壮志,当年是因为二哥要考武举,我才入的羽林卫,想着等你考中了武举人, 咱们兄弟还在一块混。谁知你一口气考成了武进士。不过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初心不改, 担下王府几百口人的生计太累了, 我付不起那个辛苦。” 虽然柴易安没明说, 但姜二爷却听明白了, “你家老爷子想废了你大哥, 为你请封世子位?” 柴易安点头,“老爷子虽没明说,但他的意思我们大哥都看出来了。我大哥这些年,对我高低不差,所以我跟他表明我不想夺世子位后,就从康安跑了出来。” 嘉顺王是郡王,郡王之子中只有一人能承袭其郡王位,府中其他子弟若想要封王,须得靠自己建立功绩。 就算是皇亲,想封王也不易。除了有本事,还得有运气。柴易安现在不接下嘉顺王府世子位,待他父母一去,他便要搬出王府。没了郡王的食邑,柴易安就只剩下四品武官的俸禄和皇亲国戚那为数不多的供奉,以后真得靠他自己了。 柴易安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自己没看走眼。姜二爷给他斟酒,“人生不满百,咱们兄弟都三十多了,还能活多少年?痛痛快快的比什么都重要。” “就是!”柴易安翘起嘴角,他就知道二哥能懂他。 姜二爷美滋滋地喝了一口酒, “扫平肃州内忧外患后回康安交差后,我就回我的西城衙门,悠哉过一辈子,想着就痛快!” 柴易安…… “二哥莫不是忘了,你现在已搬到兵部衙门去了。” “我在兵部能做什么?”姜二爷桃花瞳里尽是清醒,“就我这点本事,也就能当个西城小吏,再大的官太费心,当着累。再当下去,我就要未老先衰了。” “哪有立了大功,回到康安不升官反被降职的。”柴易安看着二哥悠然的模样,眼睛一亮,“二哥莫不是想给自己讨个爵位吧?” “我是有这个念头,成与不成,还得回京后看万岁的意思。”姜二爷笑得极为开心。 不管是封侯还是封伯,都会有丰厚的食邑。姜二哥有了爵位,就算连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都不当,也能过得十分滋润。因为,他是大周的功臣,是万岁眼里的红人,除了瞎子和傻子,没人会招惹他。 柴易安慕了,“二哥回京后,把小弟调到西城兵马司当个副使,以后小弟继续跟你混。” 姜二爷白了他一眼,“你大哥比我大哥有本事,还能让你混不下去?” 若自己放弃世子位,大哥对自己只会比以前更好。柴易安忽然不厚道地笑了,“二哥才三十出头就想在西城养老的事儿,可跟你大哥说过了?” 见姜二哥笑容一僵,柴易安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姜宝快步从外边走了进来,“二爷,凌少爷回来了!” 姜二爷起身,“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快让他进来。” 穿着一身玄色衣袍的江凌从外边走进来,躬身给姜二爷和柴易安行礼。 柴易安看着江凌,连说了三声“好家伙”,“难怪你父亲说肃州无粮,就让你去契丹抢。也就是在你父亲这里,若是外边见着,四叔都不敢认你了。” 变黑长高了的江凌露出雪白的牙齿,“四叔不敢认,凌儿就跑过来主动相认。” 柴易安也笑了,“军中真是锻炼人的好地方,明年四叔把小八送过来,让他跟你历练两年,长长本事,省得整日在康安给老子丢人现眼。” “好,只要四叔舍的。等八弟过来,侄儿就带着他上战场杀敌!”江凌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心里却明白小八绝不会来。否则柴林棐过来时没带他,柴四叔这趟也该把他带过来了。 姜二爷问起正事,“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裘叔不是说边城外有上万敌兵么?” 江凌灿烂一笑,“孩儿八月十五夜里把契丹二皇子耶律齐哥宰了,契丹无暇攻城,边城一个月之内不会有危险。” 柴易安目瞪口呆,“你上个月不是刚杀了契丹大帅元耶律光德,这才几天工夫,又把契丹二皇子杀了?” “四弟有所不知,耶律齐哥虽然担着皇子的名头,实际上就是个酒囊饭袋。以凌儿的功夫,十个耶律齐哥都不够他一枪挑的。”姜二爷替儿子谦虚了一句,才问道,“你杀了耶律齐哥,契丹军该大怒、奋力攻城才对,怎会无暇?” 江凌觉得父亲谦虚得狠了,因为十个耶律齐哥够他一枪挑的。不过父亲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江凌从不拦着。他只解释道,“因为孩儿偷了耶律曷鲁的令牌,假扮成他的死士,入契丹大营杀人。耶律曷鲁所在迭剌部族,与耶律齐哥的母后所在的述律部族不合。攻打边城的戈士蛤偏向耶律曷鲁,耶律齐哥为拉拢戈士蛤,才到边城劳军的。现在他被耶律曷鲁的人宰了,您说耶律王后气不气?” 姜二爷大喜过望,“好,干得好!让他们窝里斗去!你可用晚膳了?” 江凌点头,“已经与军师一块用过了,父亲和四叔继续吃酒,孩儿去看看留儿在做什么。” 姜二爷知道儿子从边城赶过来已经疲累了,也不拦着他,“去吧,今晚留在城里好好歇息。” 江凌从父亲的院子里出来,快步走向姜留居住的小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0章 月下 江凌在妹妹居住的小院门外等了不大一会儿,姜留便从里边跑了出来,“哥!你回来了!” 看到妹妹,江凌脸上的刚硬的线条立刻变得柔和了,低声应道,“嗯。” 听到哥哥沙哑的嗓音,姜留心疼问道, “又是一口气骑马跑回来的?” “半路上歇了一回。”江凌看着姜留明显是刚洗过擦干,又简单梳起的秀发,知道自己跟她打个招呼,就该让她回去歇息了。可他舍不得离开,一时之间便陷入了沉默。 一向寡言的姜财开口了,“六姑娘, 少爷还未用晚膳,您看?” 姜留一听就急了,“怎么这么晚还未用膳?哥哥快去洗一洗, 我让奶娘去备饭。” 江凌看着留儿走了,才低声吩咐道,“不要在留儿面前乱说话。” “少爷你这样,六姑娘……” 八月十五夜里,少爷入敌营斩皇子,八月十六连夜处理好后续事宜,今早骑马出城先去福禄县与守将商量协防之事,天黑赶到肃州城。这几日,少爷根本就没歇息过,就是为了早点见到六姑娘。可他见了六姑娘却什么都不肯说, 姜财快急死了。 江凌摇头,“还不到时候,你下去歇息。” 姜财应下,又忍不住多嘴一句, “少爷莫忘了换药。” 待姜留和赵奶娘到了爹爹院中的书房时,江凌已梳洗停当, 坐在桌后等饭了。赵奶娘给少爷行礼,将臊子面摆在桌上。姜留道, “哥赶了这么远的路,定又渴又饿,面食好消化又管饱,今晚先吃面,明早再让奶娘给你煲汤喝。” 江凌谢过赵奶娘,抬眸看姜留。 不用哥哥说话,姜留就知他在想什么,便坐在桌边道,“这卤好香,奶娘也给我盛一碗吧。” “是。”赵奶娘听到姑娘想吃东西,立刻欢欢喜喜地去小厨房端了一碗面过来。兄妹俩坐在桌边,江凌用完饭,姜留吃宵夜。 她吃了一口抬头,竟见哥哥居然用左手拿筷子,心头便是一跳,“哥受伤了?” “一点小伤,几日就能好。”江凌左手也很灵活, 很快便吃完了。赵奶娘二话不说,立刻又给少爷盛了一大碗。 见哥哥吃了三碗面才放下筷子, 姜留才问道, “哥怎么受伤的?” 江凌抬头看赵奶娘,赵奶娘略一犹豫,还是带着芹青、芹白收拾碗筷上茶后,退到了房门外。 江凌这才道,“我前天晚上去契丹大营,杀了契丹二皇子,带去的五十人全部带回,无一人送命,我自己也只受了点轻伤。” 同样一件事,江凌跟姜二爷和柴易安说时是奏事的口吻;跟姜留说时,就忍不住带了几分雀跃。 看他的模样,想让自己夸奖他呢。姜留压住担忧,认真夸奖道,“哥哥好厉害!你先杀了契丹大元帅又杀了契丹二皇子,论功行赏的话,会怎么封赏?” 江凌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这次是暗杀,暂时不能表功。等功劳下来,至少是从四品明威将军。” “十五岁封从四品将军,哥哥已经是大周第一人了!”姜留欢喜得不行,“咱们家的门槛,很快就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江凌抿了抿唇,又皱起眉头,轻哼了一声。 兴高采烈的姜留一见他这样,以为他伤口疼,“哥,让姚御医给你看看伤吧?” 这点伤在江凌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既不想让姜留为他担心,又忍不住想看她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他皱着剑眉,低声道,“父亲和柴四叔正在把酒言欢,不要打扰了他们的好兴致,还是算了吧,小伤而已……” 哥哥有多能忍,姜留不是不知道,若是小伤他不可能疼成这样。姜留站起身,“那我送你去姚御医那边,让他给你换药包扎伤口再回来,这话就打扰不到父亲了。” 江凌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我自己去就好,你回去歇着。” 换药就要脱衣服,姜留在场确实不方便,“好,哥哥快去换药,换好药早点歇着。” 江凌点头,起身送妹妹回院后,稍停了片刻,便转身回房。 “哥!”本想在院门内等着哥哥换药回来,再跟她打个招呼的姜留,发现他竟直接转身准备回去歇息,便气呼呼地走了出来,“不是去换药么?” 呃……江凌停住,转身,“现在去。” “我陪你去!”姜留上前。 “好。”江凌的唇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 姜留陪着他到了姚御医居住的小院门口,看着他走进去,便站在门外等着。谁知她看了没几眼的月亮,江凌便被姚御医送出来了。 亲自跟姚御医确认哥哥的没有伤到骨头,姜留这才放下心,领着他往回走,边走边聊道,“哥吃月饼了么?” “嗯。”看着自己和妹妹的影子在月下叠在一起,江凌心中十分激动,恨不得这段路再长一些。 与哥哥的心境不同,姜留想得是哥哥身上有伤,还赶了一天的路,得尽快回去歇息,所以她走得很快。她快,地上的影子便快,江凌不愿跟妹妹分开,也走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两人便回到了姜留居住的小院门外。 江凌看着地上分开的影子,心情有些低落。 姜留看他这样,只觉得他是太累了,“哥快回去歇着吧。” “嗯。”江凌应了一声,又问道,“你明日做什么?” 明日么?姜留想了想,言道,“明日准备吃食,陪哥哥补过中秋。” 她一句话,便点亮了江凌的目光,让他整张古铜色的脸都跟着亮了起来,不过说出口的依旧只有一个字:“嗯。” 他们这里欢喜着,契丹却乱成了一锅粥。 耶律齐哥被杀,契丹王后跑到契丹王面前哭闹,要杀了耶律曷鲁给儿子报仇。被人偷了令箭的耶律曷鲁气得咬牙切齿,“一定是任凌生那小兔崽子做的!本帅绝饶不了他!” 耶律格日低声劝道,“属下派人查过,那晚任凌生在边城内与众将饮酒赏月,没有出城。世子,此事定是旁人所为。” 耶律曷鲁浓密的眉毛紧紧皱起,不是任凌生,那是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4章 一路有你 契丹陷入内耗之中,左武卫和前来支援的左骁卫得到了喘息之际,但肃州城的灾荒,越发严重了。 今年肃州的春天来得晚,冬天却来得很早。一直到入冬,天也没有下一滴雨,秋播时节没有种下一粒种子, 明年芒种便不会有收获。百姓们愁眉苦脸,肃州城死气沉沉,街上行人稀少,寒风呼啸着一片片摘走肃州仅有的绿色,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姜留趴在桌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窗外花盆里绿油油的韭菜,喃喃道,“我觉得自己好没用。” 正在用小刀雕琢手中木簪的江凌抬眸,见她这般可怜模样, 很想抬手揉一揉她的小脑袋,“你若没有,大周就没几个有用的人了。” “怎么会,哥哥就比我有用多了。”姜留转回眸,目光落在哥哥手上,“哥在做什么?” “前几日得了一块黑檀,我瞧你没带几个簪子过来,便想给你雕几根。”江凌专注地用匕首一点点雕琢着簪头。 给我的?姜留好奇凑过去看。一阵熟悉的馨香袭来,江凌身体瞬间僵硬后,又慢慢放松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心头冲进眼睛里, 这是久违的,家的感觉。 姜留看着簪头的三个小杈,好奇问道, “哥雕的是什么,树杈吗?” 江凌笑了, 变声之后, 他的嗓音变得低沉,笑起来格外好听,“这是鹿角。” 姜留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她的笑声跟之前一样软糯糯的,“对,鹿角也长这样。” 江凌雕好簪头,又仔细将簪子打磨光滑,才递给姜留,“这里冬天冷,待木簪比戴玉簪更合适。” “木簪好,不怕摔,还轻巧。”姜留美滋滋地拿在手里,“没想到哥哥这么忙,还学会了这个手艺,雕得真好。” 姜留低头看簪子,江凌低头看着她,满眼的温柔。军中男儿,不打仗操练时,消磨时间的法子多种多样。他的近卫中有一人喜欢木雕, 常给他远在家乡的妻子雕刻些小玩意, 送回去哄妻子开心。鹿头簪之意, 便是一路有你。 留儿握着簪子, 让江凌心里觉得异常满足和踏实。他站起身道,“我走了。” 啊?姜留不舍抬头,“哥刚来又要走了?” 八月十七回来养了三日伤,哥哥便回了边城,知道立冬才过来,只住了一晚又要走了,姜留很是舍不得。 江凌也舍不得,可他有军务在身,不能久留,“等我得空了,再回来看你。” 姜留想了想,摇头,“哥哥就安心在边城住着,别来回跑了,天太冷了。” “我不怕冷。”江凌抬手拿过妹妹手里的木簪,给她戴在头上看了看,又取了下来,“这个不好看,你先拿着玩,等我雕个更好看的给你戴。” 这样粗陋的簪子,实在配不上留儿。 姜留摇头,“这个就挺好了,哥哥不用再费功夫做新的,浪费时间。” 跟你有关的任何事,都不是浪费时间。江凌微微点头,他的动作有多克制,压在眼底的不舍便有多浓烈,第二次道,“我走了。” “哥,”姜留抬起小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凌又坐下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我就是有个想法,不知不合适不合适,想听听哥你的意见。”姜留小声道,“立冬之后,一日冷过一日。百姓们虽然有救济粮饿不死,但靠着这点粮食不好过冬。我便想着,是不是能放开户籍,让他们逃荒出去,寻个有山有水的暖和地方落脚,待肃州灾荒过了,他们想回来再回来。哥你觉得怎么样?” 大周的户籍制度,将百姓与田地牢牢捆在了一起,若无官凭路引,不准私离户籍所在地。但事急从权,现在百姓赖以生存的土地寸草不生,还让他们困在这里做什么?放百姓离开的念头已经在姜留脑袋里转了许久,但她不知合适不合适,不好跟爹爹讲。 因为她怕不合适,讲了后爹爹头脑一热把人放出去,惹出祸事来。 江凌摇头,“故土难离,只要还有一口粮吃,他们便不会离开。再说天渐渐冷了,他们也不宜远行。” 姜留的小脑袋压在胳膊上,“如果我九月时提出来就好了。” 江凌不忍见她如此失落,便道,“此事,也不是决不可行。过几日入冬前走后一批粮草运过来后,回空车返程。若是百姓们有愿意随去投奔亲友的,若跟返程军同路,有军队护送,他们路上会安稳许多。”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姜留的眸子立刻亮了,“还是哥哥你的脑袋好使!” 江凌星眸含笑,“赈灾的事,父亲和曾伯父会考虑周祥,你无需如此费心。安心在城里住着陪伴父亲就好,也不必再费心军粮的事,找不到就找不到了,缺的军粮,我从契丹大营里抢回来便是。” 哥哥真是太靠谱了,姜留让芹青取来新给哥哥做的御寒裘衣,让他穿上再走。因怕哥哥不肯穿,姜留嘴里念叨着,“这身裘衣是我花重金买来的,哥哥长得太快,今年冬天不穿,明年就穿着短了。” 江凌垂眸看着给自己整理衣裳的妹妹,心头一片火热,“留儿。” “嗯?”姜留抬起桃花瞳。 江凌心里一慌,避开她的眸子小声道,“等打退了契丹兵,你随我去边城走走可好?”想带你去我家祖坟,给我的祖父母、父母和众叔伯看一看。 “好。”姜留应得十分爽快,“不管能不能打退契丹兵,明年清明我都去。” 到了肃州,怎么也得在清明时节去给哥哥的祖父母和父母上柱香才是。 江凌笑着应了,“等上冻契丹兵退了后,我回来陪你和父亲一块过年。” “好!我先准备着年货。”姜留开心应下,送哥哥出门。 送了哥哥走后,还不等姜留寻到机会跟爹爹提起,让肃州灾民随着送粮的车马出肃州时,便得了一个噩耗: 送来肃州的十五万石粮草,在路上被人劫走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2章 人间烟火气 赈灾粮被劫,肃州的气氛一下又绷紧起来。 肃州旱灾和蝗灾严重,周边的州县也不同程度受灾,一批批赈灾粮送到肃州、甘州、瓜州和伊州,分发到百姓手中,这些赈灾粮合起来,是一个十分庞大的数字。 现在肃州的赈灾粮被抢, 短时间内朝廷无力再筹集大批粮食。等朝廷从南方各州筹措到粮食运过来时,已是腊月的数九寒天,肃州境内水路冰封,道路积雪,牛马行路艰难,待粮食运道肃州,最快也得是明年正月中下旬了。 这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最为寒冷的三个多月中,肃州百万可能会断粮至少一个半月! 姜二爷一面给朝廷送去急信催粮, 一面派人寻找被劫走的赈灾粮下落,一面与裘叔商议动用军粮填补赈灾缺口的事情,急得火上房。 左武卫战将晁兵等人自是不同意动用军粮的,低声下气的姜二爷再也压不住火气,拍桌子怒吼道,“你们就忍心看着肃州百姓因冻饿而死?” 理直气壮的晁兵吼得比姜二爷还大声,“若动用军粮,左武卫将士吃不饱饭,就没力气守城,契丹军攻破肃州城门,死的就不只是肃州百姓,东南六州数百万百姓也都活不了。一旦万岁怪罪下来, 钦差大人您是没事儿,末将等有多少个脑袋都不够万岁砍的!凭什么运赈灾粮的废物没护住粮食造下的孽, 要用我左武卫两万五千将士的脑袋去填?” 姜二爷吼回去,“左武卫军中有近百万石粮食, 本官只拿八万石……” 晁兵打断姜二爷, “别管多少,您就说出了事儿谁担着这个责任!” 裘叔站起身劝道,“姜大人为百姓,晁将军为御敌,归根到底都是为国为民,只是所在位子不同,考虑的事情也不同,咱们不要因公事此伤了彼此的和气。两位大人给老夫个薄面,请坐下来喝杯茶,可好?” 有裘叔拉圆场,晁兵立刻说了软话,“末将心直口快,请姜大人恕罪。” 姜二爷也道,“是我言语不周,请晁将军见谅。” 气氛是缓和下来了,但该解决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姜二爷依旧急得火上房。姜留的火,都飙了十丈高。 她在爹爹院子里等到半夜, 才把爹爹等回来。见他面容憔悴,姜留虽不忍心, 还是上前问道,“爹爹,被劫走的赈灾粮还没下落么?” “八成是被乌丸或靺鞨两部的畜生抢走了,想要回来,就得与他们兵戎相见。”契丹还没打回去,若东部再起战事,大周便是两面受敌,情况更加危急,这批赈灾粮怕是找不回来。姜二爷接过闺女手中的热布巾擦了一把脸,不容商量地吩咐道,“你明日收拾行礼,后日为父派孤月楼的镖师护送你回康安。” 姜留瞪大眼睛,“女儿不走,女儿还要追查藏粮的下落呢!” 姜二爷疲惫道,“没有藏粮,粮食都被蒋锦宗卖了。这里的冬天比康安冷,赈灾粮丢了后,为父的粮食配给都要减少一半。你带一部分人走,省下粮食够救活上百灾民。” 姜留豆大的泪珠子,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姜二爷听不到闺女回话,转头看她哭了,心疼得缩成一团,低声哄道,“留儿听话,爹舍不得你在这儿吃苦受罪。你先回去,等过了这一阵儿想回再回来。” 姜留抬手抱住爹爹变得粗糙的大手,仰着小脸哽咽道,“爹爹再给女儿半个月,半个月内找不到藏粮,女儿立刻收拾包袱回京。” 半个月内还是有粮食喂饱闺女的,姜二爷含笑应了,“好,厨房可还有吃的?为父饿了。” “有!”姜留擦着眼泪跑去找奶娘给爹爹备饭。 闺女出去后,姜二爷坐下,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抬袖盖住了脸。 肃州赈灾粮被劫,下一次赈灾粮还不知是什么时候,百姓们将手里无数不多的粮食当宝贝一样揣在怀里,熬粥都是按粒数的。 这样下去哪成,姜二爷亲自带人巡视六县,下严令有任何人敢盗用仓粮,不论多少,一律斩首示众。除此之外,他也想尽一切办法,精打细算着各县粮仓里仅剩的存粮,该怎么才能撑得久一些。 姜二爷给万岁写密信时,也将种种难处写了进去,豁出脸皮求万岁再筹措粮草,救一救肃州百姓。因为肃州的存粮就算再省着吃,也仅够支撑一个半月。剩下的一个半月,百姓吃什么? 景和帝收到急报和姜枫的密信,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再着急,筹措、运送粮食也需时日,与阁老们商议之后,景和帝连下两道圣旨:令肃州相邻州县先将库粮调配一部分,运往肃州救急;准姜二爷在迫不得已之时,可动用禁军军粮赈灾。 有了这两道圣旨,姜二爷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偏在此时,得了消息的契丹军全线发起猛攻。雪上加霜的是,不只肃州的边城、温肃和乐涫战火燃起,就连驻守漠北的右威卫也在庭州、黑水城和轮台三地与突厥人打了起来。 战火一起,军中粮草消耗比战备时激增三分之一,姜二爷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站在山上观察地形寻找藏粮的姜留也心急如焚,还差点被呼啸的北风从山峰上吹下去。田勇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劝道,“六姑娘,此处风大,属下送您下山吧。” 芹白装着哆哆嗦嗦地道,“姑娘,这里太冷了。奴婢衣裳穿得单薄,寒风都刮到奴婢的骨头缝里了。” 身穿貂裘斗篷的姜留回头,见跟自己来的二十几个人,他们立刻抱住胳膊开始哆嗦,虽然知道他们是装的,姜留也叹了口气,“好,下山。” “是。”芹白和芹青上前扶住姑娘的胳膊,慢慢往山下走。 芹青怕姑娘心里难受,语气轻快道,“姑娘您看,山下百姓都开始做饭了。他们家里还有粮食,一定能撑到下一批赈灾粮运过来的时候。” 山顶上风大,山谷里却没什么风。此刻将近黄昏,一日吃两餐的百姓人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徐徐而上,慢慢飘散。 姜留盯着这场景,心头一动。 “姑……” 芹白刚一开口,芹青便拽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打扰姑娘想事情。 盯着山下的人间烟火气,姜留眼睛越来越亮。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3章 石常在 姜留若快起来,是没有人能追得上的。 带着一帮人下山后,姜留用飞一般的速度冲回肃州城,站到了姜二爷面前,“爹爹!” 正焦头烂额的姜二爷见闺女红扑扑的小脸上,眼睛都冒着光,脸上便有了笑容,“留儿这么高兴,是寻到线索了?” “女儿有了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应该有用。”姜留坐在爹爹面前,巴拉巴拉道,“女儿之前追查伤亡百姓和厢军、追查肃州境内私自动土开山的情况,都一无所获。现在女儿反其道而行之,寻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蒋锦宗藏粮一定会用到不少人手,您说对不对?” 姜二爷耐心点头,“对。” “咱们觉得那些人都被蒋锦宗灭口了,对不对?” “应是。” “但百密总有一疏!女儿认为蒋锦宗不可能将每一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杀了,一定有漏网之鱼。”姜留的声音含着雀跃,“这个漏网之鱼怕被杀,一定隐姓埋名躲了起来,想找到他不容易。但是!现在蒋锦宗已死,肃州又在闹灾荒,这个知道粮食藏在哪里人,会不会让他家里的人饿死?” 姜二爷摇头,“不会。” “所以,他应偷偷摸摸地弄些粮食出来吃。要吃饭,家里的烟囱就会冒烟。爹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按道理是这样。”姜二爷听明白了,“留儿的意思是,咱们派人去追查谁家烟囱冒烟?” “对。那些很少出门,但一日三餐或两餐却从未间断的人家,就是解开藏粮案的钥匙!”姜留兴奋极了。 这个确实很有可能,姜二爷站起来转圈。 姜留拉着爹爹的衣袖,跟他一边转悠一边叽叽喳喳地继续讲,“爹爹,城外每个村、城内每条巷,都有负责的人,他们对附近人家的情况极为熟悉。只要咱们撒出消息去,很快就会有消息,咱们再逐一排查……” “好。”姜二爷应下,这个办法行与不行,总要试一试,“为父这就派人去办,再有四天就满半月了,你收拾行李准备回康安。” 姜留晃着爹爹的衣袖,“女儿有一处重点地方,想亲自去查。爹爹放心,如果查不到,四日后女儿一定背包袱回康安。” 姜二爷抬手掐了掐她的小脸儿,“你的脸都快被风吹出褶子了,还往外跑?” 姜留十分坚决,“女儿才十三岁,吹出褶子也能长开。若真能找到藏粮,爹爹就不用饿肚子了。” 这些日子,姜二爷已经开始减粮,姜留心疼坏了。 姜留从爹爹的办公衙房出来,叫来徐江吩咐道,“你带上两个人,明日辰时跟我去王岗岭。” “是。”徐江磕巴也不大,立刻应了下来。 王岗岭是肃州城西五十里的一片丘陵,六姑娘两个多月前就派他去那边搜索过,但没有一点线索。现在天寒地冻的又要去,徐江却一点意见也没有。姑娘都不怕冷,他怕啥?再说跟姑娘出去,倍有面子! 姜留带着三十多人,第二日午时赶到了王岗岭,在王岗岭下一个村子里正家落脚歇息,用自带的粮食用过午饭后,便分头行动,寻找符合姜留描述条件的人家。 姜留自己也不闲着,连走了两个村子,来到一个叫石头村的地方,叫过里正来询问。 石头村里正石老头说话有气无力的,“六姑娘,咱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没粮了,一日一餐都难,哪还有两餐、三餐的。大伙儿饿得没劲儿,家家户户都很少出门了。” 姜留继续问道,“那可有人进山岭寻吃食?” “入冬前还有不少,但现在树皮都被大伙扒光了,所以天冷了后,就很少有人进山了。”饿得皮包骨头的石老头一脸愁苦,“姑娘,丢的赈灾粮还能找回来吗?俺们村里饿死好几个人了……” “衙门正在想办法筹粮。”姜留无力安慰道,“肃州附近六州很快会有粮食运过来。” 扶着爷爷走过来的石根见美若天仙的姜留有些失望,挖空心思想了想,眼睛一亮,“姑娘,曹门亲眼看到石蛋他爷爷大前天进山了!” 见仙女果然看了过来,石根的心差点跳出嗓子眼,信誓旦旦道,“是真的,他是天不亮进山的,说是想找松鼠窝,给孙子掏点松子儿吃。” “树皮都被扒光了,哪还有松子!没喂了狼都算他命大。”胡子花白的石老头叹了口气,“姑娘不晓得,林子里的野狼都饿得皮包骨头了,说不准哪天夜里,它们就要下来吃人了。” 说完,石老头又瞪了一眼孙子,“你要敢进山掏松子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石根立刻挺起排骨一样的胸脯,“爷爷,我都十五了,才不会干这么不着调的事儿。” 姜留问石根,“这位小哥,石蛋家在何处?” 仙女跟我说话了!石根激动得脖子都红了,“在,在,在歪脖大槐树北头。” 姜留点头,将此消息记了下来,叮嘱他们不要将此事告知旁人后,便带人去其他村继续排查。 这一日,姜留走了四个村子,最后又回到了石头村,出于直觉,她怀疑石蛋的爷爷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后半晌,姜留站在石头村外的丘陵上,看着村内各家各户的烟囱冒起炊烟。石蛋家的烟囱虽然不是最早冒烟的,但却是冒烟时间最长的一个。他家院子里,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在追逐打闹。 这俩孩子的活泼劲儿,可不像长时间饿着肚子的。姜留喜出望外,第二日又观察了一天,发现石蛋家早上天刚亮时也冒了烟,不过这次时间不长,后半晌,他家又冒起了炊烟! 于是,石蛋家和其他村里的两户情况类似的人家,成为姜留的重点调查目标。经过进一步排查,姜留发现其他村的两户人家与石蛋家竟与石蛋家有亲戚关系:一户是石蛋的外祖父家,一户是石蛋的姑姑家。于是,姜留更确定石蛋家有粮了。 时间刻不容缓。第二日傍晚,姜留便让里正叩开了石蛋家的木门。 开门的石蛋娘目光明亮,虽然也身材偏瘦,却没瘦得脱形,她叫了声里正伯,打量姜留几人一眼,便慌张地低下了头。 石老头问道,“石蛋他娘,你公公在家不?” “在,在。”石蛋的娘头也不抬,慌乱地跑回屋叫人。 石蛋的爷爷石常在磨蹭了,才从破旧的房子里走出来。他已出现,徐江的眼睛就亮了,“老常头儿!”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3章 石常在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4章 藏粮 徐江抱拳,向姜留介绍道,“六姑娘,此人名叫常在,原在厢军劳役队里的一个小队长……” 不等徐江说完,石常在已双膝跪地求饶,“姑娘容禀,小老儿没有叛国偷逃,小人冤枉啊,请姑娘饶命啊——” 石常在哭喊声一起,躲在屋里的一家老少六口呼啦啦跑出来,在姜留面前跪成,哭喊冤枉。两个孩子被吓坏了,哭着往母亲怀里钻。 里正石老头一看这场面,也吓得脸色发青,跪趴在地上颤巍巍求饶,“小老儿什么都不知道,请姜姑娘饶命啊。” 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呢,这些人就吓成了这般模样。姜留看得心酸,她知晓肃州百姓怕官,便转头看徐江,让他稳住场面。 身形彪悍,一脸大胡子的徐江大喝道,“都给老子闭嘴!这位姑娘是姜钦差的亲闺女,是领了钦差大人派的差事过来办案的。姑娘问你们什么就老老实实招出来!有罪的决不轻饶,没罪的不会被罚,有冤的,姑娘查清之后,也会还你们清白。” 跪在地上的一群人不哭了,齐刷刷抬起头,不敢置信地问道,“军爷,这真是姜大人家的姑娘?” 徐江瞪里正一眼,“这还用问?” 除了大周第一美男子姜钦差,谁家姑娘还能长成这样?!就凭这张脸,确实不用问了。 石老头跪爬几步到姜留脚下,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当当当地磕头。 姜钦差是万岁派来解救肃州百姓的活菩萨,如果不是姜钦差砍了肃州大半贪官的脑袋,赈灾粮怎么可能发到百姓手里。若苏州还是贪官当道,他们存这些人,早不知道饿死多少回了。 石常在也激动得老泪横流,“小老儿冤枉啊,请姜姑娘给小老儿做主。” 爹爹在肃州极好的名声,给姜留带来的很多方便。她让众人起来,带了里正和石常在进屋问话。进屋之后,芹青和芹白立刻搬过来一条长凳。姜留稳稳当当地坐下,摆出来审案的架势,才问石常在,“你有何冤情,如是道来。” “是。小老儿大名石常在,祖上五辈都是石头村人。二十五年前,小老儿出门贩卖皮子,因为交上去的铜板不够买路钱,肃州厢军不只没收了小老儿的皮子,还给小老儿扣了个偷盗的罪名。他们给小老儿戴上镣铐,送去温肃开荒。小老儿这一干,就是二十三年……” 说到伤心处,石常在发出悲声,“因为小老儿会种地,干活也不惜力气,得了厢军军爷的赏识,被指为小队长,带着三十人开荒。三年前,小老儿一队人被抽调到王岗岭深处开荒。因小老儿二十年没回家,就趁夜偷偷跑回来看了一眼,又匆匆忙忙连夜赶了回去。” “谁知……谁知小老儿回去,竟看到三个蒙面人把开荒的人都砍了。小老儿害怕,在山中躲了一个多月才逃出来,打听之后才知道上头给这俺们这一队苦役安的罪名是叛国偷逃。” “你回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还不等姜留开口,石老头就解释道,“姜姑娘,石常在说他是出去做生意了。小老儿如果知道他是逃犯,早就把他扭送到衙门去了。” 石常在连忙道,“回姑娘,小老儿当年被抓,怕连累家里人,所以瞒了姓和户籍。这回死里逃生回来,小老儿哪敢跟里正哥说实话,请姑娘别追究里正哥的过失。” 见姜留点头,石老头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咧开缺了牙的嘴讨好地笑着。 姜留压住内心的激动,盯着石常在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问,“你可知本姑娘此番为何而来?四日前你抹黑进山都做了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石常在的瞳孔缩了缩,磕头求饶,“小老儿有罪,请姑娘责罚。” 咧着嘴笑的石老头又急了,“你刚还说冤枉,咋这会儿又有罪了?姑娘,石常在犯了啥罪,小老儿真一点也不知道,请姑娘饶命啊。” 姜留…… 徐江瞪了石老头一眼,“这是在审案,姑娘没问你话,不准插话!” 石老头喏喏应下,不敢再动。 姜留看着跪在地上的石常在,严厉问道,“怎么?你还要本姑娘问第二遍?” 姜钦差砍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的脑袋,连眼睛都不带眨的。自己一家子这几条贱命,姜姑娘还不是想收就收,跟碾死只蚂蚁一样? 越是经历过生死的人越怕死,石常在吓得直哆嗦,“小老儿实不忍看着一家老少饿死,才,才,才斗胆入山搬了点军粮,请姑娘饶命啊……” 听了这话,徐江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姜留握成拳头的手一松,缓缓反问,“‘搬’了一点?” 石常在磕磕巴巴道,“小老儿就,就去了两,两回,偷,偷了四,四麻袋……” 这回不只徐江,老石头的眼珠子也掉下来了。一麻袋粮重一百斤,这厮竟偷了四百斤粮,还敢说“竟”? 夭寿嗷!石头村的里正石老头腿一软,又跪下了。完了,这回真完了,这回他绝对是连带着挨罚了…… 姜留心里的小人儿都开始翻跟头了,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你将粮在何处?” 石常在老老实实回道,“在地窖里。” 姜留看向徐江,徐江立刻出屋,带了石常在的儿子去地窖,将半袋沉甸甸的军粮提上来,送到姜留面前。 这细密的麻袋原色和上边的朱砂编号,的确是大周用来装运禁军军粮的袋子。欢喜从眼底流露出来,姜留继续审问,“军粮深藏,你是如何发现的?” 石常在颤巍巍回道,“回姑娘,三年前小老儿等人被派到山里开荒,做的不是平整山地捡石头,而是向下挖已经两人多深的碎石坑,小老儿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后来就……偷偷去看过,发现有人往坑里搬粮食,小老儿才知道俺们当时挖的坑……是粮仓。” 审问完石常在,姜留命人把石常在和石老头带下去严加看管,然后立刻吩咐徐江和田勇,“你二人即刻回城,请我父亲立刻派兵过来,进山取粮。记住,不要走漏消息,一定要用父亲的亲卫队,人数不能少于一千。” “是。”徐江和田勇知道其中要害,立刻回去搬兵。 半夜,姜二爷亲自带着一千五百亲卫赶了过来。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4章 藏粮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5章 粮食危机解决 肃州的冬夜异常寒冷,身着火红官袍、披玄色斗篷的姜二爷含笑走进屋时,就如同一团火,瞬间温暖了满屋人。 带着村里人去肃州城领过粮食的里正石老头看到果然是钦差大人,眼泪又流下来了,颤巍巍地就要跪下磕头。 “老人家免礼。”姜二爷抬手免了他的礼,快步走向小闺女。 时我不待,姜留立刻道,“父亲,军粮在王岗岭群山深处,由此向西南方向南行近十五里的地方。女儿已派人清理道路、驻守,若有情况,他们会立刻放出信号弹。” 在这灾荒寒冷之际,大批粮食能让人急红了眼,这也是姜二爷急匆匆带兵过来的原因。特别是临近肃州的永昌郡内有回鹖部族,回鹖部族的统领,昌鹖王素甫在名义上归顺大周,实则雄心勃勃,这些年一直在扩张地盘,妄图割地举旗,与大周平起平坐。若被昌鹖王得知石岗岭内有大批军粮,定会纵兵抢粮。 女儿找到粮,让他喜出望外,骄傲不已,恨不得嚷得全大周都知道他闺女有多聪明,但粮食没进肃州粮仓之前,他得憋着。姜二爷低声音问,“有多少粮食?” 姜留回道,“石常在说不清楚,咱们的人还未开仓,现在数量不明。那处距离永昌郡只有三十余里,咱们须万分小心。” 姜二爷点头,“带上石常在,咱们立刻出发。” 带上石常在,姜留跟着爹爹,边走边道,“王岗岭外围都是丘陵,内部有几座高峰,道路崎岖难行,女儿派人勘查过了,若沿着已经干涸的河谷走,可容牛马车通行……” “五十辆车马已在路上,随后便到。”姜二爷带着闺女直奔王岗岭。 此刻丑时过半,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脚下山路荦确,四周寒风呼啸,头顶寒星闪烁,但众人心中火热。一个多时辰后便走到了目的地。卯时,晨曦微露,姜二爷站在半山腰的窖口附近,举目四望,这里少雨少树木,乱石成堆,藏粮的窖口也被乱石掩盖,根本看不出一点人工开凿的痕迹,确实是个藏粮的好地方。 但便是这么难找的地方,也被他的闺女找到了!姜二爷骄傲地嘴角翘起,唤道,“石常在,你是在此处取的粮?” “回大人,正是。”石常在虽上了年纪,但走了是十几里山路,说话都不带喘的。 姜二爷吩咐道,“将你取粮的洞口打开。” 石常在弯腰在乱石堆里扒拉了片刻,刨出一个仅容能容一人出入的洞。姜宝押着他钻进去,不大一会儿便提出来一麻袋粮食。 麻袋上有朱红色的“景隆七年-左武卫-三”几个字,代表这是景隆七年朝廷配给左武卫的第三批粮食!一麻袋粮重120斤,正是标准的一石粮! 姜二爷此刻见到粮食,比见到美人、美酒都高兴,心咚咚直跳,立刻吩咐道,“开仓!” 姜二爷亲卫队统领沈远峥立刻带人清理狗洞边的碎石,清理出半人深后,发现下边是一块一丈见方的巨石。石常在刨出的洞口,便在巨石边上。 姜二爷的眉头担忧地皱起。藏粮之处,需要土质干燥、水位低、地势高、密封。石常在刨开的口子没有堵严的话,可能会引起仓里的粮食变质。姜留也在担心同样的问题,她分析道,“石常在说他只来取过两次粮,一次是今年春三月,一次是前几日,今年少雨,应该问题不大。女儿听说好的粮窖能保粮食九年不变质呢,这才三年而已。对吧爹爹?” “打开一看便知。”姜二爷吩咐道,“移开巨石。” “是!” 姜二爷的亲卫队统领沈远峥立刻命二十余人上前,抬起巨石,打开洞口。光线照不进洞内,待洞口的石壁露出的席子颜色,让姜二爷松了一口气,藏粮窖壁须用火烘干,再采取草木灰、木板、席、糠、席等五层防潮,看来此处是个标准粮窖,粮食应没有变质。 举着火把进去查看的姜宝很快便走了出来,激动道,“二爷,这里有好多粮食!” 姜二爷迫不及待地问道,“好多是多少?” “这处——”姜宝用手一划拉面前的丘陵,“都被挖空了,里边全是粮食,少说有二十万石!” 这真是太好了!姜二爷与姜留脸上露出同样的笑容。被人押着的石常在往姜二爷身边凑,努力为自己脱罪,“罪民虽然进来取了两回粮,可罪民出来时都把洞口封死了。大人您看,这里的麻袋保存完好,没有蛇虫鼠蚁啃咬的痕迹。” 姜二爷哪还顾得上搭理他,现在他眼里都是粮食,立刻吩咐道,“方剑派出岗哨,监视妄图进入方圆十里内的人,若有嫌疑,直接拿下,敢反抗者一律格杀;猴儿、宝儿,你们带人负责登统粮数,沈大哥带人往外搬粮装车,陆大哥带人押粮回肃州。咱们要尽快将窖里的粮食全部运回肃州粮仓,一粒米都不准丢下!” “是!”众人响亮应下,分头行动。 一袋袋的军粮从地窖里搬出来,很快装满五十辆马车,开始往回运粮。 虽然经过昨日的修整,河谷里的大石块已被清理,并用土垫平了,但这样的路比不得夯实的官道,一辆马车最多也就拉十一二袋粮食,五十辆马车一趟也就装上六百袋,若想尽快把粮食全部拉回去,这几辆车马远远不够。姜留劝道,“爹爹押粮回城,再多派些车和人手过来运粮。女儿带人在这儿守着,寻找其他粮仓的位置。” 左武卫和前来支援的左骁卫负责抗敌、守城,肃州城内还能动用的人手就是厢军、城中的衙差甚至年轻力壮的百姓。要动用这些人,须得姜二爷亲自去协调。他点了点头,“也好。找粮的事不急,你们在这儿埋锅造饭,歇一歇,为父去去就来。” 姜二爷押送第一批粮食走后,姜留在粮仓洞口附近用早饭时,姜猴儿和姜宝已清点出粮食的数量,“姑娘,这粮仓里约有二十五万石粮!” 二十五万石,足够肃州百姓吃到明年春天了!姜留高兴极了,她仰头把面汤倒进肚子里,站起身吩咐道,“藏粮应不只这点,顾忌这附近还有一个或两个粮仓,你们俩带人守好洞口,我带石常在四处看看。”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5章 粮食危机解决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6章 唤姜枫一声岳父 姜猴儿立刻道,“小人在这儿守着,让宝儿保护姑娘,姑娘务必仔细脚下碎石。” 姜留点头,登到不远处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举目四望,查找藏粮的下落。藏粮之地,也不是无迹可寻的,姜留这几个月研究了大周储粮的各种方式,像王岗岭这等向斜下凿空山穴藏粮的方式,一般会在藏粮之地的封土上种几棵小树,作为监测粮食是否安好的手段。如果粮食坏了,就回发热、发芽,热气向上蒸腾,栽种在封土上的小树就会枯黄。 所以,守粮仓的人可以根据封土上小树的情况判断粮仓内粮食的好坏。前几个月,姜留带人寻找藏粮下落时,就曾考虑到了这一点,寻找到四年生左右的小树,也会挖开看看下边是否有封土。 站到外边的山坡上,姜留发现王岗岭这处粮窖的出口处不远,也是种着六颗因干枯而落叶的小树。只要按照这几棵树的品种和大小,寻找附近是否有同样的树,应能找到其他藏粮的下落。 就在姜留举目四望时,孤月楼的人飞奔过来报信,“六姑娘,西南有两百余人向着咱们这边来了,看衣着和兵器像是山贼,可要放信号弹请二爷派人回来增援?” 姜留向西南望去,还看不到人头,但她却毫不慌乱,“派人给父亲送信,请他提防路上有人抢粮,不必派兵回来增援。你等准备好迎敌,不管来的是什么人,亮出咱们的身份后,他们还敢抢粮,一律杀无赦!” 姜二爷的一千五百亲卫被分作两部,八百余人随姜二爷押运粮食回城,七百人留在此处守粮。不管这两百多是什么人,姜留都要带人将他们拦住。 这可是她找了四个多月才找到的,想从姑奶奶手里抢粮,那得看你脖子够不够硬! 孤月楼的镖师领命退下,姜宝劝道,“姑娘先回粮仓内歇息,那些人交给陆大哥处理便好。” “时间紧迫,我要寻找下一个粮仓的位置。”姜留叮嘱道,“宝儿哥告诉陆将军,不要让来人进入方圆十里之内。还要打探清楚来他们的来路,若是昌鹖王的人,尽量威慑、活捉。” “属下明白。”姜宝去给姜二爷亲卫队的副统领,右骁卫定远将军陆志方送信,让他带人拦截赶来的“山贼”。 陆志方立刻点了一百五十人,向西南方迎了上去。姜留望着陆志方带人过去,目光忽然定在西南方远处山坡上的六棵小树上。那六棵小树的模样,与藏粮这处山坡上的小树,极为相似,可能那处便是下一个粮窖所在! “跟我来!”姜留提起衣裙快速下山,向西南方奔去,姜宝连忙带人跟上。 姜留神速,很快便到了山坡上的小树下。她根据第一个粮窖开口的位置,判断这个可能的粮窖该从哪里开挖。目光落向之处,正是远处那两百穿着破旧羊皮袄,提着各种长枪、短斧的“山贼”赶来的方向! 姜留皱起眉头,莫非这些人已知粮仓的所在?一定要将他们拦住! 山贼为首之人,目光也落在了远处山坡上身穿紫红色斗篷的姜留身上,很快判断出了姜留的身份:能带着两个丫鬟,与姜枫的亲卫队一起出现的,一定是来肃州探亲的小美人儿姜六娘! 山贼心情激动,快速带人冲了过来。待他们走近了,姜留也认出了贼首的身份,低声道,“那带头的是昌鹖王素甫的侄子,伊利克。景隆六年,他曾作为回鹖使者,入康安朝拜。” 姜宝跟在姜二爷身边多年,自然也认得伊利克,“果然是他!姑娘,属下派人给陆大哥送信。” 姜留点头,“活捉他。” 还不等派去的人跑下山坡,远处的伊利克已停在姜留对面的山坡上,笼手冲着姜留大喊,“那边山坡上的姑娘,可是姜家六侄女?” 看来,他跟自己打了同样的主意。姜留心中冷冷一笑,抬手至腰侧,远远行了个福礼后,又低声对姜宝道,“既然伊利克认出了我,那便由我去拖住他。你速派人去左武卫,让裘叔立刻派兵过来增援,想必回鹖的援兵就在不远处藏着。” 伊利克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姜宝不想让六姑娘冒险,低声劝阻道,“姑娘还是回粮仓……” 姜留斩钉截铁道,“我现在一退,他肯定以为咱们心虚,带兵冲杀过来擒我。两边兵戎相见,后果不堪设想。” 姜宝只得应下,“那咱慢点走,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此刻,陆志方与伊利克率领的永昌兵各占据了一个山坡。姜留带着人缓缓走下山坡,来到陆志方身边,低声道,“伯父,咱们脚下八成也是一个粮仓。” 陆志方虎目圆睁,“六姑娘放心,这帮畜生休想从咱们手里抢走一粒粮食!待会儿打起来怕是照顾不到六姑娘……” “伯父别急,若咱们先动手就是咱们理亏,昌鹖王定会以咱们辱了永昌为由,向朝廷讨要好处,咱们得让他们先出手,咱们被迫还击”姜留低声道,“我已派人去左武卫大营搬兵,咱们能拖他们一时是一时,待援军至,他们看讨不到好处,自然就退了。” 陆志方担忧道,“恐怕他们也是永昌的先锋军。” “那就看哪边的兵先到了,若他们的人先到,咱们见机行事。” 姜留与陆志方商议对策时,对面的伊利克也与身边人嘀咕了一阵后,站在山坡上大声与姜留打招呼,“某早就听说姜侄女来了肃州,一直想过去探望,不想今天在这儿遇着了。留儿,你父亲可还安好?” 切,说得好像你与我姜家多要好一样!姜留心里冷哼,站起来时面上却带着得体的笑容,扬声道,“家父一切安好,您可还好?” “好,好。”嘴里说着好,伊利克带着人走下山坡,慢慢走了过来。 见长大后的姜留比她父亲还美貌三分,伊利克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笑容越发大了,“多年不见,小留儿也长成大姑娘了。来,过来让伯父看看你长多高了多少。” 说着话,伊利克又向前走了几步。姜留压低声音与陆志方道,“伯父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活捉他。” 陆志方看着比姜留高两头、粗三圈的伊利克,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想到听姜二爷夸耀过无数次,姜留的脚程,就是军中最快的战马也撵不上后,陆志方低声道,“抓不住你就跑,剩下的交给我们。” 伊利克见姜留竟敢带着两个丫鬟站在前边,咧开大嘴笑了。军粮、美人一块出现,今日他这是交了什么好运! 就凭眼前这小美人的容貌和让人骨头发酥的声音,伊利克愿立刻回去宰了自己的丑妻,娶姜留为妻,然后叫小自己好几岁的姜枫一声: “岳父大人”!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6章 唤姜枫一声岳父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7章 拿下 伊利克打量自己的眼神,姜留可熟悉得很:欠抽的人,都这样!姜留也在打量伊利克,这家伙比自己高了一大截,若要活捉他,得先踹倒再抓。踹哪?抓哪?姜留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最后将落在的那把碍眼的大胡子上。 伊利克被姜留的目光看得血气上涌,若狼外婆般地招手哄道,“留儿,来。” 姜留又上前走了一小步,行礼,“世伯安。您怎么来此?” 伊利克也向前一步,靠近自己的小美人儿,叹息道,“今年不是遭灾了么,永昌库里的粮食快吃完了,百姓们嗷嗷待哺,所以昌鹖王派我过来取存放在此处的粮食。” 姜留小脑袋一歪,惊讶问道,“此处乃是肃州管辖之地,怎会有永昌郡的粮食,世伯没找错地方?” “此事,说来话长。”伊利克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里藏有十万石粮食,是前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卖与我伯父昌鹖王的。我伯父见此处粮仓建得好,便只付了银子,还将粮食存放在这儿,想着用时再拉回去。这不,现在到了用的时候,所以某带人来取粮食。留儿怎么也跑过来了?” 姜留欢喜道,“好巧,我也是与父亲来取粮的。因为上一批运到肃州的赈灾粮被抢,我父亲向万岁请旨,万岁准我父亲调用左武卫军粮赈灾。此处,正是左武卫的粮仓。” 一高一矮、一丑一俊的两个人,面对面笑得无比灿烂。陆志方也跟着咧嘴笑了,暗道姜六娘这张小嘴儿,还真是随了她爹——能说会道。 伊利克被姜留笑得心痒难忍,“哦,这里是左武卫粮仓?伯父怎没听说过。” “此乃左武卫头等机密的大事,世伯又不在左武卫效力,没听说也在情理之中。”姜留笑着回道。 伊利克又咽了口口水,咧嘴笑道,“真是巧了,蒋锦宗卖与我永昌郡的,也是左武卫的军粮。” 姜留瞪大眼睛,怕怕地道,“请世伯慎言,按照我朝律法,专粮专用,左武卫的军粮怎么可能被卖呢。这玩笑可开不得,万一传到万岁面前,昌鹖王也是吃罪不起的。” “律法什么的,老子没听过,老子只知道我永昌郡拿钱买了粮,粮食就是我永昌郡的。”伊利克沉下脸。 姜留“不安”回头看了看陆志方和姜宝一眼,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才又回眸问伊利克,“世伯可有收据?” “当然有,我拿给你看。”伊利克把手伸入衣袖中,取出一张纸递到姜留面前。还不等姜留看清楚,伊利克的大手已若鹰爪一般扣住了姜留的肩膀,将她拽进怀里,扑鼻的臭味熏得姜留一阵恶心。伊利克低头淫笑,“小美人儿别急,跟老子回去,老子把真家伙掏出来,让你看个清楚……” 芹青和青白大喝,“大胆狂贼,还不快放开我家姑娘!” 不是打不过就跑么,怎一招就被人家抓住了!陆志方吓得魂都飞了,亮出兵器怒吼道,“伊利克,不想死的就放开姜姑娘!” 清楚姜留有多厉害的姜宝,比陆志方踏实多了,不过他面上却装得比陆志方还害怕,“放了我家姑娘,否则姜大人怪罪下来,就是你伯父昌鹖王也吃罪不起!” “你放开我……”假装吓得瑟瑟发抖的姜留,无力挣扎着。 “怪罪?”伊利克搂紧小美人儿,仰头哈哈大笑,“很快姜枫就是老子的岳父了,翁婿之间,哪谈得上怪罪二字!” “恭喜将军!” “贺喜将军夺得美人!”伊利克身后的一帮子人跟着起哄。 姜留无力掰扯他抓住自己肩头的大手,哭道,“你胡说,我已经定亲了,你快放开我,我要找我爹爹!” “莫说你定亲了,便是成亲有娃娃了,老子也照抢不误!美人儿谁抢到归谁,咱永昌就是这规矩,你现在归我伊利克了。”伊利克欣喜若狂,“你们回去告诉我岳父,若想小美人在永昌过得舒坦,就送十万石粮食当嫁妆。” 呸! 姜宝和陆志方同声呸了一口,姜宝大喝道,“伊利克,你这是要抢掳姜大人之女么?” “爷爷我就是强掳小美人儿回去给爷当压寨夫人,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伊利克说完,低头便要在姜留白嫩的小脸上啄一口。 便在这时,姜留忽然左移一步,掰着伊利克食指的右手用力向上一折,左手抓住他的大胡子用力一拽,“给我倒!” “啊!”伊利克的手指和下巴钻心地疼,却没有应声倒下。跟在姜留身后的芹青、芹白同时出手,攻击伊利克上中下三处,才将他放倒在地。怒极的芹青抬腿,照着伊利克身上的最脆弱的要害处猛踢一脚,踢得伊利克嗷地怪叫一声。 现场众男儿听得身上一紧,头皮发麻。 姜宝冲到近前提起伊利克押住,陆志方护住姜留往后退,永昌兵冲上前抢人,“放开伊利克将军,否则杀无赦!” 姜宝厉声道,“我们抓的不是永昌战将,是胆敢侮辱、强掳钦差姜大人之女的色鬼。你们想造反不成!” 姜留也大声喝道,“不管伊利克是永昌还是肃州的,都是我大周子民!是他犯我在先,我要将他带回肃州,请父亲拟奏章,将他告到御前,治他的罪!” 永昌副将梗着脖子骂道,“你就是告到天皇老子那,今天也得放了伊利克将军,否则老子就带兵踏平肃州!不妨,老子就吹号角聚将!” “放人,放人!”永昌号兵举起号角,永昌兵将举起武器,叫嚣。 姜留身后众将也拔出了兵器,“过来受死!” 血战一触即发之际,肃州城方向战鼓如雷般响起。众人转头望去,见有一队人马快速奔来,带队的是一名身穿玄色盔甲的战将,耀眼的“任”字军旗,在他身后随风摆动。 见到这个“任”字,西昌兵将心头便是一颤。如今肃州之内,能打出任字旗的,只有任老将军之孙、大败耶律光德的边城守将,任凌生!他不是在边城带着么,怎跑到这到这儿来了! 姜留的心则落回了肚子里,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哥在最紧要的关头,带兵来给她撑腰了。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7章 拿下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8章 何退永昌兵 江凌率领上千左武卫将士气势汹汹地冲杀到近前,逼得永昌兵将后退数丈。 姜留跑到哥哥面前告状,“哥,伊利克带人杀过来,要强咱们左武卫的军粮,还抓了我,要我给他当压寨夫人!” 江凌说出前半句,江凌还能平静面对,待她后半句说出口,江凌则勃然大怒。他跳下战马走到伊利克面前,一枪杆便将他打飞了出去。 永昌兵将的目光,随着被打飞的伊利克将军升起,又随着他落下,再眼睁睁看着他摔在石头上,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花花的石头后,不由自主地握紧手中兵器,缩成一团。 姜留暗道一声爽,若是她狼牙棒在手,早这么干了! 跟着江凌杀过来的左武卫小将们也偷偷咽了口口水,掂量着自己的尽量,够不够江凌一枪挑的。 江凌冷声吩咐道,“愣着做什?,还不将这无耻之徒拿下,交由我义父发落!” “是!”左武卫众将冲上前,提起吐血的伊利克捆绑结实。 江凌冰冷的目光扫向永昌郡众兵将,他的目光看到哪个,哪个就忍不住后退一步。敌寡我众,两军还未交战,江凌又在气势上压住了对手,这仗打不起来了,姜留松了一口气,打不起来就好办,剩下的就是肃州和永昌磨嘴皮子的事儿了。 江凌向永昌兵将抱拳,高声问道,“在下左武卫任凌生,奉我家大帅和军师之命前来取粮。来者何人,因何来此?” 永昌副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抱拳喊道,“永昌郡贺顿拜见任将军,末将等跟是随着伊利克将军来取粮的。” 江凌冷笑一声,“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敢来我左武卫粮仓抢粮?” “不是……”贺顿见伊利克已经神志不清,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等是来取前左武卫大将军蒋锦宗卖给我王的粮食,不是左武卫的军粮……” 江凌横眉立目,“此处只有我左武卫的军粮,并无反贼蒋锦宗的私粮。若蒋锦宗真卖给了你们的粮食,你们尽管找他讨去。今日看在永昌王的份上,本将军饶尔等一命,滚!” “是。”莫顿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得扔下伊利克,带队灰溜溜败走。 江凌下令众将分四方守住粮仓后,才低头问姜留,“可伤着了?” 姜留仰着笑脸道,“没有,哥怎这么快就赶来了?” 看着她身上歪斜的斗篷和头上偏了的发髻,江凌压住心中撕了伊利克的怒火,低声道,“今日是你回康安的日子,我过来为你送行。进城后听说父亲带人来了王岗岭,便向军师请令,领兵过来增援。” 姜留雀跃道,“那哥可遇着押运粮草回城的爹爹了?” “嗯。”江凌侧身帮姜留挡住寒风。方才远远望见姜留立在两军正中央,吓得他心跳都要停止了,立刻命人擂鼓,冲杀过来。 幸好赶上了,江凌抬手给她整了整披风,姜留乖乖站着不动。见此场景,左武卫中小将心里便是一咯噔:莫非传言是真的,任凌生打败众人,是打算自己当姜家女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臭小子真是太不厚道了! 姜留迫不及待地踩了踩脚下的山石,“哥,已经发现的那处粮仓里有二十五万石粮食,咱们脚下应该也是一处粮仓。你看这几棵小树,跟那边粮仓窖口的小树是不是很像!” 江凌先看了一眼姜留冻得通红的手指,才看向远方的小树,“确实有些像。” 姜留迫不及待地道,“咱们让人挖开这里看看吧?” “好。”能找到藏粮,江凌自然也是万分开心的,派人挖小树寻粮仓时,他低声问姜留,“你可用了早膳?” 姜留盯着用刀枪清理乱石挖树的兵将,随口回道,“吃了两碗面汤,哥呢?” “我连夜赶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江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装作一副可怜相,看得他身后的亲卫们目瞪口呆。 还没吃?姜留转头见哥哥捂着肚子,连忙道,“爹爹的亲卫队带着干粮来的,哥先凑合着吃点吧,回城后咱们再吃顿好的,咱们有粮了!” 江凌点头,“你跟我一块去。” “好。”姜留叮嘱姜宝,“宝叔盯着些,我去那边窖口陪哥哥用饭。” “姑娘快去,这里交给属下。”姜宝立刻冲着少爷挤眉弄眼,让他抓紧机会。 江凌带着姜留回到已经打开的粮窖入口处,引着姜留在点燃的火堆边坐下取暖,才问道,“这里外表看起来与别处没有不同,你是如何发现粮仓在此处的?” 姜留美滋滋道,“我是反其道而行之……” 江凌递给姜留半碗开水,让她用来暖手,才接过用开水冲的炒黍子面,边吃边听着她讲寻藏粮的经过,又听她总结道,“我也是运气,出城后直接来了王岗岭,找了两个村子便找到了石常在!” 江凌更正道,“这不只是运气,你出城直奔王岗岭,是因为认定了这里是最可能藏粮的地方。” “嗯!”姜留抱着暖暖的水碗,心里也热乎乎的,“因为这里离永昌不远,是裘叔圈定的蒋锦宗藏粮的地方之一。两个月前我就派人来这里找过,只是军粮藏得太好了,他们没寻到。真不知道蒋锦宗是怎么挖洞,又是怎么把这么多粮食搬过来的。” “父亲没来肃州之前,这是里蒋锦宗的地盘。此处荒凉少人烟,他捏个名目抓几十人过来修建粮仓,修好后将人杀了,神不知鬼不觉。”江凌看着成垛的粮食,声音里都透着轻松,“有了这批粮稳住军心和民心,契丹军今年最后的战机已失。咱们利用这半年练好兵马,明年五月一鼓作气杀入契丹,擒住契丹王,回京献捷。” “好!”姜留与哥哥碰了一下碗边,“留儿祝哥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听着清脆的撞击声,江凌翘起唇角,仰头将半碗面汤喝下。擒住契丹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献捷,而是问留儿要不要嫁给他。 就在这时,姜宝冲进来喊道,“姑娘真是神了,那几棵树下三尺,果然有封土!” 姜留端着空碗跳起来,“哥,咱们快去看看那边有多少粮食!” 江凌站起身,待芹青把装了木炭的暖手铜炉送入姜留手中,才带着她奔向新挖开的粮仓。 晶晶走到唐三身边,就在他身旁盘膝坐下,向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唐三双眼微眯,身体缓缓飘浮而起,在天堂花的花心之上站起身来。他深吸口气,全身的气息随之鼓荡起来。体内的九大血脉经过刚才这段时间的交融,已经彻底处于平衡状态。自身开始飞速的升华。 额头上,黄金三叉戟的光纹重新浮现出来,在这一刻,唐三的气息开始蜕变。他的神识与黄金三叉戟的烙印相互融合,感应着黄金三叉戟的气息,双眸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起来。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8章 何退永昌兵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9章 开玩笑? “报——” 姜留还未说完,背插令旗的左武卫探马冲到近前,单膝跪地,“报任将军,永昌郡昌鹖王长子滕里率兵三千马杀入肃州,据此仅剩十五里。” 三千兵马?姜留一下便紧张了起来,因为算上哥哥带过来的一千人,王岗岭守粮的官兵,还不足两千! 江凌岿然不动,下令道,“姜财点三百精兵,随本将军退敌。其余人等再向外扩五里,此处方圆十五里内划为藏粮禁地,胆敢私闯者,杀无赦。” “是。”姜财响亮应下,转身点兵。 姜留压低声音问道,“哥,三百人少了点吧?” 江凌摇头,“滕里是个懦夫,我若带的人多了,他定不敢冲上来与我交战。一个伊利克的分量不够,咱们再擒住滕里,昌鹖王才不敢轻举妄动。” 姜留明白了,“哥,我跟你一块去吧?” 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儿,她最擅长了,活抓懦夫腾里,完全不在话下。 江凌摇头,“杀鸡焉用牛刀,你继续寻找粮窖,我去去便来。” 哥哥夸她本事大,是牛刀呢,姜留咧开小嘴儿,开心笑了,“擒贼先擒王,抓住腾里吓退敌军,哥哥就回来。” “若永昌兵识相,我今日便饶他们一命。”见姜留这般开心,江凌也笑了,给她戴好斗篷,点起三百人前去迎敌。 跟随江凌前来的小将刑继成亦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献策道,“咱们一不做而不休,干脆将这帮畜生全宰了,灭一灭昌鹖王士气,凌哥意下如何?” 江凌扫了他一眼,“刑将军比凌生还大四岁吧?” 给你叫哥,当然是从姜姑娘那儿开始论的。刑继成嘿嘿一笑,“咱营中兄弟,排大小不按年纪,只按本事,你是我哥。” 江凌哪会看不透他的心思,不过这会儿不是算账的时候,“好,那今日咱们便比一比,谁杀的多,谁是大哥。” “好,一言为定!” 比赢了任凌生,老子立刻就去找姜大人提亲!刑继成大吼一声,向前冲去。 冲杀过来的永昌军中,站在腾里身边的顿贺喊道,“将军快看,那个黑盔黑甲的就是任凌生!” 腾里眯眼望去,冷哼道,“你不说左武卫来了上千人?” 贺顿推测道,“许是在搬运粮食,咱们的探子说,他们发现了一个大粮仓,里边藏粮过万石!” 敢动老子的粮食,老子管你是任安寒的孙子,还是姜枫的义子,今日都要做老子的斧下鬼!腾里大喝一声,“兄弟们,冲上前把这几只白鸡宰了,砍一个脑袋奖十斤粮食!” “是!”三千永昌兵高喊着往前冲。 听到吼声,刚爬上一个山坡查看地形的姜留向西南边望去。见永昌兵漫山遍冲向哥哥带的三百人,她转头不敢再看,继续寻找粮窖所在。 两军相遇,一言不合便开打。手使双斧的腾里很快被江凌拿下,永昌军将旗被砍倒,士气大减。 姜留找了一圈不见粮窖,再回头去看时,只见永昌兵已在败走,哥哥带着三百人跟在后边追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这是姜留第一次亲见打仗的场面,左武卫的兵服为银白色,永昌兵的兵服偏土红色,一身玄黑盔甲的哥哥尤为显眼。看着他冲在最前头,打倒一个又一个永昌兵,姜留骄傲又心疼。 她哥哥的四品将军头衔,就是这么拼杀出来的。旁人觉得他少壮勇猛,所向披靡,但他也会累,也会害怕。 三年前,哥哥第一次带人劫杀蒋锦宗派到康安给秦天野送金银的车队,杀了人后不想见红色的东西,不想喝汤,还会做噩梦,现在呢? 姜留眼睛酸涩,转身走下山坡,继续寻找粮仓。 江凌乘胜追击五里,带队返回,将腾里和伊利克押在一处,弯腰抓起一把泥土擦去手上的血,便去找妹妹。 远远见哥哥过来了,姜留连忙走下山坡迎上去,“哥刚打完仗不累么,快去粮窖里歇一会儿,我很快就回去。” 江凌摇头,“可有发现?” 姜留摇头,“没有,但肯定还有粮窖!” 第一个粮窖里有二十五万石粮食,第二个粮窖里应也差不多是这个数,两个粮窖加起来与蒋锦宗藏起的百万石粮食相比,还差一半呢。 江凌劝道,“这两个粮窖已解肃州粮荒,其他的咱们慢慢找,或许那些粮食并不在王岗岭中。” 有这个可能。姜留随哥哥走下山坡,发现第二个粮窖入口已被打开,姜宝正带人查看、清点里边的粮食。 姜留和江凌进去看了一眼,发现这个粮窖比第一个不小,露出了笑容,在场官兵们也个个喜笑颜开。 正这时,姜二爷带着三百余辆马车、牛车甚至还有靠人推行的独轮车,赶来了。 粮食源源不断地从从粮仓内搬到车上,来运粮的人们都笑得比过年还高兴,瘦了一圈的姜二爷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但听儿子讲了伊利克和腾里的事,特别是得知伊利克竟敢占自己的闺女的便宜后,姜二爷大怒,“清晏!” “在!” 清晏抬手,抽出身后装在明黄色剑套之中的青霄剑,递到姜二爷手中。那动作要多帅气利落,就有多帅气利落。 姜二爷手握青霄剑,杀气腾腾道,“留儿在此等候,凌儿跟为父去宰了伊利克!” “是。”江凌拦住要开口的妹妹,快步跟上父亲小声道,“父亲先留腾里一命,咱们还需用他牵制昌鹖王。” 姜二爷冷面寒霜,提剑走到伊利克面前。 被捆着的伊利克假装没看到他手中的剑,忍痛堆出满脸笑,“多年不见,二弟风采依……” 姜二爷怒喝道,“你私自带兵冲入左武卫藏粮禁地,强抢老子的闺女,还要挟老子送五万石军粮当我闺女的嫁妆,给你送去永昌?” 伊利克诚恳摇头,“某不过是跟侄……” “开玩笑?带兵入肃州抢粮,就是死罪!”还不等伊利克说完,姜二爷手中的青霄剑出鞘,伊利克的人头飞起,砸中被捆在一旁的腾里,腾里吓得魂不附体,嗷嗷怪叫。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39章 开玩笑?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0章 连环计 吵死了! 姜二爷耍了个帅气的剑花,甩掉青霄剑上的血迹,用剑尖指向滕里,“再叫老子立刻砍了你!” 被捆在石头上的腾里吓得闭嘴,牙齿咯咯作响。一股尿骚味自他身上传出来,姜二爷剑眉厌恶地皱起,冷声问道,“爷的赈灾粮在哪?” “我,我……”滕里牙齿打颤,支吾不成句。 姜二爷举起剑作势要砍,滕里吓得大叫,“肃州的赈灾粮是被迁晃抢走的,跟我无关,姜大人饶命啊。” 迁晃是靺鞨渤海郡王玮瑎帐下下最凶残的将领,原来劫走赈灾粮的是他! 想到运粮官惨不忍睹的死状,姜二爷手腕一翻,剑尖往上一挑,掀了滕里头上的皮帽,滕里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怂货!”姜二爷冷哼一声,回头刚要开口,江凌已抢先道,“此处风大,请义父回粮窖歇息。” 人多眼杂,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姜二爷带着儿子回到第一个粮窖内,寻了处搬空粮食的角落坐下,低声问道,“若你亲自领兵,三日内能否攻下永昌城?” 姜留见父亲和哥哥回来了,凑上前便听哥哥回道,“父亲,咱们此时不宜出兵……” 姜二爷耐心地给儿子摆局势,“为父知道,左武卫还要集中兵力对付契丹。但这次机会难得,若咱们不趁早拔掉永昌这颗钉子,早晚会腹背受敌。不对,咱们现在已经腹背受敌了,若不是素甫借道给迁晃,迁晃不可能劫走肃州的赈灾粮。你就说:三日内能不能拿下永昌城?” 姜留在肃州待了几个月,对此处各族犬牙交错的分布状态有了些了解。占据永昌的回鹖部族确实如一颗钉子般,钉在肃州与大周南部各州往来的要道上。 被大周天子封为昌鹖王的回鹖可汗素甫不只不向大周纳贡,还编各种名目向大周讨要财粮,壮大自身实力。不只如此,他还左右逢源当两面派,妄图有朝一日,称霸两北。 这颗钉子,是得尽快拔了。姜留转头看江凌,想听听怎么说。 江凌未答能与不能,只低声问道,“父亲,万岁可有旨意?” 姜二爷点头,声音也压得极低,“圣旨就在肃州后衙。万岁准我杀素甫,改永昌为州,归入肃宣路,并将永昌军编入左武卫。” 哦—— 姜留惊讶地张开小嘴,目光由爹爹脸上,转到哥哥脸上,再转回爹爹脸上,哇! 《姜谪仙千里千杀》刚添了伊利克,马上又要翻新篇了! 因她的表情太过生动,直接把江凌看笑了,他咳了一声,才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更不能攻打永昌了。” 姜留立刻道,“对!用兵之道,攻城为下,伐谋次之,攻心为上!” 姜二爷抬手压了压女儿的小脑袋,递给她一块糖,才继续问儿子,“你有更好的法子?” “孩儿有一计。”江凌回道,“永昌城墙坚固,回鹖军善弓弩,若他们死守不出,咱们强攻,将士必有伤亡,城池也会受损。而且,一旦咱们攻打永昌,靺鞨和乌丸必会围魏救赵,契丹也会猛扑肃州三城,得不偿失。孩儿觉得,咱们须得先破了回鹖与靺鞨的暗盟。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时,咱们再……” 江凌把目光转向姜留,握着糖的姜留立刻道,“坐收渔翁之利!” “对。”江凌也想给妹妹一块糖,可他手上的血迹还没洗去,没办法掏出糖块,心中颇为遗憾。 他没办法,姜二爷有。姜二爷又掏出一块糖,直接塞进儿子嘴里,继续问道,“你抓了几个回鹖俘虏?” 江凌含着糖回道,“有十几个,都是胳膊腿完好的。” 姜二爷略一思量,道,“放一个胆小又会说的,吓唬一顿,然后让他提着伊利克的脑袋和滕里的帽子回去告诉素甫,若半月内不将肃州十五万石赈灾粮送回来,爷就宰了滕里?素甫想救儿子,就得找渤海王要粮。渤海郡王不给,他们的暗盟也就完了。” 聪明!吃糖的姜留和江凌同时挑起大拇指。 姜二爷嘴角翘起,拍拍手站起身,“你俩在这儿玩,为父去去就来。” 也只有父亲还拿他当孩子看待,起身送父亲出去后,江凌坐回麻袋上,与妹妹道,“我给你带了驼奶片,虽然刚入口时味道有些怪,但吃几片后你定会喜欢。” 哥哥深知她的饮食喜好,他既然这么说,那就差不了。吃着柴四叔送过来的糖的姜留点头,“回去就吃。哥,抢赈灾粮的迁晃,就是靺鞨那个极为残忍的大将军吗?” 江凌把糖嚼碎咽下去,详细为妹妹解惑,“就是他。不只他,靺鞨从将到兵,手段都十分残忍。留儿可知为何靺鞨可汗被封为渤海郡王?” 吃着糖的姜留摇头。 江凌耐心解释道,“靺鞨七族原本住在紧邻高丽半岛的水土肥美之地,建渤海国。一百多年前,渤海国被契丹攻占,靺鞨人被契丹追得四处逃窜,最后逃到此处,占了突厥和契丹中间的一块两国都看不上的地界。因为缺衣少粮,靺鞨人便四处掠夺,所过之处,寸草不留。他们打不过契丹和突厥,只能给两族当鹰犬,然后转身便将从两族受的气撒在我大周子民身上,手段极为残忍。大周百姓越怕他们,他们就越高兴、越兴奋。” 姜留暗骂了一声变态,问道,“哥,昌鹖王也怕靺鞨的人吧?” 江凌点头,“昌鹖王欺软怕硬,只敢在背地里耍手段。滕里是昌鹖王最中意的儿子,为了救他,昌鹖王若不敢去找渤海郡王讨粮,就得从永昌粮仓里拉出十五万石粮食,送到肃州。不管他选哪一样,都会削弱永昌兵力。到时,再把被父亲吓破胆的滕里放回永昌,等他杀了昌鹖王,永昌大乱之时,便是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之日。” 姜留不解,“昌鹖王用十五万石粮食救滕里,滕里回去后为何会杀他?” 江凌道出自己的连环计,“滕里早想要昌鹖王的位子,只要咱们忽悠、吓唬他几句,滕里定会弑父登位。他的王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永昌必会人心浮动。届时,义父执天子令收永昌,名正言顺。” 说完,江凌看着一脸震惊的妹妹,不安地问,“留儿可是觉得,我的计策太过阴毒?”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40章 连环计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1章 有粮节 哥哥怎么会这么问? 姜留直视哥哥的双眸,认真回道,“当然不会!我是因为听到哥哥说,滕里被他父亲用十五万石粮食赎回去后,还可能杀了他父亲夺权,所以有些吃惊。昌鹖王借道给靺鞨,抢咱们的赈灾粮在先,伊利克和滕里得知咱们寻到藏粮,带兵来抢在后。如果不是咱们找到了藏粮,这个冬天肃州会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因冻饿而死!他们不仁不义,咱们凭什么还要跟他们讲仁义道德?能让他们自相残杀,咱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收了永昌,是哥哥足智多谋。” 对敌人讲什么仁义道德?不管阴谋还是阳谋,只要能打击敌人又不伤自己的,就是好谋! 江凌眼中有了光,笑容灿烂道,“留儿能找到藏粮解肃州之危,更足智多谋。” 吃着糖的姜留笑弯了眼睛,“有了这些粮食,我就能留下来,陪着你和爹爹一起过年了!” 江凌欢喜应了,“现在咱们有粮了,等过年时我给你熬麦芽糖吃。” 按大周风俗,腊月二十四灶王爷上天之日,家家户户会在灶台上摆麦芽糖“堵”灶王爷的嘴,好让听了一年灶台根儿闲话的灶王爷上天后,无法张开嘴在玉皇大帝面前说各家的坏话。 姜留笑出了声,“我又不是灶王爷,不用吃麦芽糖。有白面蒸的大馒头就足够了,我一口气能吃两个。” 这些日子,姜留一天只吃两顿饭,饥饿的滋味,很不好受。 看着妹妹伸出的细长手指,江凌更心疼了,“好,今晚让赵奶娘给你蒸馒头吃。” 给我蒸?姜留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哥今天就要回边城?” “我是来给你送行的,还有军务在身,得尽快赶回去。”见姜留一脸不舍,江凌轻声哄道,“这五十万石粮食可大振军心,很快就能击败契丹军。等他们退了,我就回来陪你一起准备年货、过年。” 姜留用力点头,“好!哥去退契丹军,爹爹对付永昌军,我继续找藏粮!” 看她干劲十足的可爱模样,江凌笑出了声,“不知今日之事传到康安,说书先生是算在《姜谪仙千里千杀》里,还是《姜六娘独挑黄岩寨》里。” 在康安时,姜留把寻遗诏之功推到了张文江身上;这次她在肃州的寻粮之功,是推不掉的,因为肃州官员和百姓都看在眼里。美貌之上再添聪慧,姜留会更加光彩夺目,想娶她为妻的男子定多如过江之鲫。 江凌握了握拳头,他一定要亲手宰了耶律曷鲁,再生擒契丹王押到义父面前,才张得开嘴,向义父提亲。 送走江凌后,姜二爷忙着安排人运送粮,姜留忙着找另外五十万石藏粮所在。直到太阳落山,她也没找到第三个粮仓,只得跟着父亲一起启程,押粮回肃州。 被左武卫官兵层层把守的王岗岭外,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百姓。见到姜二爷出来,面黄肌瘦的百姓们拥上前,满怀希望又小心翼翼地询问何时发粮。 姜二爷高高抬起双臂,向康安所在的方向行抱拳礼,朗声道,“万岁已恩准,这批军粮将用于赈灾。最迟五日,本官必尊皇命,将赈灾粮发到各家各户手中。” 百姓们喜出望外,跪地磕头、欢呼。 自王岗岭回肃州五十余里,运粮的队伍经过之处,路边都站满了百姓。同样的话,姜二爷不厌其烦地讲了一遍又一遍,百姓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天黑之后,百姓们自发点起火把站在路边,为运粮车照亮道路。 被火把照亮的路,回头望不见尾,向前望不到头,姜留被这样的场景震撼了。她深深觉得这火把连成的火龙,比康安上元节的花灯还好看千百倍,因为这火把里喊着熊熊生机! 虽然此刻天寒月冷,虽然大地干渴皲裂,但姜留就是觉得,肃州已经度过了灾荒。有这种感觉的不只姜留一个,举着火把的百姓们载歌载舞,尽情欢笑。 这一幕,不只被出城看粮队的王问樵声情并茂地写进了《姜谪仙千里千杀》里,也被肃州读书人写进了诗词歌赋里,更被肃州官吏记进了州志、县志之中。 王岗岭的五十万石粮食,足足运了三日才运完。景隆十年十一月初五这一日,被肃州百姓牢记,之后每到这一日,百姓们就会燃起火把在路边载歌载舞、大肆庆祝重生。十一月初五,成为了独属于肃州的节日:有粮节。 有粮节的热闹,不输亚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兴高采烈的姜二爷带着粮食和闺女,一路被手持火把的百姓们送回县城后衙后,饭都顾不得吃,脸也顾不得洗,立刻提笔给万岁写密信。 密信之中,姜二爷详细讲了自己的小闺女怎么发现藏粮、伊利克和滕里怎么来抢粮,他儿子又订下了什么样的计策,计划着怎样讨回被靺鞨抢走的赈灾粮、瓦解靺鞨与回鹖的同盟。 最后,姜二爷十分详细地给万岁描述了,肃州百姓见到粮食时的欢喜:百姓们高举火把,山呼万岁,其声震天。 最后,姜二爷动情写道:万岁不必再为肃州百姓忧心。臣姜枫,以项上人头担保:自今日起至明年三月,肃州绝无一人再因饥饿而死。 姜二爷搁笔,擦掉涌出来的眼泪,郑重将密信递给清晏,“尽快送去康安,让万岁跟着高兴高兴。” 沐浴更衣后的姜留,兴高采烈地端着一碟热气腾腾的馒头,正要给爹爹送去,却被赶过来的姜猴儿拦住了:“六姑娘,二爷这几日劳累过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人想着,不如让二爷睡会儿再用晚膳。” 端着馒头的姜留听了,满满都是心疼。 五日后,厚厚的书信被送到了景和帝手中。见密信的火漆封缄上没有姜枫的印信,景和帝心里便是一咯噔,连忙启封,取出信纸。看到信纸上熟悉的小篆后,景和帝松开的眉头很快染了喜色,连道了几个“好”字后,又缓缓敛容。待看到最后一页时,景和帝竟湿了眼眶。 一封密信,万岁竟能读得情绪几翻起伏。好奇的杨奉上前斟茶,扫了一眼信纸,发现信上不是姜枫的小篆,而是工整的楷体: 臣清晏拜上:姜大人押粮回城,即刻提笔上报喜讯。将密信交于臣后,姜大人伏案而眠,臣连唤三声,未能将其唤醒。故,此信由臣封缄,无法用姜大人的印信,请万岁恕罪。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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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九阶之力,能活多久? 两百万年? 三百万年? 还是更久? 时光封锁天地,打的那些九阶分身一个个溃散,看起来的确凶猛无边,可是你没发现,你头发都白了吗? 有几人,能抵挡时光的诱惑? 李皓,其实也没能抵挡。 初期的时候,一次次动用时光,一次次借力未来,一次次遨游过去818小说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醒悟了? 是接连死了几次之后! 是寿元被腰斩,是记忆被磨灭,是情绪被淡化,是当他,几乎无欲无求的时 候,他才明白,时光,已经将他诱惑到了深渊。1 强如人王,也不敢去承接时光,因为人王知道,他大概率无法承受时光的诱惑。 他强在一点,他干脆不要! 我知道,我抵挡不住,所以我不要。 爱阅小说app李皓一开始没这个资本,后来,他清醒了,所以,他也不要,便有了今日混乱执掌时光,此刻的混乱,也许是他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刻! 20多位九阶分身,数十位八阶帝尊,此刻,除了龙战杀死了几位,剩下的,他已经斩杀了七八位之多! 这样的巅峰,甚至超越了昔日他跨入九阶的时刻。 “哈哈哈!” 一声大笑,一声巨响,混乱帝尊再次拍死了一位九阶帝尊分身,喘息着,大笑着,此刻的他,真的到了一个巅峰。 无敌! 这么多人围攻他,往日在他面前,猖狂无比的强者们,尽管只是分身,可都代表了他们自己。 可现在,被他一个个斩杀! 这么多人围攻,甚至能杀死真正的九阶了,可现在却是越来越少,被他屠杀殆尽! 时光,太强了! 他不会运用太多,只会两种手段,就足够了。 第一,凝固时空 第二,穿梭长河。 前者让敌人无法挪动,后者让他速度提升到了极致,杀人,杀强者,原来如此简单。 此刻的混乱,仿佛明白,为何李皓百战不败了!2 有这能力在,谁能抗衡? 同阶,几乎都要被他秒杀! 呼! 呼气声,在四周传荡。 一位位强者,都是浑身浴血,此刻,都是脸色凝重。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哪怕天方之主,也是剧烈喘息着。 尽管只是分身,也具备了血肉之躯。 混乱,靠着时光之力,正在不断斩杀他们,降临的时候,二十多位九阶分身,可此刻,只剩下了一半。 来援的那些八阶也被混乱斩杀了多人。 此刻,若非混天强悍,带着九重卫正在围杀混乱,也许,已经被混乱突围了! 不过…… 一位位九阶强者,仿佛都看到了什么,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混乱那一头黑发,此刻,几乎斑白! 一股淡淡的腐朽气息,正在混乱身上浮现。 众人脸色微动!有人回头,看向李皓,心中陡然浮现一些念头。 这…… 混乱动用时光之力,相当强悍,可是为何,感觉正在走向腐朽? 有人看向天方之主。 此刻,天方之主仿佛早有预料,只是看了一眼李皓,并未开口。 爱阅小说app时光,会死人的 时光修士,穿梭过去未来,凝固时空,非自己的时光,每一次,其实都会招来一些麻烦,消耗大量寿元,李皓后期其实已经很少用时光,进行战斗了。 大多都是用于辅助。 而前期.…李皓走了多次生死轮回。 可混乱,不会生死道。 领取红包,请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就算会,也没凝聚生死之心,这样的混乱,不说能否逆转生死,就算能他有足够的能量,去走生死轮回吗? 他可是九阶帝尊! 天方看向李皓,眼神有些变幻,这家伙,一定知道时光的弊端,可李皓,一直也没提及这些,此刻,混乱被人包围,正在突围。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下载app爱阅小说免费看最新内容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42章 滕里的美梦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3章 姜留的计策 滕里等人远去后,姜二爷才甩了甩衣袖,转身回城。一路上,吃饱了饭的百姓们此起彼伏地与姜二爷打着招呼,不管是什么人,姜二爷都笑着应了。就在这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哭声,姜二爷明亮的桃花瞳望过去。 还不等他发问,姜猴儿已道,“爷还有要紧的公务要办,您先回衙,属下过去看看。” “是啊,钦差大人您快回去吧。” “说不定是哪家的莽汉子吃饱了饭,开始打媳妇了。” “就是吃饱了撑得他们!大人把他们的粮食收回去,看他们还闹不闹!这里风大,大人您快回去吧,别着了凉。” 七嘴八舌议论着着的百姓分作两拨,一大拨人继续跟着姜二爷,一小拨人跟着姜猴儿去看热闹。 百姓们果然是吃饱了,都有心思看热闹了。姜二爷面带笑容,被众亲卫簇拥着返回后衙。 州衙的官差们也吃饱了饭,走路比之前有精神,行礼问案的声音也更响亮了。姜二爷溜达回自己的院子,更衣后到了书房。书房内放了炭火盆,他的小闺女正暖暖和和地坐在桌边研究地图。 这小丫头,还没放弃找粮呢。 姜留抬起头,甜甜地道,“爹爹,滕里走了?” “嗯。”姜二爷懒散地靠坐在窗边的长榻上,这般无形无状的举动,让他做来却自成风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粮食入仓了?” 姜二爷扫了闺女一眼,“这点小事,哪用为父亲自盯着。” 确实不用爹爹亲自盯着,姜留笑弯了眼睛,起身给爹爹倒了一杯热茶,“爹爹,吃茶。” 姜二爷美滋滋接过茶,“为父觉得这天,似乎要下雪了。” 这话爹爹每天都要说几遍,不过她这次也觉得真可能要下雪了,“女儿也觉得这风里含着水气,应该快了。” 现在百姓有了粮,但取水还是十分困难,浅井里已经打不上水来,州里几口深井时刻有人排队,等着取水。下雪后,吃水的问题就能解决了。 吃了一口热茶,姜留问道,“爹爹,咱们派去盯着素江的人,可有消息传回来?” 姜留刚在王岗岭找到粮窖,伊利克和滕里就到了,这不是巧合。姜二爷这半月,派人把滕里的话套得干干静静,已经知道昌鹖王的弟弟素江得了消息,知道王岗岭有粮窖,所以派滕里和伊利克去取粮。 幸好,留儿早一步发现了粮窖。姜二爷摇头,“暂时没有。” 姜留问道,“就算还有藏粮,袋子上应该也印着左武卫军粮的标记,无论素江从拿找到的,咱们都能要回来,对吧?” 见爹爹点头,姜留就放心了。素江,现在就是他们的寻宝鼠,大冬天的让他去找粮,比自己出去好多了。姜留的目光从快被她用烂的地图上移开,转向窗外,思索着究竟是谁给素江送的信。 姜留猜测道,“我姐信上说付春朝去了均州,蒋家还未落网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了。爹爹你说会不会是他送的消息?” “不好说。”姜二爷嘴里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很有可能是他。付春朝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都能舍身入乐阳公主府做面首,这等连面子和尊严都不要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姜二爷品完一杯茶,站起身道,“我去前衙转转,待会儿让厨房切些羊肉片,今晚叫上谢老和你曾伯父,咱们一块吃锅子,庆祝追回赈灾粮。” 爹爹刚走,姜猴儿便从外边走了进来,“六姑娘,二爷接粮回城时,王图远的夫人马氏抱着孩子想凑上前,被侍卫拦住了。马氏说孩子拉稀,她实在走投无路,才过来向二爷借银,去给孩子抓药。” 王问樵带着行礼去客栈居住后,孔氏带着大儿媳妇、孙子和二儿子在王问樵租的宅子里住了半月被房东赶出去后,租了处破旧的小院落脚。姜留忙着寻赈灾粮的下落,也没再关注她们。 今日姜猴儿把事情报到自己面前来,姜留便知他处理不了,需要自己出面了,“她们常来闹?” 姜猴儿点头,“王家大夫人和少夫人,每日里不是跑去客栈哭穷,就是跑到咱们后衙外转悠。王家二爷那边小人不清楚,咱们这里,侍卫会将他们拦住。每次二爷和姑娘出门,小人都会派人盯着,不让她们靠近。” “赈灾粮和防疫草药,都足额发给她们了。按说她们仨大人照顾一个孩子,随便出来干点什么营生,也不至于连给孩子抓药的钱都没有!小人看那孩子脸色确实不太好,只得给了马氏二两碎银子,让她去给孩子抓药。” 姜留皱皱眉,“王图展一直关在家里没出来?” 姜猴儿点头,不好再说什么。王家大房不管再怎么落魄,也是六姑娘的外祖家里人,否则姜猴儿早就使手段,将她们赶出肃州城了。 姜留沉下小脸,吩咐道,“待那孩子病好后,你偷偷派人过去,将她们的钱财全偷了。” 啊?姜猴儿不解。 姜留解释道,“以我大舅母的性子,她必偷藏了不少财物。你派人偷偷将她们的家底抄了,她门肯定会报官。到时开堂一审,我大舅母和马氏藏了多少金银就瞒不住了。过个两三日,再将“追回来”的包裹还给她们。” 孔氏的财物露白后,若还好意思过来哭穷,不用侍卫出手,肃州百姓的吐沫也能把她们淹死!姜猴儿一脸恍然大悟,立刻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小人一定办得明明白白的!” 见姜猴儿小跑着走了,姜留含笑摇头。以姜猴儿的聪明劲儿,这样的办法他不是想不出来,只是因为那几个人,是王家大房的人,他不好动手罢了。 姜猴儿办事,向来干脆利索。三日后,孔氏就连哭带嚎地跑到州衙,敲响了鸣冤鼓。“恰好”到州衙门办事的肃宣路提刑司温宏杰,亲自升堂问案。待听到孔氏说她丢了三百两银票和三根金簪、马氏丢了一百两银子和两对玉镯时,堂外站着看热闹的百姓们,鼻子都要气歪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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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问樵如实道,“回大人,家母托草民的外甥女带来六百两银票。草民分文未取,全部给了大嫂孔氏。因大嫂和侄媳妇带着不足周岁的侄孙,要留在肃州与草民同住。此举于礼不合,当日草民便搬出宅院到客栈落脚,并不知晓她们如何分配的银两。” 六百两银子?!莫说百姓们,就连马氏看孔氏的目光,也得恶狠狠的。这死老太婆, 居然跟她说只有四百两银子! 只求活命的孔氏连忙道,“大人, 民妇用这六百两银子购买柴米油盐,并买了三支金簪,这些真不是脏银,请大人明察。” “既已查明银钱出处无疑,待丢失财物追回后,自会如数归还到尔等手中,退堂!” 温宏杰拿起惊堂木还未拍下,王问樵便行礼道,“大人且慢,草民还有一事。” 温宏杰将惊堂木轻轻放下,“何事?” 王问樵沉静道,“草民的大嫂孔氏,在康安时便喜搬弄是非。草民的妹妹去世后,她借着替草民的亡妹打理嫁妆之名,监守自盗,偷用草民亡妹留给两个外甥女的嫁妆。东窗事发后,草民便与兄长分家,不愿与之为伍。孔氏到肃州后,所作所为,更是败坏家风。因草民的兄长在服役,草民便将孔氏在肃州的恶行写信告知京中老母,母亲已做主将孔氏逐出家门,请大人过目。” 王问樵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 孔氏当场就傻了,然后哭天抢地干嚎起来,“你胡说什么!我为王家生儿育女,伺候公爹终老,陪你哥流放三千里,我几十年辛辛苦苦为王家当牛做马,哪来的恶行?王问樵血口喷人,请大人为民妇做主哇——” 看到王家老夫人工整娟秀的字体,温宏杰眉头微微松开。待读罢书信之后,他一拍惊堂木,“不论旁事,单孔氏私藏金银不为孙儿治病一事,便是恶行!” 孔氏慌了,“我,我……是因为孩子他娘上火,翀儿才拉肚子的,这怎么能怪罪到我身上呢……” 马氏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几圈,连忙道,“大人容禀。孔氏在家时,时常咒骂我家祖母、二叔、姑父姜钦差和表妹,她所说的话,民妇都说不出口。” 这可是十足的恶行了。 王问樵再行礼,“请大人为证。” “孔氏因言行不端,被婆母亲书逐出家门,自此之后与王家再无瓜葛!退堂!” 温宏杰拿起惊堂木还未拍下,马氏跪爬几步上前,“大人,大人!孔氏手里的金银,是我家祖母送过来给王家人度灾荒的。孔氏被逐出家门,等金银赎回后,就没她的份了吧?” “啪!”不耐烦的温宏杰拍响惊堂木,“待财物追回后,交于王问樵手中,退堂!” “威——武——” 两班衙役的呼声,压下孔氏与马氏的吵闹。温宏杰甩袖回了内衙,堂中三人也被衙差“请”到了衙门外,两扇朱漆大门哐当一声,关了个严严实实。 “二弟!” “二叔!” 孔氏和马氏伸手要拉扯王问樵,王问樵退后一步,厉声道,“孔氏,你与我王家再无瓜葛,若敢胡乱攀扯,我立刻将你告到衙门去。马氏,你乃我王家媳妇,当恪守妇道,教导翀儿长大成人,若再有言行不端,孔氏便是你的前车之鉴。” 马氏哭哭啼啼道,“二叔,家里的银钱被盗了,我和翀儿怎么度日啊……” 孔氏吼道,“你们王家不要我,总不能连图展也不要了吧?王图展可是你们王家长房嫡子,是你的亲侄子,你自己躲在客栈里好吃好喝,却要他饿着肚子?王问樵,你真是自私自利,好狠的心啊!” 当街被百姓围住跟两个恶妇争吵,让王问樵心中窝火,但今日若不把话说清楚,日后还会麻烦不断。他厉声问道,“盗贼偷盗了你们的包裹,可没有偷盗粮食,你们怎么会饿死?休得胡言乱语!待包裹寻回,我将财物分为两份,马氏与图展一人一份,日后安生度日。若再敢胡搅蛮缠,依家法处置!” 姜二爷下了严令,胆敢偷盗官民粮食者,无论数量多少,一律斩首。多个以身试法者人头落地之后,肃州再无一人敢偷粮、抢粮。现在每家每户按月按人头领赈灾粮,奶着孩子的妇人更是按壮丁的份额领粮的,所以孔氏和马氏就是在无理取闹。 马氏小心翼翼地哀求道,“多谢二叔。图展到年就十七了,真是能出力气干活的时候,侄媳妇还带着孩子,不能出门劳作。等钱财寻回,二叔能不能多给侄媳和孩子分一些?” 被赶出家门的孔氏叉着腰骂道,“我儿子是读书人,干什么力气活?你个小娘皮敢动我儿子的东西,老娘抽不死你!” 众人无语了,丢了的银子哪是那么容易寻回来的,这家人为了没影的银子,竟闹成这样,真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5章 小聪明 听了赵奶娘绘声绘色地描述后,喝着热汤的姜留言道,“若不是王图远的儿子还不满周岁,我二舅估计也会把马氏赶出家门。” 孔氏已经够上不得台面了,马氏比孔氏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长孙媳妇带回康安书香王家,非把王老夫人气死不可。王问樵为了王家的脸面,定会将马氏留在肃州。不管他用什么手段, 只要不闹到二爷和姑娘面前来,就跟姜家无关。赵奶娘含笑道,“不管怎么样,王仕翀这个孩子,王家总是要认的。” 王图远在温肃服劳役,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若他死了,王仕翀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姜留无声叹了口气, 吩咐道, “三日后,将让衙差把包裹给我二舅送过去。” 三日后,肃州衙门三捕快徐江便“破”了孔氏家被盗一案,将丢失财物找回。按照温大人的吩咐,徐江亲自把送到了王问樵面前。 徐江这几个月一直跟着姜留做事,见是他来送包裹,王问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脸皮火辣辣地接了东西后,立刻派管事把王图远和马氏叫到客栈,想着赶紧了了这桩官司,让他们滚得远远的。 抱着孩子的马氏死死的盯着金簪、玉镯和银票、银锭子,王图展扫了桌上的阿堵物一眼,便将眼珠子往上翻,不屑地盯着房梁。 王问樵也懒得再管大房的事,只道, “如今大房只剩下你们三人,这里一共有四百两银子……” 马氏小声提醒道, “二叔, 我那一百两银子和玉镯,是我娘给我的体己, 算我自己的。” 王图展冷哼一声,没有开口反对。他既不反对,王问樵自是懒得管,只道,“这三百两银子和三支金簪,你们俩打算怎么分?” 王图展又用鼻子哼了一声,马氏立刻道,“二叔,家里只剩了我和二弟、翀儿三人,我身为长嫂,理应掌家理事。您把这些都交给我吧,我一定照顾好二弟和翀儿!” 王问樵看向王图展,“图展,你意下如何?” 王图展又用鼻子哼了一声,“我要跟她对半分。” “凭什么对半分?你一个人,我还得照顾翀儿呢!”马氏拍了一下儿子,王仕翀立刻扯着嗓子嚎了起来,听的王问樵头疼欲裂。 马氏一边哄儿子,一边添油加醋道, “二叔您还不知道吧?孔氏还赖在我们家不走, 二弟分了银子,一定会拿去养着外人……二叔您是咱们的长辈,您说怎么分就怎么分,侄媳和翀儿都听您的。” 王问樵还要赶《姜谪仙前里千杀》的书稿,实在懒得理这些烦心事,干脆利索道,“三百两平分做两份,三支金簪,你们三人一人一支。若你们不同意,我就将包袱送去州衙,由衙内主事官员做给你们分。” “侄媳听二叔的!”能分得两百五十两银子、两对玉镯和两支金簪的马氏当然没意见。 “哼!”王图展又冷哼一声,也没表示明确反对。 王问樵将财物分作两份,推到二人面前,“财不露白,收好再出去,以后好好过日子。图展年纪也不小了,该想想日后……” 还不等王问樵说完,王图展不耐烦地抓起东西转身,不可一世地走了。 王问樵深吸一口气,转头看马氏,“你……” 不等王问樵赶她走,马氏便抢先道,“孔氏还在家里住着,侄媳把这些银两和首饰拿回去也守不住。二叔您看这样成不,侄媳只拿十两银子走,剩下的都放在您这儿,等侄媳用完了再来找您拿?” 王问樵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还不等他开口,马氏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哀求道,“请二叔看在翀儿是图远唯一骨血的份上,再帮我们母子这一回吧……” 马氏抱着孩子磕了三个头,也不等王问樵开口,便起身拿起一个银锭子和装着衣裳的包裹,自顾自道,“多谢二叔,侄媳和翀儿先走了。等过几天,侄媳再过来给您送年礼。” 马氏抱着孩子走后,王问樵懊恼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王家,就毁在了这几个不知礼数、不懂持家的女人手里。 围着火盆吃烤松子的姜留得了消息,点头道,“银子放在我二舅那里,比她自己拿着稳妥许多。” 银子留在二舅那里,马氏就能常去客栈走动,这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大一会儿,姜猴儿回来送信,“马氏回到租住的破宅后,让王图展把孔氏赶走,王图展不肯。两人吵闹着分了家,马氏带孩子回了王二爷落脚的客栈,也租了一间屋子住下了。” 她这是……赖上二舅了?姜留笑道,“马氏倒也有几分小聪明,这样的人,往往能混得不错。”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姜二爷从外边走进来,听了女儿的话,随口道。 赵奶娘连忙上前,给二爷除去披风。姜留欢喜道,“爹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肃州干冷透骨的冬日,就连不怕冷的姜二爷都觉到了寒意。他坐在火盆边烤着手,喜上眉梢,“为父去了趟左武卫大营,从裘叔那得了个好消息。” 姜留的桃花瞳立时亮了,“我哥又打胜仗了?” 姜二爷吃了闺女送到嘴边的松子,才美滋滋道,“你哥打败了靺鞨大将迁晃,击退契丹和靺鞨两部共五千兵马,咱们很快又有牛羊肉吃了。” 姜留笑容灿烂道,“爹爹,我哥很快就回成为名震两北的名将。” 姜二爷扫了傻闺女一眼,“什么叫很快?已经是了。方才在左武卫大营里,孙承庚居然腆着脸,跟为父说他闺女今年十五,尚未婚配。” 不只他闺女有人盯着,儿子也有人盯着了,姜二爷活动着骑马冻僵的手指,嘴角微微挑起。 姜留惊得连声追问,“孙承庚?容长脸、络腮胡、深眼窝、小眼睛那位将军?爹爹,他家姑娘肖父!” “当真?” 姜留用力点头,“当真!上次福禄县过来取粮时,孙姑娘跟她娘亲就站在路边叽叽喳喳地看热闹,爹爹没瞧见她们?” 姜二爷摇头,粮食还看不够呢,他哪有心思看路边有什么人。 姜留又给爹爹塞了几粒松子,劝道,“我哥的婚事,还是让他自己做主为好。” 姜二爷点头,“让他自己选,选中哪个便哪个。若咱们看着不顺眼,让他们两口子出去单过就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6章 下雪了 有粮果腹后,肃州百姓便每天盼望着下雪。 同样盼雪的姜二爷,每天都要望着天上的云说几回“要下雪了”。但直到腊月底,干渴了一年的肃州大地,才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 当呼啸的寒风夹杂着灰尘和零星冰渣落在众人脸上时,大伙儿还不敢相信真下雪了。他们都仰头瞪大眼睛望着举起的衣袖,寻找冰雪的痕迹。待终于确认风里有小小的冰渣后, 百姓们狂喜。 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大笑奔跑,有人急急把家里能装水的容器摆出来接雪。有些人觉得站在院子里还不够,疯狂跑到高处,查看四周是否已被白雪覆盖,姜二爷和姜留便在其中。 姜二爷顺着梯子爬到屋脊上,站直身体四处观望。确认冰渣越来越多后,他兴奋喊着,“下雪了,真下雪了,爷就说今天肯定下雪!” 站在院子里的姜留站在爹爹身边,一起感受着寒风的猛烈和久旱逢甘霖的畅快,欢呼道,“下雪了,下雪喽——” 这父女俩欣喜若狂,一众侍卫和仆从却被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连忙上前保护。 远处高高佛塔上,有两人临窗而立,俯视狂风之中陷入狂喜的肃州城。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站在屋脊上一红一白、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身上。 因为这二人最是夸张,身上的衣袍颜色也最鲜明。那鲜红是大周四五品官员的官服颜色, 那雪白似乎是狐皮裘。 见年轻男子盯着远处屋脊上的两人,中年虬髯汉子便道,“那处是肃州衙门的后衙,房顶上的两人应是姜枫和他的女儿姜六娘。” 传闻不如见面,这两人远远看去, 就非比寻常。年轻男子盯着一红一白两个身影,目光平静而专注。中年汉子见他感兴趣,便低声介绍那对康安来的,容貌惊人的父女。 最后,中年汉子低声哀求道,“这场雪若能解了肃州的旱灾,姜枫定不会再留着小人。请三王子看在小人这些年为您做牛做马的份上,救救小人和家人吧……” 年轻男子看着侍卫爬上屋顶,分位站好保护姜家父女。其中有一侍卫挽弓搭箭,箭尖直指自己,眉头便微微一皱。 中年虬髯汉子见了,吓得躲到墙后,低声道,“姜枫一千五百亲卫中有不少高手,请三王子移步,被他们发现您和小人在此,就麻烦了。” 年轻男子站着不动,只淡然道, “想让本王派兵救你, 也得看你出不出得起这个价钱。” 中年虬髯男子激动了, “三王子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老卢,有刺客?”见卢定云摆出迎敌的架势,姜宝也拔出了腰刀,四下搜寻。 手持弓箭的卢定云双目锁定只能依稀分辨出身形的年轻男子,低声道,“东边佛塔上,有人一直盯着二爷和六姑娘。” 佛塔?姜宝将腰刀收回,从佛塔到此处数百丈,莫说暗器,便是雕翎箭都射不过来。不过二爷和六姑娘站在房顶上确实太过引人注目,姜宝上前劝道,“二爷,天冷雪滑,您和六姑娘该下去了。” 疯狂过后,这里确实挺冷的,被吹飞了官帽的姜二爷揽住迎风乱摆的官袖,拽住小闺女,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回到院中后,卢定云跑去找陆志方,“陆将军,城东万佛寺的双月塔上有人,属下觉得不像寻常的香客,想过去看看。” 以二爷和六姑娘方才的癫狂劲儿,被人盯着看也正常。但卢定云是军中屡立奇功的神射手,直觉向来敏锐,姜二爷身边危机四伏,谨慎些也是应当的。陆志方点头,“你带三十人过去看看,若有情况,立刻放响箭。” “是。”卢定云立刻领人赶往万佛寺。 姜二爷和姜留回到房中,看着彼此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容如出一辙。 姜留幸灾乐祸道,“可惜女儿画技不好,否则一定把爹爹这副模样画下来,送回康安给祖母瞧瞧。”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只丹青不好?咱们父女俩琴棋书画四样,也就为父的小篆能拿得出手。” “爹爹说得对,爹爹厉害!”姜留咧开嘴,笑得极为欢快。 姜二爷盯着姜留的门牙仔细看了看,才满意道,“刚换上时为父还觉得你这两颗门牙长得太大,现在瞧着倒也不甚明显了。” 姜留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再过几年就刚刚好了。下雪了,咱们怎么也得吃顿锅子庆祝庆祝吧?” 冬天,是最适合吃火锅的。姜二爷点头,“今晚吃兔肉锅子!” 迟到的雪不负众望,慢慢把肃州城染做白色,勾勒出了肃州城外众山峦的形状,让人耳目为之一新。卢定云回来时,在地上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足迹,“属下在寺中未发现可疑之人,但遇着了咱们派去盯着钟当田的暗哨。” 暗哨?陆志方立刻觉得这里边有事儿,“钟当田还在寺中?” 卢定云摇头,“暗哨说钟当田刚坐马车走了,至于他去万佛寺见了谁、做什么,暗哨还在调查。” “此事须报与二爷知晓,走。”陆志方带着卢定云到了堂屋,上报肃州知府钟当田去万佛寺的事。 姜二爷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心里清楚得很,度过灾荒后爷就会摘了他的脑袋祭天,所以才四处求人救命。爷倒要看看,他能拉出来什么样的牛鬼蛇神。” 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和肃州知府钟当田这二人,论罪早就该杀了。但因肃州遭灾,急需人手赈灾,姜二爷暂留着他们的命,让他们将功补过。但半年多下来,这二人莫说功劳,连苦劳都没有。 “过”补不上,自然要用命去填了。不杀他们,无以告慰肃州满天的冤魂! “二爷,能让钟当田亲自去万佛寺见的人,定大有来路。”卢定云心中隐隐不安,“说不定是契丹或突厥派过来的暗使,属下远远望着,都觉得那人很有气势。” 很有气势?姜二爷挑挑眉,下令道,“吩咐城门口的守卫严加盘查,再派人盯紧了钟当田,莫让人跑了。” 待他们退出去后,姜留推测道,“钟当田手中已无权、无人,若真是契丹或突厥派人来见他,为的不是金银就是军粮。爹爹,您说钟当田会不会知道剩余五十万石藏粮的下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7章 无礼的少年 付开文和蒋锦宗,是秦天野安插在肃州的两条恶犬。付开文升任肃宣路安抚使后,自不会把自己的老巢交给旁人,便提拔了自己的侄女婿,时任福禄知县的钟当田出任肃州知府。 钟当田出在肃州为官多年,与本地商匪互通、与契丹等外族勾结的证据已在姜二爷手中。但姜二爷并不认为他知晓藏粮的下落,“若他知道藏粮在何处, 定会上报朝廷,免去他的死罪,而非投敌卖国,被株连九族。” 爹爹说得很有道理,钟当田密会的什么人,又能付出什么东西,让人救他的命呢?姜留皱起小眉头。 姜二爷抬手点了一下闺女的眉心,“此事为父自会派人查清楚,省着你的小脑瓜吧。我去前衙看看,你莫再到院子里折腾,小心受寒气。” “好。”姜留乖乖应下,送爹爹出门后,她便净手执笔,给远在康安的家人们写信,告诉他们肃州下雪了这个大好消息。给祖母写完,给母亲写,给母亲写完给姐姐们写,待将信都装入信封里,姜留满足地伸了伸懒腰。 这些书信交给清晏,最迟五日就能送到康安,家里人得到喜讯,这个年也能过得安心许多。 姜二爷撑伞回来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抖去身上的雪,挑帘进屋,热气和香味铺面而来。 姜留迎上前, 见爹爹斗篷上落的雪花融化, 变做一粒粒小水珠挂在柔软的黑毛上, 心情便格外欣喜。 雪化为水,滋润大地,只要雪下得足够大,明年开春解冻后能种下粮食和蔬菜,父亲这趟差事就圆满完成了。 姜二爷更衣净手后坐在小桌边,与闺女守着架在小火炉上锅子,开始用膳。 夹了一块兔肉送入口中,姜二爷闭目细细品味。香而不腻,辣度适中,比康安百味楼的兔肉锅一点也不差,姜二爷满意点头。 腊月二十一,两个闺女的商队拉了八大车货物赶到肃州。其中三车是大闺女准备的防瘟病药材,其余五车全是家里人给他们准备的吃用之物。因肃州灾荒,雅正担心他没新鲜的肉吃,让商队送了两笼肥兔过来。 肃州遭灾,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城中鸡鸭鱼肉都是有的,只是价钱是往年的数倍。姜二爷不是买不起,只是他身为钦差, 要以身作则, 口腹之欲只能往后排。 家里人送来的,和儿子打仗缴获的,便能随便吃了。姜二爷品着兔肉,越发想念家人了。七郎已经一岁四个月,会叫爹了,却还没见过自己的面呢。 想家就要吃好喝好不生病,免得让家人担心。姜二爷又夹起一片白菜送入口中,满脸幸福。 姜留啃着兔肉,也是一脸享受。 见两人这般模样,站在一旁伺候的赵奶娘心疼得厉害,脑袋里翻腾京里送来的几车东西,二爷和姑娘都爱吃的美食一样样在脑袋里成型,一直排到了明年正月十五。 饭后,姜留跟爹爹移到暖榻上吃茶,“爹爹,二郎哥会回来跟咱们一块过年么?” 吃饱了的姜二爷懒洋洋的,“雪下大后,仗就打不起来了,你哥和你二哥都回来跟咱们一块过年,我打算让他们在城里踏踏实实歇到初十再回去。” 姜留递给爹爹一杯热茶,“爹爹也踏踏实实歇几日。” 姜二爷靠坐在长榻上,“比起他俩,为父每日都是在歇息。鹏来客栈那边,你打算亲自去,还是派人过去?” 进入腊月二十,该给长辈送年货了。在姐姐多年的教导下,姜留也是规矩懂礼的,住在鹏来客栈的王问樵是姜留的亲娘舅,她得亲自去才合礼数,“女儿明日过去走一圈。” 闺女想去,姜二爷也不拦着,“多带些侍卫,遇着不顺眼的人不要跟她争吵,更不要动手,让侍卫赶走就是。” 肃州看似太平,但保不准什么地方就有刺客蛰伏着,所以姜二爷和姜留每次出门,都带着大批侍卫。姜留知道爹爹说的不顺眼的人,是指带着孩子住在鹏来客栈的马氏。将带起眼睛眯了眯,上次她出手教训孔氏和马氏的事,二舅心知肚明。她这次过去,二舅绝不会放马氏出来跳腾,败坏了自己的兴致。 若连这点事都做不到,二舅那边,她以后也没必要走动了。 肃州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大半夜,足有两尺厚的积雪若毛毯般盖在肃州城上,空气清新冷冽。 待城中街道上的积雪被清扫之后,姜留才乘车出门,去鹏来客栈送年礼。 鹏来客栈在肃州城中心的商业街上,从州衙过去没多远的路。待马车停住,车帘被奶娘挑起,姜留扶着芹青的手走出马车,便瞧见身着新衣的二舅,挺胸抬头从客栈内走了出来。 姜留下车,上前行礼。 王问樵扶起外甥女,笑容格外舒畅,“怎这么早就过来了?” “积雪已被清扫,马车不打滑,所以早到了。”姜留随着二舅走入鹏来客栈。这家客栈虽不是康安最好的,但大厅也修得宽敞气派,厅内都站起身,打量着姜留窃窃私语。姜留早已习惯了这种场面,心中毫无波动,王二舅却找回了久违的感觉,激动得差点落泪。 到了二舅租住的小院,姜留让奶娘和芹青把年礼送上:两壶酒、两条大鲤鱼、一块猪肉、一包茶叶和两包果脯。年礼的基本要求——有鱼有肉有酒,她都准备齐了。 姜留笑道,“这些都是我姐姐准备的,茶是您最爱的雨前龙井,果脯是东市桂香斋的,二舅这里若缺什么就告诉留儿,留儿写信让姐姐准备好给您送过来。” 比起不争气的侄子们,两个外甥女实在太懂事了。王问樵红了眼圈,“你姐还要照料你外祖母,我这里一切都好,什么都不缺,莫让你姐惦记着。” “是。”姜留应下。 王问樵知道姜留爱吃零嘴儿,将鹏来客栈的点心推到姜留面前,与她说起闲话。两人很是默契,谁也没有提起王家大房。吃了两盏茶,王问樵见姜留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道,“你父亲可说过打算何时归京?” 姜留点头,“父亲说等肃州灾情过去就走。” 等灾情过去,最快也得明年四月了。王问樵知道了大体的日子,心里也就安稳了,叮嘱姜留道,“雪后天冷。大年初二你不要再过来拜年,我过去与与你父亲一块坐坐便好。” 姜留点头应下,起身告辞。 王问樵把她送出小院,姜留的目光一扫,果然没发现马氏抱着孩子出来热闹。她的嘴角刚刚翘起,目光便与对面院门处站着的瘦高少年撞在了一处。 此人年纪与哥哥差不多,视线极为无礼。姜留敛容,转开桃花瞳,随二舅立刻客栈。不用回头,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人孟浪的视线一直盯着她。这样的目光姜留来肃州后遇到了不少,但这次让她格外不舒服。 想揍人! 回到马车上后,姜留低声与跟随在窗边的芹青道,“派人去打听一下,住在我二舅对面跨院的人是什么来路。”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8章 可疑之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9章 设计抓姜六娘 万佛寺双月塔“刺客”之事,姜留也有知道。她来了肃州后,爹爹出门遇刺客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据姜猴儿讲,现在的刺客已比蒋锦宗活着时少了许多,但就算刺客少了,也不能疏忽大意。待卢定云退下后, 建议道,“爹爹,小心使得万年船,用饭后咱们就回去睡午觉吧?” 姜二爷点头。 姜猴儿道,“二爷,可要小人通过肃州的商号,探一探穆家商行的底细?” 姜二爷摇头, “不可,这会因小失大。” 因肃州官场贪腐严重,过往商行都要被他们扒两层皮,所以这是十几年来,丝绸之路上的行商们都绕道不走肃州,肃州商业渐渐没落。如今肃州百废待兴,急需各路商行往来行走,盘活这潭死水。 若姜二爷在此时派人去肃州的商号打探穆家的情况,定会令那些打算来肃州做生意的商号们退缩。因为,姜二爷这两年在肃州杀了太多人,姜二爷打听谁,就意味着谁的脑袋快要搬家了。 站在姜二爷身后的方剑建议道, “属下觉得,可让刘家分号的掌柜去打听穆家。” 姜二爷来肃州查案后,刘君堂便与他父亲商议,在肃州一州六县内开设了刘家分号, 赚不赚钱是其次,主要是帮助他恩师解困。今年肃州大旱,刘家商号运来的大批平价药材, 为姜二爷稳定肃州医药价格, 提供了很大的助力。 但让刘家去查穆家的建议,姜留觉得不妥,但她没吭声。因为有爹爹在呢,这事儿用不着她开口。 姜二爷吃完嘴里的点心,喝了口茶才跟方剑解释道,“在官言官,在商言商。刘家是生意人,往来奔波是为了赚银子。爷托他们运药材和布匹来肃州是买卖,合情合理;但托他们打听穆家就是强人所难了。万一穆家真有不妥之处,爷派官差锁人,刘家定会落个官家走狗的名声。” 水至清则无鱼,真查起来,哪个商号都多少有些问题。若有了这样的名声,日后那个大商号还敢跟刘家做生意?孤月楼排位第一的镖师方剑脸一红,垂头道,“属下目光短浅,让二爷见笑了。” 姜二爷可没一点嘲笑他的意思, “我能平安活到现在, 孤月楼居功甚伟。方大哥尽心尽力保护我, 还帮我出主意、做事, 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嘲笑你?你上个月帮的大忙,我还没来得及谢你呢。” 永昌离间计能成,一半功劳归凌儿,一半功劳要归方剑。二爷把滕里交给亲卫和孤月楼的人看守,滕里得到的“消息”,大部分是方剑让人透给他的。身为孤月楼头号杀手,方剑见惯了兄弟相争、父子相残,对滕里这等人的心思,可谓一抓一个准。 见方剑被二爷夸得咧嘴傻笑,姜猴儿升起浓浓的危机感,立刻借着二爷的话头,“请”大功臣方剑到外间用饭,让他离二爷远远的。 飘香楼的伙计端着挑盘,进入雅间给穆崇元送饭菜时,压低声音道,“穆家商队已引起姜枫的怀疑,请四少爷尽快离开肃州。” 穆崇元浓眉皱起,还不等他开口,垂头上菜的小伙计又道,“三少爷请四少爷以大局为重。” “啪!”穆崇元把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掀起眼皮看向面前的大周贱民。 小伙计吓得直哆嗦,行礼退了出去。 穆崇元咬牙切齿道,“他干什么都是大局,小爷做什么都是胡闹!” 站在穆崇元身后的护卫小声道,“四少爷,姜枫身边的十几个人身手都不在属下等之下,若打起来……” 穆崇元眸子往下一沉,“小爷让你们抓姜枫了么?三日内,把姜六娘擒住塞入货箱带出肃州,否则小爷拧下你们的脑袋!” “……是。” 旁边雅间内,吃了一大碗美味三鲜馄饨的姜留与爹爹离开雅间,又与穆崇元遇着了。 穆崇元依旧颇为倾慕地望着姜二爷,但他并未上前,只在原地行礼,姜二爷略一颔首,便带着闺女向外走去。穆崇元的目光在姜留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到跟在姜二爷身旁护卫背上的黑色剑套上。 清晏手扣暗器,回眸见穆崇元正盯着自己背上的“青霄剑”,心中冷哼一声。护着姜二爷走出飘香楼后,清晏与身边的卢定云道,“老卢,穆崇元的气势,可不像寻常的商家子。” 卢定云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 清晏又小声道,“也不知二爷和六姑娘有没有觉察到。” “没。”卢定云对此十分确定,“就穆崇元那模样,不值得这二位多看一眼。” 清晏…… 好吧。 爹爹相中了穆家杂货铺里的货,第二日姜留便让赵奶娘过去挑选了几样不错的买下。待明年商队来了后,就让他们送回去,孝敬祖母、母亲之余,也给姐姐添两样异域风情的陪嫁。赵奶娘出去一趟,买回来的除了穆家杂货店里的皮毛和挂毯、地毯,还有年底祭祖的物什。不回康安,姜家也要在此处摆祭桌祭祖。 腊月二十七是黄道吉日,城东万佛寺请来于阗高僧,举办大斋天法会,感念诸天护法之功德,为生人求福,保百姓平安。 盛大的法会,自是万众瞩目。身为钦差的姜二爷,在受邀观法会之列,他要亲临万佛寺上香、为百姓祈福。 所以腊月二十七这日,姜二爷的亲卫精锐尽出,肃州后衙守备不如往日严密。 偏在这时,王图远的妻子马氏跑到后衙外哭得撕心裂肺,在院子里的姜留隐隐约约听到哭声,派人出去查看才知,马氏去万佛寺看热闹,儿子被人抢走了! 每有重大集会,总会有人丢银子、丢孩子。此时去报官,衙差也分身乏术,等他们抽出时间来,孩子早不知被拐到何处去了。王仕翀总归是王家长房嫡孙,马氏跑过来求助,姜留不能袖手旁观,便吩咐道,“让徐江带上三十个护卫,随她去找孩子,若寻到其他被拐走的孩子,一并救下。” 三十个护卫离开州府后衙后不久,一辆装着粪桶的车停在了州衙后门外。赶车的掏粪人掏出带着臭味的粪道牌,递给护卫查验。 护卫屏息看了一眼便敞开门,放他入内掏粪。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0章 掏粪人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一桶桶大粪掏出来晒干后,是抢手的肥料。所以掏粪虽然又脏又臭,但却是个无本赚钱营生。 为免掏粪人争抢大粪、破坏规矩,肃州衙门专门设了粪道行管理此事。粪道行将肃州城按街巷划分为若干粪道,制粪道牌,再卖给或租给掏粪人。只有持该街道令牌的人,才准入该街各家各户各府掏粪。 买下粪道牌的人会雇一两个长工,再在城外弄个粪场,让长工持牌入各家掏粪,运到城外的粪场晾晒。 粪道牌不能转卖,但可以传给下一代。这块臭烘烘的粪道牌,在很多人眼馋也得不到的好东西。 今日来州衙的掏粪人,请侍卫验看粪道牌后,又将其牢牢栓在腰带上,才推车进门,敲响了绑在车把上的梆子。 听到这特有的节奏,赵奶娘便年知掏粪的来了。她起身到院中吩咐粗使婆子,“让他先去二爷院里,再去谢老、曾大人院里,最后再来姑娘这里。” 虽说冬日天寒,掏粪的气味不会像夏天那般臭不可闻,但那气味也是很熏人的。让掏粪人先掏二爷院里的茅厕,待散味儿之后,赵奶娘才把姜留请到二爷院里歇息,然后让掏粪人去姑娘院里掏粪。 每到这时,姜留就无比怀念现代的冲水马桶。她用帕子捂住口鼻,一路小跑到了爹爹书房中,待芹青关紧门窗点上熏香后,才敢拿下帕子呼吸。 过了不大一会儿,芹青脑袋发蒙,不适地晃了晃头,却见赵奶娘和芹白也脸色发白,芹青立刻觉得不对,狠狠掐了自己两把,问道,“姑娘可觉得头晕、呼吸不畅?” 低头研究漠北地图的姜留抬起头,见奶娘和芹青、青白的脸色不对,第一反应是门窗关的太严,屋内烧炭取暖产生的毒气无法散出去,连忙道,“快将窗户打开通风。” 芹青和芹白撑着不适打开窗户,可窗户打开后,她们的情况没见好转,姜留也开始眼前发黑,她意识到可能是中毒了,立刻两长一短拍响巴掌,传唤暗卫。 暗卫,并不像书上或电视里演得那样躲在房中,而是在院中的厢房内或外人觉察不到的角落里值守。 姜留拍响巴掌,厢房与正房夹道内藏着的暗卫现身,来到窗下,行礼,“六姑娘。” 后院大厨房送菜的小丫鬟,提着沉甸甸的菜篮走进院子,唤道,“川婶子?” 见无人回应,小丫鬟目光转了一圈,走到书房门前,再次唤道,“川嫂子?” 还是无人回应,小丫鬟壮着胆子推开书房的门,见姜六姑娘主仆四人或趴在桌上或躺在地上,都昏迷不醒,眼里闪过精光,偷摸进屋抓起桌上的玉镇纸塞入怀中,才到院中的小厨房倒空菜篮子,出院。 经过姜留居住的院门外时,小丫鬟向给掏粪人引路的粗使婆子微微点头后,快步离去。 婆子靠在影壁墙边,面无表情地等着,待掏粪人推车出来,又引着他返回姜二爷的院子。 守院门的两个护卫皱眉,“不是刚掏过了?” 婆子解释道,“天冷,粪坑冻得太结实,刚才倒了一壶热水进去化一化,这回才能掏干净。” 守卫听着就恶心,小声道,“动静小些,莫惊扰了六姑娘。” “是。” 婆子引着掏粪人进院,绕过影壁墙后,掏粪人放下粪车,快速进入书房,用屎黄色的大布袋罩住趴在桌上的“姜留”往上一提,将人装入布袋,塞入装粪的大木桶内藏好,再将两个小木桶内的粪倒进去压住,进入茅厕掏粪。 推车出院时,掏粪人停住,打开大木桶的盖子,守门侍卫屏住呼吸往里扫了一眼,立刻摆手让他快走。 引路的婆子叮嘱道,“赵嬷嬷吩咐下来,臭味散去之前,不要让人去书房打扰姑娘歇息。” 护卫点头应下。 掏粪人推着粪车到了肃州北城门边,守城的官兵也捏着鼻子看了一眼,立刻放他出了城。 出城之后,掏粪人推车绕过几排低矮的房屋,进入一处破旧的院子。等在房中的三个人立刻围拢上前,屏住呼吸打开粪桶,掏出屎黄色的大布袋提出昏迷的“姜留”,看也不看一眼便塞入马车夹层中,推出多远,才用力吸了口气,“幸亏是冬天,若是夏天,小美人这会儿早淹死在粪里了。” “废什么话,赶路要紧!”扮作掏粪人的护卫进屋换了身衣裳出来,赶马车向北追出近二十里,才追上了今早出城的穆家商队。 领队的穆仁向后看了一眼,小声问道,“这辆车是?” 跟在穆仁身边的侍卫威吓道,“废话少说,快走!” 身上还带着臭味的侍卫来到穆崇元乘坐的马车边,压低声音道,“四少爷,人抓来了。” 恶臭扑面而来,穆崇元屏住呼吸骂道,“滚远点!” 侍卫心里暗骂,退到一旁。 他们又走出去十余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穆仁回头见一大队左武卫骑兵奔这边来了,吓得魂不附体。 盯着穆仁的护卫低声骂道,“不过是左武卫的骑兵罢了,慌什么?不想死就管好你的嘴脸,继续赶路!” 穆仁颤巍巍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硬着头皮继续赶路。 身着左武卫兵服的骑兵追上穆家商队后,并未向护卫说的继续赶路,而是将商队团团围住,挽弓搭箭,箭指商队众人。 看清带队女将的模样,换成穆仁身边的侍卫被吓得飞了魂魄,他立刻后退与余下九名护卫将穆崇元的马车护在身后。 穆仁滚下马跪在地上求饶,“姜姑娘饶命啊!他们抓了我家少爷,逼着小人带他们入肃州城的,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穆家商队的其他人也跟着跪在地上求饶,姜留一抬手,立刻有人上前把他们捆了,扔在一旁。 骑兵的箭尖,都指向了正中的马车,桃花瞳喷火的姜留抬狼牙棒指向毫无动静的马车,冷喝道,“不想死的,放下兵器束手就擒,胆敢反抗者,就地格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1章 关进马厩 喊完话后,见躲在马车内的“穆崇元”装孙子不敢出来,守在马车外的人也没有放下兵器投降之意,姜留毫不犹豫地下令,“放箭!!!” 一声令下,百箭齐发,射向正中的马车。护住马车的十名护卫拔出兵器左拨又打之时,姜留一马当先冲上前,狼牙棒挂着风声,砸向拨打飞箭的一名护卫。 此人,正是扮作掏粪人进州衙,意图绑走自己的那个。姜留滔天的怒火,全砸向了他。 让你进州衙绑本姑娘! 让你敢用粪桶装装人! 掏粪人抬手弯刀向外一挡,两兵相接发出“当”的一声,掏粪人的身体向旁边一歪,握刀的手臂居然被震麻了!没想到姜留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惊人的臂力。掏粪人正色,双手握刀迎战姜留。 姜留握住狼牙棒的双手一转,满是铁刺的棒头回撤半尺避开弯刀,直刺掏粪人的心口。 她招招带着杀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就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掏粪护卫不敢再轻敌,向后一纵,自马背跳到了马车顶上。 他跑了,马车还在!挂着怒火的狼牙棒打过去,“咔”地一声将支撑马车厢的木柱打打折,车厢倾斜,拉车的马受惊嘶鸣挣扎,掏粪人站立不稳,翻身跳到地上,想冲出包围圈。 姜留带来的亲卫队也不是吃干饭,箭雨直奔他而来。掏粪人被箭雨逼得后退,又与绕过马车追上来的姜留战在一处。深知这喷火的小美人儿兵器沉力气大,掏粪人不敢硬挡,只得左躲右闪。 他躲的速度不慢,但姜留的速度更快。待掏粪人高高纵起,避开令人毛骨悚然的狼牙棒时,姜留左手拽出腰间的匕首,甩向他的胸口,与此同时,姜留也冲了上去。 掏粪人手中的弯刀挡住了匕首,却已来不及挡住姜留的脚,被姜留踹得蹬蹬蹬后退三步。还不等他站稳,狼牙棒又挂着风声,一招横扫千军直奔他的左肋! 掏粪人大惊失色,向右快速逃窜。若论脚力,在场之人无一人能及姜留。她快速几步便绕到前边,挡住掏粪人的去路后,继续用狼牙棒招呼! 掏粪人再想躲,已是来不及了,他的右胳膊结结实实挨了一棒子。听到了铁刺扎入身体的声音,和狼牙棒砸折臂骨的声音,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姜留的杀气,掏粪人扔掉弯刀趴在地上求饶,“姑娘饶命!” 姜留的狼牙棒直指他的脑袋,怒喝,“谁派你去的?” 生死关头,当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掏粪人左手一指,“那个反穿皮袄戴黑帽的!” 姜留一狼牙棒将掏粪人的左胳膊打断,转桃花瞳去找反穿皮袄戴黑帽子的家伙。 正在跟左武卫将士交手的黑帽护卫吓得一激灵,扔掉兵器跪在地上求饶,“小人也是奉命行事,请姑娘饶命。” 不只这戴黑帽的侍卫被姜留吓住了,余下的八名护卫也被吓得不轻。用狼牙棒不恐怖,臂力过人不恐怖,恐怖的是姜留那滔天的怒火和熊熊杀气。她这是想要了他们的命啊! 就在众护卫要扔下兵器投降时,倾斜马车内的人终于开口了,“住手。” 八名护卫立刻住手,退到马车边。 车帘挑起,“穆崇元”镇静自若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他这份镇静配上倾斜的车厢和屁股上扎着箭的拉车马,怎么看怎么滑稽。 “穆崇元”目光低垂,颇有几分上位者的气势,“姜六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摆架子?上一个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摆架子的秦成碧,已经磕死在净域寺门外了!姜留沉着脸道,“滚下马车,束手就擒。” “穆崇元”沉着脸威严道,“姑娘好大的口气。” 黑帽护卫连忙介绍道,“姜六姑娘,这位是突厥默啜可汗的四皇子,葛逻殿下。” 葛逻倒背双手,挺胸俯视姜留,等她给自己见礼。 姜留怒喝道,“前脚还是穆家商行的少东,后脚就说是突厥四殿下,以为本姑娘年纪小好哄么!突厥与我大周世代交好,怎会趁大周与契丹交战之机,偷入周城抓人?尔等竟敢假冒突厥皇室,辱没突厥可汗的名声,罪不可恕。” “放肆!”葛逻怒声大喝。 “拿下!”姜留才不管他是葛逻还是蛤蜊,你就是突厥可汗、天皇老子,今日也得给本姑娘躺在地上! “是!” 上百亲卫一拥而上,将葛逻和十个护卫拿下,捆了个结结实实。 被捆在一旁的穆家商队领队穆仁喊道,“请姜六姑娘开恩,救救我家少爷穆崇元。” 姜留用狼牙棒一指被捆住的葛逻,“穆崇元在何处?” “哼!”狼狈的葛逻冷哼一声,转开头。 姜留也不废话,一棒子打倒护在葛逻身边的黑帽护卫,再滴着血的狼牙棒再次指向葛逻,“不要让本姑娘问第三遍,人哪?” 葛逻旁边的护卫连忙道,“姑娘息怒,穆崇元就在伊州石尖山寨内,活得好好的。葛逻殿下回去后,我们立刻就放穆崇元下山。” 回去?姜留一甩狼牙棒上的血,吩咐道,“全部押回去。” 一行人押着葛逻和八辆马车返回肃州途中,遇到了带队赶来的姜二爷。 见闺女平安无事,姜二爷悬着的心才算放下,低声责备道,“出城擒贼何等凶险,你怎么跟着跑出来了。” 姜留漂亮的眼尾向下一垂,委屈道,“爹爹,这帮人设计,想用掏粪车把女儿抓走。这帮人还狡辩说他们头头是突厥四殿下葛逻!” 敢把他闺女抓走,莫说突厥可汗的四儿子,你就是天皇老子,老子也不认!姜二爷玉面寒霜,怒喝道,“大胆毛贼,竟敢冒充突厥殿下!来人,将他们押回去关进马厩,严加看守!” “这马车夹层里的丫鬟,跟他们是一伙的。”姜留用手一指身后的马车。 姜二爷派人打开马车夹层,从里边掏出一个穿着紫色衣袍的小丫鬟。看到她穿着闺女的衣裳,戴着自己买给闺女的绢花,姜二爷更怒了,“一并押回去,本官要亲自升堂问案!”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51章 关进马厩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2章 先救人,再算账 回到州衙后,听闺女讲了事情经过,姜二爷越想越后怕。若非于渊子道长亲手配置的解毒香囊和解毒丸,留儿现在就被葛逻那畜生带出肃州了。待回京之后,他要带着厚礼,去灵宝观拜谢于渊子道长。 姜留言道,“爹爹,州衙之内定有官员跟葛逻勾结,偷换书房香片的人也决不能饶了。” 若非如此,州衙内的粗使婆子和送菜的小丫鬟,不可能与葛逻的人里应外合。那个偷换书房内熏香的人,这人若不揪出来,姜留寝食难安。 姜二爷点头,“为父已让瞿伦学、陆志方、沈远峥和方剑去查了,查出来后绝不姑息。在查清之前,咱们只用府里带出来的几个人和清晏几个。” 也就是说,方剑带领的孤月楼镖师、沈远峥率领的羽林卫和陆志方率领右骁卫组成的亲卫队,都要彻查一遍。 姜留喝了口驱寒的姜茶,小声问道,“爹爹,那个叫葛逻的会不会真是突厥四皇子?” “管他是不是,都要在马厩里押够了三日再说。”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赞道,“你表现的,比为父能想到的都要好。” 被爹爹一夸,姜留美得不行,“女儿发现有人下毒后,立刻将计就计,是爹爹的暗卫办事得力,女儿才能顺藤摸瓜,抓住葛逻。爹爹,穆家商行的人怎么办?” “先关几日再说!”不关得他们浑身臭气,难消姜二爷心头之怒。 “二爷,裘叔和凌少爷来了。”声音落下,姜猴儿挑开门帘,裘叔和一身寒气的江凌从外边走进屋子。 奔到门边的姜留欢快喊道,“裘叔,哥!” 江凌先给父亲见礼,便走到姜留身边,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都不用说话,姜留便知哥哥在想什么,“哥别担心,我厉害着呢,他们想抓我,门都没有!” 裘叔含笑打量姜留,“六姑娘化险为夷并立下奇功一件,当真是可喜可贺。” 奇功?姜留小脑袋微微一歪,笑问道,“裘叔,那人真是突厥四皇子?” 裘叔捋须,“八九不离十。” 姜二爷冷哼一声,“不管他是谁,爷都要关够了再审!” 裘叔含笑点头,“二爷所言极是,此处乃我大周国土。管他是突厥可汗还是突厥皇子,都要按照大周的规矩来。” 姜二爷满意了,待姜猴儿上茶后,才问江凌,“这回能待到过年吧?” 江凌应道,“若不出意外,孩儿过了正月初五再回边城。” 姜留掰着手指头一数,惊喜道,“哥能在这里待九天!” “待这么久,边城那边真没事儿?”姜二爷担心问道。 江凌的笑容十分灿烂,“契丹兵退了后,孩儿和表哥带人用雪水在城墙外筑了一尺厚的冰,边城这几月,固若金汤。” 姜留挑起大拇指,“哥这招实在是高。” 姜二爷的桃花也亮亮的,“既是如此,怎不带着江熹景一块回来过年?” 江凌解释道,“正月初六孩儿回去,再与表哥和袁将军轮换。” 裘叔问起姜留擒住葛逻的事情经过,然后道,“二爷,老夫此番前来,为了两件事,一是这位突厥四皇子,二是穆崇元。穆崇元的祖父穆雷阳,乃是漠北赫赫有名的穆家堡的堡主。穆雷阳与凌儿的师祖,吴家堡的堡主吴余相交莫逆。看在这份交情上,这个穆崇元,咱们不能不救。” 江凌也道,“穆崇元是穆堡主最疼爱的孙儿,孩儿小时候在吴家堡学艺,还曾与他一块玩耍。穆崇元应是偷偷跟着商队出的穆家堡,身边人手不足,才让葛逻钻了空子。父亲,穆家商队为虎作伥的帐,待咱们救出穆崇元后,再跟穆家堡仔细算。” 裘叔继续道,“二爷,若咱们得到穆家堡的鼎力支持,突厥和匈奴,不足为惧。” 姜二爷哼了一声,“便是没有穆家堡,爷也不怕他们。” 江凌响亮应道,“父亲说得对。只要父亲向万岁请旨派兵,儿击退契丹后,立刻率兵踏平突厥和匈奴。” “不愧是我儿子,有骨气!”姜二爷举茶杯,跟江凌一碰,一饮而尽。 “哥,算我一个,我跟你一块去!”姜留也把茶杯凑过去,碰了哥哥的杯子,然后豪气地把茶灌进嘴里。 嘶——有点烫嘴…… 江凌也颇为豪气地把茶灌进肚子里,三人相视而笑。 没骨气的裘叔…… 被茶烫到的姜留用竹签插了一块冻梨吃下去,才继续道,“就算咱们能踏平突厥和匈奴,但该向穆家堡讨的好处,也得讨回来。” 吃着冻梨的江凌点头,“留儿说的对。” 也插了一块冻梨的姜二爷这才看向裘叔,“那咱派几个人,去把穆崇元救出来?” 裘叔站起身,“葛逻在二爷手中,从他身上搜出令牌,派人去救穆崇元并非难事,您和六姑娘、少爷稍事歇息,老夫先去把这事儿办了?” 姜二爷点头,“办好了就回来,咱们今晚吃羊肉锅子。” 待裘叔出去后,江凌问道,“父亲可知突厥四皇子葛逻的生母是谁?” 吃着冻梨的姜留转头,看向父亲。 姜二爷懒洋洋道,“匈奴屠蓍单于之女。” 姜留颇为遗憾地啃着冻梨,葛逻不只是突厥可汗的儿子,还是匈奴单于的外孙。看来这回是不能把他宰了,否则突厥和匈奴都不能善罢甘休。 江凌言道,“据可靠消息,葛逻与突厥三皇子毗伽一块出的突厥皇城,毗伽定也在肃州。毗伽是突厥可汗六个儿子中,最有本事的一个,若他死了或废了,剩下的五个皇子为夺可汗的位子,定会斗得你死我活,令突厥元气再伤。” 姜二爷桃花瞳闪着亮光,“咱们留着葛逻,趁机把毗伽杀掉?” 江凌压低声音,“毗伽来此,不是为钱财就是为军粮。儿有一计,可让他与滕里两虎相争……” 姜二爷一鼓腮帮子,“他俩算哪门子的虎?” 江凌立刻改口,“是儿口误,让他们两狗相斗……” 姜留看着哥哥线条刚硬完美的侧颜,心里嘀咕道:哥,我怎觉得你在爹爹面前,越来越没原则了?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52章 先救人,再算账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3章 和亲 肃州寒冬昼短夜长,一晃便到了黄昏。马厩里又臭又冷,被堵住嘴捆着胳膊的葛逻蜷缩在食槽矮墙下,冻得脸色发青,身体发抖。他觉得自己快要冻死了,此刻,若有人送他一件温暖的皮裘或一锅热腾腾的肉汤,他愿放下匈奴单于外孙、突厥可汗四皇子的尊贵,双手接过来,并向他真诚道谢。 可惜,这样的人,此刻一个都没有。这里是大周,这里的人恨不得他冻死,他三哥也恨不得他冻死。葛逻恐惧不已,他后悔了,他不该来肃州,更不该绑走姜六娘。 姜二爷居住的小院正房内,耀眼上的羊肉锅子上热气腾腾。裘叔、谢老、曾显志、姜二爷、姜留和江凌围坐在桌边,吃得浑身暖洋洋的。 比起羊肉片,姜留更喜欢吃锅子里的粉条和白菜。但是粉条煮得久了,用筷子一夹就断,她抬起水润的桃花瞳,寻找铜漏勺。 江凌拿起漏勺,将粉条、冻豆腐和蘑菇捞出来,放在姜留面前的碟子里。长辈们正在谈论肃州和漠北的局势,姜留没出声道谢,只把碟子往哥哥面前推了推。 青梅竹马长大的默契,不用说一个字,两个人便明白彼此的意思。江凌又拿漏勺捞了些羊肉和牛肉片放进碟子里,才拿起筷子,与妹妹吃同一碟食物。 跟妹妹在一起,难吃的白菜也变得美味了,江凌脸上被战场磨砺出的冷硬线条和气质,变得格外柔和。 看闺女和儿子凑在一起吃得香甜,姜二爷将一碟肉片放入滚沸的锅中,烫熟后夹到他们面前的碟子里。 “谢义父。” “谢爹爹。” 两个乖巧的小家伙同时开口,表情如出一辙。只看现在的模样,哪个能想到这俩小家伙,单拎出任何一个来,都能令人闻风丧胆呢。曾显志差点留下羡慕的眼,这样出色的儿女,怎就没托生在曾家呢…… 用完饭后,长辈们要议事,姜留和哥哥起身告退。到外边呼吸着干凛清新的空气,姜留露出满足的笑容,“哥,咱散步消消食?” 他也想,不过妹妹穿的是薄靴,在外边待时间长了会脚冷。劝她回去,又舍不得跟她分开,江凌便道,“吃得有些腻了。” 姜留眼睛一亮,“我那里有能解腻消食的山楂荷叶茶,哥要不要来两杯?” “嗯。”江凌翘起嘴角,陪她往回走。 跟在身后的赵奶娘立刻紧走两步,回去命人烧水、泡茶。 进入妹妹居住的堂屋,闻着熟悉的气息,江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若三姐在这里,定会说他来此吃茶于理不合,把他赶出去。 不过,三姐已知晓自己对留儿的心意,或许不会把话说出口,只淡淡看自己一眼,让自己知趣退出去。 想到这里,江凌看向留儿的目光便带了淡淡的委屈。他的心意,所有人都看明白了,怎就她一点也觉察不到呢? 留儿过年就十四岁了,自己要不要趁着这次机会,试一试她对自己有没有男女之情? 脱去斗篷的姜留一转头,见哥哥望着自己,眼神跟被抛弃的小流浪狗似的,让她心忍不住心疼,“哥?” “嗯。”江凌低应了一声。看着妹妹澄澈的眸子,他想,还是等她大两岁再说更为稳妥。 屋里燃着炭火盆,暖融融的。赵奶娘提着一壶热水走进来冲烫茶具,给两位小主子泡好茶放在桌上,退到一旁。 姜留又看了一眼哥哥,觉得他心里有事儿,但他不说,姜留便不问。哥哥到年十六岁,也该有他自己的小秘密了。想到过年,姜留就想到了年底清账,想到了康安的铺子、田庄和马场,开口道,“肃州虽然遭了灾,但康安风调雨顺,今年马场和田庄、铺子都赚了不少银子,只是这次来得匆忙,没能把账册带过来……” 江凌打断她,“这些不必给我看,都由你做主。” 这话说的,好像他们已经成亲,男主外女主内一样。江凌的心中一阵酥麻,脸忍不住发热,飞快地看了坐在小茶几旁边的留儿一眼,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笑。长大了的留儿笑起来勾魂摄魄,江凌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好想,只让她对着自己这么笑。 姜留笑道,“好,我替哥哥管着,给哥哥攒聘礼,过几年风风光光娶嫂嫂进门。” …… 赵奶娘和芹青偷看了少爷一眼,又飞速低下头。 江凌的魂飞回,脸上迅速降温,心跳也停了。他抿了抿薄唇,低沉而坚定地回道,“都是你的。” 姜留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我和姐姐的铺子已经赚了很多银子,足够置办嫁妆的。” 赵奶娘…… 芹青…… 你有想嫁的人了?江凌握紧茶杯,半晌才生硬地转开话题,“咱们明日去城里转转,买些烤年馍馍回来,你想不想吃牛肉干?” “想。我听奶娘说这里还有好吃的牛肉酱……”姜留说着,停下来犹豫道,“还是让奶娘去吧,我在家里等着。” 她的容貌实在太惹祸了,这里不是康安,还是少出门为妙。 江凌饮了一口茶,“想出去便出去,这次是我和父亲疏忽了,今日的事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哥。”姜留问出她心里担忧了很久,又不敢问爹爹的问题,“你说我会不会被万岁封个郡主什么的,送到外边去和亲?” 江凌正色,“绝不会。” 姜留心里还是不安,“我长得还算可以……” 察觉到她的不安,江凌放下茶杯,盯着她的眸子认真道,“被送去和亲的都是皇亲国戚之女,不管你容貌如何,都不会被送去和亲。” 姜留又追问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契丹或突厥哪个挨千刀的,指名道姓要我去和亲,说我嫁过去就几十年不再犯大周呢?” “若他们见了你,或许会生出这样的心思,但万岁绝不会应允,我大周几十万禁军也不会同意。” 江凌站起身,杀气腾腾道,“父亲政绩卓著,你也在肃州两立奇功,若让你去和亲,会寒了大周臣子的一腔热血;你是我任凌生的义妹,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却保不住自己的家人,会寒了大周几十万禁军的心。” “若边境太平要用你的终身幸福去换取,要我几十万禁军儿郎何用?匈奴、契丹、突厥,不管是哪个敢有此念头,我定要率两万铁蹄,踏平他们的都城。” 江凌说罢,弯腰握住姜留的双肩,目中燃着熊熊火苗,“若我和义父出生入死,都不能让你们随心所欲过日子。那这样的周官,这样的朝廷,不要也罢。”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阵阵犹如梵唱一般的海浪波动声在他身边响起,强烈的光芒开始迅速的升腾,巨大的金色光影映衬在他背后。唐三瞬间目光如电,向空中凝望。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顿时,”轰”的一声巨响从天堂花上爆发而出,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冲云霄。 不远处的天狐大妖皇只觉得一股惊天意志爆发,整个地狱花园都剧烈的颤抖起来,花朵开始迅速的枯萎,所有的气运,似乎都在朝着那道金色的光柱凝聚而去。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他脸色大变的同时也是不敢怠慢,摇身一晃,已经现出原形,化为一只身长超过百米的九尾天狐,每一根护卫更是都有着超过三百米的长度,九尾横空,遮天蔽日。散发出大量的气运注入地狱花园之中,爱阅小说app稳定着位面。 地狱花园绝不能破碎,否则的话,对于天狐族来说就是毁灭性的灾难。 祖庭,天狐圣山。 原本已经收敛的金光骤然再次强烈起来,不仅如此,天狐圣山本体还散发出白色的光芒,但那白光却像是向内塌陷似的,朝着内部涌入。 一道金色光柱毫无预兆的冲天而起,瞬间冲向高空。 刚刚再次抵挡过一次雷劫的皇者们几乎是下意识的全都散开。而下一瞬,那金色光柱就已经冲入了劫云之中。 漆黑如墨的劫云瞬间被点亮,化为了暗金色的云朵,所有的紫色在这一刻竟是全部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巨大的金色雷霆。爱阅小说app那仿佛充斥着整个位面怒火。 爱阅小说app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爱阅小说app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出几许岁月流逝之感。 为您提供大神南极蓝的姜六娘发家日常最快更新 第1053章 和亲免费阅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4章 岂能轻易饶了他 江凌“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吓得赵奶娘和芹青脸都变了色。她俩一个左右张望,一个开门挑门帘查看,生怕隔墙有耳,被人听了去惹出的大祸。 姜留的精致漂亮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点头响亮应道,“嗯!” 江凌情动,抬手用摸了摸姜留的小脸。姜留若小动物般将脸贴在他粗糙的手心,乖得不得了。柔情在江凌心底泛滥成灾,他变声后本就低沉了的声线又带了几分沙哑,“明日咱们出门采买,你想去哪就去哪。” “好。”姜留欢喜应下,美滋滋道,“哥,吃茶。” 江凌落在,端起茶杯。就连寒风拍打门窗的声音,在他耳中都变得十分动听。 县衙后院马厩木门被人踹开,猛烈铺面而来,快被冻僵的葛逻睁开眼,见一个官兵走了进来。 官兵将手中提的木桶重重放在葛逻面前,扯掉勒住他的嘴的布条,大声吆喝道,“开饭了!” 葛逻活动了一会儿冻僵的脸,磕磕绊绊吐出四个字,“给……我……松绑!” “真他娘的麻烦!”官兵骂骂咧咧地弯腰,给葛逻解开捆住胳膊的草绳时,却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三殿下正在想办法救您,请四殿下稍安勿躁。” 这声音犹如天籁,让陷入绝境的葛逻一下就精神了,“他什么时候能来?本王快冻死了!” “快吃,大爷我还有事儿呢,没空在这儿等着你!”官兵大声骂了一句,又压低声音道,“州衙守备众多,三皇子还有要务在身,实在抽不出人手,还得等三五日。” 葛逻气死了,牙齿打颤道,“你告诉毗伽,若他不救出本王,就算是盗出上百万石粮食,父汗和我外公也会砍了他的脑袋!” “属下遵令。”官兵递给葛逻一个冷硬的粗粮馍馍和一碗稀粥,压低声音道,“殿下千万不要向周官泄露您的身份,否则看守您的人会增加两倍,到时三殿下想救也救不了您了。” 葛逻看着官兵手中狗都嫌弃的吃食,怒冲冲道,“去给本王换烤肉和奶酒来。” “殿下,这已是属下能拿到的最好的吃食了。”官兵催促道,“殿下快喝,属下不能久留,惹人生疑后,下次给您送饭的就不是属下了。” 又渴又饿的葛逻把温热的稀粥倒进嘴里,又抓起硬邦邦的馍馍骂道,“滚!” “这个殿下留着,以防万一。”官兵迅速把一个黑乎乎的硬藏在马槽里,才收起碗,骂骂咧咧地走了。 不大一会儿,葛逻的话便传到了姜二爷四人耳中。姜二爷道,“明日我要升堂,审问葛逻。” 葛逻被姜枫两三句话就糊弄住,不敢说出他的真实身份,那还不是任由姜枫拿捏。待有朝一日突厥可汗派人来谈判,他们也可装着不知道。曾显志挑起大拇指,“二弟这招妙极!” 姜二爷气呼呼道,“他敢打留儿的主意,我岂能轻易饶了他。” 谢老抚须笑道,“真让凌生猜对了,突厥三皇子毗伽果然是为藏粮而来。” 曾显志又忍不住流下羡慕的泪水,“虎父无犬子,二弟真是好福气。” 提起一双儿女,姜二爷俊美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谦虚道,“是俩孩子自己争气,小弟也没教过他们什么。” 显摆!曾显志不想理他了,转头问裘叔,“依军师之见,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裘叔一笑,脸上伤疤扭动,“就依凌生的计策,引诱毗伽去永昌,找滕里的舅舅热合曼要粮。” 曾显志点头,“好!这帮畜狗咬狗,咬死了才痛快。” 姜二爷俊颜含笑,“曾大哥来肃州两年,说话办事都越发豪气了。” 亲见肃州百姓深陷刀山火海,谁还能保持在康安衙门办事的涵养和气度?曾显志笑道,“愚兄只是言语举止粗鲁了些,比起二弟可差远了。” 姜二爷一开口,可是要人命的。看着俊美如昔的姜二爷,裘叔颇有种“我家有子初长成”的自豪感。 谢老问道,“仲青,此事过后,可还留着付开文和钟当田?” 姜二爷毫不犹豫,“杀!一个不留!” 谢老看姜枫的眼神,尽是赞赏,“《姜谪仙千里千杀》又将添上精彩一回。” 裘叔笑道,“谢老此言差矣。姜谪仙杀酒泉县丞徐启林还讲了八回,杀这二人,少说得讲二十回,康安的大小茶楼,又能狠狠赚一笔茶钱了。” 众人说笑片刻,曾显志感叹道,“待归京之日,也不知咱们康安城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到千杀归来的姜谪仙,是否还敢抛花掷果。” “这得到了那日才见分晓。”姜二爷杀的都是贪官,根本不畏人言,他向曾显志举了举茶杯,“不过,曾大哥必是不能亲见了。” 姜二爷此言之意,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斩了付开文后,曾显志将正式出任肃宣路安抚使,待姜二爷归京后,他将留在肃州,进一步整顿吏治,与左武卫一起,保这一方受尽苦难的百姓安乐。 留在此处任职,是曾显志请命出京的目的。 去年春,官居从四品京兆府法曹参军的曾显志奉圣命出京至此,姜二爷在明处吸引火力,他在暗处做事。查明前两位钦差聂林江和孔庆丰的死因、搜集肃州贪官污吏的罪证,为肃州百姓伸冤,一桩桩一件件,曾显志做得尽心尽力。 “贤弟,废话愚兄就不多说了,请。”曾显志举杯相敬,还未尘埃落定,感激的话现在还不好讲,但他心里对姜枫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秦天野被抓后,谁都知道付开文和钟当田的位子坐不稳了,惦记这两个位子的大有人在。若非姜枫不贪功,将曾显志所作所为如实上报万岁,万岁也不会属意他做肃宣路安抚使。 大周共分为二十四路,每路设安抚使一人,官居从一品。想到这里,曾显志端着茶杯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他曾显志这回真可谓一步登天、光宗耀祖、扬眉吐气了! 待任命圣旨下来,朝中同僚们定会惊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5章 行刑 第二日一早,肃州衙门的差官到马厩里提审葛逻,打开门看到葛逻居然裹着给马御寒用的破皮子,蜷缩在马身边一动不动。 不会冻死了吧?姜钦差还等着审案呢,可不能让他冻死。不知道葛逻身份的衙差上前踢了踢葛逻身上的破皮子,喊道,“起来!” 迷迷糊糊的葛逻眼也不睁, 皱着浓眉骂道,“滚!” “滚你老子!”衙差恶狠狠踢了葛逻的后背一脚,“爷数三个数,你个鳖犊子敢不起来,老子灌你一肚子马尿!一——二——” 葛逻这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裹着破皮子坐了起来。 衙差冷笑一声,“姜钦差升堂问案,到了堂上,姜钦差问你什么你说什么, 若有半句家伙,老子打折你的狗腿!走!” 衙差手里冰凉的铁锁链哗啦啦一响,将葛逻的脖子锁住,拖向大堂。 在马厩里关了一夜的葛逻进入大堂跪在地上,一股马粪味儿散开,两班衙役都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姜二爷面无表情地拍响惊堂木,“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葛逻眼睛一转,回道,“伊州落雁寨叶罗。” 听他果然不敢报真名,姜二爷嘴角微微一翘,冷声道,“你为何假扮穆崇元到肃州,派人入肃州后衙意图绑走本官之女姜慕兰?” 当然是为了用她换粮草、城池。葛逻垂下眸子,回道,“我对大人之女一见倾心,但想到大人绝不会将女儿许给我, 就生了歹意,打算将她带走,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带她回来认亲。” 喀吧!大堂侧门处的江凌握紧了拳头。 “他胡说八道!”江凌身边的姜留气红了小脸,若是倾慕自己出,他能把自己塞子粪桶里? 奶奶的,想揍他! 姜留只是想想,但姜二爷是想揍就揍。他啪地一拍惊堂木,“好一个大胆狂徒,来人,先打十大板!” “是!”两班衙役齐声应下。 “你敢!”葛逻一纵身就想从地上跳起来,却被衙差压倒在地,动弹不得。 行刑的衙役上前,论起刑杖便打。 江凌抬手挡住妹妹的小脸,不想让葛逻身上的血脏了她的眼睛。 自幼娇生惯养的葛逻直接疼得晕了过去,又被一瓢冷水泼醒了。他半身疼得没了知觉,额上的青筋一蹦一蹦地,咬牙切齿道, “姜枫!” 不用姜二爷开口, 衙差啪啪俩耳光打在他的脸上,“放肆,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葛逻不再吭声,心里却暗暗发誓,只要他回到突厥,定让父汗派兵,将肃州夷为平地。 姜二爷沉着脸,甚是威严地问道,“叶罗,你为何假扮穆崇元来肃州?” 葛逻疼得声音都在打颤,继续胡说八道,“我听说姜六姑娘美若天香,就像过来亲眼见一见。因怕出身草莽被嫌弃,才假扮了穆家堡的少主,希望能让姜大人您高看一眼。” 葛逻这么说,姜二爷就这么听。他啪地一拍惊堂木,“落雁寨叶罗,劫持商贾穆崇元,假冒他人身份入肃州,纵奴入州衙行凶,罪大恶极。本该立刻斩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肃州三城告急,急需劳役。杖二十,养好伤后罚去边城服役十五载。若尔能立下战功,可从轻发落。退堂!” 杖二十,罚去边城为役?不砍脑袋?两班衙役有些不敢相信,迟疑了一下才喊道,“威——武——” 去边城做苦役?那他不用等着毗伽派人来救,待边城与契丹开战,他自己冲出去,就能跑回突厥了! 疼得嘶哑咧嘴的葛逻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却听衙差凶神恶煞道,“都愣着做什么?没听到大人吩咐?按倒,行刑!” 刑杖之声又想了起来,被疼晕之前,葛逻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踏平肃州后,他一定要把姜枫的女儿姜六娘带回突厥,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见到衙役拖着被晕的葛逻走出大堂,肃州知府钟当田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 姜枫以为葛逻在肃州城外说是突厥四皇子是蒙人的,才敢公报私仇,下狠手收拾葛逻为姜六娘出气。 被他打晕的,可是突厥可汗最喜欢的儿子、匈奴单于最喜欢的外孙!这消息若是传到突厥和匈奴,他们一定会联合征讨肃州。肃州三面受敌,一定会被攻陷,到时他钟当田救出葛逻殿下,把他送到突厥可汗面前…… 钟当田越想越激动,他快步跟上拖着葛逻的衙役,沉着脸吩咐道,“姜大人既说要将这毛贼送去边城为役,就不要耽搁。立刻派人为他治伤,治好伤后立刻送他去边城。” “是。”衙差应下,将葛逻拖入大牢,派郎中给他治伤。 钟当田走后,江凌和姜留才从暗处现身,冷冷地望着他。钟当田披着周官的官府,心里却无一丝一毫的家国天下之情。姜留握紧了拳头,“哥看到他脸上的笑容了没?” 江凌点头,低声道,“他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不值得动气,时辰不早了,咱们去集市转转?” 姜留应了,随着哥哥往后衙走时,徐江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任将军,六姑娘。” 姜留停住,“可有王仕翀的下落?” 徐江连忙道,“已经找回来,送去王家了。抢走王仕翀的人,应跟意图绑走六姑娘的人是一伙的,属下无能,让他们跑了。陆将军正带人四处缉拿。” 姜留点头,“人找到就好,辛苦了。” 被夸奖了的徐江喜出望外,咧着嘴笑道,“不辛苦,这是属下该做的。” 爹爹去万佛寺观礼带走了一批侍卫,这帮人又绑走王仕翀,引走一批侍卫,令州衙后衙空虚,才令他们有机可乘。他们为了抓自己,还真是下了一番工夫的。姜留庆幸道,“幸亏孩子没事儿。” 此事有一便有二,江凌低声道,“让马氏母子留在肃州,不是长久之计。我派人跟二舅说一声,让他想办法把他们送走?” 姜留转眸看哥哥,“送去哪?” 江凌含笑,“送去哪,自是由二舅说了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6章 何时提亲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多民族聚居的肃州与康安隔了三千里,风俗迥异。与哥哥乔装改扮做本地人的姜留,用斗篷遮住半张脸,一双璀璨夺目桃花瞳盯着街边琳琅满目的货物。 这个喜欢,买! 那个好看,买! 这个没吃过, 尝尝! 那个闻着很香,那就尝尝看! 茶楼二楼临街的雅间内,毗伽的沉静的目光追随着姜留,听着身后的侍卫低声报讯,“四少爷被姜钦差打了二十杖,押入肃州大牢, 不日将送往边城服役。” 毗伽垂眸, 看着姜留用竹签插了一块烤羊肉送到江凌嘴边,淡淡道, “肃州大牢戒备森严,待他被送去边城后再救不迟。” 侍卫迟疑片刻,“四少爷他……” 毗伽平静道,“有钟当田在,他在肃州后衙吃不了多少苦头,可汗交待的差事若办不成,你们的脑袋都会被砍下来喂狼。” 侍卫吓得一哆嗦,低下头不敢在说话。 毗伽又问道,“热合曼的回信还没到?” 另一侍卫摇头,“没有,他帮滕里夺下了昌鹖王之位,此刻气势正盛,怕是不肯轻易交出军粮的下落。” “气势再盛,也不过是蜷缩在永昌不敢露头的乌龟罢了。”看着姜留拉下斗篷,把一颗酸枣儿送入小巧殷红的嘴中,径直的小脸酸的皱成一团,惹得她身边的任凌生笑出声,毗伽的眼神暗了暗。不怪葛逻那傻子冲动抢人, 他现在都想把这小姑娘抢回去,放在笼子里养着。 “明日去永昌。” 护卫连忙劝道,“永昌不太平,还是让属下去把热合曼抓回去吧?” “粮就在肃州,抓他回去有何用?”在任凌生抬头看过来之时,毗伽转身,向外走去。 “哥?” 江凌收回眸子,看着留儿手中里憨态可掬的小木头人,笑道,“这个不必买,我回去给你雕一个。” 想到哥哥这次给自己雕的精致桃木簪,姜留立刻把小木头人放下,拉着哥哥的衣袖往前走,“好,那边是花市了,咱们去买些这边特有的花种子和花根,给祖母送回去。” 江凌向前走时,低声对姜财道,“毗伽在楼上, 依计行事。” 他好大的胆子!姜财点头,“属下这就派人去办,此处危险,少爷不如先带着六姑娘回去?” 看着留儿灼灼的桃花瞳,江凌想也不想的拒绝,“无妨。” 姜留今日逛得十分尽兴,回到肃州后衙时,买的小玩意儿堆了满满一桌子。还不等她把东西归置好,芹白便快步跑了进来,“姑娘,姑娘,二少爷回来了!” 姜留闻言,转身就往外跑。她来肃州半年,还未见过二郎哥呢。 刚进肃州后衙的姜二郎,见到一个火红的小人儿飞一般地冲过来,脸上便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六妹妹!” 两年不见,二哥长高了也壮实了,但他温和的眸子一点没变,姜留笑嘻嘻抱拳行礼,“小妹拜见姜将军。” 姜二郎,是唯一被冠上“将军”头衔的姜家人。他抬手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六妹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 说罢,姜二郎抬眸看向跟在妹妹身后的江凌,温和问道,“凌弟何时回来的?” “前日。我听军师说,二哥又立了战功,今晚咱们可好好生庆贺一番。”江凌含笑道。 他的战功与江凌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姜二郎抬手捶了捶江凌的肩膀,爽朗笑道,“我带来了马奶酒,今晚咱俩与二叔不醉不归。” 姜留立刻道,“我也要喝。” 姜二郎笑了,“这得问过二叔才行,走,咱们回屋,看二哥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看到二哥身后的侍卫抱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子,姜留的眼睛都亮了。 回到姜留的小院堂屋,姜留打开箱子一看,发现里边竟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石头,或者说是未经打磨雕琢的玉石。 她拿起一块好奇地查看着,“二哥,这是什么玉?” 姜二郎笑道,“这叫戈壁石,都是我闲着没事时捡的。两箱送回京给三叔赏玩,一箱留给你解闷儿。” 他们的三叔姜槐,最喜奇石。姜留托起一块石头欣赏着,“三叔收到石头,肯定高兴坏了。二哥,这些石头好漂亮,你看这块,像不像刚破壳的小鸟?” “稍加打磨,就更像了。”姜二郎笑道,“我去更衣拜见二叔,再回来找你们。” “好,我爹爹在前衙书房里,二哥快去快回。”姜留送了姜二郎出院门,又跑回箱子边,一边把玩石头一边转头对江凌道,“哥,你跟二哥一个玩木雕,一个捡石头。” 在军营里,每次从战场上下来,就会格外想家。总要找个事情做,才能打发闲暇时光。江凌与妹妹一起蹲在箱子边,翻出了一块拳头大笑的火红色晶莹剔透的戈壁石,笑道,“我不只会雕木头,还会雕石头,可想要一个玉镯?” “不想。”雕刻石头比雕刻木头更费劲儿更易受伤,哥哥带兵打仗已经够累了,闲下来就该歇着,没必要再跟一块石头较劲儿。 江凌岂能不懂她的心思,他手握火红色的石头,笑道,“肃州城中应有玉器行,咱们这两日去转转,看你有能入你的眼的。” 姜留立刻应了,美滋滋道,“好。如果有好看的多买一些,带回康安去送人,特别漂亮的留着给姐姐当嫁妆。” 江凌笑了,“最漂亮的给我留着。” “留着当聘礼么?”姜留打趣道。 “嗯。”江凌轻声应了,送给你,当聘礼。 姜二郎也回来了,在肃州的姜家人便聚齐了。姜二爷高兴坏了,晚上拉着侄儿和义子吃酒,美其名曰要练一练他们的酒量。 结果,两人都被姜二爷练倒了。姜二爷又喝了一口酒,十分地不满意,“他俩这酒量,还得练,差太远了。” “爹爹,酒大伤身。”一口酒没捞着的姜留吩咐人,把二哥和哥哥送回房歇着。 被人扶到厢房后,“醉酒”的两人便醒了。姜二郎脚步虚浮地走到桌边坐下,喝着醒酒茶问道,“凌弟打算何时向我二叔提亲?”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7章 杀毗伽 姜二郎与江凌在康安时一同入羽林卫历练,两年前又同来肃州打拼,再加上他本就心思细腻,所以可谓是姜家人中,最了解江凌心思的一个。 姜二郎对江凌的文韬武略心服口服,却对他迟迟不肯在二叔和六妹妹面前开口,捅破这层窗户纸感到疑惑。 二叔和六妹妹在感情这方面,如出一辙的迟钝。江凌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江凌对六妹妹的心思?说不定这会儿,二叔还在因为寻不到称心如意的女婿发愁呢。江凌再磨蹭下去,待二叔带着六妹妹回到康安…… 想到此处,姜二郎不厚道地笑了,“你若再不开口,二叔明年归京后,说不准就要把和至娶进门,给六妹妹当上门女婿了。到时你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因吃了酒,江凌的心思也不似往常那般藏得严严实实。他抿唇垂眸看着手中的醒酒茶,眸子里尽是不安,“若我说了,义父和留儿不应允,该如何是好?留儿年纪还小,她一直把我当哥哥,我开口会吓到她的;义父把我当亲生儿子,才会觉得我千好万好,但若是按照给留儿找女婿的标准来看,我在他眼里还差得远着呢。” 不知该说江凌是当局者迷,还是因为太在乎,变得患得患失。姜二郎将手中的醒酒茶一饮而尽,笑道,“横扫左武卫少将、击退契丹大元帅、杀了契丹二皇子、声震肃北的任凌生将军,怎在人生大事上变得胆小如鼠了。你不问,怎知他们怎么想的?你若不够格,还有谁够格?就算二叔觉得你不够格,你问了才知自己差在哪里,才能改进不是?留儿那性子,怎么可能被你吓到!你若不好直接问,我替你去说一说?” 江凌摇头,“待时机成熟,我自己跟她讲。” 姜二郎端详江凌片刻,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感慨道,“你真是……令二哥羡慕得紧。” 羡慕什么?江凌转眸,“左武卫有几个不错的将门虎女,徐家的三姑娘对你情有独钟……” 姜二郎心里跟明镜一样,“凌弟莫听他们瞎起哄,徐三姑娘对我无意,她只是觉得我脾气好,好欺负罢了。” 江凌一笑,又追问道,“那罗彩英呢?” 看姜二郎一怔,江凌便知自己猜对了,“二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姜二郎抬左腿踩着凳子,又将左手随意搭在左膝上,装作漫不经心道,“成亲不只是两个人的事。凌弟不要在二叔面前提她,免得让二叔为难。” 罗彩英的父亲罗意是一员虎将,只可惜她的外祖父是蒋锦宗。蒋锦宗被姜二爷斩杀后,裘叔用人不疑,依旧让罗意镇守肃州,而罗意这半年多来的表现,也对得起裘叔这份信任。姜二郎确信,待秋后算账,罗意一家不会因蒋锦宗受到株连。 姜二郎心里也明白,若非罗家受到蒋锦宗的牵连,罗意绝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因为他姜二郎各方面并不出色,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他是姜钦差的亲侄子。 所以现在就算罗家同意,姜二郎也不能点头。因为他不想给二叔添麻烦。 看二哥望着房顶发呆,江凌便道,“若罗姑娘是个好姑娘,又与二哥情投意合,我义父不会在意她是不是蒋锦宗的外孙女。” “我知道。”喝了醒酒汤的姜二郎,还是觉得晕晕乎乎的,他慢悠悠道,“二叔不在意,但旁人会在意。罗姑娘若跟我回了肃州,会时刻顶着蒋锦宗外孙女的帽子,哪还能活得如在温肃这般自由自在。” 说罢,姜二郎侧头对江凌笑道,“就我母亲那性子,若罗彩英进了咱们家的门,她俩还不得打翻了天?” 江凌白了姜二郎一眼,“有大伯镇着,府里谁也打不起来。” 这倒是,父亲做事公允,有他掌家,家里就乱不了。姜二郎又把目光转回房梁上,似是在跟江凌解释,更似在自言自语。 “我跟你不同,我没有非谁不娶的念头。我觉得如罗姑娘这般洒脱随性的姑娘好,等我回到康安,请二姐和三妹帮我从门当户对人家,寻一个这般性子又不嫌弃我的姑娘娶进门就是。成亲后,我不纳妾,与她生儿育女,每个孩子都好好疼爱着,他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在外跟着二叔当差,回家后有老婆还子热炕头,这样就足够了。” 二哥说得在理,但江凌知道自己的心意,与他不同。 八岁家变,江凌被裘叔四人从边城一路背到康安城外的藏云寺,清醒过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留儿,自此之后,他与留儿形影不离。对失去一切的江凌来说,有留儿的地方才是家。 在没有明白自己对她的心意之前,江凌也从未想过长大后要跟姜留分开。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江凌便知道,自己这辈子是非她不娶了。 若留儿不喜欢自己呢?江凌的心像是被人捏住一般,疼得厉害。若她不喜欢,自己这辈子就当她义兄,与义父一起好好照顾她。若妹夫敢对她不好,江凌绝不会饶了他! 若她也能中意自己,那自己就是她的人了,家里家外,什么都由着她,江凌想着便忍不住露出傻笑。在此之前,他得扫平一切障碍,让留儿开开心心的。 “我明日去趟永昌,尽量后天傍晚之前回来。” 姜二郎愣了,“后天就是年三十了,你去永昌做什么?” 江凌似是在讨论明日会不会下雪自然,“杀突厥三皇子,毗伽。” 什么?姜二郎一下就坐直了,“毗伽可不是等闲之辈……” “就是因为他不是等闲之辈,所以我才要亲自去,以免夜长梦多。”江凌主意已定,“我明日天不亮就走,待义父和留儿醒了,你再跟他们讲。” 这可不是小事,姜二郎郑重问道,“裘叔可知道你的打算?” “我明早派人跟他报一声。”江凌本也没打算亲自去。但他今日在集市上,看到毗伽盯着留儿的阴鸷眼神儿后,江凌就下定决心要亲手解决了他。 否则,留儿担心的事,可能真会发生。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8章 姜留怒打王图展 腊月二十九,天还没亮,江凌就扮作贩卖皮毛的商贩,赶着两辆马车出肃州赶奔永昌。巳时,扮作乐器商人的毗伽也带人出城,慢悠悠赶往永昌。 得知江凌去了永昌,姜留心急如焚, 姜二爷气得跳脚,“这臭小子说走就走,他跟谁商量了,问过老子了?滕里见过他的模样,他跑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姜二郎劝道,“二叔莫过于忧心。论武功, 肃州和永昌无人能及凌弟;论心计, 他们更是望尘莫及。就算杀不了毗伽,凌弟也能平安归来。” 姜二爷怒哼一声, “你不用替他说好话,等他回来,老子绝饶不了他。” 姜留急切问道,“二哥,我哥怎会忽然跑去杀毗伽?” 昨天,哥哥还跟她商量年前这两天要做什么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才让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姜二郎摇头,“他没提。” “我去找裘叔,跟他商量加派人手……” 姜二爷还没说完,姜猴儿便从外边跑了进来,“二爷, 穆家堡的少主穆崇元来了, 在衙门外求见。” 姜二郎连忙道, “二叔去办正事, 侄儿去见裘叔。” 姜二爷一摆手, “跟凌儿比起来,他算什么正事, 让他去见曾大人。你与二叔去找裘叔商量对策, 尽快把凌儿带回来。” “爹爹,女儿也……” “你留在家里,准备过年的吃食。”姜二爷说完,带着姜二郎急急走了。 爹爹和二郎哥出门后,姜留在屋里转了几圈,瘫在椅子上叹道,“哥哥以前什么都不瞒着我,现在真是长大了,有事儿也不跟我商量了。” 赵奶娘劝道,“姑娘别太担心,有二爷在,少爷出不了大事儿。” 芹白也道,“昌鹖王已死,现在永昌是滕里主事。两个滕里捆在一块,也斗不过少爷。” 姜留担忧道,“我哥斗的不是滕里,是突厥三皇子毗伽。去把徐江请过来, 我要问一问此人的情况。” 芹白应声刚出去, 侍卫便来报说,王图展在衙门外求见姜留。 姜留不耐烦道, “他来干什么?芹青去看看,把他打发走。” “是。” 到后衙门口,见穿着崭新衣袍的王图展,提着一条巴掌大的咸鱼站在后衙门外,芹青走出门,上前行礼,“表少爷安,我家姑娘有……” “她不想见我就直说,废什么话。”王图展怒断芹青的话,把手里的咸鱼往前一递,“本少爷是来给姑父送年礼的,姑父不在,姜留又没空,烦你把鱼转交我姑父,就说大年初二,我再过来拜年。” 芹青可不敢接,她微微退后一步,“表……” 王图展拔高公鸭嗓,连珠炮般地道,“怎么?我王家乃姜大人正正经经的妻族,本少爷乃王家长房嫡子。本少爷依着礼数,来给姑父送年礼,姜家推三阻四不见也就罢了,竟连年礼也不收了?呵,姜家真是发达了,眼皮子往上翻,看不上我们这帮穷亲戚了!若我姑姑还在世,定要狠狠罚你们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表哥这礼数,是跟谁学的?” 出了门,连一句话都没完整,就被王图展骂了一顿的芹青脸往下一沉,正要骂回去,便见自家姑娘沉着脸走了出来。 得知徐江不在衙门内,等得心焦的姜留出门正要去找瞿伦学打听毗伽的事,远远就听到王图展在衙门外叫嚣,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王图展抬出去世多年的娘亲说事,姜留的火气腾地冒了上来。 “不管跟谁,总归不是跟你们姜家学的。”王图展虽被姜留满身的戾气吓了一跳,但强撑着不肯后退,他再将手里的咸鱼往前一递,气冲冲道,“这是我送给姑父的年礼,拿着!” 姜留扫了一眼咸鱼,冷声道,“看来教表哥礼数的人,自己也是个不懂礼数的。” 内在强大的自尊心,绝不允许王图展在姜留面前示弱,“好你个姜留!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们送年礼,你不收也就罢了,竟还当着我的面辱骂我的师长。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不成!” 姜留指着王图展手里的咸鱼,只问道,“这就是你的礼数?就这,你还敢号称自己是书香王家长房嫡子……” 不等姜留说完,王图展就脸色通红地吼道,“咸鱼怎么了,咸鱼不是鱼?肃州灾荒,有鱼就不错了!” 啪! 我叫你不错! 姜留上前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王图展的左脸上,打得王图展一趔趄。 “好你个姜家女霸王!”姜留这一把掌直接把王图展打爆了,怒火焚烧了他的理智,他把咸鱼摔在地上,抬手就要打回来。 啪! 姜留又一巴掌,狠狠抽在王图展的右脸上。将他打倒在地后,姜留凶神恶煞地站在他面前,厉声道,“这两巴掌,我是替外祖母,教训你这个丢尽王家脸面的不肖子孙!” “你……”王图展刚吼了一个字,姜留抬起手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乱晃,嘴角滴滴答答往下流血。 “肃州遭了灾,但你王图展没遭!外祖母托我给你们送过来数百两银票,就是怕你在这儿吃苦受罪,怕你们为了一口饭,丢了书香王家的骨气。依着礼数,送年礼要有酒有鱼有肉。你王图展手握上百两银票,给自己买了体面的新衣,却拿条巴掌大的咸鱼来给自己的亲姑父做年礼!这是哪个畜生教你的礼数?”姜留喷火的眸子看向墙角,吓得扒在墙角偷看的孔氏呲溜一下缩了回去。 王图展捂着脸嚷嚷道,“说我不懂礼数,你就懂了,你连条咸鱼都没给我家送!” “我早就将年礼送到二舅面前了。你我平辈,我为何要你送?”姜留不屑地看着王图展,“别以为本姑娘不知道,你和你那被赶出家门的老娘打得什么鬼算盘。王图展,面子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你若真有骨气,就别变着法的来我姜家讨要好处,靠着我父亲过活。” 被踩到痛点的王图展尖叫道,“谁来讨要好处了!” 姜留冷笑,“有理不在声高。自今日起,我姜家没有你王图展这房表亲,滚!” “好,好!若再登你姜家的门,我就不姓王。”王图展气得浑身颤抖,站起身将咸鱼狠狠踢到墙角,甩袖走了。 姜留冷哼一声,转身要回后衙,却见一眉眼甚是出色的少年郎站在门内,双目灼灼地望着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59章 只是多看了几眼 “在下穆崇元,见过姜姑娘。”见姜留打完人看向自己,少年不慌不忙地抬手,弯腰行礼。 他的声音温和又不显得过分亲近,比起葛逻假冒的穆崇元强了数倍不止,这才是商家少主该有的样子。 姜留的怒火被这顺耳的声音消去大半,她抬手还礼后, 带着芹青等人返回后衙,急匆匆去寻瞿伦学。 姜留走后半晌,穆崇元才从震撼中回神,缓缓直起身。在见到姜六娘之前,穆崇元根本不信衙门说的话,但见到之后他深信不疑。 这么漂亮又鲜活的姑娘, 确实值得山匪冒着砍头灭寨的风险, 前来抢夺。穆崇元定定神,问自己身侧的衙差, “敢问这位差爷,任凌生将军可在衙中?若任将军在此,劳烦差爷通报一声,就说穆家堡小元子求见。” 姜留寻到瞿伦学,向他打听了毗伽的情况后,更担心了。这么厉害的人,哥哥居然说他今天去把人杀了,明天就回来,可能吗? 左武卫军师大帐内的姜二爷也一脸揪心,“依您老看,咱们该如何是好?” 裘叔捋须,镇静自若, “二爷不必担忧少爷的安危。少爷本打算让滕里和毗伽鹬蚌相争,已在永昌布下不少眼线。现在少爷亲自带人过去, 再加上提前布下的人手, 就算他杀不了毗伽,也能全身而退。” “既然都布置好了,让他俩斗不就得了, 他急吼吼地跑去做什么!”就算知道儿子厉害,但姜二爷还是不能不担心,“您老觉得,我派人去给滕里送点年礼,顺便点他几句如何?” 姜二爷不知少爷为何突然起意要杀毗伽,但裘叔却猜到了。定是昨日,少爷与姑娘在肃州城内闲逛时遇到了毗伽,而后者的言行惹怒了少爷,让少爷非除掉他不可。至于毗伽怎么惹怒了少爷,裘叔不用多想也知与六姑娘有关。 没准,只是毗伽多看了六姑娘几眼,少爷就炸毛了…… 裘叔暗叹了口气,回道,“二爷,不可。少爷此行就算杀不了毗伽,也定会将他重伤。毗伽出事,突厥可汗必会大怒, 借此出兵讨伐永昌。值此敏感时机,二爷给滕里送年礼,待突厥发难时, 滕里一定会说是您派人杀的毗伽,把突厥的怒火引到肃州。到时咱们就面对契丹和突厥的双面夹击,必有伤亡。” 姜二郎也劝道,“二叔,军师说的在理,咱们不宜轻举妄动。” 不轻举妄动也得想办法动啊,姜二爷又道,“那我派方剑去保护凌儿总成吧?” 站在姜二爷身后的方剑抬头,看向大周左武卫军师,裘净。 若不让方剑去,二爷定会急得睡不着觉了。裘叔装作眼前一亮,赞道,“还是二爷考虑得周到,让方剑去再合适不过。” 清晏无语,暗道也就军师这模样,是把二爷当孩子哄了…… 方剑上前一步,“二爷、军师,某立刻出发?” 裘叔叮嘱方剑一番,给了他一块令牌,才放他带人去追江凌。随后,裘叔与姜二爷道,“回鹖已因军粮之事与靺鞨交恶,一旦突厥出兵征讨永昌,滕里必会向二爷求援,咱们得提前定好计策,借机拿下永昌……” 姜二爷与裘叔商议大计时,扮作行商的江凌押着两辆货车,经永昌军层层检查盘剥,终于进了永昌。远离岗哨后,江凌吩咐道,“去永昌城。” 贴着大胡子的姜财低声劝,“那人自肃州入永昌必经此路,咱们带人在前方设伏将他击杀,比入城杀人更易得手。” 江凌摇头,“待他见过热合曼后再动手。” 这样做风险极大,但离间的效果更好。少爷已拿定主意,姜财只得听令,催马车赶奔永昌城。 入永昌城后,江凌先到寻城中最好最贵的客栈,然后勘探地形,在据客栈不远的一处小栈住下,稍事歇息后便带上最好的皮毛,四处转悠,寻找撤退的最佳路线。待他进入位于热合曼府邸不远处的店铺中“推销”自己的货物时,毗伽一行三十人浩浩荡荡进了永昌,入住城中最贵的全福客栈。 得知自己猜中了毗伽的落脚地后,江凌微微一笑,“他如此大张旗鼓,定是要亮出身份,逼迫热合曼交出藏粮的下落。” 姜财低声问道,“少爷,咱们等热合曼说出藏粮的下落后再动手?” 皮毛店的掌柜摇头,“不可,若热合曼说出了藏粮的下落。少爷将他们杀了,回到肃州找出藏粮,不是明摆着告诉突厥和回鹖,热合曼和毗伽是咱们杀的么?” 两人看向江凌,等他下决断。 “热合曼应不知余下军粮藏在何处。”江凌抚摸着腿上光滑柔顺的皮毛,分析道,“卖给他藏粮消息的人,定不会将全部藏粮的位置一次卖出。王岗岭藏粮被找到后,那人应会涨价,现在的价钱热合曼不一定出得起。解决毗伽之后,永昌便是咱们的囊中之物,卖家定会寻找下一个买家。” 皮毛店掌柜好奇追问道,“那下一个买家会是谁?” 江凌抬眸望向不远处热合曼府邸的大门,平静道,“契丹。这次咱们的目标是毗伽,放过热合曼。” “是。”姜财和皮毛店掌柜都明白,少爷是要留着热合曼背黑锅呢。 不大一会儿,一个管事打扮的壮汉大模大样走到热合曼府门前,将一块牌子递给守门人。门人看过后不敢怠慢,抬手请他入门房歇息,然后跑进院内送信。 皮毛店掌柜眼睛一亮,“某在此近两月,从未见过此人,他或许是那人的手下。看来他是急着办完事,回突厥过年。” 这下,有好戏看了。 姜财低声道,“他办完事也不会立刻返回突厥,因为他四弟在肃州大牢里押着呢。”急着办完事回去过年的,是少爷。 皮毛点掌柜…… 江凌盯着热合曼的府邸,言道,“你们准备好,待热合曼去客栈后,咱们夜半行动,得手之后各归各位,我明早出城,返回肃州。” “是。”皮毛点掌柜激动应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0章 夜杀 看着送信人被府内管事热情送出府门后,江凌也带着皮毛出店门,围着全福客栈、滕里岳父的府邸等处转了几圈,寻了五家店铺讨价还价后,才将葛逻带进肃州的皮毛寻高价卖出,返回小栈用膳歇息,养精蓄锐准备半夜暗杀毗伽。 天黑后, 热合曼偷摸进入全福客栈密会毗伽时,江凌被唤醒,得知方剑带着孤月楼三大高手前来助阵。这下,如虎添翼的江凌信心更足了。 方剑行礼问道,“少爷,咱们怎么行动?” 江凌回道, “子夜动手,兵分两路。皮毛店的人去刺杀滕里的岳父, 咱们去杀毗伽。” 晚了?方剑又等了等, 才试探着问道,“咱怎么杀?” 江凌回道,“潜入全福客栈直接杀,你我合力,还能让他跑了不成?” “那不能!”杀人放火是他们的老本行,虽说毗伽有三十多保护,但杀他对孤月楼四大杀手来说也并非难事,只是时间太紧,来不及摸清毗伽手下护卫的底细,此行或许会有几分凶险。 干了两年镖师的方剑重操旧业,眼睛冒着亮光问道,“少爷, 咱是把他们一行三十余人连主带仆都杀了, 还是杀主留仆?” 增了孤月楼的三大高手,江凌觉得离间计可以设得再完美些, “永昌可有镖局?” 方剑立刻回道,“有一家, 名作昌顺镖局, 论实力勉强算中上流。昌顺镖局背靠昌鹖王,算是昌鹖王的御用打手。” 如此甚好,江凌改变计划,言道,“咱们扮作昌顺镖局的镖师行动,主割头,仆杀大半,留下几人做见证。” 方剑应下,“在下带人去,少爷安心在客栈中歇息,或出去看看永昌夜景。得手之后,明早咱们兵分两路出城。” 江凌坚持道,“我与你们一块去。” 那可不行,二爷是派他来保护少爷的,让少爷以身犯险,他回去后怎么跟二爷交待?方剑劝道,“少爷,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和办事手段, 少爷去了会露出马脚,咱就没办法推到昌顺镖局身上了。” 江凌坚决反对, “可你们只有四人,即便身手再好,也斗不过对方三十多人。” 方剑也异常坚持,“他们是有三十多人,但咱们的主要目标只有一人。” 方剑这般坚持,有些反常。江凌想探一探他的意图,问道,“这一票按江湖规矩,是什么价钱?” 方剑正义凛然道,“杀他是大义,是为大周百姓除害,不收银子。” 杀毗伽虽有为大局考虑的成分,但多半原因是为了留儿,江凌再问,“多少?” 方剑正色道,“这瓜身份太高,按着楼里的规矩,多少银子都不接。不过我等现在是二爷的护卫,不按楼里的规矩办事。若少爷执意要付,可否改为答应属下一个条件?” 江凌略一想,便明白了方剑想讨什么条件,“回京后,你想继续留在我义父身边做事?” 方剑微愣,略有些心虚道,“少爷果然聪明过人,一下就猜到了。我知道自己身上背着条人命,但在下敢以祖宗八代发誓,我绝没杀过一个好人,也是真心实意想跟在姜二爷身边,奉他为主,听他调遣。” 方剑武艺超群,若他真心留在父亲身边,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江凌如实道,“我义父回京不只不会升官,反而会降职,回西城兵马司继续任指挥使。” “属下跟着二爷不为升官发财,只为了体面,为了心里踏实。”方剑答得万分真诚,“在下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六岁入孤月楼学艺,十四岁出师当差,至今已为孤月楼卖命二十年,早就攒够了出楼的身家,只因无处可去,才会继续留在楼中做事。若二爷肯收留,在下随时可以出楼。” 江凌反问道,“近二十年来,有几人出楼后还活在世上?” 方剑瞳孔一颤,垂头低声道,“没有。” 江凌追问,“没有人出楼,还是没有人在出楼后还活着?” “出楼的人,都死了。” 能攒够身家出楼的,都是孤月楼中排得上号的杀手。因为知道的事情太多,孤月楼不会准许他们在外逍遥,唯一一个逃了一年的,还是方剑违背楼主的意思,偷偷放了他一条生路。但他后来还是被找到,死得十分凄惨。 所谓攒够身家就能出楼,只不过是让入楼的杀手有个盼头罢了。一旦踏上这条不归路,绝无回头的可能,所以方剑格外珍惜眼前这次机会。 想留在姜二爷身边并不容易,若他长得再英俊些,哪怕就像姜宝那样,或许还有几分可能,方剑低着脑袋,眼里尽是苍凉。 正当方剑的心渐渐冷下去时,江凌开口了,“回去后我会跟义父提一提,但留不留你,还得看义父的意思。” 只要少爷肯提,事情便成了大半!方剑立刻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少爷再生之恩,方剑没齿难忘。您先歇着,属下带人去踩盘子,晚上动手。” 江凌摇头,下令道,“你们四人,加上我这边的六人,一块行动。你们打头阵,我带人埋伏拦截。若毗伽破窗逃出,你等不必追击,我要亲手杀了他。” “是。”方剑精气神跟方才都不一样了,起身走出房门。 已养足精神的江凌,不打算在房中等到子夜。年底的永昌城与肃州一样不设宵禁,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江凌出客栈置办年货,回鹖特有的熏马肠、椒麻鸡等吃食买了大半车后,他才返回小栈歇息。 子夜,方剑带人走向前门,江凌避开毗伽的明岗暗哨,带人埋伏在客房周围。 冬夜霜冷,身着夜行衣黑皮裘的江凌蛰伏在暗处,盯着毗伽的窗户。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伴着寒风传出来,握紧匕首的江凌一动不动。 待有黑影破窗而出,江凌这边的侍卫若离弦之箭般冲上前,与那黑影战在一处,江凌藏身地对面楼顶上的毗伽的暗卫跳下,与黑影联手对敌。 客栈响起急促的铜锣声,巡城兵举火奔来,三条黑影缠斗得越发激烈。又一条黑影从暗中窜出来,奔向缠斗的三人。于此同时,江凌的匕首甩出,直奔窜出的黑影后心,一击即中后,江凌落地,抽弯刀茶向被暗卫护在身后的黑影。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1章 杀了一个,又来一个 江凌的招式干净利落,招招致命,二对二,局势瞬间逆转。几招之后,江凌的匕首刺入被保护之人的胸口,待他捂胸口向后退时,江凌抬手又是一刀,从他脖子上划过。 为何不直接割颈? 因为这人足足高了江凌一头,直接割颈有些困难。听着急速赶来的马蹄声和吆喝声,江凌竟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个头娇小的留儿。 他微微一笑,抬手拉下面前死尸蒙脸的黑布,确认他就是毗伽后,迅速搜身,带队撤走。江凌回房在炭火盆内烧了夜行衣,躺下不久,便听外边传来喊话声。 店掌柜在大堂中喊道,“诸位老爷、夫人,实在对不住,差爷要查房,请诸位行个方便。” 官差紧跟着吼道,“不开门的,一律按逆贼论处!” 房门被砸得哐哐直响,江凌起身穿衣,睡眼惺忪地打开房门,两个提刀的官差凶神恶煞冲入房中,先是摸了摸江凌的被窝,发现是热的,才开始四处翻腾。 官差未发现可疑痕迹,抬手就要抓放在靠墙供桌上的两大提熏马肠。 不等他碰到熏马肠,江凌已将两粒碎银子塞入他的手中,套近乎道,“辛苦差爷了,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劳您二位大晚上过来查房?” 官差得了银子,脸色好看不少,“全福客栈发生了命案,我等正在缉拿凶手。你可看到可疑之人?” 江凌摇头,“小人出去置办年货后,早早就回来歇着,店家可为小人作证。” 店掌柜立刻上来搭话,请了差官去下一个房间搜查后,向江凌作揖躬身表示歉意,亲手为他带上房门。 江凌走到窗边,轻轻将窗推开一条缝隙,向外查看片刻,才合衣躺在床上歇息。 第二日一早到大堂用膳时,江凌便听堂中客人纷纷议论,说昌鹖王的岳父昨晚被人杀了,永昌城四门紧闭,抓拿凶手。 听到四门紧闭,姜财便心急地皱起眉头,操着一口伊州口音,与隔壁桌的客人攀谈,“这可咋办,咱们今日不出城,大年初一都赶不回家给老祖宗磕头了。” “谁说不是呢。”隔壁桌的客人也发愁,“早不出事儿晚不出事儿,偏大年三十出事儿,这不是给人添腻歪嘛。让老子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老子一刀劈了他!” “咱去城门口等着,不管死了什么人,大年三十也不能关着城门啊。”姜财起哄道。 该挨千刀的江凌也颇为赞同地点头,端起羊肉汤豪气地灌了一口,抹抹嘴站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在沸腾的民怨之下,永昌城门终于在巳时打开,江凌赶着马车,经过层层检查终于出了永昌城,随着人流赶路。 进入肃州后不久,方剑带人跟江凌汇合,钻近马车后。钻进马车内,方剑言道,“幸好咱们早了一步,毗伽他们今晚也有行动,属下赶到时,他们正准备出门。” 难怪毗伽推窗跳出来时,身上穿着夜行衣,面上蒙着黑布。江凌问道,“死伤如何?” “咱们伤了两人,杀对方二十三人。”方剑报数,“因这二人是刀伤,无法出城,属下便将他们安顿在永昌城内养伤,待伤好后再回肃州。” 江凌微微点头。 方剑说完正事,两手往翻毛袖筒里一抄,斜靠着笑道,“照这速度,咱们酉时就能到肃州城,少爷能赶上与二爷、六姑娘一块吃年夜饭了。” 江凌的心情也不错,“我买了不少椒麻鸡和熏马肠,进城后分一分,让大伙儿都尝个稀罕。” “是,某今晚也有口福了。”心中踏实的方剑担心起江凌回去后,要怎么面对姜二爷的怒火,“二爷担心着少爷呢,回去后说不得还要罚少爷,您还是先去找六姑娘,让六姑娘帮您求求情吧。” 江凌也靠在车厢上,放松地伸腿,懒洋洋道,“今日是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怎么了?方剑蒙圈。 赶车的姜财隔着帘子道,“大年三十,姜家长辈不打骂孩子。” 还有这一说?方剑一笑,笑容格外舒畅。 天擦黑后,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和孩童的欢笑声不绝于耳,硫磺的气味四处飘荡,这,便是年味儿。 到了城门外,江凌用湿布巾用力擦了几下脸,抹去脸上的药膏,露出真容,赶回肃州后衙。 看到儿子回来了,姜二爷狠狠瞪了他几眼,忍不住抬起了巴掌。姜二郎连忙道,“二叔,今天是大年三十。” 姜二爷放下手,气哼哼道,“这顿打先记着,老子饶不了你!” 江凌笑得十分灿烂,“父亲,孩儿杀了毗伽和滕里的岳父牧羽。” “那也要打!” “孩儿给父亲买了好吃的寻马肠和椒麻鸡。” “打!” “孩儿给父亲带了永昌最烈的酒。” “……废什么话,拿过来给老子尝尝!” “是。”江凌立刻把酒送到姜二爷面前,哄得父亲多云转晴。 姜留走到哥哥身边,低声问道,“哥没受伤吧?” 江凌本想说没有,但话到嘴边,他改口道,“只受了些皮肉伤,无大碍。” 哥哥受伤了?姜留担忧地皱起眉毛,“爹爹,我哥受伤了,今晚不能吃酒。” “杀个毗伽还能受伤,还是功夫练得不到家。”姜二爷挥衣袖,“快去沐浴更衣,猴儿去请姚御医。” 待江凌包扎胳膊上的伤口后,一家四口围坐桌前吃年夜饭。姜二爷还是怎么看儿子怎么不顺眼,气哼哼道,“比起康安的麻香鸡,这椒麻鸡差远了!” “父亲尝尝这个如何。”江凌立刻夹了熏马场送到父亲的碟子里,又给留儿和二郎夹了一些,“牧羽被杀后,永昌戒严,这些吃食都是孩儿头一日晚上买下的。半夜官差搜房时,想顺手提走,孩儿用碎银子才将它们保住。” 姜二爷吃了一口熏马肠,点头,“还能入口。” 姜二郎问道,“凌弟为何要杀滕里的岳父?” 江凌解释道,“昌鹖王素甫被杀后,素甫的弟弟素江无法与滕里的妻族抗衡。杀滕里的岳父可离间滕里与妻族的关系,让素江和热合曼为争权残杀。” 姜二爷端起酒杯,“大过年的不说这些,喝酒。” 姜二郎端起酒,江凌和姜留端起茶,喝了一口后。姜留眼睛一亮,想起一个人,“哥,穆家堡的穆崇元到肃州了,连着找了你两日。” 姜二爷放下杯子,赞道,“穆家这小子挺机灵,算个人物,长得也挺顺眼。” 长得挺顺眼?江凌的心弦,一下就绷紧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2章 双倍压岁钱 二叔和六妹妹两句话,就让在千军万马面前都能能镇定自若的江凌变了脸色,姜二郎偷笑之余又有些心疼。今日是大年夜,该让他安心跨年才是,姜二郎便替他询问二叔,“二叔觉得穆崇元长得挺顺眼?” 姜二爷点头,“比起这边大部分人都顺眼。” 姜留也跟着点头, 并暗暗补充:穆崇元的声音也很好听。 看到姜留点头,默不作声地江凌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芽。 不爱吃炒黄豆芽的姜留…… 姜二郎憋着笑,又好奇问道,“那穆崇元比起侄儿和凌弟呢?” 二郎是几个侄子中长得最好的一个,哪是穆崇元能比的。姜二爷剑眉一挑,“他比起你差着一截,也起凌儿差了许多, 不过放在肃州也算难得了。容貌还是其次, 关键是此子进退有度,能审时度势。” 江凌忍不住了,“父亲如何看出来的?” 姜二爷夹了一口红烧鱼,慢慢品完才道,“葛逻用毒将他药倒后,关进了伊州石尖山寨……话说回来,伊州的山匪是不是太多了些?” 姜留立刻就听明白了,“等年后腾出手,女儿陪爹爹去把伊州的山寨都挑了,用缴获的藏银给百姓们买粮买药!” 姜二爷傲娇地哼了一声,“这等小事哪用得到为父出马,你们几个去, 为父还有正事要办。” “哦。”姜留应了一声,把碗里的豆芽正大光明地放进爹爹的碟子里,“爹爹吃炒豆芽。” 不爱吃炒豆芽的姜二爷斜了闺女一眼,又给她补了一大筷子,“一汤一饭都来之不易, 不准挑食。” 江凌既想知道穆崇元如何审时度势,但又不愿义父多当着留儿的面谈论穆崇元,便转移话题道,“父亲,用完饭后咱们去放爆竹如何?” “当然要放。”喜欢放烟花爆竹的姜二爷立刻点头,“这里的烟花虽及不上康安的,但咱们也要多放些,去去霉气。” 饭后,一家四口跑到院子里放烟花爆竹。 各式各样的烟花升腾而起,在空中炸开,美轮美奂。不过再美的烟花,也及不上姜留被烟花照亮的小脸。烟火在她眼里绽放,美得令满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站在姜留身边的江凌看呆了。 好想,抱一抱她。 姜二郎递过一扎烟花,“六妹妹放这个,这个好看,声音也小。” “好。”姜留先接过烟花,再又接过芹青递过来的香, 吹掉烟灰露出火红色的香头,凑过去点烟花的捻。 江凌上前,帮她捂住耳朵。 点着烟花捻后,姜留习惯性地抬手捂耳朵,却扣在了哥哥手上。她抬头江凌低头,两人四目相对,烟花在庭院里旋转,绽放出五色光华。 “砰!” 爹爹放了一个震天雷,被捂着耳朵的姜留看到哥哥张了几下嘴,却听不清他说什么,便大声问道,“哥你刚说什么?” 说,不该说的话。 江凌给她戴上斗篷,言道,“你的耳朵是凉的,天冷,别冻着。” “好。”姜留乖乖应了,“哥放这个,这个好玩。” “你玩,我去放大的。”江凌也喜欢声音大蹿得高的爆竹,他拿了几个震天雷跑到义父身边,跟他比着放。 放过瘾后,一家四口进屋,守着火盆和点心、干果,聊天、守岁。这是过年,姜留最喜欢的时刻。她用薄被盖住腿,抱着一碟炒南瓜籽,挨着爹爹和哥哥坐在榻上,一边嗑瓜子,一边与家人闲聊。 姜二爷吃着儿子剥的瓜子,大谈特谈自己过去这三十多年的精彩人生,然后与他们一起畅想回康安后的美好日子。 提到回家,姜二爷不由想到了还没见过面的小儿子,失落道,“七郎到年三岁,还一次没见过他爹、老子我呢。还有大姐儿、七丫头、你们大姐和二姐生的娃儿,我一个也没见过。” “见过画像了。”姜留开始滔滔不绝地给他们将家中几个小娃儿的趣事,屋里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天将子时,姜二爷带着孩子们到院中,点燃长长的爆竹,在噼里啪啦声中迎来了景隆十一年。 回到屋中后,姜二郎带着弟弟妹妹给二叔拜年。 姜二爷拿出三个红封,有模有样地训话,“二郎去年非常努力,二叔以你为傲。你现在是昭武副尉,今年再加把劲退了契丹军,至少还能涨两级,到时咱大小也是个将军,算是立业了。十九岁就能立业,是咱们姜家最早的一个。等风风光光回康安,让你祖母给你寻门好亲事,这辈子就算稳了。” 姜二郎叩首,双手接过压岁钱,“多谢二叔,侄儿定努力杀敌,建功立业。” “好。”姜二爷拍了拍二郎的肩膀,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凌儿也是,过去两年你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为父以你为傲,任家先祖的在天之灵定也以你为傲。不过,俗话说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你已经够出色了,今年收着些,咱不急,慢慢来。你今年十六,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若看中了哪家姑娘就跟为父讲,为父替你求亲去。” “多谢父亲。”不需要义父替自己求亲的江凌叩首道谢,接过压岁钱。 姜二爷的目光落在小闺女身上,姜留眼巴巴地望着父亲,雀跃道,“爹爹,女儿都十四岁了,女儿十三岁的压岁钱您还没给呢。” 姜二郎和江凌笑出了声,姜二爷揉了揉闺女的小脸,又掏出一个红封,递给她两个,“为父记着呢。留儿长大了,比为父想的要好上数倍。有你这样的好闺女,为父荣幸之至。今年你也要高高兴兴的,别急着长大,多玩几年再说。” “多谢爹爹。”姜留接过沉甸甸的红封,一笑百花羞。 看着三个孩子,姜二爷心中无比骄傲,“今年平安顺遂,都起来吧。” “爹爹平安顺遂。”姜留与哥哥们齐声答话,起身美滋滋地查看自己的双倍压岁钱。 按理说未成亲不用准备压岁钱,但姜二郎和江凌同时掏出荷包,递给姜留。 “谢谢二哥,谢谢哥。”得了四个红包的姜留,小嘴都合不拢了。 江凌转身向姜二郎伸出手,“二哥,我的呢?” “给你备着呢。”姜二郎笑着掏出一个荷包,放在江凌手心里,真心实意道,“祝凌弟今年心想事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3章 能说会道的穆崇元 天公作美,景隆十一年刚至,天空便飘飘荡荡地落下了雪花。 姜留捧着压岁钱出房门,惊见满地鲜红的纸屑上,落了星星点点的白。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美好感动涌上心头,她转头非常认真地对哥哥道,“瑞雪兆丰年, 今年一定会有好年景,哥哥也会心想事成的。” 只要你肯,我一定能心想事。江凌接过丫鬟手中的伞,“我送你回去。” “好。”姜留回头,“爹爹,我走了?” 站在门边的姜二爷叮嘱道,“别总看着手里的钱,注意脚下。” “好。”姜留软糯糯应了, 随江凌踏着红色纸屑,走入雪中。 看着两个孩子远去,姜二爷忽然生出一种自己已经老了的,不妙的念头。他站直身体,倒背双手,抬头望着空中被满院灯笼映得闪光的雪花,道,“这雪看着就像能下大的架势。” 站在二叔身边的姜二郎应道,“嗯。不过下不大也无妨,咱们有运河呢,不管怎么旱,黑水河一定有水。” 姜留找出藏粮,解决了肃州粮荒后, 姜二爷便未雨绸缪, 出动大批人手清理已经荒废多年的运河河道, 为春耕做准备。 想到运河能通水, 姜二爷心情更好了些,“你说得对。若能引黑河水灌溉良田, 再过几个月田里山间见了绿,百姓们就不用巴巴地指望着救灾粮过日子了。” 姜二郎问道,“肃州遭遇天灾人祸,没几年休养生息怕是缓不起来。二叔可考虑过向万岁请旨,减免肃州百姓的赋税徭役?” 姜二爷点头,“我已让谢老拟章程,帮肃州尽快恢复元气。” 姜二郎惊喜道,“谢老任了几十年的户部尚书,做此事当手到擒来。” “等谢老拿出章程,我再稍加润色,就能送去康安了。”姜二爷感叹道,“若要批下来,除了万岁,还得请阁老们高抬贵手。” 减免一州的赋税徭役是大事,须经户部上报,内阁评议通过,万岁才能下旨。姜二爷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言道, “我已给尹太傅、杜阁老和张府尹、李尚书送去了年礼, 成与不成, 就看他们的了。” 年轻气盛的姜二郎鼓起腮帮子,低声抱怨道,“分明是为百姓办事,却还要二叔掏腰包送人情。” “送去的年礼用的是二叔的名头,但掏的不是二叔的腰包,是肃州库银。”姜二爷给侄子讲这里边的弯弯道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大周二百四十个州,各州有各州的难处。朝廷的库银就那么多,多给肃州百姓一些,其他遭灾州百姓得到的就少一些。四海九州,万岁不能亲见亲历,只能靠各州递上去的奏章、巡视官员了解各处灾情,均衡考量后拟出赈灾和减免赋税的章程,有疏忽之处也在所难免。” “所以,会哭的孩子才会有奶吃。”姜二爷伸了个懒腰,“而你二叔我,是各州中最会哭的一个。” 姜二郎诚恳道,“不是二叔会哭,也不是二叔的奏章写得比别人好。而是上至万岁、诸位阁老,下至朝中五寺、六部、九卿的官员都知道,二叔您一心为肃州百姓办事。” 姜二爷欣慰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人生在世,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得始终如一,得讲信用。这样几十年下来,让大伙知道你是什么人。他们一旦信了你这个人,以后你再办事儿就容易多了。二叔读书读的少,不会讲大道理,但事儿就是这么回事儿。” 见侄子满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姜二爷又忍不住飘了,“还有一点你没说到点子上:你二叔我的奏章写得非常好。有些读了大半辈子书甚至得了文状元的官员,引经据典写出来的奏章,万岁也不一定喜欢看;你二叔我写得奏章,万岁喜欢看。” 躲在暗处的清晏…… 姜二郎用力点头,“今日听二叔一席话,胜二郎苦读十年书。二郎会把二叔的话牢记在心,细细揣摩、领悟。” “你好好学着,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二叔倾囊相授的,咱们叔侄有这个缘分,二叔看好你。”姜二爷给侄子整了整衣裳,“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快去睡吧,待会儿你俩还要起五更拜年呢。” 姜二爷说完,目光转向门口,心又提了起来,“凌儿怎这么久还不回来,他莫不是又偷跑了吧?” “不会。二叔先歇着,我出去找他回来。”姜二郎撑起油伞,出院门往西走了没两步,便寻见了站在六妹妹院门外的江凌。 他站得久了,黑色油伞上已落了一层白白的雪。 见二哥来了,江凌转身迎上,“二哥要去何处?” 姜二郎笑着挤了挤右眼,打趣道,“你送六妹妹,我来接你。走,咱俩今晚睡一块,我给你说说穆崇元的事儿。” “他有什么好说的。”江凌口不应心地说了一句,乖乖跟在二哥身后。 没什么好说的?姜二郎翘起嘴角,“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江凌哼了一声,“他不是我的对手。” 既知他不是对手,那你站在雪里发什么傻?姜二郎轻轻摇头,带着江凌回房,吩咐仆从端上热水,脱去鞋袜把脚泡进水里后,舒服地叹了口气,“穆崇元年纪不大,却有些真本事。他被葛逻派人药倒,抓去伊州石尖山寨关押后,硬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令看守他的山匪倒戈,为他寻来草药解毒,助他掏出山寨。随后,他调集人手灭了石尖山寨,得知了葛逻的行踪,带人追到肃州。” “原来如此。”江凌本还诧异为何肃州派去营救穆崇元的人,能这么快把他带回来。原来是他自己跑出来了,“穆崇元还不会走路时,就很会说了。” 姜二郎继续道,“他不只会说,还会来事儿。虽然只见了一面,二叔却很欣赏他,对他赞不绝口。你说……”姜二郎身子前倾,凑到江凌面前,神秘兮兮道,“二叔会不会被他哄得心花怒放,一高兴就把六妹妹嫁给他了?” 江凌的脚趾紧抠着木盆,“不会!” “六妹妹觉得他也不错,”姜二郎继续道,“六妹妹亲口跟我说,她觉得穆崇元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4章 你觉得我怎样 虽说不是在康安城中,但姜二爷一家还是五更便起来了。放鞭炮,煮饺子,饺子端上桌,兄妹三人正正经经地给姜二爷拜了年。 用饭后,姜留回房睡回笼觉,姜二郎和江凌出门拜年, 姜留回去睡回笼觉,姜二爷去给谢老和曾显志拜年后,便在院中等着肃州文武过来给他拜年。 江凌二人给裘叔和左武卫将领拜年后,回到家中,赶巧遇到了来拜年的穆崇元。两人音容笑貌与儿时大不相同。但相视一笑,还是依稀寻到了熟悉的感觉。 又有肃州官员前来拜年, 江凌便把穆崇元请到自己房中说话。 待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时,穆崇元上前用力抱了一下江凌,“听说你回来了,我一直想着过来看你,去年好不容挤出时间,却马失前蹄被山匪算计了,兜兜转转今日才得相见。” 江凌也抬手抱了一下儿时的好友,“前两日我有事出了趟门,昨天晚上才回来。本想转一圈回来更衣,然后去鹏来客栈找你,不想你先过来了。” “我过来给姜二叔拜年。”拍了拍江凌的肩膀,又捏了捏他胳膊上的肌肉,连道了两声好家伙,“难怪耶律光德那老杂毛都败在你手下。” “你这声‘二叔’,是从哪论的?”江凌也捏了捏他的肩膀,挑眉道,“这些年你依旧耍心眼儿,没好好练武。” 穆崇元爽朗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颇为赏心悦目,“自是从你这论的。我比不得你这个练武奇才,学拳脚只能强身健体,这些年勉勉强强,也算做到了。” 两人落座后,穆崇元盯着过来上茶的姜财看了一会儿,漂亮的眸子一亮,“汤叔?!” 本名汤展的姜财笑着点头,“穆少主果然是过目不忘的好记性,小人汤展,现在改名叫做姜财。” 穆崇元笑嘻嘻地双手接过茶,赞道,“这个和气生财的好名字,一听便是姜二叔为财叔起的。” 姜财笑着点头,退到门外。 穆崇元饮了一口茶,舒服地直叹气,“你们家这白茶,喝着甚合我的胃口,一口茶下去, 人都精神了。” 江凌便道,“这是御赐的十五年老白茶, 市面上很是罕见,你若喜欢,走时带上一些,回去请穆堡主和伯父、伯母尝一尝。” 穆崇元欢快笑道,“你与姜二叔不愧是父子。我说这茶好喝,姜二叔也说让我带半斤回去。” 江凌…… 穆崇元端起茶杯,“凌生你遭逢巨变,于危难关头能遇到姜二叔,真乃幸甚。” 江凌与他一碰杯,“遇到义父,得他庇佑,是我的福气。” “这份恩情,大过天。”穆崇元眸子尽是认真,“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情分上,你可问问姜二叔,若有穆家堡能为他出力的地方,我等定尽全力。” 江凌微微在一笑,“看到你这样子,我便想起你小时候讨价还价时的模样,现在穆家堡是你说了算?” 被江凌识破,穆崇元又笑了起来,“你不要小看我,我从十三岁便开始在外行商管事了,如今做得了半个主。剩下的半个么……我祖父和父母若见了留儿妹妹,定会立刻点头。” 江凌小脸一沉,“这话若是让我义父听到,莫说老白茶,堂屋都不会让你进了。” 穆崇元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留儿妹妹一见倾心,为何说不得?对了,我听说要想娶留儿妹妹,须得先过你这一关。看在咱俩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份上,你放我一马,小弟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好处。” 江凌白了他一眼,“留儿不喜欢你这样的。” 穆崇元眸子闪着亮光,凑上前问道,“那她喜欢什么样的?小弟我会九九八十一变,留儿妹妹喜欢什么样的,我就能变成什么样的!” 若不是发小,就凭他这油嘴滑舌劲儿,江凌已经把他扔出去了。他垂眸喝了一口茶,言道,“最迟今年六月,我义父就要带着留儿回京了。” 穆崇元立刻道,“穆家堡不能龟缩于一偶,也该去京城闯荡一番,挣出一片新天地来,过几日我便回穆家堡禀明父母,随着姜二叔一同归京!” 江凌又道,“便是你去了康安,我义父也不会同意的。就连大周驸马、左骁卫大将军黄隶之子、嘉顺王的嫡孙这样的,都入不了我义父的眼。” 穆崇元听了不只没退缩,反而更觉自己有希望了,“姜二叔看不中他们,是不希望留儿妹妹嫁过去受拘束,我不同,只要留儿嫁了我,穆家堡由她说了算。她让穆家堡上山,穆家堡绝不下海,她让穆家堡卖茶,穆家堡绝不贩皮货!” 江凌无语了,“你在衙门口与留儿有过一面之缘,怎就认定她了?” 穆崇元如实道,“我见到她时,她正在揍她表哥——说表哥不合适,应该是一个厚着脸皮来打秋风的无耻之徒,她那来巴掌,打得甚合我的心意。性格这般爽利,容貌又这般出色的姑娘,我怎能不喜欢?只有她这样的性子,才能成为合格的当家主母。她打完人回头看我,只一眼,我就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哥!” 送穆崇元出门,返回小院的江凌抬头,见留儿俏生生地站在院门口,望着自己笑。想起穆崇元方才的话,江凌心里乱糟糟的,他缓缓走上前。 睡饱了的姜留看着四处洁白的雪,心情好极了,“哥回来歇了会儿没?” “嗯。”江凌应了一声。 “哥要不要打雪仗?”姜留漂亮的桃花瞳里闪着狡黠。 江凌刚一点头,姜留藏在身后的雪球便砸了过来,“看招!” 砸中帽子的大雪球散落,江凌的剑眉、又密又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上都挂了雪花,甚是狼狈,姜留后退几步,躲在影壁墙后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笑了一会儿不见哥哥追进来,姜留探出小脑袋,见他竟挂着一脸雪站在院门口,眼睛里露出几分委屈。姜留眨巴眨巴眼睛,“哥?” 江凌走进来,抓了一把雪揉成球,抛向书上的鸟窝,待树上围观的鸟骂骂咧咧飞走后,他才道,“穆崇元过来给义父拜年了,他跟我说心悦于你,想向义父提亲。” 啊哈?姜留张大小嘴儿。 江凌紧紧盯着留儿,问道,“你觉得他怎样?” 姜留摇头,只见过一面的陌生人罢了,还能怎样? “那……”江凌握紧拳头,雪化成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你觉得我怎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5章 捅破窗户纸 啊? 哥哥的话题转得太快,背后手里还藏着一个雪球准备大干一场的姜留整个人都愣住了,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怎么样? “你继续玩,我还有事。” 话问出口后,江凌就后悔了。都是因为穆崇元那家伙在他面前说个没完,说得他心慌意乱,才让他在留儿面前失了分寸!江凌的眼眸微垂, 鼻尖和睫毛上的雪化成水滴在地上,他转身就走,背影透着几分狼狈。 哥哥这样很不对劲儿,姜留扔掉雪球,三两步追去拉住他的衣袖,“哥, 你……” 江凌急促道,“我没事。” 没事才有鬼!姜留把他拽回院中,拖进书房,想问出了什么事,竟能让他慌成这样。 可把哥哥拉进书房后,姜留把他的前言后语搁在一块一琢磨,就琢磨出味儿了。他先说穆崇元要想爹爹提亲,然后问自己觉得穆崇元怎样,自己摇头,他又问自己觉得他怎么样…… 他…… 他…… 他不会是对自己,对自己…… 方才还为哥哥担心的姜留,一下就麻爪了。 本因脑袋一热做出傻事而懊恼得想捶墙的江凌,看到留儿这般模样,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索性破罐子破摔, 鼓起勇气,红着脸小声追问: “你还没答我。” “你觉得,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姜留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她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看面前的人, 吭吭哧哧道,“你,你……我,我……太突然了,我从没想过,我……” 她说没想过,却并没有因为自己对她怀有儿女之情而反感、发怒去抓狼牙棒或去找义父告状。 这是不是说…… 江凌心底的小火苗腾地蹿起,变成熊熊烈火烧到了眸子里,脸也烧红了,他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鼓起勇气道,“那……你现在想?” 慌乱中的姜留,心底生起一股无名火,火蹿到脚底变成了风火轮,她想踩着风火轮跑掉。可理智告诉她,这时候若跑了,她就真怂得跟爹爹一模一样了。姜留向前挪了挪, 稳稳坐在椅子上, 赌着气小声道,“不想现在想。” 江凌火烫的双手握住膝盖, 让自己不要激动地跳起来,轻声哄道,“不想想也没关系,我帮你想。留儿可中意穆崇元?” 姜留立刻摇头,只见过一面的人,自己中意他啥? “可中意黄剑云?” 姜留又摇头,他是长得不差,但自己不喜欢。 “可中意柴林桑?” 姜留再摇头,他个缺心眼的,不喜欢。 “可中意刑继成?” 啊?姜留抬头。 见姜留没反对,江凌的心凉了半截时,忽听对面的心上人问道,“他谁?” 江凌的心立刻回暖了,“只是个无关的人罢了。周围出现的其他人你都不喜欢,是也不是?” 好像是吧,姜留漂亮的小脑袋刚要点下去,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又停住了,“其实……和至挺不错的。” 此时此刻,江凌只想拎起留儿的狼牙棒蹿到几年前,把当时脑袋进了浆糊犯蠢的自己一棒子打死。他双手紧紧抓住崭新的衣袍,稳住声音问道,“你想与和至相濡以沫,生儿育女,共度此生么?” 姜留摇头。 她没想过与和至共度一生,只是想着把他娶进门,解决掉婚配这件麻烦事,待平安度过适婚年纪后再跟和至合离,送他一座道观,让他继续修行。这样和至也不吃亏,待他长大接过他师父的衣钵后,别人的“观主”是单数,他是“观主”得加“s”,是复数滴。 和至也是同意的,因为他小时候跟着他师父守着破道观过日子,吃了很多苦,他想多要几座道观,过上不愁吃喝的日子。她跟和至成亲是共赢,这才是最好的买卖。 见留儿摇头,江凌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 他想现在就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完整整送到她面前,但又怕会吓跑她。不急,慢慢来,稳住,一定要稳住。江凌先稳住自己的心,再稳住自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可商可量地、循循善诱地道,“留儿,我知这八年来,你一直将我当兄长看待。不过,既然你现在没有中意的人,你可以试着想一想,与我在一起共度余生,会如何?” “若你想过之后觉得不好,那……我还是你的兄长,一如从前;若你觉得好,我就请外祖父和裘叔向义父提亲,请他同意咱们的亲事。然后你想什么时候成亲,咱们就什么时候成亲,成亲后咱们挨着义父住,你每日可以回姜家,可以见到家人,这样好不好?” 好! 姜留下意识点了下头,点完后她怕哥哥会错意,连忙补充道,“我是说,每日能见到家里人很好。” “嗯,我知道。”江凌英俊的脸上带着笑,“留儿仔细想想与我在一起的事,可好?” 哥哥笑成这样真是太犯规了,姜留移开视线,不知该如何回答。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的气温一点点攀升,两个小人儿的脸越来越红。江凌舍不得此刻,但更舍不得留儿为难,便道,“不是想玩雪么,咱们去院子里打雪仗?” 呃……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姜留哪还有打雪仗的心思。 江凌已站起身,“不想打雪仗,咱们就去堆雪人或用雪夹子夹雪球?” 姜留小声嘟囔,“没有雪夹子。” “有。上次下雪时我做了几个雪夹子,除了圆形、方形、鸭子形,还做了你画的其他形状,我去取来。” 江凌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回自己房中取雪夹子时,见姜二郎与过来拜年几个左武卫小将坐在厢房厅内吃茶,便停住打了声招呼,进屋取了雪夹子,又快步向外走。 刑继成站起身问道,“凌哥去哪?” 江凌笑容明朗,“这场雪下得不小,我拿雪夹子去给我妹妹玩。” 听到“妹妹”,左武卫小将们的眼睛都亮了,一个个跑到江凌身边套近乎,“哥,凌哥,亲哥!小弟还没见过雪夹子呢,咱一块玩,走!” “此事我做不得主,你们去问我义父。若义父同意,你们便来。”江凌璀璨一笑,快步走了。 问姜谪仙?怕是他们的话还没讲完,就被他用青霄剑给劈了,左武卫众小将垂头丧气坐回椅子上。 姜二郎看着江凌快要跳起来的背影,眸子闪了闪,这是……把窗户纸捅破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6章 变化 大年初一近晌午,裘叔进城与姜二爷一家共进午膳。 刚一落座,裘叔便敏锐察觉到,坐在姜二爷左右的两个小家伙之间的气氛,与之前大不相同了。一向叽叽喳喳的六姑娘,今日格外端庄,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地用饭;反而是一向规规矩矩的少爷, 今日却时不时偷看六姑娘一眼,傻模傻样的。 目光再转向正中的姜二爷,见他一切如常,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而旁边的姜二郎则笑得一脸狡猾,裘叔便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眉开眼笑地吃饱饭, 感叹道,“人不服老不成,老夫昨夜没守岁,只今日起得早了些,这会儿便困得睁不开眼了。” 正犯困的姜二爷立刻睁大眼睛,精神抖索道,“您老刚过六十,离‘老’还差得远呢。不过困了就回房歇会儿,睡醒后咱们再议正事不迟。” 待姜二爷睡下后,裘叔把江凌请到自己房中,笑问道,“老奴该为少爷准备彩礼了吧?” 江凌的脸一阵发热,小声道,“留儿还没应下,等她点了头再准备也不迟。” 裘叔好奇道, “老奴本以为依着少爷别扭的性子,怎么也要等到六姑娘十七岁才会开口, 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少爷先是冲动跑到永昌杀人,回来后又忍不住向六姑娘表明心迹?” 江凌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只得尴尬转头,认真打量窗台上摆的戈壁石。 “少爷去永昌杀人,应是发现毗伽对六姑娘不怀好意;少爷着急表明心迹,许是六姑娘身边出了让你觉得要大事不好的人。让老奴猜猜看,”裘叔乐捋了一下胡须,“这人应是刚出现没几日,莫非是……穆少堡主?” 江凌嘟囔道,“您老快歇着吧,睡醒了还要议事呢。” “好。”裘叔笑呵呵应了,又好奇追问道,“穆少堡主是讨了二爷的欢心,还是入了六姑娘的眼?” 看着逃走的少爷,裘叔笑出了声。也只有遇到跟六姑娘有关的事,才能让少年老成的少爷露出少年心性的一面。 听到裘叔的笑声,江凌的脸更红,走得也更快了。他脸上快步走到姜留的小院外,不是想扰她午休,只是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 姜二郎走过来, 劝道,“昨夜你就翻来覆去没睡着,中午还不补会儿觉?” 江凌摇头,“我不困。” 他现在精神得能带兵杀出去,七进七出契丹大营! 姜二郎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了,你别在这儿站久了,让人看到不好。” 确实不好,江凌点头,跟着二哥回房歇息。 芹白跑回厢房,低声对赵奶娘道,“凌少爷被二少爷领走了。” “你俩歇会儿,我去守着姑娘。”赵奶娘挑帘进入正房,轻手轻脚地到了里间,果然发现姑娘还没睡。她上前笑道,“姑娘不困么,在想什么?” 姜留摇头,“没什么,就是瞎想。” 赵奶娘轻应了一声,便从针线笸箩里拿出绣绷子,坐在床边绣花。姜留趴在床上望着奶娘手里绣了一半的兰花,知道这是奶娘给她绣的,因为她名字里带个“兰”字。 她真是个大傻子!姜留把小脸闷在枕头里,自己傻呵呵地给哥哥绣了那么多双兰花袜筒,居然一点也没发现不对劲儿。 姜留使劲在枕头上蹭了蹭小脸,闷声问道,“奶娘,我姐知道么?” 姑娘问得没头没脑的,但赵奶娘却听明白了,“三姑娘知道凌少爷的心思,凌少爷出京时,三姑娘就跟他谈过此事。” 她就说嘛,姐姐那么敏锐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姜留又使劲蹭了蹭小脸,闷声道,“奶娘,还有谁知道?” 赵奶娘回道,“府里除了大夫人、二爷和姑娘您,怕也只有五姑娘和几位小少爷不知道了。” 两世为人的自己,还觉得脑瓜挺好用呢,真是……姜留伸直腿,露出雪白的脚踝和小脚,使劲踢了踢。 赵奶娘解释道,“三姑娘不让奴婢等告诉姑娘,是想等姑娘自己看明白。二爷因为一直把凌少爷当亲生儿子,才没往这方面想。” 姜留又踢腾了一会儿,才闷声问道,“我哥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心思的?” 赵奶娘将绣花针在发丝间顺了顺,回道,“应是景隆八年吧,那年开始,少爷就不肯再给姑娘叫妹妹了。” 好像还真是,哥哥来肃州之前那年忽然改口,不再“妹妹”、“妹妹”地喊自己了,姜留又开始踢腾小腿儿。 赵奶娘给姑娘盖好被子,“奴婢知道姑娘心软,但这是关乎姑娘一辈子的大事。姑娘不必想旁的,只管顺着自己的心意来,愿意就是愿意,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姜留不踢腾了,趴在床上闷闷应了一声。 赵奶娘不再开口,只静静陪着姑娘。少爷和姑娘的缘分,早在八年前藏云寺相遇时就已注定了。否则隔了三千里、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怎凑到一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 闷了一会儿,姜留侧身,睁开眼睛问道,“我哥这两年在肃州,真没有遇到喜欢他的姑娘?” “少爷长得英俊,文武双全,怎会没有喜欢他的姑娘。”赵奶娘数道,“徐庆仁将军家的四姑娘徐怀婷、余剑阔将军家的余宁姑娘、厢军指挥使王将军家的姑娘王新月姑娘、边城守将袁卫东家的袁夏月姑娘……她们都喜欢少爷,特别是袁夏月和佘宁两位姑娘,恨不得整日黏着少爷。不过少爷都明明白白地拒绝了,不给她们留一丝念想。” 这么多?姜留鼓起腮帮子,“那我上次问,奶娘为何说没有?” 赵奶娘笑了,“少爷不让奴婢多嘴。” 少爷的心思,都在姑娘身上呢。 听到这么多人喜欢哥哥,姜留心里闷闷的,似是问赵奶娘,又似是自言自语,低声道,“他真知道什么是喜欢么?” 我的傻姑娘,少爷都十六岁了,怎会不明白他自己的心思?赵奶娘给姑娘盖好被子,轻拍着哄她睡觉,“这得姑娘用心去看。日子长着呢,不急,姑娘慢慢来,早晚会看明白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7章 又要分别 大年初四,突厥可汗得知三儿子毗伽被人杀死在永昌,四儿子葛逻被姜枫押在肃州大牢内,勃然大怒。下令点兵一万直发永昌为三儿子报仇,兵派使者至肃州,求见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让他马上释放葛逻。 听到突厥使者找的是付开文, 姜二爷呵呵一笑,进屋取出圣旨和青霄剑交给清晏,“让突厥使者四处奔波,实非我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你去把付开文给爷抓入肃州大牢,好让突厥使者去辨认叶罗是不是突厥四皇子时,连付开文一块见了。若他敢拒捕, 就地格杀。” “属下遵令,”早就等着这一日了!跪接圣旨后, 清晏即刻点兵赶往宣州安抚使衙门, 捉拿肃州案头号钦犯——肃宣路安抚使付开文。 见清晏手握圣旨,背背青霄剑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肃州知府钟当田腿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 孬种!清晏目不斜视地经过他身边,点齐人手骑马赶往宣州。钟当田看明白清晏去干什么后,更是吓得魂不守舍。伯父这两年花银子如流水般,派人进京上下打点,最终还是难逃姜枫的魔掌。 他与付开文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付开文被抓,他自己怕是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指望不上伯父,钟当田只能自救, 他踉踉跄跄地到了后衙跪在姜二爷面前,“请大人看在下官上有高堂下有幼子的份上,给下官指条明路。” 为官者, 当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自己的高堂幼子是人, 肃州百姓的就不是了? 看着痛哭流涕的钟当田,姜二爷兴不起一丝怜悯之心,“钟大人的明路,本官前年就指了,是你自己不上道,本官也没办法。” 姜二爷初到酒泉便发了话:肃州有罪官员,若向他坦诚罪责并戴罪立功,可酌情从轻发落。但这些人把他的话当耳旁风,以为肃州是他们的地盘,以为法不责众,以为姜二爷肯定会死在他们手上。但姜二爷命大,硬是逃过了大小数十次行刺、暗杀和下毒,两年后扔好好站在这里。 现在后悔?晚了! 钟当田以头触地,痛哭出声,“下官知错,请大人饶命。”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姜二爷不急不缓地问道,“去年第一场雪时,毗伽约你到万佛寺,所为何事?” 不敢说自己没见过毗伽,钟当田如实道,“他想知道叛国逆贼蒋锦宗私藏军粮的下落, 大人,下官当真不知啊,若下官知道,早就告诉大人了。” 姜二爷点头,“你可还有话说?” 这,这…… 额头冒出的冷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钟当田眼睛忽然一亮,“大人,下官知道付开文的私库藏在何处。请大人看在下官将功赎罪的份上,饶过下官的家眷。” 姜二爷俊颜一沉,桃花瞳里杀机尽显,“本官来肃州已有两年,你当真以为本官不知付开文的私库在何处?来人!” 侯在门外的瞿伦学走进房中,抱拳行礼,“大人。” “摘去钟当田的乌纱,交由曾大人发落。” “大人你不能啊!”钟当田抬手紧紧捂住自己的乌纱帽,哀求道,“大人,下官讲就是了。付开文的私库,藏在外室给他生的儿子曾裕府中。曾裕您知道吧?他是宣州最大的商号——泰春商号的东家,大人……” 不用姜二爷再下令,瞿伦学上前摘下钟当田的乌纱,喝道,“押下去!” 钟当田把拖出去后,姜二爷抬手按了按额头。姜猴儿立刻上前给二爷按压额头放松,“爷,那个泰春商号?” 姜二爷闭眼靠在椅子上,“不必你们动手。付开文和钟当田等一干钦犯,都交由曾大人处置。” “小的明白。”姜猴儿给姜宝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给曾大人送信。 姜宝瞪了姜猴儿一眼,才迈步向外走去。站在姜二爷身边的方剑心里明白,姜二爷这是要逐渐从肃州事务中抽手,准备返回康安了。他上前一步示意姜猴儿退后,由他给姜二爷按压穴位放松。 姜猴儿虽不甘心,但还是乖乖退了,因为方剑的手法确实比自己好得多。 被方剑按了几下,姜二爷觉得脑袋舒服多了,又抬了抬双肩,“肩膀也给爷按按,这两日乏得很。” 方剑的手转到姜二爷肩膀上,劝道,“二爷若每日早晚跟随属下活动筋骨半个时辰,可保身轻体健,耳聪明目。” “好。”姜二爷知道什么事能偷懒,什么事不能,应下后问道,“孩子们呢,怎一个也看不见?” 姜猴儿回道,“二少爷去了左武卫大营,凌少爷和六姑娘在书房里读书。” 姜二爷抬眼问姜猴儿,“凌儿和留儿吵架了?爷怎看着他俩这几天不太对劲儿。” 姜猴儿怕挨揍不敢说实话,嘿嘿笑道,“小的派人去问问?” “罢了。定是凌儿又想冒险干什么,留儿不准,让他们自己倒腾去吧,爷才没这个闲工夫管。”姜二爷打了个哈欠,“起得早了。” 姜猴儿立刻道,“今天的正事儿都办完了,爷再睡个回笼觉去?” “也好。” 姜二爷回房睡觉,至于捉拿付开文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根本不是他会考虑的事儿。 书房内,姜留问哥哥,“付开文很快会被押去康安,由刑部和大理寺审吧?” 江凌点头,“康安管事的官员多多少少都收过付开文的孝敬、打点,若他寻不到活路,定会鱼死网破,一批官员会被他拉下水。” “这么一来,康安又要冒出一批新官了。”姜留托着小下巴,心情颇为愉悦。不出意外,大郎哥应会在今年春闱殿试后,以一甲的身份出仕,准能补个好缺。 江凌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大哥想谋个外放的差事。” 啊?姜留诧异看向哥哥,见他正用漆黑的眸子望着自己,不自在地转开眸子,问道,“哥怎么知道的?” 这几日她虽未回应自己,但也是将此事搁在心里了。江凌微微一笑,温和道,“大哥在书信中提起过,伯父、父亲、二姐夫还有君堂哥都在康安为官,所他想效仿祖父,造福一方百姓。待伯父和父亲多年后致仕时,他再回康安撑门立户。” 大郎哥这样考虑是对的,但姜留心中很是不舍,“那岂不是今年六七月,大哥大嫂就要带着孩子离开康安了?” “大哥是一定要去的,大嫂和大姐儿还要看家里的意思。” “大嫂肯定会带着孩子跟大哥一起去。”姜留笃定道。 “嗯。”大嫂现在估计正眼巴巴地盼着你回去,帮她哄好伯母呢。 想到留儿要跟义父回康安,江凌万分不想跟她分开,却又不得不分开。他看着留儿白净的小脸,依依不舍道,“我明日一早,赶回边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8章 不想长大 突厥发兵永昌,必会经过靺鞨或乌丸,这两族势弱,必会借道给突厥。永昌战事一起,边城也不得安稳,哥哥身为边城守将,的确该回去守城了。 “好。”姜留低低应了一声。许久听不到哥哥说话,姜留抬眸见他正静静看着自己,睫毛忍不住颤了颤,小声道,“哥回去后,不要总冲在最前头,怎么也得给其他将士留些立军功的机会。” 江凌含笑应了,“父亲说他巡视运河后,会到肃州各县体察民情,你可会与父亲同去?” 姜留点头,“还有藏粮没找到呢,我想跟着父亲出去撞撞运气。等我们到了边城,就……去任家祖坟,祭拜哥哥的祖父母、父母。” 我的祖父母、父母,也是你的。小丫头这几日被他吓坏了,江凌不敢再逗她,轻声道,“我在边城府里给你和义父都准备好了院子,你的院里有一棵八年生的枣树。去年大旱,树上没能结出枣儿,等秋天我把枣儿给你送过去,很甜的。” 哥哥在边城住的地方,是在八年前被大火烧毁的任府旧址上盖的。八年生的枣树,岂不是那场大火后重新长出的枣树?哥哥说枣儿很甜,是他记得那棵被大火烧死的老树结出的枣儿很甜么? 姜留忍着心疼笑道,“那树上会不会有刺儿虫?我从树下过时万一掉下一只,落在身上可就麻烦了。” 傻丫头,你去时枣树可能连芽都没发呢,哪来的刺儿虫?江凌忍住抬手捏一捏她的小脸的冲到,温和笑着,“我会好生看照着,不让它长刺儿虫。你过去后看看还想种些什么,咱们移到院子里去。” 因为哥哥每个未来计划里,都有她。姜留心中一颤,笑道,“能种葡萄么?” “能,这里的葡萄比康安的甜,葡萄的品种也多。”江凌兴致勃勃道,“咱们可以在每个院子里种上一种葡萄,到时看你喜欢吃哪个院子结的葡萄,就可以搬到哪个院子去住,想吃葡萄了时,推窗就能摘到。” 想到那般场景,姜留也觉得甚是美好,不过也很有压力。 江凌盯着她,岂会错过她眼里的挣扎。他忍下所有情绪,温和道,“不论将来如何,不论在哪里,我的家永远都是你的家。就算边城的家住不了几日,院子我也会一直给你留着。” 姜留低下小脑袋,心中闷闷的,十分难受。 第二日与二郎哥送了江凌出门,姜留有种想哭的感觉。站在不远处的穆崇元见姜留脸色不好,想上前关怀两句。可还不等他上前,姜二郎就把姜留带走了,穆崇元暗自捶胸顿足。 姜二郎带姜留回到书房,给她倒了一杯茶。 兄妹俩各自捧茶沉静片刻,姜二郎才道,“我明日回温肃,过一段若六妹妹跟着二叔到温肃巡视,我带你去捡漂亮的石头。” “好。”姜留打起精神,“二哥要万事小心,一切以安全为重。” 姜二郎喝了口茶,忽然道,“没来肃州之前,我从不知百姓的日子能过得如此艰难。此处少良田多丘陵,冬日寒冷漫长,夏季干热短促,山高风大,黄沙漫天,中原与此处相比,就是人间乐土。难怪契丹、匈奴、突厥、回鹖、靺鞨等多族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西北大漠,是守护中原的屏障,这里至关重要。左武卫、右威卫和左骁卫众将士,上百年来几辈人驻守此处,他们是我大周边境太平的大功臣。” 姜留抬眸看向二哥,便听他又继续道,“虽说军中不乏蒋锦宗之流,但很多将士一片丹心满腔热血,他们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为归宿。与他们相比,二哥感到自己十分狭隘、惭愧。我去温肃抗敌,就是想为国为民出一份力。但我的功夫、魄力都不够,这就是为何凌弟留下,而我会跟着你们回康安的主要缘故。” “若我有凌弟的本事,我也会留在肃州。”姜二郎抬头看向妹妹,“凌弟心里万分舍不得与你分开,但出于大局考虑,他不得不与你分开。” 说来说去,原来二哥是在担心自己。姜留老脸一红,坦诚道,“二哥,我没有生气,就是心里闷得难受。” “二哥知道你没有生气,”姜二郎温和道,“凌弟如今已是边城、甚至是左武卫不可或缺的人物。他胆大心细有勇有谋,是天生将才,左武卫老将军们都说有任凌生在,可保漠北四十年太平。但凌弟的本事远不止于此。” “他在左武卫立稳脚跟后会返回康安,入朝堂。他说大周长治久安决不能靠一两个人,要靠律法、靠百姓中不断涌出的人才。虽然这么说或许有点小瞧了大哥,但我真心觉得,凌弟会是咱们家这一辈儿郎中,走得最远的一个。” 姜留听得心潮澎湃,“他是能名留青史的大人物。” “他杀了耶律齐戈、毗伽和耶律光德,已名留青史;若非六妹妹谦虚,《周史》上也早已有你的大名。你们俩已光耀门楣,有你们这样的弟弟妹妹,二哥幸甚,姜家幸甚,大周幸甚。”姜二郎抬眸看着面前漂亮得足以令日月失色的妹妹,劝道,“若六妹妹现在还是把江凌当兄长,也不要急着回绝他,因为他真得很不错。你再观察他三年,若三年后不满意再开口,可好?到时你已长大,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的夫君了。不喜欢他,我们再帮你寻你中意的。” 三年后么? 姜留捧着茶杯怔怔地出神,“二哥,江凌八岁遭逢巨变,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我,自那时起,他把我当成了这世上他唯一的亲人。我总觉得他不是喜欢我,只是贪恋跟我在一块时的舒服自在。” 姜二郎愣了愣,才问道,“那六妹妹你呢?” “我?太突然了,我还晕着呢。”姜留可怜巴巴地抬起小脸,“二哥,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妹妹这样子简直是太可爱了,姜二郎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有我们在呢,你这辈子不用长大,想怎样就怎样。” 问明白了六妹妹的心思,姜二郎回房反复掂量后,提笔给江凌写了一封信。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69章 温肃王家父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新笔趣阁内容更新后,需要重新刷新页面,才能获取最新更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0章 罪民有冤 吴江帆抢在姜留下车拜见姜二爷之前下马,跑到姜二爷马前抱拳行礼,“末将,温肃厢军仁勇副尉吴江帆,拜见姜大人。” 姜二爷略一颔首,温和问道,“吴大人带一队人马在此追赶围堵本官之女, 所为何事?” 他不过追着姜六娘跑了几步,姜枫就带着数百人杀过来,还这么直白喝问,实在出乎吴江帆的意料,猛然觉得后脖子阵阵发凉,连忙道,“姜大人误会了,卑职今日领了修缮驿道的差事, 不巧与姜姑娘同路,败坏了踏青游玩的雅兴,实在是卑职的罪过。” 老子是办差,你闺女是出来玩,就算你是钦差,也不能因这点事儿,就治了老子的罪吧?吴江帆弯曲的腰杆挺直,脖子后的凉气也散了。 呵!王图远心中冷笑,这里是天高皇帝远的温肃,你姜枫仗着圣上宠臣的名头,就想公报私仇为你闺女出头?真是自取其辱。 “是谁跟吴大人说,”姜二爷俊脸一沉, 缓缓问道, “本官之女出城, 是踏青游玩?” 姜二爷不怒自威的一句问话, 不只吓得吴江帆弯了腰, 也把王家父子吓住了。莫说几年前吃喝混日子的姜枫,便是他们离京之前, 已中进士入西城兵马司的姜指挥使, 也没有面前姜钦差的一半气势。 在他眼里一无是处的姜家二郎,已经成长为他不敢抬头直视的模样了。王访渔偷偷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破旧漏风的役服,懊恼和恨意自心底升起。姜枫已有如此气势和手段,却不肯救他和儿子,看来妹妹在他心里已是一文不值了。 骑马混在钦差护卫队中的王问樵,认出了站在厢军中狼狈不堪的大哥和侄子,心情复杂地握紧笔,缓缓低下了头。 听不到吴江帆答话,姜二爷喝道,“本官之女身负皇命,在肃州查找逆贼蒋锦宗藏匿军粮的下落。皇命钦差办案,岂容你空口白牙污蔑!” 什么?!所有人都惊了,一部分抬头看向姜二爷,余下众人转头看向马车。抬起头的王访渔看到了躲在姜枫身后的二弟,恼恨在心底翻腾,嘴角泛起冷笑。 不愧是他的好二弟,好,很好, 非常好! 污蔑钦差的罪名可就大了, 吴江帆吓得双膝跪在碎石上,“是卑职瞎了狗眼,请姜大人恕罪。” 瞎了的可不只是你的狗眼。姜二爷威严的目光扫过吴江帆身上崭新的盔甲,“去年腊月,为犒劳浴血奋战的左武卫禁军将领,万岁下旨,令兵部和军器监为左武卫六品以上尉官和将军们赶制新盔甲。吴大人身为九品仁勇副尉,又在厢军供职,为何会身穿着御赐左武卫将士的盔甲?” “卑职,卑职……” 跪在地上的吴江帆吓得面无人色,他身后的厢军官兵不由自主后退,躲到了发配到温肃服劳役的囚犯们身后。 他答不上来,姜二爷又问道,“开春解冻后,温肃与契丹大战一触即发。温肃县尉雄大人今早才跟本官报说,温肃厢军正在全力补修冻裂的城墙,是谁下令,让吴大人来此修缮驿道?” “是,是……”吴江帆冷汗直流,口不成句。 “温肃厢军仁勇副尉吴江帆,盗御赐盔甲、污蔑钦差、不尊军令,三罪合一,按律当斩。”姜二爷手一抬,背着青霄剑的清晏立刻催马上前,帅气利落地将青霄剑递到姜二爷面前。 姜二爷拔出青霄剑,甩了个帅气的剑花,冷森森的剑尖直指吴江帆。 被吓得尿了裤子的吴江帆不住磕头,“大人饶命,饶命啊……” 怂货!姜二爷的剑尖一抬,指向旁边的厢军官兵。厢军官兵们吓得魂不附体,跪爬着上前求饶,“钦差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我们头儿要来一睹姜六娘的美貌,与小人无关啊。” “对,对!吴大人还想看王访渔和姜六娘吵架,姜六娘棒打舅父。小人就是苦哈哈跑腿的,做不了主啊。” “大人……” 吓破胆的厢军官兵七嘴八舌,将吴江帆卖了个干干净净。姜二爷冷笑一声,“吴江帆,你好大的狗胆!你的项上人头暂且记着,本官要亲自审问,看你还犯下哪些恶行!来人,将他们拿下!” “是。”姜二爷带来的侍卫一拥而上,将吴江帆等人捆了。 帅,霸气! 马车里的姜留真想给爹爹呱唧几巴掌,姜二郎也双目放光地盯着二叔。 捆了吴江帆,姜二爷的青霄剑一转,指向了被吴江帆带过来的犯人们。王访渔吓得腿软,若不是儿子扶着,他定会跪在地上。不想更丢人的王访渔使劲低头,生怕姜枫当着众人的面奚落他。 这样的盛气凌人的姜枫,他们不敢认,更不敢奢望他会念在往日情分上,救他们出苦海。 瞧着犯人中的王访渔父子,再回头看看身后执笔速记自己言行的王问樵,姜二爷将剑交给清晏,压下无力感,温和道,“你等因罪发配至此,当改过自新,不可与吴江帆之流一个鼻孔出气。” 见姜二爷脸色转好,王图远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行礼认亲时,他左侧胡须花白的老丈踉跄几步上前跪倒,颤声道,“罪民——原秦凤路泾州彰化军副节度使汤文耀有冤,请姜钦差为罪臣做主。” 王图远身后的人挤开他,上前跪倒,“罪民——原永兴军路商州茶盐公事汪新树被人诬陷倒卖官盐,恳请姜钦差给罪臣一个自陈的机会。” “罪民……” “罪民……” 二十多个犯人争先恐后跪下大半,站在他们中间的王访渔父子头皮发麻,不知该站还是该跪。 站着?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他们在此服苦役是罪有应得。 跪下喊冤?姜枫心里最清楚他们冤不冤。 看着跪倒的这一片人,姜二爷似是看到刑部尚书付新春和大理寺卿萧峻平,正提着鬼头刀,气势汹汹地瞪着自己。 接,还是不接? 姜二爷正色道,“我朝律法严明,发配充军必经州、安抚使、刑部和大理寺核准,你等若真有罪却在此喊冤翻供,可知将会罪加一等?” “罪民知道。”第一个喊冤的汤文耀哽咽道,“姜大人,罪民确实是冤枉的。罪民喊冤不只是为了自己,也不只为了救出被充入贱籍的家人,更因罪魁祸首尚在泾州兴风作浪,泾州百姓之苦不下于肃州!请姜大人开恩,救泾州数万百姓于水火。” “请姜大人开恩。” “请家大人开恩。” 姜二爷沉默不语,他身后执笔刷刷速记的王问樵眸子里闪着亮光,马车内的姜留心中生出一种十分不妙的感觉: 若将这些人的冤屈报上去,不会她爹爹刚回康安,就又被派去泾州整顿吏治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1章 血书 若是如此,父亲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大周有数不清的吃皇粮官员,凭什么单拎她父亲一个! 姜留将车窗帘轻轻掀起一条缝,看向爹爹。见他正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苦役们,姜留的目光也转向那群憔悴不堪的苦役,缓缓放下车帘,闭上桃花瞳无声叹了口气。 以爹爹的脾气, 应是拒绝不了了。 姜二爷内心挣扎半晌,才道,“本官此次奉命出京,是为整治肃州吏治。你们虽发配至此服役,但你们的案子不归肃州官,自然也不归本官管。不过你们若真觉得有冤, 回去之后便将冤屈写下交与我,至于朝廷会如何决断,也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再最终告诫诸位一句:空口白牙的话谁都会说,若无凭无据,是不可能翻案的。” 爹爹先用“本官”自称,说的是官事;再用“我”自称,表明他不是以钦差的身份接下他们的状子。姜留的唇角微微翘起,这么处理,确实是他爹爹的风格。 “多谢姜大人,多谢姜大人。”跪在地上的苦役们惊喜异常,磕头谢恩。 汤文耀颤抖着粗糙冻裂的手掌,从衣袖里掏出一摞纸,双手举过头顶,“罪民已将案情经过和泾州实情写下,请大人过目。” 春天, 温肃的风依旧不小。汤文耀手中未装订成册的纸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纸上暗红的字迹虽工整,却让姜二爷看得触目惊心, 这是……血书? 这么多张,得用了多少血?看着汤文耀花白杂乱的鬓角,姜二爷无力道, “您这……” 汤文耀连忙解释道,“大人容禀。苦役所不准罪民等人用笔墨,得知大人来温肃巡视后,草民用仅有的银两偷换了这些纸张,因凑不出银子再换笔墨,只得出此下策,污了大人您的眼睛。” 准备不足的汪新树等人懊恼不已,连声道,“我等回去后就写血书,今晚一定呈到大人面前。” “敢问大人,罪民不认得字,能请人代罪民写吗?” 倒也不必如此……姜二爷无声叹了口气,跳下马上前,双手接过汤文耀写的陈情书,“我命人准备纸墨,各位尽量写得简单明了些,不识字的,可让侍卫代笔,再由口述人画押。” “多谢大人, 多谢大人。”众人又连声道谢。 吩咐侍卫带他们回城后,姜二爷转身要走时,站在人群中的王图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姜……大人……侄……罪民也有话要讲。” 手握血书的姜二爷转身,目光落在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王图远身上,平静道,“讲。” 王图远盯着自己脚上穿的旧鞋和地上的碎石,口齿清晰地道,“温肃厢军中有官员滥用职权,肆意虐待服劳役的犯人,可归大人您管?” 姜二爷暗暗松了一口气,点头,“归。” 王图远这才跪地,弯下脊梁道,“请大人为罪民等做主。” 本来还站着的几个人,也立刻跟着王图远一起跪下,“请大人为罪民等做主。” 姜二爷看了眼依旧站在人群“傲然不屈”的王问樵,“本官会派人核查,若有官员滥用职权,定将严惩不贷。” “多谢大人。”有姑父这句话,他和父亲的命算是保住了,王图远的声音忍不住颤抖,眼中泪光闪烁。 待吴江帆和苦役们都被带走后,姜留来到爹爹面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血书上。 姜二爷怕吓着闺女,将血书交给猴儿后才道,“你俩跟为父一块回城?” 姜留摇头,“这附近的山头女儿还没仔细查过。” 王岗岭藏粮被发现后,姜二爷让姜留画下王岗岭粮窖上栽植小树的方位排布,派人翻遍肃州,也未发现藏粮的下落。但闺女想再亲自找一遍,姜二爷也不拦着,只叮嘱道,“也好,太阳落山之前,你们一定要赶回城中。” “二叔放心,侄儿会保护好六妹妹的。”姜二郎保证道。 这里是肃州城南,契丹人不可能通过左武卫设下的层层防线,跑过来找事儿。即便遇到个把山贼,保护他们的几百护卫也能轻松解决,姜二爷没什么不放心的,回城继续巡视温肃城墙修补情况。 姜留又跟二哥在城外转悠了半日,漂亮的石头捡了几十块,依旧没有发现藏粮的踪迹。根据烟囱寻藏粮方法现在也不可用了,因为现在肃州家家户户都有粮。不过姜留并不灰心,肃州她还有一大半没查过呢。 回城与父亲一起用过晚饭后,姜留回厢房摊开肃州地图,将自己今日走过的地方用笔标记了出来,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边城”二字上。 按计划,半个月她就要和父亲一起赶往边城,很快就能见到哥哥了。姜留问道,“奶娘,今年清明是哪天?” 坐在旁边陪着姑娘做针线的赵奶娘回道,“三月初十。” 现在是正月底,二月中旬启程,三月初十肯定能到边城。到时候她就能跟哥哥一块去任家祖坟,祭拜哥哥的祖父和父母了。想到任家满门忠烈,姜留的心情又忍不住变得沉重起来。 赵奶娘看着姑娘发愣,便提醒道,“可要奴婢提前备下香烛纸钱?” “我哥说等咱们到了边城再去买。”姜留回神,目光又落回边城上。她有种莫名的直觉,觉得余下的藏粮就被藏在边城。 正房内,一脸严肃的姜二爷正在用笔,给万岁讲述这三日发生的大事小情。今日温肃城外发生的事,自然也涵盖其中。 “……臣犹豫再三,还是接了他们的陈情书。因臣看到他们,就想到了正在左武卫中奋力杀敌的黎炎光父子。左武卫军师裘净说,黎炎光骁勇善战,其子黎青虽十五岁,但已在左武卫中崭露头角,假以时日也必是一员虎将。若当年微臣没有在刑场上救下黎炎光,大周便损失了两员虎将。臣想,这喊冤的六名罪官和八名罪民中,或许也有良才。” 写到这里,姜二爷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写道,“就算他们之中没有良才,他们也是我大周子民。臣知这些人中必有罪有应得之徒,但万里有一,若真有州县官员欺上瞒下或查案疏忽,致使无辜官员、百姓受苦蒙冤呢?故,臣斗胆,将这十四人的陈情书一并呈上,请万岁过目。” 写完书信后,姜二爷连同陈情书一并封入信封中,交给清晏后直勾勾地盯着信封,又忍不住叮嘱道,“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用让送信的兄弟们拼命赶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2章 大皇子的婚事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姜二郎和姜留拂晓起身,在方剑的带领下伸胳膊踢腿、强身健体时,姜猴儿快步走了进来,“昨晚雄昌礼派人到苦役所,警告里边的罪犯们都管好他们自己的嘴。哪个敢在二爷面前乱说话,待您走后, 他就扒了哪个的皮。” 扎马步的姜留垂眸,肃州官员都不把百姓们当人看待,更何况是发配到这里的犯人。其实不只肃州,发配到各地服苦役的罪犯,若无人照拂,最后活下来的能有几个?并不是人人都有黎炎光和她大舅的运气。 可惜她大舅不惜福,硬生生把运气做没了。 与姜留并排扎马步的姜二爷起身,接过姜宝递上的布巾擦去脸上的汗,哼了一声,“翻来覆去就这几招,爷看得都烦了。让瞿伦学尽快搜齐证据,爷要把吴江帆和雄昌礼一块办了。” 吩咐完姜猴儿,姜二爷又问旁边扎马步的侄子,“二郎在温肃一年多,可知此处有哪些人堪用?” 姜二郎起身提了几个人,姜二爷点头记下,打算这两日抽空探探这些人的底。 姜猴儿又道,“咱们派去的人还发现,昨夜除了雄昌礼派去的人,还有两人暗中盯着苦役所,那两人身手灵活,咱们的人没能盯住,让他们跑了。” 能从自己的人手下逃走的, 定非泛泛之辈。姜二爷用布巾给还在扎马步的小闺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才下令道, “派人保护汤文耀。清大哥想办法尽快传信, 让送信的人务必提防有人半路抢劫。” 秦天野和蒋锦宗明里暗里下手时, 都未丢过一封密信的清晏自信十足,“二爷尽管放心,到了属下等手里的东西,没有任何人能抢走。” 姜留也站起身,一边活动酸痛的膝盖一边道,“爹爹怀疑那两人是冲着汤文耀去的?可他们这节骨眼儿上杀汤文耀,不是欲盖弥彰么?” “这你就不懂了。”若汤文耀所言属实,泾州那边的乱事也不小,他们怕万岁派你父亲老子我,从肃州启程直接赶奔泾州,再来个千杀。 姜二爷敛眸略一思量,迈步进入书房,提笔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姜宝,“尽快把此书信秘密送回康安,交到护国公手中,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姜宝领命出去后,屋里只剩了姜二爷和清晏。姜二爷对站在身后的清晏解释道,“泾州通判是护国公的远房侄子,所以我提前跟护国公打声招呼,让他有个准备。” “属下明白。”姜二爷送信虽用的是姜家人, 但写信和送信都没瞒着他,跟在姜二爷身边两年多的清晏立刻会意:这事儿,不宜让万岁知晓。 为打消姜二爷的顾虑,清晏又压低声音解释道,“万岁派属下等出京时和出京后这两年,并未下任何旨意,让属下等监视二爷。” 为了对得起万岁这份用人不疑的气魄,姜二爷恨不得掏出一片丹心来捧到宣德殿去。君有君道,臣有臣道,有些事姜二爷不告诉万岁,并非不忠,他又解释道,“有些明面上办需大费周章的事儿,背地里办却能事半功倍。秦府已倒,太傅年老即将致仕,如今康安城中护国公府一家独大。泾州的乱子若真如汤文耀所言,肯定有人借机行风作坊,把护国公府牵进旋涡里。我提前给护国公透个气儿,待万岁将汤文耀的书信摆在阁老们面前时,护国公说不定已经暗中把泾州的乱子摆平了。” 清晏小声问道,“若……泾州通判也牵扯其中呢?” 姜二爷漂亮的桃花瞳眯了眯,“通判负责地方官的监察诸事,所以没有若是,他肯定在局中,护国公明白如何取舍。” “多谢二爷解惑。”知道这案子可能牵扯到泾州通判,姜二爷没想着给护国公打招呼,打算公事公办。今日得知有人胆敢夜探苦役所后,他立刻决定给护国公送信。单凭这份定力和决断,清晏就不得不佩服。 清晏终于拿定主意,将一个重要消息压低声音透给姜二爷,“护国公府和太傅府,可算作一家。” 嗯? 姜二爷抬桃花瞳见清晏竖起的食指往上一指,立刻明白了:万岁选中的大皇子妃,是尹太傅的孙女! 护国公和尹太傅,一个是大皇子的外祖父,一个是大皇子的岳祖父,可不是一家的么!清晏知道这个消息,说明这件事至少是两年前就订下了。 秦皇后、康皇后和之前的极为皇后都是武将之女,当今万岁却要给自己的嫡长子选个文臣之女为妃。莫非万岁并不中意大皇子为储君,不选大皇子,万岁打算选谁,三皇子么? 姜二爷用力甩了甩头,差点把帽子甩掉了。万岁中意哪位皇子是万岁的事,与他没有一点关系,身为臣子,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成。 明白过来的姜二爷站起身,压低声音问清晏,“清大哥,这事儿跟小弟?” 未出宫跟随自己来肃州之前,清晏是宫中暗卫,是万岁绝对信得过的人。这两年他保护在自己身边,从未提起过宫中的事,今日主动提起大皇子的亲事,敏锐如姜二爷立刻明白姜家也牵扯其中,这让他不由得不胆战心惊。 听着堂外的姜六姑娘把狼牙棒耍得呼呼做响,清晏的压得更低了些,“大……对六姑娘……” 姜二爷的桃花瞳瞬间瞪大,他一把抓住清晏的胳膊,急切问道,“他跟……提过?……怎么说?” 清晏安抚道,“属下只听到过一次,……未说什么。” 万岁什么也没说,那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姜二爷桃花瞳里尽是慌乱,手脚也变得冰凉。 知道二爷舍不得六姑娘,也知道六姑娘无意进宫的清晏,压低声音劝道,“在回京之前,二爷就把六姑娘婚事定下来吧。” “可这里哪有配得上留儿的好男儿……”姜二爷喃喃道,“此消息一出,康安也无人敢来提亲了,留儿才刚刚十四岁,我怎么舍得……” 这里怎就没有好男儿了?清晏压低声音道,“远在……” “二爷,雄昌礼熊指挥使求见。” 清晏话还没说出口,门外便响起了姜猴儿的声音。 姜二爷回神,整理袍袖向清晏深深一揖,“大恩不言谢,清大哥日后有用得到姜枫之处,尽管吩咐。” 清晏连忙抬手还礼,“二爷言重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3章 快要愁白头的姜二爷 姜二爷的密信和书信前后脚送到了康安。 宣德殿内,看过血书的景和帝闭目靠在龙椅上,平静面容下不知掩盖着怎样的狂风暴雨。 侍立一旁的孔风阁频频看向另一侧的木头桩子杨奉,也老老实实地当起木头桩子。 护国公府内,见祖父看过书信后一脸怒容,康月良低声问道,“祖父, 姜二叔此时派人送来急信,可是肃州生了什么变故?” 护国公直接将书信递给长孙,康月良双手接过细阅,向来温润的眸子也变得杀气腾腾。 泾州离肃州虽有千里之遥,但从南部各州运送粮草肃州和漠北必经泾州。在秦天野占据肃州后,康家在泾州安插亲信,遏住了肃州的粮道。如今秦家刚倒, 在泾州的康立卓竟悄无声息地捅出这么多大篓子! 不用查,康月良也知道汤文耀的案子与康立卓脱不了干系。否则他不会把此事瞒得死死的。 此案的血书已摆到了御前, 秦家人还关在牢里没砍头呢。康立卓这么干,是想让康家人的脑袋,与秦家人一起落地么! 十九岁的康月良将书信放回祖父面前,态度十分坚决,“秦家已倒,康立卓也没必要留了。此事必须趁早解决,孩儿今日就启程赶往泾州,不平了泾州的乱子,孙儿绝不归京。” 康忠摇头,“事情还没到这一步,你要出泾州,也得名正言顺地去。” 康月良目光一转便有了主意,“李大人想派人去庆阳, 巡视庆阳军备。庆阳与泾州中间仅隔一县,却分属永兴路和秦凤路辖制。孙儿领命去庆阳巡视,既不会引人注意又可寻机会光明正大地平了泾州的乱子。祖父意下如何?” 康月良今年初已入兵部, 任兵部四部之库部郎中。 护国公眉头松开,点头,“你去兵部应卯,向李增奎讨下这个差事;祖父进宫面圣,探探万岁的意思。” “姜二叔既已将汤文耀的血书呈到万岁面前,万岁早晚会召阁老入宫商议此事,届时祖父直接向万岁请命,让孙儿去泾州查案,是否更稳妥些?”康月良又补充道,“咱们这么做,才不枉费姜二叔送急信的一番好意。” 护国公欣慰地看着长孙,“就这么办,去吧。” “是。”康月良躬身行礼,快步走了出去。 孙儿走后,护国公立刻召集府中幕僚议事到晌午,待回到内宅用膳时,他问夫人道,“近日会嘉坊姜家可有什么动静?” “姜松的大儿子今年入试春闱,妾身听说那孩子书读得不差,姜家人的心思这会儿都在他身上。旁的么……”护国公夫人抬眸看向旁边的二儿媳和婆子。 康二夫人微微摇头, 婆子才道,“因姜家大公子须静心读书,所以姜家今春只有一场桃花宴,请帖已送到了咱们府上。” 康二夫人心中懊恼,她怎把这事儿给忘了! 提起姜家的桃花,护国公夫人笑容真切,“姜家西院的满院桃花长得不错,自种了那一院子桃树后,姜枫入仕、娶妻还得了两个嫡子。去年姜家给咱们送了桃子来,月良媳妇吃了桃儿,没多久就有了身孕。” 想到已有七个月身孕的长孙媳妇,护国公也露出了浅笑,“既然桃花不差,夫人就带孩子们过去转转吧。” 几十年夫妻,不用护国公多说,护国公夫人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妾身正想着去给孩子们多讨几枝桃花回来呢,让他们自己去讨也好。” 府里到了婚配年纪的孩子可不只一两个,护国公捋须,“夫人悠着点,莫把姜家的桃树剪秃了,否则姜枫回来后就有热闹看了。” 果然是因为姜枫。护国公夫人豪爽笑道,“也对,姜家二小子那俩丫头,也都到了婚配的年纪。” 康家二房媳妇笑道,“康安的第二美男子刘君堂倾慕姜二弟的长女姜慕燕已久,等姜家二弟一回京,刘家肯定就要上门提亲了。惦记姜六娘的人家更多,那丫头模样出挑、聪明又会说话,很是讨人喜欢。待姜二弟回京,姜家的门槛定要被踏平了。” 说罢,康二夫人小心打量公公婆婆的脸色。她的长子康月宁今年十五岁,尚未订亲,康二夫人相看了许久,对姜留最是中意。今日借机提出来,若是公婆不反对,姜家桃花宴上,她就要去试试姜老夫人和姜二夫人的口风了。 姜枫是万岁面前的红人,与姜家接亲百利而无一害。儿子能娶了姜六娘,更是皆大欢喜。 护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减,却道,“姜留那丫头确实样样好,但手里的狼牙棒也足够厉害,康安城中能降得住她的小子可没几个。” 姜二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没想到,婆婆居然不同意! 护国公没应声,不过他握着胡须的手,却加了些力气。姜家六丫头,将来怕是……了不得。 三千里之外。 把雄昌礼和吴江帆处置后,杀一儆百的姜二爷很是顺利巡视完温肃的吏治、民生、运河、防务诸事,起程赶往边城。 边城是肃州六县中最小、最偏、人口最少的一个,但姜二爷却打算多停些日子。因为巡视完这一圈,他就要带着闺女回康安了。 他们父子这一别,怕是至少要两三年的光景。两三年后,这臭小子就真长大了,所以他打算走之前多陪陪儿子。 姜二爷将目光转到身边的小闺女身上,自打从清晏那得了消息,这半个多月姜二爷都要愁白头了。实在不行,他就咬咬牙,把闺女留在肃州让儿子照看着! 盘腿坐在软椅上吃葡萄干的姜留见爹爹盯着自己,便把手里的碟子往前一递,“爹爹,吃。” 姜二爷应了一声,抓起一颗葡萄干高高抛起,张嘴去接。 赶巧马车一晃,葡萄干落在了姜二爷的笔挺的鼻尖上。姜留飞速抬手抓住葡萄干,塞进爹爹还张着的嘴里,然后靠在车厢上哈哈大笑,“爹爹这样好傻!” 姜二爷哼了一声,“你行你来。” “女儿才不要。” 姜二爷又捏起一个葡萄干扔起,仰头帅气接住,挑衅地扫了一眼,“不要,还是接不住?” “谁说女儿接不住?”姜留抓起一颗葡萄干往上一抛,却仰头撞在了车厢上,葡萄干也落在了脑门上。 “哈哈哈——” 这回,轮到姜二爷开怀大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4章 情敌袁夏月 因要巡视正在开凿的运河和查找藏粮的下落,姜家父女走得并不快。三月初三这日,他们才到了边城外。 在康安,三月已是簌簌无风花自堕的暮春时节。但边城的路边树梢新见叶,石缝小草初露芽,春色正好。这若是在康安,游人定络绎不绝, 但战火中边城的百姓却无此闲情雅致。 在路边劳作的边城百姓时不时地直起身张望,不为春色,只为一睹肃州青天——姜钦差的模样。 巡视之初,姜二爷便给各县文武官员下了不准扰民的严令,所以各县官员不敢大张旗鼓地召集百姓夹道相迎,即使知道姜二爷这几日就要来了, 百姓们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在田边或林间劳作的百姓,都习惯性地向东张望几眼。 待终于望见有长长的队伍缓缓自东走来, 百姓们心情激动,莫非是姜钦差到了? 待看到任将军骑马奔过去、边城知县赵有德大人也跟在后头时,百姓们这才确定姜钦差真得来的,开始呼朋引伴,向路边聚集。 “义父!”江凌奔到马车边,喊声里带着欢喜。 车帘撩起,先钻露出姜留带笑的小脸,姜二爷颇为威严的声音传出来,“你不好好当差,跑过来做什么?” 江凌拉缰绳让青龙转向,跟在车边回道,“孩儿前日已将契丹军逼出周境,今日不当差,所以才能出来迎您入城。义父,赵大人也来了, 稍后就到。” “好。”姜二爷起身走出马车, 帅气地跳到旁边马背上, 拉缰绳催马,去见边城知县赵有德。赵有德也是姜二爷到肃州后才提拔起来的官员,姜二爷对他寄予厚望,也给与他足够的面子。 姜钦差终于出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响起,之后便是谢恩声、喊冤声,还有初见大周第一美男子的边城大姑娘小媳妇、老妇人们难掩激动地尖叫声。 这场面,姜留和江凌早已司空见惯。 两人一个躲在马车内,一个坐在马背上闲聊着。盼了两月才把留儿盼来,江凌见她言笑晏晏,眼里全无半点相思意,又想起了二哥信中所言。 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分不清兄妹之情和男主之情? 江凌漆黑的眸子望着早就深深刻在心底的小脸,这回,定要让她明白自己心意。 “凌生哥!”爽朗的声音带着欢快传来,打断了江凌的思绪。 这是……边城守将袁卫东之女,袁夏月追过来了? 被哥哥盯得心里发毛的姜留抬眸,见他也抬眸看向前方,脸上不只没有半点被打扰的烦躁,反而还带着笑容,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感从心底升起,让姜留……想揍人。 觉察到她的神色变化,江凌心底紧绷的弦微微一松,笑容更大了。分不清的明明是她,她却偏要赖在自己身上。 “凌生哥,是留儿妹妹到了么?”鲜衣怒马的袁夏月奔过来,见到马车内的姜留后,她像是被人用定身法叮嘱了一般,一动不动。 姜留抬桃花瞳,打量面前的小姑娘。太阳晒出的健康肤色,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大气的五官,清亮的眸子,若不是她头梳着女子发髻,姜留定以为这是谁家英姿飒爽的少将军到了。 这样的姑娘确实……配得上哥哥,姜留向她微笑颔首,问道,“哥,这位姐姐是?” 还不等江凌开口,袁夏月已抢先抱拳,“边城袁夏月,拜见姜六姑娘。方才见到姜大人,我还以为他的样貌已经顶天了,没想到六姑娘又拔高了一截,惊为天人啊惊为天人。” 见她真心称赞自己,姜留便眉眼弯弯笑道,“袁姐姐方才还喊我留儿,怎一见面又生分起来了?” “这不是看到妹妹长得跟天仙似的,把我吓住了嘛。”袁夏月抬手抓住头上松了的木簪用力往发髻里一插,又将两鬓的乱发别在耳后,才鼓起勇气道,“留儿妹妹,我能跟你共乘一车么?” “当然可以,小妹求……” 姜留的话还没说完,袁夏月便嗖地从马背蹿到马车上,钻进车中坐在姜留对面,痴痴地望着她比牡丹花还漂亮的脸,喃喃道,“留儿妹妹好漂亮,闻起来也好香,你比你爹更像天上下凡的仙女……” “姐姐太会说笑了。”姜留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大气的模样,才让小妹羡慕得紧呢。” 看着留儿被袁夏月逗得花枝乱颤,江凌猛然生出一股不妙地感觉,这袁夏月不会也看上留儿了吧!再想到赖在自己家不肯走的穆崇元,江凌的小棕脸往下一沉,恨不得把这俩人一枪一个,全都挑飞了。 “我有啥好羡慕的,我爹娘说我跟假小子一样!”马车里,袁夏月亲热地握着姜留的小手,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留儿妹妹喜欢骑马么?我有一匹刚满三岁的雪白宝马,妹妹若喜欢,我送与你做见面礼可好?” 雪白宝马?姜留的目光转向车外。 江凌刚张开嘴,袁夏月又滔滔不绝道,“马是我的,要送的人是妹妹你,你看江凌生干啥?走,姐姐骑马带着先去马市选漂亮马鞍,再去马场看马驹……” 刚见面,就跟人家去看马驹、选马鞍?这……不太好吧?姜留心里这么想着,嘴角却翘了起来,桃花瞳里若荡起一江春水,看得袁夏月骨头都酥了,“留儿妹妹这么笑,铁定能把咱边城没见过世面的汉子们都笑成傻子。我去把我哥也拉出来,在你面前遛遛,让他开开眼。” 这…… 姜留立刻敛容,挺直腰杆。 谁知她这幅大家闺秀的模样,袁夏月也稀罕得不得了,“这样也好看,留儿妹妹怎样都好看。” 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袁姐姐,你真是太可爱了。” “那咱们就这么定了!”袁夏月见姜留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便急吼吼地道,“走,咱这就发兵,不对,出发!” 姜留的目光转向哥哥,江凌见她想去,便笑道,“我去跟义父说一声,咱们先去马场再进城。” 这回不等袁夏月拒绝,江凌已倾身凑到姜留面前道,“我给你准备了一匹小马,比袁夏月那匹中看不中用的马好多了。” 姜留…… 袁夏月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任凌生你找死,咱去校场走一圈!” “走十圈,你也是本将军的手下败将。”江凌得意一笑,示意留儿等他,便纵马去追义父。 袁夏月冲着江凌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转回头劝姜留,“留儿妹妹别听他满嘴喷……那啥,他那匹灰不溜秋的马除了跑得快点,没哪一点能配不上妹妹,还是我那匹白马好……我真是傻了,跟他比什么,妹妹两匹都收着不就好了!” 袁夏月说罢,面上挂起大大的笑容,像诱拐小白兔一般哄道,“妹妹住到我家怎么样?我家里除了马,还有很多好玩的,保证妹妹喜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5章 清风追月 姜留笑着摇头,“我哥已为小妹备下房舍,我就不过去打扰姐姐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跟着我回去,我娘得高兴得找不着北了。”见姜留主意已定,袁夏月心中虽遗憾,却没再开口劝她跟自己回家。 袁夏月与瀛州姨母家的郑采薇表姐一样,性子爽朗却不粗鲁,说话办事也很有分寸,姜留喜欢与这样的姑娘相处,便取出车上的点心,与她分享。 江凌很快赶了回来,在车窗外道,“义父准了,咱们先转一圈再回去。” “真是太好了!”袁夏月把手里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囫囵吃下去,豪爽地一抹嘴,“留儿妹妹,走!这种天气骑马最畅快了。” 姜留正要起身,江凌阻拦道,“再等片刻,我已派人回去取马,待马到了你们再下车。” “好。”姜留也有坐骑,但知道哥哥给她选了新马,还是忍不住期待着。 袁夏月拉住姜留的小手,“妹妹坐了这么久马车肯定累了,咱不等了,我带你骑马!” 姜留笑道,“小妹也想自己骑马,跟姐姐一样畅快。” “听你的。”袁夏月又美滋滋地挨着姜留坐下,边吃点心,边叽叽喳喳地给她讲边城有什么好玩的。 姜留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抬手抚摸将脑袋靠到车边与她打招呼的,青龙的鬃毛。 江凌盯着自青龙灰黑色的鬃毛中穿过的雪白小手,眼底尽是温柔。 江凌给姜留准备的马很快被人牵了来,这是一匹毛色与青龙相同的青灰色战马,它的身形矫健,四肢修长舒展,头小清秀,颈直额宽,瞳光明亮,乍一看与青龙很像。姜留一眼就喜欢上了,上前抬手与它打招呼。 马儿低头,双眼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了姜留片刻,才在姜留身上蹭了蹭。 姜留被它蹭的,心都要化了,“它好漂亮,它叫什么名字?” “追月。”见到妹妹喜欢,江凌很是开心。 “很适合它的名字。”姜留轻轻抚摸追月的脖子,非常认真地自我介绍,“追月,我是姜留。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多关照。” 追月打了个响鼻,抬起前蹄刨了刨地的碎石。姜留露出灿烂的笑容,“你们看,追月喜欢我!” 袁夏月立刻道,“马通人性,妹妹一看便是爱马之人,追月当然喜欢你。” 江凌上前,“追月性情温顺通人性,我先扶你上马待你走一段,你再自己骑。” “好!”姜留立刻喊道,“芹青,把本姑娘的围帽拿来!” 待丫鬟取来带着薄纱的帽子给姜留戴在头上时,袁夏月嚷嚷道,“妹妹带这啰嗦玩意儿作甚,这里是边城,咱不讲究这个,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逛!” 姜留解释道,“我知道有哥和袁姐姐陪着,这里安全得很。但我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戴上围帽自在些,能玩得更尽兴。” 原来是这样啊…… 袁夏月遗憾道,“若我生得妹妹这般花容月貌,定天天骑着马在街上转悠。” “各花入各眼。姐姐觉得小妹漂亮,小妹也很非常喜欢姐姐的模样。”戴好围帽的姜留转头,还不等她开口,江凌已经伸手。 姜留也不客气,按住哥哥的手,借力向上踩住马磴子,帅气利落地抬右腿跨过马背,稳稳坐下追月的背上。追月比她的坐骑高了半尺有余,姜留放眼四望,豪情顿生。 翻身上马的江凌手握追月的缰绳,牵马带着心上人缓缓前行。这副场景他已梦想了无数次,今日美梦成真,江凌心情自是十分地好。青龙与追月并行,悠闲踱步,心情也是肉眼可见地好。 给留儿准备跟他一样的马,还是一公一母。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袁夏月快被江凌的傻笑把眼睛戳瞎了,干脆纵马狂奔,眼不见心不烦。 她一跑,青龙和追月也跟着加速,姜留跃跃欲试。江凌把马缰绳交还给她,叮嘱道,“先熟悉了追月再跟她比,别怕,我在后边保护你。” “哥不要小看我,我可是一路骑马从康安跑过来的。”姜留握住马缰绳,双腿轻夹马肚子,追月撒开四蹄由慢到快跑了出去,马背上一身粉红色衣裙的姜留毫不慌乱,灵动自如。 江凌放下心,催马追上。三人先去马市转了一圈,又去马场围观了小马驹,兴尽返回边城。 赶走黏着姜留的袁夏月,江凌带着姜留刚进入任府,发现被他诓城北的穆崇元已经回来了。穆崇元瞪了江凌一眼,上前与姜留打招呼,“在下盼了多日,总算把令尊和姑娘盼来了。” 因知晓了穆崇元对自己的心思,姜留敛笑,肃容低眸,端庄还礼,“穆公子。” 妹妹这声音这动作与清冷的三姐竟有六分相似,江凌不掩脸上的得意,帮她挡住了穆崇元,“我妹妹远路赶来,车马劳顿,我先送她进去,再出来与‘穆大哥’议事。” 眼睁睁看着腹黑的任凌生把佳人带走,穆崇元又无奈叹了口气。姜六姑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让穆崇元罕见地在一位姑娘面前,尝到了挫败的滋味儿。 跟着哥哥进入后院,姜留好奇地四处打量。因风沙大气温低,所以肃州的这里的房子比康安的矮小,门窗也小。见惯了小窗矮房,猛然看到与康安家中结构一致的房屋,姜留竟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来。”江凌带着她进入住院西侧的小院,“这是我给你准备的院子,看看可喜欢?” 与康安任府相似的院落,勾出了姜留的思乡之情。她抬头望着正房阶下的枣树笑道,“还没发芽呢。” “嗯,所以一只刺儿虫也没有。”江凌带着她进入正房。 房中家具摆设虽没有康安姜府的精致,但风格类似,漆色相同,桌上摆的也是姜留喜欢用的青白瓷茶具,一看便是哥哥精心准备的,可她在这里根本住不了几日,实在枉费了哥哥的一番心意…… 江凌岂能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抬手为她理顺被围帽挂起的发丝,温和道,“去看看我给义父准备的院子?” “好。”姜留跟着哥哥进入正院,这里的院子比她的小院大,院中两株桃树刚发芽,正春意萌动。屋里摆着爹爹喜欢的躺椅、软塌,博古架上摆着符合爹爹喜好的瓷瓶,燃着爹爹常用的三匀香,处处透着舒适。 姜留看了一圈,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6章 移情别恋 江凌抬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温和道,“也不是专门给你和义父布置的,我有时也会过来坐坐。布置成这般模样,我心里才觉得踏实。” 八岁起,江凌的亲人就只剩下他们了, 若不布置得处处有他们生活的这里的模样,江凌都感受不到家的感觉。 姜留听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抬手抹了一把眼睛,笑道,“我想去哥哥院子里看看。” “好,看过了你就去沐浴更衣, 等义父回来咱们再用晚膳。”江凌心底和心底有多火热,动作便有多克制,他转身带着妹妹往外走,没有一丝逾矩之处。 哥哥的院子在正院东南角,院门与自己的西院相对,院中也有一株枣树,只不过这棵枣树更靠近中庭。江凌指着东厢道,“那是书房,你若是无聊了,可以挑几本书读。” 姜留问道,“有话本子么?” 江凌笑着点头,“有,还有地志,奇闻怪谈。” 想到自己喜欢的这些“不务正业”的书, 居然跟哥哥的四书五经和兵书们放在一处,姜留又忍不住笑了。迈步进入堂屋,这里的摆设与任府也没太大不同, 姜留便笑道, “我与袁姐姐明日出去逛一逛, 买些花草盆栽回来摆上。” 见哥哥一脸不高兴的模样, 姜留轻声道, “哥哥不是明日要回军营了么?” 江凌立刻道,“袁夏月也要回营操练,等我回来就陪你去。 “啊?袁姐姐也需要操练?”姜留眨眨桃花瞳,看哥哥有些不自在的模样,试探着问道,“是袁姐姐要回营操练,还是哥哥要让她去操练?” 江凌抿唇不吭声,站在房门外的姜财实在忍不了了,解释道,“袁姑娘一直跟着少爷,少爷去哪她就去哪。” 屋里两人因着不同的心思,各自沉默了片刻,又同时开口: “哥……” “我……” 两人停住,望着彼此笑了,姜留道,“哥先说。” “我……” “少爷、六姑娘,袁姑娘来了。”芹白从院外跑了进来。 江凌皱起眉头,姜留却笑道,“看来还真是, 哥哥在哪里,袁姐姐就在哪里呢。” 江凌跟在妹妹身边小声解释道,“我从未让她进过内院,她这次应是来找你的。等父亲回来,咱们就要用膳了,我让人把她打发走。” “袁姐姐既然是来找我的,我便去见见吧。”姜留劝道,“哥不是约了穆少堡主谈事么,快去吧,免得让客人等急了。” “客人”这二字实在太顺耳,江凌的心情瞬间变好,“好,我去外院招待客人,留儿在内院招待客人,把他们打发走了,咱们就用膳。” 等候在垂花门边的袁夏月见到姜留,毫不理会旁边向自己甩眼刀子的江凌,快步上前握住姜留的小手,亲热道,“边城夜里寒冷,我怕留儿妹妹住不惯,给你带过来一些铺盖。” 抬眸见袁夏月身后的四个官兵打扮的丫鬟,手里托着各色皮毛,眼睛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姜留……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么!再看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抠出来给我妹妹当石子踢!”袁夏月吼完丫鬟,晃着姜留的小手道,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留儿妹妹,咱们进去吧?” 四个小丫鬟齐刷刷低头,跟在自家姑娘身后。 江凌回眸看了一眼妹妹被袁夏月握在手心里的小手,黑着脸向找穆崇元干架。 跟随姜留进入堂屋后,袁夏月让丫鬟把东西交给赵奶娘,便把这四个给自己丢人现眼的东西赶了出去,搓着手笑道,“留儿妹妹还未更衣梳洗?” 她这动作……若不是因为她是个长得还挺顺眼的姑娘,姜留早就一脚把她踹飞了,“无妨,芹青,上茶。” 袁夏月推着姜留里屋走,“妹妹赶路辛苦了,不用招呼我,快去梳洗更衣,等你出来咱们再吃茶。” 姜留只得进去洗了脸和手,换了身浅绿色交领襦裙,回到堂屋。大马金刀般坐在堂屋吃茶的袁夏月见到小美人儿,眼睛都冒着绿光,“留儿妹妹长得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你穿这身衣裳头上戴粉色珠花不搭,过来姐姐给你换几支合适的。” 说罢,袁夏月打开身边半尺见方的黑漆盒子。姜留差点被珠光宝气差点闪瞎双眼,连忙道,“姐姐,这些太贵重了,小妹收不得。” 袁夏月眉眼低垂,伤心道,“妹妹是嫌弃这些都是我缴获的战利品,不是专门给你定做的?若妹妹不喜欢,我明日就……” “姐姐是痛快人,小妹也就不绕弯子了。”姜留正色直言道,“小妹知道姐姐是真心实意的,但旁人会误会了姐姐此举,是想贿赂钦差。” 袁夏月一拍脑门,“瞧我这猪脑子!只想着哄你高兴,倒忘了你爹一脸俊俏两袖清风,不收礼的。” 一脸俊俏两袖清风……这词……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姜留没生气,袁夏月又搓着手,大气的五官和清亮的眸子里带着小心翼翼,与姜留商量道,“留儿妹妹不方便收,我待会儿就把这箱除了落灰没啥用处的玩意带回去。不过……带回去之前,留儿妹妹戴上试试可好?你瞧这两串白珍珠,正搭你这身衣裳。” 看着她手中的珍珠流苏步摇花簪,再看她眼巴巴的模样,姜留笑道,“这只花簪,姐姐带着再合适不过。” 说罢,姜留把她拉到里屋梳妆镜前,怂恿道,“姐姐有所不知,小妹身边这个小丫鬟最是心灵手巧会梳头,让她给姐姐梳个康安时兴的发髻,小妹来给姐姐选花簪,可好?” 看着姜留笑容夺目的小脸,袁夏月呆呆点头,“妹妹高兴就好。” 芹白上前给袁夏月梳头时,姜留坐在旁边一边选花簪,一边与她闲聊,“姐姐明日还要去军营操练,不必专程空出时间陪我,我自己去转转就好。” 袁夏月瞪大眸子转头,刚梳了一半的发髻散落下来,看着更像个俊秀的少年郎了,“哪个跟你说我要去军营操练的,任凌生?” 姜留反问,“姐姐不去么?” “当然不去了啊!”袁夏月理所当然道,“以前我追着任凌生跑,因为他长得比旁人俊俏。现在妹妹来了,我还去军营做什么?” 姜留…… …… …… ???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7章 惊鸿 待姜留十分坚决地拒绝了袁夏月陪睡的“好意”,把她送出去时,天已黑透,爹爹也已回府了。 正舒躺在躺椅上姜二爷见闺女走进来,笑问道,“你跟袁家的小丫头倒是能玩到一块去。” 这个么……姜留抬头望向房梁,“袁家姐姐喜欢长得漂亮的。” 姜二爷赞道, “是个有眼光的好姑娘,为父听说她送来很多金银珠宝和珍贵皮毛?” “袁家长辈不在府中,是袁姐姐自己做主带过来的。女儿已跟她言明利害,让她把金银珠宝带回。皮毛女儿留下了,并送了她一匹云绫锦做回礼。” 袁夏月送过来的是上等皮毛,但姜慕燕从康安送过来的云绫锦乃是御赐上等好布。即便是在康安,一整匹云绫锦也是极为拿得出手的体面礼品。 去年亚岁,宫中赏赐了姜家二房四匹云绫锦, 姜慕燕给姜留送过来两匹,便是预备这等时刻拿出来用的。 姜二爷夸奖闺女两句,见儿子也回来了。姜二爷起身向他身后望了一眼,“崇元走了?” 听父亲叫得这么亲切,江凌和姜留心里都咯噔了一声。 江凌想立刻转身追出去,一脚把穆崇元踢回穆家堡,嘴里却平静道,“他还有事要办,已经走了。” 姜二爷颇为遗憾地伸了伸懒腰,“下次他再来,留他用完饭再走。” 江凌心里升起浓浓的危机感,闷声应道,“……好。” 姜二爷气势汹汹地瞪着儿子,“听说你给留儿准备了一匹纯种的大宛马?” 江凌点头,“是。孩儿也给您选了一匹雪白的。” 姜二爷眼睛都亮了, 却还装着满不在乎道, “为父又不缺马骑, 你给为父准备马做什么。不过你既然费心准备了, 为父也不能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马在何处?” 姜留…… 江凌笑道,“也在前院马厩里,明早孩儿陪父亲过去看看,若您相不中,孩儿再给您换一匹。” 嗯?姜二爷听出了苗头,“你有很多好马?” 江凌压低声音回道,“孩儿置办了两个马场。” 姜留的眸子里立刻闪着亮光,肃州产好马,哥哥真是太有商业头脑了! 姜二爷迫不及待拉住儿子往外走,“明早为父还要练拳脚,现在正好无事,头前带路!” “我也去。”姜留立刻跟上。 外院宽阔习武场旁边有一排的马厩,追风和青龙的马厩旁边,一匹夜色中白得耀眼的骏马吸引了姜家父女大小两双桃花瞳。 姜留满眼惊艳道,“爹爹,它好漂亮啊。” “你哥给为父选的,当然是一等一的好马。”姜二爷左右看看, 压低声音心虚道, “凌儿,为父怎么瞧着这匹马比万岁的御马不差?这……” 江凌也压低声音道, “马场里还有两匹更好的,一公一母,父亲可带回京献给万岁。” 姜二爷甚是欣慰地用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便迫不及待地奔向自己的梦中情马。 姜留还没到近前,便听隔壁马厩里的追月打了个响鼻,她立刻改道走向追月。 白马再好也是爹爹的,追月才是她的。再说那么骚包的白马,也只有爹爹才会喜欢,她喜欢追风这样毛色低调的! 从哥哥递过来的葫芦瓢里抓了一把高粱米,喂给追月,姜留有些不满地问道,“哥,为何爹爹的白马能自己占一个马厩,我的追月就要跟青龙挤在一块?” 因为它俩是一对。 黑暗掩盖了江凌脸上上涌的血色,他抓了一把高粱喂给旁边温顺的青龙,哑声道,“天冷,挤在一块暖和些。” 也有道理。姜留拍了拍追月的脖子,转头围观爹爹的白马,羡慕得差点留下哈喇子,“哥,爹爹的白马可有名字?” 姜二爷也回头看着儿子,眼睛里都闪烁快乐地光芒。这神情让姜留觉得有些熟悉,她忆起了七年前,她与父亲和哥哥一起南下应考,路过杭州去罗老爷子的马场为父亲选马,青龙却跳出马厩选中哥哥,他带着青龙离开杭州时,眼神也是这样的。 江凌上前拍了拍白马的背,语气中带着骄傲,“它叫惊鸿,翩若惊鸿的‘惊鸿’,它跑得很快,是真正的汗血宝马。” “好名字!”姜二爷抚摸着惊鸿雪白的鬃毛,深情道,“惊鸿兄,在下姜枫,以后请惊鸿兄多多关照。” 姜留忍不住笑了。这白马够骚包,名字更骚包,但她爹爹就是喜欢这一款,所以这白马和这名字,都对极了她爹爹的胃口。 哥哥为父亲寻找惊鸿,肯定用了很多心思,摸着追月的姜留再次确认哥哥对爹爹,比对她还上心。还说最喜欢她呢,看架势最喜欢爹爹才对。 姜二爷对惊鸿喜爱得不得了,赵奶娘来请了三回,他才恋恋不舍地挪回正院用膳。用膳时嘴里还滔滔不绝地跟儿子讲马经,问他的马场在何处,肃州大旱马儿们有没有受苦等等。 用完饭,姜二爷又迫不及待地跑去马厩,姜留没兴趣再跟着,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早早睡下。 姜二爷给惊鸿打扫马厩,盖好保暖的厚毛毡后,转头看了一眼耳鬓厮磨的青龙追月,再回头看看孤零零的惊鸿,心疼问道,“惊鸿没有心仪的母马?” 江凌笑道,“有一匹,不过不是雪白的也不是大宛马,而是一匹黑色的契丹马。孩儿怕父亲相不中,所以没牵回来。其实,大宛马和契丹马杂交的山丹马,体质结实,富悍威,回鹖和肃州的军马,很多便是山丹马。” 山丹是永昌州下的一个县,该县地势平坦,水草丰茂,是马匹繁衍、生长的理想场所,期内建有占地数百万亩的马场,肃州和漠北的军马,大都来自山丹马场。回鹖能在西北占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其治下有盛产良马的山丹县。 姜二爷一摆手,“为父喜欢不喜欢都无妨,惊鸿喜欢就好,改日把那匹马也牵回来。” “等回鹖与突厥打完仗,孩儿就把马牵回来。”江凌置办的马场也在山丹县内,回鹖与突厥开战,山丹的马匹不好运出来。惊鸿和追月在他们开战之前,江凌让人送过来的。 姜二爷美滋滋道,“不必牵过来,待永昌归了咱们,咱爷俩骑马过去。” 突厥攻打回鹖,毗伽是表面原因,山丹马场才是他们目的。而山丹马场,景和帝也是势在必得,这也是肃州一直不肯放葛逻的主要原因。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8章 密信 第二日早早起床,姜二爷连练拳、射箭都顾不上,便又跑去马厩围着惊鸿打转。姜留不甘示弱,跟去照顾自己的追月。 姜留很喜欢追月,尤其是它那双眼皮黑溜溜,看着像是一汪清泉的大眼睛,姜留望着它的大眼睛, 变觉得心中安宁。追月,真的是一匹安宁温顺的马。 马也是有性格的,青龙高傲,追月温顺,惊鸿么…… 姜留看了一眼旁边高扬着头,让爹爹伺候刷毛的惊鸿,怎么看怎么……傲娇。 论品种,青龙是大宛马与乌孙马的后代, 追月和惊鸿是纯种的, 号称汗血宝马的大宛马,惊鸿又长得那么漂亮,的确有傲娇的本钱。现在由大周第一美男子给它刷毛,它更显傲娇了。 姜留不厚道地笑了两声,也卷袖拿起刷子,给追月和青龙刷毛。谁让青龙的主人,天不亮就去了军营呢,所以她一个人照顾两匹马。她爹爹与青龙,相看两相厌。 姜二爷雀跃道,“为父今日要骑着惊鸿巡视边城防务,留儿有何打算?” 姜留回道, “女儿继续寻找藏粮的下落。” “不骑着追月去?追月虽长得丑了点,但也是难得一见的好马,别白费了你哥的一片好意。” 姜留…… “爹爹,追月不丑。” “那你骑不骑?” “骑。” “咱们一块出门?” “女儿约了袁家姐姐,得等她来了才能走,爹爹先行一步。” “无妨,为父还有些公文要处置,待袁家丫头来了再去巡视。” 姜留……反正不管怎么说,您老是定要与我一块出门炫马了。 袁夏月跑来后,见面便给姜留道歉,“我冒冒失失抱了一堆东西过来,如果不是你脑瓜好使,就出大事儿了。我爹知道后就要拿鞭子抽我一顿,我母亲好不容易才拦下了。也是我棋差一招,我该半夜扛着箱子过来找你才对。” 爹和母亲这两个称呼放在一处,姜留觉得袁夏月口中的母亲,或许跟自己一样,也是她的继母,“袁将军只是吓唬你,哪舍得真动手。姐姐可用过早膳了?” 两人闲聊着,赵奶娘过来传话,“姑娘,袁姑娘。二爷要出门了,问姑娘还要不要跟二爷一块去巡视。” 那是……当然要的。姜留与袁夏月手拉手到正院。 姜二爷昨日在城外与赵有德说话时,已见过袁夏月了。今日再见,还不等他开口问候其父袁卫东,袁夏月便抱拳行礼, 恭敬道,“我父亲昨日回来得太晚,今日天不亮又出城了。他让夏月代他向您请罪,等他巡完防线就立刻回来拜见大人您。” 姜二爷笑道,“袁将军为国为民日夜忙碌,何罪之有?袁姑娘太客气了。” 见姜二爷这么好说话,袁夏月胆子就大了起来,“大人,夏月与留儿妹妹以姐妹相称,您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二月吧。我爹平日就这么喊我,我家兄妹四个,平日里我爹喊我们大杰、二月、三兴、四胜。” 姜留笑出了声,“那小妹以后也不喊袁姐姐了,喊你二月姐。” 姜二爷温和道,“无外人时,二月便唤我做‘二叔’吧。” “是!姜二叔的声音真好听,长得也真好看。难怪万岁会封您为谪仙,大周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二叔您当之无愧。” 姜二爷被她逗笑了,“我只是生了副好皮相,比不得你父亲相貌堂堂,周身正气……” 袁夏月立刻道,“我爹虽长得不是算难看,但比起您来就差远了。您到肃州两年,杀贪官斗污吏,为百姓伸冤,为百姓放粮,您才是真正的相貌堂堂、周身正气!就凭您一剑削下蒋锦宗的脑袋这件事儿,您在夏月这儿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英雄!” 袁夏月巴拉巴拉把姜二爷捧上天后,从腰侧挂着的布袋了掏出一物,双手奉上,“这是夏月送给二叔的礼物。这就是块刷了漆的胡杨木,不值钱,请二叔千万不要嫌弃。” 看着袁夏月手中青面獠牙的狰狞面具,姜留第一反应是:二月,回去后,你爹又要拿鞭子抽你了。 姜二爷接过来,笑道,“这面具很是不错,明年上元节时二叔一定戴着去看花灯。” 袁夏月连忙道,“二叔,这个是上阵杀敌时戴的,就像兰陵王高长恭那样。二叔长得比兰陵王还好看,戴这个肯定比他更威风,一剑横扫千军!” “好,若有机会上沙场,二叔便戴上此面具。”姜二爷含笑应下,转身从里屋取出一把手掌长的匕首,递给袁夏月,“这匕首虽不大,却很锋利,你妥善收着,防身用。” “多谢二叔。二叔是谪仙,这把刀带着祥瑞,以后就是夏月的护身符和保命的家伙了。”袁夏月双手接过,郑重挂在腰间的革带上,姜留竟看到她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 三人出门,骑白马,穿鲜红官服,戴黑色乌纱的姜二爷,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让他赚足了面子。姜 留和袁夏月与他在城门外分开后,还听他与赵知县“谦虚”道,“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我只得收下了。这马除了毛色亮点儿,也没什么旁的长处。小孩子喜欢这样的,便觉得本官也喜欢……” 这炫耀得……姜留走出多远才缓过劲儿来,袁夏月迫不及待地催马喊道,“留儿妹妹,咱们去那边看看!” 得知姜留担着找藏粮的差事,袁夏月比她还有劲头,每日早出晚归,与姜留翻遍城东与城南的山头。 连寻三日一无所获后,姜留回府中一头扎进了哥哥的书房,取下书架上的地图,对照着瞿伦学搜集来的边城近十年命案、失踪人口卷宗,在地图上一一标记卷宗上提到的地名。 日落西山天色转暗,赵奶娘点上蜡烛劝道,“姑娘劳累一天了,歇一歇再看吧。” 姜留应了一声,“爹爹还没回来?” “二爷传话回来,让姑娘先用膳。” “嗯。”姜留的注意力依旧在卷宗上,“晚饭清淡些,直接端过来就好。” 赵奶娘出去后,姜留转动略僵硬的脖子,看到书架上放着的《诗经译注》和其他几本书,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过去两年,她就是靠着这几本书与哥哥传送密信的。 姜留站起身,踮脚把书架的《诗经译注》取下来。不想书中夹着许多纸片,散落一地。姜留阻止要上前帮忙捡拾的芹青和芹白,让她们退到房外守好门户。 姜留捡起纸片打算整理好放回书中,但看到一张纸上熟悉的数字,便愣住了。 这信,都是哥哥写给她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79章 读信 蹲在书架旁,一一翻看密信纸片上的抬头,无一例外都是写给她的,姜留顿觉手中的一摞纸片烫手。 她怂了,没敢翻书一一核对纸片上数字所示的内容,直接将它们放回书中,又将书摆回原处。然后, 将目光落在其它几本书上。 明知道不该碰,但姜留还是忍不住,把《诗经译注》旁边的《康安群贤录》小心取了下来。书一入手,姜留便觉察到这本书,比她放在康安任府书房内的那本厚了很多。 待翻开看到书中分页夹着的纸片,姜留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泛滥,让她有些惊慌失措。她把书放回原处,没勇气再翻看余下几本。 回到桌边坐下,姜留已无法集中注意力看卷宗了。就在她抱起卷宗和地图想要返回自己的小院时,忽听守门的丫鬟唤道,“凌少爷。” 哥哥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姜留慌了,左看右看,目光落在窗户上,又抬头看房梁,恨不得爬上去躲起来。 在军营操练三日才得空回府的江凌,见两个武婢都站着门外,便低声问道,“姑娘在房中议事?” 芹白看向芹青,芹青平静回道, “姑娘在房中整理卷宗。” 芹青的话音刚落,端着食盘的赵奶娘从外边走了进来,欢喜道,“少爷回来了?” 见赵奶娘端着食物, 江凌问道,“嬷嬷, 留儿还未用饭?” “还没, 二爷今晚不回来用饭,少爷可用过了?”见江凌摇头,赵奶娘立刻道,“那奴婢把面端到……” “端到书房来。”江凌打断赵奶娘的话,然后转身看向紧闭的房门。 他在门前站了这么久,留儿都没开门,让江凌敏锐觉察到她的反常。江凌屏住呼吸,轻轻推开房门见抱着卷宗的留儿一副心虚的模样,再看书架上明显被动过的《诗经译注》和《康安群贤录》,江凌的脸忍不住红了,她这样是出……看到了么? 江凌咳嗽一声,用微哑的嗓音低声道,“留儿,我回来了。” 分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却让姜留的心颤了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姜留的紧张更让江凌升起了几分期待,他上前接过姜留紧紧抱着的卷宗,放到靠墙的长几上,与她商量道, “天黑了,先用膳再看?” 赵奶娘托着食盘进屋,并未直接放在桌上,而是小声问道,“姑娘?” 姜留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吩咐道,“哥哥还未用饭,奶娘再做些面吧。” “是。”姑娘没说要换地方用饭,赵奶娘这才把食盘放下,转身退了出去。芹青和芹白短水进来请两人净手后退出去,温暖的烛光下,还是江凌率先开口,“这几日一直和袁夏月找藏粮?” “嗯。”姜留应了一声,也坐到了桌边,不过这次她没有坐在哥哥旁边,而是坐在了对面。 江凌假装没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儿,把面碗送到她面前,“趁热吃。” 被他盯着,姜留压力山大,“哥先吃。” “好。”江凌又把面碗端回自己面前,低头开始吃面。他要操练兵马,要商议退契丹军的对策,还要时关注着回鹖和突厥的情况,连晌午饭都没顾上吃,早就饿坏了。 他不盯着自己看了,姜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待奶娘又端了面来,她也闷头开吃。 一双筷子夹着清脆爽口的酸辣萝卜丝出现在她面前,“吃菜。” “嗯。”姜留小声应了,继续闷头吃饭。 看她像小兔子一样吃饭,江凌露出温暖的笑容。一大盆面,姜留吃了一碗,其余都进了江凌肚子里。 吃饱后,还不等姜留开溜,江凌便问道,“这几日你们都去了哪里?” 姜留把长几上的地图拿过来,在桌上铺开,“标红的地方都去了,这些小黑点是我接下来打算去的地方。” “这是是案件卷宗上记的地方?”江凌抬手用手指圈出边城西北几个黑点,又指向不远处,“契丹军在此处安营,西北这几处我去查。” 兄妹俩说着话,芹青把热茶送进来,散开了的茶香缓解了姜留的紧张,她讲出自己的推测,“哥,我觉得如果还有藏粮,一定在边城。” 江凌纠正道,“就算不在边城,卖消息给热合曼的人也会跟契丹人说在此处。缺粮的契丹军势必孤注一掷,这两月内,左武卫与契丹军必有一场硬仗。” “对!”就是这么回事儿!与哥哥不谋而合的姜留桃花瞳闪着亮光,“若给热合曼送消息的是付春朝,他定想借契丹人之手,报蒋家的仇。” 江凌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你和父亲不可在此久留,待父亲巡视完后,我送你们回肃州。” 他们回肃州后,就要准备返回康安了。不舍得与哥哥分别的姜留小声道,“爹爹说,有你在契丹军就打不过来,所以不必急着回去。” 江凌的心一颤,哑声问道,“你呢?” 姜留的眸子轻颤,珠光穿过浓密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片阴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江凌忍不住向她靠近,“留儿,你是不是看到了。” “我没看。”姜留急速回应了一句,又补充道,“我看到书里有哥哥写的密信,但是我对照查看,又放回去了。” 江凌明白了,“没看,但也知道我是写给你的?” 姜留粉嫩的面颊在烛光下艳若桃李,吭吭哧哧解释道,“因为抬头是我的名字,这个不用对照也认得出来。” “出康安后,我每有想跟你说的话,便写在纸上,夹在书里。”江凌转身把五本书都取下来,放在桌上,“留儿不想看,我就读给你听,可好?” “哥……” 姜留不敢听,但看着他灼灼的目光,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江凌站在她身后,弯腰探双手将姜留圈在自己身前,翻开《诗经译注》取出被她打乱了顺序的书信。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0章 这样,你可讨厌 江凌站在姜留身后,将她小小的身子圈在自己的世界里,随手翻出一封数字写成的密信。 密信的编码规则是每个字都用六个数表示:前两个数代表是第几页,中间两数为从左到右数第几列,最后两数为该列中从上往下数第几字。且,不同日期写的信,解码用的书也不同。这种密信是姜留与江凌传递绝密消息用的, 就算被人截获了密信,他们也没办法从这一串串的数字中获知消息。 这些密信的抬头都是“留儿”,无需再对。江凌轻念着,逐一寻找余下数字指向的字。 虽然没有被他碰触到,但被他用双臂圈在身体和书桌间的姜留还是如坐针毡。江凌的呼吸吹在覆住在姜留前额的留海上,痒得厉害,让她忍不住想挠一挠, 可她不敢动。她的心儿砰砰砰, 都快要跳出来了。 两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姜留晕乎乎的,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在本能地感受着江凌的行动和气息,但大脑却宕机了。她机械地盯着江凌用笔在数字旁边,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 “孤店风冷,惊梦,你可睡了?” “边城旧居,残痕犹在。梦到娘亲,她问我你为何没有一同回来。” “校场比试,袁春杰臂力过人,震得我右臂疼痛,虽然最后胜了,但我两日不能举筷, 想让你喂我吃饭。” “与契丹军第一战, 杀三人, 伤左臂,疼。论军功获封七品致果副尉,我好高兴,想与你同庆。” “恶战两日,活着归来,累得不想动。” “两月才写一封信给我,留儿可是将我忘了?想回京。” “……” 江凌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语气或平静,或饱含深情或带着委屈。姜留听着、看着,眼泪啪嗒啪嗒落下来。 不知何时,江凌已用双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在怀里。他颤抖地、沙哑地问道,“我这样,留儿可觉得讨厌?” 姜留微微摇头,不讨厌,她心疼。 江凌又把头轻轻压在她的青丝上,垂落的墨发与她的青丝混在一处,“这样,可讨厌?” 姜留又微微摇头。 她不讨厌自己碰她,那是不是……狂喜的江凌双手一用力,坐在椅子上的姜留便一百八十度旋转,与他面对面。背对着灯光,姜留瞪大眸子看着他用亮得吓人的眸子盯着自己, 倾身低头用火热的额头抵住自己的, 又哑声问道, “这样,可讨厌?” 姜留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忘了。 “这辈子我从未想过与旁人一起过,只有你。你不知我有多嫉妒三姐,因为这些年,她天天跟你一起睡,我却已经四年没抱过你了。”江凌再也忍不住了,抬手一点点把心上人带进自己怀里,声音都在颤抖。 四年? 陷入江凌怀抱中的姜留一下就想起来了,上次他抱自己是什么时候。四年前,景隆七年八月,蒋锦宗派人秘密押送一批金银入京,江凌夜里带队出城将整队人灭杀姜留也紧张了一夜。回来后,第一次杀人的江凌抱着自己时,身体跟现在一样颤抖。 不对,他现在似乎颤抖得更厉害。姜留心更疼了,抬手回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得到了姜留的回应,江凌猛地收紧双臂,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双眼通红,双唇颤抖,再也讲不出一句话。 留儿,我心悦你,不是兄妹之情,我想娶你为妻,与你相濡以沫共度三生,你可感受到了我的心意? 整张小脸被闷住的姜留用力挣扎,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哥,我快闷死了。” 江凌舍不得放手,又怕她难受,便略松手臂让她能顺畅呼吸。他歪头贴着姜留的鬓角,哑声央求,“叫我的名字。” 名字?姜留一颤,贝齿咬住了殷红的下唇。 “留儿,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说不清谁的心跳得更快,也说不清谁的温度更高,反正姜留觉得自己热得都快冒烟了。此情此景,这样的要求似乎没有办法拒绝。姜留努力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任……凌……生。” 江凌又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姜留也忍无可忍了,“哥不热么?我快热死了。” 江凌低低笑了,声音都带着满足和欢喜。他松开双臂,低头见她红若晚霞、艳若桃李的小脸上冒出了薄汗,便从怀里取出帕子,一点点为她擦拭。 看到他手中帕子一角,绣着两片叶子和一朵抽象的兰花。姜留更热了,“哥……” “以后留儿喊我的名字可好?”喜欢一个人,未表露心迹时还能忍着,但说开了,便忍不住想靠近她。江凌又用额头抵住了她的,两人额头的薄汗把姜留整齐的留海都润湿了。 怕她不肯答应,江凌退了一步,“没人的时候,留儿叫我的名字可好?” “若让爹爹听见……” “我明日就向义父提亲!” “别!” 姜留刚说出一个字,就见他委屈地望着自己。他这般表情,姜留也是多年未见了。现在他用长开了的帅脸作出这般表情,让姜留不忍心加面红耳赤。她怂了,垂下眸子盯着他的前襟,软糯糯地道,“太快了,你容我缓缓。” 她没拒绝,只说缓缓,这又让江凌差点忍不住抱起她转几圈,“留儿,你说义父可会同意咱俩的婚事?” 听到这个问题,姜留愣住了。 被她的一举一动牵着神经的江凌也停住,凝视着她精致的小脸,生怕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不愿。 姜留缓缓皱起娟秀的双眉,“爹爹一直觉得没有人配得上我,也觉得没人能配得上你。若你去提亲,爹爹大概……既觉得你配不上我,又觉得我配不上你……一怒之下,爹爹恐怕……” “揍我一顿?”江凌说完,两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 姜留本就十二分的容颜露出含羞带怯的笑容,美得惊魂摄魄,江凌痴痴望着她,模样看起来傻傻的。 姜留转开眸子,小声问道,“哥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你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1章 你想让父亲打我多少回? 什么时候? 江凌略不自在地转开眸子,想起当时的情景,他就觉得自己好傻。想到之前做的傻事,江凌恨不得那块石头把当时的自己脑瓜砸开,看看里边除了一团浆糊,还剩什么。 江凌一害羞,姜留就找到了主场的感觉。她双手托腮,细细打量面前的人。 她已经很久,或者说从来没这么认真地打量江凌的容貌。他的脸型和五官都长得极好,只是因为总喜欢绷着脸,肤色又略暗了些,才让人忽略了他出色的容貌。 譬如眼睛,爹爹是标准的桃花瞳,眼角眉梢自带千种风流、万般情意。江凌的眼睛也算桃花瞳,只是他眼角微微上挑,配上他稍浓的剑眉和古铜色的皮肤,不笑时让人觉得很是凌厉不好惹,不敢与之对视。但他笑起来时凌厉尽去,让人如沐春风,极为舒服。 有机会看到他这般笑的,目前只有自己和爹爹。真是好看啊,怪不得自己没来边城之前,夏月姐姐追着他跑了两年。 想到这里,姜留又忍不住有些吃味。袁夏月追着他跑,是不是因为他曾在袁夏月面前这般笑过? 细一想应是没有,否则袁夏月就不会因为自己来了,就将他弃之如敝履,颠颠追着自己跑了。 江凌自是不晓得姜留脑中的弯弯道道,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星眸看向对面的姜留,“大前年正月初四,姑姑带着廖家兄妹回康安拜年时,廖元冬醉酒胡闹,我送他回房后。他嚷嚷说我把他赶走,是想让父亲把你嫁给我。” 廖元冬是醉酒无心之言,却一语点醒了江凌这个梦中人。所以之后偶然想起廖元冬,江凌心里还很是感激他。 姜留桃花瞳微睁,诧异道,“我以为是裘叔说的。” 提到裘叔,江凌略委屈道,“裘叔早就看出来了,但他什么都不讲,只看我的笑话。我每次见到他,他都要揶揄我几句。” 啊,哈?姜留眨眨眼睛,好奇追问,“裘叔怎么笑话你?” 看她双眸澄澈,好像自己不抱着她,她就又缩回了“妹妹”的位置上。江凌心里不安,拉过她的一只小手握在手心里,才道,“我之前想把和至招进门,做你的上门女婿。” 啊?姜留的嘴张得更大了,“所以哥哥……” 江凌捏了一下心上人的小手,“你方才已经应下,要叫我什么?” 姜留改口,“所以你教和至武功,教他读书,是为了让他给我做上门女婿?” 哥你这脑子,怎么长的…… 江凌略不自在地转开眸子,“我不想同你分开,但你长大后就要嫁人,所以我就……你和父亲不是都挺喜欢和至么,父亲出京时还同于渊子道长一起,把你俩的‘婚事’订下来了。我不在康安这两年,你是不是常跟和至一块玩?” 说到此处,江凌心里酸溜溜,脸上惨兮兮,“出京前,我本想跟你商量,让父亲把咱们的婚事订下来,这样你就不会被人惦记了。可还不等我开口,你就跟我说父亲给你和和至订了亲。” 姜留小声解释道,“那不是权宜之计么。” “那现在呢。”江凌已不再掩饰自己心底的情意,“我去跟父亲讲,请他将那个权宜之计去掉,把咱俩的婚事订下来可好?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赶走觊觎你美貌的那群人了。” 那群……姜留无力道,“哪有那么多。” 江凌十分肯定,“很多,多到快要数不过来了。”随着你渐渐长大,以后会越来越多。 姜留不服气,“喜欢你的也很多。” 江凌笑了,哄道,“那咱们更该把婚事订下来,这样就能四全其美了。” 姜留正在琢磨他说的是哪四美时,江凌已开口解释道,“既能解决你我的麻烦,又免去三姐为你择婿、为我择妻、准备嫁妆和彩礼的烦恼,还能让父亲安心。你没看出父亲到了边城后就很紧张你的婚事,他甚至都开始相看穆崇元了。” 还真是……四全。小手快被他揉成面团的姜留问道,“爹爹哪有相看穆崇元,他提都没跟我提过。不过穆崇元忽然回穆家堡,也是哥……你的主意?” 江凌酸溜溜道,“父亲向我打听穆家堡的情况、穆崇元的脾性,还想叫他进府用饭。都这样了,我还留着他做什么?” 穆崇元除了会说点,那点有他好?江凌委屈地看着姜留问道,“你觉得穆崇元的声音很好听?” 什么时候的事?我没有!不过看哥哥这般认真,姜留还是仔细回忆了一番。 “我是说跟葛逻比,他比葛逻更像个商家少主,因为说话和气才能做成生意。二哥跟你讲的?”姜留的美眸一下的瞪圆了,“我跟二哥说的话,他都告诉你了?” 这到底是她的二哥,还是江凌的?! 她这模样实在太可爱的,江凌抬手抚上她的小脸,解释道,“别怪二哥,他是担心你。觊觎你美貌的人太多了,二哥觉得你需要找个能保护你的夫婿,他觉得我可以。” 姜留的心一颤,轻轻将脸贴在他的掌心。虽然才十六,江凌的手就已经很粗糙了。因为他放下毛笔握起刀枪,三年多来用命搏杀,才拼出了现在的天地。这手掌的触感让姜留心疼,也让她心安,“你不用把这副担子全扛在自己肩上,爹爹会保护我,我也不是泥捏的。” “扛下这副担子,我甘之如饴。”江凌用粗粝的拇指轻轻抚摸她柔嫩的小脸,再一次同她商量终身大事,“我知道你还小,这么早订下亲事对你不公平。不过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先将婚事订下来吧,若你再大两岁,发现了更喜欢的人,咱们再……解除婚约。” “我……” “少爷,姑娘,二爷回来了。”姜留的话还没说出口,赵奶娘的声音便在房门外响了起来。姜留像是做坏事被大人抓住一般,猛地站起来,催促道,“爹爹回来了,咱们快过去吧。” 江凌取过挂在屏风上的斗篷和帽子为她穿戴好,低声道,“我明日就跟父亲讲?” 姜留有些慌,“……是不是太快了,要不先透点风声,让爹爹反应反应,再徐徐图之?” 再慢,你就要被人抢走了。江凌装着可怜道,“徐徐图之,你想让父亲打我多少回?” 不知怎的,姜留就想了被哥哥坑得围着府中池塘跑了几千圈,每日还在跑的姜三郎。她红唇轻启,笑出了声。 见她笑成这般模样,江凌嘀咕了一句什么,才道,“你什么都不用做,我跟父亲讲。”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2章 有要事要谈 兄妹俩一前一后进入姜二爷房中时,他已换下官服,坐在桌边开始用饭了,桌上摆的依旧是肉丁臊子面和两样小菜。 在康安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姜二爷,亲历了肃州百姓的苦难后,如今捧着一碗面,都能吃得香甜。见到儿女一块过来了,姜二爷便招呼道,“川嫂说你俩已用过饭了,这会儿可又饿了,要不要再吃些?” 姜留走到桌前,坐在父亲右手边,“女儿吃饱了。” “孩儿又饿了,再来一碗。”江凌盛了一碗面,坐在姜二爷左手边,陪他用饭。 姜留看看哥哥盛的一大碗面,怀疑他的胃是个折叠空间,容量无限大。 初向心上人表明了心意,她就在长辈面前便这么盯着自己看,这让江凌欢喜中又有些害羞,吃面的速度都慢了。因为留儿喜欢漂亮顺眼的,自己吃面的样子,也要让她觉得顺眼才成。 姜二爷扫了闺女一眼,“盯着你哥作甚,想吃自己盛。” 祖父姜冕传下的规矩,姜家人用饭时不让丫鬟婆子近前伺候,盛饭、夹菜甚至挑鱼刺都得自己动手。姜留有些心虚地收回眸子,小声道,“女儿吃饱了。” 若吃饱了,还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你哥的面碗?姜二爷才不信她,“多少再吃一些。你这几日跟着二月四处跑,又瘦了一圈,若你哪天被一阵风刮到契丹或突厥去,就麻烦了。” “再吃半碗吧。”留儿比以前瘦了很多,江凌担心她瘦成三姐那样,起身给她盛了小半碗面。 “好。”姜留接过来吃了两口,竟觉得奶娘给爹爹做的面,比方才给她和哥哥做的好吃许多。吃了半碗后她居然意犹未尽,起身又从盆里捞了两筷子,舀了两勺汤。 姜二爷挑了挑眉,“饭吃七分饱,多了伤胃,你吃完碗里的不准再惦记锅里的。” 爹爹这话说得好像她是个渣女一样,姜留抬眸子看向对面的江凌,发现他正望着自己,笑得十分温柔。姜留吓得差点喷面,瞪了他一眼。笑成这样作甚,生怕爹爹看不出来是吧! 江凌见她如此生动,笑容更大了。方才在书房内,留儿心里揣着事没胃口,所以没吃下多少东西,她现在想吃了,就说明她心里踏实了。 是自己,让她心里踏实了么?高兴的江凌低头,开心吃面。 吃饱了的姜二爷左看看儿子,右看看小闺女,忽然问道,“留儿又做了什么坏事,想让你哥给你收拾烂摊子?” 姜留……您是我老子,还是我哥的老子? “留儿乖巧得很,怎会做坏事呢。”江凌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父亲这几天可骑着惊鸿出过门,它可还听话?” “惊鸿是通人性的好马,当然听话。对了,为父要给惊鸿配一块金镶玉的当卢,图样为父都画好了。”提到爱驹,姜二爷脸上桃花朵朵开,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纸递给儿子,“你看如何?” 当卢,是挂在马额头中央偏上位置的饰品,王孙贵族的马匹,一般都配有各式各样的当卢,用以彰显自己的身份。吃完面的姜留探身看了一眼爹爹画的上宽下窄,形状若树叶的当卢上的画像,好奇问道,“爹爹画的什么?” “为父画的天降,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很威风?”姜二爷美滋滋道。 姜留…… 好吧,幸亏她没问爹爹干嘛画只狗挂在马脑袋上。您说是白虎就是白虎,您说威风就威风。 江凌对此事也非常感兴趣,他认真看了图案,与父亲商量道,“惊鸿是白马,与瑞兽天降的图样很是般配。不过孩儿觉得用纯金打造的当卢分量太重,许会压得惊鸿不舒服。您看咱们用青铜镀金的怎样?” 对啊,惊鸿脑袋上顶着黄金当卢是好看,但分量太重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呢。姜二爷心里懊恼,嘴上却道,“为父本来就打算用青铜镀金,用纯金的太招摇,不合适。” 江凌点头,“还是您考虑得周祥,是孩儿多嘴了。” 姜留……哥,你这马屁拍得太明显了。 偏生姜二爷就吃这一套,他美滋滋地与儿子探讨完当卢的样式,又献宝般取出一张图纸,与儿子商量惊鸿穿的马甲用什么皮子制作最合适。 马甲即战马穿的护甲,爹爹又不上战场,按理说惊鸿是不需要配备全套马甲的。不过待姜留凑过去,看了一眼画技还不如自己的爹爹画出的花哨马甲,眼前立刻一亮,“追月也要一件这样的马甲。” “好。”姜二爷兴致勃勃道,“惊鸿毛色白亮,马甲须用红色的;追月灰不溜秋的,用青色最好。” 什么叫灰不溜秋的?她的马也很漂亮好不好,姜留睁圆桃花瞳,“女儿觉得青色好看,不张扬。” 嗯?姜二爷眯起眼睛,“好不好看,要看穿在谁身上。” 见父女俩要吵起来了,江凌连忙打圆场,“马甲就这样定了,马鞍呢,父亲、留儿,你们都想要什么样的?” 大眼瞪小眼的父女俩立刻凑到一块,三人将马佩戴的当卢、马甲、马鞍、鞍垫、肚带、马勒等细细讨论了一遍,才心满意足地各自摊在椅子上吃茶。 江凌看看父亲,又看看留儿,提议道,“明日父亲可有空暇?咱们仨一同去马市转转?” 姜留点头,“我有空,爹爹呢?” 姜二爷也跟着点头,“二月那丫头肯定要跟着,凌儿,穆崇元走时,提没提过何时回来?” 江凌摇头,“没有。” 姜留递给爹爹一杯茶,小声问道,“爹爹找穆崇元有事儿?” 姜二爷如实道,“谢老来信,说要让为父跟穆家堡的人重新打听肃州到漠北商道的事。为父觉得穆崇元那小子不错,跟他谈肯定比跟他老子或祖父谈省事。” 跟他谈省事,是因为他惦记着你闺女呢,姜留目不斜视地端起茶杯,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江凌给父亲斟了一杯茶,笑道,“父亲,孩儿小时候曾在余家堡学艺,余家堡在镖行、货运这两方面,比穆家还强上一层。打通商道这等小事,无需父亲出马,孩儿去跟他们谈就好。” 姜二爷眸子一亮,“对啊,为父怎把这茬给忘了!” 江凌看了留儿一眼,示意她先回去歇息,因为他有要事,要趁此机会与父亲详谈。 姜留…… 不是明日么,怎又改到今晚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3章 江凌提亲 小闺女走后,姜二爷依旧沉浸在明天去给自己的宝马选马鞍的快乐中,满面笑容。 见到父亲心情甚好,觉得自己可能会少挨几下揍的江凌鼓起勇气问道,“父亲来边城那日便愁眉不展,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听儿子这么一问,姜二爷身边飘起的快乐泡泡, 啪啪啪全破了。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吩咐道,“宝儿,帮爷守好门窗。” 方剑、清晏和姜宝三位贴身护卫,一直分时辰守护在姜二爷身边,即便是在县衙后衙房中, 他们也不敢松懈。听了姜二爷的吩咐,此刻轮值的姜宝从屏风后现身,退到门外, 并命令守卫们都退开三丈。 确认屋里只剩他们父俩后,姜二爷才压低声音道,“这事儿为父本不想这么快告诉你,但思来想去,为父也只能跟你商量了。为父得到可靠消息,又有人在打留儿的主意。” 江凌坐直身体认真看着父亲,“是谁?” 姜二爷为难地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 能让父亲张不开嘴的人,天下可没几个。江凌目光转厉,“是圣上?” 圣……你个头!姜二爷抬手就削了儿子后脑勺一巴掌,瞪眼骂道,“胡说八道!” 圣上比你老子还大好几岁呢, 他怎会打留儿的主意! 江凌挨了父亲一巴掌, 心里却轻快了不少,继续问道, “那就是大皇子、二皇子?” 儿子的脑袋就是好使, 自己还什么也没说,他就猜到了。姜二爷压低声音,“是大皇子。万岁已为他订下尹太傅的孙女,若太傅知道大皇子对留儿有这心思,应不会让他如愿吧?” 迎着父亲期盼的目光,江凌直接摇头,“太傅要的是大皇子正妃的位子,只要尹家女坐稳了这个位子,太傅也赞成大皇子娶对他有助力的侧妃。父亲的功绩、留儿的年纪都刚刚好。” 姜二爷眼里的期盼落空,眸子也垂了下去。 江凌眉眼间现出戾气,压低声音问道,“父亲可有对策?” “对手是大皇子,再用和至当幌子就不成了。为父想在回京之前把留儿的婚事订下来。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一个能配上留儿的。”姜二爷愁得头发都要白了,“为父本以为留儿不学无术,天天耍根狼牙棒争强斗狠,该不会招文臣喜欢才是,没想到大皇子这么有眼光!” 江凌…… “为父在万岁面前确实有几分薄面,但大皇子是万岁的嫡长子,若大皇子真铁了心要留儿, 万岁肯定向着他儿子。就算万岁给为父留一份情面,不直接下旨, 召为父入宫询问一句,留儿这辈子也完了。”万岁是君他是臣,所以姜二爷绝不能让万岁有开口的机会。但他又实在不想胡乱给留儿定门亲事,毁了她后半辈子的幸福。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任留儿再厉害,她也是个没心没肺没手段的小丫头。只凭美貌,拿捏不住男人的人啊。再漂亮的女子,男人得到手,也就不珍惜了。所以还得找个不只喜欢她的容貌,连她这个人也喜欢的。 但这谈何容易。 姜二爷懊恼地抠着椅子扶手,“你觉得穆崇元怎样?为父虽没见过他几次,却瞧着那小子挺顺眼的,他很喜欢留儿泼辣的性子。若大皇子对留儿有意,文武百官肯定不敢与咱们议亲,就是定亲了也会退亲。穆崇元家不在朝为官,也不依仗朝廷的扶持做生意。思来想去,也只有他还勉强凑合着。留儿的喜好你最清楚,你就觉得她可会满意这门亲事?穆崇元长得……也算凑合。” 父亲不只在相看穆崇元,已经在考虑招他为婿了!江凌当然不同意,“若留儿留在漠北,穆家堡或许勉强能护得住她。但父亲舍得把留儿留在离您四千里外的地方,经年累月不见面么?” 舍不得又如何,姜二爷苦笑,“若真进了大皇子府,就凭留儿的脑子,定会被人算计死。大不了,为父回京交差后再请旨到漠北当差。为父算是看明白了,这边虽吃穿用住样样比不得康安,但天高皇帝远,日子倒也能过得自在。就是你祖母年纪大了,不晓得能不能适应这边的气候。你姐身子弱,又相中了刘君堂,必是不能跟过来了。不管怎么打算,为父身边都只能剩下一个闺女了。” 眼里闪着泪花的姜二爷转眸看儿子,“你脑瓜好使,你替为父想想,可有什么更好的法子?” 江凌肯定地道,“有。” “哦?”姜二爷桃花瞳立刻亮了起来,等他说下去。谁知江凌却起身开始整理袍袖,姜二爷鼻子都要气歪了,抬手就是一巴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官司,快讲!” 江凌深施一礼,跪在姜二爷面前,“父亲把留儿嫁给凌生,不比嫁给穆崇元要好么?任家只有孩儿一人,孩儿不惧大皇子。孩儿是有功之臣,又与留儿青梅竹马长大,父亲在密信中‘无意’向万岁提起此事,万岁知晓后,定不会再为大皇子开口。父亲觉得如何?” 姜二爷整个呆了,半晌才喃喃道,“你说……什么?” 江凌再拜,“凌生心悦留儿,想娶她为妻。若义父准许,凌生会用命来守护她,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姜二爷摇头,喃喃道,“这不行,这……我……你是任家的独苗,我不能对不起任家的列祖列宗。为父不能为了保住留儿,就坑了你。” 嗯?江凌眨眨眼睛,难道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白?他再拜,万分真诚道,“父亲误会了,凌生娶留儿为妻不是权宜之计,凌生心中只有她一人,此生非她不娶。” 姜二爷傻呆呆地看着儿子,半晌才道,“所以,爷把留儿许给你,不是对不起任家列祖列宗?” 父亲这状态不太对劲儿,但江凌还是顺着他的思路,双膝跪在父亲面前,回道,“您把留儿嫁给凌生,任家列祖列宗都会高兴的。” 任家列祖列宗都会高兴……姜二爷回神,跳起来吼道,“老子不高兴!” 听到爹爹的吼声,站在院门外想知道哥哥今晚说什么的姜留吓了一跳,哥哥说了?爹爹怒了,要动手了? 姜二爷一把薅住江凌的前襟,桃花瞳都喷了火,“你居然,居然……留儿可是你妹妹!你竟然……老子打死你个畜生!” 听到屋里的动静,姜宝立刻又向外退了三丈。站在院门外的姜留动了动脚,还是忍住没进去。这时候,她不适合露面。 见父亲抡圆了巴掌却迟迟落不下来,江凌连忙把方才偷偷放在椅子上的鸡毛掸子递上去,“是凌生不对,该打,父亲用这个打。” “你当真以为老子不舍得打你?”姜二爷真是气坏了,接过鸡毛掸子就是一顿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4章 挨打 这打,江凌挨得心甘情愿。要娶父亲的心尖宝,就要受得住父亲的怒火。再说父亲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才会生这么大的气。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论,自己都该打,江凌不躲不闪,老实挨揍。 边城的鸡毛掸子不结实,只抽打了几下,便飞了满屋满地的鸡毛。顶着鸡毛的姜二爷鼻子发痒,没心思打了,扔了鸡毛掸子失落道,“是我傻了……” 见父亲这般难受,江凌的心比背上的伤疼得更厉害,“父亲对孩儿有再生之恩,是孩儿不孝,惹父亲生气了,孩儿该打。” 江凌说罢,抬手抽自己的耳光。 响亮的声音惊醒了姜二爷,他抬手抓住江凌抡起的胳膊,脑子乱成了一锅粥,“你……你先退下,让老子缓缓。” “是。”江凌退到房门外,静候。 躲在影壁墙后的姜留见哥哥顶着一脑袋鸡毛出屋,轻手轻脚上前。 只听脚步声,江凌便知她来了,低下头小声道,“是我太着急了。” 江凌从来没见父亲发过这么大脾气,都怪自己选的时机不对,心也太急。应该听留儿的,徐徐图之,哪怕先让裘叔跟父亲提一提,他也不会气成这样。 “哥,我去……” 江凌收敛情绪打断她的话,温柔地望着姜留低声道,“你现在不能进去,更不能与我站在这里。安心回去歇息,这里有我呢。” 姜留这才发现除了一头一身鸡毛,他嘴角挂着血丝,脸上似乎有巴掌印,顿时惊了。 江凌抬手擦了一下嘴角,低声解释道,“是我自己打的。父亲只是用鸡毛掸子抽了我的背几下,你不必担心。若让父亲看到你也在这儿,会更生气的。” “好。”姜留只得转身向外走,见姜猴儿走了过来,便停住道,“猴儿哥,麻烦你去给我父亲准备去火的茶送进去。” “小人已准备了,姑娘放心。”气大伤身,二爷发火,姜猴儿当然不会躲得远远的。 姜猴儿端茶到房门外,先给江凌行礼,才唤了声,“二爷,小的给您送茶来了。” 听不到二爷应声,姜猴儿推开门走进房,中见二爷靠在躺椅上,望着房梁出神。 姜猴儿上前放下茶壶,给二爷斟满一杯递上去,“爷,吃茶。” 姜二爷一动不动。 姜猴儿把茶放下,转身寻了个小笸箩,一片片捡拾屋里的鸡毛。地上和桌上的捡完后,姜猴儿站到姜二爷身边,为他清理头发和衣裳上的鸡毛。清理完正面的,姜猴儿劝道,“二爷翻个面,小的把背上的给您捡干净?” 姜二爷翻身趴在躺椅上,嘟囔道,“是爷傻了,他姓任又不姓姜,爷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爷的亲生儿子。” 摘鸡毛的姜猴儿回道,“少爷虽然您的义子,但爷把他带在身边教养了八年,比对亲生儿子一点也不差,少爷也是把您当父亲孝敬着。咱们初到肃州,左武卫和厢军中以宋颗为首,明里暗里给您添恶心,少爷一个个地把他们收拾老实后,才去了边城;前年您在酒泉遭人暗算受伤,少爷赶夜路回来,那会儿您已经睡下了,少爷看到您的伤口后,立刻就掉了眼泪。” “少爷八岁家破人亡,吃了那么多苦,小的从来没见他哭过,那是头一回。少爷擦了把脸,衣服都没换带人杀出去给您报仇;去年肃州遭灾,少爷为了能让您吃上肉,带人偷袭敌营给您抓牛羊,连夜送到肃州;知道您喜欢好马,少爷寻来了惊鸿……” 姜猴儿一桩桩地数这两年,江凌做的事。 姜二爷哼了一声,“他打留儿的主意。” 姜猴儿不吭声了,因为这不是他能插嘴的事。摘完毛后,姜猴儿把二爷扶起来,为他更衣、净手,上茶。 姜二爷吩咐道,“让姚御医去给凌儿看看伤,爷方才在气头上,下手重了些。” 姜猴儿这才道,“爷,少爷一直在门外站着呢。” 姜二爷瞪着房门看了一会儿,才扬声道,“站在门外干什么,滚进来!” 姜猴儿立刻打开房门,侯在房门外的江凌走进来,刚要撩衣袍跪下,便听父亲骂道,“站那么远做什么,滚过来!” “是。”已经收拾了身上鸡毛的江凌走到桌边,姜猴儿非常知趣地退了出去,为这对父子关上房门。 姜二爷看着面前的臭小子,还是气不打一处来,黑着脸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留儿的主意的?” 江凌老老实实道,“来肃州之前那年。” 居然这么早?姜二爷手痒,又想揍他了,“留儿知道吗?” 江凌委婉地说了个小谎,“您回来之前,孩儿刚跟她提过,留儿说她听您的,孩儿也听您的。” 这还差不多,姜二爷心里舒坦了些,姜二爷挥了挥手,“滚回你自己的屋子,别在这儿碍老子的眼,老子看着你就来气!” 江凌怯生生地抬头,“父亲若不出气,就再打孩儿一顿吧。” “再打你十顿老子也不出气,你不嫌肉疼,老子还嫌手疼呢!”姜二爷吼道。 待江凌退下后,姜二爷气哼哼地喝了几盏茶,才回房睡觉。姜留和江凌担心父亲睡不好,谁知姜猴儿不大一会儿便出来说父亲已经睡下了,俩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夜好睡的姜二爷一大早出门,见到一双儿女,呸!应该说是宝贝闺女和打他闺女主意的黑小子站在门外,火气便又蹿了上来。他抬手一指江凌,“你去给爷刷马!你,进来!” “是。” 江凌退出去刷马,姜留跟着父亲进屋,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跟着父亲转。姜二爷哼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想的?” 姜留立刻道,“女儿听爹爹的,爹爹说怎么办,女儿就怎么办。” 姜二爷瞪了闺女一眼,“你看上那黑小子了?” 这称呼真是好多年没听到了,姜留居然觉得觉得很是怀念,她小声道,“昨天……才看上的。” 姜二爷怒其不争地骂道,“就你这点心眼,被他算计了都不知道!他黑不溜秋贼眉鼠眼,一天说不了几句话还满肚子坏水,有什么好?你给老子离他远点!” 姜留立刻应道,“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5章 局变 看着气哼哼的父亲,姜留小心翼翼问道,“爹爹,咱们今天还去马市买东西吗?” 姜二爷瞪大桃花瞳道,“就咱俩去!以为送老子一匹马,老子就会把闺女嫁给他?想得美!” 姜留小声道,“要不, 咱把马还给他?” 姜二爷…… “吃饭!” “是。” 待江凌刷完三匹马回来,见父亲和留儿已经用完饭,准备去逛马市了,连忙道,“孩儿陪着……” “用不着你,你在府里老实待着。”姜二爷沉着脸, 拉出惊鸿翻身上马带着闺女离去。出院门后姜二爷回眸,见儿子还失落地站在院门口, 嘴角便微微挑了一下。哼, 老子的闺女是那么容易就能娶到手的?美得你! 爹爹骑马转过墙角后,姜留回身向哥哥摆了摆小手,才催马跟了上去。 姜财见少爷可怜兮兮地站在门口,上前小声道,“少爷……” “嗯?”江凌的声音透着不容错认的愉悦。 姜财……“没事儿。” 便在这时,有信差骑着快马跑到近前,“任将军,有书信到。” 江凌抬手接过木鱼,打开发现里边放着三封书信。回到书房,将书信展开看过之后,立刻提笔写下一封书信,叫过姜财吩咐道,“以最快的速度给裘叔送去,不得有任何差池。” “是。” 姜财后, 江凌到马厩牵出青龙,骑马直奔城南的马市一条街。边城不大, 但做马匹生意和马配饰的店铺却不少。按理说从这么多店铺里和摊贩边寻人并不容易, 但若找的人是义父和留儿, 那便再容易不过了。 江凌一眼望见一个被百姓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店铺,便知他们一定在店内。纵马到了近前,江凌挤过人群进入店中,果然看到父亲、留儿和袁夏月正凑在一起挑选马脖子上戴的铃铛,他上前行礼,“父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二爷没落他的面子,抬眸问道,“何事?” 江凌上前,在姜二爷耳边压低声音道,“付春朝十五日前在西凉府失去踪迹。” 姜二爷立刻严肃起来,“二月,留儿,你俩继续玩,我先行一步。” 姜二爷转身便走,江凌给了姜留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跟着快步离去。 袁夏月晃了晃手中的铃铛, 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 “留儿妹妹, 你觉不觉得任凌生长胖了?” 姜留…… 他不是胖,是肿了。昨晚他是用了多大力气扇自己的脸,才会扇成这样…… 袁夏月又晃了一下铃铛,把姜留的目光引了过来,“留儿妹妹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姜留应了一声,坐下再看铃铛,却没了方才的兴致。 袁夏月劝解她道,“有些事,不是咱们担心它就不发生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生死有命。再大的事儿,也不过是脑袋掉下来而已。掉了就掉了,十五年后,咱们姐妹又是两条好汉!” 姜留看着袁夏月,忍不住笑了,她安慰人的方法还真是…… 姜留这一笑,令袁夏月失了魂儿,喃喃道,“若死了真能投胎,我定要当男儿,长大后把你娶回家。” 店里的两个小伙计跟着晕乎乎点头,他们也想。 姜留…… 姜二爷与江凌回到府中,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消息可靠?” 江凌点头,“三姐一直派人盯着付春朝,一今年初他偷偷出了均州赶往凤翔府时,三姐便给孩儿送了信,并让跟踪付春朝的人直接给孩儿报信。” 陈青侠手下的暗线跟踪人的能力非同一般,付春朝能摆脱他们,可见也是有些本事的。姜二爷倒背双手转了两圈,才问儿子,“你怎么看?” “他从均州出发,先去凤翔府再到凉州,与此同时耶律葛鲁派人秘密到了凉州,孩儿怀疑耶律葛鲁的人就是去见付春朝的。”江凌分析道,“秦天野被擒,乐阳公主被囚,蒋锦宗被杀,付春朝在大周已无立足之地。蒋家本就与契丹王室私交过密,付春朝应是以蒋锦宗的藏粮与金银财宝当做投诚契丹的见面礼,让耶律葛鲁把他接去契丹的。他投契丹应是为了报仇,儿推测不出半月,契丹定派重兵猛攻边城。” 姜二爷拧眉问道,“你也觉得藏粮在这里?” 江凌摇头,“不管藏粮在不在此处,付春朝一定会说在。” 姜二爷却觉得不对劲儿,“他是蒋锦宗外室生的养的见不得光的儿子,应不会为了给蒋锦宗报仇,就拼上身家性命。” 江凌却道,“从咱们探听到的消息来看,付春朝并非泛泛之辈。这样的人进京入乐阳公主府为面首,所图定不浅。如您所言,他此举若不是为了蒋锦宗报仇,就可能是报咱们坏了他大事的仇。父亲,您最好尽快带留儿返回肃州,此处不可久留。” 姜二爷皱眉,“那你怎么办?” 江凌傲然笑道,“孩儿早已在此处布下天罗地网,不怕他来,只怕他不来。” 这臭小子竟敢在老子面前嘚瑟!姜二爷抬手就削了儿子几巴掌,边削边骂道,“知道什么叫骄兵必败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知道你多大,人家多大不!” 被削老实了的江凌低头,“孩儿知错。” 这还差不多!既然知道儿子已经有了全盘计划,那还有啥可怕的。姜二爷安稳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 “父亲,康安城也不全是傻子,说不定付春朝已经知道遗诏是留儿找到的。他此番的目标很有可能是杀了蒋锦宗的您,和坏了他们全局的留儿。所以您和留儿决不能留在此处。”江凌怕父亲不肯尽快返回肃州,又哄道,“这一场定是硬战,咱们这边打起来会波及突厥、匈奴和回鹖那边的战局,孩儿觉得您还是尽快回去,在半月之内把回鹖收了为好。能在半月内办成此事的,也只有您了。” 姜二爷被儿子捧得晕乎乎的,“这倒也是,滕里虽是个蠢货,但也不是任谁都能糊弄得住的,老子这就回去收了他!” 江凌提醒道,“滕里早就想打留儿的主意,父亲一定要提防着他,不要让他接近留儿。” 姜二爷瞪圆了桃花瞳,“他算个鬼!老子最该提防的人是你!” 江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6章 危机四伏 被父亲骂了的江凌一点脾气没有,笑嘻嘻地凑上前道,“待父亲回到肃州后,孩儿让裘叔去提亲可……” “你休想!”姜二爷抬手就给了他一个爆栗子,“想娶爷的闺女,没这么容易。” 父亲说的是“没这么容易”而不是“不行”,也就是说, 他心里已同意将留儿嫁给自己了!!! 挨了揍的江凌刚露出傻笑,脑袋上又挨了好几。姜二爷怒吼道,“笑什么,吃蜜蜂屎了?” “没有。”虽然没吃蜂蜜,但他比吃了还高兴,江凌努力拉平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他不怕挨揍,只怕父亲打他打得手疼, 努力绷着脸劝道, “父亲明日便启程吧。等您收了永昌,孩儿就能陪您去马场,把送给万岁的马和惊鸿的媳妇接回来了。” 姜二爷听了颇为动心,“也好,你自己小心些,莫毛毛躁躁的。” “父亲放心,孩儿绝不会出事。”他还还等着击败契丹后,去肃州向父亲提亲呢。 姜二爷一下就看穿了这黑小子的心思,气得又给了他一个爆栗子,“走走走,别在老子面前晃悠,老子看见你就烦!” 姜留回到府中,见赵奶娘正带人收拾行礼。得知他们明日就要启程返回肃州,姜留还没说什么, 袁夏月已是一声惨叫,“留儿妹妹才来五天, 就要抛弃我了么?你这么一走了之, 不会想我么?” 姜留也确实舍不得袁夏月, “等姐姐得空了, 可去肃州找我玩……” “对啊!我为啥不能去肃州呢?!”袁夏月的眸子一抬,点亮了大气的五官,“大战在即,你和二叔先走。打完这场仗,我就去找你。” 姜留笑问道,“姐姐怎知大战在即?” “我是在这儿长大的,不用听说,我闻味儿就能闻出来。看任凌生那兴奋劲儿,这场仗绝对小不了。”袁夏月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转了转有力的右拳,大气的五官上杀气腾腾,“仗已拖拖拉拉打了一年,够久了,接下来这一战定要分出雌雄!打退契丹狗贼后,大伙起码能过五六年舒心日子。” 姜留点头,“咱们左武卫大军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袁夏月起身,信心十足道,“有任凌生在,咱们必胜!妹妹没见过任凌生上阵杀敌的气势, 看过你就明白了。如果说你父亲是肃州的青天,任凌生就是肃州战场上的杀神,是肃州百姓的保护神。” 姜留站起身,严肃道,“我哥不是神,他是人,他才十六岁。他能有今日的文韬武略,是用无数个日夜苦练换来的。肃州百姓的保护神是两万五千左武卫将士,不是我哥一人。” 袁夏月微愣,之后豪气顿生,“留儿妹妹说得对,我袁家二月也是肃州百姓的保护神,我这就回去厉兵秣马!” 姜留连忙解释道,“二月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袁夏月仰头朗笑,抬手用力抱了抱姜留,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彰显出雌雄莫辨的美,甚是迷人,“我自晓得留儿妹妹的意思,不过我本就是要上阵杀敌的,我娘的仇,还没报呢。” 袁夏月的娘亲死在战场上,现在的袁夫人是她的继母,袁夏月每日里叽叽喳喳,却只提她的父亲和大哥,很少提到袁家其他人,想必她与继母的关系并不好。袁夏月走后,姜留坐在椅子上,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 江凌披星戴月地从大营回来,见妹妹坐在书房内发呆,便上前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一个解决不了的问题,讲出来也没用。姜留微微摇头,打起精神问道,“哥饿不饿?” 江凌坐在妹妹身边,“比起饿,我更想知道你在烦恼什么。” 抬眸见哥哥目光深深地望着自己,姜留道出心中正在想的事情,“我与父亲一路走过了温肃、乐涫和边城三县,发现这三县很多百姓与契丹有杀亲之仇,不死不休。这一场打完,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江凌听明白了,他抬手握住妹妹柔软的小手,温和道,“所以咱们要变强,强到没人敢欺负咱们。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有国富民强,才不会任人欺辱,这是几千年亘古不变的道理。姜留用力点头,给自己鼓劲儿,也给哥哥鼓劲儿,“嗯,咱们要变强。” 她这样,好可爱。江凌抬起她的小手,轻轻贴在自己的脸上,眼里尽是眷恋和温柔。感受到掌心灼热的温度,姜留害羞地想缩回手。江凌却把她的手压住,不舍道,“你明日就要走了。” 姜留停住,红着小脸问道,“这场仗要打多久?” 江凌答道,“快则一月,慢则三月,我定取下耶律葛鲁的项上人头,令契丹交上降书,让你和父亲风风光光回京献捷。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让裘叔去向父亲提亲,先把咱们的婚事订下来,这样可好?” 姜留垂眸,羞涩道,“我听爹爹的。” “父亲虽没点头,但他心里已同意了。”江凌握紧了她的手,满眼满心都是快活。 姜留…… “取不取耶律葛鲁的项上人头都不要紧,你一定要万分小心。”姜留第一次直面战争,对接下来这场仗,她心里一点底也没有。但两军对垒,不吉利的话绝不能说出口,姜留把身上的护身玉佩、纸符和桃木符都取出来,推倒哥哥面前,“你上阵时把这些都戴上。” 江凌摇头,“你带着,我也有。” “我也还有。”姜留坚决推到他面前,“你戴着我才放心。” 江凌这才收下。 第二日一早,姜留与父亲辞别哥哥和袁夏月等人,返回肃州。 姜二爷初得白马惊鸿,兴致正高,一路骑马前行。姜留在马车内晃了一上午,午饭后也改与父亲骑马同行。 姜二爷看看追月,又看看自己心爱的惊鸿,跃跃欲试道,“留儿,咱俩赛一场,看谁的马跑得快!” 姜猴儿连忙劝道,“二爷,六姑娘,你们的马跑得快,侍卫们追不上,还是等回到肃州再比吧。” 姜二爷不以为,“此处一马平川,还能有什么凶险不成!留儿,走!” “父亲,咱们小心为上。”前边确实是一马平川,姜留却没来由地觉得心中不安,似乎这一马平川之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7章 一个换五十三个 有上千护卫队在,按说是不会出事的。但姜留还是心中不安,劝道,“父亲,咱们回马车上歇息吧?” 看出小闺女害怕,姜二爷立刻没了赛马的心思,温和道, “你去马车上睡一觉,睡醒咱们就到福禄县城了。” 姜留立刻道,“父亲跟女儿一块回马车上歇息吧?” 姜二爷笑了,到肃州两年多,他早已今非昔比,个把毛贼根本不被他看在眼里, “就算前方有埋伏也不用怕, 咱们这么多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去睡吧。” 已随爹爹巡视了四县、挑了五个山寨的姜留, 还是第一次在肃州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紧张和不安感。她有心一口气跑回去,但一千五百护卫中大半是步兵,就算全速行军,天黑之前进不了肃州城,在城外过夜反而更凶险。 只能去福禄县城先过一夜了,姜留刚要取出放在马褡裢里的地图观看此处地形,听见“当”的一声脆响,清晏已和从平地下忽然窜出的灰衣蒙面人战在一处,把姜留吓了一跳。 紧接着,数十灰衣人像地鼠一样蹿出来,冲向姜二爷和姜留,护卫们立刻应上, 姜二爷手握青霄剑, 姜留提着狼牙棒, 紧盯战局。 几十对上千,这帮人根本毫无胜算,他们来得实在蹊跷。方剑立刻道, “看招式和兵器, 这些应是突厥刺客,大伙捂住口鼻,小心他们用毒。” 方剑的声音刚落,一个灰衣蒙面人就掏出一包东西撒了过来,余下灰衣人也争先恐后地扔出药粉,土黄色的烟尘随风散开,被烟笼罩的官兵扔下兵器捂住脖子,痛苦地蜷缩着。 姜二爷他们,正处在下风口!清晏和方剑立刻提起姜二爷和姜留,向后一纵退出数丈,避开毒烟。 “立刻退后,弓箭手!” 领队的陆志方大吼一声,众护卫后退,箭如雨般射向灰衣刺客。一波箭雨虽射杀了大半刺客,但中毒的护卫们却已开始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陆志方又大声吩咐道,“立刻搜身, 寻找解药。” 就在护卫们提刀上前寻找解药时,远处忽然传来孩童的哭泣声, 百丈之外的一处村庄走出一帮人, 上百弓箭手立刻将箭对准他们。 骑在马上的姜留看清押着百姓当盾牌的灰衣人后,立刻低声道,“匪徒劫持百姓估计是想挟咱们,咱们过来之前没有接到一点消息,这里守备的左武卫应该是投敌或出事了。爹爹立刻派人断了这帮人的后路,咱们设法拖住他们,让卢定云等神射手伺机射杀匪徒,救人。” 姜二爷点头,吩咐完后低声道,“你回马车上去,不要露面。” “女儿跟您在一块,随时应对敌情。”姜留不肯。 约五十多个蒙面灰衣人押着一群被捆绑的老弱妇孺做盾牌,在姜二爷面前五十丈左右停住。被抓的百姓大半都被堵着嘴,只有几个小孩子的嘴未被堵住,正吓得大哭,这之中,竟还有被黑衣人提在手里的,襁褓婴儿! 此情此景,怎不由得姜二爷怒火中烧,他冷冷注视着这帮恶徒,心里已判决了他们的死罪。 见对方来者不善,姜留叫过芹青低声吩咐几句,便与爹爹一样挺直腰杆,目视前方。对方手里有人质,己方不能慌乱,否则只会更被动。 对面押着一个老汉做盾牌的络腮胡深眼窝灰衣人大喊道,“姜钦差、姜青天,你终于来了,我等在此等候多时。” 他的话音一落,灰衣人同时抽打孩子,孩子们受到惊吓,哭声陡然拔高。姜留握紧手中狼牙棒,桃花瞳里喷了火。 “闭嘴!哪个再敢哭一声,老子立刻拧断他的脑袋!”灰衣人凶神恶煞地吼了一声,大孩子们吓得止住哭声,只剩三五个不懂事的婴儿依旧在呜哇呜哇地哭着,听得众人揪心。对面被捆绑的妇人们个个泪如雨下,眼巴巴望着姜二爷,无声乞求着。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出此下策也实属无奈。”为首灰衣人长叹一声,用弯刀拍了拍身前老汉的脸,“谁让我家可汗三番四次派人恳求,青天您就是不放我家四殿下呢。” 他们是为葛逻来的?姜二爷和姜留的眉头同时一皱。 络腮胡领头人继续道,“我等明白姜青天是爱女心切,可我家四殿下只是对姜姑娘一见倾心,并未犯下大错。还请姜青天高抬贵手,放了我家四殿下。否则,我等只能与这五十三个大周百姓同归于尽了。听闻姜青天爱民如子,这些百姓的命您在乎不在乎?” 络腮胡领头人手中的弯刀在老汉的脸上一划,血便滴滴答答从老人家脸上流了下来。不过这位老汉很是硬气,身子都没抖一下,一脸视死如归。 络腮胡领头人拍了拍老汉的肩膀,为姜二爷介绍道,“青天定不认得吧?这位老伯的四个儿子都在左武卫服兵役,已经死了三个。若哪个还活着的知道姜青天为了在您的掌上明珠,就害死了他的老爹……啧啧啧,您猜他会怎么做?” 姜二爷冷声喝道,“放了他们,本官将葛逻交给你。若你敢伤我大周一个百姓,本官定叫葛逻陪葬!” “哈哈哈——青天莫不是把我等当孩子哄?放了他们,您一声令下,我等就被射成筛子了。”络腮胡领头人扬天大笑几声,又用弯刀拍了拍老汉的肩膀,老人家肩头也很快被鲜血染红了,“放了他们也不是不可以,但青天您得用您的宝贝闺女换。” 他这话一说出口,姜二爷握住青霄剑的手猛地一紧,剑身颤了三颤。姜猴儿立刻道,“爷,别中了他们的诡计,绝不能六姑娘过去啊。” 乍暖尤寒的春风吹起姜留的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精致的眉眼里尽是杀气。 络腮胡领头人身边的瘦高男子看着姜留,眼里尽是惊艳。络腮胡领头人信誓旦旦道,“在下跟青天保证,只要您明天早上把葛逻殿下送到此处,我等绝不伤姜姑娘一根汗毛。姜青天若真爱民如子,当不会拒绝吧?用一个换五十三个,还是青天您赚了呢。若是不换,我等倒是等得起,但这几个吃奶的小娃娃可就等不起了,您看怎么样?” 清晏低声道,“六姑娘不能过去,他们抓了六姑娘,咱们就更被动了。” 陆志方也道,“大人决不能换,这帮人是不是冲着葛逻来的还是未知之数。万一不是,六姑娘落入他们手中,咱们死的就不只是五十三个百姓了。” “一个也不能死。”姜留与父亲商量道,“父亲,让我去,我有脱身之法。” “姜青天不同意?”络腮胡领头人拉过身边哭得满脸泥道子、身穿补丁衣裳的女娃儿,“看来,青天大人是怀疑我等迎回四殿下决心呢。那就先用这个小娃儿的血,给大人洗洗眼睛!” 说罢,络腮胡领头人高高举起弯刀,就要割断面前小姑娘的脖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8章 留儿快跑 “住手!”姜二爷与姜留同时喊出声。 络腮胡领头人高高举起的弯刀停住,看向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的姜家六娘,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这小娘们,长得真带劲儿,怨不得那么多人惦记她,现在她落到了自己手里……络腮胡领头人扫了一眼左侧站着的灰衣人,眼里闪过诸多算计。 站在络腮胡领头人面前的老汉见姜留竟然真地走过来了, 急得瞪大眼睛直呜呜,想要上前挡住姜留,却被络腮胡首领踹到,踩在了脚下。 老汉努力提起头,示意姜留快跑。 值此紧要关头,姜留愈加冷静了。 这些百姓不能死, 否则会有人利用他们的死,煽动刚被裘叔收拢的左武卫, 军心会被动摇。大战当前,军心动摇不得。 姜留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不容商量地道,“放了他们,否则你们所有人都要为本姑娘陪葬!” “不愧是挑了数个山头的姜六娘,有点胆量。”络腮胡首领扔下手里已经吓晕的小姑娘,又抬脚踢了踢脚下的老汉,“滚!” 见老汉还要挣扎,姜留劝道,“老伯先到我父亲那边去,这帮人还要用我换回他们的四皇子,不会伤害我的。” “不想滚, 老子送你一程!” 被堵住嘴的老汉呜呜着还想说什么,络腮胡领头人已不耐烦地一脚把他踢飞,随后一甩长鞭就要卷住姜留的腰,要将她拽到自己面前,丝毫不顾及她抵在脖子上的匕首。 姜留的反应更快,她脚下迅速移动, 避开这丑鬼的鞭子,望着被抓住的百姓们怒喝道,“还站着干什么,抱起孩子,跑!” 被抓住的百姓们跌跌撞撞地跑向周军,见到那几个婴儿也被大些的孩子抱上了,姜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分神的工夫,又有三道绳索甩过来,这绳索的力道和角度都极为刁钻,姜留的腰、握匕首的胳膊都被缠住了。两个灰衣人以极快地速度奔过来,制住了姜留。 灰衣人这一连串动作看得姜二爷立刻就要冲过去拼命,姜宝紧紧拽住二爷的胳膊,低声劝道,“二爷,冷静,六姑娘不会出事的。” 姜二爷深吸几口气压住不安,看着百姓们平安走回来,被护卫们保护住了,才冷声喊道,“我已派人去带葛逻过来, 你们若敢伤我闺女, 我定将葛逻碎尸万段!” “呵。” 听到压住自己肩膀的丑鬼冷笑了一声,姜留立刻明白这帮人根本就不想救葛逻,他们的目标就是抓自己。他们抓自己做什么,要挟哥哥,让他放弃边城百姓?想到自己被他们押到阵前,哥哥会怎样后,姜留垂眸,藏住了所有狂暴的情绪。这些人的功夫不低,她要冷静下来,容不得一丝意外。 便在这时,站在丑鬼旁边的男子抬手压住了姜留另一侧肩膀,还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姜留一阵恶心,向左微微转头,待看清这人苍白修长的手指后,姜留的瞳孔便是一颤。然后,她的嘴角居然微微向上一挑。 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 “风向正好。”这男子低声说了一句,心情听起来很是不错。说罢,他用力捏了一下姜留的肩膀。 姜留这才明白他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便故意装着使小性子的模样怼了回去,“方向正好又如何,你们还想用毒烟?” “六姑娘果然聪明。”这人用力扣住姜留的肩膀,并用匕首抵住姜留的后腰,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六姑娘跑得快,也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猜,是你的脚快还是我的刀快?就算你快得过我的刀,也快不过我手下这帮人的绳索。为了抓你,在下请的都是轻功草上飞的高手。” “六姑娘若受了伤,姜谪仙会不会直接疯了?”这人的声音里,含着嗜血的兴奋。 觉到后腰一疼,姜留垂着眸子,装着害怕的模样,颤声问道,“你是何人?” “姑娘不是机智过人么,你猜。若猜中了,事成之后我就留你一命如何?” 这人几乎要碰到姜留的耳朵了,引得她又一阵反胃。站在远处的姜二爷看到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姜留垂眸道,“你不是突厥人。” “在下这口音当然不是突厥人。”这男人低笑,继续逗弄已经归了自己的小美人,“留儿只猜到这一点么?咱们之前见过面的,每次见面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呢。我的小留儿长大了,像个青涩的桃儿,让我忍不住想啃一口。” “咳,咳!”旁边的络腮胡丑鬼听不下去了,咳嗽两声道,“正事要紧,我家四殿下还没救回来呢。” 姜留一抖肩膀想甩掉他的手,忍着腰间的疼痛怒道,“想啃我的人很多,他们不是被我打死了,就是被我父亲、我哥打死了。你想死在谁的手下?” “咳,咳!” 姜留身后的两个人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兴奋地目光都落在了姜留的身上,够美够辣的小姑娘,简直太合他们的胃口了。 “那自然是……死在你的手上。”逗弄姜留的灰衣人也觉得气血翻腾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才道,“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成全你。”姜留垂眸看着地上的石子,咳,继续咳,很快就成全你。 “咳,咳!”旁边的络腮胡丑鬼又忍不住咳嗽两声,忽然意识到不对,“咱们站在上风口,怎么也会咳嗽?!” 暗中撒开的药粉该飘散到周军那边去才对,丑鬼转头左右看看,又提鼻子闻了闻,虽然没有药粉刺鼻的气味,他还是机警地吩咐道,“屏住呼吸,慢慢后退!” 后退?晚了。姜留嘴角微微翘起。 因是向后退,灰衣人怕失手让姜留受重伤,把抵在她腰间的匕首收了。就在他收了匕首的一刹那,姜留猛地抬手握住他的手指,往上一抬、一转,喀地一声将他的手指折断后,脚下用力快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抓住她,要活的!”被折断手指的蒙面灰衣人气急败坏地吼道。 六个灰衣人蹿出去甩绳索要拦住姜留的同时,埋伏在四周的卢定云等人的飞箭直奔这六人的面门。 要姜留,还是要命? 这些人自恃武功高强,选择既要姜留,也要命!见此一幕,姜二爷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留儿,快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89章 姜留受伤 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姜留拼尽全力向前跑,但她还是被绳子缠住了左臂,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地上。与此同时,剩下几根绳索带着风声,从她身边打了过去。 就算是死,也不能被他们抓住!被绳子向后拖的姜留用右手拔出插在靴筒上的一把匕首, 用力砍断捆住自己左臂的绳子,翻滚爬起来继续向前跑。 因那六人速度极快,卢定云等人已不敢用箭攻击,只得用弓箭封住余下灰衣人的退路。 中了毒的络腮胡丑男一边用兵器挡开飞箭,一边拼力下令,“杀了她!” “留她一条命!”被姜留掰断手指的灰衣男子急切喊了一声,但他还是迟了一步。接到命令的六人已使出各自的绝招, 兵器、暗器奔向姜留。 “左三步, 趴下!” 听到方剑的吼声,看到方剑和清晏都扔出暗器,姜留向左前方跑了三步,趴在地上抬手护住后脑,因速度太快,她的脸被地上的石子划伤,火辣辣地疼。现在姜留顾不得这些,保命要紧。 两道恶风从姜留头上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兵器碰撞声。 “带六姑娘走!” 杀红了眼的清晏大喝一声,与灰衣人战在一处。中了毒的灰衣人抬手将匕首刺入大腿提神,摆出一副就算死也要拉几个人垫背的架势。 姜宝拦腰抱起姜留,快速冲回姜二爷身边。 “快上车!”姜二爷挑起车帘,吼道,“姚御医,快,快!” 姜留张嘴想告诉爹爹她没事儿, 但她张了张嘴, 却抖得发不出声音,姜留干脆咬住唇, 压下恐惧,积攒力气。 赵奶娘接过脸上、胳膊上和腰上都是血的姑娘,也吼道,“二爷,宰了那帮畜生!” 缓过劲儿的姜留立刻道,“付春朝,他的手指被我掰断了。” “好,你先包扎伤口。”姜二爷 跳下马车后,姚御医提着药箱上车,立刻为姜留切脉,查看伤口,“万幸刺客没有用毒,都是皮外伤。老夫这就为您止血、包扎伤口。” 方才还喊着让姜二爷宰人的赵奶娘,见到姜留胳膊和后腰上的伤口,眼泪哗哗地往下掉,嘴里还轻声哄道,“都是小伤,姑娘别怕, 上好药就不疼了。” 姜留顾不得疼,扬声问道, “外边如何了?” 护在车窗外的芹白立刻回道,“二爷正命人全力击杀灰衣人,灰衣人死伤大半,有几个想逃。” 姜留皱眉,中毒还这么能打,这些人确实有些本事,付春朝雇他们定花了大价钱。 姚御医快速处理好姜留后腰和胳膊上的伤口,开始检查她脸上的擦伤,“须得先将伤处的碎石、赃物清理干净才能上药,姑娘忍着些。” “有劳。”姜留到了声谢,便闭上了眼睛。她虽装得挺有模样,其实怕疼得很。 “请御医大人行行好,救救我家崽儿吧,崽儿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忽得就喘不上气儿来了。” 马车外传来妇人凄惨慌乱的哭泣声,听得人于心不忍。姜留张开眼睛,“您先去看看孩子,我的伤已无大碍。” 姚御医下车,见被妇人抱着的不足两岁的孩子颜面肿胀发绀,眼皮下出血,立刻道,“孩子是憋住气了,快放下!” “方才还好好的……” 妇人颤抖着把孩子放在地上后,忽然抬手,将藏在袖中的黑丸猛地掷向姜留的马车。 “保护姑娘!”护在马车边的侍卫飞身用刀挡住鸡蛋大的黑丸,黑丸砰地炸开,白烟瞬间扩散,遮挡了众人的视线。 “奶娘趴下!”忽然惊变,刚包扎好伤口的姜留握紧匕首,抬手就要将赵奶娘按倒。赵奶娘却快她一步,将姜留抱在怀里,护在身下。 姜二爷发现闺女这边又出了情况,立刻吼道,“快,围住马车,保护留儿和姚御医!” 保护姜留的田勇也喊道,“村民中有刺客,大伙小心戒备。” 外边的骚乱隔着奶娘衣袖传进来,显得格外遥远、不真实。唯一真实的是奶娘哄她的声音。 “姑娘莫怕,二爷在外边呢,不会有事的。” 趁着假扮村民的刺客引起了骚乱,被清晏等人围攻的灰衣人拼死杀开缺口,逃了几个。清晏不敢带人去追,退回姜二爷身边保护。 镇守福禄的左武卫战将赵传高得到消息,带兵前来增援时,骚乱已经平息。赵传高见到地上的几十俱尸首,一阵阵地后怕,立刻提出要护送姜二爷回县城,却被沈远峥拦住了。 护卫将军沈远峥解释道,“姜姑娘受了伤,正在处理伤口,暂时不宜移动。我等在此保护姜大人和姑娘即可,劳请赵将军派人妥善安置万家墩村民,查看万家墩是否还有伤亡。” 赵传高心里明白,姜钦差这是怀疑他与刺客勾结了。为自证清白,赵传高立刻应下,亲自带人去追查万家墩村民被抓的实情。 马车内,姜二爷沉着下令,“裘叔和凌儿派人过来接应之前,咱们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 姜留赞同。刺客能在此处设下陷阱,驻守福禄的左武卫、厢军和县镇两级衙门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不是他们之中有人与刺客勾结,便是他们无能。无论是哪种情况,福禄的文武官吏都不值得信任和托付。留在此处不动,是最稳妥的。 姚御医为姜留清理干净脸上的擦伤并上药后,退下准备内服的汤药,车上只剩了姜二爷和姜留。 姜二爷看着闺女擦伤严重的左颊和额头,安慰道,“这伤看着严重,但咱们有御赐的药膏,不会留下疤的。” 姜留忍疼笑道,“比起爹爹当年在左武卫大营中的擦伤,女儿这点伤不算什么,一两个月就好了。” 一个姑娘家,脸伤成这样是大事,跟他这个大老爷们比什么。姜二爷心疼得不得了,嘴里却道,“留儿别笑了,这样丑得很。” 姜留…… “二爷,万家墩村民过来向您和六姑娘道谢了。”马车外响起姜猴儿的声音。 “你先歇着,为父去去就来。”姜二爷想抬手揉揉闺女的小脑袋,想到她后脑磕出的大包,又放下了手,下马车去安抚受到惊吓的村民。 姜留叫过姜猴儿,问道,“村民可有死伤?” 姜猴儿回道,“村里的壮丁死伤四十多,方才那个孩子也没能救回来。” 姜留握紧右拳,咬牙切齿道,“付春朝!” 这回算你命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0章 手上的红痣 喝完汤药后,姜留便在马车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姜二爷忙着赵万家墩村民安置、调查灰衣人来路等事。天快黑时,福禄知县赶到事发地后不久,五十骑兵自边城方向疾驰而来,带队之人跳下马,给姜二爷行礼,“属下程奎奉任将军之命, 护送大人和六姑娘回肃州。” 这黑盔黑甲骑黑马的五十骑兵,一声不响地齐刷刷站在夕阳下,尽是肃杀之气,让福禄知县看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些什么人,怎有如此气势?见旁边的赵传高变了脸色, 福禄知县压低声音询问道,“赵将军, 程奎是?” 赵传高低声简要解释道,“任凌生手下的铁卫骑兵。” 福禄知县又小声问道,“很厉害?” “这五十人,每个都可以一当百。”赵传高声音有些苦涩。这五十人是任凌生的杀手锏和保命底牌,边城已开始战备,任凌生居然将他的底牌派过来保护姜家父女回肃州,这让赵传高觉得十分不妙。 赵传高不怕即将回京的姜枫,他怕下任左武卫统帅,任凌生。因自己的疏忽,姜枫父女差点折在福禄,这个债,任凌生肯定早晚会找自己算清楚的。 姜二爷自是认得程奎的,他皱起眉头,“这里危机已除,军师很快会派兵接应。程校尉趁着天还没黑,速速带队回边城吧。” 程奎不肯,“属下接到的命令是护送您回肃州, 您未进肃州城前, 属下等不能返程。” 这缺心眼的!姜二爷急得窜火, “你们都跑过来了,谁保护凌儿?” 程奎也担心任将军,但军令不可违,他干脆低下头不吭声。 姜二爷好声好气地与他商量,“我这里有上千守卫,待军师派兵过来后,你们立刻回边城?” “属下接的命令是……” 这头倔驴!姜二爷跳出起来骂道,“老子管你领的什么令!任凌生都听老子的,他的命令没老子的好使,你们哪凉快哪待着去!” 见姜二爷发怒,陆志方连忙上前拉着程奎到一旁歇息。 姜留睡醒时,发现马车正在晃悠悠地前行,便开口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咱们到哪儿了?” 发现姑娘醒了,赵奶娘连忙上前把她小心扶了起来,“这会儿应已经过了子时,咱们刚过福禄县城, 快进肃州城界了。裘叔派了一千精兵过来接应,所以二爷下令连夜赶路。姑娘可觉得好些了?” “好多了。”车外有马蹄声、步行声传进来,姜留起身挑帘向外望,发现天上繁星点点,四周火把跳跃,为她赶车之人的背影十分熟悉。姜留目露惊喜,扬声问道,“鸦叔?” 拉着马缰绳的鸦隐回头,见六姑娘半张小脸都抹满药膏,假装无事地咧嘴笑道,“姑娘醒了?某奉军师之命,带兵护送二爷和姑娘回肃州。” 姜留点头,“我父亲呢?” “二爷在前边,姑娘抬头就能看到。” 姜留忍着腰上的伤向前张望,果然一眼就看到了她爹爹——骑着的白得发光的马。姜留一皱眉头,脸皮疼得直抽抽。爹爹这也太显眼了,万一让刺客顶上怎么办。 知道姑娘在担心什么,鸦隐嘿嘿笑道,“姑娘别担心,咱几千人护着,二爷不会出事的。二爷这匹白马真是太俊了,不知少爷从哪找来的。莫说骑,就是让某摸一摸,给它刷刷毛,某都心满意足了。” 姜留炫耀道,“我哥也我准备了一匹纯种的大宛马,跟青龙一个毛色。” “某看到了。”鸦隐猥琐地搓了搓手,嘿嘿道,“姑娘,某能……” “不能!你太壮了,会累坏本姑娘的马。”姜留立刻拒绝,“想骑找我爹爹借惊鸿去。” 找二爷借马?二爷能让他离近看一眼就不错了!鸦隐哼哼两声,“姑娘不借也无妨,等去了边城,某找少爷借青龙。” 姜留立刻问道,“鸦叔要去边城?” 鸦隐解释道,“某接的本来是带兵援防边城的命令,后来传令官追上来,军师命某先过来护送二爷和姑娘回肃州,再去边城。” 姜留缩回马车内,看来昨日哥哥已经跟裘叔商议过对策,边城战事虽还未起,但裘叔已经未雨绸缪,向边城方向加派兵力了。边城这回,定是一场硬仗。 姜留问赵奶娘,“可有抓到逃走的灰衣刺客?” 赵奶娘递上一杯水,“奴婢听说跑了几个,姑娘别担心,他们不敢再来了。” 他们是无法再来抓自己了,但这帮人手段残忍,若不将他们斩草除根,肃州百姓定还会遭殃,姜留转动眸子,思量擒敌之策。 姜留已醒,护卫队前行的速度加快了许多。卯正时分,距肃州城还有十里时,裘叔亲自带兵迎了上来,护送姜二爷和姜留进入肃州城。 得知姜留受伤,谢清泉和曾显志等人都来探望,见她伤成这样,众人看着都心疼得不得了,跟姜二爷说话都小心翼翼的。任谁都看得出来,姜二爷现在的心情,十分不好。 姜留在自己房中用膳喝药后,便到了爹爹院中。 正在与裘叔议事的姜二爷见闺女来了,想责备她两句又舍不得,只道,“裘叔不是外人,你也不必拘礼,去软塌上坐着。” “是。”姜留乖乖爬到软塌上坐着。 待姜二爷给六姑娘盖好薄被后,裘叔才上前给她诊脉。见到她手上和腕上有多处擦伤,裘叔压脉的三指都放轻了许多,温和道,“姑娘脉象平稳有力,只需安心静养一月,伤势便可痊愈。” “多谢裘叔。”姜留收回手,言道,“裘叔,付春朝就在昨日灰衣人之中,我还折断了他的一根手指,他功夫不高,但他手下那帮人功夫了得。” “二爷已跟老夫讲了。”裘叔追问道,“姑娘如何认出他的?” 姜留得意洋洋道,“我在康安时没见过他几次,但对他的眸子和手印象极深。那人虽蒙着面,但露着一双狐狸眼,右手中指指甲下方那颗粟子大小的红痣,也瞒不过我的眼睛。” 姜二爷不干了,“眼睛倒也罢了,你为何连付春朝手上那么小的痣都记得清清楚楚?” 姜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1章 设计 关于这个问题,姜留觉得自己可以解释清楚。 “三年前,冯子进出海回京,带回来几箱香料。女儿去码头接货时,乐阳公主也带着付春朝去看热闹,向女儿讨了一块龙涎。当时付春朝用右手拿的龙涎,所以女儿才看到他手指上有颗红痣。” 这之中还发生了一事, 姜留没说出口:当初付春朝从她手里拿龙涎时,便是用这根长着红痣的中指指尖划姜留的手心调戏她,所以姜留印象十分深刻。事后每次回想起来,姜留都想将他的手指折断。 这回虽没能要了他的命,但总算折断了他的手指,也算出了当年那口恶气。 姜二爷哼哼两声, “这世上除了为父,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你以后离他们远点。” 姜留乖乖应道, “是,女儿记住了。” 少爷也被二爷划入“不是好东西”的男人之中了?裘叔挑挑眉,这是少爷的心思没藏住,被二爷察觉到了? 裘叔好奇试探道,“二爷,少爷他……” 姜二爷骂道,“别跟老子提他!” “是。”裘叔眉开眼笑。二爷这般生气,六姑娘这般乖巧,定是少爷按捺不住,自己向二爷提亲了。 姜留被裘叔看得不好意思,咳嗽一声问道,“爹爹, 裘叔,灰衣人的事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裘叔一脸精明, “他们既然打着奉突厥可汗的幌子, 偷偷潜入我大周, 这件事自然要算在突厥头上。虽然他们没能抓住六姑娘, 但用毒毒害大周钦差、屠杀绑架大周村民、欲杀六姑娘的事板上钉钉。只凭这些恶行, 已足够咱们出兵征讨突厥了。” 姜留问道,“咱们与契丹大战在即,裘叔不怕突厥、匈奴与契丹等族联手么?” 裘叔笑道,“匈奴已明确表态此番将袖手旁观。突厥与回鹖打了两个多月,已是两败俱伤,契丹与他们联手,咱们也不怕。兵贵神速,待鸦隐率兵赶回边城后,少爷很快会带兵突袭契丹大营,杀耶律葛鲁和戈士蛤,契丹兵败后,便不足为惧。” 不等他们攻城就杀出去?姜留睁大桃花瞳,“咱们有几分胜算?” “本来只有五分,现在么……”裘叔看着姜留受伤的脸,肯定道,“八分。” 少爷得知六姑娘被人重伤,定已怒火滔天,杀敌只会更加勇猛。不杀了耶律葛鲁和戈士蛤,不让契丹王交上降书,少爷定没脸来见姑娘和二爷。 姜二爷谋算道, “凌儿击败契丹军后,咱们就发兵征讨突厥?” 裘叔摇头,“先派出两拨使者。一波带着突厥灰衣此刻去见突厥可汗,另一波去永昌游说滕里归顺大周。待契丹兵败后,咱们再拿下永昌后、兵发突厥。为了让滕里归顺,二爷须得……” 听着裘叔严密布局,姜留暗暗向他挑起大拇指,老谋深算这四个字,裘叔当之无愧。 商议完大事,裘叔问道,“二爷打算如何处置福禄知县和赵传高?” 姜留抬眸,发现父亲正盯着她的小脸,连忙道,“女儿都是皮外伤,父亲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姜二爷压着火气道,“击退契丹、拿下永昌后,我去巡视福禄,看他们的功过后再说。” 裘叔微微松了一口气,“还是二爷考虑得周到。赵传高虽无能,但左武卫现在缺兵少将,实在抽不出人顶替他的位子,大战之后再处置更稳妥些。” 闺女回房歇息后,姜二爷沉下脸,凶神恶煞般地低声道,“留儿这回的罪是替我受的,若不是她在肃州,付春朝的目标就是我。裘叔,大战之后,咱们要不惜代价将他宰了,永绝后患。” “二爷放心,不管是他躲在何处,老夫定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付春朝捉拿六姑娘,是要以她的命胁迫少爷。一旦六姑娘落入付春朝手中,被契丹人押到阵前,少爷不肯投降,他们就会当着数千将士的面凌虐或杀了六姑娘;若少爷投降,便是大周罪人。此计是要一举毁掉姜家和少爷,论用心和手段,付春朝狠毒决不弱于其父蒋锦宗。 不用姜二爷吩咐,裘叔也绝不会饶了付春朝。论 姜二爷又道,“方剑说付春朝带来的高手都是拔尖的,雇这些人替他卖命,他定出了数万银两,蒋锦宗藏下的钱财应是落在了他的手中。军粮和钱财,是他的依仗。” 裘叔接过话茬,“军粮肯定在肃州,他就算知道藏粮之处,也取不走。所以出,断掉他的财路,就等于断了他的命脉。二爷只管专心对付滕里,此事交给老夫去办。” 议完事后,裘叔出城返回左武卫大营,姜二爷忙着派使者去永昌游说滕里。返回房中养伤的姜留,让人把箱子里的《诗经译注》和《康安群贤录》等书拿出来,一封封解码哥哥写给她的密信。 每解码一封,她就觉得自己更了解了江凌一些,与他的心越来越近了。 姜留读信时,程奎和鸦隐正在跟江凌汇报福禄遇险之事。 听到留儿身上有多处刀伤、擦伤,脸都伤了大半,江凌的小脸黑得能滴下墨汁来,吓得想借马骑的鸦隐都不敢开口了。 江凌此刻,恨不得杀了自己。他中了付春朝的诡计,让义父和留儿匆忙离边城,险些害得留儿落入付春朝之手!他不该疏忽大意,以为一千五百护卫就能保护父亲和留儿的安全。 此仇,必报!江凌平静问道,“那帮灰衣人什么来路?” “他们是付春朝重金雇佣的漠北悍匪、突厥和契丹的高手。军师说要将这笔账算在突厥可汗身上,借机拿下永昌。军师还让少爷不要想旁的,先拿下契丹再说。”鸦隐生怕少爷意气用事。 江凌点头,又问道,“呼延图还在匈奴?” 鸦隐嘿嘿一笑,“还在。他媳妇天天揍他,老呼写信哭求二爷和裘叔救他出来。” 年前,裘叔派呼延图回了匈奴。呼延图挨了数顿揍后,终于求得他媳妇帮忙,借助匈奴三部的力量迫使匈奴单于站在了大周这边,不参与大周与契丹、回鹖之间的乱斗。完成裘叔交办的差事后,呼延图留在了匈奴家中,一天三顿饭地挨揍。 得知呼延图还在匈奴,江凌不再多问,吩咐道,“你俩好生歇息,养足精神,明日随我出城破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2章 战契丹 “没抓住?” 认真擦拭弯刀的耶律葛鲁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向着锋利的刀刃吹了口气。 付春朝那双在乐阳公主面前尽是魅惑狐狸眼,此刻恐惧,“这次是小人疏忽了,请世子再给……” “咔!”耶律葛鲁一挥弯刀,桌上的木质烛台被他砍飞,狠狠砸在付春朝右手上。被姜留折断的手指疼得钻心, 付春朝咬牙硬撑着,才没失态瘫在地上。 耶律葛鲁狠厉的鹰眸盯着付春朝,“本帅信了你一回,就折损了四十多名一等勇士。你凭什么让本帅再信你?” 付春朝稳住声音认错,“世子息怒。小人愿将我父亲留下的钱财、军粮全部献给世子,以弥补您的损失。” 耶律葛鲁鹰眸一抬, “军粮呢?” 付春朝不敢再隐瞒,道出军粮的准确位置, “边城外西北十五里的丘陵内, 我父亲在那里藏了四十万石粮草。” “钱财呢?” 付春朝微顿,才不甘地讲了出来,“在肃州城中小人生母的一处旧宅内……” “呵。”耶律葛鲁怒极反笑,“献给本帅的军粮要本帅派兵去抢,钱财也要本帅派人去取。付春朝,你看本帅像傻子么?” 付春朝被耶律葛鲁笑得头皮发麻,连忙掏出一摞银票递上去,“世子息怒,这三万两银票……” 耶律葛鲁一刀便将付春朝手里的银票削成了两半,付春朝脸色煞白,握住的半截银票也扑簌簌落在地上。 “拿大周钱庄的废纸来收买本世子?”耶律葛鲁看付春朝的目光若看死人,“你老子活着的时候, 都不敢这么糊弄老子!” “世子息怒。”付春朝跪地捡起两个半张银票拼凑在一起, 递给耶律葛鲁看,“这不是普通钱庄的银票, 是穆家钱庄的银票, 漠北各处都能用。” 耶律葛鲁……格老子的,不早说! 付春朝见耶律葛鲁不再吭声,便知自己这条命暂时保住了,“世子只要能占下边城西北的丘陵,小人就能为世子打开粮窖,取出藏粮。” 肃州和漠北去年虽遭旱灾和蝗灾,但大周幅员辽阔,能从南部各州调运粮草至两地赈灾。契丹人大半以放牧为生,毁了契丹大片草场、干涸数条河流的旱灾和蝗灾,对契丹造成的影响,比肃州还大。 若姜枫没来肃州,契丹王自有办法胁迫蒋锦宗交出大批粮草救灾。但有姜枫盯着,蒋锦宗畏首畏尾,致使契丹不得不打起以战养兵的主意。只要攻下肃州,他们就能抢夺左武卫和肃州百姓的粮食充饥。 但这个如意算盘被裘净和江凌破坏了,一盘散沙的左武卫竟裆下了契丹的铁蹄,这让契丹人颜面尽失。 虽说今年春几场雨雪下去,河流水位上升,契丹境内的草原返青, 旱灾已解, 但若要补充已经见底的粮草, 还得指望大周粮仓。所以边城外的粮仓, 耶律葛鲁志在必得。 边城这场仗,许胜不许败! 耶律葛鲁冷声道,“等本世子拿到粮草,自会守诺,给你留下一席之地活命。否则……” 耶律葛鲁用双刃弯刀勾起付春朝的下巴,锋利的刀刃划破付春朝的下颌,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本世子就把你洗剥干净送去匈奴,从阿史那尼手中换粮。你这张脸既能讨得大周公主喜欢,阿史那尼应该也想尝尝被你伺候的滋味。” 尽人皆知,匈奴的阿史那尼王子好男色。 付春朝疼得直打颤,强撑着一声不吭,眼底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水雾。见他这般模样,嗜血的耶律葛鲁不屑地冷哼一声,“大周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中用,滚,别弄脏了本帅的大帐!” 付春朝捂着下巴退出帅帐,快步返回自己的小帐篷中。待小厮给他上好药后,付春朝躺在直接铺在地面的破皮子上,用淬了毒的狐狸眼狠狠盯着帐顶,脑中把姜留拉出来,一遍遍地虐打。 姜枫、姜留,你们坏了本公子的大计,待我取出军粮后,再好好跟你们算这笔账。耶律葛鲁?莽夫罢了。本公子收服契丹王妃之日,便是你的死期。 急促的战鼓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想起,睡得迷迷糊糊的付春朝惊醒,起身高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因喊话扯动了下巴上的伤口,付春朝下意识抬起受伤的右手一摸,双重疼痛折磨得他俊秀消瘦的五官都扭曲了。幸好天还未亮帐篷内一片昏暗,掩住了他的失态。 他被黑暗藏住了脸色,契丹守前营的将士们却在地动山摇之中吓得魂不附体。 闻声起身,快速披盔戴甲的耶律葛鲁,心中骂死了任凌生。这该死的兔崽子又要干什么?就不能等天亮拉开阵势再打么,非要半夜动手!他娘的,莫非他是数耗子的不成! 探马狂奔而来,在大帐外高声报道,“报——元帅,周军驱赶上百头疯牛冲过来了。” “用弩箭!” “已经用了弩箭,但未能拦住疯牛,牛身上应穿戴了盔甲……” “上投石器,用火球!”耶律葛鲁抽出弯刀,冲出营帐大吼道,“传本帅令,戈士蛤为先锋,攻打周军中路;弩贺、萧冶包抄左右,余下众将,随本帅出营。拿下边城后先屠城三日,再论功行赏!” “是!”众将领命,还未来得及点兵,探马又狂奔而来。 “报元帅!角绑尖刀的疯牛已冲垮我军护栏。” 不用他再多说,众人已听到了噼里啪啦地爆竹声和牛的惊叫声。耶律葛鲁破口大骂,“任凌生你个奸诈小人,今日有你无我,有我无你!” 很是赶巧,江凌也是这么想的。 待疯牛冲毁契丹营帐的防护栏,冲散契丹军的阵型之后。江凌举长枪大吼一声,与袁卫东、江熹景等人一起,率边城兵将冲向契丹大帐。 今日不杀耶律葛鲁,绝不收兵! 天将拂晓之际,同样的一幕发生在温肃和乐涫上演,肃州三城周军齐发,猛扑契丹军。望见肃州狼烟起,枕戈待旦多日的析津左骁卫,漠北右威卫同时出击,全线压上,士气如虹。 这仗一打便是一个多月,契丹军全线败退,周军杀入契丹境内数百里,攻下契丹十余座城池。耶律葛鲁战死,耶律二皇子耶律齐被擒,契丹王弃城败走,派使者拿着降书入周营求和。 周军,大胜。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3章 三品少年将军 景隆十一年五月初八,周军捷报传入康安,景和帝龙颜大悦,下旨命钦差姜枫代他受降,并命三卫禁军送上军功表,按军功大赏三军。 左武卫送上的斩将、夺旗、先登、破阵等头部军功章上,任凌生的名字均高居榜首。万岁御笔亲书, 破例加封十六岁左武卫少将任凌生为从三品归德将军,赏良田百顷,黄金万两。 这场由契丹掀起,持续两年的大战中立下军功,被赐封将军的儿郎,除了任凌生外, 还有被封为从四品明威将军的江熹景和黄剑云,江熹景二十三岁, 黄剑云二十岁;被封为正五品上的定远将军黎青,十五岁;被封为正五品宁远将军的姜思顺,十九岁;被封为从五品上游击将军的柴林棐,十九岁…… 近二十位少年将军年轻力盛,未来可期。有他们镇守边关,可保大周两北疆土几十年内不被外族铁蹄践踏,保大周百姓安居乐业,共享太平。这场战争被载入青史的战争,是大周历史上,极为辉煌的一页。 捷报入京之日,康月良长子呱呱坠地,其曾祖父大喜,为其取名康瑞平。不只康瑞平, 大周数月内出生的婴儿多以胜、平、定、凯、昌等吉瑞的字为名,以庆左武卫、左骁卫、右威卫三卫, 同时发兵, 击败大周劲敌契丹的大喜事。 康安城张灯结彩, 摆戏台、设灯楼,大庆数日。景和帝亦走出宫门, 游龙灯、品美酒、听仙乐,与百姓同庆。 而被大周百姓争相传颂的少年将军们,此刻已喝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躺在他们浴血奋战夺回的疆土上酣睡。他们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脸上挂着笑。繁星、草原、微风、虫唱,凡此种种,处处温柔。 “爷的儿子是三品将军,侄子是五品将军,爷自己也功成名就,爷终于可以挂印辞官,回府奉养母亲、教养幼子,共叙天伦了。” 肃州后衙院内杯盘狼藉,姜二爷面若桃花,笑得满天星辰为之荡漾。 醉趴在桌上的裘叔笑问,“二爷可想喜上添喜?” 姜二爷左手执扇,右手举觞,“滕里撑不了几日了,下一封捷报两月内定会送到万岁面前。” 裘叔笑呵呵, “小老儿指的不是这一喜,而是少爷与六姑娘的喜事。小老儿择吉日……” “滚!”姜二爷嫌弃地挥扇, 饮尽杯中美酒,仰躺在竹椅上翘起二郎腿,“哪个都别想娶走爷的宝贝闺女!” 这个好商量,裘叔继续呵呵,“让凌少爷当上门女婿也好……” 姜二爷懒洋洋骂道,“爷一个小小的四品侍郎,凭什么还要养着三品将军女婿,他想得美!” “比起禁军武将的品阶,二爷的三品京官才是实打实的。武将不领兵,品阶只不过是听着威风、多领分(份)俸禄爬(罢)了。”喝多了的裘叔说话有些大舌头,“只要您想……” “爷不想,爷什么都不想干。爷不当官,不嫁闺女,不要上门女婿……”躺平的姜二爷闭上眼睛,享受夏夜微风。 娶不让娶,想当上门女婿混饭吃二爷还不要,这下少爷该怎么办?裘叔趴在桌上,呵呵傻笑不停。 “滚回房笑去,别扰了爷听蛐蛐。猴儿,宝儿,西南墙角那只蛐蛐叫得不错,去给爷抓过来。” “是。”姜猴儿和姜宝立刻提去灯笼、撸袖子蹲到墙角抓蛐蛐。 唱得正高兴的蛐蛐受惊,顺着墙缝爬到隔壁小院内的草丛中。瞿瞿的叫声传入姜留的闺房,脸上擦伤已结痂脱落的大周第一美人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 斗转星移,月落日升。 闺房的薄纱床幔被一只莹白的小手挑开,露出一张尚带淡淡伤痕的精致美颜。一双水润的桃花瞳望着泛白的窗户,姜留的眸光渐渐清明。她刚起身穿衣,赵奶娘和芹白便快步走了进来,一个帮她穿衣,一个收拾床铺。 “姑娘可还觉得不舒坦?”赵奶娘轻声问道。 初来葵水的姜留红着小脸,转身见床铺上干干净净的,才小声道,“小肚子还有一点酸胀,不过我能忍得住。” 赵奶娘喜气洋洋道,“我的好姑娘欸,你可不能忍着,有一点不舒坦也要告诉奴婢。咱们有御医医用好药调养着,下次就不难受了。奴婢熬了益母鸡汤,待会儿姑娘过喝一些……” 生理期到了,却被奶娘时刻挂在嘴边,姜留觉得实在不好意思。被奶娘领到梳妆台前后,她打断奶娘,问道,“我爹爹昨晚几时睡下的?” “不到子时,猴儿和宝儿就把二爷抬回了房,这会儿已经起来去前衙了。二爷派人过来问过姑娘起了没,说姑娘若觉得身子不舒坦,便在房中再歇两日。” 女子初来葵水是大事,若在康安,姜留这会儿应是如姐姐初来葵水时一样,坐在床上被家中女性长辈们关怀和祝福呢。正因如此,姜二爷才对闺女加倍疼惜,不肯让她受半分委屈,处处细致,准备周全。 又得到了来自爹爹的关心,姜留的小脸更红了,“我没事儿了,不想躺着。” “姑娘小时候落水受寒,所以才会腹痛。如果初来这几回调理不好,这腹痛的症症状许会跟姑娘一辈子,可不能大意。”赵奶娘给姜留松松挽了个简单发髻,劝道,“姑娘再歇两日,然后姑娘想去哪就能去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好吧。姜留乖乖点头,“我哥那边可有消息传过来?” 提起凌少爷,赵奶娘顿时红光满面,“少爷镇守契丹王城,一时半刻回不来,姑娘别急。” 姜留的小脸一下又红了,等眸子道,“我才没着急。” “是,姑娘没急,是奴婢急了。”赵奶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芹白也捂上了小嘴儿。 把哥哥留下的“情书”看完后的姜留,觉得分别分外难熬。既然难熬,就不能多想。姜留努力板起小脸,“裘叔可还在后衙?” 芹白脆生生道,“还在。她老人家昨晚又喝多了,这会儿还没起来呢。” 这么多年姜留才发现,原来裘叔也是个酒鬼。裘叔喝多了不耍酒疯不闹事,就是话多、傻笑。 想到三军大捷那日,第一次喝多了的裘叔絮絮叨叨说的那些醉话,姜留笑得眉眼弯弯,“过去传话,等裘叔起身用饭后,请他到书房议事。” 三军大捷,耶律葛鲁被杀,契丹二皇子被擒,契丹王的降书都送过来了,付春朝还没有下落。一日不抓住他,姜留心便一日不踏实。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4章 他长得真好看 裘叔不胜酒力,宿醉醒来,肠胃仍感不适。不过,两盏姚御医开的药膳粥喝下去后,这种不适感便轻了许多,站到姜留面前的,依旧是那个刀疤脸上挂着温和笑容, 遇事不急不躁的任府管家。 姜留起身行礼,“姜留拜见侯爷。” 周军能退契丹军,裘叔居功甚伟。万岁没有忘记这位老臣,下旨加封他为恩义侯。 恩义侯裘净笑着还礼,“不过是虚名罢了,六姑娘快快请起。” 大周的爵位, 公、侯是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裘叔无后, 爵位无法传下去,所以说“恩义侯”在他这里只是个虚名也并非假话。不过这话, 也只有关起门来只有他们几个时,裘叔才敢说。 两人落座,丫鬟上茶后,姜留问起正事,“裘叔,还没有付春朝的消息么?” 在万家墩劫持姜留失败后,付春朝去了边城外的契丹大营。江凌攻破契丹大营,他便带着人逃之夭夭,去向不明。这两个月来,姜二爷、裘叔和江凌四处缉拿,也没有他的消息。 裘叔摇头,“虽没有消息, 但姑娘放心, 他一定没回肃州,他的财路被咱们切断了,难成气候。” 江凌抓住耶律葛鲁后, 审问得知了付春朝钱财和军粮的下落,将此事告知了裘叔和姜二爷。 肃州蒋锦宗私宅内的钱财已被取出, 边城的藏粮还未寻到,但大周已牢牢占据边城,付春朝没了倚仗,危险性下降了许多。 战后琐事甚多,裘叔和爹爹都忙得团团转,姜留也不想他们为付春朝的事烦心,便笑道,“过几日袁夏月会到肃州来玩,我想跟她去趟边城,继续寻找军粮的下落。” 裘叔眼中亮光一闪,笑道,“虽说边城已无外患,但契丹余孽仍在四处逃窜。为防万一,六姑娘还是等少爷回来再去边城为上。” 虽已封侯,但裘叔还是老样子,尊姜家和任家为主,称呼都不改。 姜留桃花瞳瞬间点亮,“我哥要回来了?” 裘叔含笑,“一月之内,少爷便能率领众将士从契丹王城归来。” 姜二爷接了契丹王的降书, 几番讨价还价后,契丹王同意交还被早年被契丹占据的大周六城,并每年向大周纳贡大量良驹牛羊。契丹王城不在交还六城之内,所以江凌很快会带兵赶往收复的六城,待安排好新城防务后,他便会归来。 一个月,已是少爷能忍耐的最长时间了。裘叔捋须,笑得如同一只老狐狸。 江凌比裘叔预料的还要等不及,十五日后,他便与姜二郎、江熹景一起,骑马赶回了肃州。 江熹景的祖父和父亲虽在瀛州左威卫为将,但江熹景是与表弟江凌一起在肃州入的禁军,所以现在他是正经八百的左武卫战将。平了契丹后,江熹景迫不及待地要衣锦还乡,接家眷返回肃州落户。 姜二郎归属万岁派来保护姜二爷的羽林卫,大战之后他要回归原位。只是去时是羽林卫百夫长,归来的时是名副其实的宁远将军。 三人回肃州城外左武卫大营拜见军师后,赶往康安城拜见姜二爷。姜二爷忙着与回鹖、突厥、匈奴、契丹和靺鞨五国使者周旋,儿子和侄子们来了,也得等他忙完正事才能相见。 所以,在州府后衙迎接他们的,只有姜留。姜留英姿飒爽地向三人抱拳行礼,“小妹姜留,拜见三位将军哥哥。” 三人都笑出了声,交谈几句后,江熹景和姜二郎先行一步,给姜留和江凌留出说话的空暇。 两月未见,姜留觉得哥哥高了,瘦了也黑了,他穿着一身盔甲站在面前,让姜留骄傲又心疼。 这是大周有史以来,第一位十六岁便加封从三品武将衔的,功勋卓著的少年将军!这是她哥,是她,她…… 热意一点点爬上姜留小脸,她害羞地咬唇笑了。 江凌心底有多火热,言行便有多克制,看到留儿笑,他也跟着笑,“身上的伤可还疼?” “早就好了。”姜留抬起水润的桃花瞳,笑得十分开心。 她未施粉,离近了还能看到脸上擦伤留下的疤痕,虽知这疤痕能消除,但江凌还很是心疼。 姜留不好意思地转开眸子,不敢再看他热辣的目光。 眼见着她元宝般小巧可爱的耳朵变红了,江凌心跳加快,脸上发热,只是他皮糙肉厚脸色深,看着不甚明显。 两只刚出巢的雏鸟蹲在树枝上,看着树下不吭声的两个小人儿,叽叽喳喳不知在探讨什么。 听到鸟叫声,姜留轻咳一声,“裘叔说哥受伤了,伤在何处,可好些了?” “的确受了些轻伤,不过已无大碍。”江凌笑道,“我先去更衣,然后再同你讲。” 哥哥回来还一身尘土没更衣呢,姜留懊恼地抬起小脑袋催促道,“哥哥快去。” 见到心上人这般生动的模样,江凌回房沐浴时一直带着笑,可他梳洗罢回来,就笑不出来了。 袁夏月那死丫头,居然霸占着他的位置,搂着他的心上人,笑得极为欠揍。 见到江凌,袁夏月啧啧两声,“将军换上身衣裳,看着不像咱左武卫的大将,反倒像个读书归来的黑脸书生。” 旁人是白脸书生,到哥哥这就成黑脸书生了,姜留笑倒在袁夏月肩膀上。 佳人在怀,袁夏月哪还有心思看江凌,她抓起一串葡萄递到姜留嘴边,“留儿尝尝可还合你的口味,我刚去街上专门给你选的。” 姜留抬手摘下一粒放进嘴里,点头道,“好吃,哥也过来尝尝。” 看她俩如此亲昵,江凌一方面为留儿能交到好友开心,一方面又忍不住吃醋,恨不能提起袁夏月扔回边城,好让留儿眼里、心里都是他。 袁夏月似是知道江凌的心思,她得意地挑了挑眉毛,与姜留一块美滋滋吃葡萄。 连契丹都打得嗷嗷叫的江凌,岂会没办法对付袁夏月。他侧身低声吩咐芹青,“再多准备些果蔬,把我二哥和表哥都请过来。” 芹青应声出去不大一会儿,换了便装的江熹景和姜二郎便到了。 注意力全放在姜留身上的袁夏月站起身,两眼火热地盯着姜二郎,低声问姜留,“留儿妹妹,这就是你二哥?” 他长得,真好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5章 又相中了 见到袁夏月果然被二哥勾了魂儿,江凌主动为她引荐道,“袁二姑娘,这位是我义兄姜思顺。二哥,这是边城袁将军之女,袁姑娘。” 袁家这位姑娘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女子,五官却柔中带刚, 帅气硬朗。此等集雌雄之美于一体的美丽,姜二郎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觉眼前一亮。他拱手行礼,“袁姑娘。” 袁夏月上前两步,抱拳还礼,“姜二将军。” 行完礼后, 江凌怕袁夏月蹦出一句“你长得真好看”吓跑二哥,又主动为她寻了个靠谱的话题,“袁姑娘,我二哥上月曾与令兄并肩作战,攻下了契丹……” 还不等江凌说完,袁夏月已用清亮的眸子紧紧锁住姜二郎,急切问道,“姜二哥遇着我哥了,他受伤没有,伤着哪了,何时归来?” 姜二爷体谅她担忧亲人的急切心情,很耐心地一一回道,“上月中旬,在下与令兄左右夹击兵草坡的契丹军,破城时令兄行动如常,应无大碍。攻下兵草坡后,在下驻守兵草坡, 令兄带兵追击契丹军,一别至今再未想见,亦不知令兄何时归来。” “我听我爹说, 兵草坡的契丹军厉害着呢。”袁夏月拉着姜二郎坐到桌边,递给他一碟葡萄,兴致勃勃问道,“二哥快说说,你们怎么攻破兵草坡的?” 这就,坐一块了? 姜留的眸子在二哥和袁夏月之间转了转,袁夏月似乎、大概、可能被她二哥的“美貌”勾跑了。 难道在她眼里,二哥比自己还漂亮?这…… 江凌递给姜留一粒剥好的葡萄,把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来。袁夏月好美色,二郎哥容貌虽不及义父,但却是姜家兄弟几个中长得最好的,便是在康安也极为出挑,只因他是庶子,为人行事又十分低调,所以才不惹眼。 久居边城的袁夏月,可没见过姜二郎这样容貌俊美又性情温和的男子,不被他吸引才是怪事。 二哥喜欢洒脱随性的姑娘,袁二月足够洒脱、万分随性,若他们俩能凑都一起, 也算是佳偶天成。 媒人江凌又剥了粒葡萄,放到姜留面前的小碟子里。 虽说二郎哥和二月姐姐聊得火热, 注意不到哥哥的动作,但江家表哥可在旁边吃瓜看热闹呢。姜留小声道,“哥你吃,我自己剥。” 江凌点头,又把冰镇荔枝的碟子递到妹妹面前,“这个好剥。” 见姜留不好意思了,江熹景冲着表弟挤了挤眼睛,转头一本正经地与姜留聊起肃州的天气,“整日打仗,我都过糊涂了,算着日子快该数伏了吧?” 正羞得冒烟的姜留立刻道,“昨日数的头伏,表哥可吃饺子了?” 康安有头伏饺子二伏面之说。因饺子形似元宝,“伏”又与“福”谐音,所以头伏吃饺子有“元宝藏福”的寓意。 “已经数伏了?”江熹景声音里透着遗憾,“昨日急着赶路,啃了一天的硬馕,没捞着吃饺子。” “今日吃也不迟,我记得采薇表姐说过表哥喜欢吃茴香馅的,今日晌午咱们包茴香羊肉馅和茴香猪肉馅的饺子如何?”姜留建议道。 采薇不会在留儿表妹面前特意提起自己的饮食喜好,许是闲聊时提了一句,她便记住了。若非真的把自己当做亲人,她完全不必花心思记这些琐事。丝丝温暖流入心间,江熹景笑着点头,“好,就听表妹的,今日晌午我们哥仨把头伏的饺子补上。” 茴香猪肉馅是表哥爱吃的,茴香羊肉馅是自己爱吃的,留儿爱吃的当然也要包一些。江凌剥了一粒荔枝递过去,“韭菜鸡蛋馅也包一些。” 不是说了我自己剥么,姜留气鼓鼓地看着哥哥。江凌被姜留含羞带怒的娇容引得心神一颤,竟鬼使神差地把荔枝递到了她的唇边。 姜留的小脸爆红,恼羞成怒地踩了他一脚。被踩了一脚的江凌不觉得疼,傻傻笑了。 难得见到表弟的蠢样,江熹景干脆一边啃瓜,一边看热闹。 袁夏月听到他们说吃饺子的事儿,眼巴巴地问姜二郎,“二哥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姜二郎温和笑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袁夏月的眼睛更亮了,“我也是!二哥尝尝这葡萄,我刚出去转了好大一圈挑回来的,酸的、甜的、又酸又甜的都有。” 见到二月把自己面前的葡萄提溜到二哥面前,姜留啃着哥哥递过来的荔枝,跟江表哥一块吃瓜。 不同的是,江熹景吃的是江凌和姜留的瓜,姜留吃的是二月姐和二郎哥的瓜。 姜二郎脸皮薄,被妹妹看得不好意思了,起身道,“温肃知县托我将一些公文转呈曾大人,你们先在此处歇息,我去去便来。” 望不见姜二郎的身影后,袁夏月清亮的眸子转回姜留身上,“留儿妹妹……” 姜留立刻会意,“二月姐姐,咱们进去说?” “好!”袁夏月跳起来,拉住姜留去了正房。 江熹景打趣表弟,“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我敢跟你打赌,袁家姑娘当上留儿表妹的二嫂时,你定连个名分也讨不到。” 江凌神态从容地靠在椅背上,“表哥想赌什么?” 嗯?江熹景啃了口瓜,“有进展了?” 江凌卖起官司,“晚上见到我义父,你就知道了。” 进入姜留的闺房,袁夏月抱住她的胳膊问道,“留儿妹妹,你二哥可定亲了?” 姜留摇头,“还没,不过喜欢他的姑娘有好几个。” 袁夏月不把这当回事儿,“这么帅的男人,没人喜欢才是怪事。留儿妹妹可知道你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姜留摇头,“我二哥脾气好,对谁都是笑模样,我看不出他喜欢谁、讨厌谁。” “啊……”袁夏月的脑袋压在姜留的肩膀上,失落道,“我刚想说他对我笑得那么好看,定也相中我了呢……” 姜留瞪大桃花瞳,“二月姐姐,你又相中我二哥了?” 说什么“又”! 袁夏月用脑袋顶了顶姜留,心虚道,“这话你可别跟你二哥说,免得他以为我朝三暮四、喜新厌旧。” 事关二哥的终身幸福,姜留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以后二月姐姐见了比我二哥更漂亮的,肯定又追着人家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6章 袁夏月的心思 袁夏月脑袋一歪,挑眉问道,“还有比你二哥长得更好看的?你爹号称咱们大周第一美男子,我却瞧着姜二哥比你爹还好看,这样好看的男人我能遇上一个就已很是运气了,怎么可能遇到第二个。” 平心而论,二哥确实长得不差, 但比起她爹还是差了一些的。袁夏月觉得二哥比爹爹好看,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姜留想了想,还是十分肯定地道,“有比我二哥好看的,他人就在康安,号称大周第二美男子。” 袁夏月追问道,“那他可曾娶妻了?” 姜留顿了顿, 如实道,“……还没, 不过他已有心上人,很快就会去提亲了。” 袁夏月哦了一声,“他都要娶别人了,那无论长得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 她这话让姜留放心了些,“除了我二哥的容貌,你还喜欢他什么?” 袁夏月更直白了,“我只与他说了一盏茶的话,盯着他看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想旁的。” 姜留…… 好吧,你的理由很充足, 也很坦诚。 袁夏月认真想了一会儿,回道,“反正我看到他就觉得很喜欢,除了你, 我还没遇到过这么让我喜欢的人。” 姜留忽然冒出问她一句“我和我二哥你更喜欢谁”的冲动, 姜留咳了一声, 好奇问道, “姐姐觉得我二哥比我凌哥还好?” “任凌生没相中我, 你二哥看起来好像不讨厌我。”发现从姜留这里问不出什么,袁夏月便急吼吼地想去找姜二郎了,“二哥快回来了,咱出去等他?” 姜留又忍不住问道,“二月姐姐怎知凌哥没相中你?” 袁夏月答得十分坦荡,“我第一次见他就问他有没有订亲,他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边城很多小姑娘追着他跑,他就准了我跟他一块操练,我知道他要我帮他挡桃花。我想了想,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就应了。然后留儿妹妹到了边城,我才知道他相中的是你。他真是非常有眼光,如果我是男人,我也娶你。” 姜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被被袁夏月拉着出了回到爹爹院里的书房中。见房中只有江熹景和江凌,袁夏月便抛下姜留,兴致勃勃地跑到院外等着姜二郎。 谁知这一等, 没等到姜二郎,却等来了姜二爷。靠在墙上的袁夏月见到姜二爷过来而, 站直身体在路边迎候,待他到了近前,便拱手行礼,“二叔,您回来了。” 姜二爷含笑点头,“二月怎站在此处?” 袁夏月如实道,“我在等姜二哥,他去给曾大人送公文了。” 听到她在等自己的侄子,姜二爷没有多问,迈步回院,江凌和江熹景连忙走出书房行礼。姜二爷先回房换下汗湿的衣袍,才问了他们几句,然后道,“我要与各国使者共用午膳,你俩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准备,用完饭后好生歇息,待晚上咱们爷几个再聚。” 姜留脆生生答道,“表哥和凌哥昨日没吃饺子,我们今天晌午补上。” “什么叫做补上,”姜二爷合折扇,敲了一下闺女的小脑袋,“这叫‘添宝添福’。吃饺子也好,天热吃面食,好消化。” 姜二爷走出刚要开口,正要与院门外的二月说话,却见侄儿从东侧走了过来。没发现姜二爷已出院的袁夏月,直奔姜二郎跑了过去。姜二爷见此,启红唇微微一笑,识趣地向西一转,绕道回前衙,不去打扰袁夏月赏美人的雅兴。 袁夏月没看到姜二爷,姜二郎却瞧见了,他看着向自己奔来的袁夏月,忍不住脸皮一阵发热,袁家姑娘当真是……让他招架不住。 袁夏月在姜二郎面前三步站住,扬起灿烂的笑脸,“二哥送完公文了?” “送完了。”姜二郎向左移了一步,为袁夏月将路。 袁夏月却笑道,“那真是太好了二哥,咱们回去吧?” 她这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姜二郎只得含笑点头,与她一前一后返回院中书房,见六妹妹、凌弟和江熹景都在,姜二郎竟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 正说悄悄话的仨人见主角回来了,立刻屏气凝神一本正经,装出一副他们方才啥也没说的模样。 姜二郎见此,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江凌又“好心”地打开话茬,“二哥,二月,快过来坐,我们方才正商量明日去哪玩儿。” 姜留……哥,咱刚才真没商量这个。 “正是。”江熹景一本正经地点头,心中暗道若表弟在他自己的婚事上,有在旁人婚事上的一半主动、机灵劲儿,早就把留儿表妹娶过来了。 姜二郎哪会看不出江熹景和江凌在说谎话,也只有袁夏月信了,高高兴兴地坐在姜留身边参与讨论,“肃州城我来得少,不晓得有什么好去处,二哥觉得哪里好玩?” 姜二郎如实道,“我今日后晌就要归营,须听从沈将军的安排,明日不一定有空。” “这样啊。”袁夏月颇为遗憾,“那我们出去见到好吃、好玩的,一定给二哥带一份回来。” 姜二郎温和道,“夏日天热,不好带吃食,你们尽情玩耍便好。” 他怎么不笑了?袁夏月心里不踏实,抬手拽了拽耳垂,转眸求助地看向姜留。姜留也觉察到了二哥的态度变化,不过这事儿她还真不好说什么。 江熹景也道,“我明日也要归营,不能与你们同去了。” 嗯?袁夏月转头看向江凌,意思很是明显:大伙儿都归营,怎就你有空玩? 江凌回道,“我明日后晌回边城,头晌无事。” 听到哥哥要回边城,姜留连忙道,“哥,我想跟你一块回去。” 已离开边城两月余的江凌,还不知那边的情形如何,不敢冒然带着留儿回去,“我先回去收拾停当,过几日再来接你。” “留儿妹妹,我跟你一块回去。”想到要回边城,袁夏月又忍不住看向漂亮的姜二郎,心中很是不舍。自己回了边城,一两个月再想过来怕是难了。姜二郎既归入羽林卫,肯定是要跟着姜二叔他们回都城康安。 这一别,怕是就要一辈子见不到了。袁夏月不想跟姜二郎分开,也不像跟留儿妹妹分开,向来爽快的袁夏月立刻决定,待会儿瞅准机会,问一问他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没有,他相不相得中自己。 万一相中了呢,就不用分开了。袁夏月美滋滋地把冰已化成水的装荔枝的冰盘推到姜二郎面前,“二哥,吃荔枝。”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7章 爱美 袁夏月本想今晚月色正好时,问一问问姜二郎,但她与姜留在小院内用完饭等了许久,姜二叔院中的酒席还未撤下。熬到最后,袁夏月都忍不住打哈欠了,“男人们吃起酒来,真是没完没了。” 姜留对此深表赞同, 劝着袁夏月先去歇息,明日再去堵二哥。 子时过后,姜二爷院中的酒席才被撤下。因是大捷之后初见,四人酒吃得不多,话却聊得很深。姜二爷听孩子们讲追击契丹军的战绩,也给他们讲肃州的局势, 以及突厥、匈奴各族的小算盘, 最后亦聊到三人的前程。 说是“三人”有些牵强,姜二爷着重关心了姜二郎和江熹景的前程,对于江凌,他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恨不得一脚将这黑小子踹出去才甘心。 回到厢房后,江熹景吐槽道,“就这样,你白天还敢跟我打赌?” 懒洋洋躺在床上的江凌反问道,“哪样?” “你义父恨不得把你先这样,再这样。”江熹景上前,在江凌鼻尖左上一个勾拳,右一个鹰爪,“都这样了, 你还觉得你能比二郎先讨到媳妇?” “表哥自己说的话都不记得了?”被骂了一晚上的江凌,心情却异常的好,“你要赌的是我二哥娶妻时,我还没讨到名分。订亲,也能讨到名分。” “原来你个臭小子在这儿等着本将军呢!”江熹景抬脚把表弟往里踹了踹,在他身边舒服躺下, 翘起二郎腿问道, “真有戏?” 江凌应了一声,无比舒服自在,“义父之前看我样样好,是因为他把我当儿子看;现在看我处处不顺眼,是因为他把我当女婿看,所以才会变得格外挑剔。” 还能这么想?江熹景将手枕在头下,“也有道理,谁敢打我闺女的主意,我也会跟他急眼。” 江凌提醒道,“表哥喝多了吧,你只有一个儿子。” 江熹景嘚瑟地晃着二郎腿,“等我把你表嫂接过来,很快就有了。我闺女至少得养到十七岁,才能嫁人。留儿表妹才十四岁,你就打人家的主意,你义父不骂你才怪。” “我洗好了,你俩谁先去?”沐浴完的姜二郎一身清爽地走了进来。 “我先!”江熹景一个鲤鱼打挺蹿起来,跑了出去。 姜二郎坐在竹床边, 一边用布巾擦拭头发, 一边与江凌商量道, “我看二叔的架势,应会在回京前把你和六妹妹的婚事订下来,你该跟裘叔商量提亲的事了。” 江凌坐起来,满脸都是欢喜,“我明日就去,我想请曾夫人做媒,二哥觉得如何?” 姜二郎点头,“由曾夫人过来提亲,再合适不过。” 曾显志被任命为肃宣路安抚使后,曾夫人便带着孩子从京城过来了,曾显志已搬出后衙,住进城中官宅。曾显志与姜二爷同属京兆府官,又一同出京至肃州查案,两年下来,两人已成莫逆之交。 “那就这么定了。”想到马上能与妹妹定亲了,江凌笑容十分灿烂。 姜二郎擦干头发,转头看到江凌的傻样,幸灾乐祸道,“我看二叔憋着劲儿要揍你呢,你回肃州之前还是主动凑过去挨两顿打吧。否则等我二叔动了真脾气,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明早就请父亲指点骑术。”说完自己的事,江凌又关心起姜二郎的婚事,“二哥觉得袁夏月怎样?” 姜二郎瞪了江凌一眼,“你莫乱点鸳鸯谱,我与袁姑娘今日才初相识。” 江凌坏坏地笑,“初相识又如何?二哥今日跟她说的话,比这两年在肃州与其他姑娘说的话加起来都多。” 有么?姜二郎想了想,还真是。不过这主要是因为袁夏月话太多,他不知不觉地也就说得多了。 江凌给姜二郎讲起袁夏月的身世,“袁夏月的生母也是左武卫战将,在她五岁时阵亡。第二年,袁将军续弦娶了现在的夫人。她的继母虽在吃喝上没委屈了这两兄妹,但对他们并不上心。袁夏月是跟着她长兄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袁夏月性格爽利,善恶分明,除了爱美这点小毛病,其他方面都没得挑。二哥不妨认真考虑考虑?” “爱美?”姜二郎不解,今日袁夏月身上的衣着和头上的发饰,可不像个爱美的姑娘。 江凌咳嗽一声,笑道,“她不是爱打扮而是爱美人,见了二哥后,她跟留儿说,觉得你比大周第一美男子还美。若不是我拦着,她见你第一面,定会夸赞你长得真好看。” 姜二郎愣住了,不知作何表情。 恰好这时,江熹景沐浴完走了进来,江凌跑了出去,徒留姜二郎一人发呆。 江凌的话实在太过震撼,吓得姜二郎第二日一早起床后就跑去了羽林卫大营,生怕袁夏月拦住他,夸赞他长得好看。 早上逮人扑空的袁夏月,拦住了与姜二爷跑马归来,满身满脸土的江凌,“姜二哥怎没跟你们一块回来?” 江凌解释道,“他去了城外的羽林卫大营,今日不回来了。” 袁夏月眼前一亮,“我正要去找军师问一问我哥何时回来,你跟留儿妹妹说一声,让她不必等我了。” 目送袁二月骑马跑远后,江凌美滋滋地回去回房沐浴,然后换上姜留给自己置办的夏衣,征得父亲同意,带着姜留出门游玩。 袁夏月去左武卫大营拜见军师,讨了个去姜二爷的护卫影传话的差事,便跑去护卫营找姜二郎。进营发现有人正在校场上比武切磋,众人叫好声不断,袁夏月催马上前看热闹,竟发现姜二郎也在场上与人比试。 姜二爷的护卫营中除了羽林卫和右骁卫的一千余人,还有孤月楼的镖师、姜府的护院、清晏带来的三十余位大内高手。这些人在姜二爷身边当职时,便在营中操练,比武切磋是常有的事。 骑在马上的袁夏月视野开阔,很快发现场上比试的人中有三对是高手,围在他们身边的人比围在姜二郎身边的多出数倍。 袁夏月远远看着姜二郎与人比试完,才驳转马头,奔向将军大帐。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8章 只能悦目,不能赏心 这是江凌向姜留表明心意后,第一次与她成双出游。久别重逢的青龙与追月并排前行,时不时撒一把狗粮,冒几个粉色泡泡,让本就有些害羞的姜留都不敢转头看江凌。 江凌羡慕嫉妒恨地抓了抓青龙的鬃毛,看向心上人的目光火热,青了一块的脸上挂满了笑容。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 只这样并排骑马在绿荫之下缓缓前行,便让江凌觉得心满意足。 听着鸟鸣蝉唱和青龙、追月的马蹄声,姜留的心也渐渐安宁,开始欣赏林间的风景。她觉得今日的蝉叫得很是顺耳,山间不知名的野花也格外漂亮,一切都十分美好。 江凌见她喜欢路边的野花,便在马背上俯身探手,摘了两簇路边山坡上漂亮的野花,为她插在鬓边。姜留转头展颜一笑,江凌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她桃花般娇嫩的笑脸。 “咳,嗯!” 奉姜二爷的令,紧跟在二人身后的姜猴儿咳嗽两声,提醒少爷放规矩些。 姜留害羞地咬唇一笑,小脸由桃粉变作桃红,直接把江凌看得呆了。 “咳,嗯!” 姜猴儿提高音量大声咳嗽,江凌这才回神,把手收回,脸有些发烧, 徒劳解释道,“你脸上沾了游丝。” “嗯,多谢哥。”姜留的声音软糯糯的, 又惹得江凌一阵恍惚。 游丝啊,姜猴儿翻眼望树杈。这游丝真是长眼了, 躲过前边开路的二十个护卫, 偏就黏在了六姑娘的脸上。 肃州的夏天干燥而热烈,行走在树荫下极为干爽舒适。骑马前行一个多时辰,一行人在清澈的溪水畔停住。江凌扶着姜留下马,姜猴儿被姜财拖去捡柴。 芹青和芹白在大树下寸余高的密密青草上,铺上一大块隔潮的粗布,又将马车内的坐垫、小桌、茶具等摆在粗布上。随后,芹白跑去溪边清洗果蔬,芹青点燃小炉,煮水烹茶。 江凌与姜留先在溪水边净手后坐在桌边,吃水果、品茶。这样的日子实在太过美好了,江凌靠在身后的大树上,静静听着溪水声。姜留掰开一个黄澄澄的杏,递给江凌一半,“这边的大黄杏皮薄肉厚,比康安的好吃。” 大黄杏香甜多汁、甘冽清爽,是江凌记忆中的味道,“老宅原本有两大棵杏树,是祖母亲手种下的,每到这个时节就挂满了杏儿……” 姜留接过话茬, “有一年, 哥爬到树上摘杏,不小心把树枝压折掉了下来。任老将军气得挥树枝追着你满院跑,你一边跑还一边啃杏。” 江凌…… “裘叔说的?” 姜留笑趴在桌子上,“裘叔醉酒后话特别多,讲了很多你小时候的糗事。” 江凌翘起唇角,“比你小时候还多?” 姜留一下就笑不出来了,鼓起腮帮子用桃花瞳瞪他。江凌把茶递到她面前,笑着讨饶,“我比你大两岁,糗事一定比你多。” 这还差不多,姜留满意了,接过茶闭上眼睛,让茶水升腾的热气熏着她的小脸,她简直爱极了这种感觉。若此时她睁开眼,就会发现江凌正盯着她看,眸子里的情意浓得化都化不开。 听到姜猴儿和姜财打打闹闹地从林中走出来,姜留睁开清亮的眸子,忽然问道,“哥,我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行。你说没了钱财和藏粮的付春朝还剩下什么?” 江凌顺着姜留的思路一想,便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张还算不错的脸?” “对,脸。若他还不死心想折腾,就得靠他那张脸。”姜留晃动茶杯,杯中泛起一圈圈涟漪,“他曾入乐阳公主为面首的事,这边的人知不知道?” 江凌饮了一口茶,“耶律葛鲁知道,想必其他人也有所耳闻。” “付春朝的脸还是很讨人喜欢的,他想讨好、迷惑权贵妇人并非难事。”姜留也饮了一口茶,温热的茶水滚过舌尖落入喉咙的那一刹那,淡淡的苦涩散开,令她浑身的毛孔都跟着舒展了,“他在那些人眼里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玩物不只要悦目,还得赏心,才能令人愉悦。” “咱们找不到付春朝藏在哪里,不能毁了他的脸,但咱们可以让那些人看到他就觉得心里难受。”姜留又饮了一口茶,灼灼桃花瞳望向阴阴夏木,“乐阳公主被圈禁之前,最宠幸的就是付春朝,这是康安尽人皆知的事。咱们让人在这里散出消息,就说付春朝命里带衰,与他接近的人也会被他带衰运势。与他走得越近、待得越久,运势就衰败得越快。待那些贵妇人得知这一消息后,任付春朝的脸再看好看,她们也不会留他在身边给自己添堵。哥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这个主意非常好,江凌点头,“我去办。” 见哥哥觉得可行,姜留开心补充道,“为防他更名改姓,哥你要连他的模样也传出去,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狸眼世间少有。” 这主意虽好,但留儿觉得付春朝的脸很讨人喜欢这点,让江凌心里泛酸,“不只眼睛世间少有,连他手指上的红痣也令人过目不忘。” 姜留…… …… …… 哥哥这是,醋了?姜留桃花瞳带笑,装着一本正经道,“哥哥的手最好看。” 分明知道她是在取笑自己,但江凌心中的焦躁还是一下就被她抚平了。这种感受说不清道不明,十分其妙。江凌觉得自己这样毛毛躁躁很是不妥,他起身道,“你先歇着,我去抓两条鱼回来。” “我也去!”姜留已经很久没玩过抓鱼了,一下就来了兴致。 两小只在溪边抓鱼时,一匹快马自肃州城南门奔出,跑向护卫营。马上的姑娘骑术精湛,英姿飒爽。 袁夏月一口气跑到护卫营前,向着守营官兵抱拳道,“劳烦这位大哥进去给姜二将军传个话,就说康安姜家派人送来喜报,姜大人让他快快回城。” 守营门的羽林卫将士立刻转身进去报信,不大一会儿,姜二郎便骑马奔向袁夏月,目光灼灼地问道,“袁姑娘可知是何喜报?” 袁夏月笑容灿烂,“姜二哥的父亲送信过来,说姜二哥的兄长文采卓绝,已被当今万岁钦点为新科状元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99章 月下赏美人 姜二郎与袁夏月骑马回到肃州城时,正在抓鱼的江凌和姜留也得到了喜讯。 姜留一蹦三尺高,“我就知道大郎哥能中状元,我就知道!” 江凌也是喜笑颜开,“家里人定高兴坏了。” 肯定高兴得不得了,姜留惋惜道,“圣上五月十八点状元, 今日是五月二十四,三日跨马游街都过了。好可惜啊,姐姐她们一定去看大哥跨马游街了。” 虽然大哥没刘君堂生得俊俏,但他穿上状元袍也一定非常帅气。 姜留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哥哥往回走,“咱们快回去, 爹爹一个人在家肯定忙不过来了。” 青龙和追月都是宝马良驹, 来时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回去时走驿道, 两人很快便赶回肃州后衙。 此时,姜二爷正带着姜二郎在后衙门口指挥着下人们放鞭炮、发喜钱,迎宾客。 姜大郎中状元,最高兴的莫过姜二爷。因为姜大郎,是姜家长辈们寄予厚望的儿孙。 姜二爷的父亲姜冕在世时就曾屡次称赞长孙聪颖好学,颇有其曾祖之风。姜冕被害后,姜家险些倾覆,姜家三兄弟都将再次光耀姜家门楣的希望寄托在了姜大郎身上。虽然后来姜二爷阴差阳错地撑起了姜家,但三兄弟对姜大郎的期待并未减少。 三年前,十九岁的姜大郎中举后,姜家人便期待着他三年后高中。如今姜大郎不负众望中了头名状元,怎能不令姜二爷欣喜。 这个状元, 对姜家的意义非同寻常。姜家能从田间走到康安, 就是因为姜二爷的祖父中了探花郎。姜大郎得中状元郎, 确保姜家未来几十年的繁盛。 姜二爷叉着腰哈哈大笑,“爷的大侄儿是状元郎, 爷的二侄儿是将军, 爷回京后就要挂印辞官,什么也不干了!” 众人…… 谢清泉笑道,“仲青今年才三十四岁,离着七十致仕,尚有三十六年。” 这“三十六年”四个字,若惊雷般咔嚓一声劈到了姜二爷头顶上。他还要当三十六年官?那致仕后他还有几年可快活? 裘叔替姜二爷往回找补,“姜大人是因姜家后继有人高兴,才会兴此感慨。院中已备下美酒,各位往里请。” 曾显志拉住姜二爷往院里走,“恩义侯说得对,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哥几个定要一醉方休。” 姜二爷兴高采烈地招呼着众人进院吃酒,得到喜讯前来道贺的肃州其他文武官员由姜二郎和江凌接待,随之前来的女眷则由姜留接待。一时之间,州府后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百姓们得知姜钦差的侄子中了状元,也是奔走相告,不少人提着肉和鸡蛋前来道贺。得到消息的王问樵愣了许久,想到姜家现在宾客盈门, 他便是去了,妹夫也没功夫招待他, 便吩咐下人准备贺礼送了过去。 下人走后,王问樵倒背双手站在门前,怔怔地忆起他父亲中状元那年,家人们欣喜若狂的模样。 从头晌忙活到月上中天,才把道喜的宾客们送走,笑得脸都僵了的姜留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有了,袁夏月依旧精神抖擞,念叨着“状元郎真厉害”之类的话,“留儿妹妹,姜大哥读书这么厉害,他的授业恩师是谁?” 授业恩师? 躺椅上的姜留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我大哥少时便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名师都是我大哥的授业恩师,这之中就有我大哥的岳父。除此之外,他还有在翰林院做事的父亲,上一科二甲进士的亲妹夫,还有对他倾囊相授的上一科状元郎。” 很少听姜留提到康安姜家的事,袁夏月兴致勃勃问道,“上一科状元郎为何对姜大哥倾囊相授,他也是你家亲戚?” 姜留万分骄傲,“他是我爹爹的门生。” “哇——”袁夏月感叹一声,“那岂不是前后两位状元郎都是你家的?好厉害!” 远不止如此,姜留露出整齐的贝齿,“我爹爹是武科举传胪!” 袁夏月追问道,“传胪是啥?” “是殿试第四名,能站在他前边的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姜留美滋滋道,忆当年,姜留还忍不住热血沸腾。 “哇——”袁夏月又感叹一声,“你爹那年的武科举前三名现在都在干嘛?” 姜留回道,“景隆五年的武状元郭静平和榜眼谭锦华都在千牛卫中供职,探花郎超坑杀百姓,被斩了。” 袁夏月立刻道,“羽林卫副将坑杀肃州百姓这事儿我知道,没想到他还是当年的武探花。此等给咱禁军十卫抹黑的败类,一刀砍了真是太便宜他了!” 还不等姜留应答,袁夏月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二叔那院的宾客散了,我去找姜二哥!” 看袁夏月一阵风地跑了出去,姜留就猜到她今晚要干大事,也跟着爬起来往外跑。 值此关乎二哥终身大事的关键时刻,若她不去瞧着,待回京之后都没法跟五姐姐交待。 可惜五姐姐不在此处,否则她俩就能一块围观了。 姜二爷带着儿子和侄儿送完客后,见袁夏月跑了过来,“酒大伤身,留儿妹妹已让厨房备下了醒酒汤,二叔吃两碗再睡。” “好。今日多亏有二月帮着留儿一起招待宾客。也累坏了吧?” 吃了酒的姜二爷面色微红,星眸璀璨,俊美非常。袁夏月用力晃了晃脑袋,才把赏美人的心思压了下去,笑嘻嘻道,“我不累,二叔,我有几句话想跟二郎哥说。” 姜二爷含笑点头,“好。二郎去送送二月。” “是。”姜二郎抬手,“袁姑娘,请。” 袁夏月欢欢喜喜地带着姜二郎走了后,姜二爷见不远处院门内探出一个小脑袋,便吩咐儿子道,“去看住留儿,莫让她跟去捣乱。” 莫扰了二月月下赏美人的雅兴。 “是。”江凌兴压住雀跃的心思和上翘的唇角,“我会看好妹妹的,父亲先回去更衣吧,您身上的衣衫都散出酒味儿了。” 向来整洁的姜二爷最受不了这个,立刻回院沐浴更衣,江凌这才雀跃地奔向姜留。 而此时,姜留已经钻出院门,偷摸跟着姜二郎和袁夏月溜向州府后衙的小花园。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0章 瓜田里 州府后衙亩余大的花园内,随意种了十几颗桃李。因被去年的旱灾吓怕了,府衙的厨娘不放过任何一块能种菜的地方。 横穿花园的走廊被几架葡萄、丝瓜和葫芦爬满了,廊内垂着大大小小的瓜果。桃李树旁能晒到太阳的地方种了不少茄子、豆角等蔬菜。这与农家的菜园很是相似的小园,为州衙增了几分野趣。 因衙内公务繁忙,后衙住着的女眷又只有姜留一人,所以此处晚上鲜有人来, 是个密会佳人的好去处。 见袁夏月在挂着葡萄的一段廊下停住了,蹲在豆角架后偷看的姜留暗暗点头,二月很有眼光,那是整个小园中最的情调地方。 江凌轻手轻脚走过来,看到蹲在豆角架下蹲着的小小一团,一怕吓着她, 二怕惊扰了二月和二哥, 江凌便轻轻拉了拉身边的茄秧。 听到身后有动静,姜留回身看哥哥来了, 还不等他开口,便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免得惊动到今晚的主角。 姜留轻轻一拽,江凌便万分顺从地在蹲在她身边,低声解释道,“父亲……” 姜留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竖起一根手指,“嘘——” 江凌像被点了穴,一动不动地看着姜留,眸子深不见底。 姜留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干脆用手把他的脑袋一转,让他与自己一起见证大事件。 佳人在侧,江凌哪还有心思看二月欺负二哥。他的手偷偷地,一点点地挪到姜留衣袖边, 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手指, 见她没有躲开,便大胆地把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 待姜留转过头看他时,江凌故作镇静地用手指了指二月和二哥。 围观二月调戏,不对表衷情要紧,小手给江凌抓抓也无妨。姜留把小脑袋转回去,继续围观。 在她看不到的一侧,一脸傻笑的江凌,立刻把父亲交待的事抛到了脑后。只要留儿肯让他拉着手,他愿在这儿蹲一晚上。若留儿累了,他……可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江凌心猿意马时,姜留的眼睛忽然大亮。因为袁夏月终于转身面相二哥,发起总攻了! 袁夏月鼓起勇气问道,“姜二哥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姜二郎不是小孩子,他当然明白这个十分有勇气的姑娘叫自己来做什么。若此事发生在康安,姜二郎定不会跟她过来,因为这样做会坏了她的名声。但此处是民风开放的肃州,未婚男女遇到喜欢的人大胆示爱并不会被人诟病,这也是姜二郎跟她来此的缘故。所以,当袁夏月问出此话时,姜二郎并不觉得诧异, 他平静摇头, “尚无,不过……” 还不等姜二郎不过完, 袁夏月已抢先开口了,“那姜二哥觉得我怎么样?” 姜二郎顿了顿,温和回道,“袁姑娘很好,不过……” 袁夏月又抢话道,“我也觉得姜二哥很好,既然咱俩都觉得对方挺好,那咱们……” 姜二郎忍不了了,打断她道,“袁姑娘,我并无此意。” 姜留失望地耷拉下眼角,她就知道是这样。 袁夏月却不肯放弃,上前一步盯着姜二郎漂亮的眸子,认真问道,“二哥刚才说我很好,说的客气话,其实你心里觉得我很差?” 姜二郎耐心解释道,“在下说的是真心话。袁姑娘很好,是在下配不上姑娘。” 袁夏月帅气的五官展开,笑容璀璨地抬胳膊拍了拍姜二郎的肩膀,“二哥非常好,配我绰绰有余。” 姜二郎垂眸看着面前活力满满的袁夏月,劝道,“袁姑娘只是喜欢长相英俊的男子,其实在下的容貌只能算中上等,姑娘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袁夏月摇头,“就算以后还遇到更好的,我也只想嫁给二哥。因为我跟二哥在一块,能看到跟你白头偕老的模样。以前我看到任凌生,只觉得他长得好看,旁的什么也看不到。” 诶呦?哥哥被比下去了!姜留幸灾乐祸地转头。 好巧不巧,江凌正好凑过来要跟她说悄悄话。因着她这一转头,江凌温热的薄唇便意外落在了姜留的脸颊上。 这一下,两人都傻了。姜留的脸哄地一下就着了,下意识就要脚底抹油开溜。江凌快她一步,抬手将她搂住,凑近了低声道,“嘘,会被二哥发现的。” 姜留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虽万分不舍,但江凌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不合规矩,他万分不舍地收回长臂,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也能看到。” 看到什么?姜留的脑袋已经被烧成了一团浆糊,不会转了。 看她傻傻的样子,江凌又忍不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能看到与你白头偕老的模样。” 轰……烟花在姜留脑袋中炸开,炸得她头晕目眩,傻傻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二郎此刻的感受与蹲在豆角架后的六妹妹如出一辙。许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酒,也许是因为今晚的夜色太美,一向冷静自持、进退有度的姜二郎,今晚有些脆弱,他哑声道,“袁姑娘今日头晌去护卫营,看到我与人比试输了吧?我天生愚钝,虽拼了命地努力追赶,但我在读书上远不及大哥,功夫和韬略上也与凌弟差了一大截。我不会有大出息的,姑娘跟着我不会有好日子过。” 袁夏月认真问道,“二哥在羽林卫当差赚的钱,够不够让妻儿吃饱饭?” 姜二郎望着她清亮的眸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够吃饱饭就成。”袁夏月笑道,“二哥也知道我在边城长大,这辈子不求别的,只要饿了有饭吃,冷了有衣穿,半夜睡觉没敌军杀过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读书少,不会讲大道理,但我觉得二哥说你不及姜大郎和任凌生,根本就不算个事儿。姜大哥是咱大周三年才出一个的状元郎,大周九成九的人都比不上他。任凌生更是不用提,十六岁能官封三品将军的人,咱们大周上百年才出了他这一个。如果大家伙都像二哥这么想,还怎么快活过日子?咱们就是普通人,无病无灾,有手有脚,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就行了。二哥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姜二郎心神俱颤,他望着星光下,整张脸都发光的姑娘,张了几次嘴,才发出声音,“我是庶出,你嫁给我会被人取笑、瞧不起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1章 二嫂 庶出?袁夏月还真不知道姜二郎是姜家庶子,不过这有什么关系? “英雄莫问出处,二哥是凭着真本事立军功获封将军的,我喜欢你这个人,跟你是嫡是庶没关系。” 姜二郎瞳孔一颤,对于袁夏月说出这样的话,他心中既高兴又不觉得奇怪。守土卫疆的禁军将士伤亡是极高的, 一场仗打下来,丧子、丧夫、丧父之事屡见不鲜。所以大多数将士家中有妻有妾,多子多孙,怕的就是儿子上沙场全部阵亡,断了香火。 武将家中的庶子跟着嫡子一起习武,天赋高的也会得到重点栽培, 有天赋的庶子的地位比嫡子低不了多少。 所以,生长在边城的袁夏月,不能明白康安对嫡庶有别的重视程度,不知道庶子等同于半个下人的地位。相对而言,姜家庶出子女已比其他府邸的地位高了许多,因为他可以跟着兄弟们一起读书,姐姐可以跟着姐妹们一起学琴习字。 交浅言深,乃是大忌,这些话自不能跟袁夏月讲。姜二郎便向袁夏月说起他俩在一块的难处,“过几个月,我会跟着二叔一起回康安,你若真跟了我,便会离家数千里,再想见父兄就难了。” 这在袁夏月看来更不是个事儿,她昨天就想好了,“康安多好啊, 康安不打仗,不会死亲人,一家人都踏踏实实的。三千里是远了点,但我想回娘家时,可以在押送军粮的队伍中混个差事,压粮运草回肃州。这样既能散心跑马,还能赚些银子贴补家用,二哥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妙?” …… 姜二郎无言以对。 袁夏月想了想,又问道,“至于你说嫁给你会被人看不起的事儿,我看二叔、任凌生和留儿都跟你处得挺好,你家里其他人也跟他们差不多吧?” 家里人除了嫡母,待他都很和善。姜二郎稍一犹豫,还是点了头。 袁夏月信心更足了,“既然家里人都不会看不起咱俩,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就跟咱没关系了。大不了咱不跟她们打交道也就是了,若她们找到我面前说三道四,二哥觉得我是打不过她们,还是骂不过她们?” 这个姑娘完全不明白自己说得是什么,姜二郎解释道,“不是这样, 康安那边不是打打杀杀, 而是处处看轻你。” 他们会因为你是庶子之妻而轻慢你, 语气、神态、处事等诸多细处让你体会到低人一等的滋味,你没必要跟着我受这样的委屈。 袁夏月颇有几分失落地问道,“二哥是嫌弃我生长在边城,读书少又没见过大世面,带回去会给你丢人么?” 姜二郎立刻摇头,“当然不是。” 他这般急着辩解的模样,真是太俊俏了。袁夏月越看越喜欢,“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俩的事儿就这样定了。这儿蚊虫多,二哥咱回吧?” 嗯,怎么就订了?姜二郎还没来记得叫住她,袁夏月已经跑远了。姜二郎在原地愣了片刻,也只得先回去在想办法。 主角们走后,看戏的也打算撤退。因为再待下去,姜留担心自己就要变成主角了。她起身转了转有些发麻的腿脚,低头不敢看江凌,“哥,咱回吧?” “好。”江凌知道留儿害羞了,不再提方才能让他记一辈子的“小误会”,说起二哥和二月的事,“我明日一早便启程返回边城,安顿好后就过来接你,到时让二哥跟着咱们一块去边城,见见二月的父亲。” 若不是大哥中状元的喜讯传来,江凌现在已经在返回边城的路上了。 “好。”姜留应下,“哥你觉得这门亲事能成么?我看二哥顾虑挺多的。” 江凌反问,“你觉得二哥能架得住袁二月软磨硬泡?” ……不能,所以,“这婚事已经算成了?” 江凌帮留儿拨开挡路的树枝,“明日一早,袁二月就会央着二哥跟父亲提他俩的婚事了。” 明日一早的事儿姜留不知道,但今天晚上二月姐姐有多高兴姜留很快便感受到了。她刚回到房中,袁夏月就冲过来抱起她转了几个圈,兴奋道,“你马上就要改口叫我二嫂了!” 围观了全程的姜留……? “我二哥答应了?” “他心里已经答应了,就是脸皮儿薄没说出口。”袁夏月眉开眼笑,“留儿妹妹你给我讲一讲,康安那边娶媳妇有什么讲究,免得我闹出笑话。你们那边的姑娘出嫁能带多少嫁妆,我带十万两银子和三箱金银珠宝够不够?” 姜留…… !!! 二哥,快,马上把这个边城富婆给我娶回家!!! 江熹景在营中没回来,江凌回到房中时,发现姜二郎正躺在竹床上盯着房顶发呆,便拍了拍身上沾的土和草叶子,坐在旁边吃茶。吃完茶,还等不到二哥开口,江凌便问道,“二哥真不喜欢二月?” 姜二郎缓缓摇头,“跟着我会委屈了她。” “这个你放心,什么时候她都不会委屈了自己,只有让别人受气的份。”江凌笑道,“你也别怕她回京了没去处,除了咱们家,白夫人、要嫁到康安的采薇表姐肯定会与她一见如故。” 这倒是,姜二郎露出笑容。以前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娶嫡母为妻,现在遇到袁夏月,他却明白了。在别人眼泪嫡母有很多不是之处,但在父亲眼里,嫡母肯定有可取之处的。 第二日清晨送走江凌后,袁夏月便跑到姜二郎身边,小声问道,“二哥,咱们的事儿你跟二叔说没?” 姜二郎还没搭话,前边站着的姜二爷回头,一本正经地问道,“何事?” 姜留立刻进入吃瓜状态,袁夏月眼巴巴地望着姜二郎,姜二爷看着侄子的脸一点点变红,心里都要笑翻了。姜猴儿、赵奶娘和门两旁的护卫们都低着头,但耳朵都伸得贼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二郎脸都憋红了还是张不开嘴。姜留连忙打圆场,“这儿太热了,咱们先回房再说吧?” “好。”姜二郎松了一口气,抬手请二叔回房。 姜二爷心情甚佳,摇扇踱着官步,不紧不慢地带着一家人回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2章 爷的闺女是添头么 回去的每一步,姜二郎走得都很艰难。袁夏月看出了他的挣扎,便落后了姜留一步,等他跟上来,低声问道,“是不是现在说不合适,要不咱过几天再跟二叔讲?” 过几天跟今天, 又有何不同?姜二郎万分认真地问袁夏月,“你真心想嫁我?” “真,比真金还真。” 姜二郎又问道,“以后见到比我更漂亮的,也不会吵闹着跟我合离?” 袁夏月竖起三指发誓,“绝不会!” 姜二郎展颜一笑, 见袁夏月眼神望着自己的眼神开始发直,像是真被自己迷晕的模样, 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年至十九, 姜二郎闲暇时也曾想过成亲的事。他本以为自己会回京,由父亲做主娶哪家府邸的庶女,或像三叔一样娶商户嫡女为妻,没想到他福分不浅,竟得禁军将领嫡女垂青,还是个这么漂亮、率真、可爱的姑娘。 看着她,姜二郎也能想到将来,若她真心跟自己过日子,他们成亲后的日子定会充满欢笑,令人期待。虽说空口无凭,不易取信于人,但姜二郎还是认真许下承诺,“若你嫁我为妻,我会真心待你好, 一辈子。” 袁夏月笑了,“我知道啊。看到你第一眼, 我就知道。” 这样的话,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说出口了呢, 姜二郎的脸忍不住又红了,“待会儿你跟留儿去书房,我去跟二叔提。” “好。” 走在前边的姜二爷与姜留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父女俩对对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听到归听到,回到房中后姜二爷还是装出啥也不知道的架势,“二郎想跟二叔说什么事?” 姜二郎躬身行礼,“二叔,侄儿对袁姑娘一见倾心,想娶她为妻。若您觉得这门亲事还成,侄儿便写信回康安征得祖母和父母同意后,去边城袁家提亲。” 姜二爷满面带笑,“你父亲出京之前就说了,若在肃州能寻到合适的人家,就让我做主,把你的亲事订下来。袁家三代为国守边,满门忠良,二月更是天底下难寻的好姑娘, 这门亲事当然能接。你能给寻到这么好的亲事, 二叔很高兴,你祖母和父母知道了,也会为你高兴的。” 哪是他寻的,是袁姑娘主动跑过来的。脸都红透了的姜二郎跟二叔道出了心中的顾虑,“侄儿愚笨,怕不能让袁姑娘过上好日子。” “读不好书,不代表愚笨。”姜二爷非常直白地赞扬侄子,“你是几个孩子中最悉心的一个,你能体谅别人的难处,做事细致周全,交给你的事你都能做好,从未让二叔失望过。你在二叔心里,不比任何人差。” 从没听家中长辈称赞过自己的姜二郎,一下没忍住,哭了。他自小就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大哥是嫡长子,被家中长辈寄予厚望,大哥书读得比他好,比他会说话……无论他怎么努力,他在姜家都像个没人能注意到的影子。原来二叔觉得他不比任何人差,二叔说得是真的吗? 没想到自己一句话把侄子说哭了,姜二爷心里有些慌。还真让留儿说中了,二郎打心底不自信,看来以后他们哥仨闲着没事就得多夸夸他才成。姜二爷上前拍了拍侄子的肩膀,鼓励道,“你自幼习文,十七岁才跟着凌儿一块习武,十九岁便能立下战功封将……” 姜二郎抹着眼泪道,“侄儿能立下战功,是因为有二叔和裘叔提携、凌弟暗中相助。无论是谁站在侄儿这个位子上,做得都不会比侄儿差。” 这话你可说错了,若跟来的是三郎,他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哪能做到你这样。姜二爷真诚地道,“我是你亲二叔,提携你是应该的。裘叔和凌儿帮你,是因为他们认同你这个人,觉得你值得帮。能让别人认同并帮你,这就是你的本事,这样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终于哄好了侄子,姜二爷才问道,“你跟二月成亲后,想留在肃州还是跟二叔回康安?” 哭了一顿的姜二郎说话带着鼻音,“侄儿不是将帅之才,留在肃州虽有裘叔照拂,但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了。侄儿想跟二叔回康安,继续在羽林卫做事,二叔您看成么?” 姜二爷点头,“如此甚好,把你留在这儿我也不放心。待会儿我就去跟裘叔商量你的亲事,让他替你保媒。至于什么时候成亲,还得看袁家的意思。最好是能先把婚事订下来,让二月跟咱们一块回京后再迎娶她入门。” 姜二郎有些发傻,“二叔,这是不是太快了?” 姜二爷笑道,“确实是快了些,但咱们两家离得太远,一来一回就得三四个月,你和二月都到了成亲的年纪,没必要再托着。若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你以后就待人家好些。” 姜二郎保证道,“二叔,我会好好待她的。”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得跟袁将军去说。”姜二爷笑容满面,“我让川嫂子去打听打听这边成亲的讲究,该准备都准备齐了,不能让人家挑了理。” 得知姜二爷要为侄子向袁家求娶袁夏月,先道恭喜后,笑容满面地跟姜二爷商量道,“二爷,好事成双,咱们不如喜上加喜,把六姑娘和凌少爷的婚事也订下来?” 姜二爷挑眉,“你的意思是让爷的宝贝闺女当个添头?” 裘叔立刻敛笑,一本正经道,“那绝对不能!六姑娘的婚事须得慎重,一丝一毫都不能凑合!” 这还差不多,姜二爷点头,“二郎到岁数了,先把他和二月的婚事订下来再说。事不宜迟,等拿下永昌后,我就去边城给二郎提亲,顺便巡视福禄。” 裘叔立刻道,“还是二爷考虑得周全,老夫也该去边城巡视防务。” “巡视边城防务不急,咱们先合计合计,把永昌拿下来。”姜二郎与裘叔商量起正事,“滕里已经撑不住了,我给他下个最后通牒,让他五日内交出兵权。您老派兵过去接管永昌。待突厥退兵,裘叔就派人把葛逻给他们送回去。” 裘叔应下,“那突厥想要的山丹马场?” 姜二爷霸气十足道,“山丹所有马场必须归我大周所有,他们一丝一毫也别想沾。若突厥有意见,就让凌儿去把突厥灭了!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不惧他们。” 裘叔笑了,“好,听您的。拿下永昌后,咱们必须把回鹖武力打散,否则他们早晚还会反。二爷您看,武将这边老夫安排,文官您看派谁过去合适?” 姜二爷低声道,“若日平蕃侯给我来信,想让我想万岁举荐靖安伯之子赵崇贤。” 裘叔立刻道,“平蕃侯想把永昌握在他的手中,为将来二皇子争位增加筹码。二爷,此事咱们沾不得。”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3章 景和帝的信任 永昌不只地理位置紧要,其内还有地势平坦水草丰茂、利于马匹繁衍生长的山丹县,谁掌握了山丹,谁就掌握着最优秀的军马,谁就能在征战中夺得先机,所以永昌才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 骁勇善战的回鹖一族衰败,永昌即将落入大周之手,这令突厥等外族眼红,也令大周的官员垂涎。所以,姜二爷还未收回永昌,大周各路官员便开始为永昌第一任知府的位子明争暗斗。 二皇子外祖父、盘踞泸州的平蕃侯给姜二爷直接来信,点名要姜二爷向万岁举荐靖安伯之子赵崇贤,也是想将永昌握在自己手中。靖安伯府与平蕃侯府往来过密,若让靖安伯之子出任刚刚收腹的永昌知府,将等于平蕃侯握住了山丹军马场。 姜二爷不怀疑赵崇贤有此能,但若真用了他,便是为两北埋下了祸端。 这是姜二爷绝不可能做的事,所以他对平蕃侯送信的缘由有些不解,“平蕃侯常居泸州,我跟他家没什么交情,与靖安伯府不熟,更不认得在昌州做知府的赵崇贤,当然不会向万岁举荐他。裘叔你说,他为何还要给我写这封信,让我们俩面子上都不好看?” 裘叔回道,“康皇后的娘家实力雄厚,其父护国公康忠占据阁老之位,其兄康光举手掌右骁卫三万禁军。德妃的父亲平蕃侯是平复凉州吐蕃之乱的大功臣,但凉州刺史董毡之女入宫为妃并为万岁生下了五皇子,董毡与平蕃侯已经离心。若二皇子有争位之心,就必须拉拢朝臣为他所用。放眼当今朝堂,还有谁能比二爷您更得万岁信任?平蕃侯此举,一是想试试二爷的态度,二么,也有离间二爷与护国公府之意。” 姜二爷被裘叔说得频频点头,“还是您老看得透,我只看到了其一,没想到其二。” 裘叔继续道,“依老夫推测,派刺客去温肃刺杀汤文耀,并将泾州之乱闹大的幕后黑手,便是平蕃侯。平蕃侯此举,意在拉康家下马。不过平蕃侯终究棋差一招,康月良得到二爷的密信后赶去泾州,稳住了泾州局势。各方势力都等着看康月良怎么摆平泾州之事,护国公这位嫡长孙的本事可不小。” 引起泾州之乱的始作俑者之一——泾州通判康立卓,乃是康忠的远房侄子,他的官位是康忠为他谋得的。若做事了康立卓的罪证,康家必受殃及。 “这些人勾心斗角、斗来斗去,真是不嫌费脑子!”姜二爷抱怨了一句,才推测道,“若康月良足够聪明,就会让康立卓直接咬上平蕃侯。这样泾州之乱就由官员贪墨变成了皇子夺位之争,万岁不只会对平蕃侯心生不满,也会看二皇子更不顺眼。” 裘叔赞许道,“若二爷认真起来,朝堂之中已无人能与二爷匹敌。” 姜二爷摇扇哼了一声,“你少忽悠爷。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搅入夺位之争干什么,自寻死路么?” 裘叔笑道,“老夫知道二爷不会搅进去,但旁人不信。汤文耀向您递了状子后,您给护国公府通风报信的事,已让朝臣认定您站在了大皇子这边,说不定万岁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姜二爷吓得一激灵,“不会吧?我行事十分小心,无人知晓我给护国公府送了信儿……” 姜二爷的声音越来越没底气,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前脚把汤文耀的状子递到万岁面前,康月良后脚就出京了。只要不是傻子,就能猜到护国公府提前得到了消息,这消息是谁给护国公府透露的? 万岁接的是他姜枫的密旨,能接触到密旨的都是万岁的亲信,他们不可能给康忠透露消息。温肃这边知道此事,又能快速把消息递到护国公府的,除了他姜枫还有谁?! 姜二爷快要哭了,眼巴巴向裘叔求策,“您老说我该如何是好?” “君心难测,老夫亦不敢断言。”裘叔捋须,“不过,此事的来龙去脉,二爷还是尽快跟万岁讲明白为好。” “我这就回去写奏章,向万岁解释我为何给护国公府送信。”姜二郎起身就要走。 裘叔叮嘱道,“既然平蕃侯开口向您讨要永昌知府的位子,那么镇守永昌的武将也不能再由老夫来指派了。二爷在奏章中奏请万岁,请万岁尽快派人接手永昌为好。” 此事关乎重大,姜二爷不知道该怎么说,便央求裘叔道,“要不这奏章由您老来写?” 这里没有外人,裘叔也不推辞客套,“也好。老夫拟出奏章,二爷润色后再呈给万岁。毕竟二爷与万岁常有书信往来,您比老夫更懂万岁的心思和喜好。” 姜二爷立刻点头,“就这么办!您老现在就写?” 裘叔…… “也好。” 裘叔写奏章,姜二爷润色,然后两人又逐字逐句地推敲一番,确认奏章上的每一个字都不会产生歧义,才慎重蜡封,将奏章交给清晏,叮嘱他以最快速度送到康安。新笔趣阁 三个日夜后,奏章出现在了宣德殿内。两鬓银丝的景和帝闭眼待了许久,才将奏章取出,读了几行之后,景和帝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此信行文,并非出自姜枫之手。 他耐着性子读完,一直看到最一行,才微微一笑,“原来是忠义侯为他捉刀,难怪能将事情交待得如此清楚。” 杨奉微笑不搭话,孔风阁想了想,回道,“万岁,姜枫武科举出身,嘴皮子好使但书读得不多,隔着三千多里,他没办法进宫讲明白,所以才请忠义侯帮忙吧。” 你这回总算说了句人话,杨奉依旧安静的站在一旁不说话。 景和帝又把奏章细细读了一遍,含笑道,“姜爱卿怕的不是别的,他怕朕不信他。放眼满朝文武,朕若连他都不信,还能相信谁?杨奉,宣张文江。” 十日后,三千里外。姜二爷终于等到了景和帝的旨意,打开看过之后,姜二爷的桃花瞳渐渐湿润,他抬袖擦了擦眼泪,把圣旨递给裘叔。 裘叔打开一看,也愣了。 若说万岁钦点左武卫归德将军任凌生,带兵八千镇守永昌,还在裘叔的意料之中。那么万岁竟会钦点康安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廖传睿,出任永昌第一任知府,就完全出乎裘叔的意料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4章 心心念念的位子 永昌,何等重要之地。万岁竟将朝中各派争破头的位子,交给了姜二爷的侄女婿和义子! 得君如此信任,莫说姜二爷感动掉泪,裘叔都想哭了。他清清嗓子,正想与姜二爷商量该怎样才能不负万岁的这份信任时,却听姜二爷满腹怨念地嘟囔道: “爷出京时,府尹大人分明答应得好好地,要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子给爷留着的。”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心心念念地惦记着正六品指挥使的位子…… 裘叔失笑,“二爷科举出仕后,做了三年半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就被提拔为兵部侍郎,出任钦差之位,名震肃州;廖大人出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不到两年,又被提拔为永昌知府。想必此时,康安官员都觉得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是个风水极佳的官职,争破头想将其拿下。” “不是西城兵马司的风水好,是爷自己有本事。要不然怎么余昌进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多年,最后还是灰溜溜走了?”姜二爷升起满满的危机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京把自己的位子要回来,“裘叔立刻下令,快把凌儿从边城调过来镇守永昌。” 滕里已将永昌大权拱手让给了姜二爷,突厥也已带着葛逻撤了。因万岁旨意未到,此刻是姜二爷和裘叔亲自坐镇永昌,分领永昌的民政和军务。等廖传睿安顿好西城事务,再从康安赶到永昌至少要两月,但近在边城的江凌却可以即刻赴任,领兵威慑环伺周边的虎豹豺狼。 裘叔传令后,姜二爷又道,“咱们今日就安排一支千人的队伍,尽快护送滕里上路。” 永昌虽已归大周,但回鹖各部官员和百姓的心还向着旧主。所以姜二爷早就与景和帝商议好对策,在康安城给滕里赐了座府邸,让他去康安“享福”。 把滕里送走,接手永昌的官员才好捋顺永昌官场。 治理一州十余万百姓,除了知府和镇守的武将外,还需要很大数量的官吏。如州衙里的孔目官、勾押官、开拆官、押司官,粮料官;治下各县的知县,以及县衙内的押司、录事、手分、贴司等。现阶段只能先用永昌旧吏,待永昌知府和各县知县到位后,再逐步替换。 这些不归姜二爷管,而是知府廖传睿和统管永昌的安抚使要考虑的事。 想到这里,姜二爷又把万岁的旨意前后看了两遍,俊美的容颜满是疑惑和震惊,“万岁没说把永昌归入哪一路……难道说永昌不归肃宣路或秦凤路的安抚使调度,而是由廖传睿直接向万岁报事?” 大周疆土共分二十四路,路下设府、州,府州下设县。永昌归入大周后,却不划入二十四路中的任何一路。这样一来,永昌府的兵、漕、宪、仓诸务都归廖传睿统管? 若廖传睿的奏章可直接报送康安…… 这…… 姜二爷的桃花瞳越睁越大,那廖传睿就相当于是挂着知府名号的永昌安抚使了! 裘叔笑道,“二爷莫急,待廖大人来永昌赴任,一切便清楚了。不管万岁怎么安排,在此之前永昌与肃州都归您统筹安排。” 莫急?才怪!姜二爷急得火上房,若不是廖传睿是他侄女婿,他现在就要派人给廖传睿送信,让他快马加鞭,一个月赶到永昌,把这块烫手的山芋接过去! 想到廖传睿那张脸,姜二爷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康安城京兆府后衙书房内,京兆府尹张文江也有同样的冲动。他抬拳头掩口咳嗽了一声,绷起脸教训道,“万岁钦点你出任永昌知府,一是因为你是姜枫的侄女婿,二是因为万岁相信你有此能。有一事,你当铭记在心。” 廖传睿拱手躬身。 张文江面容严肃道,“永昌地处西北,与靺鞨、突厥、匈奴,契丹、于阗等国相邻或相近,其治下多回鹖族人,各县的马场是我大周军马的主要来源地,为师相信你有治理好永昌之能。但你在永昌的作用,远不止于此。你是万岁钦点的永昌知府,你赴任后不只要治理好永昌,还要让西部诸国在你身上看到我大周的气度。”???..Com 廖传睿一躬扫地,“恩师教导,学生铭记在心。学生定与任将军同心协力治理好永昌,为万岁牧养万民,管理好军马场,一言一行都会慎之再慎,彰显我天朝大国风范。” “也不要坠了你二叔姜谪仙的名头。他在肃州,可是被百姓尊称为姜青天的。”张文江这话说出口,心里忍不住酸溜溜。 前几日万岁宣张文江进宫后,先夸赞了一番姜枫在肃州的所作所为,才提起永昌,让张文江举荐能治理永昌的官员。 当时张文江便清楚地知道,万岁相中了廖传睿。大周之内朝堂之上,有能治理永昌的官员何其多也,但这些官员中与姜枫有紧密关联,又能让万岁把他这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叫进宫“举荐”的,只有姜枫的侄女婿廖传睿! 三年前,廖传睿当初娶姜家庶女时,谁能料到竟有这番造化等着他。永昌知府,比张文江给他规划的仕途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再想到六年前,那个四处托人想挤进西城兵马司的康安第一美男子姜枫,张文江心中忍不住咆哮。 廖传睿应答之后听不到恩师再开口,抬头见恩师一脸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模样,便知他在想什么,笑道,“学生定鞠躬尽瘁,不负万岁厚望,不负恩师教导,不坠二叔名号。待学生到永昌赴任,我二叔就该回京了。恩师,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位子,您再给我二叔留几个月?” 张文江这回真真是忍不住咆哮了,“他跑去肃州三年,贪官污吏杀了千个,回来之后哪个衙门装得下他?他休想再惦记本府西城的位子!你赶紧滚去永昌,把西城兵马衙门的位子给本府腾出来!” “是,学生这就去收拾东西。”廖传睿躬身告退。 “且慢。” 快走到房门前的廖传睿停住,转身。 “姜思尧入仕,你岳父是如何打算的?” 听恩师问起如今康安风头正盛的新科状元郎,廖传睿躬身行礼,“回恩师,我妻兄早就订下了,他打算殿试中进士后出京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自己问的是姜松的打算,廖传睿回的却是姜思尧的打算,还特意强调了姜思尧是“早就”订下的。张文江听明白了,“如此,甚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5章 越来越懒的小悦儿 廖传睿在衙门忙到天黑,谢绝数位官员的邀约,乘车赶往会嘉坊柿丰巷。 先是姜二郎获封五品将军,再是姜大郎高中状元,现在女婿廖传睿又被万岁钦点为永昌知府,姜家喜事一件接着一件,过来贺喜的宾客更是一波接着一波。廖传睿的马车都挤不进柿丰巷了,只得停在巷口走进去。 远远望见在府门外恭敬有礼迎来送往的二管家姜明和管事姜意,廖传睿暗暗点头。 一件接一节的喜事没有冲昏了姜家人的头脑,这一是因为十年前姜家那场险些灭门的祸事,令府中每个人记忆犹新,时刻警醒;二是因为姜家老夫人和自己的岳父耳提面命、约法三章,严格约束家人和府中下人,不准他们惹是生非。 姜家,让人放心得很。 “二姑爷,您快里边请。”姜明瞧见了廖传睿,快步上前行礼,迎他入府。 廖传睿含笑点头,与姜家府门前各府的管事应酬几句,迈步走入院中,一眼便瞧见了坐靠在影壁墙边石榴树下的打盹的老管家厚叔,放低声音问道,“怎不扶你爹回房歇息?” 姜明笑道,“二姑娘有所不知,我爹回房还不如在这儿睡得踏实。待夜深了,小人再扶他回房。” 廖传睿看了眼老管家身旁驱蚊的香炉,放轻脚步往里走。姜明笑道,“我爹耳朵聋了,天上打雷都吵不醒,您里边请。” “谁说我耳聋了?”厚叔张开眼,浑浊的眼睛盯着廖传睿看了一会儿,才想起他是谁,颤巍巍站起身行礼,“方才春儿表少爷还出来张望您呢,二姑爷快里边请。” 廖传睿的长子廖富春刚满一岁两个月,正在学走路,喜欢到处转。但他过来张望二姑爷可不是方才,而是晌午的时候,姜明笑着把廖传睿送到垂花门,由姜白接手,送廖传睿进内宅。M..coM 姜白引着廖传睿往北院走,轻快道,“大老爷正在书房与礼部的卢大人、御史台的白大人吃茶,二姑娘和表少爷都在北院,二姑爷请。” 廖传睿问道,“我看到岳明的马栓在门外,他何时过来的?” 刘君堂,字岳明。 姜白回道,“刘大人是跟着大老爷一块回来的,这会儿应与大少爷在书房内议事。” 廖传睿点头,随着姜白到北院去拜见老夫人和岳母。路过花园时,廖传睿听见远处小亭内传来五郎和七郎的笑声,转眸一眼就看见了身着青衫的刘君堂。廖传睿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刘君堂不是直接随着岳父从衙门过来的么,怎会穿着便服,连发髻样式都改成了玉簪小冠…… 他是如何做到时刻都能风度翩翩的?真不愧……是二叔的得意门生。 小亭内,衣帽翩翩的刘君堂立着靠在廊柱上,潋滟的眸子穿过玩闹的姜家四郎、五郎和七郎,落在姜慕燕身上。 燕儿妹妹也穿了一身青衫,也是康安最时兴样式,布料也跟他的一样,他与燕儿妹妹果然有缘。就因为这点巧合,在庆文殿劳累了一天的刘大人笑得如沐春风。 他笑得太好看了,姜慕锦撞了撞三姐的肩膀,在她耳边小声道,“三姐,我好想二伯啊……” 二伯走了太久,姜慕锦都快忘记二伯笑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十七岁的姜慕燕,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展颜一笑,不食人间烟火的容颜若初露草色的早春,令人观之神清气爽,“慢则四月快则三月,父亲和留儿就要回来了。” “二姐夫也快要离京了。”姜慕锦往上托了托怀里吃点心的七妹,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嘿嘿道,“三姐,君堂哥的魂又被你笑没了。” 姜慕燕抬眸看了一眼刘君堂的傻样,唤道,“六弟。” 躺在竹椅上看星星的姜六郎小悦儿立刻坐起,看向三姐。姜慕燕叮嘱道,“你看着七弟,莫让他吃太多凉东西,我去祖母院里看看。” 目送三姐走后,小悦儿漂亮的眸子看向七弟的奶娘。奶娘立刻道,“六少爷放心,奴婢会照顾好七少爷。” 小悦儿满意点头,又躺回竹椅上。他的嘴一张,伺候在旁边的小丫鬟立刻把一粒剥皮去籽的葡萄送入他口中,小悦儿嚼着葡萄继续看星星。 看他懒成这样,姜慕锦抬脚踹了踹竹椅,“六弟再这么懒下去,等二伯回来,你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他闭门读了半年书,六弟竟懒得连葡萄籽都不想吐了!姜大郎刚要过去劝说六弟起来走两步,却被刘君堂拉住了胳膊。刘君堂低声道,“伯简,你不是要去北院找九思么?” 伯简,是姜大郎及冠时,父亲为他起的表字。 去找九思,还是去追我三妹?见刘君堂俊脸上满是恳求,姜大郎笑道,“对,走吧。” “好!”刘君堂迫不及待地拉着姜大郎去追姜慕燕,生怕心上人已走远,错过与她交谈的机会。 “姑娘,大少爷和刘大人过来了。”武婢听琴在姜慕燕耳边低声道。 一直慢慢前行的姜慕燕闻言,脚步加快了些。 被刘君堂抓得胳膊疼的姜大郎扬声唤了声“三妹”,姜慕燕才停住脚步,侧身回眸,“大哥,君堂哥。” 姜大郎笑道,“你去北院?” “到了祖母用药的时辰,小妹过去看看。” 暑天湿气重,姜老夫人昨日肠胃有些不适,太医过府为她诊脉,开了三日汤药。 姜大郎还未开口,刘君堂已道,“我带了祛湿的荷叶茶过来,暑天喝些荷叶茶最是适宜,三妹不妨为老夫人冲泡两倍。” 姜慕燕微微点头,“好。” 刘君堂忍不住又上前一步,低声道,“我父母七月进京,我写信让他们带些我家乡特产的铁皮石斛来,铁皮石斛可益胃生津,老夫人也可用些。婺源茶也不错,也带些过来给三妹妹尝尝可好?” 姜大郎无语望星空,九思兄,你大可不必如此绕弯子,直接对我三妹妹说你父母七月要进京了便好。 不理会抽风的姜大郎,刘君堂潋滟的凤眸紧张地盯着姜慕燕,生怕错过她的回应。 姜慕燕小声道,“八月或九月,我父亲也该回京了。” 到时,你可以来提亲了。 听明白了心上人的言外之意,刘君堂的心里总算踏实了些。实不能怪他患得患失,实在是今年到姜家来提亲的人,都快把西院的门槛踏平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8章 父子交心 不只康安姜家的门槛要被人踏平了,廖传睿和江凌镇守永昌的消息传开后,姜二爷在永昌下榻的官邸门槛也快要被踏平了。本就容貌过人的姜留,这下更成了肃州甚至整个西北文武官员深知是番邦王室,都想给儿子讨的媳妇。 娶到姜留的好处,用手指加脚趾都算不过来;娶姜留的难度,却是显而易见的——姜钦差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江凌实在太难打了。 姜二郎订亲这日,姜二爷、裘叔和姜二郎的岳父袁卫东一块吃酒。能把闺女嫁入姜家,让她过上太平舒心的日子,袁卫东很是高兴,旁边一桌的袁夏月的兄长袁春杰也很高兴。 “咱们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敢欺负二月,就算是拼了我袁春杰这条命,我也跟你没完,做鬼我都不放过你!”袁春杰吃了不少酒,说话的声音洪亮,姜二爷他们这一桌听得清清楚楚的。 姜二郎起身回敬一杯酒,“大哥放心,我既娶夏月为妻,就会敬她、爱护她。” 袁卫东咧开嘴,笑着与姜二爷道,“我家这兔崽子不会说话,让二弟见笑了。” 两家既结了亲家,自不会再以大人、末将相称。姜二爷俊颜带笑,“春杰和二月兄妹情深,他护着妹妹是理所应当的事。” 吃多了酒的袁卫东隔着裘叔,给姜二爷敬了杯酒,试探道,“我家大杰除了不太会说话,其他方面都没得挑,二弟,要不然咱俩家亲上加亲……” 姜二爷与他碰杯,打断他的话,“我家闺女年纪还小,离出嫁还早着。咱不说这些,吃酒。” 伸着耳朵听父亲和姜二叔说话的袁春杰虽有些失望,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他没比别人强到哪去,姜二叔怎么可能把姜留嫁给他。 姜二郎见坐在自己旁边的江凌一语不发,便跟他碰了一杯。江凌仰头,一饮而尽。 这场酒喝完,两家交换了订亲信物过了定帖,姜二郎和袁夏月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酒席散后,姜二郎与袁春杰一起扶着袁卫东回客房,江凌和姜财也扶着话痨裘叔回房,只有喝的最多的姜二爷,依旧闲庭信步。 送回裘叔后,江凌来到姜二爷房中,闷头坐在桌边一动不动。沐浴更衣出来的姜二爷见到儿子这副霜打了的模样,哪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是见到二郎和二月订亲了,他心里难受呢。 关于留儿的婚事,也确实该跟他讲一讲了。姜二爷走到桌边,待儿子给他斟茶后,才道,“万岁让你和你二姐夫镇守永昌,是相信你们,更是相信为父。姜家只效忠万岁,所以万岁不会让你三姐和留儿入皇子府为妃,留儿的婚事危机已除,不必再因此仓促把婚事订下。” 这一层江凌当然也想到了,他低着头不吭声。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现在他已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着父亲与留儿归京的日期一步步临近,江凌已经慌了。 姜二爷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见他抬起头来两眼都泪汪汪的,被吓了一跳,“这就哭了?” 江凌抿唇低下头,不吭声。 姜二爷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道,“臭小子,为父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掉上金豆子了。的确是不必因为有外人逼迫着,把留儿的婚事仓促订下来。但为父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你和留儿的婚事订下来。” 江凌猛地起身,凳子都被他踢翻了,“父亲此言当真?” 姜二爷一瞪眼,江凌立刻道,“当真,一定当真!孩儿这就去找人提亲,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对留儿很好,很好的……” 听他絮叨个没完,姜二爷又忍不住抬手给了他一巴掌,“听老子把话说完!” “是。”江凌扶起凳子坐得笔直,脸上容光焕发,与方才判若两人。 “我在几年前曾说过,留儿和你姐要到十七岁才能订亲……” “我……” 被姜二爷眼睛一瞪,江凌立刻闭嘴,“孩儿错了,您接着说。” “但既然你与留儿两个看对了眼,老子也没寻到比你更合适的女婿,所以不妨也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不过,老子把丑话说在前头,若老子带着闺女回京后,你敢在永昌乱来,这门亲事即刻作废。别以为老子离得远就管不了你,你二姐夫马上就到了,有他盯着你也一样!” 江凌站起来,凳子又被带翻了,“孩儿绝不会做对不起留儿的事。” 姜二爷让他坐下,推心置腹道,“你我都是男人,老子就敞开口窗跟你说亮话。你坐在永昌守将这个位置上,要名有名要利有利,就算你不去找,变着法儿往你房里塞女人的也大有人在。若你自己耐不住寂寞,别人怎么盯着也是白搭。” “除了女人,还有金银财物。凌儿,你年纪轻轻就站到了这么高的位子上,眼红你、想把你拉到泥潭里的人一抓一大把。你一步走错,再想回头就难来了。你看为父出京快三年了,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伺候。为何?一是因为我再娶时,就跟你母亲保证过不纳妾,二是我一旦开了这个口子,肃州的贪官污吏就会把这个口子扒开一个个钻过去,逃出升天。为父身负皇命,舍生入死来肃州,不是来睡美人的。” “你和留儿都是为父看着长大的好孩子,为父盼着你们一辈子都平安和顺,无病无灾。若不是你想娶留儿,你已经十六岁,要收两个丫鬟在房里伺候着,也是寻常事,为父管不着你。但你既然要把老子的心头肉剜走,就得老老实实的,这辈子只能守着留儿一个人过日子。你回去想清楚,若你做不到,就不要过来提亲,你继续给老子当儿子,老子也不会亏待了你。但若你提了亲又做出对不起留儿的事儿,你就休想再登老子的门。” 江凌跪在地上,表明心迹,“父亲之言,凌生铭记在心。孩儿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让父亲完全放下心。在知道自己爱慕留儿,想娶她为妻之前,凌生一直拿她当亲妹妹看待,所以父亲所有的顾虑,凌生都明白。”新笔趣阁 “父亲心软,您说若凌生娶了妹妹又不善待她,就不再认凌生。您可知道,凌生以前怎么想的?”江凌抬起头看着姜二爷,“若妹夫娶了留儿又不善待他,凌生定叫他身败名裂,生不如死。所以,父亲肯把留儿嫁给凌生,以后凌生既是她的兄长又是她的丈夫,凌生会用命护着她,绝不会负了她。” 姜二爷抬手把儿子拉起来,眼圈都红了,“燕儿和留儿这姐俩,你别看留儿整天咋咋呼呼,可她连燕儿的一半心眼儿都没有。受了欺负,被人家哄一顿就接着傻乐呵;别人对她好一点,她就恨不得把命都搭给人家。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所以才敢把她交给你。人这一辈子长着呢,若你哪天看不上她了,也别糊弄她,把她给老子送回来,老子养她一辈子。她是老子的亲闺女,老子怎么看她怎么好,一辈子不会嫌弃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7章 姜留订亲 江凌从姜二爷房中出来,激动得在院里转了几圈,终是忍不住跑到留儿安歇的小院门前,问守门的婆子,“姑娘可睡下了?”M..coM 这个时辰房里的灯早就灭了,姑娘能没睡下么?但少爷找来了,婆子不敢直接将他挡回去,只得道,“奴婢去看看……” “不必惊扰姑娘歇息。”江凌也知道这个时辰妹妹肯定已经睡下了,他来得实在鲁莽。转身走了几步,江凌又折回来,低声吩咐婆子道,“明日姑娘起来了,让她先不要出门,等我有要事同她讲。” “是。”婆子记下,然后吃惊地看到向来老成持重的凌少爷,竟颠颠着跑走了。 这得多大的喜事儿,才能让凌少爷高兴成这样?婆子转了转眼珠,无声笑了。 第二日,姜留刚睡醒,便听说了哥哥半夜来找她的事儿。她梳洗罢便跑到院门外,发现哥哥已经在等她了,便上前问道,“哥,出什么事儿了?” 江凌满眼跳跃着星光,“父亲同意了!” 姜留眨巴眨巴眼睛,有点不敢相信,“真的?” 江凌用力点头,“六月二十五是个好日子,我请曾夫人登门提亲可好?” 姜留的小脸驼红点头,“这得爹爹,爹爹说好就好。订亲不用办得太隆重,照着二哥和二月姐姐那样办就成,你说呢?” 江凌点头,“好,不过咱们的订亲宴要多摆十几桌,该请的人得请过来,否则人家会挑理的。” 十几桌就是上百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不过想到哥哥是镇守永昌的大将军,多摆几桌也正常,姜留乖乖点头,“我该做什么?” 江凌抬手,帮她把肩膀上的一缕秀发拨到肩后,与她商量道,“咱们订婚后,你就要准备着回康安了。在你走之前,咱们回边城祭拜父母可好?” “好。”姜留一口应下。这是应该的,若不是上次行程太仓促,姜留清明节是就跟着哥哥去了。不过,当时去她是义妹,现在去她是任家未进门的媳妇,身份不一样了。 江凌笑容灿烂,“这几日你想去哪玩便去哪玩,剩下的事我来办。” 要与留儿订亲,有很多事要准备。除了请媒人、拟草帖、定帖、下定礼、请宾客外,江凌还要找位于阗国的高僧为他和留儿合八字。因姜二爷前几年说过两个女儿都要十七岁才订亲,留儿今年才十四,还不到订亲的年纪。虽然众人心知肚明,明白姜二爷的话只是推脱之词,但办事周全的江凌却不肯留下这样的漏洞,他要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他和留儿的亲事,决不能出一点差池。 得知姜留要和江凌定亲了,姜家人和众姜二爷的好友们都开心不已,肃州文武官员家的少年郎们则哀嚎一片。 怨不得他们想娶姜留,去找任凌生比试时,任凌生下狠手把他们往死里打,原来他自己想娶姜留。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江凌生连只兔子也不如!不行,他们得组团到永昌暴打任凌生几顿,才能把这口出恶气出了。 提亲、过帖、下定礼、订亲宴,诸多仪式有条不紊地一一办妥后,姜留的身份由江凌的义妹,变成了他的未婚妻。 这日,姜二爷看着小闺女被江凌扶上马车带去边城,忍不住一阵伤感,“孩子们都长大了,爷也老了。” 同样热泪盈眶的裘叔感慨道,“二爷离着老还有几十年,老夫却已一只脚踏入棺材了。过几年老夫躺进棺材里时,总算有脸去见老将军了。” 姜二爷看了一眼才六十出头的裘叔,劝道,“只有脸见任老将军还不成,您老还得有脸见裘家列祖列宗,如今西北太平了……” “二爷,老夫虽无后,但裘家有后。”裘叔含笑,不愿多提自己的事。 到了肃州后,姜二爷才知道裘叔的妻子是左武卫的一位颇有名气的女将军,但她怀孕分娩时难产,母子都没能活下来,自那之后裘叔便孤身一人,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从未想过再娶。 看来,他是打算这么过一辈子了。姜二爷不再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跟爷挑马去。” 姜留与江凌不紧不慢地赶路,第三日傍晚回到了边城任府。此时已入七月,府中今春移栽的葡萄藤上挂着的几串葡萄已经熟了,枣树上则挂着满树枣儿依旧翠绿。 路过枣树下时,江凌抬袖护住留儿的头,“这样就不怕刺儿虫了。” 其实这院里的花草树木由专人照看着,哪有什么刺虫,不过姜留看他一阵正经的样子,还是老老实实地让他捂着自己的脑袋,缓缓从枣树下经过,“等枣儿熟了,哥别忘了给我送一些到康安去。” 穿过树下进入房中,江凌的手由留儿的头上移到了肩上,把她揽在怀里。 这一别,少说也要两年。刚能名正言顺握住的小手,又要放开了,舍不得。 姜留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心中的不舍并不比江凌少多少,她提起精神道,“哥,咱们尝尝各院的葡萄,看哪棵上的最好吃?” 两人摘下葡萄逐棵品尝时,得到消息的袁夏月跑了来,叽叽喳喳地跟姜留探讨她该带什么嫁妆去康安。 待姜二爷回京时,袁夏月和兄长袁春杰会一同赶往康安,在袁家的一位在羽林卫供事的亲戚家借住,第二年春天便与姜二郎拜堂成亲。 听姐姐念叨了这么多年的嫁妆,姜留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头头是道地给袁夏月分析该带什么过去,什么东西等到康安再置办也来得及。袁夏月怕自己脑子不够用,掏出纸笔一条条记下,旁边的江凌听得比她还认真。 留儿提到的该准备的嫁妆,他要尽快置办好两份,让她待回康安去。一份留做她自己的嫁妆,一份给三姐。 待父亲回康安后,刘家定会上门提亲,三姐明年就该出嫁了。想到刘君堂二十三岁才能娶妻,廖传睿也是二十三岁才娶到了二姐。江凌心里顿时舒坦了,因为他二十岁,肯定能把留儿娶回来,与他同吃同住。 想到这里,江凌忍不住露出傻笑。 袁夏月见他这样,颇为嫌弃地转身只看姜留绝美的小脸,两眼亮晶晶地道,“这些我都记下了,还有什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18章 邋遢的柴夫 江凌在永昌还有正经差事,两人在边城不能多停留,第二日便到边城北的任家祖坟祭拜。 今年边城雨水充足,城外碧草连天,任家的一片坟茔立于青松翠柏之间,却让姜留觉得倍感凄凉、心酸。 这一片二十多个坟头,埋着任家三辈人,活着的后代却只有任凌生一个。他每次来上坟时,心情该有多沉重? 摆好祭品后,江凌带着姜留跪在坟前,禀道,“祖父、祖母、二叔爷、叔祖母,爹,娘,诸位伯父、伯母、叔叔、婶母,凌生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姜慕兰来给你们上坟了。”???..Com 姜留也跟着哥哥挨个叫了长辈,磕头,焚纸钱,她眼里含泪,表情庄重。 祭拜完后,江凌拉着她的小手,给她介绍每个坟头里常眠的是哪位长辈。待走到任牧远夫妇的墓碑前时,姜留又跟着哥哥跪下,给公婆叩首认亲。 待她与哥哥成亲后,说不定几年内都无法来次祭拜,提前磕了头也算全了礼数。 在任牧远夫妇左侧,长眠着任牧远的长兄、江凌的伯父任承远。看到他墓碑变得浑圆的左上角,姜留想着解甲归来的任家祖父,是怎样一次次地到坟前,抚摸儿子的墓碑,才能将石刻墓碑的棱角都磨平时,一直在打转的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青山埋忠骨,忠孝难两全。 姜留擦拭泪水,故作轻松问道,“哥,咱俩百年之后埋在哪儿?” 江凌握紧她的手,“坟不过三代,咱俩不埋在这里。至于咱们埋在何处,要看咱们在哪里扎根,到时就把父母的坟迁过去。” 坟不过三代的说法姜留也是知道的,她点头,跟着哥哥认完任家祖先后,便道,“哥,咱们在附近再找一找藏粮?” 三月时,姜留随着姜二爷到边城,因当时契丹兵尚在,城北没能翻找,只在城南找了几处丘陵。如今契丹兵已经撤了,姜留还是想试一试。找不到藏粮,她总觉得此行不够圆满。 江凌却不放心,“此处山高林密,不宜深入,找藏粮的事交给袁将军就好。” 虽说江凌从耶律葛鲁口中得知了藏粮就在边城西北的丘陵之中,但击退契丹军后,江凌命人翻遍了边城西北的丘陵,也没发现藏粮的下落。所以江凌推测或许付春朝只是用话诓骗耶律葛鲁。 见姜留还是有些犹豫,江凌便劝道,“现在肃州灾荒已解,找到余下的藏粮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的安危比藏粮重要得多。” 若是这么说,也对。 姜留小脸红扑扑,晕乎乎跟着哥哥返回城中。 他们走后约莫一个时辰,一个身穿破旧左衽短袍的高挑络腮胡男子挑着一担干柴从任家坟茔旁边经过,双眸盯着坟前的纸屑看了几眼,才垂下眸子,挑担缓缓走向城门。 此刻,姜留与江凌已回府中收拾好东西,启程返回永昌。回去的路上,一对未婚小夫妻共乘一车,说着闲话。 “永昌归了咱们,我在山丹办下的两处马场不能再留着了。我上个月已挑选了三十多匹好马送回康安马场,想留着还是想送人,都由你说了算。” 按朝廷规制,官员不得在所辖范围内从事商业活动。若只是一两家不起眼的小店倒也不会有人追究,但江凌身为永昌守将,要以身作则,当然不能再留着惹人眼红的两处马场。 姜留觉得万分心疼道,“那么多好马……” 江凌抬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转手卖了八万两银子。” “这也不算多。”姜留追问道,“卖给谁了?” “穆崇元。以后咱们康安再需要好马,直接找穆崇元低价买就好。” 哥,够狠。姜留暗挑大拇指,想到自己和江凌订亲那日,穆崇元拉着哥哥拼命灌酒的情景,又觉得八万两银子卖给他两处马场,实在是太便宜了。 江凌又道,“我把银两带回去,待万岁封父亲爵位赐宅弟后,咱们就在旁边置办一处宅院,你觉得如何?” 姜留小声问道,“哥,万岁一定会封爹爹么?” 江凌笑着递给她一块去了籽的甜瓜,“裘叔都被封忠义侯了,父亲这一趟来肃州,办成了其他人都无法办成的大事,为万岁除去了新头大患。万岁想必连父亲的封号都想好,就等着他回京了。” 姜留啃了一口瓜,“爹爹再被封赏,会不会太树大招风了?” “自父亲主动请旨出京,就已经招了。不过你不必担心,父亲心里跟明镜一样,不会出事的。”江凌也啃了一口瓜,想着父亲回京那日,康安城必会轰动。 只可惜再宏大的场面,他也看不到了。 两人的马车出车边城后,挑柴的络腮胡男子才到了任府所在巷子,见到紧闭的府门,他恨得咬牙切齿。 一阵马蹄声传来,男子立刻低头,挑着担子继续往前走。 袁夏月到了任府门前,见大门紧闭着,遗憾道,“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已经走了。去问问他们什么时辰走的,咱们骑马没准还能追得上。” 还未走远的付春朝放缓脚步,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待敲开任府大门,得知姜留他们乘车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后。袁夏月拉住马缰绳,“还来得及,咱们去追!” 说罢,袁夏月和四个骑马的丫鬟拉缰绳,催马掉头。 这巷子虽然宽阔,但五匹马掉头转向,需要的地方更大。一个丫鬟没控制好马匹,马儿被柴火扎了屁股。受惊抬后腿就给了柴夫一蹄子,正踢中了他的胸口。 柴夫闷哼一声,担子掉在了地上。 “对不住!”丫鬟见伤了人,连忙跳下马去查看这人的伤势。柴夫慌乱地摆手表示他没事儿,担起两捆木柴就走。 “你停下!” 柴夫停住,浑身的肌肉紧绷着。 袁夏月催马到了近前,掏出两粒碎银子弯腰递过去,“我家的马伤了你,这点银子你拿去看伤,若是不够抓药,再去袁家找管家要。” 没想到她是要给自己银子,柴夫抬头看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双手接过银子弯腰担着柴走了。 袁夏月捏住下巴啧啧两声,暗道这柴夫模样虽邋遢,倒却生了双挺精神好看的眼睛,瞧着跟狐狸精似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09章 设计擒付春朝 袁夏月骑快马,不到一个时辰便追上了乘车赶路的江凌和姜留。她跳上马车把江凌挤出去,连饮三杯水长出了一口气,“总算赶上和你一块用午饭了!” 今日天气炎热,骑马奔来的袁夏月头发都半湿了,一条条粘在脸上。袁夏月豪爽地脱掉外衫,只穿着轻薄的里衣和肚兜,接过姜留递给她湿布巾抹脸擦身上的汗。 姜留一边给她打扇一边问道,“姐姐昨日还说要在边城再待几日,怎又想去永昌了?” 家丑不可外扬,但姜留已不是外人,袁夏月便没什么不能讲的,“我与母亲拌了几句嘴,在家里待着心烦,就跑来找你了。” 姜留低声问道,“因为嫁妆的事?” 袁夏月懒洋洋趴在桌子上,“不是。她想带着三杰跟咱们一块进京。我爹不同意,她就跑过来磨我,我说了两句她就哭闹,说什么我不把三杰当亲弟弟。” 袁家兄妹进京后要借住在她生母那边的亲戚家,继母带着八岁的儿子跟去确实不妥。姜留不好多说什么,只劝道,“姐姐莫心烦,有伯父替姐姐做主呢。” “我爹禁不住她软磨硬泡,我不想我哥拉下脸来跟她闹得不好看,索性就由我来闹,反正我在家也待不了几日了。”袁夏月不再提家里这些丧气事儿,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给姜留抛了个媚眼,“我去任府找你们时,在府门口撞见一个卖柴的樵夫,那人虽邋里邋遢,却生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睛。依我看啊,他没准是山里成精了的狐狸幻化成人形,到人世间来瞧热闹了。” 姜留一下就坐直了,“狐狸眼睛?” “不错。”袁夏月笑得一脸陶醉,“可勾人了,可惜你没碰着。” “姐姐先穿好衣裳。”姜留让袁夏月穿好衣裳,便推开车窗喊道,“哥——” 江凌立刻催马到车边,姜留低声道,“二月姐姐在咱们府门外瞧见一个挑柴的樵夫,张着一双漂亮勾人的狐狸眼。” 江凌也严肃起来,转眸看向袁二月,“你看清楚了?” 袁夏月觉察到两人的严肃,简洁道,“那人比我哥还高,不胖,穿着褐色破旧短衣裳,络腮胡,瘦脸盘,外眼角上翘内眼角下垂,乍一看跟狐狸眼一样漂亮勾人。旁的么……功成,你们四个过来。” 袁夏月一声喊,四个武婢立刻骑马到了马车边。袁夏月问她们道,“你们可记得咱们在任府门口遇到的那个樵夫?把他的模样跟任将军说一说。”???..Com “他年纪不大,脸上没皱纹,个挺高。” “是个弱鸡,连马蹄子都躲不开。” “姑娘让功成姐姐去敲任府的门时,他就停下了,侧着耳朵听。” “他脖子挺长的,脖子上还挂着血痕,像是被树枝划的。” “……” 四个武婢叽叽喳喳讲了一通,江凌与姜留一对眼神,调转马头叫过几个护卫,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袁夏月压低声音问道,“那家伙是敌国奸细?” 姜留摇头,“若是我们猜得不错,他应是蒋锦宗的儿子,付春朝。” 袁夏月瞪大眼睛,“蒋锦宗打哪跑出来个姓付的儿子?” “他是外室所生,未被领回蒋家,十几岁便在均州的道观内修行。前几年在乐阳公主府做事,是被悬赏缉捕的钦犯。” 袁夏月懊恼道,“早知道他是钦犯,我就把他捆了提过来,咱们还能领笔赏钱。现在怎么办,任凌生现在要回去抓他么?我跟他一块去!” “我不回去,咱们继续赶路。”江凌回到车边,让车夫继续赶路。 “哥……” “留儿你……” 小夫妻俩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看着对方笑了。姜留先道,“丧家之犬罢了,哥不用担心。” 江凌眸子也带着笑,“我明白,晌午你们想吃什么?我让人提前去安排。” 姜留立刻道,“我想吃凉拌面皮。” “我来半斤酱牛肉,卷饼吃。”袁夏月点了餐,任凌生走后,她才低声问姜留,“那个妖精真不用担心?我看你俩方才的架势可不像。” 妖精这词真是贴切,姜留解释道,“也不是真得不用担心,他功夫不高但很心狠手辣,咱们最好不要分开,免得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姜留与父亲上次在福禄县被付春朝害得身上多处受伤,养了一个多月才好,新仇旧怨,早晚要跟他算清楚。不过,付春朝那般在意自己外表的人,居然会以邋遢樵夫的模样,亲自进边城打探消息,看来他的处境也不算好。 姜留挑起唇角,许是自己的散步谣言的计策起了效果。付春朝没了钱财傍身,又不能靠出卖色相迷惑贵妇人,快要无路可走了。 晚上三人在客栈落脚歇息时,边城那边传回的消息却是没有寻到付春朝的下落。 姜留推测道,“他在任府门口被二月姐看到后,或许已经快速出城了。” 边城外荒野、丘陵甚多,他躲进山里翻找起来难度不小。 江凌言道,“我已命人在边城各处张贴悬赏告示缉拿他,咱们回到永昌,让父亲也下令,在肃州和永昌各处张贴告示。” 姜留眼睛一亮,“咱们把他的悬赏金提高一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我已经提了。”江凌揉着她的小手,继续道,“咱们到边城第二天,付春朝便到了。我推测,他许会潜伏在咱们身边,伺机报复。悬赏告示发出去后,他便没了藏身之地,只能四处躲避。” 这一点姜留也想到了,“他虽武力不高,但他可能还有藏毒。哥,咱们要不要来个引蛇出洞?我出城走几圈把他引出来抓了?” 江凌摇头,“不能让你再去冒险。” “可他八成是奔着我来的。” “我知道,所以你更不能冒险,我已有对策。”江凌低声道,“我已让呼延图在匈奴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他了。” 姜留不解道,“匈奴?” “嗯。”江凌翘起唇角,“匈奴的阿史那尼王子,喜男色。” 他啊……姜留觉得不靠谱,“有元东君珠玉在前,阿史那尼怎么可能看得上付春朝?” 嗯?江凌握着心上人的手微微一紧,“你还见过元东君?” 姜留…… 元东君可是清平江临月楼里的头牌,她怎么可能没见过!不过看哥哥的模样,姜留可不敢承认,装着乖巧道,“听说而已,没有亲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0章 不甘的付春朝 江凌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当真?” 当然是……假的。姜留想也不想,立刻甩锅三千里,“是大姐带我们去的,她想见识一下头牌伶人的风采。” 说完,姜留得意地看着桌对面的江凌。不信,想招人算账?那你找大姐去啊。我当年还是个只能跟着姐姐们到处跑的小娃儿呢,我做不了主,我啥也不知道。 嘿……姜留笑得极为得意。 江凌被她的小模样逗得笑出声,抬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顽皮!” 姜留夸张地抬手捂住额头,“你欺负我,我要告诉爹爹去,让他收拾你。” 呃……若留儿告诉了父亲,父亲一定会狠狠收拾自己一顿。江凌认栽,低头,“让你弹回来,两下。” 姜留也不客气,曲指在他饱满的额头上敲了两下。江凌疼不疼她不知道,反正她的手指挺疼的。 江凌笑着拉住她的小手,认真专注地给她揉捏手指。温情在两人之间默默传递,姜留抬左手支着下巴,叹了一声,“大姐夫春闱没中,也不知他以后怎么打算,不会真要带着大姐和孩子们回绍兴吧。” 上一科秋闱落榜后,李正秋闭门苦读三年圣贤书,去年七月返回绍兴赶考,终于中了举人。中举后,大姐写信回去,劝他尽快回京与姜大郎一起读书,准备春闱。 但李正秋的母亲却舍不得儿子,硬留他在绍兴过年,并请了名师在绍兴教导他读书,还说绍兴是儿子的福地,在绍兴读书准能高中。过年后,李正秋返回康安与姜大郎一起读了两月的书,从春闱考场出来后,李正秋落榜,姜大郎却在接下来的殿试中大放异彩,高中状元。 丈夫落榜,弟弟中了状元,大姐定是喜忧参半。好在康安还有二姐和三姐能宽慰她,应无不会出什么大事儿。 江凌推断道,“中举后便可出仕,大姐夫若想做官,留在康安靠着姜家谋前程,比回绍兴要强上数倍不止;若他想继续读书,留在康安有名师教导,也比回绍兴更胜一筹。所以,大姐和大姐夫一定会继续留在康安。” 大姐能留在康安就好,姜留笑容舒展,“等我回去后,我们姐妹五个又能聚到一块了,不对,现在是姐妹六个,还有七妹呢。” 看她雀跃的模样,江凌心中虽万分不舍,却还是笑道,“你与父亲回去后,府里又要热闹起来了。” “不只府里热闹,康安也会热闹起来,因为大周第一美男子回巢了!”姜留说完,又舍不得与江凌分开,小声道,“我会给你写信的。” 江凌抬起幽深的眸子,“密信?” 江凌的密信姜留都读完了,上边很多话,姜留想起来依旧忍不住面红心跳。那般情意绵绵的信,她……当真写不出来。 江凌瞧着她娇羞的模样,哑声道,“若是密信,咱们该换本书了。” “换什么?”新笔趣阁 “曲子词。” 曲子词,是诗词歌赋中的“词”在大周的叫法。诗言志,词言情,曲子词多唱咏男女之情、相思离别和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江凌要换曲子词,是因为嫌弃原本《诗经译注》等书中能挑出的字,已无法传达他的情意了么? 姜留的小脸更红了,微微点头应下,说心里话,她蛮期待收到他日记般的叙家常般的情书呢。 “你早些睡,咱们明早天一亮就赶路,晚上在山丹县歇息,我带你去马场转转。”看她小脸都红透了,江凌便放她回房歇息,然后又把夜间巡守的明岗和暗哨仔细查看一番,确认万无一失。 远远缀行他们在身后的付春朝,此刻正躲在城外密林中,用匕首一下下戳着烤熟的兔子,硬是将兔肉戳得稀碎。 山丹县因有军马场在,在此地驻守的左武卫官兵足有三千人,姜留和袁夏月进了山丹,就不惧付春朝跟上来使坏了。江凌让她们在此尽情玩耍,他则带人巡视马场,处置军务。 第三日,三人返回永昌城。 姜二爷得知付春朝竟跑到了边城,闺女还差点被他堵在府里,不禁一阵后怕,立刻命衙门的画师连夜制数百张悬赏告示,在康安和永昌各处张贴,每一处店铺和村庄也不放过。 不只如此,姜二爷还派人将告示送到了漠北,请漠北各州县衙门四处张贴,悬赏缉拿付春朝。 是以,偷偷尾随姜留,打算将她抢走或杀死的付春朝,成了过街老鼠。一双被他自小便引以为傲的眸子,现在竟成了他最大的破绽。 若想不被人认出,除非他自戳双目!躲在树林里的付春朝气得用刀砍树。 仆从劝道,“爷,此处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到契丹、乌丸或于阗避一避风头吧。” 付春朝用力吼道,“避?再避下去,姜家人就要滚回康安了!” 数只山鸟被惊飞,仆从吓得拖着付春朝向山深处奔逃了半个时辰,才寻了一处狭窄的山洞躲进去藏好。仆从喘着气,继续劝道,“如今敌强我弱,您最好不要触其锋芒。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一身狼狈的付春朝喘息着,竟也别样动人,“本公子忍不了十年!” 仆从看得两眼发直,好言好语劝道,“小人不明白,爷为何执着于向姜家父女寻仇呢?您不妨放下这份仇恨,改头换面,咱们照样能过得有滋有味……” “什么叫有滋有味?”付春朝冷着脸道,“不能出人头地,不能令万人臣服,不能执掌生杀大权,哪来的滋味?本公子宁可死在复仇的路上,也绝不苟且偷生,贱如草芥蝼蚁般活着。” 仆从沉默片刻,“可现在爷要靠什么出人头地?” 靠钱财?钱财已经被任凌生搬空了;靠军粮,军粮埋在大周的山峦之间,根本取不出来;靠色相,那般阴险歹毒的谣言传开之后,哪还有妇人或姑娘会因自己过人的容貌,臣服于自己。 付春朝越想越气,又忍不住要大吼两声。仆从连忙捂住他的嘴,“爷息怒,此处是没人,但万一您的喊声招来狼群,咱们也活不过今晚。” 一口气憋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付春朝憋得狐狸眼都红了,咬牙切齿道,“本公子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去匈奴!”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1章 守株待兔的呼延图 听到付春朝要去匈奴,五大三粗的仆从强压怒气问道,“爷去匈奴要投靠谁,阿史那尼么?” 付春朝脸一沉,声音冰冷,“本公子去哪儿,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轮不到小人过问?”仆从怒笑,“爷都要自甘下贱委身于男人了,还不准小人问一声么?好歹小人也伺候您十三年了。” 付春朝喝道,“你滚!” 仆从怒冲冲道,“若不是看在爷当年把小人从洪水里拉出来的份上,小人早走了。” 付春朝笑了,“这些年你救了本公子数次,救命之恩早就报了。不用再把这话挂在嘴边,赖在本公子身边不走。”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仆从抬手掐住付春朝的下巴,把他拉到自己眼前,一张粗矿的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你去伺候阿史那尼,还不如伺候大爷我。你把大爷哄高兴了,我替你去杀姜枫和姜留,怎样?” 付春朝不躲不避,盯着近在咫尺的丑脸,笑得极为魅惑,“看在你终于说实话了的份上,本公子不妨也跟你说一句实话。你若有本事帮我报仇,让我成为人上人,我又何必舍近求远,去找别人!” 仆从被他笑得心神荡漾,又忍不住劝道,“人上人就那么好?值得你受那份屈辱……”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生人。”付春朝推开他,站起身盯着黑暗中恶鬼般张牙舞爪的树影,“纵使我有过目不忘之能,书读得比任何人都好,却不能以文入仕。就因为我的出身,就因为蒋老贼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你知我被送去道观,每日诵经时是什么心境?你知我被送进公主府,忍着恶心哄那以折磨人为乐的乐阳时,是什么心境?我身上的条条鞭伤是养好了,可心上的伤好不了,永远好不了!” “我凭什么从小就要被人轻贱踩踏?就因为我是卑贱商家女的奸生子?我不服,不服——”付春朝握紧拳头,冲着无尽黑暗嘶吼。 一声声狼嚎由远及近,吓得仆从连忙把付春朝拉进山洞,掏出火折子,在山洞口生起了火堆。 望着黑暗树林中一双双闪着绿光的狼眼,付春朝冷静下来,蜷缩在洞内抱着膝盖不再吭声。 仆从看他可怜成这般模样,又忍不住叹了口气,“爷想去匈奴,小人保护您过去就是,但愿您别后悔。” 付春朝眼里有了些亮光,“听说阿史那尼厌倦了元东君,将他赶出了王府。我此时去,只要略施手段就能哄住他,并不一定要真得委身于他。匈奴单于已老,几位王子正在争位。凭我的谋略和才能,只要阿史那尼肯对我言听计从,他就能夺得单于之位。到那时,我便是匈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 “姜枫就是靠着取信于景和帝,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他不过是空有其表的莽夫罢了,他能做到的,我为何不能?我哪点不及他?!” 仆从拨拉着火堆,顺着付春朝的话道,“爷确实比姜枫一点也不差。不过他比您会投胎,托生成了姜家嫡子罢了。” 十日后,历尽艰苦的付春朝终于到了匈奴王城外。打探得知阿史那尼三日后要到城南猎场狩猎,付春朝紧密筹谋,订下诸多种出现在阿史那尼王子眼前的方式,每一种都足够引人注目。 待到阿史那尼来出城狩猎这日,身着猎人服饰,头戴盖住半张脸的大斗笠的付春朝,掐着时辰催马来到猎场边,立刻被官兵拦住了。 “今日三王子来此狩猎,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还不快滚。”匈奴官兵抬枪挡住付春朝的去路,像赶苍蝇一样赶他离开。 此时,已经能遥遥望见阿史那尼王子的旌旗了。付春朝唇角一挑,拉马后退几步,向上一抬斗笠,冲着官兵笑道,“军爷息怒,在下不知今日三王子要来,这就退开。” 见此人生得容貌俊美,双眼极为勾人,官兵眼睛一转,客气问道,“这位爷初来咱们匈奴王城吧?” 付春朝含笑回道,“在下前日才到贵地,此番是来投亲的。幸得这位官爷提醒,才没惊扰了王驾。” 官兵看着越来越近的队伍,连声问道,“哦?不知您的亲戚是哪家?可寻到了?咱别扰了王子狩猎的雅兴,到这边细说。” 官兵迫不及待上前,拉住付春朝的马缰绳,生怕他跑了。若能把这美人献给三王子,他就发达了。 还不等付春朝答话,他身后有人懒洋洋道,“不用你小子帮忙,他是来投奔爷的。” 官兵抬头一看,脸上堆起假笑,眼里尽是惋惜,“原来这位是呼延二爷家的亲戚,这就难怪了。” 付春朝脊背僵硬回眸,见到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呼延图,脸色立刻变了。这不是姜家的护院么,他什么时候回的匈奴,又怎会在此? 呼延图懒洋洋地问官兵,“怎他是找我的,就不怪了?” 官兵笑道,“小的听说您在康安时,常跟大周第一美男子同出同入,这位爷生得如此俊俏,还是一口中原口音。这样的人来咱们这儿,除了找您,还能找谁?” 呼延图嘿嘿一笑,“算你小子有眼光,滚吧。”M..coM “是。”小兵拱手,退回原位。 呼延图掂量着手中的金锏,笑容猥琐地问付春朝,“您了是自己跟爷回府,还是爷把您撂倒再拖回去?” 付春朝望着由远及近的阿史那尼一行,拖延时间道,“本公子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呼延图呵呵道,“这倒是。不过谁让你值钱,二爷我又缺银子花呢。” “他们给你开了什么价钱,本公子给你双倍就是。”说完这句话,付春朝鼓足了劲儿,大声喊道,“前方可是阿史那尼王子?” 阿史那尼拉马停住,上下打量付春朝。付春朝抬手指向上一顶斗笠,一双魅惑的狐狸眼含笑望着阿史那尼王子。 这表情是他吃了许多苦才练出来的,分寸刚刚好。 看到这双醒目的狐狸眼,阿史那尼转眼看向旁边的提着双锏,有点不敢相信,“呼延老二,就这么个玩意,真值两匹汗血宝马?” 一听这话,付春朝的笑容僵在脸上,周身的血都凉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2章 元东君 自己若落在呼延图手中,这辈子就完了!付春朝压住心慌,恭敬而有礼地问阿史那尼,“在下无意打扰三王子狩猎的雅兴,来此只有一事:在下有四十万石粮食,愿双手奉给您。” “四十万石粮食?”阿史那尼王子不感兴趣地转了转手中的马鞭子,问呼延图,“值多少银子?”新笔趣阁 呼延图嘿嘿道,“对您来说,还没两匹汗血宝马值钱。再说那些粮食是左武卫的军粮,又不是这小白脸的。” 阿史那尼点头,“这玩意儿就交给你了,你回去跟任凌生说一声,爷下一月就要骑上真正的汗血宝马。” “您了放心,绝对送到。”呼延图目送阿史那尼进了狩猎场,才转身对付春朝笑呵呵道,“怎么着?束手就擒,还是让爷把你打下来?” 付春朝岂肯束手就擒,他大喊一声,“付汤!” “赴汤在这儿,蹈火在不?”呼延图一抬手,围住付春朝的护卫将付春朝的仆从付汤扔在地上。 见付汤竟被这帮人悄无声息地抓住了,付春朝心知今日不能善了,他右手缩回衣袖内,想将藏好的毒药取出来,“服毒自尽”。这招金蝉脱壳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此药可让人闭气一个时辰,看起来跟死人无异。没有人会紧盯着一个死人,一个时辰苏醒后,他就能寻找机会逃走。 谁知他的手刚探入袖袋,呼延图身后的侍卫抬手就是一只飞镖,正中付春朝的右臂。付春朝疼得一哆嗦,手中药瓶脱手,滚落在草地上。马儿感受背人之人的慌张,不安地刨动铁蹄,将药瓶踩碎了。 呼延图看了一眼碎瓷片中殷红的大药丸,呵呵道,“你说说这药丸是干啥用的?有用的话,爷捡起来留着,也算没白忙活一场。” 保命手段没了,他就算是死,也决不能落在姜枫手中!疼得直打颤的付春朝正想掏出左袖里的鹤顶红自尽时,又一只飞镖打在他的左腕上。紧接着,侍卫甩出绳索捆住他的上半身一拉,付春朝滚落下马,重重摔在地上。这些着数,正式他几个月前擒拿姜留用的。 付春朝落地时,右臂的匕首扎进右肋中,疼得他痛呼出声。 “啊——啊——啊——”喊出声后,付春朝心中的不甘化作怒吼,喊得撕心裂肺。凭什么,凭什么老天待他如此不公,凭什么!!! 被捆绑着的付汤看缓缓闭上眼睛,呼延图拔了根草梗,无聊地剔牙。 付春朝的吼声惊跑了野兔和狐狸,惊起了飞鸟,让出来打猎的阿史那尼十分不满,“呼延老二比他哥还废物。” 虽说他是被呼延图邀请出城的,但既然来了,不打几只猎物回去岂不白跑一趟! 阿史那尼旁边,匈奴护卫装扮的元东君笑道,“这不就是猎物垂死挣扎的嘶鸣声么,狩猎多日的呼延二爷听着这声音,定会十分爽快。” 这倒是。手握弓箭的阿史那尼感慨道,“五年前我进京朝贺时,姜枫不过是个管坊市的小官,他的儿子,我更是听都没听过。谁成想五年后,姜枫成了跺一脚大周西北都要颤三颤的大人物。就连他儿子任凌生十六岁也被封了三品将军。用你们中原的话说,这就叫人不可貌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元东君听着付春朝不甘的吼声渐渐弱了,才道,“凭任凌生在三月前开始布局,一步步引诱付春朝现身,可见此子有勇有谋有耐心,与其父一样值得相交。三殿下与他们交好,百害而无一利。” 阿史那尼握紧手中的弓,心里的弦也绷紧了,“你想干什么?” 元东君柔美的五官带着温和的笑容,“姝筠侧妃即将临盆,东君想随呼延二爷回大周住些时日。” 阿史那尼连忙解释道,“你分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跟她们同房不过是为子嗣罢了。若我再不出儿子,父王就要对你下手了。” 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些,您是嫌弃东君命长么?元东君笑着委婉道,“东君此时离去,也正是为了三殿下的子嗣着想。” 阿史那尼低声恳求道,“你别这么笑,你这么一笑,我心里慌得很。” 元东君收了客套的笑容,真诚道,“想打姝筠侧妃府中胎儿主意,连同东君一并毁了的人很多。东君不愿三殿下值此紧要关头,还要分心保护我。如今肃州和永昌都在姜大人管辖之下,东君只是过去避一避风头罢了。” 还不等阿史那尼说什么,元东君又低声道,“在下得您诚心相待,感激涕零,无以为报。东君虽无能,但也想帮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回肃州与姜大人、任将军、裘军师和即将赶到廖大人见面,能帮您与左武卫和永昌搭上线。您让东君走一遭,可好?” 阿史那尼紧紧盯着他,“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回来,否则我定率十万儿郎去把你抢回来!” 元东君展颜笑了,“三殿下若不放心在下,派几个人跟着在下去便是。” 阿史那尼被他笑得心虚,嘴上辩解道,“我派人跟着,是想护你周全……姜枫那小白脸能说会道……” 元东君一笑倾城,“再能说会道,他心里也没我,东君知道何方才是奴归处。” 得知元东君要跟自己回永昌,呼延图咧嘴笑道,“有您跟着,这一趟更没人敢打咱的主意了。” 带着一百勇士的元东君与呼延图商量道,“在下来的仓促,还得劳烦呼延二爷提前跟姜大人和任将军打声招呼,以免让他们误会。” “这个好说。”呼延图立刻应下。江凌设计抓拿付春朝时,就说过一旦付春朝落网,元东君定会跟着一块返回肃州,并给了呼延图一块令牌,让他们可以顺利通过一道道关卡。少爷这两年,真是把裘叔的本事都学到手! “呼延图,你给老娘站住!” 就这一声吼,呼延图吓得脸色都变了,来不及跟元东君交待一句,催马便跑。元东君回眸见一妇人挥舞着马鞭,从自己身边一阵风地追了上去,忍不住笑出了声,“呼延二夫人当真是有趣得紧。” 呼延图几十年不归家,归家后天天挨打挨骂的事,王城内尽人皆知。不过这等场面,元东君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含笑转眸,却对上了付春朝喷火的狐狸眼。 元东君挑挑眉,这人,还不服呢。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3章 廖传睿赶到 见姜二爷一身鲜红官袍,头戴长翅乌纱,不只风采更胜往昔,还添了一身的正气,但见了他,依旧是一脸笑容,丝毫不摆官架子。元东君很是动容,上前行礼道,“五年前别君亭一别,东君本以为此生无缘再与二爷相见了。” “若不是你送去酒泉的解药,你我当真是无缘相见了。”姜二爷含笑请他落座,诉了几句离别后的家常,便直率问道,“听说你在匈奴过得还不错,怎有空跑到我这里来?” 过的不错么?元东君淡淡一笑。 康安清平江上来来往往的众多伶人妓子中,元东君最佩服的,是在西市开胭脂铺的花娘子。当年有人看上她,要花万金赎她回家做妾,花娘子不肯,她说她要靠着自己,在康安撑门立户。她攒足银两提着包袱走出撷香馆后,得姜二爷相助,在西市站稳了脚跟,是元东君所知的,清平江赎身出楼的姐妹中过得最踏实的一个。 元东君跟了阿史那尼,虽得他真心相待,但阿史那尼的三位王妃都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是因为元东君还有些自保的手段,早就被她们把骨头都嚼烂了。她们恨他,理所应当。 这次姜二爷来了肃州后,元东君便开始考虑自己的退路了。姜二爷的性子元东君是知道的,他既然问了,元东君便不再藏着掖着,坦然道,“二爷,东君厚着脸皮来此,是来求您的。” 姜二爷郑重许诺,“你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不关乎国家大义,你说,我办。” 二爷纵使当了钦差,却还是当年游迹于清平江上的康安第一美男子。说话办事,最是敞亮。元东君抬手扶额,虽只是浅笑也令人迷醉,“东君给您送来的那些药,若二爷有心去找,定能找得到。不过二爷既这么说,东君便不跟您客气了。我听说山丹县归入大周后,依旧准百姓开办小马场养马贩卖。东君想在山丹置办一处马场,以后以养马为生,请二爷行个方便。” 就这事儿?姜二爷追问道,“你是人手不够,还是银子不够?” 当年花娘子开胭脂铺时,二爷定也问过相同的话吧。元东君笑道,“这些年东君攒了些银子,足够买些人,开个百亩的马场。只是东君身份尴尬,怕过不了衙门的盘查,马场开不起来,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您。” 姜二爷保证道,“你是我大周子民,只要你奉公守法,没人能拦着你。不过你与阿史那尼要好聚好散才成,别因为你们俩的事儿,闹得大周与匈奴打起来。” 元东君起身,一躬扫地,“得您这句话,东君就踏实了。您放心,东君会处理好的。” 阿史那尼马上要有儿子了,元东君知道自己在他身边的日子到头了。既然如此,还不如尽早分开各自安好,免得撕破脸太难看。不过在此之前,该帮阿史那尼铺的路,还是要铺好,元东君继续道,“二爷,东君斗胆,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匈奴可汗年事已高,五位王子和各部族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三王子阿史那尼有本事,有容人之量又不残暴弑杀。东君觉得若他能继任单于之位,对西北太平大有裨益。” 姜二爷点头,“好,这话我记下了。你这几日去山丹转转,我听说那边想转手的马场不少。跟人家谈妥了买卖,直接去衙门办手续就成。” “多谢二爷。” 元东君退出去后,姜二爷靠在椅子上问道,“凌儿呢?” 姜猴儿立刻回道,“少爷带着瞿伦学去提审付春朝了。” 瞿伦学审问犯人的手段极为血腥,姜二爷连忙吩咐道,“你去跟瞿伦学说一声,先审问出军粮的下落再下死手。把凌儿给爷叫回来,爷有事跟他商量。” 姜猴儿跑到永昌大牢里刑讯室内,见到付春朝被吊在木架上,四周尽是带着血腥味儿的刑具,头皮一阵发麻。他低头走到端坐在凳子上的少爷身后,低声耳语几句。 江凌略颔首,起身对瞿伦学道,“你继续审,若他不肯招供,一根根剁掉他的手指头,十八般刑具都用上。” 付春朝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发抖,姜猴儿张了张嘴,又合上了。 少爷,二爷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凌怕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让父亲闻了不舒服,先回房换了件衣裳,才到书房见父亲。 姜二爷先问道,“付春朝还没招出军粮的下落?” 江凌颇有信心道,“还没有,不过他撑不了几个时辰了。” 姜二爷不再提付春朝,与儿子说起元东君的事儿,“元东君不想回匈奴了,想在山丹县开个马场养家糊口。” 江凌诧异,“父亲,他要养哪个家,糊谁的口?” 姜二爷…… “为父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你较什么真?” “孩儿错了。”江凌立刻认错,“父亲可应下了?” 姜二爷点头,“应了。他品行不坏,还救过为父的命。只要他不做有违国法的事,你就多照拂他一些。为父觉得留住他,对匈奴和大周两国修好有益。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他带来的一百匈奴勇士,你派人盯着点,以防他们闹事。” 江凌应下,“父亲放心,孩儿早就派人盯着了,就算他是别有用心而来,也不足畏惧。” “二爷——”姜宝快步从门外跑进来报喜,“二姑爷已到肃州,后日就能赶到永昌!” 姜二爷大喜,“让二郎带人去迎一迎他。” 得知二姐夫到了,姜二郎立刻领着一队人马赶到肃州相迎。谁知两厢碰面,姜二郎还没见到二姐夫,便见三弟骑着马咋咋呼呼奔了过来,“二哥——二哥!!!” 姜二郎愣了愣,才大笑着纵马迎了上去,“三弟——” 三年未见的两兄弟跳下马,抱在一处。 “二哥,我想死你了!”姜三郎激动地抱着二哥直跳。 姜二郎拍了拍他宽厚的背膀,笑道,“三弟长高了,更壮实了。” “这三年我有认真练武,不信等咱们回去了,我给二哥刷两趟拳。”姜三郎搂着二哥道,“走,我带你去见姐夫。” 廖传睿已经下了马车走过来,见到身穿盔甲的姜二郎长高了一截,气势远非当年出京时可比,若妻子见到他这般出息的模样,定要高兴哭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4章 姜钦差的侄女婿? 廖传睿到了永昌城,第一件事便是拜见二叔。 得知廖传睿到了,迎出房门的姜二爷一见到他,便忍不住嫌弃道,“你怎胖成这样了?” 刚在心里感慨二叔离京两年半不见,虽然晒黑了些却增了一股不怒自威之气的廖传睿,在看到二叔脸上赤果果的嫌弃后,忍不住笑了。 不管多久不见,二叔还是那个二叔。 还不等廖传睿开口,姜三郎已抢先道,“二叔,我二姐夫是在我二姐坐月子的时候吃胖的.” 闻听此言,姜二爷惊了,“你居然抢筝儿月子里的吃食?”那没盐没油的下奶饭,你怎么吃得下去…… 胖了的廖传睿,笑起来显得更加憨厚无害了,“没抢,是筝儿吃剩下的。” 姜慕筝坐月子时,廖母每日变着花样地给她做补身体、催奶的羹汤饭菜。见妻子生怕浪费了母亲的好意,吃饱后还努力吃,廖传睿便一日三餐都回家用饭,躲进房里帮她把吃不完的东西都塞进了自己肚子里。???..Com 结果,坐月子的姜慕筝没胖多少,廖传睿却胖了两圈,然后就再也瘦不下来了。本就长得朴实憨厚的廖传睿如今更显得老成持重,还未到而立之年,看着就已像人到中年了模样了,无论走到哪,都很能压得住场面。 姜二爷嫌弃完侄女婿,又转头看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的三侄儿,“你怎也胖成这样了?” 姜三郎不服,辩解道,“二叔,侄儿这不是胖,是壮实。” 姜二爷冷哼一声,“你二哥那样才叫壮实。” 姜三郎也没词了,因为他必须承认二哥看起来确实壮实了很多。 “本以为你后晌才到,所以凌儿去了大营处理军务,留儿去外边采买晚膳要用的食材。”姜二爷解释完为何一双儿女不在此处,才引着廖传睿去进院子,见过三位过来帮忙的重要人物,“这位是肃宣路提刑司温宏杰大人,这是肃宣路提举学事司钟耕深大人,这位是肃州户曹参军贾定良大人。因永昌百废待兴,我请三位大人拨冗到永昌协理政事。三位大人,这位便是万岁钦点的永昌知府廖传睿,他年轻历浅又初来乍到,以后少不得要诸位大人多多指点。” 廖传睿立刻明白这三人是二叔帮他找来的得力助手,是信得过的人,连忙上前见礼,“廖传睿见过温大人、钟大人、贾大人。传睿姗姗来迟,让姜大人和三位大人在此劳心劳力,传睿深感愧疚。” 见到廖传睿的真容,温宏杰三人有些发傻。 得知万岁钦点姜枫的侄女婿来此任知府后,他们心里勾勒出的廖传睿的形象,与眼前这位实是大相径庭。 谁他娘的能想到,堂堂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的侄女婿,竟是这般模样!这他娘的是姜枫的侄女婿?若说姜枫是他侄女婿还差不多! 别管人家长得怎么样,一看做派便是个能踏实办事的,三人心里又欢喜起来。 廖传睿被姜二爷引去衙门后,姜三郎被姜二郎带回了官邸。这座官邸本是滕里的二叔素江的府邸,因州衙后衙杂乱破旧不能住人,所以姜二爷挑了这座离着州衙最近的官邸落脚。不出意外,此处也将成为永昌第一任知府廖传睿的官邸。 回鹖与康安的建筑风格差别很大,不同于康安的质朴大气,此处亭台走廊多绘画装饰,画风和花纹也极具民族风格。姜三郎入府之后四处转悠,啧啧称奇。 得知二姐夫已经到了,姜留赶回府中,第一眼便瞧见了一个拔高了一寸、宽了两寸的宽阔又熟悉的背影。她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地喊道,“三哥?” 姜三郎回头见到姜留,咧开嘴笑道,“六妹妹!” 姜留应了一声,忍不住吐槽道,“这才一年不见,三哥怎又胖了一圈?” 你还有脸我说?!姜三郎蹭地窜过来,“一年不见,你怎还是个小矮子。” “你胡说,我长个了!” “没长,不信比比!” “才不跟你比呢,你是长了,不过是横着长的。” “横着长怎么了,横着长也是本事,你有本事也横着长一个给咱瞧瞧?” “我才不要。”好不容易瘦了点的姜留拉过落后一步的袁夏月,为姜三郎介绍道,“这是袁家姐姐,二哥的未婚妻。” 二嫂在这儿呢你不早说!姜三郎瞪了姜留一眼,整衣袖规规矩矩地给袁夏月行礼,“三郎姜思宇见过二嫂。” “三弟。”袁夏月好不羞涩,大方地应后记起姜留讲过的康安规矩,从腰间摘下刚买的弯刀递上,“今日来得仓促,没来得及给三弟准备像样的见面礼。这把双刃弯刀是我刚在集市上买的,虽模样不好看,但很实用,三弟莫嫌弃。” 姜三郎微愣,惊喜地双手接过,连声道,“多谢二嫂。这刀很好看,小弟很是喜欢。” 姜留抬手捂脸,我的锅。迟来一步的姜二郎见到这场面,忍不住笑了,“三郎,我与袁姑娘还未拜堂成亲,你现在该唤她做姐姐。” 得了把弯刀的姜三郎美滋滋改口,“是三郎失礼,袁姐姐勿怪罪。” 袁夏月低声问姜二郎,“我这弯刀给得不妥?” 姜二郎温润的眸子含笑,“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给得早了些,待咱们拜堂认亲时,咱们还要再准备一份。 袁夏月被未婚夫的笑容迷得晕乎乎,也跟着笑了。 姜三郎见袁夏月这般爽快利索,真心替二哥高兴,“二叔写信回去说在这里给二哥寻了门好亲事,家里人都万分高兴,让小弟给袁姐姐带了些康安的新鲜玩意儿来,待会儿小弟就派人给姐姐送过去。” 听到自己还有礼物,袁夏月自是十分欢喜,虽说这个弟弟长得一般,但看着也挺顺眼,这样就挺好。 被二哥接走了手中提着的吃食后,姜留问,“二哥不是说后晌才能到么,怎一大早就进城了?” 姜二郎解释道,“二姐夫怕二叔太过劳累,天不亮便启程赶过来了。二叔直接带着他去了州衙,我先带三弟回来安顿。” 二姐夫这位永昌正经八百的知府到位,爹爹确实可以松一口气,把永昌的事务都交给他了。姜留进院,去看二姐夫都带了什么人来永昌伺候着。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5章 跟谁最亲 素江是昌鹖王的亲弟弟,是回鹖手握重权的大臣,他的府邸是四进带大花园的宅院,是永昌城内除了昌鹖王的王宫和滕里的宅院外,最豪气的府邸。 姜二爷嫌弃素江的品味差,看不上正宅,选了最靠近外院、方便进山的二进院的小院落脚。姜二郎和江凌住在姜二爷左边的小院,姜留住在右边的小院。 任命二姐夫为永昌知府的圣旨下来后,姜留便让将很有暴发户气质的正院,改为了清幽雅致的适居院落。一任知府为期三年,二姐早晚会过来与姐夫团聚,姜留想让二姐住得舒服些。 待姜留到了第三进的正院,姜留发现二姐夫此行只带来两个脸熟的婆子过来,心中很是满意。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后,姜留回到二哥的院子,发现二哥和二月姐都不在,只有三郎在房里啃瓜,便向他问起家里的情况。 姜三郎拿着瓜连比带划,重点讲了大哥中状元的盛况,然后又讲了府里兄弟姐妹们的趣事。姜留听得津津有味,感慨道,“七弟和七妹、大姐儿他们都会跑了,我出京时他们还不会走路呢。” “你起码见过他们,二叔还没见过呢。”姜三郎抄起茶杯灌了两口茶,冲着姜留挤挤眼睛,“你猜廖元冬现在在干什么?” 姜留颇为嫌弃地转开脑袋,“有话快说,别挤眉弄眼的,眼睛本来就小,再挤就没了。” 姜三郎扔下瓜跳了起来,“胖六你找打是不?” 姜留站起来拍桌子,“肥三你才找揍!咱俩出去打一场!” “打就打,谁怕谁是孙子!”姜三郎叫嚣着卷起衣袖,“走!” “走去哪?” 这声音…… 姜三郎咔吧咔吧转头,果然见是江凌回来了,立刻堆起满脸笑,“凌,凌哥,你热不热,要不要吃瓜,还是来杯茶?” 见姜三郎屁颠屁颠地给江凌递瓜、倒茶,姜留趴在桌上笑得肚子疼,“哥,三哥刚才说要跟我打一场,谁怕谁是孙子。” 姜三郎立刻告状,“是六妹妹先说我胖,还说我眼小,还挑衅我。凌哥你说我该不该跟她打一场?” 姜留立刻跟上,“三哥说我个矮,冲我做鬼脸,还说我找打!” 这欠揍的胖六!姜三郎冲着江凌讨好地笑,“凌哥……我就是说说,说说……” 噗——姜留忍不住哈哈大笑,“三哥,让你当孙子多不好意思,要不我不用狼牙棒跟你比一场怎样?你长得胖脚步沉,我也不欺负你,咱比马上功夫!” 姜三郎努力瞪大眼睛,咬牙切齿低声在姜留耳边道,“你个女霸王凶婆娘,再这么下去看谁还敢娶你!” 姜留和江凌同时挑眉,姜留得意地笑,“三哥,实在不好意思,你六妹妹我已经订亲了。” “什么——”姜三郎一跳多高,脸上都肉都跟着颤了三颤,“二叔居然舍得让你嫁人,你跟谁订了?凌哥揍他没?不对,难道凌哥输给他了?!谁这么有本事,连凌哥都打的赢?” 姜留笑得狡黠,“这人你也认得……” “谁?”姜三郎瞪大眼珠子,“黄剑云?柴小八?柴三哥?不能啊……” 未免他把认识的人都数一遍,江凌接过话茬,“与留儿订亲的人,是我。” 什么? !!! 被雷劈了的姜三郎成了木桩子,半晌才不舍的,喃喃问了一句,“胖六,我是专程来接你跟二叔的,你不跟我回康安了?” 姜留没想到三郎得知自己和江凌订亲,第一反应竟是这样。她含笑温和道,“回。” “那你俩……”姜三郎的小眼在江凌和姜留之间转了转。 江凌吃了口茶,“回康安成亲。” 姜三郎眼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凑到江凌身边小心试探道,“凌哥……你既已跟留儿订了亲,论理你现在该给我叫三哥,我给你叫六妹夫,对吧?” 确实是这样,江凌叫得非常痛快,“三哥。” 姜三郎咧开嘴,“六妹夫……嘿……嘿……” “三哥你想多了,”姜留白了他一眼,“江凌是你六妹夫不假,但他可是我未来的夫君,你说他跟你亲还是跟我亲?” 一道惊雷下来,又把姜三郎劈傻了,他半晌才嗷了一声,“那我岂不是要被你欺负一辈子?” “嘿……”姜留凶悍地咧开嘴,凶巴巴地冲他露出满口整齐的牙齿,“嗷!” “不要啊——”姜三郎受不了这打击,两手抓住头发冲出房门跑了。 “嘿嘿……” 真是太好笑了,姜留拍桌子笑了几声,抬头却见江凌双目灼灼地望着自己,她眨巴眨巴眼睛,“哥,你怎么不笑?” 江凌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说我是你的什么?” 我的…… 方才只想气一气三郎的姜留,小脸红了。 江凌的手指眷恋着她的秀发,低声诱哄道,“留儿再唤一声好不好。” 姜留吭哧道,“本来就是嘛……” “是什么?” “……未来的夫君。” “不想听前三个字。” “……” 姜留小脸爆红,鼓起腮帮子道,“这三个字得挂好几年呢。” 江凌愉悦低笑,笑声震动姜留的耳膜,震动她的心脏,“留儿着急了?” 被冤枉的姜留跳起来,“我才没有!” “你没有,是我急了。”江凌把轻轻她抱在怀里,委屈道,“二姐夫到了,父亲定要带着我与二姐夫四处去应酬各路官员,然后父亲就要带着你回京了。我们一别两三载,留儿回去后不要喜欢上别人,可好?” 姜留立刻应道,“好!” “那……留儿去掉前三个字可好?” 怎么又绕回来了,绕不过他的姜留晕乎乎。 “……夫君……” “夫人。”江凌双臂收紧,情难自禁地将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不想让你走,不想跟你分开,“我当然跟你更亲,以后你想怎么欺负三郎都可以,一个人欺负不够,我跟你一块收拾他。不收拾,他不长进。” 因紧紧贴着他,身体刚开始发育,害羞得不敢用力呼吸的姜留,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三郎你惨了,三郎你完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6章 藏粮的下落 不出姜留的意料,姜二爷与廖传睿晚上不只没回来用膳,还把江凌叫走了。姜家三兄妹和袁夏用完饭后,早就累坏的姜三郎回房休息,姜二郎把袁夏月送回小院后,见六妹妹坐在小园中赏月,便上前笑道,“六妹妹在等我?” 姜留笑着点头,给二哥倒了杯热茶,径直问道,“二哥想留在永昌吗?” 廖传睿是自己的亲姐夫,肃州是袁夏月的娘家,更何况这里还有裘叔和江凌,姜二郎知道自己若留在这里也会过得不错,但他还是摇了头,“我回康安再做打算。” 姜留言道,“二哥是怎么想的?若是为了家里,你尽管放心,就算大哥不在,家里还有我们兄妹几个呢。” “并非如此。”姜二郎温和笑着,“从大局来说,我归属于羽林卫,理应跟二叔一起回京。我知道若我跟二叔提,他一定会想办法将我划入左武卫之中,并给我谋个还差事做。” 姜留没有应声,静静听二哥说着。 “万岁派二姐夫任永昌知府,不只是看重了他是二叔的侄女婿,也看中了他的才能。他出身商贾之家,又在朝中历练三年有余。他通商道又懂官道,能担得起这个位子;凌弟三年来在肃州屡建奇功,威震三军,有他与裘叔联手,能保肃州和永昌太平,我留在此处给他们打打下手,帮不了多大忙,却要分他们的功劳。” “大哥外放为官,凌弟也不回去,我回去了能帮父亲和二叔、三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姜二郎说罢,举起茶杯诙谐道,“再说我大小也是个五品将军了,回羽林卫谋个顺心顺意的差事并不难。” 姜留与他碰了碰杯,笑道,“岂止是不难,二哥是羽林卫最年轻的将军,想做什么都由着你挑选。” 姜二郎笑出声,“我没什么大志向,回去后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帮朝廷、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好,知足才能长乐。二哥有自己的想法,姜留自然替他高兴,“好,咱们一块回去,路上还可以赛马!” 说到赛马,姜二郎跃跃欲试,“临走之前,我想抽空带着三弟去山丹寻两匹好马。不必像二叔和你的马这么好,不扎眼又通人性就成。不过三弟的马得挑壮实些耐力好的,否则半路上,他就把马累坏了。” 兄妹俩说笑了一阵,各自回房歇息。 第二日一早,姜留见到二姐夫廖传睿时,第一感觉是他的肚子比自己出京时又大了一圈,看着好有大官的派头。 廖传睿笑得憨态可掬,“一年不见,六妹长高了不少,我瞧着比你五姐不矮了。” “我也这么觉得!”姜留眉开眼笑,深深觉得二姐夫不只越来越有大官的派头,说话也越来越中听了。 廖传睿新官上任,衙门事务千头万绪,用完饭后便跟着姜二爷赶去了衙门。晚走一步的江凌与姜留道,“昨夜付春朝招供了余下军粮所在之处,咱们今日带兵过去把粮食取出来?” 姜留眼睛都亮了,“军粮在何处?” 江凌含笑道,“在王岗岭西南三十余里的山中。” 王岗岭西南三十余里,已经进入永昌地界了,蒋锦宗竟然把粮草藏在永昌境内……姜留红唇微张,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竟是这样!” 江凌点头,确实是出乎意料,但细一想又在情理当中。新笔趣阁 姜三郎晃着圆胖的脑袋,左看看姜留,右看看江凌,追问道,“这样是怎样?” 姜二郎为三弟解惑,“蒋锦宗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回鹖人占据的永昌。” “不错。”姜留点头,“当初他与契丹勾结,契丹又两次把兵力集中到边城外,我据此推断他兵变后会投入契丹,所以会将军粮藏在边城。没想到他野心不小,一开始便盯上了永昌这块肥肉。” 江凌继续道,“昌鹖王生性多疑,暴虐无能,他的几个有本事的儿子被滕里和热合曼害死后,回鹖已是穷途末路。占据肃州的蒋锦宗若能拿下永昌,便可以揭竿称王了。” 姜留又道,“蒋锦宗死后,付春朝到西北第一站便找上热合曼,让他取出藏在王岗岭的军粮,再加上藏在永昌边境内的四十余万石军粮,近百万石军粮到手,永昌就能抵御外敌强攻。付春朝可借此功,在永昌谋得一席之地。” 姜二郎万幸道,“好在六妹妹先滕里和伊利克一步找到了军粮,坏了他的计谋。” 江凌继续道,“当年靺鞨得知运往肃州赈灾粮的确切消息,并借道永昌杀人抢粮,也是付春朝透出去的消息。” 他要断了肃州的赈灾粮,让肃州暴乱,然后永昌就可以与靺鞨、契丹夹击,吞下肃州。想到去年十月和十一月的困境,江凌目光冰寒。虽说找不到藏粮,付春朝的奸计也不会得逞,但肃州百姓将有几万人因冻饿而死。 为了一己私利,将数万百姓的性命是为草芥之人,论罪该千刀万剐! 姜三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眼睛一亮,“所以,能抢在那帮人找到藏粮的六妹妹很厉害,能用计抓住付春朝的凌哥也很厉害!” 待几个人看过来时,姜三郎嘿嘿一笑,“我跟你们一块去找藏粮行不?小弟来都来了,凌哥带小弟去见见大大场面成不?” 江凌看了一眼留儿,见她不出声反对,便笑道,“三哥想去,当然可以。” “别,你是我哥,小弟跟你混。” 姜留…… 姜二郎…… 索性大家一块去,既能游玩又能取粮,姜留笑道,“二哥叫上二月姐,咱们一块去吧?” 姜二郎先问江凌,“可要押着付春朝一起去?” 江凌笑得促狭,“二哥怕什么?一个阶下囚罢了。” 姜三郎立刻嗅到了不同气味,扑过来问道,“什么什么,阶下囚怎么了,二哥为啥怕他?” 姜留抿唇一笑,为二哥解围,“三哥,二哥想带你去山丹马场内选两匹好马。” 姜三郎的注意力立刻从二嫂身上转移到了二哥身上,扑过去抱住他嗷嗷叫,“二哥,胖六说得是真的?” 姜留咬牙,“肥三,你找打是不?” 江凌眸子一转,又笑道,“二哥要去山丹?” 姜二郎点头,便听江凌在他耳边低声道,“元东君想在山丹置办一处马场,你们去了,应能与他‘偶遇’。” 快被三弟晃成面条的姜二郎…… “哈哈哈——”姜留趴在桌子上,笑得动不了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7章 给您养老送终 打开藏在王岗岭南三十里的粮窖,待窒闷的气息散去,走进去看到里边整齐码放的一袋袋粮食时,姜留便直她的肃州之行,可以完美落幕了,她带着赵奶娘和丫鬟们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程。 十日后,姜二爷巡视完肃州剩余的两县,又与廖传睿、曾显志、谢老等人换成政务交接后,带队启程,返回康安。 八月初十已是中秋时节,秋风吹地百草干,朝阳白露马嘶啼。肃州百姓送出十里后,擦着眼泪停下。 姜二爷拉白马停住,望着骑马前来送行的裘叔,看看廖传睿,又看看儿子,目光最重落在裘叔的刀疤脸上。他这些年,已经习惯了裘叔这个智多星跟在身边出谋划策,要和裘叔分开,竟姜二爷没来由地心慌。 总觉得离了裘叔,他什么也做不成、做不了。 姜二爷张了张嘴,想叫裘叔跟他一块回京。可人家本就是左武卫的军师,现在身归原位,封侯镇守一方,怎么可能像之前一样跟着自己混日子。 裘叔看到姜二爷眼巴巴望着自己,心中的不舍并不比他少。自他带着任凌生火海逃生,奔波千里到藏云寺请澄空大师为任凌生解毒,因势利导躲进姜家至今,一晃便是八年。 这八年,变化最大的不是任凌生,不是一日聪明过一日的小姜留,而是面前这位。 谁能想当,当年只知混迹青楼赌坊的康安第一美男子,竟能一步步蜕变为大周皇帝最信任的臣子,成为大周的栋梁材。 四目相对,两张笑脸。姜二爷又摆出那副吊儿郎当的架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裘叔,传睿,凌儿,到这儿就成了。再送,你们就要跟着爷回康安了。” 裘叔含笑点头,“二爷、六姑娘、二少爷、三少爷,一路保重。” 廖传睿和江凌也躬身行礼,“二叔/父亲,一路保重。” “行了,回吧。有解决不了的事儿就写信回京。”姜二爷说完,目光又看了看裘叔,非常严肃地道,“您老过几年致仕了就回康安来,姜枫给您养老送终。” 裘叔眼带泪花笑道,“二爷在您府上二进院给老奴留个清幽的小院,老奴没别的喜好,闲着没事儿就好煮茶、下棋。” “茶我可以与你一块吃,下棋就免了。”姜二爷抬手在马上一揖,“爷走了!” 马车内的姜留见此场景,眼里也含了泪花。待车轮滚滚前行,姜留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舍不得。 她抽了抽小鼻子,忽然想到一句很应景的诗:人生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谁写的来着? 哪个朝代的? 姜留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窗外响起熟悉的马蹄声,她撩车帘探身,果然见到江凌纵马而来。 骑马赶来的江凌见到妹妹带泪的小脸,心像是被人生生掰开了一样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江凌不好说什么也不好做什么,只把一个小包裹递上来,“方才匆忙,忘记把东西给你了,这些你拿回去戴着玩。” “好。”姜留接过包裹,努力扯起嘴角笑道,“哥,记得多吃饭、少吃酒。” 江凌深深地望着她的小脸,郑重应下,“好。你先回去,最多三年,我必回康安娶你。” “嗯,我等着你回来。”.CoM 等着你回来娶我。 江凌走后,姜留打开小包袱,发现里边的红漆木匣里装着满满一匣子糖,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她又哭了。 骑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黄骠马的姜三郎便跑了过来,“六妹妹,别在车里躲着了。快出来,咱们赛一场!” 姜留用帕子抹了把脸,“你出什么彩头?” 切!姜三郎翻了个白眼,“你想要啥?” 骑马的袁夏月跑过来了凑热闹,“谁输了就抓一串蚂蚱,晌午咱们炸着吃?” “二月姐这个好,就这么办!”姜三郎立刻附和,后来序过年轮,姜三郎才知道袁夏月比他还小一岁,不过她明年就要嫁进姜家给他当二嫂了,索性就不再改口。 姜留翻身上马,与袁夏月、姜三郎站在一排,“来,比。从这儿到开路先锋军那里,一,二,三,驾!” 袁夏月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姜留马好人轻骑术也不差,输的自然是姜三郎。输了的姜三郎也不恼,开开心心地跑到路边的荒草里逮蚂蚱。最后,姜留、袁夏月、袁夏月的哥哥袁春杰和姜二郎都跟着抓,炸了大大一盘。 抓蚂蚱姜留有兴趣,吃蚂蚱她就没兴趣了,与她相反,姜二爷只对吃蚂蚱有兴趣。晌午停下吃干粮时,姜二爷刚用筷子夹起一个炸得金黄的蚂蚱,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传信兵便跑了过来。 “报——大人,呼延图骑马跟上来了。” 这厮不是押送付春朝过来后,便被他媳妇抓回匈奴了么,怎又跑来了?姜二爷皱眉,“让他过来。” 胡子邋遢的呼延图跑到姜二爷面前,守在姜二爷身后的姜宝和姜猴儿见了他的惨样,不停地对他做鬼脸。 裘叔和江凌都留在了肃州,姜财、鸦隐也都跟着留了下来,当初护送进京的四个人,只有姜宝决定跟着姜二爷回京。谁成想,呼延图又跟上来了,这让姜宝十分高兴。 姜二爷颇为嫌弃地看了呼延图一眼,“军师让你来传话?” “不是……某……嘿……”呼延图刚笑了一声,猛地想起姜二爷不喜欢他的笑模样,连忙正色,抓胡子理衣裳,“某想跟着二爷回京,继续跟着您讨口饭吃。” 见父亲沉下脸,坐在旁边吃东西的姜留笑问道,“图叔,您跟家里商量好了?” 呼延图脸上一僵,大声道,“商量好了!” “商量什么,老呼,你是偷跑出来的吧?”姜猴儿揭开他的老底。 呼延图不理讨厌而的猴儿,愁眉苦脸哀求道,“二爷,某想跟着您回京。” 没出息样!姜二爷瞪了他一眼,问道,“家里的事安排好了?” 呼延图抓了抓头发,“如今家里我儿子当家,有我没我都一样。” 姜二爷英俊的眉毛微蹙,张嘴就要赶他回去。姜留眼睛一转,笑道,“爹爹,让女儿跟裘叔说几句,可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8章 谁傻 来了肃州后,姜留听哥哥和姜宝他们零星提过几回,对呼延图家里的情况也有了些了解。 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呼延一族在匈奴算是大族,呼延图的祖父是呼延氏的族长,呼延图年轻时聪明好学,很得祖父喜爱。呼延图的伯父怕父亲把族长之位传给呼延图的父亲,便设计想毁了呼延图,让父亲厌弃呼延图一家。 呼延图的伯父所设计策很是老套,便是将呼延图灌醉,扔进一户贫贱牧羊人的女儿房中,再逼他娶贫贱牧羊女为妻。 但护眼提识破了他的计策,设了个计中计,将他堂兄呼延图扔了进去。 呼延图的大伯带人抓奸,却抓到了自己的儿子,父子俩一怒之下将那户人家全杀了,并将此事嫁祸给了呼延图,牧羊人家的邻居也站出来作证,说他看到呼延图半夜翻墙。年轻的呼延图百口莫辩之时,一个从小就喜欢揍他的姑娘出来作证,说昨夜她一直跟呼延图在一起。 这个姑娘,后来便成了呼延图的妻子。后来,呼延图帮着父亲夺下呼延一族的族长之位。再后,相似的一幕又在呼延图与他兄长之间上演。???..coM 呼延图的兄长怕呼延图抢走他的族长之位,与呼延图的伯父勾结,对呼延图百般算计,连同呼延图妻子一族也不放过,手段十分狠辣。呼延图本就无意族长之位,更不想拖累妻族,便假装中了他兄长的算计,“逃亡”大周,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 呼延图不在匈奴争夺族长之位,他的大哥自然不会再针对呼延图的妻儿,他的妻儿算是过上了安稳日子。 呼延图在大周流浪多年,后来因缘际会入姜家为武师,才算安定下来。他从心底喜欢在姜家兄弟和睦,吃喝不愁又不用操心的日子,所以姜二爷被派到肃州时,呼延图没跟来;待到姜留出京时,他怕姜留出事才跟到了肃州,又被裘叔委以重任,派去游说匈奴单于。 此时,呼延图的兄长已是呼延一组的族长了,呼延图的儿子也已娶妻生子。呼延图的妻子埋怨他一走便是这么多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骂不过瘾便动手打。呼延图骂不过她,因心里有愧又不能跟她动真格的,只能任打任骂。 前几天,因与出去跟朋友多喝了几碗酒被老婆打了一顿后,呼延图一怒之下骑马跑来大周投奔姜二爷。得知姜二爷已经启程要回京,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来,要跟他回去。 姜留知道爹爹看呼延图不顺眼,其实呼延图这种一走了之的行径,确实不丈夫。但毕竟有七年的主仆情谊在这摆着,直接赶他回去也不合适,姜留便想给他指条活路。 姜留将他带到一旁,“图叔,你知道我有一个往返于肃州和康安之间的商队吧?” 呼延图点头,“是跟平西侯府一块往来的那支小商队。” 商队就商队,你加个“小”字作甚?这么不会说话,怨不得我爹看不上你! 姜留压住要用狼牙棒拍死他的怒火,继续道,“对,就是那支‘小’商队。我想把这只‘小’商队做大,跑的货物也不再限于现在这几种。图叔可有兴趣入伙,跟我一起做这个生意?” “入伙?”呼延图搓了搓手,怂怂地道,“六姑娘你也知道,某这些年攒下的家当,都拿回去交给我媳妇了,拿不回来了……” 姜留摇头,“我看重的不是你能投入多少金银,而是你的本事。你管起肃州、永昌和匈奴这头。货物来了你卖货,有好东西你收上来交给商队运回去。我给你本钱,咱们赚多少钱,我给你两成分红,你看如何?” 呼延图的眼睛亮了,“六姑娘就这么信得过呼某?” 姜留反问道,“那图叔信不信得过我姜六娘?” 呼延图立刻点头,“当然信得过!” 他认识的女子中,再没有比姜留更血腥更有魄力的了,就连他媳妇都比不了。 姜留展颜一笑,“将心比心,我也信得过裘叔。姜留相信,只要裘叔肯用心做,一定能做好。这生意若做好了,咱们肯定能赚不少钱。” 赚不少钱,然后他就能硬起腰杆,不用吃酒都要向老婆、儿子要钱了,呼延图越想越觉得这事儿能干,“我知道康安人喜欢这边的什么货,有知道什么货运到这边来,肯定能卖得好!姑娘尽管放心把生意交给我!” 我知道你知道,所以我才选你。姜留笑吟吟道,“我当然放心,不过俗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咱们做这个生意,哪些事儿能做哪些事儿不能做,谁该做什么这些琐事,还是先用白纸黑字写明白,免得出事儿后伤和气……” 姜留与呼延图嘀嘀咕咕一晌午,终于敲定了合作契书,分别签字画押后,一式两份收好。自此,呼延图的身份便从姜家的武师,变成了姜留的生意伙伴。 呼延图对这个能到处跑的正经差事十分满意,高高兴兴地站在原地,目送姜二爷一家东去。 回头看了一眼路边像傻子一眼,冲自己跳脚挥袖的呼延图,姜二爷低声问闺女,“你怎么让他留下的?” 姜留笑吟吟道,“女儿打算把我和姐姐的商队做大,让他留在这里管着收货、卖货和进货,赚了钱分他两成,不用给他工钱。” 姜二爷挑挑眉,“赚不到钱,就不用分给他?” 姜留美滋滋,“对。” “赔了钱呢,全算你的?” 姜留笑容淡了些,“……是。” 姜二爷摇头叹息,“那还不如一个月给他几两银子的工钱合算,你被那老东西算计了,还在这儿傻乐呵,以为自己占了便宜呢,傻丫头。” 姜留…… 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叫做激励,激励!明明是爹爹不懂,还说我傻! 这么笨的闺女,幸亏凌儿愿意娶她、护着她。姜二爷抬手揉了揉闺女的小脑袋,怜惜道,“已经定了的事儿就别想了,下回再遇着这种事儿,你要机灵点儿。不过就算赔了银子也无妨,赔多少为父都给你补上。去车上睡一觉吧,睡醒再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9章 到家了 景隆九年奉命出京至肃州查案的钦差队伍,与入京的契丹使者、匈奴使者、突厥使者一道,中秋自肃州启程,每日不紧不慢赶路,十月下旬终于进入了京畿。 走了两个多月的众人见到京畿界碑,精神为之一振。至此,算是到家了。 赶了两千余里路的姜家众人和袁家兄妹下车改为骑马,以姜二爷为首,很有仪式感地踏过京畿界碑。 看着望不到劲头的驿道,姜二爷摸着惊鸿雪白的鬃毛,又看看身边闺女灰突突的追月,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进了京畿,他不用再躲在车里,可以骑马了! 为何躲在车里? 一是因沿路百姓得知平定肃州、收回永昌的大周第一美男子姜枫打先经过,都拖家带口地挤在路边,想一睹姜钦差的风采,这严重阻碍了行程。 二是听了《姜谪仙千里千杀》的含冤百姓们,跪在路边举着状子请姜青天也为他们申冤、做主。 姜二爷是钦差不假,但他只是巡视肃州的钦差而不是全大周的。别州百姓的状子,他接了是越权。这对递状子的百姓、对当地官员、对姜二爷自己都只是有害无利。 所以,姜二爷干脆弃马乘车,让人看不到他。幸亏现在天气凉了,躲在车内也不算太憋闷。 他自己躲着,却不限制孩子们骑马玩耍。特别是已经定了亲的小闺女,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姜留登高踩野果、河边抓鱼、奔跑抓兔子,玩得不亦乐乎,也惊艳了一路。 百姓们纷纷觉得,没见到姜谪仙,能一睹姜六娘的风采,也不枉他们在路边守了多日。 进入京畿,便是姜二爷的主场了! 有官员过来迎接?熟人!晚上约酒! 有大姑娘小媳妇沿路欢呼尖叫?乡音! 有含冤百姓举状子求姜青天做主?拿来,若真有冤,爷带回京兆府,亲手交给府尹大人,让府尹大人给你们申冤! …… 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姜二爷,听着姑娘们甚至老妇们的喊声,袁夏月激动得脸都红了,低声与姜留道,“二叔看起来与之前不一样了。” 听着这喊声,姜二郎颇有几分“我家小妹初长成”的自豪感。新笔趣阁 袁夏月能感受到现在的爹爹与在肃州时不同,因为在肃州时,爹爹是被万岁寄与厚望的钦差,要摆出一副威严的模样,震慑贪官,让百姓们放心。 姜留莞尔一笑,“二月姐姐日后就知道了,这才是我爹爹本来的模样。” 本就貌美的姜留这一笑,引得路边的少年和汉子们也忍不住了,跟着自家妹子、媳妇、娘亲嗷嗷直叫。 这下,袁夏月更激动了,原来这才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和第一美女的排场啊!她就……好想跟着吼几嗓子过过瘾。 “咳!” 姜二郎低咳一声,待跃跃欲试的未婚妻看过来时,二郎抬起手,手心向下轻轻一按,示意她要冷静。 袁夏月觉得自己被他糊弄了,“二哥不是说这边的女子端庄有礼么?” 这叫端庄?她们吼得比边城姑娘们豪放多了,边城姑娘们只敢站在路边小声激动。 姜二郎低笑,“在二叔出行时,姑娘们和妇人们可以不端庄。” 袁夏月眼睛大亮,“那我……” “等回到康安,你再站在她们中间喊个够。现在不成,现在咱们是二叔的家人,得撑起姜家的场子。”说罢,姜二郎向着未婚妻微微一笑。 这一路上,姜二郎早就摸到了袁夏月的喜好。他这么一笑,袁夏月果然顾不得旁人,看着他的眼神都直了。 眼见着二哥耳朵都羞红了,姜三郎起哄,“哦——二哥你用美男计!” 姜留忍不住笑出了声,被侍卫们拦在外边的汉子们激动地吼声立刻盖过了姑娘们的尖叫。 袁夏月转头见到笑得闭月羞花的姜留,喃喃道,“留儿妹妹别冲我这么笑,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袁春杰受不了妹妹的傻样,瞪眼低吼,“二月,你给老子闭嘴,别让老子抽你!” “报——” 前方护卫骑马来报,“报大人,羽林卫大将军白旸奉圣命,带两千精兵,来迎大人回京。“ “哗——” 百姓们忍不住一阵骚动。此处距康安还有五百里呢,万岁就派羽林卫大将军来迎姜钦差了! 百姓们惊讶,姜二爷护卫队却觉得这再正常不过。 因为这是在危难之际主动请命,为万岁排忧解难的大功之臣回京复命了。凭姜二爷此行的功绩,回京就该有这样的排场。 距康安百里时,护卫又来报:“大人,礼部尚书陶思正和鸿胪寺卿顾应贤两位大人奉命前来,迎姜大人和突厥、契丹、匈奴三国使者进京!” 礼部和鸿胪寺是负责接侍来京使节的衙门,他们出迎百里,也合规合制。 但到了京外十里长亭,得知阁老杜海安和京兆尹张文江来迎时,众人便真得吃惊了。 当朝阁老竟亲自出迎,这是何等排场! 别人惊讶,姜二爷却不觉得。想要左相的位子的杜海安,揣摩圣意后主动请命出京来迎自己,这不是给自己,而是给万岁看的。 他一人前来不合适,拉上想入阁的京兆府尹张文江合情合理。 姜二爷带着众人给杜阁老和张府尹行礼,起身寒暄时,姜二爷想到马车内一大箱状子,不太敢看张府尹的眼睛。 本来因姜枫归来而万分激动的张文江,见到姜枫这般脸色,心中便是一咯噔。若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真想一把抓住这让人不省心的家伙,咆哮一顿: 你这没事儿找事儿的家伙又干了什么,刚回来要本府替你收拾烂摊子!!! 可转念一想,张文江又放心了。姜枫现在是兵部侍郎,他无论干了什么,也是兵部尚书李增奎给他收拾烂摊子,干自己的京兆府何事! 见府尹大人乐呵呵,姜留与二哥对了对眼神,笑得很是不厚道。 与两位大人寒喧罢,姜二爷请两位大人上马,一同回京。 看着姜枫骑得这匹白得耀眼的马,张文江眼皮又跳了几下,干脆转头看姜留,眼不见心不烦,“留儿寻到藏粮,解肃州百姓灾荒,功不可没。” 姜留连忙客气回去,“侄女只是瞎猫撞死耗子,碰上了。别人不知道姜留的本事,张文江岂能不知。 他向姜留微微颔首,笑得一脸欣慰。 另一边,杜海安颇有兴致地打量姜枫的白马,“姜大人这马的身形、毛色、蹄腿都不错,是匹难得的好马。” 姜二爷笑得春光灿烂,“阁老好眼力,这匹纯种的大宛马,是下官的小闺女婿在收复永昌之前,为下官从山丹马场里弄出来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19章 家人们 一直用耳朵关注旁边动静的张文江抽抽嘴角,你小子这一句话,含义也太多了! 有多少含义? 杜大人您真有眼光,这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马! 这马是收回永昌之前,从永昌弄出来的,来路没问题。 这马,是我家女婿送给我的。 我家小女儿——姜留的未婚女婿! 我家留儿,定亲了! 张文江与姜枫的关系是铁打的,所以听到姜枫嘚瑟,他理都懒得理。阁老杜海安却十分给面子的微笑颔首,“原来如此,姜大人好福气。” 鸿肺寺卿顾应贤则万分配合地好奇追问道,”顾某不知,姜大人的爱女竟已定亲了?” 终于有人递话了,姜二爷立刻满面含笑道,“本想遵照亡妻的遗愿,等六娘十七岁再定亲的。但六娘在永昌时遇到了于阗的法空大师,大师观小女的面相后,便跟小弟说该给六娘定亲了。” 见几道目光打量过来,姜留假装害羞低头,爹爹真厉害,说得好像真有这么回事儿一样…… 一直没开口的礼部尚书陶思正惊讶道,“姜侍郎说的,可是万法寺的法空大师?” 陶思正是大哥多年的上司,对大哥虽称不上好,但也算过得去,姜二爷对他也算尊敬,“正是这位大师,他到永昌做法事……”新笔趣阁 陶思正忍不住问道,“永昌被回鹖占据多年,法空大师怎会去永昌做法事?” 回鹖人并不信仰佛教,永昌内也没有佛寺。 姜二爷笑道,“原先确实没有,但现在永昌已归我大周,下官便尊万岁旨意,在永昌兴建了佛寺和道观。” 既然提到了万岁,那接下来自然便是一片升平地称赞万岁盛名。 骑马跟在父亲身后的姜留虽觉得无趣,但还是认真听着,学着。因为这是日后她遇到类似场合时,必定会用到的场面话。 称赞完万岁,话题终于又转回了姜留身上,待顾应贤问起姜二爷给姜留订了谁家儿郎时,张文江恨不得白他一眼。 姜枫虽远在肃州,可姜留定亲的事姜家人都嚷嚷得康安各家守门的狗都知道了,顾应贤你个老东西这么捧着姜枫,不怕旁人说你阿谀、迎高踩低吗? 顾应贤却毫不脸红,姜枫可是万岁面前的红人,阁老都来凑热闹了,他脸红什么! 姜二爷对顾应贤的识趣十分满意,“是小弟的义子任凌生,法空大师给他们合了八字,说他俩是天作之合。” 顾应贤大赞江凌和姜留时,张文江却将注意力转到了姜留身上。自姜留寻到先帝遗诏后,张文江早已不将她当没脑女霸王看待了。 见到姜留一脸羞涩,不似装出来的模样,张文江挑了挑眉,他原以为姜枫给俩孩子定亲,是怕万岁把姜留指给大皇子或二皇子为妃,莫非是假戏真做? 若姜枫真招三品将军任凌生为婿,当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姜留装着害羞转头,忽瞧见原御史大夫荆吉良的家人远远站在人群外,抬眸见父亲正与杜阁老闲聊,没注意到那边。姜留便催马上前一步,低声道,“父亲,御史大夫荆大人的家人也来了。” 姜二爷转头,见荆吉良的孀妻带着全家,整整齐齐站在远处,似是专门来迎自己回京的。姜二爷忆起起前事,与杜海安等人告了声稍带,便下马穿过人群,走到了荆夫人面前。 还不等姜二爷开口,荆夫人已抬袖行礼,动作恭敬,“老身尊亡夫遗愿,带全家出城十里迎姜钦差回京。亡夫特意叮嘱,不让我等惊扰大人,请大人快快上马。” 姜二爷会自请出京,确实与荆吉良的弟子,当时的御史中武云山在宫门前激他有关。 姜二爷从宫中出来后,荆吉良当面向他道歉,并说等他回京,会出城十里相迎。姜二爷当时一句说笑便把这件事带过了,只没想到荆吉良呈上十几年中搜集的秦天野的罪证后,当晚便过世了。 没想到,为国鞠躬尽瘁的三朝老臣,竟给家里人留下了这样的遗愿。百姓们大受感动,抹起了眼泪。 姜二爷也红了眼圈,抬手行礼,“伯母折煞小侄了。伯父过世时小侄远在肃州,无法到府祭奠,还请伯母赎罪。” 姜二爷与荆夫人告辞,上马行至城门外,望见大哥和大嫂扶着母亲翘首相望,眼泪真个在眼圈里打转了。 姜留也瞧见了家人们,特别是祖母身后正在抹眼泪的姐姐,眼泪刷就落了下来。 姜二爷带着家人下马,快步上前跪在了老母面前,“娘……” 还不等姜二爷说完,姜老夫人已一把将他搂住,泣不成声,姜家人个个喜极而泣。 姜二爷来信说让家里人不要太高调,派一两个人来城门口就成。姜家人按着他的话,确实在城门口等着,但来得不是一两个而是全家。 万岁还在宫里等着,姜老夫人不敢耽搁时间,把儿子拉起来给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哑声叮嘱道,“快进宫复命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府再说。” 姜二爷应下,又简单与大哥、三弟打了个招呼,目光便落在了雅正和燕儿、六郎、七郎身上。 一家人俱是眼泪汪汪的,只除了不认得父亲的小七郎。 姜二爷与家人微微点头,又抬手掐了掐七郎的小脸,才随着杜海安赶往皇宫。 康安第一美男子回来了,路两旁的百姓尖叫着抛花掷果,比状元游街还要热闹。 手好痒……袁夏月眼巴巴地望了两眼,便跟着姜二郎去拜见姜家长辈。 姜老夫人揽着姜二郎、姜留和姜三郎又落了泪,看着袁夏月连声说好,显然对这个孙媳妇十分满意。 袁春杰刚放下心,便见被姜留引着去拜见姜家其他长辈的妹妹又死盯着姜家几个姑娘不动了!袁春杰气得,恨不得给她一巴掌。 姜慕筝确是喜欢极了这个弟妹,听到她直白得夸奖自己长得漂亮,便眉开眼笑地拉住她的手,问她路上辛苦不辛苦。 小姜留的手已被姜慕燕和姜慕锦拉住,姐妹们叽叽喳喳地诉着离别情。 姜松和姜槐都拍着姜二郎的肩膀,甚是欣慰。 大夫人陈氏左看看,右看看,一把拉住跟着傻乐的小儿子,万分欣慰道,“儿啊,娘的好儿子!” 一脸蒙圈的姜三郎…… 我干啥了,为啥我娘这般激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1章 满院桃花 姜留跟着祖母回到柿丰巷回府,一眼便瞧见了精神抖擞地站在府门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老管家厚叔。 姜留抬高声音跟他打招呼,“厚叔,我回来啦!” 厚叔大声回道,“老奴恭迎六姑娘,六姑娘长高了一大截呢。” 姜留笑弯了眼睛,“您老比留儿去年离京时还精神。” “老奴又掉了两颗门牙,换上假牙后看着更齐整了。”厚叔笑着抬手请姜留进府。 进入北院,姜家人挤了满屋。姜二郎和袁夏月上前,正式拜见长辈。 袁夏月性子活泼,当着这么多人也不害羞,跟着姜二郎挨个叫人。 老夫人好和蔼,未来公爹好和蔼,未来婆婆虽然不够和蔼也不够漂亮,但身材非常好,袁夏月喜欢;三叔模样好俊俏,二姐好漂亮,三姐好斯文秀美,五妹妹眼睛很漂亮,梨涡也很可爱…… 袁夏月挨个看了一圈,简直是心花怒放。 她大大方方地打量姜家人,姜家人也在打量她,高个子,性子活泼,长得不错,目光清亮,一看便是个好相处的,姜老夫人和姜松连连点头。 三夫人闫氏凑到二嫂身边,轻轻撞了撞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看大嫂。 转眸见到大嫂一脸酸葡萄的模样,雅正抬帕子轻轻擦了擦眼角,掩住了笑意。二郎娶了个这么好的媳妇,大嫂心里不痛快了。 留袁家兄妹吃了茶后,姜老夫人便让二郎送他们去南城邵家。羽林卫游击将军邵虎成是袁家兄妹的表舅,在袁夏月嫁进来前,便家落脚。 他们走后,姜老夫人唤过姜留搂在怀里,姜家人围着她便是一顿夸。 方才还一脸酸样的陈氏,这会儿一脸笑容,“得亏咱们留儿去了,否则被蒋贼一百万石粮食就糟蹋了!” 姜留连忙谦虚,“伯母,只有王岗岭的五十万石是俩儿找到的,再说也不是一百万,是九十万。后来的四十万石是我哥设计,抓住付春朝后问出来的。” 陈氏却不肯让她谦虚,“江凌不是跟你定亲了嘛?你们小两口还分谁跟谁?” 姜留……可以不分! 姜三郎跟上,“后来那四十万石粮窖的窖口,也是六妹妹找到的,我还跟着搬石头了。” 五郎拍板,“既然都是六姐打开的,那就是六姐找到的!” “对。”六郎盖章。 一家人笑了起来,姜松含笑叮嘱道,“咱们关起门来可以这样讲,出去后能少说几句就说少几句。” “是——”姜家小辈们齐声应下,连不懂事儿的几个小家伙都跟着喊。 姜老夫人红肿着一双眼,笑道,“留儿跟你母亲回去歇一歇,等你爹回来,再过来祖母这边用午膳。” 姜留一手拉着六弟,一手拉着七弟,跟着母亲和姐姐回西院,一进院她便愣住了。 初冬时节,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桃树上,竟开满了桃花,满院都是春意。 雅正笑道,“这是你的兄弟姐妹们为了迎你们回京,一瓣瓣、一朵朵制作的绢花,留儿可喜欢?”???..Com “喜欢!”这满院的心意,她怎么不喜欢,简直喜欢死了。 六郎小悦儿邀功,“有小弟我捆上去的。” 六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字,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姜留揉了揉他的小脸,“辛苦悦儿了,姐姐很喜欢。姐姐给你带了好玩的,待会儿拿给你。” 七郎跟上,“我也绑了。” 院门外的姜慕锦喊道,“还有我。” “还有我!”姜五郎跳出来,“我剪了滑板,绑了花枝。” “……” 三个堂姐一个堂妹一个表姐,两个堂弟、一个小表弟、两个外甥女、一个外甥争先恐后先后走进来,桃树下满满都是笑脸。 离家一年的姜留笑着流下眼泪,“这么漂亮的地方在,咱们怎么也得办它三场五场的聚会!” “六场!” “十场!” “一百场!” 四郎给了自己的傻弟弟一巴掌,“笨蛋,一百场真正的桃花都开了!” 五郎不干了,“五姐,四哥打我!” “找打!”姜慕锦跳过去就是一脚,四郎机灵躲开,躲到大姐身后做鬼脸,“打不着,打不着!” “大姐抓住他!” “……” 姜慕容还没来得及说啥,五郎已经扑了过来,“六弟,七弟,表弟,咱们一块上啊!” 眼看着场面由温馨变成了大乱斗,众人哈哈大笑。雅正和闫氏退到房中,把院子让给了孩子们。 姜留吩咐芹青等人,“难得今天人齐全,去把我带回来的礼物都抬出来,我给大伙分了!” 看着热闹的院子,房内的雅正笑出了眼泪。 闫氏笑道,“若大郎他们一家三口还没走多好,这样咱们一家子就聚齐了。” 姜大郎已外放为知县,带着妻女去上任了。 雅正笑着点头,“他们离京不算远,明年夏天大郎媳妇就能带着孩子回来了。” 雅正噗嗤一声笑了,“比起二哥,一千里确实不算远。” 雅正也笑出了声,“是呢,若七郎他爹没去肃州,一千里也会觉得很远了。” “二嫂。”闫氏凑过来,挤眉弄眼低声道,“二哥怎么走的就是怎么回来的,二嫂高兴吧?你这段日子可得好好疼他才行。” 雅正的脸忍不住红了,二爷样样出挑,肃州那边盯着他的姑娘肯定不少,关于他在肃州纳妾甚至生了庶子的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虽说雅正信丈夫,但看到他连个房里人都没收,心里怎么会不高兴。 他真是认真守着他对自己的承诺,这辈子不纳妾,就守着自己和孩子过日子呢。看他晒黑了的脸,雅正疼他,都要疼到心坎里去了。 而此时,骑白马踏着花路走到宫门外的姜二爷,却被眼前的两个人,吓得花容失色。 他连忙下马,紧走几步,撩衣袍跪地,“微臣姜枫,拜见大皇子,二皇子。” “姜大人免礼,平身。”大皇子微笑抬手,亲手扶起大周的功臣。 二皇子上前笑道,“我和大哥奉父皇之命,迎姜大人入宫。姜大人,请。” 这是什么排场?!姜二爷吓得额头都冒冷汗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2章 吃胖 从宫门口到宣德殿,姜二爷恭敬地回着大皇子的关怀、二皇子的各种欠抽问题,终于到了宣德殿外。 见到守卫在宫门外一脸激动的郭静平,姜二爷向着他微抬了抬下巴,郭静平还能绷住微微点头,他旁边的宋春平却激动得脸都红了。 见他们并没有过于紧张,三年未进宫的姜二爷心中稍定,跟随两位皇子进殿后,恭敬跪地行礼,“臣姜枫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示意两个儿子退下,关上宫门后,景和帝从龙椅上起身,走到姜枫面前弯腰抬手,将他扶了起来,“爱卿,平身。” 大内总管杨奉微微一笑,殿前大将军孔风阁表面很淡定,心中则有种“姜枫总算回来了”的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这三年,姜枫虽然人不在康安,但三五日一封的密信从未间断过。这让孔凤阁有种姜枫不在康安时,比他在康安时还遭万岁惦记。 “谢万岁。”受宠若惊的姜二爷被万岁扶起来,抬起头,桃花瞳里闪着泪光,“臣姜枫在您两百九十八封密信的指点下,把您交派的差事都办成了,今日入宫,向您复命。 景和帝双手握紧姜枫的胳膊,心疼道,“好,好!爱卿两年十个月中数十次出生入死,共受了四十二次伤,爱卿黑了,也瘦了。” 万岁说得如此真情,让姜二爷不禁想到了三年来自己吃的苦,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也不在客气,真诚道,“万岁派了姚御医和清晏保护微臣,微臣的皮外伤早就好了。黑了是晒的,臣捂一捂就白回来了;瘦了臣多吃点饭就能胖回来了,万岁您别担心。” 杨奉…… 孔凤阁…… 景和帝含泪笑道,“好,好……爱卿多吃些,尽快胖回来,不坠我大周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杨奉,传朕旨意,摆宴咏春宫,朕要亲自为姜爱卿接风、洗尘。” “是,万岁摆宴咏春宫,为姜谪仙接风洗尘——”杨奉扬声传旨意,声音里都透着喜庆。 “万岁,臣惶恐……” 姜二爷傻了,他是说自己多吃些胖回来,可不是说跟万岁一起吃胖回来啊!!! 景和帝却心情大好,边走边与姜枫闲聊道,“姜爱卿,今日你我君臣,要不醉不归。卿给朕带回的大宛马在何处……” 当宣德殿传出万岁与姜枫在永春宫把酒言欢的消息时,被降为嫔的秦雪娟怒摔玉樽,“姜枫……” 嬷嬷吓得面容失色,不顾尊卑,上前捂住秦雪娟的嘴,“我的娘娘啊,您少说两句吧,宫里那位正愁拿不住娘娘的错呢,您可不能上赶着给人家送把柄。” 憔悴不堪的秦雪娟一把抓开老嬷嬷的手,在她苍老的胳膊上留下三条血痕,“你张开眼看看,这里是冷宫,冷宫!我就算吼破天,也没人听见!我家没了,儿女被抢了,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华春宫中的康皇后得知此事,含笑从容靠在美人榻上,吩咐道,“万岁这两年吃过的肃州菜挑着送几道去永春宫,再让御医准备醒酒汤。” 宫中的其她妃嫔和宫女们得知消息,恨不得都挤到咏春宫去,亲眼目睹万岁与差枫畅饮的名场面。 消息传到宫外,百官们各种羡慕嫉妒恨,康安的百姓们同声感叹,大周第一美男子、万岁面前第一红人姜谪仙,真的回来了。 升平坊内,王老夫人掐了掐眉心,叹息道,“他真是出息了……” 坐在旁边的王问樵叮嘱道,“大哥和图展能活下来,也是多亏了妹夫。母亲您……” 王老夫人满目凄凉,“我还能怎么样?如今他风头更盛,哪还记得还有我这个这个岳母!我的清荷给他生了两个女儿,雅正却给他生了两个儿子……” 空旷的房间内,王问樵低头,“是儿无能……” 京兆府内,张文江也掐了掐眉心,“就姜枫那人来疯的性子,万一喝多了在万岁面前胡言乱语一通……” 师爷周期文笑道,“旁人敢在万岁面前胡言乱语是藐视君主,姜大人在万岁面前无论说什么,万岁只会觉得他是真性情。” 确实如此!张文江翻白眼,心里气得骂娘。 姜府内,姜松也忧心忡忡。 姜槐却一点也不担心,“大哥放心吧,万岁准没我二哥酒量好,他吃不醉的。” 姜松……这是酒量好不好的事儿吗! 姜槐笑嘻嘻起身,“大哥去陪着母亲,别让她老人家担心,小弟去宫门外等着,二哥一出宫小弟就把他塞进车里带回府,谁也别想把二哥从小弟手里抢走!”.c0m 三弟走后,姜松经垂花门走进内宅,经过西院时听到孩子们快把房子掀起来的欢笑声,吩咐身后的仆从道,“去西院告诉他们,今日晌午不必去北院用饭了,让他们在西院用,想吃什么就去厨房要,不够的让厨房立刻出去采买,让他们玩个痛快。” “是。” 仆从去传令后,姜松倒背双手缓缓踱步,不大一会儿,果然听到西院传出更大的欢呼声,便也跟着笑了。 大冷的天,这么多人,吃什么才能尽兴? “那自然是吃锅子、烤肉!”姜留提出建议。 姜慕容给小闺女擦了擦额头的汗,“好,吃锅子。除了肉,山珍也多准备些。” 姜慕筝笑道,“好消化的素汤面煮几碗,给小家伙们吃。” “六姐,我要吃烤羊。”五郎拉着姜留的衣袖晃悠。 “吃!”姜留豪气地挥袖,“烤起来!” 姜慕燕将兄弟姐妹们想吃的东西一一吩咐下去,又搭配着点了十几样。今日就一个要求,要把妹妹瘪下去的肚子装满了! 姜家西院从头晌热闹到后半晌,咏春宫里从头晌热闹到天黑,姜槐和刘君堂才终于等到了满面桃花的姜二爷。 不过,轮不到他俩扶着姜二爷,也轮不到他们挡着涌上来的官员们,大内总管杨奉扶着姜二爷出宫,把他送上马车,送他出了皇城! 在皇城外与杨奉挥袖道别后,姜二郎懒洋洋靠在马车内,桃花瞳里尽是清明,笑着问姜槐,“三弟,想二哥没?”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3章 父亲 回到家,姜二爷遇到姜松,第一句话也是,“三年不见,大哥想小弟了没?” 转头看到跟大哥身边的姜鹿儿,又醉着桃花眼笑吟吟地问,“鹿儿想爷没有?” 姜鹿儿立刻道,“想,鹿儿天天想二爷!” 姜松的回答跟直白的三弟和姜鹿儿不一样,他心跳漏了一拍,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弟,这话你还问了谁?” 嗯?姜二爷看着提心吊胆的大哥,笑嘻嘻地道,“大哥莫不是以为小弟会在万岁面前放肆吧?” 姜松瞪眼,“你在万岁面前说什么废话没有?” 酒足饭饱回到家的姜二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说的话却一本正经,“大哥,小弟这三年在肃州可不是白混的,莫说这点酒,就是再来两坛,小弟也能管住自己的嘴。” 姜老夫人看着儿子睡眼惺忪的模样,连忙道,“行了,枫儿累了三年刚回来,有什么事也等他歇过来再说。老二家的,你快把他带回去,让他好好歇着。” 姜二爷转身可怜巴巴地看向母亲,“娘别这么快把儿打发走,儿回来还没跟您说几句话呢。” 姜老夫人的心啊,立刻被儿子这一句话哄得舒舒服服的,面上却一副嫌弃的模样,“快走、快走,一身酒气,娘闻着就难受!” 姜二爷笑嘻嘻起身,“是儿的罪过,娘早些歇着,儿明早再过来给您请安,儿明天去衙门转一圈就回来,在家里陪着您。” “真是醉话!”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吩咐雅正快把他领走。 最后被领走的,是雅正。回到正院,见四个孩子齐刷刷站在院中等候着,姜二爷才放开妻子的手,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们。 姜慕燕带着弟弟妹妹们给父母行礼,姜二爷先夸奖大闺女,“你们母亲说,为父不在康安这三年,燕儿帮着家里做了很多事,燕儿越来越能干了。” 姜慕燕略肿着丹凤眼,脸上满是羞涩,“家里家外,都是母亲照应着,女儿只是帮着母亲打下手,做了些力所能及的小事。”M..coM “这一院桃花很漂亮,为父十分喜欢。”姜二爷欣慰地抬手拍了拍大闺女的肩膀,又掐了掐小闺女的脸,才弯腰蹲在五岁的大儿子和三岁的小儿子面前。 “爹。”六郎小悦儿说话,一如既往地简明扼要。 七郎亮亮的桃花瞳盯着日日听家里人提起,今日才终于见到的父亲,张开小嘴儿,小声道,“……爹爹。” “嗯。姜二爷响亮应下,抬手摸了摸两个儿子头顶的小帽子,“要不要爹爹抱?” 姜六郎立刻抬手抱住了父亲的脖子,姜七郎下意识抬头看向娘亲,见她满脸温柔地笑着,便也学者六哥的动作,用小短胳膊努力环住爹爹的脖子。 姜二爷轻轻松松把两个儿子抱起来转了好几圈,逗得两个孩子咯咯直笑。小孩子的亲近来得非常直接,回到房中后,姜七郎紧紧抱着父亲的脖子不肯撒手,姜二爷便抱着他,连更衣时都抱着。 姜六郎也不跟七弟抢,转身紧挨着六姐坐。待姜二爷换下官袍出来后,一家人坐在桌边说了会儿话,姜慕燕便体贴地站起身,“时间不早了,父亲、母亲早些安歇,女儿带着妹妹、弟弟们先退下了。” 姜二爷没回来时,姜七郎一直是跟娘亲一起睡的。见三姐站起身,他下意识地抱紧了爹爹的脖子,但三姐一个眼神儿看过来,小七郎便立刻松手,扭小身子让爹爹把他放下,然后规规矩矩地跟着行礼,退了出去。 不过临出门时,小七郎还是十分不舍地回头看了爹爹一眼,希望爹爹能开口把他留下。 姜二爷被小儿子的小眼神儿看得心都要化了,他张了张嘴,还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小儿子要哄着,大闺女也要宠着,不能白费了她的一番孝心。 送孩子们都出去后,雅正关上房门,与丈夫道,“燕儿真心疼爱六郎和七郎,两个孩子也都很听她的话。” 姜二爷起身上前,将妻子搂在怀里,“这三年,辛苦你了。” 雅正的眼一下就红了,抬手紧紧抱住丈夫结实的腰背,“比起二爷,我做得这些是在不值一提。” 怎么会不值一提?若不出因为家里有她,自己也不会每次想到家时,都觉得无比踏实。姜二爷收紧手臂,温润的嗓音带着撩人的沙哑,“夫人帮为夫沐浴可好?” 雅正的小脸,霎时嫣红。 看着六郎和七郎睡下,姜慕燕带着妹妹回到两人的小院,沐浴歇息。忙活了一天,姐妹俩终于可以躺在一块说些悄悄话了。 还不等姜慕燕开口问,姜留便主动提起袁夏月的嫁妆,“姐姐,二嫂带了三车嫁妆,都是珍贵的皮毛、皮裘、镶着宝石的刀剑和金银玉的首饰、头面。除此之外,她还带了十万两做陪嫁银子!” 姜慕燕果然十分感兴趣,“看来袁家很疼这个女儿。” “二嫂的母亲是左武卫女将,战死在了沙场上,袁夏月的这些嫁妆有一部分是她娘留给她的,大半是她父亲和哥给她添的,她继母对她的嫁妆很是眼红,这次袁大哥送二嫂进京完婚,她还非要跟着来呢。” 姜慕燕连忙问道,“她没跟来吧?” “她想跟,被袁大哥派兵拦在了路上。”姜留笑道,“肃州那边人做事,讲究的规矩就是:谁拳头硬谁有理。” 姜慕燕听后心里不是滋味,“爹爹刚到那边时,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姐妹俩紧挨着沉默一会儿,姜留才道,“我们启程回京时,王家大房的人也想跟回来,都被二舅拦住了。” 姜慕燕抿了抿唇,低声道,“二舅做得对,父亲出的是皇差,是不该让他们跟着添乱。不过,她们就这么听二舅的话?” 姜留摇头,“才不会。她们远远跟着呢,最迟后天就到京了。” 姜慕燕咬了咬唇,“图展和那孩子也成大房的血脉,外祖母应会留下他俩。此事咱们不宜插手,且看外祖母怎么处置吧。” “嗯,都听姐姐的。”姜留搂住姐姐的小腰取暖,心中却跟明镜一样。 孔氏已经被赶出王家,她回不回来王家不会理会。但王图远的妻子马氏不理会二舅的警告,以为靠着孩子就能风风光光进入升平坊是,大错特错。因为。最看重名声和规矩的王家,不会让她活着进康安丢人现眼。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4章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一夜,姜家人都睡得很好,远远跟着钦差队伍的王家大房四人,也终于到了太康。 为了能平安回京,已经被赶出家门的孔氏、已经分家的王图展和马氏母子四人,又重新凑到一起,买了辆驽马车紧赶慢赶总算是活着回来了。 若天公作美,今天他们就能回到康安城,过上舒坦日子了!瘦了好几圈的孔氏面容看着苍老了十岁,不过一双眼睛依旧精神。 “王家不要娘了,娘先回你舅家,展儿回升平坊去。就算吵到天皇老子面前,祖宅是咱们大房的,不能让你二叔占去。你回去了他不搬走,你就闹,现在咱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王图展不耐烦地打断母亲,“他抢不走,你还唠叨什么?” 这两年,孔氏早就习惯了儿子阴郁暴躁的脾气,也有法子治他。 孔氏掏出皱巴巴的旧帕子,擦着干巴巴的眼角哽咽着,“你爹和你大哥被人害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你姐也被张家折磨死了,娘拼死拼活才保住你。娘这么大岁数被王家休了,哪有脸回娘家找你舅?要不是为了你,娘早就一头撞死了……” 又来了!王图展眉间积聚了数年的黑气,瞬间炸开,布满了整张脸,阴森森道,“我用不着。” 孔氏愣了,“你说什么?” 王图展缓缓站起来,已比孔氏高了一截,“你用不着为我活着。” 想死你就去死! 孔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强压住怒火,又抬起旧帕子。可还不等她哭出来,王图展已经把她接下来的话堵住了,“我爹为什么被贬去温肃?是因为你们孔家贪得无厌,逼着我爹篓钱!我们爷仨在温肃过得好好的,是你不知足,非要跟马家勾搭在一起!” “这怎么能怪娘呢……” “不怪你,难道怪我?”王图展声嘶力竭吼道,“我的前半辈子都被你毁了,你被赶出王家了还扒着我不放,是想连我后半辈子也毁了你才甘心吗!” “怎么是我扒着你不放,这两年要是我不管你,你早就……”孔氏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了,两眼瞬间被恐惧填满,“娘明白了……你这是回到家门口,嫌娘丢人,不想要娘了……” 王图展冷冰冰道,“不是我不要你,是你德行有亏,被我祖母赶出家门了。若你真为了我好,咱们就路归路桥归桥。” 孔氏真慌了,上前要拉王图展的衣袖,“老二,你真不要娘了,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王图展后退一步,“你说的,你回孔家我回王家。看在你生养我一场的份上,你真过不下去了,我也不会不管。不过……” 王图展绷紧脸狠狠盯着生母,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分量,“你不是一直教导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么?你若敢在康安做出丢我颜面的事儿,休怪我当真与你一刀两断!” “你……你……”孔氏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里外都冷透了。 “你自己回康安。”王图展说完,转身推开房门,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差点装在门外的人身上。 王图展将将稳住身体,看清这人的模样后,变了脸色,心虚道,“诚叔……” 王家的二管家王诚似是对屋里的争执一无所知,面带恭敬地躬身行礼,“二少爷,小人奉老夫人之命,接您和小少爷回京。” 在肃州待了这么多年,王图展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透着土气,在管家面前都抬不起头来,诺诺道,“祖母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康健?” 王诚躬身垂眸,“老夫人安好,二少爷的行李在何处?小人帮您提着?” “不用!”王图展说完,又觉得不对劲儿,挺起腰杆努力摆出家主人的气势,淡然道,“我没有行李,头前带路。” “是。”王诚行礼,转身带路走向客栈外。自始至终,他都没往屋里看一眼。 王图展到客栈外,看到祖母身边的老嬷嬷抱着吱哇大哭的翀儿,沉稳站在马车边,却不见马氏。 眼前都是陌生人,王仕翀见到不怎么理他的二叔,也立刻伸着胳膊让他抱。王图展抱住侄子,什么都不敢问直接钻进了马车。 “娘,娘……” 在王仕翀的大哭声中,马车缓缓离开太康城。 客栈门口,失魂落魄的马氏看到孔氏背着包袱走出来,立刻上前拉住她,“你去哪?” 见马氏也被撇下了,孔氏心里立刻舒坦多了,甩开她冷哼道,“老娘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马氏死死拽着孔氏的衣袖,“娘……儿媳千里迢迢跟着您回来的,您可不能不要儿媳啊。” 我呸! 孔氏呸了一口,踹开她骂着,“你个小泼妇别瞎叫,老娘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马氏也不是善茬,上前死死抓着孔氏的大腿,险险要把她的衣裙拉下来,“王家抢了我儿子,你们不让我活,你们也别想好过!” 孔氏狠狠抓着她的头发往外一甩,把她扔到一边,“你傻是你的事儿,别以为老娘跟你一样傻!王家抢了你儿子,你连个屁也不敢放,还不是怕人家家大业大,碾死你跟碾死只蚂蚁一样!不让人家好过,你倒是去啊!” 才二十出头的马氏这会儿又慌又怕,她爬回来要抓孔氏的衣裳,生怕孔氏也跑了,就剩下她孤零零一个。 孔氏比她动作快多了,抱着包袱跑到马厩,让马车牵马套车,立刻送她回康安。马氏追过来,嗷嗷叫着,“这马车是咱们凑钱买的,有我一份,你去哪都得带上我,都在你别想走!” 孔氏狰狞笑了,“好啊!上来我送你回王家找你儿子,王家可是康安大户,书香世家,门槛高着呢,你能爬上去不?”新笔趣阁 想到那个抱走自己儿子的,威严狠厉的婆子,马氏一激灵,她才不要去王家,去王家会死的。 “娘,我跟您回家伺候您……” “老娘用不起!滚!”孔氏嫌弃地骂了一句,钻进马车摔下车帘,被丢下的马氏嗷嗷大哭。 康安会嘉坊柿丰巷,保护了姜二爷三年的孤月楼镖师们,也正热泪盈眶地跟姜二爷道别。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5章 议事 孤月楼的近百名镖师——更准确地称呼应该是杀手——们,静静在姜家前院站着,脸上满是不舍。只有站在姜二爷身边的孤月楼第一杀手方剑,依旧精神抖擞,两眼放光。 因为,他已不再是孤月楼的人,而是姜二爷的专属侍卫。孤月楼的杀手们此刻,都恨不得站到姜二爷身后去,而不是站在孤月楼的楼主万喜生身后! 感受到浓浓怨气的万喜生看看大周第一美男子,再抬头望望苍天。此刻,他深深觉得自己当年,不该贪图刘君堂的二十万两银子,大周第一美男子拉拢人心的本事,跟他的美貌一样恐怖。 还要去衙门交差的姜二爷抬手抱拳,“多谢万楼主,多谢孤月楼的诸位兄弟舍生忘死保护姜某,没你们,就没有今日的姜枫。兄弟们,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今日一别后,诸位兄弟哪日得空想找姜某吃酒了,尽管过来,咱们不醉不归!” 孤月楼的这些人在清晏带的三十多人之外,是姜二爷的第二道屏障,没有他们,姜二爷受的伤,绝不止现在这些。 不管心里怎么想,能将孤月楼做成大周第一镖局的万喜生,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带着众人抱拳还礼,“大人客气了,小人接了刘大人二十万两镖银,就该舍命保护您的安全。能护送大人去肃州,并平安保护大人归来,是孤月楼开张以来,做得最大、也是最体面的一趟买卖。大人日后若还有用得着孤月楼之处,请您尽管吩咐。” “万楼主果然义薄云天,让姜某佩服之至。”姜二爷含笑道,“若以后还有事要雇贵楼的镖师,姜某定让方剑拿着镖银,去寻楼主。” “那小人就提前谢过大人照顾鄙楼的生意,您贵人事忙,小人等不便再打扰,先行告退。”看着站在姜二爷身后的房间,万喜生脸上笑得多开心,心里就有多疼。 他楼里的第一杀手,就这么被姜枫拐跑了…… 若他不快点告辞,他楼里的第二、第三、第四……恐怕都要被拐跑了! 方剑送了楼里的弟兄们走出柿丰巷,却见清晏骑马回来了。他诧异道,“晏哥不是回宫交差了么?” 清晏露出大大的笑容,“交完差,自然就要回来了。” 方剑眼皮一跳,“你……” 不等他问出口,清晏已轻松问道,“二爷可在府中?” 方剑点头,“二爷正要去兵部,你……” 清晏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方,咱俩以后同住一间房如何?” 方剑……新笔趣阁 见到清晏回来,姜二爷也吓了一跳,“清大哥怎么过来了?” 昨日背着青霄剑,跟姜二爷回宫交差的清晏双膝跪地,恭敬道,“二爷,万岁命属下等不用再回宫当差,以后就留在二爷身边,听从二爷调遣。” “这如何使得!”姜二爷吓得脸都白了,这些人都是大内高手,还是太监,他一个小小的六部侍郎,哪配用此等高手保护。这若是让御史台的官员们知道了,还不得用折子砸死他! 清晏如实回道,“万岁已经下旨,若二爷不要属下等,属下等就无栖身之地了。” 姜二爷…… “清大哥先带着兄弟们在我府中住下,我这就进宫……”姜二爷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他昨日才跟万岁喝了大半日的酒,今天又进宫耽搁万岁处理朝政,似乎不妥。 姜二爷拿不定主意,转身进内宅去找小闺女。裘叔说了,若他拿不定主意,就跟留儿商量商量,虽然姜二爷觉得跟闺女商量没用,但这会儿他也不知道该找谁了。 姜留听了父亲的话,劝道,“清晏他们离宫三年,他们的位子早就被人填补上了。君主赐,不可辞。爹爹就承了万岁的美意,把他们留下吧。您留下他们,万岁才能放心。” 姜二爷点头,坐下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一事。昨日为父与万岁吃酒时,万岁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说,我想回西城兵马司衙门。” 姜留瞪大桃花瞳,“您就这么直白讲的?” 姜二爷白了小闺女一眼,“你当为父跟你一样傻?” 姜留…… “万岁怎么说?” 姜二爷又叹了口气,“万岁什么也没说。” 父女俩坐在桌边沉默一会儿,姜留问道,“爹爹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傻丫头,为父现在是站在潮头上,怎么办不由为父说了算。”姜二爷站起身,“船到桥头自然直,为父先去兵部点个卯,把眼前能办的事儿办清了。” 姜留…… “卯时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 笨!姜二爷弹了一下闺女的小脑袋,“只要没到晌午,都叫点卯。” 姜留捂着脑袋,“爹爹再这么敲下去,女儿就真被您敲傻了。” 送了父亲出门后,姜留回到西院见到面色红润的母亲,正抱着七郎喂他喝水,便笑着问道,“母亲,悦儿呢?” 雅正温和道,“他与你姐姐在书房读书,明年春他就要入书院了,你姐说要多教他认识些字。” 小悦儿明年六岁,可以入学堂读书了,入学堂读书,就要搬到前院去,跟三郎他们住一起了。 姜留心中颇为不舍,转身去书房看弟弟。她推门进去,与坐姿端正捧着书读的小悦儿对视片刻。姜留还没说什么,小悦儿已经扔下书,“姐。” “嗯,读《千字文》呢,背下来多少了?”姜留走到弟弟身边,从桌上的碟子里捡了一块点心吃着。 “成了。”小悦儿说完,懒洋洋爬上旁边的贵妃椅,抬头看了自己的小厮一眼。 小厮立刻取了一块点心,给六少爷送到嘴边。小悦儿咬了一口,露出一副满意的表情。 六弟懒成这样,究竟像家里的谁?看他躺得舒服,姜留也觉得坐着,干脆往旁边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叹道,“你懒成这样,怎么去学堂读书?” 吃点心的小悦儿却一点也不担心,书院挺好,因为书院里有四哥、五哥,没三姐。 姐弟俩躺得正舒服时,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动作如出一辙地飞速直起身,抓了本书在手里假装认真阅读。 姜慕燕进屋,看到他俩嘴角的糕点渣滓,忍着笑道,“留儿,你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6章 延平的差事 姜留跟着姐姐回到堂屋时,见母亲和七郎已不在房中,屋里只有她们姐妹俩。 姜慕燕拉着妹妹坐下,低声道,“外祖母派人去太康接图展和图远之子王仕翀。孔氏和王仕翀的生母马氏被留在了太康,两人在太康客栈发生争执,之后孔氏乘车独自回京,马氏被留在了太康。还有就是,王图展跟孔氏断了母子关系。” “孔氏去年就被外祖母赶出了王家,但是在肃州时,他们母子俩一直是住在一块的。”姜留压低声音问道,“让他们俩彻底断了关系,是外祖母的意思?” 姜慕燕摇头,“外祖母派的人刚到太康,王图展就跟孔氏断了。马氏那边,是外祖母给了她两百两银子,让她回去照顾王图远。” 姜留不屑道,“王图展这是眼看着要到康安了,怕孔氏给他丢人吧。在肃州那两年,一直是孔氏伺候他吃喝的。” 对王图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姜留一点也不意外,让她觉得意外的事儿姐姐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姐派人去太康盯着她们了?” 姜慕燕点头,“你们一进京畿,我就派人过去,平叔刚送回消息。我已让延平在任府书房等着,你既已回来了,任府这些人,日后还是由你差遣为好。” 还不等姜留说什么,姜慕燕又道,“你已与江凌定亲,日后你就是任家的当家主母,他们归你差遣,合情合理。” 姜留只得点头,“也好,姐姐有什么事让他们做,还是直接吩咐延平便好。” 姜慕燕凤眸含笑,“放心,姐姐不会跟你客套的。” 这样是最好不过!姜留刚张开嘴,便听门口的丫鬟唤道,“三夫人安。” 三婶怎么跑过来了?姜留随着姐姐迎到门口,请闫氏和小七娘进来。 姜留弯腰拉着小七娘的手,笑吟吟地问,“七妹妹还记得我是谁么?” 小七娘也不认生,甜甜喊道,“六姐姐。” “乖。” 姜留立刻让丫鬟给她拿好吃的好玩的。 闫氏拉着姜留的手“抱怨”道,“你说你这好几千里赶回来,一路上够累的,咋还给你三叔带了那么多石头?把他美得,昨天晚上睡觉时都还在傻笑呢,今天一早就抱着一块石头出门了!” 小七娘抬起漂亮的小脑袋,学着她娘亲的口气道,“娘说,爹爹是石头精变的。” 三人都被小家伙逗笑了,姜留逗趣道,“是姐姐错了,姐姐该给你爹爹拉几块抱不动的石头回来,这样他就不能出门了。” “可别。”闫氏装着一脸苦恼,“那你三叔非得把他那帮石友都叫到咱们府里来看石头不可,还是这样清净些。” 说罢,闫氏拉着姜留的小手,满是慈爱道,“三婶早就觉得你跟凌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的亲事定下来了,你燕儿也就这两三个月就能定亲,你俩都有了着落,三婶心里踏实多了。” 姜留笑嘻嘻道,“咱们姜家的女儿不愁嫁,三婶别着急,擦亮了眼睛好好给五姐挑。” “那臭丫头如果有你俩一半的心性和本事,我就不会把头发都愁白了。”闫氏抱怨闺女几句,才拉着姜慕燕的手道,“燕儿,三婶又来麻烦你了,你帮三婶打听打听太仆寺丞李启坚家的三儿子咋样?他家派人过来提亲了。”新笔趣阁 姜慕燕一口应承下来,“好,三婶放心。” 闫氏又跟姐妹俩抱怨了一会儿姜慕锦,才拉着小闺女走了。她们刚走,大夫人陈氏又来了,搂着姜留稀罕一阵儿,也道,“燕儿,左羽林卫于金田家的四丫头,你派人帮伯母打听打听?” 姜慕燕又满口应承了下来。 送走伯母后,姜慕燕与姜留道,“走吧,咱们一块去任府见延平,让他派人把这两家人仔细查一查。成亲是大事,一点与马虎不得。” 姜留…… “姐,这一年来你让他们查了多少人家?” 姜慕燕眼里带着光,“我没细数过,不过我想知道的都查了,你想知道哪家的事儿?” 姜留…… “没,我没什么想知道的。” “平叔真的很有本事。”姜慕燕赞了一句,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小看这些琐事,咱们知道了各家的关联与隐密,可避开许多麻烦。” 待见了延平,姜慕燕把事情交待下去后,又说了让他以后继续听姜留差遣,便先回了姜府。 关上书房的门,姜留立刻道,“近几日康安各府有何动向?” 查了一年各家妇人、姑娘和少爷们品行如何,待婢仆如何的延平,听了六姑娘的话,竟有恍如隔世之感,立刻将自己收集来的消息报上,“这几日朝中百官的目光都盯在二爷身上,未发生什么大事。尹太傅第三次向万岁递了告老折子,杜阁老与黄阁老在瑞雪楼吃了一次茶,大理寺卿昨日与卫尉寺卿因一个案子吵了一架……” 连着说了各衙各府的事情后,延平又提起两事,“万岁半月前早朝之上,忽然提了一句安王。康安大半人觉得二爷为姑娘您和少爷定亲,是缓兵之计。” 关于自己定亲的风声,姜留昨日已听姐姐提过,姜留问道,“我父亲不肯讲,依你看,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 延平凝重道,“二爷风头正盛,姑娘样样出挑,两位皇子应都有此意,不过咱们的人未打探到什么消息。” 皇子的消息哪是那么好探听的,爹爹是坚定站在万岁身边,不参与皇子之间竞争的,不管别人怎么瞎猜测,姜留已经定亲了,两位皇子不管心里怎么想,也得憋着,否则他们就得落下一个“夺臣妻”的名声。 姜留安然翘起唇角,又问道,“安王府那边可有动向?” 延平道,“暂时没有。自先帝遗诏现天后,安王和仁阳公主已不再是万岁的心头大患了。” 遗诏现世,无人再感质疑景和帝的皇位,安王不再是景和帝的威胁了。姜留推测道,“这一两年,安王该被放出来了。派人盯紧安王府,再筛选一遍姜任两府的人,绝不能让人把手伸到咱们家里来。” “是。” 延平应下,退了出去。 姜留认真翻看了朝廷最近两次早朝的邸报,好对朝事心里有数。 没办法,裘叔给爹爹举荐的幕僚到位之前,姜留要充当爹爹高参的职位,这是裘叔布置给她的差事。 姜留看完邸报,去拜见了外祖母、白夫人和姑姑后,回府正遇上她爹爹。 父女俩一块往里走,见爹爹一脸郁闷,姜留低声问道,“爹爹,衙门里有不顺心的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7章 乐安侯 姜二爷有气无力地看了小闺女一眼,“你说得哪个衙门?” 您了今日去衙门点卯,还能去哪个衙门?姜留桃花瞳一转,明白了,“爹爹去京兆府了?”新笔趣阁 “嗯。” “爹爹把您回京畿后收的的状子交给府尹大人了?” “嗯。” 姜留…… “被府尹大人骂了?” “……没,府尹大人把人把我赶出来了。”回到西院书房,姜二爷有气无力地躺在躺椅上,失落道,“为父本以为,府尹大人会大怒,然后把我调回京兆府,派我去查这些案子。没想到府尹大人说,西城衙门的太小,装不下我了。” 姜留在另一边的躺椅上停下,感叹道,“在府尹大人看来,或许您比那一箱的状子还麻烦。” 屋里沉默了一会儿,姜留安慰道,“爹爹还是老老实实在兵部待着吧,兵部也有不少事情可做的,您挑挑选选,总能挑拣出两件想做的事,譬如……厩牧?” 兵部管的事儿很多,权利也不小,主掌武官铨选及军籍、疆界、边防、车舆、厩牧、驿传、装备、军械和仪仗等军事行政之节制,太仆寺和卫尉寺也是在兵部的调度下处理具体事务的。 “为父是喜欢马,但为父不想养马、放牧。”姜二爷幽幽说完,又补充道,“兵部做的这些事儿为父是没兴趣做,不是没本事做,为父不笨,也分得清轻重缓急。” 您当然分得清,否则也不可能把肃州和永昌的事情处理好。不过姜留没提这茬,她很是认真地道,“爹爹,女儿也不笨,也很有本事。” 姜二爷白了一脸假装她很有本事的笨闺女,“你哪不笨,有什么本事?” 哪不笨?姜留仔细想了想,认真道,“女儿是大智若愚。” 姜二爷把手枕在头下,“为父看你是真愚中偶有小聪明。” 姜留哼了一声,“留儿在爹爹眼里什么样,您在府尹大人甚至万岁眼里就什么样。” 姜二爷长长叹了口气。 父女俩沉默许久,姜留才分析道,“爹爹别急,府尹大人说西城衙门装不下您,可没说京兆府不要您。秦天野已被擒,尹太傅马上要致仕了,内阁空出两个位子,总有府尹大人一个。京兆府是府尹大人的老家,他肯定不放心交给旁人,少尹赵德敏是府尹大人的亲信,能堪重任。等赵德敏做了京兆府尹,京兆府两个少尹的位子空着,爹爹您去多去宫里转悠几圈,怎么也能捞个少尹当当。当少尹,可比当西城指挥使好多了。” “有道理!”姜二爷坐起身,“不过,赵德敏是个老实人,查案办差是把好手,但他不够圆融,当不了京兆尹。若你二姐夫还在康安,他倒是有这个本事。如今么……”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许久之后,姜二爷才胆颤心惊地问,“不会吧……” “……有可能。” 父女俩沉默一会儿,又各自躺在躺椅上,继续发呆,不对,是思考。 处理完政事,得知姜枫在兵部点卯后跑去了京兆府,却被张文江赶了出来,景和帝露出笑容。姜枫跟他说想回西城衙门时,喝得晕乎乎的景和帝没太在意,如今看来,他是真想回去。 若是旁人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想得肯定是加官进爵,也只有姜枫才想着降职回西城,继续做个小小的指挥使。 心思如此干净的臣子,怎能不让景和帝喜欢。他翻开桌上尹太傅的告老折子,提笔批了一个“准”字。 十月二十四日,姜二爷跟在兵部尚书李增奎身后,入宣德殿正殿上朝。 归京后第一次上朝的姜二爷,自是这次早朝之上备受关注的人物。景和帝列数姜枫在肃州和永昌的功绩,几度动容,“国之为难之际,姜爱卿挺身而出,领命至肃州,历时三年,近百次出生入死,四十二次受伤,杀贪官污吏、地痞恶霸八百二十六人,肃清肃州吏治;姜爱卿孤身入虎口,杀逆臣蒋锦宗,助武安侯夺回左武卫兵权,击退契丹,夺回我大周城池。突厥忽然发难,永昌告急,姜爱卿应昌鹖王请求,派兵助永昌退敌,请昌鹖王进京后,姜爱卿三月衣不解带,稳住了永昌民心……” 万岁哽咽,百官们立刻跟着热泪盈眶,姜松数次抬袖擦泪,立于殿下螭首左侧的起居郎刘君堂,提笔刷刷记录着万岁的言行,激动得玉颜泛红。 得万岁如此夸奖,若是没去肃州之前的姜二爷,肯定已经飘飘然了,已在肃州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姜二爷,却已能陪着万岁抹眼泪,感恩万岁和朝中阁老、兵部和户部给肃州百姓的帮助,最后总结道,“臣只是一面镜子,将万岁的恩德和仁慈,由康安折射到了肃州,肃州百姓感念的,是万岁的爱民如子,是万岁的仁政。” 百官跟着跪地高呼,“万岁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和帝甚是欣慰地点头,“杨奉,宣。” “是。” 关键时刻终于到了!百官凝神静气,跪地听旨。 杨奉展开圣旨,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海归心,百姓安居乐业,乃朕此生所愿也。兵部侍郎姜枫出生入死,为朕分忧,为百姓解难,令肃州和永昌数十万百姓安居乐业,功在社稷。封,兵部侍郎姜枫为乐安侯,世袭罔替,钦此。” “臣姜枫,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姜二爷三叩首,接圣旨。 景和帝温和道,“众卿平身。” “谢万岁。”百官们一同起身,彼此对视,心中震撼。 姜枫封侯乃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震惊他们的是“世袭罔替”四字。大周的爵位分为两类:世袭罔替和普通爵位。 后者世袭次数有限,例如救驾有功被封为邑江侯的刘桂被先帝封为邑江侯,此爵位只可承袭三代便没了。大周的大多数王爷、公爵、侯爷、伯爷等封位,虽未被列名具体的承袭次数,但依周制,承袭三代之后再传袭下去,每承袭一次,爵位便低一级。 但世袭罔替的爵位,只要天下不换主,便可一代代承袭下去。大周建朝以来,分封的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有九个,且七个都封的是依附大周的番国君主,爵位只是虚衔罢了。康安之内可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有恭王和德庄王两个。 姜枫,竟被被封为可世袭罔替的乐安侯,这是何等的尊荣!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8章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姜二爷获封世袭罔替乐安侯的消息,如旋风般瞬间刮遍康安城大街小巷,鸡飞狗跳。 康安是都城,官员遍地走,王侯将相也不算稀罕。就算拉出路边随便一个捺鞋底子的老妇人打听打听,也能从她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里,找出几个当官的来。这样地方的百姓,见惯了豪门贵胄的兴衰荣辱。谁得了势,众人会抱着一种“看你几时完”的心态,看热闹、凑热闹。 没见昨日还权倾朝野的右相秦天野,今日便成了大理寺的阶下囚,秦家满门把抓,府邸被抄么。这便是: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姜二爷生得美,人不错,康安百姓喜欢他,万岁喜欢他,他得运道立大功封爵,众人恭贺之时,也只是觉得康安又多了个侯爷罢了。 但! 万岁居然给了他家世袭罔替的爵位,只有立下挽大周于狂澜的社稷大功的臣子,才能获此殊荣。 大周建国百余年,世袭罔替爵位只有十个,将七个番国君主刨除在外,第八位是与周太祖并肩作战,为开创大周盛世立下汗马功劳的,被封为恭王的太祖的胞弟。恭王之位传承至今,已有五代。 第九位是周太宗所封的,平定四国之乱的德庄王,德庄王之位传承至今,以后三代。 第十位,便是当今万岁所封的乐安侯姜枫,他也是康安唯一的一个世袭罔替的侯位! 护国公是国丈,女儿坐镇东宫,给万岁生了两个嫡子,护国公府风光不风光?风光!但你们没瞧见护国公小世子出京办差,一去便是数月不得归么。 为何?因为护国公是先帝封的,传到小世子康安良这一辈便是第三代,康月良的儿子若干出大业绩,他的儿子就只能被封侯,孙子只能被封伯!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豪门贵胄会卷入皇权纷争之中,因为当惯了人生人的这群人不愿走下神坛,他们想荣华富贵,只能铤而走险。 若是获封了可以绵延子孙的荣华富贵,谁会去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在刀刃上行走! 姜二爷,现在就有了这份可绵延子孙的荣华富贵,这怎能不令康安鸡飞狗跳。莫说鸡狗,若是人有这本事,恐怕此时跳得比鸡狗还高。 获封食邑千户的乐安侯姜枫此时,若不是被大哥和刘君堂等人拉着,恨不得跳得比猴儿还高! 被众人一口一个“侯爷”地恭维着,此刻只要有阵风,姜二爷就能飘起来。姜松拖着笑得跟傻子一样的二弟,得刘君堂掩护,终于把他拖出宫门,拽进了翰林院。 还不等满头大汗的姜松开口,姜二爷已瓢悠悠地道,“大哥,小弟已经是千户侯了,以后咱们家里吃喝不愁,小弟是不是可以致仕,回家给母亲养老了?” 虽然早就知道他就这个德行,但姜松还是忍不住抬手,照着他的后背,啪,啪,啪就是几巴掌。 我叫你万户侯! 我叫你致仕!! 我叫你回家给母亲养老!!! 虽然不疼,将姜二爷还是被打得委屈了,“这不是在府里,大哥多少给小弟留点儿面子,怎么说小弟也是万户侯了。” 我叫你留面子!!!! 又抽了二弟一巴掌,手掌都打疼了的姜松,气喘吁吁地喝道,“坐下!” 长兄如父,大哥让他干啥他就干啥。姜二爷老老实实坐在桌边,一直飘悠悠的心,也总算跟着身子落了下来,卖乖道,“小弟知错了,大哥息怒。” 姜松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灌了半壶凉了的茶水,才算把后怕压住,“你没错,是愚兄怕你行错、说错,才把你拉过来让你冷静冷静。愚兄也没料到,万岁会如此厚封你。” 姜二爷的脸又忍不住乐开了花,他也没想到,不过,“大哥,这是小弟凭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姜松点头,“你获封世袭罔替侯位,除了因为万岁在朝上讲的那些,也与白虎天降、与郑春韭、与留儿有关。” “郑春韭把遗诏藏在了同穴山,若不是你发现了白虎,万岁将同穴山圈起来赏给了天降,遗诏早被郑春韭交给了刘承。这是其一;郑春韭被抓,送去瀛州服役,因沾了黎炎光的光才能活下来,并被瀛州江家收为护卫,而黎炎光能活下来,是沾了你的光,这是其二;其三,遗诏能现天,首功归张府尹,次功归协助府尹大人破案的留儿,留儿是你的闺女,你教女有方。” 姜二爷立刻道,“小弟是大哥教的,是大哥教弟有方,小弟才能教女有方。” 姜松顿了顿,才继续道,“若遗诏不现天,若你没能平定肃州,现在还不知是怎么个场景。万岁封你,没有人不服气。但……” 姜枫肃容起身,姜二爷立刻跟着起身,垂手恭立听训。 姜松问道,“番国王侯不算在内,康安三个世袭罔替的爵位,以恭、德为封号。你可知这时何意?” 姜二爷立刻点头,“知道。” “恭顺、德行都是臣子该有的,这既是天子的嘉奖,也是天子的训诫。”姜松谆谆教导二弟,“万岁封你为安乐侯,既有希望你平安喜乐之意,更大有深意。‘安乐’二字,出于何处?” 这个……姜二爷心虚了,“大哥……” 姜枫叹了口气,才道,“《孟子·告子下》曰: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姜二爷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大哥,这个小弟会背,也懂得什么意思。只是方才大哥问得突然,小弟一下没想起来。” 姜松没多说什么,继续道,“生于忧患者,屡见不鲜。太史公曰:周文王被拘羑里而演《周易》,孔子困陈蔡而编《春秋》,屈原遭流放而赋《离骚》,左丘明失明而写《国语》,孙膑脚残而著《兵法》,吕不韦迁蜀地而出《吕览》,韩非子被秦国囚有《说难》、《孤愤》,《诗经》三百篇,大多都是发愤所作。”???..Com “因荒淫逸乐而死于安乐者,更不胜枚举。二弟,万岁封你为乐安侯,是希望你能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八字刻在心上,时刻警醒,不妄作为。你只有牢记圣意,姜家子孙才能长安久乐。” 姜二爷肃容,撩衣袍跪地行礼,“兄长的教诲,姜枫已铭记于心,片刻不忘。回府后小弟就把这八个字写下来,挂在书房里,时刻警醒自己。” 姜松这才满意,扶起他叮嘱道,“外边有很多人等着你呢,你比大哥有本事,该怎么说、怎么做,你比大哥还清楚,去吧,莫让万岁为你操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29章 亚岁宫宴 被大哥训诫一番后,脚踩实地的姜二爷抬头挺胸走出翰林院,与被刘君堂拦住的众官员寒暄,话说得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这让跟出来的姜松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翰林院的事很快传回宣德殿,景和帝微笑道,“有长兄若此,是乐安侯的福气。” 您说错了,叶清峰翻白眼望向殿顶,有万岁您的疼爱,才是姜枫真正的福气。 杨奉含笑道,“姜松与乐安侯两兄弟能取长补短相互扶持,几十年如一日,极为难得。” 叶清峰补充道,“臣听说,姜枫小时候没少被他大哥追着打、逼着读书。” “爱之深,责之切。兄弟能齐心,其利可断金。”说完此话,景和帝靠在龙椅上,不再言语。 …… 姜枫一回京,熟悉的憋闷感又回来了,叶清峰无声叹气,白眼望苍天。 杨奉则看出万岁又想起了圈禁中的安王,这不是他能插嘴的事,便闭嘴恭立。叶清峰虽然心眼小,但他比孔风阁有眼力,杨奉不吭声,他也老老实实闭上嘴。 片刻后,景和帝平静问道,“乐安侯为朕带回的马,可送去御马坊了?” 杨奉躬身回话,“姜大人回京第二日便送去了,御马坊的焦大人说姜大人带回的三匹大宛马,都是宝马良驹。” 景和帝笑容舒展,“今年冬至郊祀,朕要骑马去。郊祀之后,朕要与乐安侯去同穴山虎穴饮酒。” 去虎穴饮酒?千牛卫为大将军叶清峰眼睛转动,算着那日是他当差还是孔风阁当差。 杨奉为景和帝斟茶,“去年郊祀那日发生之事,臣还历历在目,不想竟过去一年了。” 景和帝也感慨道,“时间如白驹过隙……乐安侯的次女今年几岁了?” 正盘算怎么算计孔风阁的叶清峰心头一跳,暗道万岁怎忽然问起姜枫家的闺女了? 杨奉回道,“回万岁,乐安侯的次女姜慕兰,今年十四。” “去年她才十三岁。”景和帝赞道,“十三岁的小姑娘便敢接下张卿的密令,带着几个人奔走于坊市之间查案,抽丝剥茧找到郑春韭。父皇遗诏现天后,她杀了秦成碧便马不停蹄赶往肃州去保护她父亲,又在肃州危难之际,找到五十万石藏粮,接了肃州之困。此女忠孝可嘉,有胆有谋,可惜她是女儿身,否则定能如其父一样,成为国之栋梁。” 叶清峰…… 说是栋梁材,还不如说是女霸王。入朝为官?听说姜六娘书读得还不如姜枫呢。 杨奉躬身笑着,“大周有不少女将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乐安侯次女已与任凌生将军订亲,若日后外敌胆敢来犯,任将军再战沙场时,姜六娘定会夫唱妇随,为万岁牢牢守住西北边境。” “巾帼不让须眉!”景和帝赞了一句,起身去往华春宫。 姜二爷获封乐安侯,宫中送了无数封赏,姜家宾客盈门,女眷们忙得脚不沾地,笑得脸都要僵了。 忙了五日,连摆三天筵席后,就在姜家人以为终于可以歇一歇时,宫中传来懿旨,亚岁次日,即十一月初六,康皇后在华春宫摆宴,乐安侯夫人雅正和两个女儿均在受邀之列。 这下,姜家内宅又炸了。 这是姜家女眷第一次收到皇后娘娘的帖子,去宫里参加宫宴。姜老夫人就一个要求:要把姜家的门面撑住了,不能给儿子丢了人。 “撑住门面?”陈氏拽过姜留,得意洋洋道,“咱们留儿这张脸就是门面,我就不信康安能找出比她更漂亮的姑娘来!” 姜家三辈的女人们一致点头,信心十足。 闫氏笑道,“比才艺,咱们有燕儿;比模样,咱们有留儿。母亲放心,她俩绝对能撑起咱家的门面来。” 徒有其表的姜留扬起头,比脸,本姑娘绝不可能输! 才艺双绝的姜慕燕有些没底,“祖母,燕儿和妹妹随着母亲入宫,不晓得宫里的规矩。燕儿想这两日想去相翼侯府拜访,打听宫宴的情况。” 姜老点头,“你们的父亲刚被封为乐安侯,进宫之后皇后娘娘一定会叫你们上前说话,是得提前打听清楚。老二家的,你看?” 雅正温和笑道,“这次皇后娘娘让儿媳和两个孩子进宫,定不会刁难我们。儿媳觉得,现在有四件事需要办:一是在进宫之前,就与刘家过了草帖,把燕儿和君堂的婚事订下来;二是立刻请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进府,教授宫宴的规矩;三是打听清楚进宫的都有哪些人,提防着有人给咱们使绊子;四是燕儿和留儿进宫穿的衣裳和发饰……” 雅正有条不絮地把事情提出来,姜老夫人一件件交办下去,姜家女人们立刻开始查行动。 姜老夫人与闫氏为姜慕燕和姜留准备衣裳,陈氏开始忙活姜慕燕与刘家订亲的事,雅正拜访相翼侯等府,姜慕燕与姜留开始恶补宫中礼仪。刚为六姑娘搜集了几日朝中各府各衙政事的延平,又被派了打听亚岁宫宴名单以及各府入宫女眷的任务。 得知心上人要进宫参会宫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刘君堂,得到姜家派人送过来的消息,要他们尽快请媒人上门时,立刻笑成了傻子。 但凡与姜慕燕搭边的事儿,精明的儿子就立刻变傻子这一点,刘夫人早就看得透透的。她颇为嫌弃地转身与丈夫商量,“咱们明日就请媒人登门,姜家会不会觉得咱们草率了,要不就后天?” 刘君堂立刻道,“不草率,就明天吧。” 虽已是知天命之年,但依旧风流倜傥的刘云富笑道,“就明日吧,明日为夫约了侯爷吃茶,夫人与媒人一同登门,咱们把两个孩子的婚事敲定下来。这样燕儿进宫时,咱们就用担心有人把咱家的儿媳妇抢走了。” 刘君堂立刻点头,“对,父亲说得对!” 刘夫人受不了,“君堂!你今年都二十二了,能不能稳重点儿,你这样为娘怎么好意思把你往姜家带?若你因此被你恩师嫌弃,不肯把燕儿嫁给你,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君堂傻笑着摇头,“娘说错了,孩儿是恩师的学生时,恩师怎么看孩儿怎么好;现在是去提亲,无论孩儿怎样,恩师都会嫌弃的。” 在这一方面,刘君堂颇有自知之明。就连恩师一向引以为傲的义子任凌生,做了姜家女婿后,都被恩师嫌弃得不得了,自己去了,恩师定也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恩师嫌弃,他听着;恩师打骂,他受着。谁让他要把人家的爱女,娶回自己家呢。想到此处,刘君堂俊美的容颜泛红,潋滟的凤眸里尽是喜悦。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0章 桃花赋 第二日,刘家夫妇把儿子打扮得整整齐齐,带着他去姜家提亲时,竟发现姜府大门外站满了媒人! 为何一眼就认出了这些都是媒人?那自然是因为刘夫人进京后的这三个月,一直在忙着操办儿子的婚事,对城里有名的官媒、私媒都已了若指掌了。这些人都跑来姜家,是奔着谁来的,姜三娘、姜五娘还是姜三郎? 刘夫人看了自己的身边的官媒人一眼,收了重金的官媒人斗志昂扬,“夫人放心,刘大人与姜三姑娘乃是天作之合,任谁也别想抢到刘大人前头去,您等着瞧好吧!” 十几个媒人你争我夺挤到姜家门口,连声道喜。这等场面在康安也属难得一见,柿丰巷的邻里和路过的众人都驻足观看。 这场面,得父亲上了,姜明后腿一步,把场子让给老父亲。厚叔拄着拐杖站在门内,乐呵呵地道,“都喜,都喜。” 不是都喜,是道喜!因知道这老管家极得姜家兄弟们的敬重,媒人们不敢在他面前说难听的,只得扯着脖子喊道,“老管家,小妇人是奉了太仆寺丞李大人家的夫人的请,前来求见姜府大夫人的。” “小妇人是受了德庄王妃的请,前来求见乐安侯夫人的。” “小妇人是受了鸿胪寺卿家顾夫人的请,前来求见乐安侯夫人的。” …… 众媒婆七嘴八舌地一通喊,厚叔笑道更开心了,“是,有福之人,都是有福之人。” 众媒婆顿住,又齐齐深呼吸一口,正要大声喊出自己是替哪家来提亲的时,却见姜府的老管家厚叔拄着拐杖走出府门,给站在门外的一对中年夫妇行礼,“是小老儿眼拙,刚看到刘老爷和夫人您二位来了,您二位快往里请。刘大人,请。” 众媒婆回头一看刘君堂,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家当真相中刘君堂,要把姜三姑娘许给他了! 这可不成啊!收了德庄王妃银子的官媒人连忙喊道,“姜管家,小妇人是来替……哎呦……” 德庄王妃请的官媒人话说了一半,便被刘家请的官媒人一拧身子挤到了角落里。刘家的官媒人喜笑颜开地抬手,“刘夫人,您小心脚下的台阶,虽说乐安侯夫人正等着您呢,咱们得走得稳稳当当的。” 刘君堂微微颔首一笑,抬步从容迈过了姜家的门槛,带着丈夫和儿子转过影壁墙后,才小声道,“儿子看见没,跟你枪燕儿的人都跑来了,你待会儿可不能犯傻!” 一身天青色暗绣锦袍的刘君堂点头,整个身体都绷紧了,“儿明白。” 刘云富低声道,“儿子莫慌,你恩师心疼女儿,他在意的是谁能让燕儿过得好,而不是身份。” “儿明白。”刘君堂握紧拳头,他刚中状元时,觉得自己努力上进,是配得上姜三姑娘的;但现在恩师被封了世袭罔替的爵位,姜府的门第硬生生被抬高了一大截,这让刘君堂心里没底。 恩师许会不在意门第,但姜老夫人应会在意吧?刘君堂一脸忐忑地跟着父母被赵奶娘和姜猴儿迎进姜府西院,望着满院盛开的桃花,下意识地望向心上人闺房所在的月亮门。 父母与恩师是师娘寒暄,向会客厅走去时,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刘君堂又忍不住回头,望向月亮门。 惊喜看到心上人站在门内露出半张脸,一双美得无法形容的凤眸望着他,并向他微微点头时,刘君堂只觉满院的绢花都变作了真花,满天满地都是桃花瓣,空气里都是桃花香。 朱唇一点桃花殷,满树和娇烂漫红。待他将燕儿娶回家,也要种上满园的桃花,以花为媒,此声定不负,相思意。 “君堂!” 已与雅正有说有笑走到房门口的刘夫人一回眸,发现儿子望着满树绢花傻笑,恨不得上前将他打醒。 这是什么时候,你竟站在这里发傻! 刘君堂回神惊觉自己又失态了,连忙躬身行礼,“恩师、师母,昨日万岁在宣德殿内问起恩师满园桃花景致如何,学生答曰美不胜收。万岁兴起,让学生写一首桃花赋呈上。学生方才望见桃花心中有感,脑中尽是诗句,一时无法自拔,还请恩师师母恕罪。” 正嫌弃刘君堂傻呵呵的姜二爷,立刻换做满脸同情。刘君堂这起居舍人当得真是不容易,不光要记录万岁言行,还要作诗作赋。怎么说刘君堂也是自己的入室弟子,万岁让他做赋,自己也该提点几句才是。 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但姜二爷教导起状元弟子,却是理直气壮,“万岁不喜欢堆砌辞藻、引经据典的诗赋,你直抒胸臆便是。写好了写给为师瞧瞧,再呈给万岁。” 刘君堂恭敬行礼,“多谢恩师教导,学生这就去写,待会儿呈给恩师指正。” 嗯?不是刚心中有感么,这会儿就能写了?赋那么拗口别扭的玩意儿,是说写就能写出来的?真不愧是自己的弟子,果然有两下子!姜二爷含笑点头,“书房内有万岁赏给为师的文房四宝,你尽可取用。”???..coM 雅正与刘夫人笑道,“能得刘状元一篇桃花赋呈到御前,姜家幸甚,这满园的桃花幸甚。” 西跨院内躲着的姜慕锦凑到满面桃红的三姐耳边,笑嘻嘻道,“若能听三姐给妹妹们读刘状元的桃花赋,妹妹们也是幸甚。” 姜留嘿嘿道,“姐姐,君堂哥去做赋了,你也去画一幅桃花。然后把桃花画和桃花赋都挂在书房里,岂不美哉?” “美哉,美哉!”姜慕锦也觉得这个主意极好,推着姜慕燕往房中走,“三姐快,看你的桃花先画好,还是刘状元的桃花赋先写好!” 一幅绝美的桃花图在姜慕燕心中展开,她迫不及待地回到房中,提笔乘兴作画。 三姐回房作画时,姜留把书秋待到院中,低声问道,“你说德庄王妃派媒人来提亲?” 书秋点头,“提的是德庄王世子的次子,柴道为。他今年十五岁,在国子监读书,常翻墙去清平江游乐,还……为了争一个花魁,派人打断了靖安伯府刘公子的腿。” 姜留…… “延平派人调查得来的消息?” 书秋两眼放光,“是。严管事好生厉害,康安各府邸的大小事他都能查出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1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 见姑娘不说话,书秋气呼呼道,“姑娘,刘大人对三姑娘倾心的事儿,康安人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德庄王妃还让媒人过来说媒!德庄王府的三公子还是那样……”???..Com 姜留摇头,没有吭声,跟过来的姜慕锦却开口了,“柴道为怎样,逃学?去清平江听曲还是为了花魁与人争斗?他不学无术也罢,吃花酒也好,都不算毛病。因为德庄王是世袭罔替的郡王,柴道为是德庄王世子的嫡次子。” 听了五姐姐的话,姜留微微点头。嫡次子虽不能承爵,但也不用承担重任,靠着家中长辈和嫡兄,可以躺平了吃喝玩乐一辈子。 莫说人家是德庄王世子的嫡次子,便是姜留的祖父在世时,身为嫡次子的爹爹不也是躺平了么。刑部侍郎家除了容貌外一无是处的嫡次子,婚事还不用发愁呢,更何况是德庄王世子的嫡次子! “若咱们家没有乐安侯的爵位,德庄王妃说不定还看不上三姐呢。在她们看来,三姐能嫁入德庄王府,算是攀高枝了,起码这根枝条比嘉顺王府和君堂哥高。”姜慕锦平静道,“这不是我觉得,这是她们觉得。” 虽然三姐没点名道姓,但姜留知道她说的是嘉顺王世子的嫡次子柴林棐。嘉顺王不被万岁待见,王位传到嘉顺王世子也是第三代了,到了柴林棐的大哥柴林槊这一辈,若无大功绩,嘉顺王府的牌子就要被摘了。 比起柴林棐,柴道为确实算得上高枝。 刘君堂是商家子,虽中了状元,文采好又得万岁器重,那又如何?他现在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起居郎罢了,就算他再能爬,几十年后爬到了三品大员的位置上,在皇家贵胄眼里,依旧不值一提。 所以,姜二爷获封乐安侯后,这些人上人就笃定姜二爷不会把长女“下嫁”给刘君堂。再加上抬“抬头嫁女,低头娶妇”这一约定俗成的规矩,所以德庄王妃等人才敢敢公然派媒人上门提亲。各府今日派媒人来,当然也知道姜家不会立刻应下秦氏,她们要的就是让姜家、让康安各府的人知道,她家有意“低头”娶姜三娘。 若姜枫和雅正识趣也懂规矩,就该假意推拒几次,然后兴高采烈地应下一门对双方都有益的亲事。 姜家获封了乐安侯之之位,但在各王府、郡王府、公爵府和侯爵府中,姜家只是个后起之秀。姜二爷若要站得稳,就得寻几个可靠的盟友,联姻,是缔结盟友关系最好的方式。 姜留握住五姐紧握的拳头,温和道,“她们是她们,咱们是咱们。我爹爹早就说过,姜家的姑娘们生来就是要人疼的,而不是用来攀高枝的。” 若是高枝,哪个高得过皇宫?爹爹连皇宫都舍不得让她们进,更何况小小的德庄王府。 姜慕锦的拳头微微松开,不好意思地问道,“六妹妹,我这样是不是挺蠢的?” 爹爹被封为乐安侯后,姜家的心态难免会随之发生变化。这几日来姜家做客的各府女眷们,常开玩笑似地说姜家未订亲的三娘和五娘,成了康安最抢手的姑娘。姐姐与刘君堂的亲事,只差过礼了,但五姐姐的亲事还没着落。 闲言碎语听多了,五姐姐心里当然会不安。 姜留笑得极为灿烂,“是挺蠢的。” 姜慕锦瞪大眸子,比划起小拳头,“你找挠是不!” 姜留最怕痒了,她往后退了两步躲开五姐的魔爪,笑嘻嘻道,“姐姐不用听旁人说什么,你想嫁谁就嫁谁!” 姜慕锦愁眉不展,在关系最要好的妹妹面前,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关键是身边每个人说得都不一样,我自己也不知道该嫁个什么样的。六妹妹,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跟凌哥。你跟他成了亲,日后就算横着走也没人管你,回娘家就是一抬脚的事儿。” “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姜留美滋滋道。 这臭丫头,不挠是不行了!姜慕锦伸出爪子就挠,姜留咯咯笑着在桃树间飞快地跑。姐妹俩闹了一会儿,挤在檐廊下的长椅上晒太阳。姜留靠着五姐的肩膀,笑道,“大姐、二姐、三姐都是十七岁订亲,十八岁出嫁。五姐今年才十五,还有两年呢。我母亲、你娘四处踅摸着,咱们姐妹也四处转悠,参加各府的宴会,我就不会两年下来,五姐姐一个也划拉不着。” “不是我急,是我娘急。”姜慕锦伸了个懒腰,凑道姜留耳边低声道,“我娘这一年,找了七个,我都没看上,就让三姐派人去挖他家的底细。六妹妹你知道吧?只要想挖,没一个府里是干净的。” 姜留点头,“是这个理儿。” “咱以后还这么办,直到找到一个我娘中意,我也喜欢的为止。”姜慕锦拧身子往窗缝里看,“三姐的桃花快画好了没?” 姜留也转身跪坐在椅子上,“应该快了吧。” 姜慕燕的桃花画好了没多久,刘君堂的《西园桃花赋》也做好了。雅正与刘夫人一人执画,一人执赋,在桌边讨论得兴高采烈,站在一旁的媒婆,更是把刘君堂和姜慕燕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姜二爷也装模作样地看着,闺女的画很有韵味,不错不错;刘君堂的字写得很好,赋么……太长了,他看不进去。总之,没有他闺女的画好。 站在旁边的刘君堂看着心上画的桃花右侧的大片留白,心中涌起阵阵酥麻。 两家人顺利过了草帖,媒人兴高采烈地拿着姜慕燕和刘君堂的八字,去灵宝观请于渊子道长合八字,雅正和刘夫人去北院拜见姜老夫人,姜二爷和刘云福去任府马厩欣赏姜二爷的宝马良驹,刘君堂不见心上人出来,只得陪着两个爹去看马。 直到在姜家用完膳,刘君堂才终于捞到跟心上人说话的机会。借着与姜慕燕擦身而过的机会,刘君堂压低声音问道,“燕儿何时把桃花画完?” 只这一句,姜慕燕的小脸便羞红了。因为画上大片留白之处,她想画自己早上从月亮门向外瞧时看到的,那个紧张望着她的傻子。 不用自己开口,甚至自己连面都没露,刘君堂只看到画便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这便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2章 出城遇大皇子 康安第二美男子刘君堂与乐安侯长女姜慕燕订亲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康安。康安百姓们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稀罕事。因为刘君堂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毫不掩饰他倾慕姜慕燕一事,所以姜二爷回京之后,刘家人上门提亲,两家把亲事订下来,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但这在德庄王妃、嘉顺王妃和靖安伯夫人等人看来,就觉得姜家有些不识抬举了。柴四夫人把这些闲话讲给丈夫听,柴易安冷哼一声道,“姜二哥无论到什么时候,也用不着他们抬举。”???..coM 柴四夫人依偎在丈夫身边,笑道,“有万岁在呢,姜二哥自是用不到他们抬举。” 但万岁总有年老退位的时候,现在姜家不需要旁人抬举,但换了天之后呢?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姜家不可能一直得万岁眷顾。 柴易安懒洋洋地用手指梳理着妻子的秀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以后的事儿,该谁发愁谁发愁去,反正轮不到姜二哥发愁。” 柴四夫人…… “你们几个,就算当了侯爷、将军,也还是老样子。” 柴易安翻身,“夫人这是嫌弃为夫老了?” 柴四夫人推了推丈夫的胸膛,娇嗔道,“天还亮着呢,四爷快起来,四爷也不怕孩子们看到。” 柴易安挑眉,“他们哪个敢来扰爷的好事?” 丈夫去军营做事后,多了几分痞劲儿,柴四夫人还满喜欢他这样的,刚要抬手揽住他的脖子,便听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父亲,父亲!” 柴小八跑进院,站在房门外喊道,“父亲——” 柴易安沉着脸踹开门,“吼什么?这个时辰你不在书院读书,跑回府做什么?” 十六岁的柴小八急切地拉住了父亲的衣袖,“凌哥送的马匹进京了,快,否则好马就要被别人挑走了!” 一听是这事儿,柴易安跑得比儿子还快,“哪来的消息,多少匹马,还有谁要抢,你曹四叔去没……” 因永昌归了大周,从永昌贩卖好马到大周各处,是这半年最火爆的生意。江凌城南的马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京畿甚至京畿外州县贩卖马匹的人,都将眼睛盯住了这里。运来的好马,很快便被一抢而光。 与马匹一块运来的,还有姜留和姜慕燕商队的几十车货物。 远路来的货物,需要查验货单、票据和开箱验货才能进入康安城。驻守肃州的呼延图懂规矩,不会在货物中夹杂朝廷禁榷之物,再加上这批货的东家是康安女霸王姜六娘,进城根本不会受到刁难,更没哪个不开眼的,敢动姜六娘的货。 但被关在府里学了数日宫中规矩的姜留,还是借此逃出府,到城门外透口气。 时近亚岁,寒风透骨。身披鲜红斗篷头戴雪白兔毛滚边暖帽的姜留骑着追月,站在城门外,成了苍茫寒冬之中最美的风景,路过行人都驻足或放缓脚步,偷偷打量她。 不过没人敢上前与她打招呼,姜六娘的恶霸名声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姑娘不只长得好看,手中的狼牙棒更是好看! 姜留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她顺着驿道向远处望去,想从数不清的车马里,寻到自家商队的旗子。 骑马的姜白跑过来,“姑娘,商队距此还有五里!” 姜留点头,“路上人手和货物可有损伤?” 姜白回道,“赵师傅说路上遇着了两拨山匪,不过好在咱们的商队是跟另外两家商队结伴回来了,虽伤了几个人,但没出大事儿,货物也没丢多少。” 终于有胆大的百姓凑上来,“敢抢六姑娘的货,那两帮山匪看来是不想混了!” “六姑娘,提上您的狼牙棒,挑了丫的!” “六姑娘有半年没挑山寨了,该挑俩练练手了。” “……” 听众人七嘴八舌地给自己鼓火,姜留才不上当呢。她义正言辞道,“山匪拦路劫财,伤的是我大周子民、抢的是我大周行商的货物,坏的是我大周商路的名声。他们已触犯朝廷律法,当地的衙门自会派兵前去围剿,我去,就是越俎代庖了。” 这样啊……百姓们顿时很失望。 姜留不想再听他们讲下去,吩咐道,“姜白头前带路,咱们去迎一迎找管事。” “是。”姜白调转马头,头前带路。 姜留赶走了两步,便听身边骑马的侍卫压低声音道,“六姑娘,大皇子过来了。” 这侍卫是三年前清晏带出宫,保护姜二爷的三十大内高手之一。万岁把这些人赐给姜二爷后,姜二爷派了两个,让他们保护姜留的安全。宫里出来的人,自是认得大皇子的。 姜留听到大皇子来了,立刻跳下马,拉马缰绳靠边避让。看到大皇子便装简行,姜留便知趣地站在路边,假装不认得他,免了扰了这位的雅兴。 她不去就山,山却移到了她面前。 大皇子停住马,倾身与姜留打招呼,“六妹妹这是要去何处?” 大皇子这声六妹妹,叫得姜留头皮发麻脖子发凉,她拱手行礼,小声道,“回大公子,六娘在此等候商队归京。” 大皇子温和问道,“是从永昌来的商队么?” 虽然听着大皇子的声调有点儿不对劲儿,但姜留却假装什么也没听出来,恭敬回道,“回大公子,是肃州来的商队。” 大皇子又盯着她头可爱的暖帽看了一会儿,才笑道,“我听家父说,肃州的牛肉干和奶酒很是不错。” 万岁说的?姜留再拱手,一板一眼回道,“六娘这匹货多是皮毛,待明年运来牛肉干和奶酒,六娘再让家父给公子送去。” 她在自己面前,一点儿康安女霸王的鲜活劲儿都没有。大皇子心中一阵憋闷,不过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浅笑,“那愚兄便先谢过六妹妹了。” 待大皇子骑马走后,姜留才翻身上马,给姜白使了个眼色。姜白立刻会意,暗暗派人盯着大皇子的去向。 待得知大皇子也去了哥哥的马场后,姜留心里便明白,马场的火爆生意,是时候该缓一缓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liwen7643、小壳纸CC、喵呜米米、507、lignlin等书友的打赏,今日第二更送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3章 时移世易 商队的管事赵来双见东家亲自出城来迎自己,受宠若惊地跳下马,上前见礼。 姜留和姐姐组建商队的初衷,是为了方便给在肃州办差的爹爹运送吃穿用住之物,这个商队管事是平西侯的侄子邓元烈引荐的,赵来双家里三代都是跑丝绸之路的行商,经验和本事都不错。他如今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魁梧,相貌凶恶,打冷艳一看不想跑商路的行商,反而像是提着板斧劫道的悍匪,很能压得住场面。 此刻,他恭恭敬敬地站在马前,给康安第一美人姜留见礼,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有点搞笑。 姜留跳下马请他起身,道了声辛苦,又慰问了商队众人,才带领他们经安化门进康安城。 姜留在南市租了一处有多间库房的杂货铺,从肃州和永昌以及其他各地运来的货物都存在这里,然后再批发或零售出去。安化门离着南市最近,自这里进城最是方便。 守城门的羽林卫将士和南城兵马司的差官,没有不认识姜留的,对她很是恭敬有礼。姜留和颜悦色地吩咐赵来双,“将货单拿来,马车上的货箱都打开,请差官们一一查阅。” 守城的官兵见姜六娘这般守规矩,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派人上前验货。大马车上的防水油布被掀开,露出整齐码放的麻袋或柳条箱,打开柳条箱里,里边充满异域风情的百货、乐器、毛毡、草药等,立刻吸引了围观百姓们的眼球。特别是那一箱箱卖相极好的皮毛,让人看着便觉得身上暖和。 有人上前忍不住询问价钱,姜白大声道,“乡亲们别急,咱们先请官爷们验货,待会儿货物运到南市西南街的边城杂货铺,大伙儿再可劲儿挑。” 姜留新开的杂货铺,名字便叫做“边城”。肃州的边城,早已随着《姜谪仙千里千杀》,被康安百姓所熟知。所以这看似随意的两个字,却含着一股苍茫辽阔,把众人的感受,一下拉到了三千里外。 看到围观百姓们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姜留脸上露出浅笑。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新店开张,需要四处宣传。还有什么宣传方式,比她亲自出城接货并在城门口晾货,更方便快捷成本低? 虽说她现在不缺钱,但她还是很享受自己赚钱自己花的满足感和踏实感。 羽林卫的守城官兵很快查验清楚货物,南城兵马司的按照货物的数量、品类,当场开了契税单据,盖上衙门的红章,姜白足额交税领过契税单,然后和赵来双赶着三十多辆马车,赶往南市的边城杂货铺,好热闹的康安百姓们呼啦啦在后边跟着。 接下来,便没姜留什么事儿了。 她正打算骑马四处转悠一圈,买些吃食回府时,见满脸带笑的孔能跑了过来,站在马前给她行礼,“六姑娘,某可有段日子没给您行礼、问安了。” 孔能这话,说得十分有技巧。 上次姜留与孔能说话,还是拐弯抹角向他打听带着遗诏从先帝正阳宫出来的老太监魏滨的事儿。也正是从孔能口中,姜留得知了魏滨养子郑春久也就是郑韭的消息。 阴差阳错被抓去瀛州服苦役卖鸟人郑韭,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知恩图报守信用,保护先帝遗诏的有功之臣,得万岁称赞,并赐金百两,良田两百亩,成了吃喝不愁的体面人。 姜留温和笑道,“我前一段出京了,刚回来没多少日子。孔叔近来可好?” 听到姜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肯当面叫他一声“叔”。孔能嘴咧到了后脑勺,立刻顺杆子往上爬,“托乐安侯和六姑娘的福,咱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这不前几日家里刚添了个大胖孙儿,俺也抬辈儿当上祖父了。等孩子摆满月酒时,六姑娘若得空就过来坐坐。” 姜留含笑点头,“好,若得空我就过来。” 孔能知道姜留当然不会来,但有她这句话,孔能在南城的里子面子就都有了,他十分知趣地让路,弯腰目送姜留远去,才挺直腰杆腆着肚子,大摇大摆去南市当差。M..coM 去年姜留出手,帮孔能摆平了南城地头蛇陈俊田,还给他在南市安排了个不错的差事。当初孔能被关在西城兵马司大牢里时,死活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与小白脸姜枫的漂亮闺女攀上关系,还靠在爹死大姐一家败落后,靠着姜留过上好日子。 有吃有喝有钱赚才是真实惠,也只有王家那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才会往死里得罪姜家。 我呸!想到被王家赶出家门的大姐,孔能吐了口吐沫,脸上的横肉颤了三颤。他倒要看看,已经坏到根儿里的书香王家,还能端多久。 “姑娘。” 姜留骑马溜溜达达向前走时,听到书秋低唤了一声,转头顺着她眼神儿瞟的方向望过去,秀眉微微一挑。 前边的巷子里,一个身材胖大,头戴银簪的妇人,正摆出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的姿势,骂着面前的一个佝偻着腰的,头发花白的妇人,“你都被王家休了,还在老娘面前摆哪门子的官夫人架子!你儿子都不要你了,是我家老爷心软才会管你吃喝!你再敢站在老娘门前嚼舌头,老娘立刻断了你的口粮,饿死活该!” 孔氏也在嚷嚷,但已没了以前的底气,“我说啥了,你就这么不依不饶地闹……” 姜留没心思再听下去,催马继续前行。 孔氏还是王家大夫人时,孔能的妻子朱氏在孔氏面前跟狗尾巴草一样,孔氏使唤朱氏,跟使唤府里婆子一样。时移世易,现在孔氏被休,走投无路之下返回娘家,狗尾巴草便成了孔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芹白感慨道。 姜白却道,“孔能能让他姐住回家,还管她吃管她喝,已经算是不错了。” 姜留点头。虽然孔氏白了头发,但她身上穿着厚实的冬衣,也没瘦得脱了相。所以比起她的亲生儿子王图展,孔氏的弟弟孔能,待她确实算是不错。 姜留在南市溜达时,侍卫已将消息偷偷送到了大皇子面前。听到姜留真是出城来接货的,大皇子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他知道亚岁宫宴之时,让母后赏姜留什么,才能合她的心意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4章 观虎厅君臣会 转眼间便到冬至亚岁郊祀之日。 不同于往年六马拉的天子金根车,景和帝今日骑着一匹神俊的枣红马自承天门出宫,率领等候在宫门外的文武百官,自朱雀门出皇城,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在百姓们一路的参拜中,沿着笔直的大街一路向南出康安正南门——明德门,赶往城南郊祀之台。 跟随万岁出朱雀门后,百官也纷纷上马,跟在景和帝身后。御,即骑马、驾车,乃是君子六艺之一,文武百官自是没有不会骑马的。但亚岁之日天气寒冷,骑马并没有坐车舒服,百官们还要抬头挺胸摆出一副庄重模样,大半文官叫苦不迭之际,也在暗暗埋怨乐安侯姜枫。 你丫的,闲着没事儿大冬天送万岁汗血宝马作甚?! 骑着雪白宝马的姜二爷可没心思管别人怎么想,他端坐马上,面容严肃,心里则得意极了。 看到没,万岁骑着的是他送的宝马。 看到没,文武百官中有三成骑的是自己送的,或从他小女婿马场里买的马。每一匹马少说上千两银子,凌儿可说了,这些赚回来的钱,全给留儿花用,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留儿现在钱多到,看谁不顺眼,就能用金子砸死他! 跟着万岁祭拜了苍天,心不在焉地听完礼部官员大声朗读的祭文,姜二爷立刻打起精神,陪同万岁骑马,赶往同穴山吃酒。 因万岁要在同穴山虎穴内吃酒,天降已被守山的官兵用狍子引去了别处,姜二爷陪着景和帝登山,一路上连根老虎毛都没瞧见,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但进入天降的窝,闻着真真野兽的腥臊之气,姜二爷的失落立刻改为了浓浓的嫌弃。但这嫌弃被他深深压在心里,因为万岁兴致勃勃,姜二爷也跟着兴致勃勃。 时隔一年,故地重游,景和帝心中感慨万千。一边走一边给姜枫讲去年郊祀时的场景,说到激动处,景和帝的声音微微发颤,“贺平、魏滨、郑韭、卿、天降,缺了你们任何一个,父皇的遗诏,都不会重见天日。” 姜二爷为景和帝踢开脚下的乱石,躬身行礼,“万岁是真龙天子,自有苍天庇佑。臣等所作所为,都是遵天命。” 真龙,天命。 登基之后,这话景和帝听了十年,也心虚了十年,但自去年今日起,他不再心虚,理直气壮。是的,他是真龙,是天命所归,得天庇佑! 景和帝虽然没说,但也嫌弃这里的气味不好闻,引着姜枫参观、回味一番后,两人便出了虎穴,到观虎亭内饮宴。 前几日,得知万岁要到虎穴内饮酒后,礼部和将作监立刻安排人手,几日的功夫便在天降洞穴不远处的半山腰寻了最佳位置,修了一座观虎亭。因时间紧迫天气寒冷,亭子修好之后来不及刷漆,六根亭柱皆用红布缠裹着,配上亭上的琉璃瓦,远远观之,也算精致。 今日天公作美,日光强烈,风也不大。姜二爷陪着景和帝在六个银霜炭火盆之间落座,竟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热气腾腾的锅子摆好,各色美食往锅里一煮,山间飘荡的,尽是人间美味。姜二爷站起身给景和帝敬了酒,也不禁感慨道,“七年前腊月,臣被兄长赶到同穴山下的柳家庄闭门读书。因读得乏了,跑到山上打猎,偶遇天降,那会儿天降跟家猫差不多,这么大,也就才一个多月吧?” 看着姜枫比划着发问,孔风阁张了张嘴又合上,这话他不知道怎么回…… 旁边伺候着的杨奉躬身含笑道,“天降被侯爷送入宫中时不足两个月,按着日子算,天降应是亚岁前后降世的。” 姜二爷整张脸都被杨奉的话点亮了,“对啊,万岁!臣怎么就没想到呢,天降应该是亚岁前后降世的!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景和帝笑出了声,“确是如此。” 拍了一个不错的马屁,姜二爷笑得极为开心,杨奉也笑得和煦,错过拍马屁机会的孔风阁心中无比懊恼。???..Com 看姜枫如此生动,景和帝的心情也十分之好,吃了几口菜才道,“姜卿,你说若是刘承得了郑韭的包裹,他会将包裹交给谁?” 景和帝这一句话,立刻拉回了孔风阁的思绪,他将目光落在姜枫脸上,想听他怎么回话。 去年,姜二爷曾亲口问过郑韭,若同穴山没因为出现白虎被封,他姜枫也没经科举入仕,等到景隆五年,郑韭会把包袱交给谁。郑韭当时曾答,他会把包裹交给邑江侯世子刘承。 因为郑韭答应了恩人魏滨,要将包裹转交给最得万岁器重、最得民心的年轻官员手中。若姜二爷没有入仕,康安城中当时呼声最高的年轻官员,就是邑江侯世子刘承。 见万岁看着自己,姜二爷站起身,如实道,“回万岁,去年问郑韭之后,臣也想过这个若刘承接了包裹,他会怎么做。臣觉得刘承是个聪明人,他把包裹带进宫,交给您。” 景和帝摇头,“以刘承的谨慎,他会将包袱皮拆开,发现遗诏,然后,他会把遗诏交给秦天野。” 杨奉也抬起头,看向姜枫。 姜二爷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去。 景和帝温和道,“姜卿,时至今日,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不能明言的话么?” 只能心里有,万岁问起来必须说没有!姜二爷站起身,抬手躬身行礼,“万岁,臣觉得刘承发现遗诏后,应会算计出把遗诏交给万岁,比交给秦天野,更能让他飞黄腾达。他交给秦天野,可能很快就被秦天野灭口了。” 姜枫会这么想,景和帝一点也不诧异,“若先帝遗诏上没有让朕杀秦天野的旨意,刘承会把遗诏双手呈到朕的面前。但因为有了这道旨意,他只会把遗诏交到秦天野手中。因为刘承早已随着李兆舟暗投秦天野,秦天野一倒,他也难得活命。” 可是……姜二爷犹豫道,“万岁,臣愚钝,刘承的献遗诏之功,应可抵过了吧?” 景和帝点头,“在朕这里,足可抵过。但秦天野一定会拉他一同去见阎王,因为秦天野太了解朕了,他知道如何让朕起疑心,弃用刘承。” 看着茅塞顿开的姜枫,景和帝又道,“姜卿可知,秦天野在狱中编了多少罪名给卿么?” 听景和帝这么一问,刚恍然大悟的姜二爷,又吓傻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5章 伯乐和千里马 景和帝突然冒出的一句话,直接把乐安侯姜枫吓傻了。他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又听景和帝吩咐道,“姜卿,坐下说话。” “谢万岁。”看着万岁不像生气的样子,姜二爷扶着桌子战战兢兢坐下。此刻锅子里冒起的热气,都没他头上钻出的冷汗多。姜二爷不知道秦天野给自己编排了什么罪状,但他知道自己马上必须自证清白,否则过了这个节骨眼儿,他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干净了。 一紧张就脑袋不好使的姜二爷,鼓起了不算大的胆子,万分真诚地回道,“万岁,臣不知道秦天野给臣编了多少罪名,但臣绝对没做过愧对万岁、愧对朝廷的大错事。臣……臣是有偷懒耍滑、吃不得苦的恶习,但这几年臣……臣已在万岁和兄长的教导下努力改过自新了。” 看姜枫万分真诚地望着自己,就差赌咒发誓了,景和帝莫名有些感动。哪怕姜枫已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被封为侯爵,但他的胆子,还如八年前自己第一次召他入宫时一样小。自己一句话,就能把他吓成这样。 且不论姜枫入仕之前如何,他入仕七年,就活在杨奉的眼皮子底下,诚如他自己所言,这七年他除了偶尔头脑发热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却从未犯过大错。不只没犯过大错,他还在朝廷危难之际,出生入死,力挽狂澜。胆子这么小的一个人,偏就因见自己发愁,主动站出来请命,去肃州出生入死,上百次暗杀,几十次受伤,仍伤心不改,提着青霄剑去左武卫大营,一剑砍下了蒋锦宗的人头。 立大功归来,虽因封爵而欣喜若狂,但被姜松骂了一顿后,便立刻踏实了。他从未想过,以他如今爵位和功劳,完全不必再听姜松的话,也从未想过,以他的功劳,就算身为一国之主的景和帝,也已不能随意处置他。 此子,纯善。 景和帝目光温和,揽龙袍宽大的衣袖为自己封的,唯一一位世袭罔替的乐安侯布菜,“卿不必过于惊恐,朕怎会信不过卿。无凭无据,朕岂会被秦天野的胡言乱语蒙蔽。” 姜二爷的桃花瞳里泛着水光,哽咽道,“万岁圣明!臣惭愧,臣回去后定尽心尽力把余下的差事办好,再也不偷懒了。” 杨奉…… 你可是刚跟万岁说,你已努力改过自信了…… 景和帝也笑了,闲聊似地问道,“卿不喜欢兵部的差事?” 当差是正事,哪能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万岁指派的,就算不喜欢也得喜欢!姜二爷提醒自己要时刻谨记做臣子的本份,抬头见景和帝含笑的目光,如实答道,“回万岁,臣有罪,臣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在兵部该做什么差事……” 孔风阁…… 乐安侯,您了真是什么都敢说…… 景和帝却笑得更温和了,“卿何罪之有?三年前朕为了让卿能名正言顺出任肃州钦差,才把卿调去兵部。卿入兵部不足一月便去了肃州,三年后回京至今日,也不过半月而已,想必李卿还未给卿指派具体的差事吧?” 这锅可不能让兵部尚书李增奎替自己背着,姜二爷连忙解释道,“臣谢万岁体恤之恩。臣回京后第二日便去兵部点了卯,李大人让臣先与刑部、吏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交接好肃州和永昌的差事,再回兵部领差事。请万岁放心,臣年前一定把肃州和永昌的差事交接完,然后在李大人的指点下,踏踏实实在兵部办差。” 姜二爷出京三年,办了上百件贪墨的案子,查处了数百位贪官,也提拔了大量地方官。回京之后,贪官的罪证、堂审的文书等,须交到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竟三司查验无误后方可入档交工。.CoM 他提拔的肃州和永昌官员,要到吏部一一核实、入官籍、下发吏部盖章的任命文书;永昌归入大周后,永昌官库里的金银的账册等,要与户部交接;左武卫将官的变动情况,兵力分布等也要向兵部交代了清楚…… 按说这些事是不用姜二爷亲自去做的,怎奈不止跟他一同出京的另一位钦差曾显志和师爷周其武留在了肃州,就连跟他一同前往的典史瞿伦学等西城衙吏等人,也因差事没办完,都没能跟着一通赶回来,所以只能由姜二爷带着姜宝、姜猴儿等人在各衙门之间跑来跑去。 这些事,哪一件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做完的。姜二爷欲哭无泪,回西城衙门的事儿,上次借着酒劲儿跟景和帝提了没被准许后,他现在连想也不敢想了。 看着姜枫神情几次变幻,一会儿鼓足干劲儿,一会儿又一脸愁苦。景和帝胃口大开,多吃了好几口肉。因为朝中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敢在景和帝面前如此坦荡荡的,也只有姜枫一人了。所以在姜枫面前,景和帝也放下了戒备。 君臣之间少了戒备和试探,自然就多了信任和放松。景和帝笑问道,“卿还想回西城衙门?” 姜二爷愁苦的脸,立刻被景和帝这句话点亮了,绽放出大周第一美男子的风采,“回万岁,臣想。” 景和帝又问道,“卿为何想回去?” 姜二爷如实道,“回万岁。民间有句俗语说‘有多大锅便下多少米’,臣也想为万岁分忧解劳,可怎奈臣生性愚笨,臣觉得自己这点本事,能做办好的也只有西城几百户百姓吃吃喝喝小事了。”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可信,姜二爷又眼巴巴望着景和帝,诚恳道,“臣能办好去肃州整饬吏治的差事,不是因为臣有多大本事,是因为有万岁每三日一封的密信指点、布局;有谢清泉谢大人和恩义侯裘净跟在臣身边,为臣出谋划策;有曾显志曾大人和西城衙官们尽心尽力办差,有肃州提刑司温宏杰温大人等当地官员鼎力相助。臣只是顶着钦差的头衔,当万岁手里的棍子,万岁指哪臣打哪;除此之外,便是帮真正办事的官员们,挡住贪官污吏的算计和刁难,让他们安心办差。万岁,臣说的句句都是实情。” 景和帝动容,“朕之卿之言出自肺腑,但卿也不必妄自菲薄。平息肃州之乱,卿乃首功之臣。除了卿,无人能做好此事。大周不缺出谋划策的谋士,不缺办实事的官员,缺的是如卿这般,站在封口浪尖之上不迷失、不动摇,时刻谨记身份,不忘忠君报国的纯臣、为国举贤的伯乐。” 能得万岁这么高的赞赏,姜二爷又忍不住发飘,他两眼放光,真心实意道,“臣不是伯乐,万岁才是伯乐。是万岁选中了臣,臣是千里马。” 正自我感动的景和帝闻言微愣,随又哈哈大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6章 美美的一家人 姜二爷陪着万岁在同穴山观虎亭吃了吃了顿酒,飘忽忽地回到家,还觉得不大真实。雅正服侍他更衣时,见他恍恍惚惚的,便问道,“二爷可好吃些醒酒汤?” “我没吃几杯酒,就是……”姜二爷握着妻子柔软的小手,晕乎乎道,“就是,万岁说我是伯乐,说我是忠君报国的纯臣、为国举贤的伯乐,说朝廷就缺我这样的人……” 雅正抬眸,在外人面前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崇拜和痴迷,“万岁慧眼识珠,二爷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得不仅是裘叔的算无遗策,也不是运道,而是因为二爷有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勇气,有为民请命之心,有容人之量。” 被妻子这么一夸,姜二爷更晕乎了,抱着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道,“陪我躺会儿。” 雅正顺从地陪着丈夫躺在床上,依偎在他身边,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万分安宁。 姜二爷惦记着妻子和闺女们明日要进宫参加华春宫宫宴之事,细细叮嘱道,“我跟平西侯和相翼侯打过招呼了,明天你们进宫后,就跟着平西侯和相翼侯夫人……” 雅正一一应着,不大一会儿,听到丈夫声音越来越低,呼吸渐渐绵长睡熟了。雅正轻轻抬眸,瞧着他完美的下颌线和突出的喉结,一时情动,忍不住凑过去偷亲了他一口,才红着脸轻手轻脚起身,退到房外,叮嘱婆子好生守着门,莫让人扰了二爷歇息。 听到小儿子回去就睡下了,姜老夫人极为心疼,“让他好好睡,熬些安神汤,给他补一补。” 陪王伴驾虽然荣光,却是极辛苦的事,稍有疏忽,一句话说错了,就能招来杀身之祸。郊祀之后,儿子陪着万岁去同穴山中吃酒,他本就体弱,心里的弦又一直紧绷着,身体哪吃得消。 雅正轻声应下,“儿媳已让厨房熬了益气宁神汤,等二爷醒了让他服下;您这几日也累了,儿媳让厨房准备了五味子丹参瘦肉汤,您今晚也多少吃一些。二爷方才半睡半醒间,还记挂着您今早没吃多少东西呢。” 姜老夫人听到儿子忙得脚不沾地了,还惦记着自己,感动得不得了,“枫儿这孩子,打小就知道心疼人……” 听婆婆又开始念叨已经讲过无数遍的,丈夫小时候的事,雅正不觉丝毫厌烦,她很有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或轻笑,或说两句六郎、七郎与他们的父亲相似的举动,听得姜老夫人合不拢嘴。 被家里请来的嬷嬷折磨得路都快不会走的姜留到北院,见到屋内融洽和谐的婆媳俩,心中无比感慨,婆媳这么难搞的关系,都让母亲搞定了。 姜老夫人见到齐刷刷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个孙女,眼中尽是满意,“今日练得如何?” 老嬷嬷不卑不亢地回道,“府里三位姑娘聪慧又肯下功夫,该学的规矩都已学会了。” 姜老夫人含笑谢过嬷嬷,让婆子送她下去歇息,才笑道,“六丫头,你这是什么走法?” 姜留龇牙咧嘴诉苦,“祖母,孙女今日磕了无数个头,站着还好,一起一坐就觉得大腿疼。” “孙女也是。”不用进宫,却被娘亲强压着跟三姐、六妹一起学宫中规矩的姜慕锦也忍不住抬手扶住了自己的腰,只有看似纤瘦的姜慕燕站得笔直端正,与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本想让两个孙女换上新衣走两圈的姜老夫人听到孩子们都累了,怕她们今晚歇息不好,远处进宫闹出笑话,便歇了心思,叮嘱道,“晚上让武婢帮你们用药酒推拿腿脚,睡一晚上就好了,都回去歇着吧。” “是。”三个小姑娘齐声应了,分别回院歇息。 姜二爷一觉,从后半晌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精神抖擞,“用罢早膳后,我先去趟大理寺,待到了时辰,我再回来送你们进宫。” 丈夫公务繁忙,还要抽出时间来送她们,按理说雅正该推让几句,让他不必费神的。不过,二爷已经订下的事,雅正从不会扫他的兴致,而是面带欢喜道,“有二爷陪着,妾身觉得心里踏实多了。” 姜留也跟着点小脑袋,姜慕燕脸上也露出欢喜的模样。.c0m 觉得自己十分重要的姜二爷挺起胸膛,“留儿机智化解肃州粮荒的功劳,当由皇后娘娘赏赐。你们进宫之后,无论皇后娘娘赏赐什么,你们都踏踏实实收着。” 姜留眼里跳动着金色的光芒,响亮应道,“是!” 姜二爷看着小闺女,不放心地叮嘱道,“若有人找茬,你不要在宫里动手,把她们的名字记下来,出宫再收拾她们。” “好。”母亲和姐姐都这么给爹爹面子,姜留也非常配合,答得十分响亮。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皇宫里惹事儿。 华春宫宫宴是午时开始,申时结束。各府女眷要在巳正时分赶到宫门外侯召,姜府在会嘉坊,路上再打出些富余时间,她们辰正便要准备启程了。所以用过早膳后,雅正和姜慕燕、姜留便开始梳妆打扮。 姜二爷被封乐安侯,雅正便是正经八百的乐安侯夫人,入宫参拜皇后娘娘要穿一品命妇的九钿双佩礼衣,礼衣加身,气质出尘的雅正又添了几分庄重。精心打扮的姜慕燕和姜留跟在雅正的两侧,向姜老夫人辞行。 姜老夫人看着雅正身上的礼衣,眼眶都湿润了,“去吧,莫耽误了吉时。” 雅正转身,带着两个闺女出姜府,姜二爷亲自把她们扶上马车,头前开道。他们走出去多远,围观的百姓和乡邻们才回神,纷纷惊叹。姜二爷和姜留自不必多说,没想到雅正夫人和一向不惜打扮的姜三姑娘装扮起来,也如此惊人。 不过,她们的惊叹声,都没有袁夏月的大。袁夏月激动地摇晃着姜慕锦的胳膊,“美,二叔一家太美了!” 姜慕锦颇为得意地露出两个小梨涡,“那是自然,咱二伯康安第一美男子、六妹妹大周第一美人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震撼中的袁夏月盯着姜慕锦看了一会儿,惊叹道,“五妹妹也好美,走,姐姐刚买了一盒子漂亮的珠钗,咱们去灵云巷找大姐和二姐去,我要把你们都打扮起来!” 姜慕锦闻言,脸上的梨涡更深了,“二月姐姐也要打扮起来。” 听到闺女和袁夏月要去灵云巷,闫氏不放心地叮嘱这俩人来疯的丫头,“去了廖家,你们可要仔细些,筝儿的肚子已经显怀了,你们可不能闹她。” 姜家二姑娘姜慕筝又有了身孕,是丈夫离京之前那几日怀上的,这会儿已经五个多月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7章 若姜六娘入宫 姜留到大周八年,康安城的大街小巷被她转了个遍,唯一没到过的地方,就是皇宫。与母亲和姐姐乘车经安福门进入皇城,停在皇宫最西侧的广福门前。姜留挑起车帘,望着三丈高,从下向上望似乎直耸云霄的紫红色城墙,心中竟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很多漂亮女人,因为各种原因走入这道宫门,一关就是一辈子。 想到被关在里边的女人们,姜留虽然比几年前正月十五到这里看龙灯时长高了一头还多,却觉得宫墙比那时更高、更有压迫感了。 雅正握住姜留的小手,先吩咐赵奶娘去广福门告诉宫门口的嬷嬷,就说乐安侯府的女眷到了,然后才对姜留和姜慕燕道,清冷宁静又温和的声音安抚着两个不安的孩子,“还不到时辰,咱们先让马车靠边在这里等会儿,你俩累不累,要不要再睡会儿?” 姜慕燕精神头十足,“女儿不累。” 姜留也摇头……不累,但有点想去茅厕怎么办?但她知道自己其实不用去茅厕,因为就怕入宫拜见皇后时忽然想跑茅厕丢人,她从昨晚就没喝多少水,今天早晨也知吃了点干的。 雅正再次安抚两个继女,“你们都已订了亲,入宫后跟着我,这皇宫我已来过许多次,咱们会平平安安进去,再平平安安出来的。” 姜慕燕低声问道,“母亲第一次进宫时害怕吗?” 数年前曾已琴师的身份入宫教琴,如今已穿上一品诰命礼衣的雅正点头,笑着与两个女儿道,“我当时吓得喘不过气来,手指都僵硬了,想着拜见太后和皇后时后要用僵掉的双手抚琴,生怕因为弹得不好,被拖出去砍了脑袋。后来在太后寝宫侧殿内坐着吃了两杯茶,又跟宫里的嬷嬷说了会儿话,我才渐渐安稳下来,总算没在太后和皇后面前出丑。咱们进去了,也是现在侧殿内等候皇后传召,待进入侧殿就不紧张了。” 宫里能熬到管事嬷嬷位子上的老宫女,都是人精。她们自是知道如何安抚第一次进宫女眷的紧张情绪。姜留压下无法宣之于口的复杂情绪,与母亲和姐姐低声说笑了一会儿,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马车外的书秋低声道,“夫人、姑娘,黄阁老家的马车来了。” 黄阁老家?姜慕燕看向母亲。 雅正温和点头,姜慕燕才撩开车窗的小帘,恰好黄家马车的车帘也撩了起来。雅正颔首,主动打招呼,“伯母。” 黄老夫人面上带着明显的笑容,颔首笑道,“你们早到了?” 雅正客气道,“我们也是刚到不久。” 黄老夫人吩咐车夫,让他靠着另一侧墙边停住,与雅正话起家常,“燕儿和留儿可来了?” “来了。”雅正退开,小姐妹俩的脑袋出现在车窗边,给黄老夫人请安,黄丽妍也露出小脸,给雅正请安,与姜留和姜慕燕打招呼。 看着端庄静美的姜慕燕和明艳无双的姜留,黄老夫人夸奖道,“燕儿和留儿真是越长越漂亮了。老身听说,燕儿的亲事也订下来了?” 姜慕燕和姜留“羞涩”地退开,雅正含笑与黄老夫人寒暄道,“订在明年八月二十六,若您老到时候得空,侄媳接您和孩子们过来,给燕儿添福气。” 大人们闲聊时,姜留与姜慕燕凑到一处咬耳朵。姜慕燕低声道,“仁阳公主不在马车里。” 乐阳公主“闭门思过”,不能进宫参加宫宴。但“大病”的仁阳公主已经痊愈,开始出公主府行走了。今日她仁阳未与女儿一起入宫,肯定不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是皇后未给她下请柬。 姜留点头,与姐姐咬耳朵,“我推测,万岁有意提拔黄阁老为右相。” 啊?姜慕燕吃惊地睁大凤眸。 姜留轻轻点头,又与姐姐低声强调道,“尹太傅已经致仕,杜阁老出任左相,张府尹和庆安侯长子廖宇入阁,这些事铁定的。待会儿进宫了,咱们可以看一看皇后与各位夫人说话的神态和语气。” 姜慕燕庄重点头,又低声道,“去年庆安侯府曾两次请人到咱们府上说亲,我当时便觉得奇怪,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姜留抽抽嘴角,“说的不会是廖平仲吧?” “起初说的是他,第二次是廖宇的嫡次子。”姜慕燕轻轻点头,“这事除了祖母和母亲,只有我知道。” 廖平仲是原京兆府少尹,庆安侯次子廖纲之子,比姜留大两岁,是秦城碧的跟班之一,文不成武不就。姜二爷与廖纲不合,廖家和姜家没什么交情。今年五月姜二爷已经初步平息了肃州和左武卫之乱,回来之后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到姜家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庆安侯府两次到姜家说亲,可见他家与姜家结成意愿之强烈。 姜慕燕现在明白廖家为何要与姜家成亲了——庆安侯府想为即将入阁的廖宇,拉拢父亲。 待宫门打开,姜留与姐姐站在母亲身后,黄老夫人抢先一步,与雅正和平西侯夫人并排前行。黄丽妍站在了姜慕燕身边,与她低声说话。新笔趣阁 姜留微微皱眉,因为黄老夫人抢了相翼侯夫人的位子。雅正回眸向相翼侯夫人颔首一笑,又看了姜留一眼。姜留立刻会意,脚下慢了两步跟在姐姐身后,与扶着相翼侯夫人入宫的白凤媛并行。 姜留给相翼侯夫人行了礼,然后与白凤媛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白凤媛是相翼侯世子白旸的嫡次女,比姜留小一岁,尚未婚配。今日她穿得十分低调,一看就是跟姜留一样进宫打酱油,不想入皇宫里已成年的两位皇子的眼的。 姜留与白凤媛低声说着话,入了宫门后两人才挺腰垂头,目不斜视赶往华春宫,先入侧殿稍事歇息后,姜留便随着母亲和姐姐,入华春宫正殿拜见皇后娘娘。 听闻乐安侯夫人和两女拜见,正座的康皇后,侧坐的二皇子之母德妃、五皇子之母惠妃、六皇子之母宁妃都望向宫门口,目光皆落在久闻大名的,乐安侯姜枫的小女儿姜留身上。 待姜留行礼后抬起头,康皇后和三妃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件事:若姜家六娘入宫,已得两年恩宠的苏昭仪,定会马上失宠!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38章 婚期 若论容貌,如今容冠后宫的苏昭仪,比起姜家六娘可差着一截呢! 站在尹太傅夫人身后的尹佩蓁见到姜留比去年更加出色的容貌,悄悄握紧了拳头,面上努力撑起温顺的笑容,转眸看向自己的婆婆,康皇后。 就在三位皇妃,想着怎样把苏昭仪叫到姜留面前,欣赏她花颜失色的模样时,康皇后想的却是幸好姜留已许了人家。 康皇后含笑与雅正说了几句话,赞了姜慕燕一句,便将目光重新落在姜留身上,“本宫听说,慕兰在肃州又挑了四座山寨?” 提起挑山寨的事儿,后宫娘娘们都来了兴致。 大名姜慕兰的姜留行礼回道,“回皇后娘娘,肃州的四座山寨是臣女的父亲派兵围剿的,臣女跟去是为搜寻藏粮的下落,碰巧有几个山匪慌不择路,撞了上来。” 碰巧就抓住了?康皇后和三妃闻言笑声不断,“你且说说,是如何碰巧抓住的。” 姜留干巴巴讲了自己跟随二哥挑山寨的事儿,又答二皇子的母妃德妃之问,两三句话将寻王岗岭藏粮之事讲了。兴致勃勃等了多了的宫中女人们听得颇为扫兴,因为姜留远不如说书人讲得精彩。 康皇后却听得十分满意,盛赞姜留寻粮解肃州粮荒的大功之后,赏下黄金百两、六匹绫罗、两盒南珠、良田两百亩,却没有提起长子跟她反复提及的姜家姐妹商队,和赐姜留庭园之事。 因为康皇后绝不能让长子有机会与姜留再“偶遇”,让他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想到这里,康皇后笑容温和地问雅正,“两个孩子的婚期可订下了?” 一直注意着姜留的尹佩蓁心中一跳,紧张地屏住呼吸,看向雅正。正在轻声交谈的皇妃、王妃和侯夫人们也都停住,等待雅正应答。 她们大多也认为姜枫让义子和次女订亲是缓兵之计,毕竟比起嫁给任凌生,容貌娇美无匹的姜留,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从雅正如何应答两位继女的婚期,便能知晓姜家对姜留的婚事,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被问起婚期,站在母亲身后的姜慕燕和姜留自是低头害羞。雅正起身回道,“燕儿的婚期订在了明年八月二十六,留儿的婚期订在四年后,景隆十五年九月初八。” 众人闻言一愣,姜慕燕到了成亲的年纪,明年成亲理所当然。但雅正居然说姜留的婚期也订了,虽说是四年之后,但连日子都有了。皇后乃一国之母,雅正若说谎便是欺君,姜家没这个胆子。 这么说,姜留与任凌生是真的订了亲? 姜家……这是图什么? 就算姜家不把姜留嫁给任凌生,任凌生也是姜枫的义子,何须用姜家最漂亮的女儿去拉拢他。莫非,留在永昌的任凌生与姜枫生了嫌隙? 德妃仔细打量雅正和姜留的神色,心中万分遗憾。因为她已计划着,让姜留嫁给儿子为正妃呢。没想到姜枫竟真的把姜留,许给了无依无靠的任家黑小子。 脸上一直带着笑的尹佩蓁听了雅正的话,心中紧绷的弦松了下来,暗暗吐了一口气。她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但如何瞒得过在场的众人。 尹家这丫头看着不像个有手段的,几位侯夫人和王妃的心思都活动了起来,盘算着将女儿、外甥女嫁给大皇子为侧妃的可能性。 康皇后笑容越发真切了,“乐安侯果然心疼女儿,定要将两个孩子都留到十八岁再嫁。” 白旸的亲妹妹,三公主与七皇子的生母宁妃抬手笑道,“乐安侯是真心疼女儿,不过,乐安侯府的女婿可就有得等了。” 别人家的姑娘及笄就该出嫁了,乐安侯却要把女儿多留三年,可不成心疼女儿、苦了女婿么,众人跟着笑了起来。康皇后笑道,“到时,本宫要为两个丫头添份厚厚的嫁妆镇场子!”???..Com 还不等雅正带着两个女儿谢恩,六公主与五皇子的生母,凉州刺史董毡之女惠妃已笑倒了,“皇后娘娘,咱们康安的第二美男子刘大人,对姜三姑娘一见倾心痴等三年,臣妾觉得这场子不用您镇,刘大人也会待姜三姑娘如珠如宝的。” 众人…… 皇后笑容依旧,“若是如此,本宫更该给刘大人的珠宝,再添些分量。” 雅正这才领着两个女儿谢了恩,退回到了自己的位子时,雅正心中微微一松,因为她知道,今日这一关算是平安度过了。 果然,接下来皇后的目光转向了其他府中的姑娘。今日这场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皇后要相看各府未出阁的姑娘,为大皇子择侧妃、为二皇子择妃。 殿内除了惠妃,每个人都是人精,说出口的话都暗藏机锋,姜留听着都累了,待色香味俱全的宫宴摆上来,她立刻将全部心思放在了吃食上。可谁知姜留还没吃几口,宫宴的重头戏——宴乐便开始了! 众人都将目光转向大殿正中轮番上场演示才艺的各府姑娘,各种花式夸赞时,饿着肚子的姜留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桌子美味之后,貌似也在赏乐,但目光却被桌上的美食勾一下,再勾一下。 她好饿啊,大伙儿都不饿么…… 侧殿内,透过屏风向大殿内观望的大皇子,目光穿过一众莺莺燕燕,落在那张可怜兮兮的明艳小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 看到大哥笑了,二皇子凑过来低声问,“大哥喜欢这个?” 大皇子将目光转向大殿正中弹古筝的女子身上,“二弟慎言。” 切!二皇子暗翻了个白眼,“没劲。” 大皇子顺着他的话问道,“怎样才有劲?” “我想看姜六娘舞棍!”二皇子说完,又万分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姜六娘已经订亲,不会登台献艺了。 “二弟既知姜六娘已不会再登台,该多留意能登台的姑娘才对。”大皇子的目光又落在姜留的脸上,不知是在告诫二弟,还是告诫他自己。谁知他刚将目光转向尹佩蓁,便见表妹黄丽妍起身跑到了姜家姐妹身边,与她们说了句什么。 然后姜家姐妹起身,与黄丽妍一起出了大殿,大皇子眸子微沉,叫过心腹小太监吩咐了几句,小太监立刻点头,快步去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39章 桃花宴 这场宫宴现在的主题是选妃,已经订亲的姜慕燕和姜留、身为两位皇子表妹的黄丽妍自是不必登台的。是以,当黄丽妍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到姜家姐妹面前,邀请她们一同去侧殿歇息时,姜家姐妹也无法拒绝。 三人起身时,康皇后并未看这边一眼,其他人也似乎没察觉到她们的动静,目光只盯着台上。 但是,黄丽妍到了侧殿时,发现华春宫的管事嬷嬷已经含笑在这里伺候着了。黄丽妍看到她,目光微微一闪,然后大大方方地向她点头微笑,“嬷嬷可否准备些暖身的茶水来?” 管事嬷嬷点头,示意小宫女去准备茶水。待茶水上来后,舒服自在地靠坐在软椅上的黄丽妍,亲热招呼从侧殿后的小房内方便归来的姜慕燕和姜留,“宴乐少说还得一个时辰,咱们不急着回去,先在这边吃些茶水歇一歇。” “好。”姜慕燕温和应着,轻轻握了一下妹妹的手提醒她当心,便坐在了黄丽妍身边的软椅上。不同于黄丽妍的恣意,两姐妹都做得十分规矩。姜慕燕端起茶,以袖子遮面假装轻轻抿了一口,姜留则什么也没动。 黄丽妍笑着与她们闲聊,“扶阳郡王妃带来的姑娘琴弹得不错,燕儿姐姐你说是不是?” 姜慕燕十分肯定地点头,“确实不错,其他姑娘的才艺也十分了得,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姜留立刻跟上,“姐姐,丽妍姐姐,咱们回正殿继续看吧?”新笔趣阁 黄丽妍抿唇一笑,“留儿妹妹急什么,咱们连椅子都没坐热呢。” 姜留貌似娇憨地回道,“若把这里的椅子坐热了,咱们大殿的垫子就凉了。” 管事嬷嬷抿唇一笑,暗道这位跟她父亲一样,真是个妙人。 黄丽妍笑出了声,“留儿妹妹说得对,咱们……” 还不等黄丽妍说完,二公主柴慧珍和三公主柴慧华从外边走了进来。秦天野之女秦雪娟被打入冷宫后,二公主柴慧珍和四皇子柴文卓转由宁妃白兰抚养。所以,柴慧珍与宁妃的女儿三公主柴慧华常同出同入。 不管秦家怎么落败,不管宫中妃嫔们怎么对待柴慧珍,但她依旧是景和帝的女儿,是大周公主。黄丽妍与姜家姐妹起身,给两位公主见礼。 柴慧珍轻轻点头,十二岁的柴慧华笑容明朗道,“我就知道你们躲到这儿来了!” 说罢,柴慧华径直走到姜留身坐下,亲热道,“离近了看,姜六姐姐美得我都要动心了。若我是男儿,定要跟任将军争一争,把留儿姐姐娶回家!” 还不等姜留找到合适的话客气回去,黄丽妍已掩唇笑道,“三公主在宫中或许不晓得,姜三姐姐与康安第二美男子订亲、姜六妹妹与咱们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将军订亲后,震动康安城。现在府中有未出阁姑娘的人家,恨不得都挤到姜府去,向乐安侯夫人讨一枝桃花求个好姻缘。” 姜慕燕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温和而恭敬地回道,“三公主切莫当真,丽妍妹妹贯爱说玩笑话。康安城中人家求姻缘,都是去玄都观等香火鼎盛的道观和寺庙。” 三公主还没说什么,二公主已道,“说起桃花,我听说十八日贵妇要举办桃花宴。不知贵府的桃花帖可还有多余的?我和三妹想去一睹桃花颜。” 三公主眼睛一亮,拉着姜留的衣袖问道,“姜六姐姐,可还有?” 刘君堂的《西林桃花赋》已呈上,大获景和帝赞赏,这使得姜家本就在康安各府中非常有名气的桃花,名声更上一层楼。雅正便与姜老夫人商量后,决定举办一场桃花宴,邀请的是姜二爷获封乐安侯后,给姜府送去贺礼的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各王府、侯府和伯府的女眷。 这是康安城约定俗成的规矩,是省不得的。宴会办好了众人觉得理所当然,办不好便会成为笑话,姜家众人对此十分重视。 两位公主既已开口讨要请柬,姜留哪有回绝的余地,只得面带惊喜道,“我们府上地方狭小,桃花也就二十多株,若两位公主肯大驾光临,我和姐姐回去后立刻做两封烫金飘香的请柬送过来。” 姜二爷虽获封乐安侯,但万岁还未赐下府邸。姜家的院子虽不算小,但与各王府、侯府比起来,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听姜留把话说得滴水不露,二公主柴惠珍抬头看了她一眼,碰巧姜留正含笑向她望过来。看着姜留眼中真诚得让人无法错认的欢喜,柴惠珍勾起一抹浅笑,用她略清冷的嗓音回道,“花香不在多,雅室不在大。” “二公主出口成章,好生厉害。”姜留笑弯了眼睛,她的容貌本就极为出色,展颜一笑,令柴慧珍一阵恍惚,暗道难怪表哥秦城碧爱极了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她的手上。 四人在侧殿内歇了约有一刻钟,才又返回正殿,继续赏乐。宫宴结束后,众女眷谢恩告退。 黄老夫人依旧与雅正同行,姜留这回没同白凤媛走在一处,而是站到了黄丽妍身边。走出宫门来到马车边,姜留抬手拉住黄丽妍的衣袖,央求道,“丽妍姐姐,待桃花宴时,可否请你与我一道来迎两位公主到我们府上去?我不懂规矩,怕怠慢了两位公主,事后留儿再好好答谢丽妍姐姐,好不好?” 黄丽妍一下便愣了,下意识看向走在前边的祖母。 姜留的声音不小,引起了前边的黄老夫人和雅正,以及身后的相翼侯夫人、平西侯夫人的注意,几位夫人都停住看过来。 姐妹连心,不用跟妹妹提前合计,姜慕燕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开口向雅正解释道,“母亲,女儿和妹妹陪着丽妍妹妹去侧殿歇息时,丽妍妹妹向二公主和三公主提起咱们府上的桃花,两位公主听说咱们府上要办桃花宴,便说要来。” 雅正心中清明,面带欢喜道,“两位公主肯来,是咱们的荣幸。回去后咱们要好生准备着,不能让两位公主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黄老夫人严厉看了一眼孙女,才握住雅正的手笑道,“公主出宫是大事,是得好生准备着。妍儿,到时你与留儿来宫门外迎候两位公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0章 算计 待雅正带着姜慕燕与姜留上车离去后,黄老夫人也带着黄丽妍走了,平西侯夫人与相翼侯夫人对了对眼神儿,露出微微的笑意。新笔趣阁 黄丽妍在皇宫中给姜家姐妹使绊子,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因在在王侯将相府邸的女眷,为了达到各种目的勾心斗角再寻常不过。新鲜的事,姜家人当面锣对面鼓地硬杠回来:不管两位公主为何要到姜家,这梯子不是你出黄丽妍搭的么,那就由你黄丽妍自己扛着! “姜家六丫头这脾气,真是讨人喜欢。”平西侯夫人笑得极为舒心。 相翼侯夫人回道,“不只脾气讨人喜欢,模样更讨人喜欢。” 平西侯夫人接着道,“难得的是,她还有个疼爱她的,讨万岁喜欢的父亲,和我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将军未婚夫。” 黄通是阁老如何?人家的父亲是万岁眼前的红人!黄隶是大将军如何?人家的未婚夫是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大将军!你黄丽妍不过是个落魄公主的女儿,人家姜六娘是为肃州数十万百姓寻到救命粮的有功之臣,皇后今日的破例赏赐,不必问也知道是万岁的意思。 黄丽妍却挑姜家风头正盛时算计人家,不是自找没脸么。姜慕燕和姜留宫门外这一把掌,打得真过瘾! 素来深居简出的平西侯夫人笑容更深了些,“我听说姜家姐妹情深,没出过什么腌臜事儿?” 相翼侯夫人一下就明白了老姐妹的意思,“不只姜家姐妹情深,姜家内宅也是少有的干净。可惜,姜家这一辈出色的儿郎和姑娘,咱们都错过了。” 确实可惜,不过,平西侯含笑,“过几年再看看。” 十年后,姜枫的两个嫡子该长大了。 两位侯夫人议论着姜家时,康皇后垂眸听完侧殿发生的事和宫门外的一幕,活动着细长的手指,问道,“柴惠珍为何要去姜家?” 嬷嬷低声回道,“二公主今年已十三岁,又无母妃和外祖家可依靠,她应是在为将来打算。黄姑娘请姜家两位姑娘去了侧殿后,是二公主开口邀请三公主一块过去的。” 姜枫平定了肃州,令秦天野失去依仗;姜留不只帮助张文江寻到遗诏,将秦家推入深渊,秦城碧还死在她的手下。柴惠珍去姜家是要讨好什么人,还是想讨好姜家?坐镇正宫的康皇后不会因为柴慧珍无依无靠,便小瞧了她。在宫中,便是一个浆洗的宫女、洒扫的太监都不能小瞧。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能办成大事。 先帝的遗诏,不就是被正阳宫的洒扫太监偷偷带出宫,藏起来的么。 康皇后握了握拳头,吩咐道,“派人盯紧柴惠珍,她的一言一行本宫都要知道。还有,她何时跟黄丽妍勾搭上的,也给本宫查清楚。” 回到府中,黄老夫人将孙女叫到房中,阴沉沉道,“你当真是,好得很。” 黄丽妍含泪跪在地上,“孙女知错了,请祖母息怒。” “知错?”黄老夫人闭上眼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屁话!在他们这样的门第,有些错犯了,一辈子就毁了,根本没机会悔改!睁开眼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女,黄老夫人压住胸中翻腾的怒火,严厉问道,“二公主许了你什么,竟让你蒙了心帮她做事?” 祖母现在语气虽然眼泪,但比方才阴沉沉的模样让黄丽妍心安了许多。她委屈的眼泪滴滴答答落了下来,哽咽道,“祖母,孙女这两年鲜少入宫。秦家出事后,孙女更是从未与二公主说过一句话,孙女知道其中厉害,绝没有与她私下来往,帮她做事。今日……” 黄丽妍稍作犹豫,还是说了实话,“昨日窦嬷嬷过来送金钗时,带了母亲的话,让妍儿进宫之后照顾好姜家姐妹,母亲说女儿与姜家姐妹交好,有利无害。” 黄老夫人眼里皆是厉色,“是你母亲让你带她俩去侧殿的?” “不是。”黄丽妍急急道,“是窦嬷嬷说,她们第一次进宫,在正殿待得久了肯定不舒坦。燕儿觉得有道理,才请她们到侧殿歇息片刻。孙女也没想到,二公主会开口向她们讨要桃花宴的请柬……” 黄老夫人又气得闭上了眼睛,让人把孙女待下去后,厉色吩咐道,“去把仁阳和窦婆子请过来,老身倒要问问她这回舍弃亲闺女,又是为了谁!” 黄家的婆子还未出府门,便见仁阳带人押着捆绑着的窦嬷嬷过来了。 仁阳到了黄老夫人面前,将手抬至腰侧恭敬行礼,“是儿媳治下不严,害了妍儿。儿媳把这吃里扒外的婆子捆了来,请母亲发落。” 黄老夫人端坐椅子上,身子都不抬一下,只冷笑道,“公主言重了,不管窦嬷嬷吃的哪个里,又扒的哪个外,臣妇都不敢发落您带出宫的嬷嬷。” 仁阳公主脸色苍白道,“母亲信不过儿媳么?” 真是笑话,你这些年做了哪件值得我黄家信任的事?黄老夫人站起身,抬手执臣礼,“是臣妇不懂规矩,请公主责罚。” 仁阳公主的身子晃了一晃,扶住身边宫女的胳膊,才勉强站稳,悲痛道,“不管您信不信,此事都不是儿媳做的。您放心,儿媳会给您一个交待。” 说罢,仁阳公主转身,又命人押着窦嬷嬷回了公主府。不大一会儿,便传出了窦嬷嬷失足落水而亡的消息。 黄老夫人得到消息后皱了皱眉,冷哼一声,就算处置了背主的刁奴又如何,妍儿也毁了,康安本就没几户人家想娶妍儿,出了今日这事,更是一户都不剩了! 姜家的马车回到府中不久,也接到了仁阳公主的心腹窦嬷嬷失足落水的消息。正因两位公主要来府中饮宴而苦恼的姜老夫人皱眉,与儿媳道,“看来这里边有不少事儿。” 雅正笑道,“母亲放心,不管这里边有多少事儿,现在有两点是认谁也否认不了的:其一,黄隶救过留儿的命,燕儿和留儿救过黄家嫡长孙黄剑云的命,咱们两家谁也不该算计谁;其二,二公主会来咱们府中参加桃花宴,与黄丽妍有关,且黄老夫人已开口应下,让黄丽妍替咱们接待两位公主之事。” 不错!姜老夫人的心里立刻踏实了,转头看向两个孙女。 姜慕燕坐得笔直,回道,“母亲说得对,祖母放心吧。” “咕噜噜……”姜留刚张开嘴,她的小肚子就咕噜噜地叫了起来,姜留不好意思地捂住小肚子,可怜巴巴道,“祖母,孙女好饿。” 姜老夫人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1章 皇家兄妹 姜家人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桃花宴时,在玉景宫中读书的二公主柴惠珍,终于等到了大皇子柴文泽。 玉景宫是景和帝为儿女们辟出的藏书楼,诸位皇子和公主都可到此处读书、习字。但在被景和帝恩准,在玉景宫中有专属书房的,只有大皇子柴文泽,大公主柴慧琼和二公主柴惠珍。 大公主出嫁后,大皇子白日里要么跟在景和帝身边学习处理朝政,要么跟随两位少傅读书、习武,已很少来玉景宫,常来玉景宫中读书的只有柴惠珍。在母妃秦雪娟被赶出丽景宫,柴惠珍与弟弟柴文卓搬去宁妃公众后,白日里大半时间都待在此处。 不过近来,她早已没心思读书了。听到大皇子到来,她深吸一口气,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起身进了宫内的藏书阁,缓缓走到大皇子身边,恭敬又小心翼翼地行礼,“大皇兄。” 大皇子柴文泽回眸,清澄矜贵的眸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二皇妹。” 朝臣都说大皇子沉稳内敛,温和宽厚,但在宫中长大的柴慧珍却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罢了。宫中真正温和宽厚的是父皇,柴文泽在他母亲的教导下,冷漠多智,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就譬如现在,柴慧珍主动开了口,明显是有事寻他,但柴文泽却只淡淡应了一声,全无与她交谈下去的意思。 柴慧珍鼓起勇气,抬眸笑道,“大皇兄来寻什么书?” 柴文泽温和道,“今日高少傅讲了《尚书》,提到刑赏忠厚之至论,我记得前朝曾有一位宏儒著书中曾论过此事,便来寻来翻一翻。” 柴慧珍狭长的眸子一亮,转身快步离去,不一会儿便待了一本深蓝色封皮的书过来,双手递给柴文泽,“大皇兄寻的可是这本?” 柴文泽伸手接过,翻看看了几页,赞道,“就是这本,果然书父皇所言,二皇妹已将玉景宫的藏书阅遍了。” 读遍藏书又如何?她是女儿身,读书不过是消遣罢了!柴慧珍垂眸装着羞涩道,“小妹只是前几日碰巧翻到过这本。” 听不到柴文泽回话,柴慧珍抬眸发现他已开始翻阅书籍,柴慧珍便道,“大皇兄,小妹也去寻书了。” “好。”柴文泽应了一声,注意力似是全在手中书上。 柴慧珍在书架边转了几圈,目光一直注意着靠在窗边翻书的柴文泽,待见他快看完书时,才从画轴里取出前朝名士的山水桃花图展开,在出书阁的必经之处上展开“细品”。 柴文泽见她这般惺惺作态,依旧不理,只道了声,“二皇妹继续看书,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大皇兄。”柴慧珍忍不住开口留人,拿着画上前请教,“大皇兄觉得这幅桃花画得如何?小妹过几日要去乐安侯府上参加桃花宴,正想带什么礼品过去。” 柴文泽抬眸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画,“二皇妹要将这幅画带过去?” 柴慧珍解释道,“小妹不敢,小妹是想临摹一副名家之作。听闻姜家三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每逢宴会,她们都会以自己做的诗词歌赋为礼。”???..Com 柴文泽点头,“若二皇妹能临摹出画中的风骨和神韵,自是极好的。” 柴慧珍怎会听不出柴文泽的暗含之意,她难堪地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示弱和哀求,“小妹去乐安侯府,是因真心喜欢姜三姑娘的才情和姜六姑娘的率真,大皇兄……不也是如此么。” 柴文泽沉下脸,通体的贵气和压迫感毫不客气地倾泻而出,“二皇妹可知你在说什么?” “小妹知道。”孤注一掷的柴慧珍抬眸,带着癫狂的眼神与她的生母秦雪娟竟有八分相似,“爱美之人,人皆有之。小皇兄,小妹可以帮你,得偿所愿。” 帮我?柴文泽淡淡问道,“你想要什么?” 柴慧珍一用力,价值万金的名画被她抓出折痕,“小妹想留在康安,不想被送去和亲。” 果然如此。 “你的婚事当由父皇母后做主,我管不着……”柴文泽说到这里,声音冷冽,“也不想管。” 说罢,他抬步便向外走。柴慧珍急了,抬手握住柴文泽的衣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道,“大哥,你帮帮我,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小时候大哥不是最疼小妹么……” 柴文泽未收回衣袖,垂眸看着嘤嘤哭泣的柴慧珍,平静道,“七年前寒冬,我奉父皇之命去皇陵。出发之前便是在此处,父皇与我讲了出宫时辰和行走路线。” 听柴文泽提到此事,柴慧珍身子一颤,身体变得僵硬无比。 “然后,我半路遇伏,护卫死伤大半,我亦身负重伤。若非白将军舍命冲出重围搬来救兵,我定命丧宫外。事后,我追查到那日对我下杀手的是秦天野,那究竟是谁将我出宫的消息告诉了秦家?”柴文泽声音不急不缓,却让柴慧珍喘不过起来,“那日,我最疼爱的二皇妹躲在里间看书,那时你才六岁,不只记忆好,耳朵也很好用呢。” 柴慧珍抬眸,梨花带雨地辩解道,“大皇兄也说我当时才六岁,我当时懂什么?” 柴文泽也没想着她能承认,只道,“二皇妹当年不懂,现在也不懂呢。你若让我得偿所愿,你可知我所愿是什么?我愿父皇母后安康,愿大周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你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你。谁给你出的这馊主意,你去找谁。看在你也是皇家血脉的情分上,我再最后劝告你一句:你若不想把父皇母后对对你彻底失望,就收起你那些可笑的手段。” 说罢,柴文泽抖衣袖,迈着沉稳的步子,走出藏书阁。 他出藏书阁还未走回书房,宣德殿的传旨太监便快步迎了上来,躬身行礼道,“大殿下,万岁让您去宣德殿。” 大皇子沉稳点头,跟着小太监赶往父皇宫中。走了没多远,大皇子的心腹小太监远怀就快步到了大皇子身后,大皇子不经意回眸看了一眼远怀打出的手势,便知尹太傅和杜海安刚离开宣德殿,此时殿中只有父皇一人。 父皇此时见他,是为了何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042章 新任京兆尹 见长子来了,景和帝兴致勃勃将他叫到面前,指着桌上的康安地图道,“你明年大婚,也该开府了,朕圈出了一些府邸,你想住在何处?”.c0m 皇子成年后,除了太子,都要出宫开府居住或直接前往番地。柴文泽已十八岁,父皇母后一直未提过让他出宫之事,朝中官员纷纷猜测父皇要封他做太子,现在父皇忽然提起让他出宫之事,柴文泽心中当然失落,不过这种失落被他深深压在心底,面上只有浓浓地不舍,“父皇,儿臣想离您和母后近一些。” 景和帝笑了,指着北城的几处府邸道,“你看这几处,离着皇宫都不远。” 见父皇指的地方,有北城布政坊秦府,有辅兴坊前朝皇子府邸等,却没有父皇继位之前居住的休祥坊府邸,柴文泽心思百转,抬眸真诚地道,“父皇,儿臣想住在辅兴坊内,这样每日出府门,来给您和母后请安都不用乘车,走着便到了。” 景和帝笑容舒展,“这处府邸为父去过几次,占地虽不大,但府内有湖有景,修缮一番后也是宜居之所。” 您曾住在休祥坊内,由休祥坊至皇宫,当然会经过辅兴坊。柴文泽惊喜道,“府中有湖,孩儿便可在湖中养鱼养鸭,等年底时提着自己养的鱼和鸭进宫孝敬您和母后了。” 景和帝笑容越发舒展了,“养鱼还不错,养鸭还是罢了,否则鸭子戏水时会把鱼苗吃光的。皇儿不是喜欢吃桃么,明年春天修缮园子时,让工匠多移些桃树,春天观花,秋日品桃。” 听到父皇记得他喜欢吃桃,柴文泽感动地望着父皇,连声应是。景和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乐安侯府上的桃子味道不错,明年你从他府上移栽几株过去。” 乐安侯府上的桃树么?柴文泽心神一晃,见父皇看着自己,笑着回道,“是。父皇,除了乐安侯府的桃树,儿臣还想把敬思宫中的桃树也移栽一株过去。静思宫中的桃花颜色极好,儿臣也十分喜欢。” 乐安侯府的桃花再好,也不及敬思宫中的桃树,杨奉露出微微的笑意。 景和帝满意点头,乘着兴致立刻宣来工部侍郎南景让和将作监徐柳斌,吩咐他们为长子督建辅兴坊的府邸。 待两人退下后,景和帝便想起了被自己封为乐安侯后,还未赐府邸的姜枫,干脆下旨把姜枫召进了宫。 待万岁用问大皇子的语气和说辞,问起姜枫想将乐安侯府建在何处时,站在景和帝身后的叶清峰又不禁白眼望苍天,莫说宫外人,现在连叶清峰都觉得姜枫是万岁的亲儿子! 这事儿,姜二爷早就想过了,“回万岁,臣想住的离臣的母亲近一些,请万岁准许臣在会嘉坊内买地开府。” 景和帝早就料到姜枫会如此选择,他把姜枫叫到桌前,指着会嘉坊的地图道,“卿看,此坊内并无合适建府之所。” “不瞒万岁,您封臣爵位后,臣就想着建府的事儿了。”姜二爷的手指落在柿丰巷姜府上,“万岁您看这里是臣现在住的宅子,臣想在旧宅西边建府,您看这里。” 姜二爷用手指圈了一片不大的地方,“这里共有六户人家,其中五户同意将宅子卖给臣,或让臣帮他们买下他们相中的宅子,然后跟他们换。” 景和帝追问道,“还有一户呢?” 姜二爷解释道,“剩下一户家中有一位老夫人,她是看着臣长大的长辈,与臣的母亲交好。臣知她定不愿搬走,所以想等她老人家安度晚年后,再去跟她的家人商议此事。万岁,臣现在住的院子很宽敞,臣的长子今年才五岁,离他成亲还有十几年呢。” 景和帝看着姜枫真诚的笑脸,心中感慨良多,便道,“卿侍母至孝,朕便依卿,过几年再赐卿府邸。” “臣谢万岁隆恩。”姜二爷跪地谢恩,兴高采烈地走了。 待姜枫离去后,景和帝感慨道,“旁人加官进爵,急着开府建宅,生怕自己的府邸不够精美。姜卿封爵后想的却是如何才能更好地侍奉家中老母,百善孝为先,姜卿,至善。” 以姜枫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抬抬手指就能让那家人搬走,他却选择等邻居老人过世后再建府,确实称得上至善。叶清峰也服气,“乐安侯不只孝顺自己的母亲,置办宅子时还考虑着邻家长辈,确实难得。” 杨奉笑道,“臣去传旨时,到过乐安侯现在居住的姜家西院,院中只有四间正房,左右几间厢房和一处跨院。乐安侯和夫人居于正房,其子居于正房旁边的厢房,两女居与正房旁边不大的跨院内。” 如此狭塞的居所,姜卿却还说宽敞。景和帝垂眸看着偌大的康安地图,忽然抬眸道,“传朕旨意,京兆府尹张文江加封庆文殿大学士,封兵部侍郎姜枫为京兆府尹。” “是。”杨奉立刻领旨。 这下,叶清峰又傻了,他忽然有种万岁让张文江入内阁,是为了给姜枫腾位子的感觉…… 有这种感觉的,不只叶清峰一个。期盼入阁许久的张文江接到圣旨,还没乐呵多大一会儿,便听到了万岁封姜枫为京兆府尹的旨意,顿时乐不出来了。他现在只想把姜枫叫到面前,狠狠揍他一顿! 不过在此之前,张文江得先进宫谢恩。 张文江进宫谢恩出来,就见姜枫满脸忐忑地站在宫门外,眼巴巴地望着他,好想被谁欺负了一样! 还不等张文江说什么,姜枫便快走几步到了张文江面前,躬身行礼,“阁老在上,下官一拜。” 听了这声“阁老”,张文江肚子里的火去了三分,哼道,“姜府尹免礼。” “多谢阁老。”姜二爷略直起身,上前一步凑到张文江耳边,压低声音道,“大人,下官比起赵少尹差远了,下官哪有做府尹的本事啊。” 听他一副“您提拔我做府尹,怎不提前跟我说一声”的埋怨语气,张文江真想抬脚把他踹飞! 虽说有辱斯文,但张文江还是想骂一句:他娘的,跟你商量?谁跟老子商量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3章 当浮一大白 笑呵呵出宫才不过两个时辰的姜二爷,又战战兢兢到了宣德殿内,“臣姜枫谢主隆恩,臣……臣无德无能,恐……” 景和帝早就料到他会如此,打断他的话,非常认真的道,“京兆尹主康安一百一十坊、畿辅十三县,察其丰欠、观其民风、理其刑狱、督其官吏。为京兆尹者不必是治世之才,但必要有一颗忠君报国、爱民如子之心。康安和畿辅一百多万百姓,朕就交给卿了。” 一百多万百姓啊,万岁就这么放心地交给自己了?姜二爷内心大受震撼。他呆呆望了景和帝片刻才回过神,以头触地,铿然有声,“臣,京兆尹姜枫,万死不辞。” 景和帝缓缓露出笑意,“好!卿任京兆尹后若有为难处,尽可来寻朕。” 姜二爷慷慨激昂道,“万岁日理万机,臣即领了差事,断不会事事都推到万岁面前,给您添乱。臣任上若有难处,先去向张阁老请教;张阁老解决不了的,臣该找哪个衙门就找哪个衙门;衙门解决不了的,臣就写奏章送到庆文殿请诸位阁老示下;阁老们都解决不了的,臣再将奏章提请到早朝之上,请万岁定夺。” 待姜枫抬头挺胸,迈着自信地步伐走后,景和帝抬龙袍掩面,笑出了声。 姜二爷迈着自信地步伐出了承天门,受了监门卫将士的恭贺后,快步去兵部衙门向尚书李增奎请辞,待出了衙门后,便迫不及待地赶往京兆府。一路上,骑着白马的姜二爷春风得意,向他道贺的百姓不绝于耳。 经过礼部时,姜二爷美滋滋与姜猴儿道,“爷明日就要穿紫袍了。” 京兆尹乃三品朝官,着紫袍。 姜猴儿立刻道,“虽然二爷穿什么颜色的官袍都好看,但穿紫袍一定更显大气。” 姜宝不甘示弱,“除了紫袍,二爷还可以佩玉带。” 姜二爷不只是三品朝官,还是超品的乐安侯,可佩玉带。他笑容满面,看得路两旁抱孩子的大姑娘小媳妇面红耳赤,“好,爷要穿紫袍,佩玉带,坐镇京兆府,为万岁照顾好康安和京畿十三县一百多万百姓!” 想到这里,姜二爷眼睛猛地一亮。待到京兆府后,姜二爷颠颠跑到张文江面前,虚心请教道,“阁老任府尹时,常去畿辅各县巡视,下官也可这样吧?” 张文江瞪眼,“本阁每年不过巡视一两回,何来‘常’字?” 身为下官,姜二爷从不跟上司争辩,立刻虚心改错,“是下官失言,阁老,下官也可每年出城巡视一两回吧?” 张文江吹胡子瞪眼,不过还是实话实说道,“京兆府何时至各处巡视、去多少回,并不定制,你自己看着办。” “下官明白了,多谢阁老赐教。”姜二爷的笑容异常灿烂,“阁老去内阁后,若有什么琐事,尽管吩咐君堂去办。若他办不好,阁老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必客气。若是阁外之事,有什么是下官能办的,阁老尽管吩咐下官。” 看他这样,张文江也忍不住笑了,“你啊……” 姜二爷笑嘻嘻,“阁老高升,定有很多人前来道贺,下官就不跟他们挤了,等忙过这一阵儿,下官再在百味楼摆酒,贺阁老高升。您爱喝的冷泉酒下官带上三大坛,咱当浮一大白!” 你个没学问的,当浮一大白是罚饮一大杯酒之意,本阁好端端的,为何要与你共罚饮!张文江被姜枫笑得没脾气了,摆手让他坐下,说起正事,“你任京兆尹后,空缺的京兆少尹和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该用何人,你可有打算?” 姜二爷点头,“下官想提拔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贺道斌任西城指挥使,至于京兆府少尹,下官想挑个与赵少尹一样能做实事儿的,大人您可有合适人选?” 张文江任府尹时,用庆安侯次子廖纲任少尹,是相中了廖纲的身份,利用他去疏通各处的关系。如今姜枫任府尹,廖纲能做的事,姜枫能做得比廖纲更好,当然要挑一个做实事的。 虽然道理张文江都明白,但他心里还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可看着姜枫勤学好问的俊脸,张文江有火又发不出来,只叹了一声,道,“京兆府内户曹司参军杨德佑,你觉得如何?” 杨德佑是个有本事又会来事儿的,姜二爷立刻点头,“阁老慧眼识珠,下官觉得杨大人之能,足可任少尹!” 有赵德敏和杨德佑干活,姜二爷顿觉轻松不少,又与张文江商量道,“阁老,下官想多找几个师爷,您看……” 当了十几年京兆府尹也只有一个师爷的张文江瞪眼,“这点小事自己去找,莫问本阁!” “是。”姜二爷老老实实应下,他没耐心写奏章和公文,西城衙门的师爷周其武又留在了酒泉任知县,得尽快招募几个有能耐又可靠的人。都快一个月了,裘叔帮自己找的幕僚怎么还不到,不如先把康安大状师陆雪明请过来,撑一段日子。 见姜枫一本正经地开始想,张文江便叮嘱道,若留儿是男儿,以她之能,足可任少尹之职。虽说留儿不能到京兆府供职,但你若遇到难破的案子,可让留儿帮你出出主意。她不同于一般女子,不该被埋没在内宅。”???..Com “留儿不过是个小丫头,只偶有急智罢了,当不起阁老的盛赞。”姜二爷嘴上谦虚,不过不管是留儿还是燕儿,他从未想过把她们关在内宅里。留儿身无官职,也不领朝廷的俸禄,做什么全看她的兴致。若她喜欢破案,姜二爷也不会拦着,若她不喜欢,姜二爷也不会强迫她去做。京兆府养着几十属官,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 姜二爷不知道的是,若非他刚才在宣德殿内太过激动,景和帝也想跟他提一句,可用姜留帮他做事。 姜府之内,得知父亲被提拔为京兆府尹,姜慕燕喜极而泣,姜留也乐得合不拢嘴。乐安侯是功勋和身份的象征,京兆府尹可是实打实的三品高官!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4章 廖青漠再进京 姜二爷出任京兆尹的消息散开,康安城百姓额手相庆,康安官员感慨良多。任不管是谁都明白,这位子是万岁给姜枫的,只要万岁在一日,姜枫的位子就便稳一日。 第二日,姜二爷着紫袍束玉带骑白马,一大早便精神抖擞离开府门。康安百姓沿巷欢呼,热闹如同过年。因为百姓们知道,姜二爷任京兆尹后,百姓们再遇到不平事,不管对方是多大的官,都有人给他们做主了。 这份踏实,是旁人给不了的。雅正与两儿两女站在府门口,看着这等热闹场面,忍不住热泪盈眶。 姜二爷一边与邻里百姓们打着招呼,一边向外走,不大一会儿便瞧见姐姐姜平蓝带着外甥女和两个外甥站在她家门前,便上前打招呼,“姐,昨晚万岁赏了些南方的瓜果,有你爱吃的,我已叮嘱留儿,待会儿让她给你送些过来。” 弟弟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自己做脸呢。姜平蓝擦着欢喜的眼泪,连声应着。 姜二爷从马背上俯身探手,掐了掐小外甥廖敏安的小脸,又拍了拍大外甥廖元冬的宽厚的肩膀,才骑马继续前行。 被二舅掐了小脸的,四岁的廖民安咧着小嘴儿笑得开心,被二舅拍了肩膀的十八岁的廖元冬先是僵住,然后激动得流下眼泪。二舅这是,又肯认他了? 姜平蓝和廖春玲心中的激动,一点也不比廖元冬少,一家子站在府门口,在数九寒冬中感受到了阳春般的温暖。 看着二伯走远了,姜慕锦激动万分道,“二伯这阵仗,比状元游街可威风多了。” 那是自然,状元是科举头名,一日风光无两,但入职之后也不过是六七品官员,她爹可是正经百八的三品大员! 与姜留想到一块的,还有提着书待准备去书院的姜四郎,四郎小声问旁边的兄弟姐妹们,“二伯是咱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官吧?” 姜慕燕含笑道,“五弟,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官,是你六姐的未婚夫婿。” 姜四郎一拍脑门,“对啊!再没有人能超过凌哥了,十六岁的从三品归德大将军!我十六岁时若能赶上凌哥的一半,我爹我娘就知足了。” 闫氏啪地给了儿子一巴掌,“莫说你十六岁时能赶上凌儿的一半,就是你二十二岁时能赶上你大哥的一半,娘就烧高香了!” 姜四郎眼睛一亮,“也就是说,孩儿二十二岁时能中举人就成了?娘,这个孩儿还是能办到的,三哥,咱走,读书去!” 看着四郎拉着三郎跑了,姜家众人笑作一团,闫氏无语,陈氏心酸。江凌十六,三郎今年也十六,她不舍望着三郎能赶上江凌的一半,哪怕他到十九岁时,能赶上二郎的一半也成啊…… 想到自己的小儿子混得还不如庶子,陈氏心里就想油煎火烹一样难受。可抬头看到远处人群里站着的廖元冬,陈氏心里又舒坦了。她儿子再怎么样,也比廖元冬强。 正当陈氏美滋滋时,书秋凑到了姜留身边,耳语道,“姑娘,廖青漠半个时辰前自延平门入城,这会儿正站在玉门桥上的人群里,看二爷骑马赴任。” 回祖籍两年无所事事的廖青漠,又回康安了?姜留的目光遥遥望向站在廖宅门前的廖元冬。 两年前,廖青漠把长子扔下独自走了,多少算是吃了些苦头的廖元冬也渐渐踏实下来,开始认真读书、帮着母亲和妹妹打理家中的田产、店铺。新笔趣阁 廖元冬有了长进,伯父和父亲嘴上虽没说什么,但心里是又认了这个外甥的。方才,父亲不就当着众人的面,拍了拍廖元冬的肩膀么。廖青漠此时进京,姜留觉得刚刚好。正好可以看一看廖元冬会怎么选择。 姜留低声吩咐道,“给姑姑送个信儿,再派人盯着他,若他敢打着姜家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立刻将他拿下。” “是。”书秋退后与姜白耳语几句,机灵的姜白叫了两个小厮,转身跑了。 城外百姓散去后,姜家人回府继续筹办桃花宴。不大一会儿,黄家三子黄雍的夫人晏氏带着女儿黄丽梅和侄女黄丽妍前来帮忙。 因着黄雍与姜二爷颇有交情,雅正便带着长女和次女迎到了垂花门。两厢一见面,晏氏与雅正四手相握,笑容满面,姜慕燕也带着温和亲切地笑容,请黄丽妍和黄丽梅进院。因做错了事,面容憔悴的黄丽妍眼巴巴望着姜家姐妹,眼泪差点没落下来,“三姐,六妹妹,都是我不好……” 好似做错了事,一脸可怜巴巴或再哭两声,别人就必须原谅她一样。康安女霸王姜留可没这么心肠软,不等姐姐开口,姜留已一脸诧异地道,“丽妍姐姐怎会不好?你今日主动过来帮我们准备宴会,四日后还会与小妹一起去宫门外迎候两位公主过来赏桃花,留儿觉得姐姐非常好呢。” 听到姜留的话,黄丽妍脸上一僵,晏氏一脸愧疚地望着雅正,黄丽梅眼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却装着乖巧,但当她的眸子落在姜留无可挑剔的脸上,就装不住了。她真是,讨厌极了姜留的模样! 待到了姜家西院,看到满院几可乱真的桃花,黄丽梅想到刘君堂做的,被众学子惊为大周第一赋的《西园桃花赋》,心中更不舒坦了。待母亲与乐安侯夫人进屋吃茶时,黄丽梅凑到姜留身边,乖巧问道,“留儿姐姐,这院里的桃花好漂亮,你可以送我一小枝么?” 姜留点头,“桃花我们做了很多,都在屋里。妹妹进去挑,挑中哪枝拿哪枝。” 黄丽梅不肯,站在桃花树边上怯生生地道,“小妹想要树上的,小小一枝就行,可以么?” 屋里的桃花没被风霜侵蚀过,更为漂亮。黄丽梅不选屋偏要树上的,她这哪是喜欢桃花,分明是想要她家的桃枝。姜留皮笑肉不笑地问道,“这树上的桃枝,可不能给你。因为都传取了我家树上的桃枝,很快就能怀孕生子,丽梅妹妹今年才十二岁吧?现在送你桃枝还早了些,待你成亲时,我再剪两枝桃枝送到府上,给你添妆如何?” 胡话八道!黄丽梅低下头,眼里尽是恨意,“小妹知道了,多谢留儿姐姐。姐姐可曾听说了?大皇子明年要出宫建府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5章 抱朴先生@ 万岁赐辅兴坊官邸给大皇子柴文泽之事,虽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但还未下圣旨,被人问起,姜留当然是摇头,“没听说。” 黄丽妍装出一脸诧异,压低声音问道,“姐姐前几日不是在城门外等到了大皇子,还上前与大皇子说了好一会儿话么?大皇子竟没跟姐姐提起此事?” 说完,黄丽妍死死盯着姜留的脸,一副“你别装了,你骗不了我”的模样。 如今的姜留,可没耐性和功夫跟一个小绿茶斗嘴,她沉下脸喝问道,“黄丽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姜留的声音不小,引得不远处赏桃花的姜慕燕和黄丽妍都看过来。黄丽梅心中冷笑,闪着泪花颤声道,“留儿姐姐别生气,小妹只是好奇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你说我这已订亲待嫁的姑娘,在城门外等候大皇子,还主动上前与大皇子搭讪许久,只是问问?”姜留冷笑,“你这是污蔑我的名声!” 最重名声的姜慕燕走过来,脸比姜留还黑,“留儿,发生了何事?” 姜留绷着脸道,“前几日商队回京,我去城门口接货时,遇着大皇子出城。我站在路边礼让,大皇子停住问了我两句话。当时城门口来来往往的百姓足有数百,他们都看得明明白白。黄四姑娘却说我是专门在城门外等候大皇子,还巴巴凑上前与大皇子说了好一会儿话。” 知道黄丽梅倾心大皇子已久,黄丽梅皱眉还来不及开口,姜慕燕已质问道,“污蔑我妹妹的名声事小,污蔑大皇子事大。咱们进屋告知母亲和黄家三婶,必须查清楚这欲置大皇子于险境的谣言从何出来。” 黄丽梅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拉住姜慕燕的衣袖哀求道,“没人要陷害大皇子,是小妹言语不周,请三姐息怒,不要告诉侯夫人和母亲,否则母亲不会轻饶我的。” 雅正与晏氏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何事不会轻饶?燕儿,你们在说什么?” 事关妹妹的名声,姜慕燕才不会给黄丽梅留情面,一五一十将事情讲了一遍。雅正的脸也沉了下来了,主动登门想与姜留重修旧好的晏氏气极,抬手就要打女儿,“你这死丫头……” 姜留脚下一转便到了晏氏面前,抬手拦住她落下的巴掌,劝道,“丽梅妹妹还小,不晓得其中利害,请三婶息怒。” 黄丽梅吓得小脸苍白,跪在地上嘤嘤哭泣,雅正夫人劝着晏氏回房,又让姜慕燕把黄丽梅带下去净面梳妆。 待到了跨院正房中,净面出来的黄丽梅见姜慕燕与黄丽妍坐在桌边说话,便阴狠地看了一眼在门边听丫鬟报事的姜留,不想却被姜留逮了个正着,黄丽梅连忙垂下眸子。 姜留让芹青退下,冷声道,“黄丽梅,不管你为什么对我不满,尽管当面锣对面鼓地来。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躲在角落里拿白眼翻人,算哪门子的将门虎女。” 黄丽梅身子一颤,豆大的泪珠滚了下来,“留儿姐姐误会了……” “我误会你没有拐弯抹角污蔑我的名声了,还是看错了你刚才恨不得咬死我的眼神了?事不过三,本姑娘脾气不好,若再有下回,本姑娘才不管什么场合,直接用狼牙棒招呼你。”姜留说罢,转头与姐姐和黄丽妍道,“姐,丽妍姐姐,我有事需出去一趟,待会儿就回来。” 跟着姜留出门的赵奶娘道,“姑娘方才办得对。管她什么人,只要她敢招惹姑娘,您都不必给她脸,直接打回去。一回就让她们知道姑娘不是好惹的,看以后谁还敢招惹姑娘。”新笔趣阁 姑娘现在有二爷撑腰,嫁了人有凌少爷撑腰,怕她们个球!赵奶娘打直腰杆,比姜留还气势。 姜留一下没绷住,笑出了声。她快步穿过花园的角门进入任府,到前院会客厅,见到延平身边站着的中年男子,恭敬抬手行礼,“小女姜慕兰迟来一步,请抱朴先生见谅。” 牧怀真抱拳还礼,“六姑娘客气了,是在下在路上耽搁数日,让二爷和姑娘久候了。” 牧怀真,字见素,号抱朴,人称抱朴先生。牧怀真出身书香世家,少年成名,二十岁中进士后未出仕,返回故里以教书种田为乐。二十余年来,他教出了上百举人、二十多名进士,在读书人中极有威望。国子监祭酒三次登门请他入国子监,都未能请动。 江凌前几日来信,说他想请抱朴先生出山入姜府,为父亲出谋划策。姜留收到书信后,并不觉得哥哥能请得动抱朴先生。 没想到,这位真就来了。 姜留自是欣喜不已,“先生才是客气了。您远道而来,我等未出城远迎已是失礼。家父今日去京兆府就职,我已派人去京兆府送信,待家父归来,再为您接风洗尘。我已按照义兄的叮嘱,为先生准备好了庭院,先生这边请。” “有劳六姑娘费心了。”牧怀真从善如流跟随姜留去往住处的路上言道,“在下放下行李后,想趁着白日的空暇去灵宝观访友,待二爷傍晚散衙归来,再上前拜见。” 姜留抬起漂亮的眸子,惊喜问道,“先生要去拜访的,可是于渊子观主?” 牧怀真颔首,“正是。” 有了于渊子这层关系,姜留觉得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的抱朴先生观之更可亲了,“灵宝观在北城,距咱们这里约有半个时辰的车程,先生打算乘车前往,还是骑马过去?” 牧怀真笑道,“今日天朗气清,在下想骑马前往,顺路观一观康安风貌。六姑娘可有兴同往?” 虽不知牧怀真为何让自己陪同,姜留还是一口应承下来,“能为先生引路,是六娘的荣幸。” 牧怀真更衣出院门,见姜留换了一身火红的骑马装,披着雪白的斗篷,头上戴着一顶雪白镶玉的暖帽,牵着两匹马等在院门外,心中暗道以此女的容貌,的确当得起大周第一美女之名。 见到牧怀真出来,姜留面带得体的微笑询问道,“时日尚早,咱们可骑马从右边出柿丰巷,沿着永安渠一路向北,先生觉得如何?” 永安渠沿路极为繁华,牧怀真含笑点头,接过缰绳与姜留一同出了任府。 耳闻不如亲见,便让他今日透过姜六娘,观一观乐安侯姜枫的为人。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6章 廖青漠求见姜留 西城的百姓们刚欢送姜二爷去京兆府不久,便听到了姜六娘骑马出街的消息,又纷纷涌向路边。 姜二爷出街时,挤在前边的是激动不已的大姑娘小媳妇;姜留出街时,站在前边的是眼神发直的少年和汉子们。他们虽然激动,却不敢喊叫,因为姜六娘不是姜二爷,你冲着姜二爷喊几声没什么,但你冲着姜六娘大吼大叫,万一惹她心里不痛快,一狼牙棒下来,保管把你砸成喷血的筛子。 不过见姜六娘今天没挂着狼牙棒出门,众人胆子大了些,站在路边跟她问好。 “六姑娘今日怎有空出门?” 姜留含笑回道,“我陪先生去灵宝观访友。” 姜留本就生得极美,她这礼貌而温和的笑容不知勾走了多少少年郎的心,令人多年之后,仍念念不忘。 路边上了年纪的铺子掌柜高声喊道,“六姑娘,咱铺子里制了新口味的糖,您的空了过来尝尝。” “多谢冯叔,书秋去包两斤糖带上。”姜留应下,转头与牧怀真道,“先生,这家冯记糖果铺虽不是老店,但糖果做得又干净又好吃。于渊子道长和和至都喜欢吃,咱们顺路带两包过去。” 牧怀真含笑点头。 待到了玉门桥边,招呼姜留品尝美食的摊主、店家更多了,姜留一边与他们聊着天,一边让丫鬟或仆从买些带上。过了玉门桥后,随行的侍卫和仆从们多多少少都拎了些吃食,众人脸上带着笑,牧怀真笑问道,“六姑娘常这样买东西?” 姜留摇头,“我们出门坐车的时候多,很少这样。不过,我父亲上下衙门常骑马,他每次回府都会给我们带吃食。” 牧怀真又问,“二爷也要给银子么?” 姜留点头,“我父亲任西城兵马司指挥使后,便订下了不收百姓财物的规矩。前边是光德坊,京兆府就在光德坊东南角。” 牧怀真虽远远望过去,瞧见东西横街上十分热闹,还不等他寻见京兆府衙门,便见一老夫抱着个用小被裹住的孩子,快步跑到了姜留马前,双膝跪地急切哀求道,“俺孙儿昨天赶夜路撞客着了,请六姑娘行行好,帮俺孙儿祛祛邪祟吧,请六姑娘轻轻好……” 撞客,是指撞见了亡魂或祸祟邪气等,突发昏迷、神志不清等情况。周人迷信,但凡孩子有些不舒坦,都会认为是撞客着了。 “先生稍待。”姜留与牧怀真说了一声,便跳下马到了老妇面前,搓热手摸了摸裹被中小孩儿的脑袋,又递给老夫人一道平安福,“好了,您快带孩子去医馆让郎中瞧瞧,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可耽搁不得。” “多谢六姑娘,谢六姑娘。”老妇人千恩万谢,抱着孙子匆匆走了。 姜留上马后,牧怀真不解问道,“六姑娘这是……” “我在几年前,曾随父亲剿了黄岩寨,有人将我的功劳夸大,写了一部《姜六娘独挑黄岩寨》的书。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出了些巧合,就越传越邪乎,不少人觉得我能驱邪。解释了她们不听,便成现在这样了。”姜留说罢,诙谐一笑,“虽然我不能驱邪,但我给出去的平安符能,那些平安符都是和至画的,灵验得很呢。” 牧怀真很是动容,“六姑娘造德精微,宅心仁厚,令人敬佩。” 姜留笑道,“我父亲常教导我们说,谁都有遇着难处的时候,既然遇上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见牧怀真频频点头,姜留便明白自己在他面前替父亲刷成了好感度。待把牧怀真送到灵宝观后,再让于渊子替父亲刷一刷好感度,没准就能把牧怀真留下了。留下此人,别的姜留不好说,但他决定能令康安及京畿的学政更上一层楼.c0m 待于渊子与牧怀真进屋吃茶后,姜留在殿外说了会儿闲话,向他讨了一沓子平安符后,留下几名仆从在此等候牧怀真,姜留则骑马返回府中,继续筹备桃花宴。 得知江凌请了抱朴先生入京,雅正和姜慕燕十分激动,商量着等他住下后,定要向他请教打理书院的诀窍。 经过四年的用心经营,雅正开办的千金书院每年入书院读书、学女红等技艺的姑娘都有几百人,在康安颇具有声望。 见母亲和姐姐激动着,姜留转头问赵奶娘,“黄三夫人何时走的?” 赵奶娘回道,“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工夫,黄家三夫人留下了两个婆子,一个帮厨,一个帮忙置办器皿。鸿胪寺十五日会派人过来帮忙……” 待赵奶娘报完事,雅正和姜慕燕也过了激动劲儿,母女三人又凑在一处安排桃花宴的座次、宾客的招待等细节,这些是最繁琐的。姜留不喜欢这些琐事,但雅正和姜慕燕却乐在其中。 看着她们这般精神,姜留便靠在椅子上,露出舒心的笑容。家人在一处生活就该求同存异,而非强求一致。家人喜欢做什么,便让她们去做,她们高兴,姜留自然也跟着高兴。 将宾客的座次安排好,雅正才跟姜留说起黄丽梅的事儿,“是她不对,回去后黄家会好好管教她。留儿今日受的委屈,我会为你讨回来的。” 姜留笑道,“母亲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黄丽梅没从我这里占到便宜,我也没受委屈。” 雅正却道,“她刚当着你的面说那些话,就是因为从心底里看轻了你,或者说看轻了咱们姜家。我定要让她们知道,咱们姜家已今非昔比,不是谁想编排几句,就能编排几句的。” 姜慕燕也赞同,“黄家姑娘们不是不懂规矩,在护国公府或相翼侯府姑娘们面前,她们岂敢如此搬弄口舌。如今父亲被封乐安侯,又供职京兆府,父亲给咱们撑起的门面,咱们就得接住、守好了。” 姜留点头,“母亲和姐姐跟她们文斗,我跟她们武斗。咱们文武合璧,看她们谁敢再招惹咱们!” 母女三人笑得正开心时,书秋一脸神色莫名地走了进来,报道,“夫人,廖青漠在府外,要求见六姑娘。” 姜留……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7章 吃闭门羹 姜留挑了挑秀美的眉毛,问道,“他可去过廖宅了?” “没有,廖青漠从延平门进门后,直接去了玉门桥。二爷路过玉门桥去衙门时,他曾想上前,被侍卫拦住之后,他便在玉门桥便食肆用膳,期间一直在打听咱们府上的消息。姑娘骑马经过玉门桥时,他又往前挤,被人拉倒踩了几脚,所以姑娘没能瞧见他。他去客栈更衣后,便直接过来了。” 屋内三人…… 雅正和姜慕燕都看着姜留,等她做决定。姜留抬起修长白嫩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派个管事将他打发了。” 待书秋退下后,姜慕燕才道,“廖青漠此次进京,定是为求官而来。” 雅正也道,“他不去廖宅,而是直接来咱们府上找留儿,是觉得你说话,比旁人都管用。” 姜留心中跟明镜一样,“母亲,他来找我,是觉得咱们府上说话管用的所有人当中,我年纪最小,最好糊弄。” 雅正内敛的眸子含笑,“说他没眼光吧,他却晓得留儿在咱们府上的分量;说他有眼光吧,他又不知道留儿你是咱们这些人里最精明的一个。” 姜慕燕也道,“他接近不了咱们府上的一人,一定会去廖宅。接下来,就看姑姑他们会怎么处理了。” 得了母亲夸奖的姜留,又让姐姐点道出了她的心意,姜留浑身通泰,“他虽与姑姑析产别居,到底还有夫妻的名分在。” 也正好借此机会,看一看廖元冬会站在哪一边。 且说穿着体面长袍,忍着脚踝上传来的阵阵疼痛站在姜府门外的廖青漠,得知姜留有事,没空见他时,脸色立刻黑如锅底。他看了一眼坐在影壁墙边,穿得比他还体面的姜府老管家姜厚,压着火气问这位出来传话的生面小厮,“六姑娘何时得空?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小厮恭敬而有礼地回道,“小人只是负责跑腿传话的,实在不知姑娘的行程。” 廖青漠见着小厮还算好说话,便厚着脸皮与他周旋。 柿丰巷的邻里都认得廖青漠是姜家的姑爷,见他被姜家拦在府门外,都站在墙边指指点点的。 “这就是那位与姜家姑奶奶分了家的姜家女婿?” “肯定是,当年他骑着高头大马来娶姜家姑奶奶时,我就站在这儿看着呢。瞧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丧了良心的……” “咋丧良心了?” “你不知道?廖青漠宠妾灭妻,还吞了姜家姑奶奶的嫁妆。若不是姜家姑奶奶当时怀着身孕,定跟他合离了。”这位老妇天天在柿子树下的木墩上坐着,早就摸透了廖青漠的底细,“当初分家,说好的是廖家长子廖元冬归廖青漠养,谁知这位在太康知县任上干了不少坏事儿,任期满后没了下家,就厚着脸皮到康安来求姜家,最后事情没办成,他扔下儿子就跑了。” “我就说嘛!”旁边的老头儿一拍大腿,“当初姜家姑奶奶回来时,身边只带着一个闺女,咋过了两年大儿子又跑过来了,原来是把他爹扔下了!” “真是会盘算啊。廖家大儿子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他这当亲爹撒开缰绳不管了。这会儿进京又想干啥?” “这还用说,准时听说咱们二爷封侯坐镇京兆府,又厚着脸皮回来讨差事了。”另一边的老妇呸了一声,“他但凡有点心眼,也该县去问问肃州的上千贪官污吏,看他们觉得咱们二爷好不好说话!” 旁边抱孩子的妇人笑了,“六婶儿,那些个贪官污吏都死了,他上哪问去?” 晒着太阳摘干菜的六婶儿向着廖青漠翻了个白眼,“哪问?做梦呗!”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声,本就好面子的廖青漠听了这些话,哪还站得住,转身一瘸一拐地走到不远处的廖宅门前,抬脚便往里走,却又被下人拦住了。 “混账东西,瞎了你的狗眼,连爷也敢拦!”廖青漠抬手便是一个耳光,姜府他进不去,此处是廖宅,他进得理直气壮! 廖宅的下人侧身躲过,沉着脸问道,“这位爷请息怒,您是?” “噗嗤——”跟在身后看热闹的邻里们忍不住笑出声。 见廖宅的门人睁着眼不认识他,便知是姜平蓝那贱人下了令,不让他登门。廖青漠气得脸都青了,“让廖元冬出来。” 门人上下打量廖青漠,“敢问这位爷怎么称呼,又为什么事儿找我家大少爷是?” 廖青漠怒极,“你只管进去问廖元冬,问他还记不记得他姓什么!” 门人咣当一声关上门,进去传话。不大一会儿,廖元冬便打开门走了出来,见到父亲先是一愣,连忙躬身行礼,“父亲。” 廖青漠冷哼一声,甩衣袖就往里走。廖元冬移步挡住他,为难道,“家中狭小,母亲带着二弟去了外祖母府中,妹妹正在家中招待女客,父亲进去多有不便……” 家中有女客,廖青漠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好硬闯进去,只得咬牙道,“扶为父去客栈。” “是。”廖元冬扶着父亲向外走,心里很是蒙圈,“您什么时候进京的?” 廖青漠脚踝疼得钻心,咬紧牙关不再吭声,柿丰巷随手招来一辆马车,沉着脸吩咐道,“去最玉门桥边的临渠客栈。” “您坐好。”车夫一甩马鞭子,赶车去往临渠客栈。待到了客栈边,廖元冬和车夫一起把廖青漠扶下马车,送进客房。见这父子俩都不吭声,站在门口的车夫咳嗽一声,“两位爷,车钱三十文。” 廖青漠看向儿子,廖元冬憋红了脸,“孩儿出来得急,未带钱袋。” 这么几步路,竟要三十文车钱!廖青漠咬牙,从钱袋里数出铜钱,将车夫打发了。 父亲鬓角夹杂着银丝,只身一人来到康安,低头一枚枚认真数铜钱的模样,令廖元冬心神一阵恍惚。这两年,父亲的日子定不好过…… 廖青漠一瘸一拐地走到桌边坐下,见儿子还一脸呆愣地站在门边,厉声喝道,“愣着做什么,关上房门!” .c0m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8章 是谁狼心狗肺 虽然已经比父亲高半头、胖两圈,但廖元冬对他的畏惧丝毫不减。关上房门后,听不到父亲说话,廖元冬心慌得很,小心翼翼上前道,“父亲哪里受伤了,孩儿带您去医馆请郎中看一看吧?” 想到自己的脚是怎么受伤的,廖青漠的脸色更难看了,绷着脸道,“云深已去抓药,你这两天年,可有长进?” 廖元冬心虚低头,不敢吱声。 见儿子这没出息的模样,从进康安就一直受气的廖青漠再也压不住火气了,怒声喝道,“为父问你话呢,你哑巴了不成!莫非你这两年在康安就是胡吃闷睡,一点长进也没有?废物!为父像你这么大时,已是闻名乡里的秀才了!” 廖元冬跪在地上,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骂着骂着儿子,廖青漠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袍,也不由得一阵恍惚。他十七岁中秀才,闻名乡里;二十三岁中举人,震动一县;二十六岁中进士,又被当时的刑部侍郎选为乘龙快婿,风光无限。四十五岁他仕途中断,回乡教书为生,被人当街奚落、践踏。 姜枫!!! 廖青漠握紧拳头,满眼都是恨意。若不是姜枫从中作梗,自己现在少说也是一县父母官,受人敬重、锦衣玉食。 廖元冬听着父亲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头低得不能再低,难受道,“父亲息怒,是孩儿不孝。孩儿这两年没有闲着,白日里,孩儿帮着母亲照料田产、生意,晚上用功读书,只是孩儿……愚钝,难成大器,让您失望了。” 留儿表妹十四岁寻到五十万石藏粮,江凌十六岁被封三品将军,二表哥十九岁被封五品将军,大表哥二十二岁中状元…… 廖元冬闪着泪花的眯缝眼里尽是后悔。除了大表哥是家里寄予厚望的长子外,二表哥只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子,江凌家人被屠杀殆,留儿表妹还只是个姑娘,她们仨都是靠着自己努力才有了今时今日的成就。 自己呢?前十六年,他只知道耍混耍横,吃喝玩乐;这两年他想上进了,可他笨,读不进书去,也不会说话办事,只能帮母亲打理家务,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廖青漠阴沉着脸道,“你的前程和婚事,你母亲是怎么打算的?” 提到母亲,廖元冬的眼里有了些光彩,他依旧低着头回道,“母亲让儿子先读书识礼,再论前程。也有媒人上门提亲,但女方家都是想跟外祖母家攀亲,不是相中了儿子,母亲都没应……” 廖青漠重重地锤了一下桌子,忍怒问道,“这两年,你大舅和二舅没帮你筹谋差事?” “是孩儿自己没本事……”???..Com “啪!”当了多年的廖青漠忍不住一拍桌子,拿出了升堂审案的气势,“就算你再没本事,他们想给你安排个好差事也是小事一桩!需要动脑子动笔的差事你出做不了,你不缺胳膊不缺力气,做个五城巡街副使也绰绰有余!” 廖元冬低声解释道,“父亲,巡街副使入军籍,有品阶……” “蠢物!”廖青漠怒其不争地骂道,“你当真以为姜二郎是靠他自己被封五品将军的?你入了营什么都不用做,营里的将士也会看在你两位舅舅的份上,把军功一件件望你身上堆!三年后,你少说也是五品将军!但凡你有为父的一半脑子,也不至于被你娘糊弄住!你当真以为姜家是为了你娘和你们考虑?他们毁了我的前程还不肯罢手,还要毁了你和你二弟!” 廖元冬鼓起勇气,“父亲,二表哥的军功真是他拼命杀敌挣回来的,孩儿亲眼看见他身上的刀伤……” 被父亲阴恻恻盯着,廖元冬低下头,又不敢吭声了。 书童云深买了药回来,打断了两父子的谈话。廖元冬伺候父亲吃了药,看他睡下后,才在屏风外问起云深廖家这两年的情况。 廖元冬这一问,云深就哭了,“老爷回乡后在家歇了半年多,日日被二爷和二夫人冷嘲热讽,在家里待不下去了,便到县里的私塾教书……” “私塾?”廖元冬皱眉,“父亲是进士出身,怎不去官学教书?” “二夫人怕老爷分家产,四处嚷嚷老爷惹怒了姜家,才落得丢官,与夫人分家。县里的官员怕得罪姜家,不让老爷入县学。大少爷,老爷这两年过得太难了。是真得被那些人欺负得没法子了,老爷才进京来寻夫人和您的。呜……呜……”书童云深忍不住哭了起来。 屏风里边,躺在床上的廖青漠屏住呼吸,倾耳听着外边的动静。 屏风外边,云深哭了半晌,偷眼见大少爷皱着眉不吭声,便下意识看了眼屏风后。老爷让他说的话他都说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再也不想回乡里吃土挨骂的云深,双膝跪地拉着大少爷的衣袍哀求道,“大少爷,求您在姜家面前帮老爷说几句好话,让他们给老爷一条活路吧……” 廖元冬张了几回嘴,才低声道,“这事儿都二叔和二婶闹出来的,让姜家怎么帮?” 云深急切道,“少爷,瑞县那地方老爷是没法儿待了。您和夫人在乐安侯面前帮老爷说两句好话,让他别在难为老爷,给老爷派个外放的官职吧。老爷有了官职,您和姑娘、二少爷也能体面些,不用再日日看着姜家的脸色过日子……” “你知道什么!”廖元冬低声喝住云深,责备道,“这样的话,以后不准再提!” 云深跪爬两步抱住廖元冬的腿,哽咽道,“少爷,老爷是您的父亲啊,您怎么能见死不救呢……” 什么叫见死不救!廖元冬低声喝道,“闭嘴!吵醒了父亲歇息,小爷唯你是问。这里是康安,你再胡说八道,惹出祸事来,谁也救不了你!” 怒不可遏地廖青漠用力推翻屏风,“该闭嘴的是你!你个吃里扒外、不孝不义、狼心狗肺的孽障!” 一人多高的木制屏风棱角砸在廖元冬的脑袋上,鲜血顺着头皮,然后了廖元冬的半边脸。廖元冬转头,隔着血红望着屏风后筋凸眼赤的父亲,忍不住哭了。 寻到客栈,听到屋里发出巨响,推门进来的廖春玲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49章 廖氏兄妹 看到砸破了儿子脑袋,怒极推倒屏风的廖青漠,正想怎么办才不会让姜平蓝发怒牵连到自己身上时,却见女儿走了进来。廖青漠一阵心虚,忍着脚踝的疼痛站直身体,威严地看向女儿,等她上前行礼。 谁知女儿理都没理他,直接奔向了廖元冬。 廖春玲查看了哥哥头上的伤,用帕子压住他头上的伤口,立刻吩咐身后的丫鬟和小厮,“去叫辆马车,咱们立刻去逢春医馆。” 廖青漠连忙制止道,“胡闹!你哥这样怎么出去?让郎中来此为他止血。” 大哥的头一直在出血,直接送他去医馆吧让小厮把郎中请过来,要快许多。十四岁的廖春玲比廖元冬矮一截,她让廖元冬自己捂住伤口,才他起身,转眸平静地问父亲,“女儿听府上的管事说父亲的脚踝也受伤了,女儿扶着您一块去医馆可好?” 已经在外边丢了半日颜面的廖青漠,岂肯再去医馆丢一次人,他沉着脸道,“为父已经用了药,无须去医馆。” “那女儿先送兄长去医馆治伤,再回来为您侍疾。”廖春玲说罢,带着怔忪的廖元冬便往外走,廖青漠想拦都寻不到借口。M..coM 廖元冬头上的伤口不小,他的半边脸、脖子、浅青色外袍的左肩、前胸都是血红色,从客房走到大厅时,大厅内闲坐聊天、用饭的客人们都惊得瞪大了眸子。临渠客栈的掌柜快步迎上来,“廖公子进来时还好好的,怎一会儿工夫就伤成了这般模样?可要小老儿派车送您去医馆?” 缓过神的廖元冬回道,“不小心磕到了,不必劳烦掌柜,我们自己去医馆就好。” 不小心能磕成这样?傻子才信!在厅里用膳的客人们也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流这么多血,伤口肯定不小。廖公子快去医馆。咱帮你跑趟京兆府,告诉二爷,让二爷给您做主吧?” “是啊,二爷是咱们康安的父母官,有事找二爷准没错。” “廖公子是二爷的外甥,可不能让人平白欺负了去。” 姜二爷封侯升官后,西城的百姓还是习惯喊他姜二爷,这样的称呼能拉进他们与姜二爷的关系,让他们心里踏实。 廖元冬不想事情闹大,一边向外走一边解释道,“多谢乡亲父老,我真是不小心磕到的,不必劳烦我二舅。” 被掌柜和热情的西城百姓送到马车上后,廖春玲才开口问道,“哥,屏风是父亲踹倒的?” 廖元冬低声道,“不是。” 廖春玲刚皱起眉头,便听大哥小声道,“父亲的脚踝肿胀得厉害,他应是用手推的。” 父亲得用多大劲儿,才能用手推,把大哥的脑袋砸成这样?廖春玲皱起眉头,低声问道,“父亲为何生气?” 真实的理由,廖元冬如何说得出口,只能挑着能讲的说,“是我没本事,让父亲失望了。” 从玉门桥到西市逢春医馆没有多远的路,进入医馆后,廖春玲红着眼圈,看着郎中用剃刀挂掉大哥伤口边上的头发,在一寸长的口子上上药,用白布包裹好。兄妹俩在医馆等了片刻,小厮便取了廖元冬的外袍过来。 廖元冬换下血衣,清洗了脸上、脖子上的血迹,再戴上一顶能罩住头上白布的帽子,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已看不出头上有伤了。他问小厮,“没惊动我母亲吧?” 小厮立刻道,“少爷放心,夫人和二少爷还在姜府。” 廖元冬暗道幸好,与妹妹商量道,“我头上的伤不碍事,你回去吧,我去客栈伺候父亲几日,你跟母亲说……我这几日先不回去了。” 帽子能遮住头上的伤,但回家进屋后不用戴帽子,就瞒不住了。 廖春玲却道,“哥受伤的事,是瞒不住的。康安城内与二舅有关的事都传得极快,这会儿,恐怕已经有半个西城的人,都知道你在临渠客栈受伤了。现在定有很多人等在医馆门口,还有很多人正奔向京兆府,去给二舅报信儿。你不回家,母亲很快就会找到客栈去。” 父亲和母亲见面,肯定会吵起来,家丑不可外扬。这三年的磨砺,早已将少年时张扬跋扈的廖元冬,磋磨成了一个自卑又敏感的人。他深深垂下头,低声道,“我想跟父亲回瑞县。” 廖春玲一下就站了起来,“哥,你回去做什么?” 廖元冬低头看着自己指甲缝里没洗净的血迹,小声道,“我本来就该跟着父亲的,我留在康安帮不了家里,还要让母亲为我的前程和婚事操心。我走了……” 廖春玲绷着小脸握紧拳头,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回去做什么。” 廖元冬没回过祖籍,哪知道他回去能做什么,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想再拖累咱娘了。” 廖春柳的眼圈都红了,“母亲把你当累赘了么?大哥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再说一遍。” 当然没有。廖元冬把指甲藏在拳头里,红着眼道,“若我留在这里,父亲就会三番两次找到康安来,我不想让咱娘被康安人嘲笑、指指点点。” “你以为你走了,旁人就不会对母亲指指点点了?”廖春玲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母亲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让人指指点点!有人背后说也就算了,若敢当着咱们的面说,咱们就骂回去、打回去。留儿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廖元冬一颤,抬头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妹妹。 廖春玲深吸一口气,“哥若跟着父亲回去,这辈子就毁了。走,咱们回去见父亲,一次跟他把事情说清楚。” 廖元冬连忙道,“父亲现在正在气头儿上……” “我还在气头儿上呢!”廖春玲切齿道,“哥,父亲来找咱们家之前,先去了姜府,你知道他去找谁么?” 大舅和二舅都去衙门了,父亲刚来康安,不知道母亲在姜府内,父亲去姜府自然不是去见母亲。看妹妹的神色,父亲求见的应也不是外祖母或三舅,廖元冬忍着头痛想了想,推测道,“去找二舅母?” 二舅母现在是乐安侯夫人,身份地位比以前高了一大截。 廖春玲摇头,“不是,他去见留儿表妹!留儿表妹没见他,也没让人给母亲送信儿,哥可明白留儿表妹此举之意?”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0章 廖氏父女 听了妹妹的话,廖元冬愣住了。父亲去姜府不找外祖母,也不找二舅母,却找留儿表妹,他想做什么,他不知道姜家最不能招惹的人就是留儿表妹么?招惹别人还好,招惹留儿表妹是会没命的…… 见哥哥傻呆呆不吭声,廖春玲气得跺了一下脚,鞋上绣得逼真的桃花颤动,似有花瓣飘落,“哥,我跟你说话呢!” “啊?啊……”廖元冬回神,脑袋一阵眩晕,“父亲找留儿表妹做什么?” “父亲进京还能为了何事?”廖春玲反问一句,也不等哥哥再开口,便直接道,“留儿就在府中,她不见父亲也不给母亲和咱们送信,甚至还可能想理由让母亲在姜府待到后晌才出来,就是想看哥会怎么做。哥,时到今日,你还觉得二舅让母亲和父亲分家,是害了母亲和咱们兄妹仨么?” “不是。”廖元冬缓缓摇头,他每动一下脑袋,头皮上的伤就一抽一抽地疼、一阵阵地晕,提醒着他,父亲推倒屏风后露出的,睚眦目裂的脸。廖元冬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在廖家受没受委屈,你我心里都明白。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但二舅看到母亲过得不好,立刻做主让母亲与父亲分家。二舅不只把母亲这盆覆水收了回来,连我这个廖家女儿也带回康安。若不是父亲坚持要你,你也不肯跟着回来,二舅不会将你留在太康。” 说到激动处,廖春玲的声音都是抖的,“回京之后,大舅和二舅给母亲置办田产、宅院,外祖母和二舅母、三舅母明里暗里贴补母亲,让母亲可以体面过日子、安心养胎。这几年,表弟和表姐们有的,我和二弟都有。可父亲这些年为咱们做过什么?” 廖元冬站起身,“妹妹不用说了。我去照顾父亲,不让他到柿丰巷去。等他的伤养好了,我……我送他回乡。” 廖春玲含泪带笑,“哥打小见了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能劝得住他?走吧,咱俩一块去,有些话该说清楚了。” 廖家兄妹出医馆,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乘车返回临渠客栈,来到父亲客房外。 书童云深推开门,请两人入内。 不管长辈是否有错,长幼尊卑之礼不可不循,廖氏兄妹进屋先行礼。 “父亲,孩儿回来了。” “父亲,女儿带兄长治伤回来了,您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地上的血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房内倾倒的屏风已被扶起摆好,但布制的屏风画面上沾染的血迹仍在,很是醒目。 端坐在桌边,手握圣贤书的廖青漠抬眼,见长子换了衫帽,根本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紧绷神经微微一松,怒火又蹿了起来。不过是头上破了点皮罢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女儿,却非要带他去医馆丢人现眼! 坐在房内的廖青漠都不用出门,都知道外边人会怎么评说。因那帮无礼小人,已经站到他门外来嚼舌头了! 廖青漠深吸一口气,“云深,出去守着。” 待书童打开房门,廖青漠看到门外假装路过、望天看地的十几个人,火气更大了。听到云深和廖春玲带来的小厮将人赶走,外边安静下来,廖青漠才沉着脸问道,“伤势如何?” 不等廖元冬开口,廖春玲已带着怒火道,“回父亲。哥哥头上的‘磕’伤裂开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还伤到了头骨,郎中说须卧床静养一候。” 按大周记时法,五日为一候,三候为一气,三气为一节,两节为一季,四季为一年。郎中看诊开药,多以一候为一疗程。 听到女儿语气不善,廖青漠的脸也沉了下来,“既然如此,元冬回去静养五日便是。” 廖元冬坚定道,“父亲,孩儿无事,孩儿留下来给您侍疾。” 廖青漠眉头微微舒展,语气也有了丝温度,“为父的伤无大碍,你先回家,待为父的伤好了再回去看你。” “父亲这次进京,怎没提前给我们送信?好让我们去城门口迎您。”廖春玲的目光落在父亲趿着鞋的右脚上,“若我们去迎您,您也不会因为寻不到路,在玉门桥上被人挤倒踩伤了。” 廖青漠的脸又变了色,厉声问道,“谁跟你说为父的脚是被人挤倒踩伤的?!” 廖元冬吓得一颤,他觉得头更晕了,胸中也泛起一阵恶心,只能闭紧嘴巴压住想呕吐的感觉。.c0m 在廖家时,廖春玲跟哥哥一样惧怕不苟言笑的父亲,但现在廖春玲早不惧他了,见他这样只觉得心中凄凉,“女儿带哥哥从医馆回来的路上,听无数人说过。留儿表妹骑马从桥上经过时,您想挤上前;留儿表妹回府了,您又追到姜府去。父亲为何事找留儿表妹?” 廖青漠眼里闪过一丝狼狈,“无事。” “原来无事么。”廖春玲抬起清亮的眸子看向父亲,“女儿还以为,父亲是听说二舅加官封爵、留儿又与三品大将军任凌生订了亲,才去找她,求她帮您谋个一官半职呢。” 心中打算被女儿当面揭开,廖青漠的脸立刻挂不住了,拍着厉声骂道,“放肆,简直是胡言乱语!!!” “哇——” 被父亲吼了一嗓子,廖元冬再也忍不住了,张嘴吐了一地,难闻的气味立刻在屋里散开。因廖元冬下意识护住了妹妹,飞溅的呕吐物只落在了他自己和父亲身上。 唯一体面的新袍被儿子弄脏了,廖青漠气得脸色煞白,“你这孽子……” “哥!来人!”廖春玲扶住打晃的哥哥,把房门外的小厮喊了进来。 门一打开,在几步外晃悠的房客、食客、店掌柜和伙计立刻凑到门前,“廖少爷没事儿吧?” “咱去给您请郎中吧?” “小老儿这就去给二爷送信!” “……” 廖春玲扶着哥哥在椅子上坐下,连忙转身行礼,“多谢诸位叔伯关心我家兄长,他已用了药,静养几日便好,请诸位叔伯不必因此劳烦我二舅。” 数张惋惜的脸又被关在了门外,廖春玲才转头直视父亲喷火的眸子,怒笑道,“我哥不小心弄脏了您的衣袍,还请父亲恕罪。父亲做了两任县丞、两任知县,审案无数,应已看出我哥是因为头部受重创才引起的呕吐吧?” 廖青漠的脸青白交加,半晌才道,“既伤成这样,还不快回去好生将养。” 吐空了肠胃的廖元冬觉得好受多了,“多谢父亲,孩儿无事。妹妹先……” “我送哥哥回去,再来侍奉父亲。”廖春玲打断哥哥的话,转身给父亲行礼,“女儿起初误会父亲是来求官的,言语多有顶撞失礼之处,请父亲恕罪。请您放心,女儿回去立刻禀告外祖母和母亲,让她们明白您不是进京求官的,不让任何人看轻了廖家,看轻了您。” 听了女儿这话,廖青漠气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1章 气到吐血 若让这不孝女把话说出去,待他见了姜平蓝和姜家人,还怎么开口!廖青漠站起身喝道,“你站住。”M..coM 一步没动的廖春玲收回胳膊,抬眸看向父亲,“女儿没动,请父亲示下。” 没想到以前知书达理的女儿跟随姜平蓝回京几年,竟变得如此尖酸刻薄。廖青漠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这个女儿,满脸失望地试探道,“你可还记得你姓什么?” 廖春玲平静回道,“记得。我母亲是您的正妻,我姓廖。” 没想到女儿比长子还难缠,廖青漠心中更没底了,“你……你……你就见不得为父好是不是!” 廖春玲恭顺地垂下眸子,“父亲误会女儿了,女儿打心底里盼着您堂堂正正做人做事,越来越好。” 听着父亲粗重的喘息声,廖元冬怕他再动手伤到妹妹,忍着眩晕把妹妹拉到身后,仗着胆子回道,“请父亲息怒,孩儿也真心盼着父亲越来越好。” 生怕儿子再吐他一身的廖青漠瘸着后退一步,坐回椅子上,冷声道,“你们既盼着为父越来越好,便知道该怎么做。你们是廖家子弟,为父风光了,你们才能得体面。” 被妹妹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廖元冬让一阵疼过一阵的头痛激出了骨气,心中的话脱口而出,“孩儿愚钝,不知该怎么做,请父亲明示。” 哥哥开口了,廖春玲便不再吭声,站在哥哥身边听着。 廖青漠恼羞成怒,低声吼道,“你们真是被姜家糊弄傻了!若不是姜枫从中作梗,为父岂会丢官?若为父不丢官,你们岂会沦落至斯,任人嘲笑、欺辱!” “若父亲觉得是二舅从中作梗害您丢了官,孩儿这就陪您去御史台衙门,让御史大夫将此事告到万岁面前,请万岁为您做主……”廖元冬一阵眩晕和恶心,说不下去了。 廖青漠瞪大满是血线的眼睛,怒喝道,“无知小儿!他是京兆府尹乐安侯,是万岁眼前的红人,为父拿什么跟他斗?” 看出哥哥不舒服,廖春玲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接过了话茬,“父亲有所不知,二舅封爵加官引得很多人心生妒忌。只要您证据确凿,这帮人定会在朝堂上帮您说话。告倒二舅后,您定会被重新被启用。父亲现在就写状纸,女儿去寻马车,我哥撑不住了,女儿陪您去御史台。父亲蒙冤受辱,女儿便是一头撞死在御史台衙门口的石狮上,也要为您讨回公道。” 这两个畜生! 廖青漠此刻的脑袋比廖元冬还疼、还晕,“办这种事都是背着人的,那些人与他沆瀣一气,为父哪来的凭证!” “您的考绩是否合格是杜阁老亲笔订下,然后交到吏部,经吏部尚书核准的。父亲是说杜阁老和吏部丁尚书与乐安侯沆瀣一气么?” 廖春玲一本正经地“安慰”脸上难看的父亲,“您将这二人也写进状子里吧,此案不需凭据,只要万岁指派钦差去勒县和太康,查清父亲在六年两任知县位上都做出了何种功绩,就能证明父亲的清白。” 廖元冬哑声附和,“妹妹说得对,万岁派钦差一查就能查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廖青漠五内如焚,脸色通红。因为他两任知县,都没能作出能评为优等的功绩。朝廷每三年出数百进士,官位却是有数的,众人争夺得厉害。勒县任满后,若不是姜家帮他行走,他根本不可能谋到太康知县的位子。 “父亲写好状纸后,女儿就陪您去御史台。”说罢,廖春玲做姿,要扶着哥哥起身告辞。 若让这俩孽子就这么走了,否则他这辈子真就完了! 硬的不行,只能来软的。廖青漠假装哽咽道,“冬儿,玲儿,你们年纪尚小,不知这世道艰难。为父出身寒贫,寒窗苦读二十余载,才跃龙门入仕。入仕之初,为父也曾踌躇满志……” “可进了官场,为父才知官场黑暗。仅凭为父一人之力,怎能扭转乾坤?即使如此,为父仍不失初心,从未随波逐流,尽心尽力想造福一方百姓。” 说到这里,廖青漠心中无处可诉的委屈喷涌而出,竟泪如雨下,“你们当真以为每三年一次的地方官员考绩的优劣,全凭其政绩决定么?不是!” “靠着逢迎拍马,重金疏通的人,不论其政绩如何,都能得优!为父不肯随波逐流,才会被人排挤,评不上优异。为父这么多年,纵使无功绩,也有苦劳!” 见自己都这样了,一双黑了心的儿女仍不做声,廖青漠只得舍出脸面哀求道,“为父之前因衙事繁忙,无暇顾及内宅,确实让你们的母亲……和玲儿你受了些委屈,为父已真心悔过。为父对天发誓,要拼着这一身的骨血,作出一番功绩,光耀我廖氏门楣。冬儿,玲儿,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你们给为父一次悔过的机会可好?” 廖青漠掏出帕子擦去鼻涕眼泪,深情而专注地望着一双黑心肝的儿女,“你们是为父的骨血,为父定会尽心为你们的将来谋算,悉心教导冬儿读书做事,也会为玲儿你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嫁出去。为父还会亲自为安儿启蒙,教他成材。为夫也会善待你们的母亲,以后内宅全由她做主,为父绝不干涉。” 廖元冬的眼睛也红了,“父亲,儿子支持您。” 用帕子遮住脸的廖青漠刚刚露出一丝欢喜欢,便听不孝子又道,“孩儿在康安照料母亲、妹妹和二弟,您无需担忧家里。待您功成名就归来,向母亲真心悔过,定能求得母亲的谅解。到时咱们一家就能团聚,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廖青漠抓紧帕子,被气得肝火上冲,嗓子发痒。偏在这时,又听不孝女道,“父亲放心去吧,女儿也会帮着大哥照料好母亲和二弟的。” 去?这对不孝的东西让他去哪?他能去哪?! 廖青漠再也忍不住,用帕子捂住嘴,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待这阵咳嗽终于过去,惊见帕子上咳出的殷红血迹,廖青漠吓得浑身发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2章 表哥,还有救 人之所有者,血与气耳。他廖青漠刚满四十,竟气血亏空至斯……四十知天命……天命么?廖青漠托着血帕的手颤抖着。.c0m 不,他廖青漠天纵之才,天命绝不止于此!!! 都怪这两个孽子! 廖青漠狠狠瞪着廖元冬,骂道,“你们这两个不孝子……竟将为父……” “哇——” 还不等廖青漠骂完,因父亲吐血受到惊吓的廖元冬又忍不住一阵眩晕恶心,又吐了。因刚吐空了肠胃,这次他吐出的竟是黄绿色的胆汁。 “哥!来人!!”廖春玲立刻从父亲呕血的惊吓中回神,扬声又把门外的小厮和丫鬟叫了进来。 房门再次被打开,门外的一双双眼睛见到廖家姑爷脸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旁边歪斜坐着的廖少爷竟又吐了一地,立刻开始七嘴八舌地送关心。 廖春玲顾不得应对这些闲话,她先把哥哥送上马车,让小厮送他回府并请郎中过去为哥哥问诊,才唤过父亲的书童云深,问道,“你方才给父亲取回的药,是在哪个医馆抓的?” 云深见老爷脸色不好,以为是药出了问题,害怕地回道,“就在西边不足百丈的赵氏医馆。” 廖春玲点头,语气平静的吩咐道,“去把医馆的郎中请来。” 云深走后,廖春玲向跟着忙前忙后的店掌柜道谢,并为父亲换到了客栈小园内的独院客房。 进入布置精致的独院客房堂中,廖青漠的脸色很是难看。 因早上在玉门桥上受了伤,又须更换衣物,所以廖青漠才在玉门桥边上的临渠客栈落脚。临渠客栈地处繁华处,房钱自是不便宜,是以廖青漠只要了间地字号的客房,本想住一两晚便搬到便宜的客栈去。 没想到女儿竟不向他请示,便独自做主为他更换了价钱比地字号贵十倍的天字号独院,他的脸色如何能不难看出,廖青漠皱紧眉头,甚是不悦地看着女儿。 廖春玲正担忧着哥哥的伤势,根本没注意到父亲正瞪着她。待听到父亲沙哑地咳嗽,才回神给父亲倒了杯茶,“女儿已让云深去请郎中,父亲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身体要紧,廖青漠闭目,眼不见为净。郎中来了后,得知廖青漠咳血,一番望闻问切后,便说廖青漠是肺络受伤而致血自肺中,惊惧大怒咳嗽,引出咯血。须静心调养,切忌多思、多怒、妄劳。 待郎中开药后,廖春玲让云深跟随郎中去抓药,又对父亲道,“父亲的身体并无大碍,请您安心在此静养。女儿先回府照料兄长,明日再过来探望您。” 他都咯血了,这不孝女还说他无大碍,难道非要他病入膏肓才算有大碍么!被郎中叮嘱不可多怒的廖青漠缓缓压下怒火,沉声道,“你和你母亲撺掇着元冬不与为父亲近,让他出言顶撞为父,把为父气得咯血。这下你满意了?” 廖春玲气笑了,“两年前,是女儿和母亲让父亲把大哥仍下就走,不闻不问的?” “咳,咳……”廖青漠生怕自己再吐血,连忙喝了几口茶把嗓子的干痒压下去,再次告诫自己这不孝女已今非昔比,不能与她硬来,放软声调道,“为父当年被赶出太康官邸,无处栖身,又怕你哥跟着我奔波受苦,才忍痛将他留在康安。为父这么做都是为你哥好,他跟着你母亲,比跟着为父强了百倍,是为父无能,不自量力了……” 说罢,廖青漠闭上双眸,一脸神伤。以前他每有难处,须姜平蓝妥协或让她到姜家疏通时,便会用这一招,屡试不爽。他就不信,自己还对不付不了一个不孝女! 廖春玲冷冰冰回道,“父亲既知我与母亲在康安过的日子,比跟着您强了百倍,就请您以后不要再算计着把我们拉出康安,跟您去受苦了。” “咳,咳……”廖青漠没想到这不孝女的心肠这么硬,又气得咳嗽起来,见不孝女转身要走,廖青漠哑声道,“为父无力付此院的房钱,明日便寻一处偏僻小栈落脚,待寻好地方,再让云深知会你们。” 廖春玲回身,笃定地问道,“父亲此次入京,身上少说也带着上千两银票,怎会无力支付房钱?” 廖青漠吓到了,“你胡说什么,为父哪来的……” “父亲做官十几年收受的金银、名字画,可要女儿逐一提醒您一遍?”见父亲一脸惊骇,廖春玲她心中凄凉,面上冰冷,“父亲想问女儿如何知道的?因为吏部将这些凭证我二舅早已搜集得清清楚楚。若按着我二舅在肃州整饬吏治的手段,此刻您早该人头落地了。二舅没动您,是因为看在我们兄妹三人的面上。您贪墨被杀后,我们三人便是罪官子女,此生再无出头之日。” 姜枫在肃州杀了多少人,廖青漠当然知道,他吓得浑身冰凉,双唇颤抖。 “敏安聪慧好学,四岁已认得数百字,将千字文背了大半。大舅和二舅都重视敏安,大舅要亲自为敏安启蒙,二舅说要送他入最好的书院,大几岁后直接入国子监读书。您已毁了您自己和我的母亲,请放我们兄妹三人一条生路吧。” “父亲贪墨的银钱,足以让您后半生衣食无忧。请父亲三思而后行,女儿告退。”廖春玲说罢,转身便走。 看着女儿决然的背影,廖青漠抬起冰冷颤抖的双手捂住僵硬的脸,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仕途断送、倒塌的声响。 他的后半生,哪来的衣食无忧!只是他如何能张得开嘴告诉女儿,贱妾邹氏尽数卷走他的银钱,跟人私奔了。 廖春玲离开临渠客栈不久,消息便送到了姜府西院。雅正替姜平蓝高兴,“元冬和春玲都长大,能独挡一面了。” 姜慕燕道,“表妹有此见地和手段,大户人家的当家主母都做得。” 只是可惜,她摊上了廖青漠这样的父亲,说亲时定会被人挑剔,姜慕燕脑子里开始过筛,挑选与姑姑家门当户对人家的少年郎们。 姜留笑着没说话,廖春玲的表现她不意外,因为这几年廖春玲得成长,姜留看得清清楚楚。倒是廖元冬的表现,有些出乎姜留的意料。 她这个表哥,还有救。 虽然廖春玲不让人给二舅送信,但在京兆府忙得脚不沾地的姜二爷,还是接到了消息。 在肃州杀伐果断的姜钦差,脸往下一沉。廖青漠嫌他自己的命长,姜二爷不介意给他砍掉一截!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3章 连夜逃命 见二爷起了杀意,姜宝手握刀把,清晏细眉倒竖,方剑拳头握得嘎巴巴直响,就等着他一声令下。 今日姜二爷走马上任,为了撑场面,把自己手下最能打的三个都叫来了。这仨人往他 见屋内杀气腾腾,虽不知出了什么事,但京兆府内的衙官和差役们吓得差点哭出声来。屋里的府尹大人的脸还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他举手抬足间的气势,却与当年大不相同了。 府尹大人脸一沉,京兆府众人脑袋里想到的,都是姜府尹举着青霄剑咔咔砍人头的场景,吓得恨不能抱在一起取暖。 姜猴儿从外边快步走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姜猴儿挺胸迈大步走进房中,绝不坠了他家二爷的气势,“府尹大人,廖姑娘派人来报平安,说廖家表少爷并无大碍,还说事情已经处置好了,请大人莫因此分神。” “处置好了?”姜二爷诧异挑眉,他身后三员悍将颇为遗憾地收起阵势。 “是。”姜猴儿笑嘻嘻地上前,“二爷,到散衙的时辰了。抱朴先生已经归府,您看?” 想到儿子为他请来的高人,姜二爷立刻眉开眼笑,“打道回府!” 姜二爷一路与众人打着招呼,笑吟吟走出京兆府,翻身上了惊鸿马,在众人的簇拥下,打道回府。 京兆府的差官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下,纷纷议论着,“跟随府尹大人的姜宝和姜猴儿咱认得,另外那两个是谁?”M..coM “你没听过《姜谪仙千里千杀》?那个瘦高的白面无须男子就是一直背着青霄剑的清晏,那个魁梧的方脸汉子是孤月楼第一杀手,呸呸,第一镖师,方剑。” “嘶——”众人倒吸了一口深冬凛冽的寒气,冷彻肺腑。 “哥哥兄弟们,府尹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以后打起精神办差吧。用心办差的,府尹大人不会亏待;偷懒耍滑、敢欺压百姓的,府尹大人会依律惩处。” 散衙归家的少尹赵德敏走到众人近前,绷着脸道,“任捕快说得不错。不想用心办差的都抬手摸摸你的脖子,若觉得自己的脖子比蒋锦宗硬的,就亲自去试试府尹大人的刀;若是没有,就收起你们心里的歪门邪道。” 众人连忙躬身行礼,“属下、卑职等谨遵赵少尹教诲。” 赵德敏满意点头,迈步向外走去。不管旁人心里怎么想的,被万岁亲自敲打过的赵德敏,心中对姜枫升任京兆尹毫无怨言。姜枫的手段或许不如张阁老,但他有纯善为民之心,还深得万岁信任。有这样的府尹大人,京兆府办差,事半功倍。 张府尹在任时,自己一年能有几天按点散衙归家?姜府尹上任第一天,千头万绪的差事一通分派、处置,天还没黑透呢,竟能回家用膳了。赵德敏心里美滋滋,脸上笑吟吟。 且说姜二爷出了京兆府,一路上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跟在马边,跟他讲着康安各处发生的大小事情。多次被提及的,是廖元冬被廖青漠打破脑袋,呕吐不止被抬出去客栈的事儿。 “是么,回去之后爷立刻过问此事。”听大伙七嘴八舌地说完,姜二爷一本正经应下。 于是,大伙向姜二爷报事的热情更高了。这个说东家偷了他几根柴火,那个说西家盖房子,侧檐压了他家的房顶…… 快到玉门桥时,姜宝上前在姜二爷耳边低声道,“二爷,六姑娘送信儿过来,让您经过临渠客栈门前时,满含杀气地看一眼客栈牌子,一句话都不用讲。” 这鬼丫头。姜二爷唇角微微一挑,继续倾耳听着跟在马边百姓们的抱怨。待过了玉门桥,都不用姜二爷开口询问,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就抢先道,“二爷您看,廖公子就是从这家客栈被抬走的。” “廖公子被抬走了两回,第一回满脸血,第二回人都不清醒了。” “他大伯娘,错了。廖公子第一回是捂着脑袋自己走出来的。” “……” 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话中,姜二爷淡淡抬起桃花瞳,看了临渠客栈的匾额一眼。他的神色平静,俊颜令人不敢直视,但这一眼,却令在临渠客栈门前望风的廖家书童云深看得毛骨悚然,令西城百姓热血沸腾。 二爷有多护短,西城百姓没有一个不知道的! 很快,《姜谪仙千里千杀》马上要翻新篇的消息散开,百姓们翘首以盼,等待姜二爷出手收拾薄情男廖青漠。 在天字小院中心神不宁的廖青漠听了云深的哭诉,吓得面容失色。权势滔天的姜枫,手里握住自己贪墨罪证的姜仲青,是要跟自己算总账了么…… 他…… 我…… 廖青漠七魂被吓飞了六个,立刻吩咐道,“快收拾好行李,咱们立刻出城,走明德门,明德门人多……” 想伯父和爹爹引荐抱朴先生后,姜留退到房门外,便听姜白说廖青退客房奔向朱雀大街,想从正南门出城,她冷冷一笑。 被父亲一个眼神就吓得滚路的废物,还想赖上她姑姑,软饭硬吃?真当他们姜家人好欺负么。 姜白低声道,“姑娘,小人派几个人骑马出城溜逛一圈?” 姜留一本正经道,“天都黑了,瞎转悠什么。派人去柳家庄抓几只老母鸡回来,送到廖宅给表哥补补身体。” “是!”姜白响亮领命,立刻派出十个高大魁梧的护院骑马出城,“抓鸡”。 在城门口排队等候官兵检查出城的廖青漠,听到姜家派人骑马追了来。吓得滚下马车,抱包袱躲进暗巷。待姜家人出城半个时辰后,他才瑟瑟发抖出城,连夜奔逃。 第二日一早,姜留拉着两个弟弟,带着四只老母鸡到廖宅探望姑姑。陪着憔悴的姑姑说了一会儿话,便见表姐廖春玲一身轻松地回来了。 姜平蓝诧异问道,“怎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父亲那边?” 廖春玲笑道,“父亲有急事,昨夜便退房出城了,留下口信说他的伤已无大碍,让咱们不必惦记他,只管安心在康安过日子。” 姜平蓝愣了,姜留端茶,挡住微微翘起的花瓣唇。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4章 廖青漠被杀 本来廖青漠连夜逃出康安这件事,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因为他不过是个不值得众人关注的小人物罢了。但是第二天中午,廖青漠却轰动了整个康安城。 之所以引得全城轰动,不是因为廖青漠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而是他被人杀了。入山捡柴的百姓入山发现了廖青漠的尸体和尚有一口气的书童云深,立刻报了官。杞县捕快到案发现场搜查,依据廖青漠的官凭路引确认了他的身份,知县崔仲友立刻派人到京兆府,给京兆尹姜枫报信。 姜二爷新官上任,接到的第一个案子,便是姐夫廖青漠被杀。这还不算轰动,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小书童云深被救醒之后,竟说凶手是姜家护卫。 康安百姓们再细细一想,竟发现廖青漠被杀之处,正是乐安侯夫人雅正的父母被害之地! 这一下,整个康安都被引爆了。街头巷尾、庙堂之内,讨论的都是廖青漠被杀的案子,京兆府成了万众瞩目之地。 暴风眼的正中心,却是最平静的。大理寺卿萧峻平来到京兆府,见到京兆尹姜枫,还不等他开口,便听姜枫笑问道,“萧大人可用了午膳?若是没用,与在下吃顿便饭可好?” 跑来看热闹的萧峻平把姜枫上下打量一遍,哼了一声,拱手哑声道,“能与乐安侯共用午膳,‘下官’荣幸之至。” 自称“在下”的姜枫笑颜如花,“萧大哥说话嗓子不舒服,咱们今日晌午便吃端阳楼的野菜熟肉包子,再来一盅竹荪山药老鸡汤如何?” 面对这样的姜枫,爱喝竹荪山药老鸡汤的萧峻平也忍不住笑了,“端阳楼哪来的野菜熟肉包子!” 姜二爷笑道,“这几日刚添的。” 还不等萧峻平发问,姜二爷又补充道,“本侯在肃州三年,好上了这一口,便给了他们的菜谱。萧大哥,里边请。” 萧峻平跟着姜枫进了京兆府后衙书房,张嘴便道,“这案子摆明了是冲着你来的,你打算怎么办?” 姜二爷抬手请他落座,“正常办。” 萧峻平刚要开口,便见面白无须的清晏上前给他斟茶,想到清晏的身份,廖俊平不禁坐直了身体,向他微微颔首,“有劳。” “大人客气了。”清晏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又给姜二爷斟茶后,退到一旁当背景板。 有了这块大内高手背景板,一向心直口快好吵架的萧峻平哑声了。 姜二爷看出他的不自在,吩咐清晏道,“清大哥去端阳楼买包子和鸡汤,莫忘记给老三叔带一份小葱老姜汤。” 清晏领命,姜猴儿也知趣地跟着一块出去,合上房门。 听着他们走远了,萧峻平才忍不住问道,“清晏真不回宫了?” 姜二爷点头,“万岁派他保护小弟,小弟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大哥放心,他信得过。” 萧峻平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是信不信得过的事儿么!你带着万岁的眼线,除了你自己,谁到了你跟前都会不自在!不过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萧峻平略过这一茬,转而问道,“老三叔又是哪个?” 姜二爷回道,“是京兆府守门的差官张老三,小弟今日进府时听他咳嗽,说是受了些风寒。” 你都要大难临头了,还有心思管京兆府守门人咳嗽不咳嗽,还记得给他带份姜汤?!萧峻平瞪大眼睛,话堵到嗓子眼儿,最后却只问了一句,“你就一点也不担心?” 姜二爷摇头,“就如大哥所言,凶手摆明了是冲着小弟来的,这一点谁都看得明白。幕后凶手的后手,无非就是让御史弹劾小弟,败坏小弟的名声罢了。万岁不会因此责备小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就是有万岁当靠山的感觉么?怼天怼地几十年的萧峻平,酸了,“这案子你派人去查?” “案子发生在杞县,由杞县知县崔仲友主审,赵少尹督办。”姜二爷嘴里这么说,心里又暗暗加了一句:这是明面上的,咱暗中还有人。 待清晏和姜猴儿把午膳提进来摆好,才道,“萧大哥尝尝这个野菜包子,万岁吃了都说好。” 萧峻平…… “姑娘,赵少尹已带着京兆府捕快和仵作出城,赶往杞县。”姜白报完事,跪在地上请罪,“小人有错,请姑娘责罚。” 姜留抬桃花瞳看了他一眼,“什么错?” 姜白低头,“小人昨晚不该提议派人出城。” “你的提议,是本姑娘准的,起来吧。前车之鉴,这也是告诉咱们,以后做事要更加周全。”姜留让姜白起来得知三婶、三姐和五姐从廖宅回来了,便起身赶往北院。 到了北院正堂,姜留一进门便听三婶正在说廖家的事,“姐姐精神还好,元冬和春玲已赶往杞县,为廖青漠收尸。” 雅正问道,“元冬的身体撑得住?” 闫氏叹了口气,“他出门前吐了一回,用了药才走的,春玲那丫头哭得止不住。”.CoM “造孽呦!”陈氏也开了口,“可怜了这俩孩子……” 姜留进屋给长辈行礼,刚站到姐姐身边,便听伯母又问道,“娘,出了这事儿,咱们的桃花宴还办吗?” 姜老夫人没开口,看向二儿媳。雅正颔首,“照常办。” “可出了这事儿……”陈氏小声嘟囔着,看向姜留。 姜留笑道,“伯母别担心,咱们的桃花宴是十八,今日才十四,还有四天的时间呢。京兆府赵少尹已带着人出城破案了,三日之内,定能擒住凶手。” “留儿说得对,肯定能抓住!”陈氏也盼着赵德敏有这个本事,她还想在桃花宴上帮小儿子找媳妇呢。 “行了,都管好自己的嘴,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姜老夫人把众人打发走,只留下了姜留,低声问道,“凶手真能抓住?” “能。”姜留不在祖母面前卖官司,压低声音道,“咱们的人紧紧跟着凶手呢,祖母放心吧,他跑不了。” 姜老夫人的心彻底落了下来,又问道,“怎么找到凶手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5章 真凶 怎么找到的?祖母既然问了,姜留便如实答道,“孙女一直派人暗中跟着廖青漠,今日天刚拂晓,他便匆匆上路,马车途径余景村旁边的山路时,突然有三人从山坡上冲下来,将马车横推坠入山涧中。孙女派去的人来不及阻止,待他们赶到山涧中时,发现廖青漠已经断气了。那三个行凶之人逃入山林,咱们的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着。” 姜老夫人握着六孙女的小手,“多亏你想得周到,否则这回还不知要出多大乱子。可查到这三人的来路了?” 姜留摇头,“还没有消息,不过顺藤摸瓜,他们跑不了。” 姜老夫人担忧道,“这是看着你父亲受万岁器重,封爵升官,惹人眼红了啊。若有得选,祖母宁愿你父亲从肃州回来就辞官,在家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就算已经有了七个孙儿,但父亲依旧是祖母的心尖子肺叶子眼珠子。姜留安慰她道,“父亲封爵升官,是他去肃州出生入死换来的;万岁器重父亲,是因为父亲一心为朝廷办事。那些眼红父亲,只敢使歪门邪道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行得正站得直,他们就算眼红的滴血也没用。” 姜老夫布满皱纹的手握住姜留白嫩的小手,“祖母老了,不中用了。祖母会和你伯父约束住家里人,外边的事就要你和你母亲多费心了。你爹心肠耳根子都软,有人在他面前哭几声、磕几个头,他就恨不得把心窝子掏给人家……” 姜留耐心听祖母诉完心中的担忧,又开解她一番,陪她用了午膳,便被延平请去了任府书房。 宣德殿内,杨奉正在向景和帝详细讲述廖青漠被杀后,姜枫的举动,“……派了少尹赵德敏带人去杞县督办此案,晌午与大理寺卿萧大人一块用的午膳,吃的时京兆府门前街道上一家包子铺的野菜包;送萧大人走后,乐安侯在衙门口被百姓们拦住,劝他不要担心,要吃饱穿暖……” 景和帝听完,唇角微微翘起,“投之以桃,报之以琼瑶。除了萧峻平,可有其他人前去问询?” “并无。” 景和帝哼了一声,“宣张文江。” 搬到庆文殿做事的张文江,听到万岁传召,丝毫不觉得意外,只觉得心累…… 杜海安指着桌上须万岁亲自定夺的六份奏章,笑道,“劳烦张大人把这几份奏章顺道带过去。” 万岁这会儿心里正不痛快呢,还让自己去送让万岁见了会更不痛快的奏章?当本阁像姜枫一样好骗?张文江拿起奏章,笑着回道,“是。下官给万岁带过去,若万岁问起来,下官有答不上之处,在请杜大人您过去。” 倒是会说话,杜海安捋须,含笑点头。 张文江到了宣德殿,本以为万岁会先问奏章,再“不经意”问起京兆府的案子,谁知万岁上来便问,“廖青漠一案,张卿怎么看?” 张文江…… 好吧!您是姜枫的亲爹! 傍晚散衙,还不等张文江派人去京兆府找姜枫,便见姜枫迎面走了过来。看着站在马车外,与自己一样身着紫袍,越发显得挺拔不凡的姜枫,张文江就来气。 数九寒天,旁人都穿得跟陶罐似的,就他姜枫不怕冷,还肩膀是肩膀腰是腰的!他若是冻着打俩喷嚏,没准万岁还得把自己拎去宣德殿训一顿! “你……” 张文江还没说完,便见姜枫忽然转身跑回他那匹骚包的白马旁边,探手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一件狐裘披风,一转身便披在了身上,毕恭毕敬地躬身行礼,“大哥。” 张文江…… 原来是姜松散衙了…… 穿的跟陶罐一样又粗又圆的姜松走过来,先给张文江行礼,“张阁老。” 皇城之内,宫门之外这条东西道上,只有超品的王侯和阁老才有资格乘车、骑马。张文江与姜家两兄弟说了几句话,又看了姜枫一眼,才乘车离去。 张阁老走后,还不等大哥开口训教,姜二爷连忙解释道,“大哥,小弟真不冷,不信您摸摸,小弟的手都热着呢。” 姜松无奈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从他身后走过来的新任阁老廖宇已笑道,“乐安侯身强体壮,气血充足,当真令我等羡慕。” 姜松回身,与二弟一起拜见廖阁老。 “都已散衙了,无需如此。”廖宇抬手虚浮,看架势是想与姜家兄弟一块出皇城。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姜二爷已问道,“大哥可瞧见君堂了?” 姜松点头,“他还在翰林院中,你找他有事?” 姜二爷点头没有多说,便向廖宇行礼,“阁老,下官告退。” 姜枫对自己,可真是客套得紧。廖宇面带微笑点头,带他离去后,才问姜松,“我听说杞县发生了命案,死者是贤弟的妹夫廖青漠?” 廖阁老这声“贤弟”,叫得姜松一激灵,觉得寒风更彻骨,“正是。” 那边厢,姜二爷已让翰林院的门人把大女婿刘君堂叫了出来,带着他一块赶往刑部,“杞县的案子牵扯到了一桩旧案,你跟我走一趟。” “是。”刘君堂跟在岳父恩师身后,低声问道,“学生该如何行事?” “你什么都不必做,在旁边看着便是。”姜二爷叫上刘君堂,不过是为了摆脱廖宇。姜二爷在刑部,让还在衙中的侍郎帮忙,搜寻近三年大周发生的买凶杀人的案子后,便带着刘君堂溜溜达达出了皇城。 康安最惹眼的两个美男子,骑马并行在夜色初上的康安街道上,十分地引人注目。姜二爷带着刘君堂回到姜府,请了兄长,叫上留儿,到书房议事。 姜二爷率先开口道,“留儿,将你调查的情况讲一讲。” “是。”姜留言简意赅道,“买凶杀害廖青漠的,是庆安侯次子廖纲的人。” 姜松惊得心头一跳,“证据可确凿?” 姜留点头,“确凿。” 刘君堂狭长的凤眸中毫无意外之色,“此事廖纲应是瞒着庆安侯和廖宇做的。” “此事,廖宇或许知情。”姜二爷一脸凝重地道,“我在宫门见到廖宇时,便有这种感觉。君堂,你帮为师想一想,此事若与廖宇有关,他图什么。” 新笔趣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6章 盛极,便是危相 听了姜二爷的话,姜松仔细回想与廖宇一路走出皇城时,他故作亲近的言谈举止,心中也甚是不解。姜留一边考虑廖宇的真正意图,一边等着三姐夫开口。 刘君堂虽然年轻,但他任记录景和帝言行的起居郎已有两年,常在庆文殿中做事,按照现在的职位来说,他相当于大周最高权力皇帝的公务言行记录官、官员最高权力机构的机要秘书,他所掌握的信息和他的眼界,远非其他朝官可比。 如今裘叔不在康安,张文江已入内阁,刘君堂既是父亲的学生又是姜家女婿,父亲遇到不解之事询问他,比询问旁人更有价值。 刘君堂对恩师岳父,自是毫无保留,“尹太傅致仕,秦天野被擒后,如今内阁共有康忠、黄通、杜海安、张文江和廖宇五人。这五人之中,张文江与您渊源颇深,杜海安也曾数次出手助您。您曾帮护国公府化解危机,留儿还救过黄通嫡长孙。” “康安内世袭罔替的王侯共有三位,恭王和德庄王身份显赫,但并未在朝中任官职,手中也不无实权。岳父身为世袭罔替、可敷衍子孙的王侯,却被万岁任命京兆府尹。咱们大周共分二十五路,共有二十四位安抚使,京畿路设京兆尹。京兆府尹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说到此处,刘君堂总结道,“岳父深得万岁信任和器重,被封世袭罔替的王侯,出任大周二十五路之中最重要一路的高官京兆尹,与朝中五位阁老中的四位交好,与朝中大半官员都有交情,更是深得百姓爱戴。除此之外,岳父家中‘老奴’出任左武卫军师、义子是三品大将军、侄子是状元。岳父如今的地位,可谓盛极。” “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盛极,便是危象。” 嘶—— 姜松心中震惊,可不是么,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二弟已是如此显要的存在。 姜二爷张了几次嘴,竟有种即将大祸临头的恐慌感。 姜留点头,姐夫说得十分有道理,见父亲被吓到了,便开口安抚道,“万岁信任父亲,只要父亲不结党营私,一心为万岁办事、为百姓谋福,并不会出大事。” “六妹提到了点子上,万岁提到您,最常用的便是‘纯臣’二字。只要您不结党营私,一心向着万岁、百姓,万岁就不会让您被算计了去。”刘君堂话锋一转,一字一顿道,“但君心,最是难测。” 姜二爷的心几上几下,郁闷了,“为师问的是廖宇,你扯这么远做甚?” “是学生言语不着边际,请恩师恕罪。”刘君堂立刻告罪,然后把廖宇提了起来,“廖宇在外为官十二载,回京入庆文殿为阁老,是五阁老中在康安根基、人脉最浅的一位,他急需巩固自己的地位。若廖青漠之死真是他暗中指使所为,那么他可能是想另辟蹊径,站在恩师的对立面,接手秦天野的余党。” “有道理!为师怎么没想到呢!”姜二爷恍然大悟。 刘君堂继续道,“庆安侯次子廖纲屡次犯错,革职赋闲家中,恩师出任京兆尹后,他曾找过恩师,想回京兆府做事吧?” 姜二爷点头,“找过,连哭带闹地说了无数好话,就差跪下了。所以他因此怀恨在心,派人暗杀廖青漠嫁祸于我,在道理上说得过去,廖宇完全可以把罪责推到廖纲身上,反正他在庆安侯府,已是废人一个。” 姜松也想明白了,“此案审到最后,廖家最多折损一个廖纲,却能拉拢对二弟心存怨恨、嫉妒的官员,利大于弊。” “不是利大于弊,是一石二鸟。”姜留言道,“廖宇与廖纲两兄弟不睦,除掉廖纲对廖宇有益。” 刘君堂继续道,“廖宇刚升入内阁,万岁不会因为廖纲贬处廖宇,或许还会因此重用他。万岁虽不喜欢臣下结党营私,但也不想让朝中官员抱在一处,铁板一块。”???..coM 朝中官员铁板一块,景和帝的皇权会被架空!姜留频频点头,姐夫看得极为透彻,也切中了要害。 心中疑团解开,姜二爷豁然开朗,“朝中人再聪明,也聪明不过万岁。廖宇多谋难缠,但他会是万岁手中很好用的一枚棋子。万岁用好了他,对朝局有利。廖宇这一招,实在是高!” 姜松接过话茬,“或许有廖宇这么个人,对咱们也是有利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此人在,可提醒咱们时刻警醒,不可得意忘形。” 姜二爷受教,“是,小弟记下了。” “夫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家人当相互扶持,才能走得长远。”姜松又道,“若非留儿派人暗中跟着廖家的马车,若想查到廖青漠遇害一案的真相,恐还要费许多工夫;若非君堂真知灼见,为咱们指点迷津,咱们还在迷雾之中,不知何去何从。此番,多亏了你们两个。” 姜留和刘君堂连忙起身行礼,道这是他们应该做的。 姜松满意点头,“若要家族能长久,除了相互扶持外,更重要的一点是要时刻警醒。咱们都要牢记,咱们是大周臣民,凡事应以君、民为先。每人有多大能耐,便做多少事,不可贪图富贵、权势。二弟,君堂,你们定要牢记。” “是。”姜二爷也站起身,跟小闺女、大女婿一块听训。 姜松说完,又笑道,“留儿,伯父和你父亲整日在外办差,你祖母年纪大了,以后府里就交给你母亲、你和你三叔了。” “是。”姜留响亮应了。 姜松又对侄女婿道,“君堂,若要家族稳固,前堂须明,后宅须清。燕儿有本事和有眼界,待她嫁过去后,你若真心待她,她定能帮你撑起家宅。” 刘君堂立刻保证道,“伯父放心,小婿定待燕儿如珠如宝。小婿只有她,后宅最是干净。” 姜松闻言点头微笑,姜二爷则一脸嫌弃。 姜留则低头偷笑,一遇到与姐姐有关的事,聪明冷静的刘君堂立刻变成了二愣子,连大伯说的是“家宅”不是“后宅”也没听出来。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7章 缉凶 廖青漠被杀一案的缉凶过程,在接下来这四日,一日比一日精彩。先是京兆府少尹赵德敏依据案发现场勘探,由坠崖马车上的血迹和挂着的碎布片,断定凶手推马车坠崖时时磨破了手掌、挂破了外袍。于是,官府依据布料的颜色和凶手手掌上有伤这两点,悬赏缉拿凶手。 悬赏发出去不过两个时辰,便有百姓揭告示,到县衙领赏。原来三位凶手推马车坠崖后并未离去,而是假装入山迷路的猎户,在余景村东十余里的牛庄村借宿了一宿,第二日启程返回了康安。 “如何得知他们返回了康安?” “因那仨人提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说要卖去康安南市。”茶楼内议论此事的百姓端起茶灌了一口,兴奋道,“两只山鸡、一只野兔、手掌有伤、穿褐色粗袍的仨人要进城,要不要过不过城门?” “那是自然!”茶楼内其他的茶客异口同声,茶楼雅间内的姜家三姐妹也听得津津有味儿。 “无巧不成书的是,前日一早守城门的,正是姜家二少爷、宁远将军姜思顺!姜二将军办差认真,一直在城门口守着,亲眼见到了这三人,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嘶—— “这也太巧了!” “还有更巧的呢。这仨人到南市卖野味,还遇到了熟人!兄弟们猜一猜,这熟人是谁?”说话人卖了句官司,吊足了众茶客的胃口,才道,“是曾陷害姜家大爷入狱的,原西城兵马司巡街副使,现南市巡检,孔能!” 众人齐声惊叹,有人急切问道,“凶手是什么来历?与姜家有何过节?” “这仨人是南市混混头子匹五手下的兄弟,现在抓仨人,已被抓去京兆府大牢了!赵少尹亲自坐堂审案,查出买凶杀人的,竟是庆安侯府的管事!” 听到这里,大家哗然,议论声差点把房顶掀翻了。 姜慕锦满足地吃了口茶,“这人的口才,不比茶仙居说书先生差。” 姜留笑道,“这就叫:高手在民间!” 她一句话逗笑了两位姐姐,姜慕燕笑着起身,“茶咱们也吃完了,该继续采买了。” 明日便是十一月十八,是桃花宴举办之日。姜家三姐妹忙活了数日后,今日便借着采买的机会出来转一转,没想到在茶楼内听到百姓议论廖青漠一案。 姜慕锦站起身感慨道,“我以前倒不知道,赵少尹竟有这般断案如神的本事,这么快就把案子给破了。” 姜留和姜慕燕相视一笑,不是因为赵少尹断案如神,而是姜留一直派人跟着凶手,对凶手的行踪知道的一清二楚。 有此感慨的不只姜慕锦和楼下的茶客们,还有坐在庆文殿内的张文江。按照正常进度,这种发生在荒山野岭的命案要告破,少说也得一月,没想到赵德敏三日便把案子给破了。赵德敏有多大本事,张文江比谁都清楚,这里边一定有事儿。 看了一眼黑脸坐在对面桌后的廖宇,张文江假装关心地问道,“我听说廖大人府上的管事,被叫去了京兆府,似是与廖青漠被杀一案有关?” 张文江一开口,今日轮值的黄通、正在整理奏章的黄庭俊和刘君堂也都停手,看向廖宇。 廖宇沉重点头,“却有此事,诸位大人放心,若我府上之人当真做下了违法乱纪之事,不管是何人,在下绝不姑息。” 能在此处的,哪个不是人精?黄通一脸严肃地抚须颔首,张文江刚要张嘴安慰几句,便听门外侍卫唤道,“属下拜见安乐侯。” 庆文殿外的姜二爷颔首,“廖阁老可在阁中?” 听到姜枫是来找自己的,廖宇起身走向房门,靠门最近的刘君堂打开房门,给恩师行礼。 一身紫袍的姜二爷在房门外抱拳行礼,“下官姜枫,拜见廖阁老。” 廖宇还礼,“姜大人免礼,今日风寒,咱们阁内说话?” 姜二爷摇头,“下官奉召进宫,要先去宣德殿面圣。廖大人府上的管事招供说,派人在城外杀害廖青漠乃是他的主意,你看……” 廖宇一脸诚恳道,“此乃命案,姜大人该怎么审理便怎么审理。” 姜二爷似是卸下了一身重担,微笑道,“有您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 廖宇一脸凝重地看着姜枫远去的背影,但站在廖纲身后的刘君堂却从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一丝轻快。 刘君堂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廖宇此计,确实可以一石数鸟,但他却没算计到宣德殿内的万岁,最是厌恶家门不合、兄弟阋墙之事。 姜二爷进宫面圣后,出宫便让赵德敏派差官,传唤庆安侯次子廖纲到堂回话。这下,整个康安城都被燃爆了。街头巷尾的百姓们,都在议论廖纲与姜二爷之间的恩怨,就连两人十年前因斗蛐蛐起争执,差点大打出手的事都被扒了出来。 第二日一早,姜留与黄丽妍进宫,请二公主柴慧珍和三公主柴慧华赴桃花宴时,柴慧珍还装着一脸天真,问起廖纲是否真的曾与姜二爷一起斗蛐蛐打架。 规规矩矩坐在马车内的姜留,一本正经地回道,“回二公主,臣女未听家人提起过。若您想知道,臣女这就派人去京兆府问父亲。” 柴惠珍被姜留噎得说不出话,柴慧华笑嘻嘻道,“乐安侯是否与人斗蛐蛐我不知道,但我今年夏天曾与二哥斗过两回,甚是有趣。留儿姐姐,你可喜欢斗蛐蛐?”???..Com 姜留老实巴交地摇头,“我眼光不好,挑的蛐蛐从来没斗赢过,后来便不玩了。” 众人笑了起来,马车内气氛缓和了许多,黄丽妍笑道,“凤媛妹妹喜欢玩这些。” 柴慧华眼睛一亮,“相翼侯夫人和凤媛姐姐今日也会赴宴么?” 姜留回道,“相翼侯夫人、世子夫人和凤媛都已在臣女府中等候两位公主。” “太好了!”柴慧华欣喜笑道。 柴慧华的母亲是相翼侯嫡女,听闻外祖母也去赴宴,她自是高兴万分。相对比着,旁边的柴慧珍便笑得有些勉强了。 因为她的外祖秦家,已无人能赴宴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8章 一出大戏 姜府的桃花宴从头晌一直开到了月上中天,宾主尽欢。 姜留送走最后一位宾客——自己的恩师白夫人后,恨不得摊倒在书秋身上,可是她得强撑着,因为她知道书秋比她还累。 姜家仆从少,今日都是一个当仨用的,西院的婆子和丫鬟们,更是一个当五个用。宴会之后,姜留第一次觉得家里的仆从太少了。 回到西院,见母亲和姐姐仍在精神抖擞地吩咐人收拾残局,姜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她爬到书房,躺在窗边的美人榻上就不动了。 不大一会儿,哄睡了弟弟的小悦儿也爬了进来,躺在了他专用的小躺椅上。都不用小悦儿吩咐,他的贴身小厮立刻上前给他揉捏胳膊腿儿,丫鬟鹊儿端着小悦儿爱吃的糕点,在旁边一块块投喂。 看看使奴唤婢的六弟,再看看形只影单的自己,姜留无语了,要不,把在外边帮忙的三个丫鬟叫进来一个? 小悦儿听到六姐叹气,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丫鬟鹊儿。鹊儿立刻转身到了姜留身边,脆生生道,“姑娘今日累坏了,可觉得肚子饿,要不要吃两口糕点?” “好。”姜留刚抬手,鹊儿便把糕点送到了她的嘴边,吃完糕点后,鹊儿又递上一个细长弯嘴儿的小铜壶,喂了她一口水。 姜留稀里糊涂地只动了动嘴,便吃了个半饱。雅正进屋后,懒得长毛的小悦儿爬了起来,“母亲,坐这里。” “悦儿哄七郎睡下的?” 雅正这一天也累坏了,坐下之后抬手正要捶腿,悦儿的小拳头已经到了。雅正含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姜慕燕进来后,姜留如法炮制,让姐姐坐下,她给姐姐捶腿之后,又添了揉捏肩膀。小悦儿见此,也拖着椅子到母亲身后,站在椅子上给她揉捏肩膀。 五岁孩子的小手哪有什么力气,但雅正却觉得浑身的疲累一扫而光,“悦儿捏得很好,娘好了。” 雅正握住儿子的小手,一下下揉捏着。姜慕燕也让妹妹坐在自己身边,给她揉捏累坏的腿,待让丫鬟们退出去后,姜慕燕才问道,“二公主叫你过去说了什么?” 今日姜家宾客盈门,她们母女仨有明确的分工,无暇顾及彼此。 姜留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诉苦,想让咱们帮她。” 姜慕燕无语道,“这……当真是有病乱投医了,她是公主,咱们能帮她什么。” 小悦儿煞有介事地跟着点头。 “燕儿说得对,咱们与她八竿子打不着,已能能避就避着。”秦家已倒,秦雪娟被贬入冷宫,二公主必定会远嫁,她在康安也留不了几年了。雅正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让他先去歇息,才压低声音对两个女儿道,“上次宫宴,是德妃给二公主出的主意。” 德妃是二皇子的母妃,她为柴慧珍出主意,让她帮大皇子和姜留牵线,讨好大皇子,算盘打得相当响。若大皇子当真色令智昏,必定会被万岁和朝臣、百姓厌弃,二皇子的机会便来了。 姜留无语了。知子莫若母,德妃怎么就不想想,就二皇子那鲁莽性子,就算大皇子被万岁厌弃,也轮不到二皇子受器重啊。 姜慕燕立刻严肃起来了,“今日靖安伯夫人言语间多有机锋,原来如此。咱们以后要留心平蕃侯府、靖安伯府和恭宣侯府的人,留儿派几个人,盯着些她们的动向。” 平蕃侯是德妃的父亲,姜留知道靖安伯府与平蕃侯府交好,但是,“恭宣侯府也与平蕃侯府有关系?” 姜慕燕点头,“恭宣侯夫人与平蕃侯府的二夫人常有来往,两家有结姻亲的打算。” 明白了!姜留点头,“我让人盯着些。” 三人还没聊完,姜二爷便回府了。待父亲更衣来到书房后,姜留便问道,“爹爹,庆安侯府的管事可招供了?” 姜二爷点头,“只招出了廖纲,此案也就到此为止了。” 管事招出廖纲,说明庆安侯和廖宇不打算保他了。姜慕燕轻声问道,“爹爹,廖纲会被如何惩处?” “他已无官职,论罪当被贬为庶人,流放千里。”见大闺女一脸凝重,姜二爷以为她觉得判得重了,便解释道,“就算便流放千里,只要庆安侯和廖宇一日不倒,他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女儿明白,女儿是觉得便宜他了。”姜慕燕咬了咬唇,“春玲表妹因为其父之死,自责万分,已恍惚数日了。” 廖春玲觉得,若不是她与父亲讲的那些话,父亲就不会仓促离京。若父亲不仓促离京,就不会被人杀死。她陷入这样的情绪里,拔不出来了,谁劝都没用。 姜二爷问明白了外甥女的情况,言道,“这几日太忙了,明日散衙时,为父过去劝劝她。” 姜慕燕连忙道,“明日早朝,父亲需早起,散衙时必已疲累,后日女儿再陪您去吧?” 雅正和姜留也劝着姜二爷后日再去,姜二爷是个听人劝的,便改了主意。 姜留提醒父亲道,“爹爹,明日早朝之上,或许会有人利用廖青漠的两任知县,来弹劾您和大伯。爹爹可有应对之法?” 姜二爷挑唇角一笑,“张阁老已跟为父提过。你们放心,不会出事的。因为廖青漠第二任知县,纵有咱们为他奔走的一份力,但严格论起来,太康知县这个位子是秦天野指定他出任的。” 姜慕燕眨眨满是不解的凤眸,雅正也面带疑惑。只有姜留笑得明了,“秦天野相中廖青漠,是因为廖青漠无能怕事,得过且过。有这样的懒政知县在位,有利于秦家藏住四姑娘山内的私兵。” 姜二爷含笑点头,“除了留儿所言,还有一点便是廖青漠是姜家女婿。没有人认为姜家女婿会与秦天野有牵连,就连廖青漠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何被选中。” 雅正也笑了,“秦天野的确老谋深算,但他却算不到,二爷会带着燕儿和留儿去太康。更没想到,四姑娘山的蹊跷,会引起留儿的主意。”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明日早朝之上,定有一出大戏。”姜二爷漂亮的桃花瞳里满是看戏的兴奋。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59章 廖青漠的官是谁提拔的 官员的任命、升迁罢黜,历来都是敏感问题,吏部尚书可谓是极为惹眼又极难做好的位子,但丁海全这只老狐狸,已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坐了尽十年。他的处世之道与张文江有些相似,就是遇事总会为自己找好退路,凡事留一手。 所以,当万岁赞言京兆尹姜枫迅速破了命案,姜枫出班言道是少尹赵德敏破案有方、京兆府和杞县的差官们办差得力,万岁又赞扬赵德敏,百官一片盛赞国泰民安之时,向来喜欢唱反调的御史台御史段益砯站出来,递奏章弹劾乐安侯姜枫为其姐夫廖青漠奔走买官,百官“皆惊”,不断看向姜枫、丁海全之时,丁海全一脸平静。 龙椅上的景和帝面容平静,五位阁老则垂眸静立,各怀心思。侥幸逃过一劫的秦天野余党们都低着头,一个个幸灾乐祸,恨不得从大殿之上抠出一块石头,砸花了姜枫的脸。 我教你得意! 我叫你以颜魅君! 段益砯见姜枫面带心虚,气焰更旺了,“乐安侯为国为民立下大功,正因如此,更当立德树人。所以臣才斗胆在万岁面前指出乐安侯之瑕疵,请万岁明鉴。” 景和帝拿过断益砯的奏章翻看,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百官不住用眼神交流这各种讯息。姜二爷心里想的则是,这个姓段的跟自己有什么过节。 思来想去,姜二爷只想到一件事:姓段的与白全海不对付,自己的闺女白了白全海的媳妇为师,姜家与白家常有往来,所以姓段的才盯住自己不放。 想到这里,姜二爷转眸看了一眼白全海,竟发现他抬起衣袖,往嘴里塞了个什么,低头闭嘴一下一下咬着,还露出一脸陶醉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姜二爷收回眸子,心里冷哼一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百官,落在廖宇身上,桃花瞳微微一眯。 “乐安侯。” “臣在。”姜二爷出班行礼。 景和帝问道,“卿可曾为廖青漠出银买官?” 姜二爷立刻回道,“回万岁,数年前,廖青漠勒县任期将满之时,臣的确到京兆府和吏部询问过他的评绩之事,但绝无出银买官。” 段益砯立刻道,“臣禀万岁,景隆六年末,乐安侯曾数次去见丁尚书和张阁老,与两位大人同席共饮。就算没有直接出银买官,乐安侯定也有出言为廖青漠求官。” 张文江眼睛微睁,杜海安微微一笑。段益砯这一句话扒拉上了三位朝臣,也就御史台官员敢如此行事,又不会被万岁责罚了。 姜二爷躬身,“臣有一言,想请教段御史,请万岁恩准。” “准。”景和帝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杨奉已从他的语气里提出了些许欢愉。 “谢万岁。”姜二爷转身直面段益砯的四方大脸,粲然一笑,“段大人在御史台供职多少年了?” 段益砯挺直腰杆,理直气壮道,“回侯爷,下官是景隆元年二甲进士,入仕之后先外放三年知县,因考绩优等,被提拔到御史台供事。” 姜二爷确认道,“也就是说,段大人是景隆四年底、五年初入的御史台?” “正是。” 姜二爷点头,颇为遗憾地道,“御史考百官之得失,大人在康安待了也有七年了,竟不知杜阁老与丁尚书两位大人的为官作风?” 百官…… 段益砯瞪大眼睛,“侯爷,下官今日所奏乃是您为廖青漠买官一事,请侯爷莫绕弯子。” 姜二爷诧异道,“是段御史弹劾姜某数次求见两位大人,与他们共饮,然后为廖青漠求官的。姜某提起两位大人的为人处世,怎就是绕弯子了?” 段益砯…… 张文江偷偷抬头打量万岁脸色,见他一派从容,心中更踏实了。 姜二爷转身向万岁行礼,“回万岁。景隆六年,微臣在西城兵马司任指挥使,时任京兆尹的张阁老是在下的上司。张阁老办差常废寝忘食,只有办完手里的事务觉得腹中饥饿,才会进食。张阁老体恤下属,也常让臣等与阁老同桌用膳,常吃的就是京兆府外包子铺的包子,并不饮酒。此事,京兆府官员皆可为微臣作证。” 京兆府两位少尹立刻出班,“臣赵德敏为证。” “臣杨德祐为证。” 张文江心中舒坦,躬身行礼,略带诙谐道,“臣禀万岁,臣任京兆尹时虽三餐常不定时,但并未苛待下属,还常叮嘱他们要饮食有节,起居有常,请万岁明鉴。”M..coM 姜二爷立刻道,“臣作证,张阁老确实常叮嘱臣等。” 京兆府两位少尹立刻跟上,景和帝微笑颔首,百官跟着乐呵,段益砯暗翻白眼。 张文江继续道,“臣记得,前几年乐安侯确实跟臣提过廖青漠任满之事,他只说担心姐夫下一任离京太远,其母见不到其姊,会日日挂记。臣便跟他讲,廖青漠考绩虽评不到优等,但也属及格,若不求高升,在京畿之内谋个县丞的差事并不难。” 丁海全也道,“回万岁,臣方才仔细回想,忆起景隆六年末,乐安侯曾两次到吏部,查调杀害御史台监察御史苏汉青的,原夔州知州胡建庄的升迁履历。当时,乐安侯确实曾问起京畿和河北东西两路,是否有知县或县丞任满,下任空缺之事。除此之外,乐安侯绝无因此事请臣饮宴,便是在酒席宴上遇着,乐安侯也未再提及此事,请万岁明察。” 两位大人会力保姜枫,段益砯一点也不奇怪,御史要的就是头铁不怕得罪人,他们头越铁,万岁越喜欢。于是,段益砯上前一步,朗声问道,“臣禀万岁,廖青漠勒县任上的考绩只能算合格,若无人替他奔走,他根本无法出任太康知县,请万岁明察。” 景和帝点头,“丁卿。” “臣在。”丁海全行礼,“回万岁,以廖青漠勒县知县任上的考绩,确实无法平调出任勒县知县。景隆六年末,臣将他的名字报在京畿路官员任免册上时,也只将其作为县丞备选。是时任阁老的罪臣秦天野点了廖青漠为勒县知县。臣曾问起缘由,秦天野让臣不必过问,只管下发公文。若段御史不信,可请万岁派人提审秦天野。” “哗——”百官闻言,掀起一阵热议。 段益砯的脸色瞬间变得青紫,好个姜枫,竟将罪责直接推到了秦天野头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听丁海全提到秦天野,朝中原秦天野一派的官员无不色变,恨不得用脚指头抠出几块石头,将没用的段益砯砸死。 去年五月郊祀,白虎啸天,先帝遗诏现世,万岁遵遗诏擒罪臣秦天野,将其关押在大理寺牢内,至今已有一年半。 这一年半内,包括翰林院大学士、户部尚书、兵部侍郎等二十多位朝官因与罪臣勾结被贬黜,若万岁因段益砯的弹劾折子,再命三司提审秦天野,倒霉的可不只秦天野一派的官员。 朝中官员哪个没几个当官的族人亲戚?秦天野把持朝政多年,他们哪个没给秦天野送东西,为族人亲戚谋出路?若因此提审已成了疯狗的秦天野,他还指不定攀咬出多少人来! 景和帝垂眸看着自己面色各异的文武百官,面无表情地问道,“若是秦天野提拔的廖青漠,乐安侯。” “臣在。”一脸从容淡定的姜二爷行礼。 景和帝问道,“卿可找过秦天野,为廖青漠的前程奔走?” 姜二爷声音洪亮,信誓旦旦道,“请万岁明察,臣绝未因此找过秦天野以及秦任何人。” 朝中百官无语,这还用问吗?秦天野的打手邑江侯原世子刘承是姜枫的死对头,秦天野的老巢肃州是姜枫剿的,秦天野的膀臂蒋锦宗和付开文是姜枫杀的,秦天野的嫡长孙是被姜枫的女儿打死的……在此之前,姜枫不过是康安城内不起眼的小官罢了,他哪够得着秦府的门槛。 “若是如此,也只有去问秦天野,才知他为何提拔廖青漠了。”说罢,景和帝平静的目光,扫向朝中几位重臣。他的语气平静,朝堂之上却变得鸦雀无声。 大理寺卿萧峻平挺直腰杆,刑部尚书付常春低下头,御史大夫张继平躬身肃立,静等万岁传召。秦天野余党或走过秦天野门路的朝臣们紧紧低着头,脑门上冒出冷汗。白全海又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有嚼劲儿的小肉干,仔细观察这帮心虚的朝臣,筛选该先查谁的过失。 廖宇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他正想该如何化解这场危机之时,杜海安已含笑开口了,“万岁,太康县西北的四姑娘山内藏有罪臣秦天野上千私兵。秦天野派乐安侯的姐夫廖青漠出任太康知县,应是为了混淆视听。” 廖宇闻言,脸便往下一沉。 “万岁,臣以为杜阁老言之有理。乐安侯早就因……乐阳公主与罪臣秦天野交恶,他提拔廖青漠,定是想瞒住四姑娘山。” “万岁,臣附议。廖青漠考绩合格,无功无过,这样的人放在太康,定不会察觉到四姑娘山中暗藏玄机。” “万岁,臣附议。是罪臣秦天野提拔的廖青漠,并非乐安侯为廖青漠买官。” “万岁,臣附议。段御史,你既要查廖青漠为何被提拔,为何不直接去问丁尚书?” “就是。虽说御史可风闻言事,但段御史也该查清楚再将弹劾奏章送到万岁面前。” “不错。万岁,段御史如此行事,令臣不得不怀疑当年他知县任上的优等考绩是怎么来的,又是如何被提拔到御史台的。” “万岁,臣附议!” “……” 心虚的官员们群情激昂,纷纷将矛头对准段益砯,就希望万岁忘了提审秦天野之事。 高坐龙椅的景和帝面无表情地听着朝官们议论,让人猜不透圣意。 段益砯脸色煞白,若万岁因此提审秦天野,那必又将引起一场轰动,眼看着就要进腊月了,谁也不想给自己添不痛快。于是,段益砯跪地请罪,“是臣查证不周冤枉了乐安侯,请万岁责罚。” 段益砯的上司御使大夫张继平跟着出班跪倒,领御下不严的失职之罪。站在靠近龙椅的螭首之下的刘君堂握笔抬眸,看过杜海安、张文江、廖宇和段益砯等人的神色,形状完美的唇角微微勾起。 段益砯的弹劾被否,这下他可以安心陪着燕儿过年了。过几日有一场桐叶诗会,也不知燕儿可有意与他同往。他们现在已是未婚夫妻,可光明正大地同出同入了。 想到此处,刘君堂俊美的容颜之上,露出与紧绷的朝堂气氛格格不入的傻笑。姜二爷瞪了女婿一眼,又转头看向还在偷吃的白全海,他也觉得肚子饿了…… 景和帝一番训话后,继续问起廖青漠被杀一案的真凶。京兆府少尹赵德敏立刻将廖纲的口供递上,景和帝看过之后,问道,“张继平,廖纲该如何惩处?”M..coM 御史大夫张继平躬身行礼,“回万岁,纵使廖纲有悔过之心,愿出银千两供养廖青漠的老母幼子,依律可刑罚从简,当杖五十,役六载以上。” 景和帝点头,“依律办吧。” 订下廖纲的罪后,廖宇出班行礼,“万岁,是臣教弟无方,才让他闯下如此大祸。臣自请罚俸一年,并再出银千两,照管廖青漠的两子一女。” 廖宇自愿罚俸是他的事,自己的外甥和外甥女,还轮不到他去照管!姜二爷出班行礼,“万岁,廖大人十余年都在外为官,其弟廖纲因怨恨微臣,杀廖青漠嫁祸微臣之举,臣以为与廖大人无关。” 廖宇“真诚”认错,“长兄如父,臣弟犯错,为兄者难辞其咎,臣愿领罚。” 这么愿出银子?好啊! 姜二爷言道,“万岁,臣有一提议,不知可否。” 景和帝开口道,“卿先讲来听听。” “多谢万岁。廖纲已出罚银,廖大人再出银‘照管’微臣的外甥和外甥女们,于律不合。杞县余景村南的驿道紧邻山崖,十余年来屡出祸事,京兆府曾三次提请拨银修缮驿道,至今无果。若廖大人心中难安,想出一份力,臣觉得可由廖大人出银,修整杞县余景村南的驿道,亡羊补牢。”姜枫抬眸,笑容灿烂,“万岁意下如何?” 用廖宇的俸禄给京兆府修路?百官都想送姜枫一个字:绝;两个字:真绝! “万岁,臣觉得乐安侯的提议甚好。臣愿出银,修缮杞县余景村南的驿道。” 廖宇想通过打压姜枫,拉拢朝臣,被姜枫破局;想开口破掉景和帝利用秦天野压迫群臣,被杜海安破局;想自罚俸禄博取一波同情,却改为罚俸禄替姜枫修路。在荆湖北路一手遮天多年的廖宇此刻才惊觉,他还是小瞧了姜枫,小瞧了康安这帮好吃懒做的老狐狸。 景和帝下旨,“既然廖卿也觉得好,那便这么办吧。廖卿教弟无方,令廖纲犯下大错,罚俸一年。明年开春,由廖卿出银,京兆府督建杞县余景村南的驿道,三月之内完工,不可耽搁夏粮运送。” 他都出银修道了,还要罚俸一年?廖宇下意识抬头,正对上景和帝洞悉万事的威严目光,吓得一激灵,连忙跪地领旨,“臣遵旨。” 他不只小瞧了朝官,更小瞧了万岁,日后行事定要慎之再慎。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1章 姜留之请 散朝后,廖宇的脸有多难看,姜枫的脸就有多灿烂。姜松瞪了二弟一眼,让他收着些。 张文江拉住姜枫走在最后,压低声音问道,“让廖宇修路的主意,是谁的主意?” 姜二爷依旧飘着,“是下官的主意,阁老觉得怎样?” 张文江诧异地上下打量满面春色,看着便十分欠揍的姜枫,“你怎会想到此策?”???..Com 姜二爷理所当然道,“他想出银子赎罪,咱们京兆府正缺银子修路,这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么?” …… “水到渠成?”景和帝声音里都透着轻快和赞许,“也只有时刻将衙事和百姓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的姜爱卿,才能觉得这是水到渠成。” “万岁所言极是。”受到双重打击的张文江,除了呱唧巴掌,还能说啥! 心情甚好的景和帝问道,“秦天野入狱后,户部督察由谁担着?” 庆文殿阁老担六部督察之职。秦天野未获罪时,户部和吏部都在秦天野的把持之下,工部由护国公督察,刑部由杜海安督察,兵部归黄通,礼部归太傅尹骞。秦天野入狱、尹骞致仕后,万岁未指明让哪位阁老督察户部、吏部和礼部。 主管官员升迁罢免的吏部和掌管天下户籍财经的户部,比掌管五礼之仪制的礼部要重要得多。张文江与其他四位阁老,都憋着劲儿想拿下户部或吏部监察的香饽饽。 此刻,万岁似是不经意地问起此事,怎不由得张文江不激动万分。他压住狂野的心跳,恭敬回话,“回万岁,户部暂无人督察,户部公文上报到庆文殿后,哪位大人当值,便由哪位大人酌情处置。” 景和帝颔首,“这也只是权宜之计,户部就由张卿督察吧。卿当恪尽职守,日后若户部钱粮有差池,朕唯卿是问。” 张文江两眼放光,跪地朗声道,“臣遵旨!!!” 张文江出宣德殿时,身体轻飘飘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万岁把掌管天下户籍财经的户部给了他,说明他张文江也是深得万岁器重的! 比起姜枫来…… 想到姜枫,张文江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砸在了他的乌纱上:万岁该不会是听姜枫哭穷,才把户部督察的指责指给自己的吧?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姜枫休想从我手里抠出一文钱去!张文江两脚落地,大步流星赶回庆文殿。 将户部督察之责指给张文江后,心情甚好的景和帝连下数道圣旨: 杜海安任左相,黄通任右相,礼部由廖宇督察。吏部由五阁老同察,四至八品官员的升迁罢免须至少三位阁老签章后,才可报送宣德殿;一至三品官员的,须经五位阁老共同举荐,方可报送宣德殿。 紧接着,万岁又下一道圣旨,将科举考试的主事权由吏部转归礼部管辖。 这几道圣旨降下,百官们的议论重点立刻由廖宇需出多少银子给姜枫铺路,转到了吏部督察之策革新和科举主事权的变更上。 抱朴先生牧怀真分析道,“吏部掌天下文官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诸事,乃六部之首。吏部尚书手握重权,所以才被称作‘天官’。我朝设庆文殿阁老督察六部,考六部尚书之得失,哪位阁老掌吏督察,哪位阁老便最受官员敬畏。先帝在位时,曾想推行六部督查革新。所以先帝在位二十六年间,两次科举殿试的策问都与此政有关,但因受到秦天野及其党羽的反对,此政未能推行。” “当今圣上,借着尹太傅致仕、秦天野被擒,护国公无心把持朝政,杜海安和黄通等人羽翼未丰之机,当机立断提出吏部督察革新之策,并将科举主事权由吏部转到六部之中最弱的礼部。此举,利大于弊。自此我大周,虽说天下文官的升迁罢免报呈庆文殿后,审批时日会延长,但却会更公平、公正,再无人能只手遮天。” 文官的升迁罢免须由三位以上阁老签章才作数,虽然需要更多时间扯皮,但也确实能更公正一些,避免一人独断专行。毕竟,阁老是不可能抱团的。姜留称赞道,“万岁这两策,直接铲除了吏部的祸根。” “万岁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也只有他老人家才能想到这么好的办法。”姜二爷美滋滋夸完万岁,便道,“多谢先生为在下解惑。我打算过几日,去畿辅各县查看百姓们年货准备得如何,先生可有兴同往?” “能与二爷同行,老夫荣幸之至。”牧怀真含笑应下。 按照姜二爷的要求,府内众人都不尊称他为侯爷,依旧以“二爷”相称。牧怀真入任府,当然按照姜二爷订下的规矩行事。 “先生先歇着,我去我姐家转转。”姜二爷看向小闺女,“留儿可要同去?” 姜留摇头,“爹爹先去,女儿还有事请教先生。” 待姜二爷走后,姜留与牧怀真商量起大姐夫读书的事儿,“先生,我大姐夫姓李名正秋,今年二十有四,祖籍太康,是景隆十年的举人,如今拜在德山先生门下读书。我大姐夫久仰先生大名,等先生得闲时,他想登门求先生点拨一二。不知先生可得空闲?” 牧怀真是江凌请来的,住在任府之内。姜留是江凌的未婚妻,乃是任府未来的女主人。得知牧怀真入京,姜慕容便动了这个心思。她请教父亲后,昨日过来帮忙操办桃花宴时,便与姜留提了出来,请姜留帮忙问一问。 姜家众姐妹感情甚好,姜留自不会不帮这个忙。至于应不应,那便要看牧怀真了。 牧怀真虽未见过李正秋,但他对姜家人的印象都不错,便颔首应下,“老夫出自山野,应任将军之邀入京,跟随在二爷身边增长见闻。老夫自知才不及德山先生,自不敢点拨德山先生的高徒,但姑娘既已开口,老夫也只能厚着脸皮应下。” 牧怀真话里的意思,姜留听得明明白白:老子是应了你未婚夫的请,才入京帮着你老子做事儿的。指导你姐夫的做文章,不是老子的份内之事,不过你既然开口了,老子看在你的面子上,也只能应了。不过,这事儿可不能让李德山知道,否则老子也不好跟人家交待。 姜留起身行礼,郑重道,“姜留多谢先生,若先生日后有用得着姜留之处,尽管开口。” 不管李正秋为人处事如何,大姐既打算跟他过一辈子,姜留当然希望李正秋能撑起门户,让大姐和两个外甥女过上舒坦日子。所以,牧怀真这个人情,她心甘情愿欠下,日后有机会再还上就是。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2章 孝与不孝 姜留这边派人去灵云巷告知大姐姜慕容,抱朴先生答应私下点拨大姐夫李正秋,好让她能安心睡个好觉之事,自不必多表,且说姜二爷回房换了一身暗色衣袍,牵着两个儿子溜溜达达赶往廖宅。 父子天性,姜二爷回京才不过一个月,每日又早出晚归地在忙碌着,但三岁的小七郎却已对他十分依恋。父子三人出门走了没几步,一阵寒风刮过来,姜二爷斗披风将两个儿子护住,温和问道,“冷不冷?” “不。”小悦儿说话,依旧十分简短。 白胖可爱的小七郎抱住爹爹的腿,糯糯道,“爹爹,抱。” “好,抱。”姜二爷弯腰,一个胳膊一个,把两个儿子都抱了起来。???..coM 七郎立刻发出欢喜清脆的笑声,能躺着绝不站着,能让人抱着绝不走路的六郎,不舍地抱了爹爹的脖子一下,便懂事地道,“悦儿,走。” “为父连鼎都扛得动,你俩加起来才几斤几两,走喽——”姜二爷吆喝一声,快步走到姐姐府内,让六郎和七郎去跟外甥廖敏安一起玩,才将目光落在外甥女廖春玲身上。 这才几日不见,外甥女就瘦了一大圈,脖子细得都快支棱不住她的小脑袋了。姜二爷便与憔悴的姐姐道,“卿雅想要姐前几日给敏安做鞋的花样,姐可还留着?” “留着,我去取来。”姜平蓝明白二弟的意思,带着三个孩子去书房玩耍,将堂屋让给了二弟和女儿。 丫鬟端茶进来,廖春玲接过,放在桌上给二舅倒茶。姜二爷看着她细瘦的手腕,不由得想起亡妻刚病逝时,大闺女姜慕燕的可怜模样。他声音放得十分轻柔,低声道,“今日早朝之上,真凶廖纲被判罚金千两,杖责五十,役六载。将马车推下悬崖的三个凶手,判了斩监候。他们杀你父亲的仇,算是报了。” 廖青漠太康任满后虽无实职,但品阶还在。廖纲指使人杀害朝廷命官,乃是重罪。所以凶手会被判斩刑,幕后指使者廖纲也会被严厉追责。 廖春玲点头行谢礼,张开苍白脱皮的双唇,沙哑回道,“多谢二舅。” “谢什么。廖纲因记恨我才对你父亲下杀手,是二舅对不住你们才是。是二舅料事不周,没有派人保护好你父亲。”姜二爷没提留儿派人跟着廖青漠之事,“你明日不必出城守灵,你大舅已派人过去了守灵,并照看你大哥了,你安心在府里养几日。待廖家来了人你再过去送灵。” 撑了四天的廖春玲得二舅这样轻声软语的安慰,再也撑不住了,双溪跪地,伏在姜二爷膝盖上,失声痛哭,断断续续道,“与二舅无关,都怪我,是我害死我父亲的……” 姜二爷本就不是会安慰人的,外甥女一哭,他便手足无措了,下意识便想把姐姐叫出来。不过想着这孩子哭一哭,发泄一顿或许心里能痛快些,便由着她哭。 听到女儿的哭声传进来,书房的姜平蓝也偷偷抹了抹眼泪,才低声哄着三个孩子,让他们莫怕。 待外甥女大哭转为抽泣声,姜二爷才抬手把她扶起,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递给她一杯热茶,“二舅在这里,跟你交个底。得知你父亲进京打破了元冬的头,还骂了你,二舅当时便起了杀心。他毁了你母亲十几年,二舅不能看着你们兄妹仨也被他毁了。” 廖春玲抬起红肿的泪眸,抽泣道,“二舅只会派人吓唬他,不会下杀手。” 姜二爷笑了,“傻丫头,你父亲敢来,就是笃定了咱们心软。二舅就算不下杀手,也会去他半条命,让他再也不敢进京缠着你们。你父亲不是被你那些话吓走的,是我散衙归来,在玉门桥边狠狠瞪了廖家小厮几眼,吓得他进去给你父亲报信,你父亲才连夜走的。你二舅我在肃州杀了那么多人,如今把气势摆开,吓傻一两个小厮,不在话下。” “你父亲会逃走,是因为他知道他自己做错了事,怕我找他算账。若他为官清正,善待你母亲和你们,他会跑么?你自幼读《孝经》,可还记得谏诤那一章?” 姜二爷咳嗽一声,努力回想妻子跟他讲的那些话,才继续道,“子曰:父有争子,则身不陷于不义。故当不义,则子不可以不争于父,臣不可以不争于君;故当不义,则争之。从父之令,又焉得为孝乎!” 背诵完,姜二爷十分满意地点头,一本正经道,“玲儿你是遵从《孝经》中孔圣人所言,向你父亲提出他的不义之举,你是在尽孝。尽孝,何错之有?” 是这样吗?廖春玲抬红肿的眼睛看着二舅。 姜二爷一本正经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廖春玲的眼睛亮了些,“二舅……” 姜二爷认真道,“好孩子,你是劝着你父亲认清行事,量力而行,你是在尽孝。他会被杀,是他自己的错,是廖纲的错,是二舅的错,与你无关。你若因此自责神伤病倒,害得长辈为你担忧牵挂,才是真正的不孝。” 眼见着,廖春玲便有了精神气儿,“二舅教训的是,玲儿记下了。二舅……我哥想等廖家来人后,与他一块回祖籍安葬父亲,玲儿也想去。” 姜二爷点头应下,“想去就去,二舅派三十名护卫保护你们,你们堂堂正正地去,再堂堂正正回来。哪个敢欺负你们,尽管让护卫动手教训她,无论死伤,都有二舅给你们做主。” 廖春玲的眼睛更亮了,“多谢二舅。” 待把二舅和两位表弟送出府,依偎着母亲的廖春玲精神头恢复了,肚子也开始觉得饿了。姜平蓝去厨房亲手做了宵夜,与两个孩子一起吃。 待哄睡了敏安后,廖春玲与母亲依偎在床上,把二舅劝解她的话讲了一遍,然后道,“娘和弟弟在康安安心等着,女儿与大哥扶灵,送父亲回乡安葬。” “为娘把敏安托给你二舅母照料一月,咱们娘仨一块回去。”姜平蓝有心带着小儿子一块回去,但天寒地冻,廖家祖籍远在千里之外,小儿子才四岁禁不得如此颠簸。但大儿子头上带伤,女儿也因悲痛伤了元气,姜平蓝如何能放心他俩回廖家祖籍,去应对那些难缠的廖家亲眷。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3章 一家人出街 听闻姜平蓝要带着外孙和外孙女,将廖青漠的尸首送回廖家祖籍,姜老夫人自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但却无法开口阻止。因为女儿女婿虽然分了家,但女儿还是廖家媳妇,还盯着廖青漠妻子的名分。若她不去送,怕是要落人口舌。 姜老夫人只得道,“这一来一回,你们娘仨怕是要在廖家过年了。” 廖青漠死了,女儿的心结打开,姜平蓝现在一身轻松,笑道,“只这一年,以后女儿每个年都陪着您过。” “娘都是大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陪得了你们几年?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姜老夫人叹息了一声,廖青漠这个女婿她自是看着千般不满意、万般不顺眼,他死了姜老夫人也不会有多难受,不过又多了些“人有旦夕祸福”的感慨罢了。 “娘……”姜平蓝眼圈一红,握住母亲已见苍老的手,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雅正笑道,“娘今年才六十,人生还有四十年呢。” 姜老夫人被儿媳妇说笑了,“说什么胡话,我若活百岁,就老成精了!” 陈氏立刻道,“娘您绝对能长命百岁!” 闫氏也道,“就是,如今咱们家日子过得好了,儿子儿媳们都孝顺,您身体不舒坦咱们请御医过来给您把脉,用最好的药,您老绝对能长命百岁。” 姜老夫人被儿媳们哄得笑不拢嘴,冲散了方才了伤感,安排起女儿出京的事儿,“敏安常跟小树、悦儿一块玩耍,就让他俩也搬到我这院里来,俩孩子做个伴儿。廖家人再有十天也该到了,平蓝,你和元冬、春玲多补补身子,准备好路上吃用的东西,千万不能病倒了……” 老人家上了岁数,就喜欢身边热热闹闹的,雅正和闫氏应下。闫氏主动道,“母亲,儿媳过去帮着姐姐收拾行李。” 雅正也道,“儿媳那院里还有些补身子的药材,待会儿儿媳给姐姐送过去。” 最省钱的活让三弟妹抢了,陈氏心里暗骂,嘴上却也只能乐呵呵道,“儿媳那院还有几张不错的皮子,给平蓝和春玲做两件暖和贴身的皮袄吧。” 说话加个“吧”字,便是不心甘不情愿不想做之意,屋里哪个人听不明白,姜平蓝连忙道,“大嫂、二弟妹、三弟妹,我和春玲已经收拾好了,这几年我没少从府里拿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快别忙活了。” 姜平蓝这么一说,陈氏心里舒坦多了。闫氏扫了大嫂一眼,心里哼了一声,等着婆婆和二嫂发话。 姜老夫人道,“老三家的过去帮你姐收拾收拾,药材和皮毛就从我这院里出。我用不着多少,东西再放着该放坏了,你们每个都带些回去。血燕窝你们几个留着吃,皮子和布料给孩子们做几身暖和衣裳。” 说罢,姜老夫人让婆子去北院库房取了几斤御赐血燕窝,几匹御赐锦缎过来,给女儿和三个儿媳分了。 血燕窝四人一样多,布匹西院多一些,因为西院孩子最多。陈氏带着丫鬟婆子回到自己院里,待丈夫回来后,她一边给丈夫捏肩膀,一边嘟囔,“当初就不该让大郎媳妇带着大姐儿出京,今儿咱娘说给孩子们做衣裳,连七丫头都算进去了,独独漏了大姐儿……” 今日整理书稿,写字写得胳膊疼的姜松闭目笑道,“待腊月里大姐儿回来,不论什么东西都是独一份的。” 那是必须的!陈氏立刻眉开眼笑,轻轻按着丈夫的额头,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歇息,“老爷再派人去催催,趁着天还没降雪,让大郎媳妇快带着孩子往回走吧。” 西外院里,闫氏靠在暖榻上,“娘今日给的布料,给她们姐俩儿一人做一身,还有剩呢。” 正在磨石头的姜槐岂能不懂媳妇的心思,笑道,“你不是说二弟家的嘉桐明年春该出嫁了么,布料若是还够,不妨给她送过去。” 闫氏立刻眉开眼笑,嘴上却道,“这可以御赐的布料呢,你可真是舍得。” 西院里,姜二爷听妻子说自己送过去的血燕窝,母亲又给各院分了,便道,“咱娘库房里缺的东西,你改日偷偷的给她老人家不上。” 雅正含笑应下,“马上要进腊月了,各府迎来送往,我多送些过去,让母亲送人或打赏用。” 姜二爷眉目舒展地搂住妻子,“还是你想的周到。” 雅正紧贴着丈夫的脖颈,内心平静又幸福,“是二爷挣回了家业,咱们才有这些东西去孝敬母亲。” 姜二爷立刻挺直了腰杆,“等到了腊月底,万岁会赏赐给我很多东西。娘的,你的,孩子们的,都有。我瞧着今年时兴孔雀纹料子的衣裳,下次旬休时,我带着你和孩子们出去转转,给你选一件孔雀纹的大红羽缎披风。布料要最好的,绣娘也要最好的!” 以二爷如今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必出去,直接叫各绸缎庄的人送布料和衣裳样子进府,让她们挑选便是。但雅正知道丈夫喜欢热闹,而她也许久没跟丈夫一块出门了,便欢欢喜喜应下,“给燕儿多选两身,今年康安时兴的圆领阔袖夹袍,二爷也做一身,您穿着肯定比旁人要好看数倍。” “好,听你的。”喜欢出街闲逛的姜二爷,美美地应了,“姐姐出京的事,你和燕儿、留儿看着操办,人手和东西都安排足了,府里的不够就跟我说,我来办。” 因廖青漠是横死,尸首停在杞县的寺院中,廖元冬一直带病在寺院中为父亲守灵。廖青漠的二弟和几个堂弟赶到寺院内,还没商量好怎么闹事,便见大嫂姜平蓝与侄女廖春玲,被身着将军袍的姜二郎带着五十多个护卫保护着过来了。吓得他们一声都不敢吭,老老实实地扶灵上路了。新笔趣阁 廖家人走后,姜家人开开心心准备过年。 待到了姜二爷旬休这日,高高兴兴跟他出门的,除了西院的三姐弟,还有大房的三郎和三房的四姐弟,众人都开开心心的,只有不爱出门的小悦儿,是被六姐拖出门、扔上车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4章 后悔 身着月牙长袍,头戴玉冠,骑马带着一家子人走在西市宽敞的街道上,姜二爷恍如隔世,百姓们也恍如隔世。 因为,康安城第一美男子,已有将近四年没出来逛游了!这如何能不令康安西城的百姓和店家们激动万分。 姜二爷每经过一个店铺门口,店家都使出浑身解数大声吆喝,恨不得把姜二爷拉到他家店里去。跟在姜二爷身边以及马车边上,与姜家人闲聊的百姓们,一个个兴高采烈。M..coM 雅正干脆挑起车帘,温和与众人闲聊着。不大一会儿,得了消息的袁夏月便骑马赶来,追上了姜家的队伍。 袁夏月今日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袍,神朗气清,引人注目。袁夏月盯着满身仙气儿的和花儿般的姜家姐花痴片刻,才“勾引”姜留,“六妹妹骑马不?马背上风景独好。” “骑!”姜留立刻出马车,换到马背上,与袁夏月齐行。 姜留一现身,西城的少年郎们都忍不住往前拥,围着姜二爷和雅正打转的店家们立刻有一小半跑向姜留,争先恐后地推销自己店铺里的货物。 应对这场面,对姜留来说小菜一碟,跟在她身边的袁夏月则在心中嗷嗷直叫,过瘾,太过瘾了,康安太对她的胃口了! “好,明日我让书秋买些尝尝。”姜留应下人群里快被挤扁的白胖店家,肩膀便被袁夏月搂住了。 袁夏月在姜留耳边兴奋道,“快看,燕儿的俏郎君来了。” 姜留抬眸,见三姐夫刘君堂站在人群外,被一群小姑娘包围着不得脱身,不厚道地笑了。姜留招手唤过书秋,倾身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书秋立刻跑到马车便,隔着窗报道,“三姑娘,刘大人来了,站在人群外挤不进来。” 姜慕燕白嫩的瓜子脸瞬间飞上红霞,漂亮内敛的凤眸里带着藏不住的羞涩欣喜,“此处人多,让他先去彩衣巷云裳绸缎庄。” “是。”书秋欢欢喜喜地让姜白去传话。 “三姐夫定是听说咱们出门,所以急匆匆赶过来的。”抱着妹妹的姜慕锦在三姐耳边嘿嘿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姜慕燕羞涩地把五妹推开,转眸向外看。虽知隔着拥挤的人群,她定是看不到未婚夫的,但还是忍不住想望一眼。谁知这一眼,姜慕燕没寻到心上人的身影,却瞧见了不远处一间临街的二楼房间窗户被打开,一个柳叶杏眸美妇站在窗边,直直盯着她父亲看。 刘承的夫人,柳如烟! 姜慕燕娟秀的眉头微蹙,招手唤过武婢压低声音吩咐了两句。 柳如烟站在二楼窗前,直直盯着如水人流中,骑白马的姜枫。喧闹声和赞叹声汇入她的双耳,变成阵阵嘲讽。 十八年前,她猪油蒙心般舍了这块瑰丽无比的美玉,选了人面兽心的刘承。如今,她是无颜见人的罪臣妇,他却依旧站在最耀眼的地方,笑容还与当年一模一样。 柳如烟抬手抚上自己擦了厚厚脂粉的瘦削面颊,杏眼隔着水雾。待水雾散尽,眼前又变得清晰时,那人已经走过,出现在她眼前的,是苏卿雅。 一个死了父母,抱琴卖艺的下贱女人,穿金佩玉也难掩贱气!柳如烟嫉妒得面容扭曲,抓住窗楞的十只若鸡爪般,恨不得把楼下马车内的贱人撕碎,自己取而代之。 与路边人闲聊的雅正微微抬头,目光正对上了楼上的柳如烟。同为女人,不用言语,便能看出对方在想什么。雅正淡然的目光从柳如烟脸上划过,心中毫无波动。 一个贪慕虚荣、自取其辱的疯女人罢了。 不大一会儿,武婢听琴回到马车边,向着姜慕燕微微点头,姜慕燕这才放下心。 到了云裳绸缎庄门前,姜二爷下马来到马车边,亲自扶着妻子、女儿和侄女们下车,带着一家人浩浩荡荡走了进去。 三郎、四郎一点也不想看布料做衣袍,拉着五郎穿小巷跑到别处去看热闹。七郎紧紧搂着爹爹的脖子左顾右看,想躲在马车内睡觉的六郎,被姜留轻轻松松拎出来,带进绸缎庄。 路边的孩子们见此,大惊失色。众人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姜留姑娘再美,也是一滚能扫倒一座房的,力大无比的康安女霸王。 姜二爷带着家人进入绸缎庄,兴致勃勃地给夫人和女儿、侄女们挑选了几匹质地色泽都极佳的布料后,便拉着两个儿子坐在雅间内挑选配饰。 小悦儿打了个哈欠,两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七郎紧紧挨着爹爹,十分认真地盯着匣子里各种颜色的小玩意儿,很快便抓了一件自己喜欢。 姜二爷笑了,“七郎喜欢玛瑙,回头为父给你挑一串上好的玛瑙珠子玩儿。悦儿要不要?” “不。”小悦儿趴在桌子上,没事儿在身上挂块石头作甚,怪沉的。 七郎把小手里冬枣大的玛瑙石,递到爹爹脸前,“爹爹,给。” “给爹爹的?”姜二爷十分欢喜地接过,翻来翻去端详片刻,“质地尚可,稍加打磨后可做成扇坠。” 姜猴儿窜进来,向姜二爷报信,“二爷,三姑爷来了。” 姜二爷立刻皱起眉头,“爷带着家里人出门游玩,他凑什么热闹,赶走!” “是。”姜猴儿又蹿了出去,跑到一楼大厅内,笑嘻嘻与刘君堂道,“姑爷,二爷请您过去。” 正站在未婚妻面前傻笑的刘君堂,听岳父传唤,立刻撩衣袍上楼拜见。小悦儿和七郎见到三姐夫来了,也起身行礼。 姜二爷扫了刘君堂一眼,颇为嫌弃地道,“家里没得体的衣裳了,怎穿成这样?” 为讨燕儿喜欢,传了一件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的刘君堂,立刻道,“回岳父,小婿进来疏忽,家里确实没有得体的衣袍了,所以才过来选两件。” 当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再想什么?姜二爷哼了一声,“当真没有了?” “当真。”刘君堂一双潋滟的凤眸,满是期盼地望着岳父,所以您就放过小婿,让燕儿帮小婿选两件衣袍可好? 想得美!姜二爷指了指身旁的椅子,示意刘君堂坐下,“让店家取布样来,为师便勉为其难,给你选几身。” 刘君堂瞬间泪目,躲在门外偷看的姜留、姜慕锦和袁夏月捂住肚子,无声大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5章 两朵白莲花 众人一大早出门,买了一大车东西,临近晌午时才返回姜府用膳。 饭后,姜留与姐姐返回跨院午歇时,姜慕燕小声道,“今日去彩衣巷的路上,我瞧见刘承的夫人在弯儿巷头那家茶楼吃茶,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才知与她一处吃茶的人是刘溪。你猜,刘夫人找刘溪做什么?” 姜留躺在床上,用力伸了伸懒腰,“要钱。” 姜慕燕给妹妹盖上被子,笑道,“除了要钱,还有一事:刘夫人要讨回刘承生前送给刘溪的一处宅子。” 去年五月,刘承因牵涉进秦天野一案被抓,已于去年秋后处斩。因其祖父救先帝有功,所以景和帝没动其父刘继邑江侯的封号。但也仅是没动封号而已,如今刘继已丢了官职,龟缩在府中。刘继的二弟也因贪墨,丢了羽林卫的差事,散尽家财才算保住一条命。邑江侯的府邸和封号,等刘继一咽气,便全没了。刘氏族人怕受到牵连,已散去另谋出路。 刘承一家早已被赶出邑江侯府,被抓后家财被尽数收缴,柳如烟只得带着一双儿女回娘家居住。但柳如烟的父亲也因受到刘承的牵连丢了官职,她们母子在柳家的日子并不好过,这才打起了刘承留给刘溪的宅子的主意。 姜留问道,“刘夫人拿什么威胁刘溪,她的身世?” 刘溪是刘承的庶女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姜慕燕点头,压低声音道,“除了身世,刘溪还瞒着康光昚,与他人有染。” 景隆九年六月,刘溪在康安西市放生湖边斗乐会之时,假扮姜慕燕,想算计逼迫刘君堂娶她。刘君堂识破她的诡计,刘溪身败名裂,刘承名义上把刘溪送去了家庙,实则是将她送给护国公的小儿子康光昚做了外室。.c0m 刘溪容貌出色,又很会哄男人,康光昚虽未把她接近府,但待她也算不错。刘承被杀后,康光昚给刘溪换了地方,藏得更深了。 姜留好奇地追问,“刘溪与谁有染?” 姜慕燕挑床幔向外看了看,才凑到妹妹耳边,小声道,“是左羽林卫中一个从六品副尉,名做周瑞,是刘承二叔一个故交之子,自小便爱慕刘溪。” 姜留惊讶得瞪大桃花瞳,“周瑞不知道刘溪是康光昚的外室?” 姜慕燕轻轻摇头,“这我便不知了。” “姐姐能知道这些,已经很厉害了。”姜留与姐姐挤在一床被子下,感叹道,两朵白莲花凑在一处,热闹了。 姜慕燕担忧道,“刘夫人今日看父亲的眼神,跟疯子没什么两样。我怕她穷途末路之时,会来求父亲。” 姜留明白了,“待会儿睡醒了,咱们跟猴儿哥说一声,让他提防着柳如烟。” 父亲已是三品朝臣,每次出门,明里暗里保护他的护卫不下三十人,以防有人行刺。但姜慕燕还是心里不踏实,“提防着不是办法,得彻底解决这个隐患。我想跟母亲提一提,看她可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 姐姐这三年,成长得很快。姜留甚感欣慰,“我觉得可行,柳如烟若真敢盯上爹爹,母亲出手比咱们出手更合适。” 姜慕燕听妹妹这么说,心里才踏实了,“刘承的一双儿女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刘夫人一旦作出什么出格的事,会影响儿女的婚配。只要她还在乎儿女,就不该做太出格的事。” 姜留点头,“但愿她记得。” 说完了柳如烟的事,姜慕燕咬了咬唇,羞涩地问道,“爹爹在楼上,说了些什么?” “姐姐是想问爹爹跟姐夫说了什么?”姜留嘿嘿一笑,“姐夫说他没外袍穿了,爹爹十分有耐心地给他选了五件。” 这个傻子……姜慕燕拉起被子,盖住了羞红的小脸。 姜留也闭上了眼神,在云裳绸缎庄里,爹爹给三姐夫选衣袍时,也给江凌选了几件。还让姜留给江凌选了搭配衣袍的玉佩、腰带和帽子。 当时选着选着,姜留忽然有些想哭,因为想他。分别三个多月以来,姜留第一次体会到想一个人想得心疼是什么感受。 三千余里,万水千山,再相见,便是三年后,近千个日日夜夜……姜留摇着桃花瓣般的下唇,将头缩进了被子里。 睡醒之后,姜慕燕去正房与母亲说起柳如烟和刘溪的事,姜留在闺房整理好要送给江凌的衣物和书信,然后唤来芹青,让她包袱交给信差,然后姜留溜溜达达到了正院。见母亲正与姐姐说着柳如烟与刘溪的事。 “刘承的儿子刘申今年十八岁,女儿刘澜十四岁,都未订亲。刘夫人想讨回刘承送给刘溪的院子,是为了给儿子说亲。”今日不只姜慕燕瞧见了柳如烟,雅正也瞧见了,她一直关注着柳如烟的行踪,所以知道的比两个闺女还多,“刘夫人相中的儿媳妇,本是东城兵马司一个巡街副使家的庶女。你们的父亲升任京兆尹后,女方家便不肯嫁女儿了。” 姜二爷与刘承之间的恩怨,康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姜二爷升任京兆尹,其下五成兵马司的巡街副使,哪还敢与姜二爷的死对头的儿子结亲。 姜慕燕好奇问道,“那户人家怎会肯将庶女嫁给刘申?” 雅正让姜留坐在自己身边,帮她扶正头上的桃花簪,“因为刘申回邑江侯府,向其祖母邑江侯夫人求了不少钱财。” 姜留明白了,“所以那个副使是为了钱财,才把庶女卖给刘申?” 雅正笑着点头,“是副使夫人定下的,他家有已订亲要出嫁的嫡女,需要攒嫁妆。” 姜慕燕明白了,“这门亲事黄了后,刘申再想娶康安城内官宦人家的女儿,怕是难了。” 雅正声音带着一丝清冷,“不只官宦人家的女儿,便是康安城内寻常人家的女儿,他也娶不到。那个叫周瑞的愣小子对刘溪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柳如烟此时去招惹刘溪,便是做绝生路。” 姜留眼睛一亮,“母亲是说,刘溪对柳如烟起了杀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6章 紫竹林 进入腊月,姜二爷带人巡视畿辅各县,姜家人紧锣密鼓地准备过年。腊月初十,康安各书院放年节假,雅正带着长女姜慕燕去千金书院安排放假的琐事,给书院的管事、先生们发年底的红封,姜留带着姜慕锦和袁夏月出门,巡视城中店铺。 她们进入东市花想容胭脂铺后的账房,管事还没开始报事,姜白便急匆匆跑了进来。见他神色不对,姜留示意管事先行退下,才问道,“出了何事?” 姜白看了一眼袁夏月,低声道,“六姑娘,侠叔派人来报信,周瑞带着袁将军和郑家少爷奔着青龙坊抱竹寺去了。” 姜留眉眼一厉,转头问袁夏月,“二月姐姐,大杰哥可跟你说过今日要去抱竹寺?” “没有,我早上出门时他还在府中,六妹妹,抱竹寺内有埋伏?我这就骑马杀过去,把我哥救出来!”袁夏月说完站起身,杀气腾腾地撸起宽大的衣袖。她身上这身衣裳是康安今年的时兴款,漂亮是漂亮,但衣袖太过宽大,打架骑马都不方便。 姜慕锦连忙拉住袁夏月的衣袖,“二月姐,先听六妹妹说完。” 姜留一脸严肃,立刻道,“二月姐姐,详情待会儿我再跟你讲。你立刻派人去抱竹寺,把大杰哥请到东市来,就说……咱们相中了一间好铺子,请他过来帮着掌掌眼。” “好。”袁夏月也不问为什么,立刻派自己的两个武婢,跟随姜家管事穿小巷近道,快速赶往抱竹寺。 待武婢走后,姜留才问,“二月姐姐,大杰哥怎会认得周瑞?” 袁夏月解释道,“我表舅家住在大业坊富春巷,周瑞家也住在那条巷子里。周瑞和我表哥郑绍泉自小玩到大,我们到了康安后,周瑞到我表舅家来过几次,也就认得了,周瑞看着不像有心眼的,留儿妹妹你快说抱竹寺内怎么了?” 姜慕锦也紧张问道,“是啊六妹妹,你快说周瑞有什么问题,他想在抱竹寺里做什么,大杰哥跟着会不会有危险?” 进入腊月后,康安城内的寺院举办各种热闹的佛寺,香客络绎不绝。 骑在马上的郑绍泉给袁春杰介绍抱竹寺,“咱们康安城内,寺庙共有一百零九座,抱竹寺虽比不上净域寺、大云京寺和西明寺这等排名前三的大寺庙,但也能排到前二十里去。抱竹寺建寺已有三百余年,寺里的紫竹林极为有名。我和瑞哥小时候偷偷砍抱竹寺的竹子被抓住,差点被我爹打烂了屁股,瑞哥还记得这事儿不?” 听不到周瑞回应,郑绍泉转头见周瑞低着头,便用马鞭子捅了捅他的胳膊,“瑞哥,想啥呢?” “啊,啊!没想什么……”周瑞打了个激灵,立刻挺直腰杆,假装无事。 袁春杰也看着周瑞今天很不对劲儿,便道,“瑞哥有事只管去忙,我与表哥随便转转就好。” 郑绍泉点头,“是啊瑞哥,青龙坊我闭着眼走一遍都不会磕着脑袋,不用你跟着。你有事儿就去忙,咱改日再约抱竹寺。” 改日可不成,为了今日一了百了,他们已经筹谋多日了。 周瑞不敢看袁春杰和郑绍泉的眼睛,只打起精神僵硬笑着,“早上出门时,我娘有的没的唠叨半晌,我心里有些窝火,没别的事儿。这里离着抱竹寺不远了,咱们进去转转,挑一根上好的紫竹。紫竹做的笛子,比白竹的发音柔和、圆润。” 瑞哥都二十一了,亲事还没着落,周伯母急得头发都快白了。十八岁的郑绍泉与他同病相怜,也不想提这些烦心事,故意大声笑道,“瑞哥这是从哪听来的?笛子算了吧,咱是大老粗,做了笛子也吹不出曲儿来。” “那挑两根趁手的竹棍。”袁春杰握紧了马缰绳,忍不住叹了口气。 二月那死丫头进京后,听说了姜家六妹妹手舞狼牙棒的英勇战绩,非要弄跟狼牙棒挂在马脖子上,为此,袁春杰骂了她好几回。正好趁着今日的机会挑根粗细合适的紫竹,做两根竹棍,二月与姜家六妹妹一人一根,这死丫头应该就不会跳着脚要狼牙棒了……吧。 “紫竹做棍子非常好。”周瑞眼睛快速在袁春杰脸上转了一圈,脸上堆笑道,“咱们去抱竹寺后山挑,那里人少,竹子也长得好。” 三人有说有笑地到了抱住寺外,早就等在寺门外马车内的刘溪,立刻让婆子扶着下了马车,婷婷袅袅地走寺门。 周瑞一眼便认出了带着围帽、披着粉红色云锦斗篷的心上人,两眼不由自主地追逐着她的背影。 郑绍泉搂住周瑞的脖子,在他耳边嘿嘿道,“前边这姑娘是?” 周瑞脸一红,立刻道,“不认得!” “咱俩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休想糊弄老子!”郑绍泉压低声音,兴奋道,“你该不会是为了这姑娘,才来抱竹寺的吧?你密会佳人,叫上我们哥俩作甚?老子可把丑话说前头,守门把风的事儿,没两匹好马,我哥俩可不干!”.c0m 看了眼前边哪个走路都晃得跟没骨头似的女人,郑春杰皱起眉头,暗道就是给老子十匹好马,老子也不干。老子除了偷竹子,什么也不干! 三人随着拥挤的人群,走入抱竹寺不久,便不见了刘溪的身影。 十大几、二十出头的少年郎,正是大鹏展翅恨天低的年纪,根本不信神佛,对烧香拜佛全无兴致。郑绍泉拉上表弟,直奔抱竹寺后山,“走,趁着人多寺里的秃驴们忙不过来,咱们摸去后山挑竹子!” 郑绍泉拉着袁春杰在前,周瑞紧随其后,不住左右张望。经过第二重大殿时,周瑞终于在人群中寻到了刘溪。 被婆子扶着,等候在正殿外的刘溪若有所感,将头上戴的薄纱围帽撩起一角,望向周瑞。她小脸苍白,朱唇一点,眼里含着水光。 周瑞见她这样,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捧到她面前。他握紧拳头微微点头,转身毅然决然地跟上郑绍泉和袁春杰。 为了助孤苦伶仃的溪儿妹妹脱离苦海,今日之事只许成功,不需失败! “快,跑!”到了后山,郑绍泉左右观望见无僧人把守,撩衣袍往上一蹿,便跳进了被竹篱圈住的紫竹林内,快速往上山跑去。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7章 砸死他们! 此时的紫竹林虽不及夏日青翠,但紫竹绿叶在寂寥的冬日之中依旧赏心悦目。 郑绍泉带着表弟袁春杰和好友周瑞在竹林中欢快奔跑时,柳如烟带着儿子刘申,沿山路石阶向紫竹林所在的山北面半山腰的竹亭走去。 柳如烟身上穿着半旧的紫色素面妆花袄,头上戴着白兔毛制成的昭君套,暖和又不失体面。十八岁的刘申跟在后面,他身上穿着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阴柔的眉眼间尽是展不开的沉郁。 柳如烟低声劝着儿子,“那处宅子是你父亲让刘溪代你收着的,本就是你的东西,咱们今日必须把房契收回来。待会儿你要叫她姐姐,不要叫小姑,可记住了?” 知道刘溪是他同父异母的姐姐,刘申觉得万分恶心。但家里的境况已容不得他任性了,刘申小声应下,“记住了。” 柳如烟细如丝的长眉微展,“竹亭就在前边,快走几步就到了。待会儿她若不肯交房契,娘自有法子治她,你只管看为娘的眼色行事。” 刘申声音阴冷,“不是父亲仁慈,她早就死在家庙里了。这后山被封,四下无人,咱们不必顾虑,今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回属于咱们的东西!” 看着柳如烟母子进入竹亭,躲在远处佛塔顶层的的刘溪阴毒一笑,目光转向山顶。 竹子晃动,率先爬到山顶的郑绍泉开心地低声唤着,“表弟,瑞哥,咱到山顶了!” “这山太矮了,我还没热乎过来,就到山顶了。”袁春杰爬上来站定,面不红气不喘地拍了拍身旁碗口粗的竹子。 周瑞擦着额头的汗,目光很快锁定五丈外一块尺余高的石头,指着石头的方向道,“你们看,那边的竹子不错。” “哪儿?”郑绍泉顺着周瑞的目光找寻。 “那!”周瑞下意识吞咽口水稳住声音,带头向石头走去,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样才能让袁春杰砍竹子,顺便把一碰就动的石头推落。 四丈,三丈,两丈,一丈,半丈…… 到了! 周瑞拍了拍石头边上那根鸡子粗细的紫竹,回头引诱袁春杰,“春杰,你看这根适不适合做竹棍?” 袁春杰看向周瑞握住的竹子,那根竹子粗细合适,竹节匀称,很适合做竹棍。但出于自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又带兵打仗一年磨砺出的直觉,袁春杰觉得很不对劲儿。他一把拉住要过去的表哥,笑道,“我没做过竹棍,瑞哥说合适就合适。你砍吧,表哥,咱俩再找找,咱们都动静小点儿,别惊动了寺中僧人。” “好。”粗枝大叶的郑绍泉停住,开始四处踅摸合适的竹子。 他们不过来,事儿怎么办得成!周瑞心中焦急,催促道,“我要做笛子,这根给你们了。” “瑞哥相中哪家姑娘了,要做笛子讨好人家?”郑绍泉笑嘻嘻就要走过去,却又被表弟拉住了胳膊,郑绍泉不解看向袁春杰,“表弟?” 周瑞也看向袁春杰。 袁春杰刚要说话,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响亮的呦呦鹿鸣声。袁春杰倾耳细听,脸色就变了,“这是骨哨的声音!表哥,二月有急事找咱们,快走!” “瑞哥,走!”竹子当然没表妹重要,郑绍泉立刻跟着郑春杰往山下跑。 “你们……”周瑞抬手,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被他引到山上的郑春杰,就这么跑了。他俯身望了一眼北面半山腰的竹亭,犹豫片刻,也转身沿原路下山。.CoM 佛塔内,双手紧握在胸前的刘溪见山顶人影晃动几下后,竟又没了动静,咬牙切齿低声骂道,“蠢货,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还说要养我一辈子!” 想到刘溪嘤嘤哭泣的模样,周瑞越走脚步越沉。他忍不住低吼一声,转身冲回山上,抽刀砍断石头边的紫竹,一脚把石头踢了下去。 佛塔内的刘溪见石头滚落,面带狰狞地粗重喘息着,“砸死他们,砸死他们!” 放在一块块佛力超荐牌下的长明灯中的灯苗儿,似是受到了惊扰,不安跳跃着。 山上滚下的石头下落几丈后,如刘溪预料中一样,砸中一块一尺半见方的大石头。眼见着两块石头一起向山坡下翻滚,刘溪的喘息声更粗重了。 山顶上的周瑞冷静下来,看着快速向下翻滚的两大块石头,瞳孔都在颤抖。 听到隐约传来响动,正在想刘溪为何还不来的柳如烟感到不安,抬眸向山上望去,却因被亭顶遮挡了视线,什么也看不到。 翻滚的石头被一块凸出的巨石挡住,“砰砰”两声之后,石头飞起砸向紫竹亭。 这两声重物的撞击声太近了,紫竹亭内的柳如烟惊呼一声,转身扑向儿子。站在竹亭外侧的刘申也听到了声响,立刻向亭外跑。 “砸死他们!”伴着刘溪低哑的吼声,两块石头重重落在紫竹亭顶上。竹板制成的厅顶瞬间被压垮,柳如烟的尖叫声随着尘雾飞起。 “啊——” 林鸟受惊,四散奔逃。周瑞被这一声惊醒,不要命地往山下跑。已快跑到山下的郑绍泉听到呼救声停住,袁春杰一把拉住他,继续向竹林外奔跑。 逃出竹亭的刘申听到母亲呼喊声,僵硬回身,冲向垮塌的竹亭,“母亲——” 可惜只砸死了一个!刘溪深吸一口气,关窗跪在佛像前,神态平和地诵起《地藏经》。 郑绍泉边跑便问,“表弟,听着响动可能是出事了,要不你去找表妹,我先过去看看?” 袁春杰毫不犹豫,“寺庙里出事,自有庙里的僧人管;二月出了事,得由咱俩去救,我人生地不熟,全靠表哥了。” 表弟说得对,表妹那边更要紧!今日寺里来了这么多人,表妹没准儿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上前搭话把人家惹恼了,他们得快点出去解围。 这般想着,郑绍泉跑得比表弟还快了。 跑到二重大殿时,袁春杰拉住站在功德箱边上的僧人,急切道,“这位师傅,紫竹山下有人有响动,似乎是伤着人了,您快带人去看看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8章 姜慕锦动心了 “紫竹山都封了,怎会有人受伤?”守着功德箱的僧人诧异,但还是招呼了几个寺中僧人赶往紫竹山,待到山下,见到半山腰倒塌的竹亭和发疯呼喊救母的刘申,僧人们连忙跑过去救人。 将大大小小的碎石、竹板移开,再搬起倒下的亭柱,救出被亭柱压住双腿的柳如烟,探手在她鼻端试探后,僧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还活着,快送去医馆!” 眼见着一身泥土的刘申背同样一身狼狈,昏迷不醒的母亲下山后,呆愣愣蹲在紫竹林里的周瑞既庆幸又不安。他掸去身上的灰尘,跳出竹篱,混入二重殿的香客中,随着人流在一座座面容狰狞的罗汉面前走着,寻找着。 一直到他走出寺门,也没找到刘溪,便急匆匆出寺,赶往昌乐坊刘溪的住宅。 此时,袁春杰与郑绍泉已到了东市茶东巷静韵楼的雅间内。 竟有幸与美貌无双的姜六娘同处一室,郑绍泉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板正地坐在桌边,目不斜视地盯着桌上的茶水,万分后悔方才没在紫竹山上随便拽跟竹子过来当见面礼。 不对,姜六娘已经订亲了,他送见面礼,人家不会收的。 也不对,就算姜六娘没订亲,他送跟竹子当见面礼,人家也不会收的。???..Com 若送给姜五娘…… 郑绍泉偷偷抬眼看坐在对面也很漂亮的姜五娘,却见她正盯着自己的表弟看。郑绍泉随着姜五娘的目光,看向表弟的肩膀,提醒道,“表弟,你袍子上挂了片竹叶。” 姜慕锦小脸一红,低下了头,正在说话的姜留和袁夏月都看向郑春杰。 郑绍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打断了姜六娘说话。他吓得一激灵,生怕姜六娘暴起抽他,连忙一巴掌拍掉表弟肩膀上的竹叶,小心翼翼道,“六姑娘,您接着说,接着说。” 他鼓起勇气看向姜六娘,却正与她漂亮得没法形容的桃花瞳对上,郑绍泉只听脑袋里“砰”地一声响,三魂又飞了俩。 姜留微微颔首,继续道,“因为刘夫人和刘溪都去了抱竹寺,我怕大杰哥受到牵连,才让二月姐派人把你们请了过来。” “姑娘。”姜白进屋报事,“抱竹寺紫竹山竹亭被落石砸塌,刘申的母亲被亭柱砸伤双腿,已被送往医馆,刘申并未受伤。” 袁春杰拧眉,“我和表哥下山时,听到了响动和呼喊声。六妹,周瑞也牵扯其中?” 姜留还没说话,袁夏月的巴掌已招呼在了她哥的后脑勺上,“你个大傻子!若周瑞没搅合进去,我会派人把你和表哥喊出来?” 你敢跟老子动手动脚?回去老子再收拾你!袁春杰狠狠瞪了妹妹一眼,在姜家两位姑娘面前,没跟二妹一般见识。 姜留点头,“刘溪与周瑞常有往来。你们今日去抱竹寺是周瑞提议的吧,他在紫竹山上可有异举动?” 还不等袁春杰开口,郑绍泉已道,“六姑娘,请听在下一言。的确是周瑞提议去抱竹寺的,但到后山砍竹子的事儿却是我提的,也是我带头跑上山的。” 表哥与周瑞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自然不愿相信周瑞牵扯进了两个女人的争斗中。袁春杰道,“的确是表哥提议去砍竹子,也是表哥带头冲上山的。但在紫竹山顶上,周瑞两次招呼我去砍一根竹子,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儿。二月的骨哨声响起后,我拉着表哥往山下跑,周瑞却没跟下来。现在想来,那根竹子旁边就有一块小腿高的圆石头。” 袁夏月英俊的眉毛挑起,“哥你的意思是,就是那块石头砸塌了竹亭?” 郑绍泉摇头,“周瑞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拜把子的兄弟,他不会干这种事儿。” “是与不是,再去紫竹山一趟就知道了。”袁春杰对郑绍泉道,“表哥,咱们回去看看?” 郑绍泉是有些粗枝大叶,但不是傻,他犹豫着,有些不敢去看。 郑绍泉与周瑞有交情,姜留管不着。但郑春杰说周瑞是叫他上前砍石头旁边的竹子,说明周瑞要算计的是袁春杰。郑春杰进京是给袁夏月送嫁,周瑞——或者说他背后的刘溪——敢算计袁春杰,姜留就不能不管,“此事必须得弄清楚。若与周瑞无关,当然再好不过;若与周瑞有关……” 姜慕锦冷声接过话茬,“郑公子可以考虑拔香头了。” “何止拔香头,姓周的敢算计我哥,姑奶奶抽不死他!大杰,走!”袁夏月撸衣袖拍桌子。 你叫谁呢,找死是不?!郑春杰又瞪了二妹一眼,才招呼道,“表哥,这事儿不弄清楚,会在你心里留个疙瘩,走吧,咱们去看一圈。” 郑绍泉站起身,整衣衫给姜留行礼,“六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姜留点头,“郑公子请讲。” 郑绍泉再行礼,恳求道,“请六姑娘先不要把这事禀告侯爷,待我们查清楚,再……” 再怎么样,郑绍泉脑袋里一团浆糊,也不知该怎么办。 姜留点头,“我先不跟父亲讲,但抱竹寺中有人受伤,必已惊动了南城兵马司。” 南城兵马司会不会查出来,会不会报到京兆府,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多谢姑娘。”郑绍泉再谢,与袁家兄妹赶往抱竹寺。 他们走后,姜慕锦嘟囔道,“这个姓郑的虽然有点呆,但心肠还不错。” 姜留立刻在她耳边道,“五姐看上他了?” 姜慕锦气得伸手挠姜留,“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他心肠不错,又没说要怎么样!” 姜留笑着跳开,一转眼便逃到桌子对面,隔桌笑嘻嘻道,“姓郑的没要怎么样,那姓袁的呢?五姐可别说你没动心思。” 姜慕锦收回爪子,心虚道,“六妹妹看出来了?” 姜留点头,“咱俩从小一块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 姜慕锦咬唇,“那二月姐姐和……他,不会也看出来了吧?” “二月姐姐肯定没看出来,大杰哥我就不知道了。”姜留凑回五姐姐身边,“真动心了?” 姜慕锦抱住六妹妹的细腰,小声道,“他肯定不会留在康安,他家太远了,我舍不得爹娘,也舍不得咱们姐妹几个分开。再说……他是有功名的禁军将领,我跟他门不当会不对,凑不到一块去。” 姜留抬手摸着五姐的脑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69章 先看热闹,再训夫 袁家兄妹与郑绍泉返回抱竹寺,发现去紫竹山的路口已有官兵把守,带队之人似凶神恶煞,令人不敢直视。 郑绍泉拉着袁家兄妹躲在墙后,拍了拍受惊砰砰跳的小心肝,才低声道,“看见那个带头的没?那人叫彭伏九,是南城兵马司的巡街副使,在康安的恶名仅次于姜六娘,南城没人敢招惹他。” 袁夏月探头望了一眼,纳闷道,“康安人的眼睛是不是都有毛病?那人虽长得不怎么样,但一看就不是坏人啊。” 郑绍泉低声辩解道,“那是表妹你不知道他都干了什么。” “他干了什么?”袁夏月追问。 郑绍泉仔细想想,彭伏九除了黑脸吓唬人外,也没干什么穷凶极恶的事…… 他低咳一声,僵硬转开话茬,“此处有官兵把守,咱们先撤,改日再来。” 三人返回大业坊富春巷,刚进府门,便被管事拉住了,“南城衙门的差官过来传话,让少爷和表少爷去趟南城衙门。夫人急坏了,让老奴带人出府寻你们回来,少爷遇着什么事,怎衙门的人都找过来了?” 郑绍泉与表弟对视一眼,才道,“无事,我们先进府更衣,再去衙门。” 急得团团转的袁夫人见到儿子和外甥、外甥女都平安回来了,忙拉住他们问发生了何事。 郑绍泉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袁春杰补充道,“我和表哥从紫竹山下来后,告诉寺中僧人紫竹山有响动,似是伤了人。想必是僧人认出了我们,衙门才派人过来询问。” 郑夫人很是认真地追问,“你们俩说实话,你们在紫竹山上当真没碰下石头,也没砍竹子?” “没有。”郑绍泉和袁春杰异口同声。 今年还没下大雪,今天风也不大,山上的大石头不会无缘无故落往下掉,不是儿子和外甥干的,就是周瑞干的!郑夫人脸色十分难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竟会做出这种事。 若非外甥甥机警,摊上事儿的就是自己家了! 见表哥不吭声,袁春杰问道,“舅母可曾听说过邑江侯的侄女刘溪,她与周瑞可相识?” 若不是没法子,郑夫人是万不愿在孩子们面前提起刘溪的,“刘溪是邑江侯的二弟刘续家的庶女,自小在嫡母院里长大,听说模样不错但品行不佳。她与周瑞是怎么回事儿,还得派人打听才能清楚。” “孩儿知道一些……”郑绍泉低声道,“周瑞十几日前喝醉酒,曾溪儿、溪儿地念叨,说让她等着,他一定娶她。”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郑夫人一拍桌子,“走,咱去周家问清楚!”???..Com 袁夏月立刻挽住表舅母的胳膊,“走!” 郑夫人…… “这不是什么好事儿,二月就不要去了。你在家歇会儿,待会儿舅母给你买好吃的回来啊。” 袁夏月还想说什么,却被袁春杰用力弹了一下额头,“你老实在府里待着!” 哥哥既然发话了,袁夏月得给他这个面子。不过,待哥哥陪着表舅母出门后,袁夏月立刻给自己的武婢使了个眼神儿,武婢心领神会,巴巴跟去了周家。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武婢便跑回来送信,“姑娘,周夫人动用了家法,正把周瑞按在凳子上打!” 袁夏月问道,“周家的家法是什么?” 武婢撇了撇嘴,“竹板。” 袁夏月大马金刀地靠坐在椅子上,擦着自己的佩刀,“一块竹板能镇得住家才有鬼!就周瑞那德行,不用鞭子抽得他满身开花,他绝不会长记性!你去趟姜家,给六妹妹报个信儿,顺便看看二郎可在府上。若他在府上,就问他哪日得空,本姑娘想陪他去城外打猎、散心。” 是姑娘想让姑爷陪着打猎散心吧?武婢偷笑着应下,牵了匹马出门,帅气翻身上马,赶往姜府报信。 得了二月的消息,正在翻账本的姜留毫不意外,“此事虽惊动了衙门,但没有出人命,两家定会选择私了。” 坐在旁边给七郎绣鞋面的姜慕燕也赞同,“此案牵涉的三人都怕被查。刘溪明面上已是死在家庙里的,见不得光;刘申母子去找刘溪是为了讨要刘承送给刘溪的房产,若被官府得知此事,房产便要收归衙门;至于周家,更不想让人知道周瑞替刘溪杀人灭口的事。” 核对账册的姜慕锦抬手在算盘上去九进一,头也不抬地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刘申肯定要让周家出一大笔银子才肯私了。” 说完,姜慕锦停手抬头,感慨道,“没想到这才几年的工夫,之前一直拿鼻孔看人的邑江侯府嫡长孙,比起羽林卫五六品副将家的儿子,竟成了光脚的。” 刘承一家四口被邑江侯赶出府门,又被刘申的外祖家嫌弃。刘承因罪获斩、罚没家财后,刘申身为罪臣之子已无出头之日,今日他的母亲又被周瑞踢下的石头砸伤了双腿,站着理字。所以与还有前程的周瑞比起来,刘申就是个“光脚的”。 这当真是……屋里的三姐妹你看我、我看你,同时笑出了声。 坐在床上玩布老虎的姜家小七娘不解,“姐姐们笑什么?” 笑什么? 姜慕锦笑眯眯道,“姐姐们在想,若咱们大伯在这儿,定要借此机会,说教一番。” 就连大伯用什么神态和语气说什么,三姐妹都能想得出来。三人默契对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家落难时,用石头砸他们砸的最狠的,除了孟家就是邑江侯府。刘承处处针对姜二爷,刘申动用各种关系,欺负当时在国子监和青衿书院读书的姜家儿郎们,后来也数次针对姜留。邑江侯府败落,姜家不落井下石已是不错了,怎会同情他们。 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柳如烟和刘申能认清形势,老老实实过日子,定会吃喝不愁,比寻常百姓人家强得多。 路有很多条,但看他们怎么选。 过了几日,袁夏月到姜府玩,提起抱竹寺的事,“周家给刘家一千两银子,私了了。” “一千两?”姜留略诧异,这可不是笔小数目。 袁夏月双手托下巴,痴痴盯着漂亮的六妹妹,“不给银子,刘家就要去衙门告周瑞蓄意杀人。刘申那张嘴,能当状师了。” 姜留抬手掐了掐袁夏月进京之后白了些许的俊脸,“看来,刘申做得这么绝,应是不打算再留在康安了。” 袁夏月兴趣十足道,“走之前,刘申肯定不会饶了刘溪。我已派人盯着刘溪了,改日有热闹,咱们一块去看啊。” 康安,可比边城有意思多了。 姜留脸上露出坏坏的笑容,“好啊,叫我二哥一块去?” 袁夏月大大方方点头,“叫上!让他亲眼看看男人在外边拈花惹草的下场。” 姜留大笑,不愧是我二月姐,够味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0章 看戏 柳如烟母子不容于邑江侯府,又被柳家厌弃,只得在康安城较为偏僻的敦化坊赁屋居住。敦化坊内三教九流之徒混杂,刘澜连门都不敢出,整日在家照顾母亲。 刘申拿到周家赔的千两银子后,立刻请镖师护送他去了趟应天府,在应天城内置办了一座两进宅院,然后返回康安,想等母亲身体好一些,一家三口就搬去应天府,再也不回这座人人见了他们,都会指指点点的康安城。 柳如烟本就体弱,这次受伤直接要了她半条命,兄妹二人衣不解带地在在床前照料她一个多月,直到来年春暖,柳如烟才见好转。 待柳如烟能拄着拐杖缓缓行走时,一家人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搬离康安城。 直到临行前一日,刘申才去找刘溪。 得了消息的袁夏月带着未婚夫跟去围观,姜留跟随家人去乐游原游玩,坚决不做二哥二嫂的灯泡。 刘溪勾引周瑞的事被周夫人知晓后,周夫人畏惧着康光昚,不敢直接找刘溪算账,就在刘溪居住的昌乐坊散步她是别人偷养的外室等消息,逼得刘溪三次搬家,最后只得避出康安,住到了城外山村里。 “这村子离着羽林卫大营不远,倒是更方便了康光昚。”袁夏月和姜二郎偷偷跟随刘申,进村后,袁夏月东张西望,“快,咱们得先去占个好地方。” 看着未婚妻拉住自己衣袖的小手,姜二郎心中泛起一阵涟漪,低声与她商量道,“今日天气晴好,咱们不妨去山间走走……” “先看完戏再去,顺便猎几只山鸡野兔烤了当午饭吃。”袁夏月扯着姜二郎四处找寻,发现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抵近围观这对姐弟会面的场景后,失望道,“他们怎不晚上见面呢,晚上咱俩就能趴在房顶上看热闹了。” 早料到会是如此的姜二郎指着远处的山坡道,“咱们去山上,站在高处能看到院内的情形。” “还是二哥聪明,快走!”袁夏月立刻满血复活,拉着姜二郎飞奔到山坡上,择了最佳位置后坐下,掏出果脯和芝麻糖摆开,示意姜二郎坐下一块吃。 姜二郎坐下后,袁夏月自然而然地背靠在他肩膀上。 姜二郎俊美的容颜微红,提醒道,“夏月,若让大哥看到咱们如此亲近,定又要动手教训我了。” 袁夏月满不在乎,“他看得到么?” 确实看不到,但……罢了…… 姜二郎稍稍移动,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袁夏月抬头,英俊的眉眼间尽是笑意,“二哥,成亲后你还会这样拘谨么?” 成亲后当然不会,姜二郎耳朵都红了,“不是要看戏么?” 戏哪有你好看。袁夏月低头,笑得如偷了腥的猫儿,不再逗自己容易害羞的俏郎君,“二哥你说,刘溪都跟别人不清不楚了,康光昚为何还肯出银子养着她?” 这话……姜二郎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袁夏月吃着甜甜脆脆的芝麻薄片糖,自问自答道,“周家母子肯定不会到处讲周瑞与刘溪有染,刘溪自己再指天对地地一通哭,康光昚自然就信了。被漂亮女人哄几句就迷糊的男人都是傻子,周瑞是,康光昚也是。” 姜二郎……你倒是什么都懂。 “如果我是男人,有大美人愿意无名无分地跟着我,我也……”话说到一半,袁夏月才想起自己今日是来训夫,不是教他背着自己养美貌小妾的,便一脸严肃地改了口,“我也坚决不要!我已经有二哥这等顶尖的美人了,疼还疼不够呢,养外室是绝不可能的!”???..Com 姜二郎忍笑点头,“只要你不偷偷在外边养美人,我就放心了。” “家里已经有二姐、三姐、五妹和六妹这些真正顶尖的美人了,我哪还用在外边养。”袁夏月转头,看着俊美的未婚夫,目光渐转痴迷,情不自禁地问道,“二哥给我亲一口行不行,就一口。” 袁夏月不知,但姜二郎却已察觉到附近埋伏着几个人,其中肯定有六妹派过来保护他们的侍卫。姜二郎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和未婚妻亲近,便哄着她道,“你看,刘申出来了。” “这么快就出来了?” 袁夏月转头看向山下的小院,没注意到自己俊美又害羞的未婚夫,情难自禁地微微低头,将脸颊轻轻贴在了她的秀发上。 “不打也不吵啊。”看着孤身站在破旧农家小院里的刘溪,和小院外渐渐远去的马车,袁夏月颇为遗憾,但还是按着原计划训夫,“刘溪和刘申落得如此下场,都是因为他们有一个不负责人的爹——刘承。二哥说说,刘承都做了哪些坏事?” 姜二郎一本正经道,“刘承所作所为,罄竹难书!咱们边去猎兔子边讲,如何?” 早春,正是一年好光景。城里城外,到处都是踏青人。空旷些的地方飘着各式各样的纸鸢,孩子们的欢笑声不绝于耳。 乐游原上,姜二爷带着两个儿子和外甥廖敏安放了会儿纸鸢,又望了一眼在湖上泛舟的闺女和侄女们,回到亭内,笑道,“母亲,这会儿阳光正好,儿陪您四处走走?” 姜老夫人白了儿子一眼,“为娘刚爬上来,腿脚还没歇过来呢。” 姜二爷在母亲身边坐下,“儿给您捶腿。” “一边去,没轻没重的,娘用不着你。”姜老夫人颇为嫌弃地推开儿子,“难得有空出来,跟你媳妇玩去。” “那儿先带卿雅去转转,待会儿再来陪娘。”姜二爷起身,抬手,“夫人。” 四周都有人看着呢……雅正脸都羞红了,但还是把小手放在了丈夫的手心里。姜二爷得意地拉起自己的夫人,带她闲逛。 走到人少些的地方,雅正掏出帕子,抬手为丈夫擦拭额头的汗。方才丈夫带着孩子们放纸鸢,先举着七郎跑,又举着敏安跑,雅正看着都觉得累。 姜二爷微微俯身,让妻子不必把手举太高累着。此情此景,惹得偷看他们的少女们面红心跳。 远处马车内,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柳如烟,咬着帕子,泣不成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1章 阳春三月 春光易逝,转眼便到了三月。在这桃花开得绚烂的时节,姜慕筝平安产下一女,起名廖婉桃。 婉桃小姑娘洗三这天,姜留与五姐姐手拉手挤在人群里,伸长脖子仔细端详家里新添的这只哭泣的红猴子许久,终于找到了适合用来称赞她的词语,“桃儿嗓门很大,中气十足。” 姜慕锦盯着婉桃脑袋顶上稀疏的黄毛,也认真夸奖道,“头发比她哥洗三的时候多不少。” 进屋陪着二姐说了一会儿话,又去同巷的大姐家转了一圈,姜留回到姜府,爹爹便问她道,“你二姐新添的小娃儿瞧着怎样?” 姜留很是委婉地答道,“很壮实。” 廖家长子廖富春,一两岁的时候,与他娘还有些相似,但现在越长越像他父亲。二姐这回生得女儿不走弯路,生下来就像她父亲。廖母的模样很端庄,二姐夫却长成那般朴实无华的模样;二姐很漂亮,两个孩子却都随了他们的父亲。姜留不得不感叹,廖家的基因很是强大。 已换上染着点点桃花春衫的姜二爷的表情,跟姜留一样一样的。他暗自庆幸自己的两个女婿模样都还过去的,等有了外孙,孩子长得像谁也不会太丑。姜二爷打起精神问道,“女大十八变,长长就漂亮了。你大姐过去没?” 大姐姜慕容,怀孕已有四个月了。姜留喝了口茉莉花茶,笑道,“大姐带着两个孩子过去了,她的气色很好,说要回来住几日,带着孩子们看桃花。” 今年院里的桃花开得极好,但姜家今年却不举办桃花宴,一是因为姜家二夫人雅正刚被诊出了喜脉,须安静养胎;二是因为姜家二郎下个月要成亲,府里正在紧锣密鼓地收拾东外院,准备操办婚事。 雅正被诊出喜脉时,高兴坏了姜老夫人和姜二爷,却让姜慕燕的外祖母王老夫人颇有微词。 姜慕燕每个月都回去探望外祖母,这次去时,王老夫人问起姜家今年为何不举办桃花宴,王家本还想让族里两个到了婚配年纪的姑娘去赴宴,衣裳头面都给她们准备好了。 听外孙女说雅正又有了身孕,王老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好多说什么,只叮嘱道,“你出入务必小心,莫冲撞了她,惹得你祖母和父亲不快,只剩这几个月,熬熬就过去了。西院狭窄,你的嫁妆能放得开?婚房里的家具不能被日晒雨淋,不吉利。” 十八岁姜慕燕举手抬足都透着娴雅,父亲封侯,家人和睦,亲事称心如意,更让她从心往外地透着自信,“衣物放在妹妹屋里,西院装不下的大件家具,放进了任府内院厢房中,有专人看管着。” 任凌生不在康安,任府便由姜留这个未进门的女主人说了算。想到姜留,王老夫人心里堵得厉害,咳嗽了几声才又叮嘱道,“嫁妆现在办出多少车了?刘家乃是商贾之家,你的嫁妆办得少了,定会被刘家人说三道四。嫁妆是女人在夫家的底气、腰杆,你父亲是乐安侯,你的嫁妆不必比着你大堂姐的嫁妆操办,越多越好。外祖母也想给你多添些嫁妆,让你嫁的更体面,只是王家如今的境况你也知道,外祖母只能给你添一对青花八宝扁瓶、两对雕紫檀长方匣……” 姜慕燕打断外祖母的话,“外祖母,有青花八宝扁瓶就足够了。表姐和表妹她们出嫁时,您就是给她们赐了瓷瓶,燕儿不能多拿。” 王老夫人握着外孙女细长纤细的手指,欣慰道,“还是你最懂规矩。姜家大方的庶子下个月成亲,外祖母听说女方陪嫁了不少东西?” “只是外边传闲话罢了,二嫂的嫁妆与大嫂的差不多。”姜慕燕回道,二嫂带了十万两银票和三箱珠宝、两车珍贵皮毛进京,但她的嫁妆数是比着大嫂岳锦仪的嫁妆办的,金银珠宝和银票都没写进嫁妆单子里,皮毛大半被二嫂以各种名目分给了姜家各房,大伯母得的最多。 袁家人不愿高调炫耀嫁妆,姜慕燕当然不会多嘴说出来。 待外孙女告辞时,王老夫人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母亲不在了,有些事外祖母免不得要多问几句。陪嫁的丫鬟和陪房,你可选好了?若是知根知底又可靠的丫鬟不够,外祖母这里还有几个不错的。” 姜慕燕恭敬有礼地回绝了,“多谢外祖母惦记,陪嫁的人已选定了,陪嫁丫鬟四个,陪房定的是书英一家子。八家店铺和两个田庄的管事们的卖身契,父亲都已交到燕儿手中了。” 因晓得大闺女对嫁妆有执念,姜二爷拿出了三万两银子给大闺女办嫁妆,还给她买了两个有数百亩良田的庄子,刘家送来的聘礼,也全部添进了嫁妆里。再加上姜慕燕和姜留这几年开铺子、商队攒下的银两,姜慕燕的嫁妆算起来袁夏月的还多,在王侯之家也是想当拿得出手的。 姜慕燕的丫鬟书英去年许给了姜府的管事,这会儿已是姜慕燕身边的管事媳妇了。刘君堂的父母不在康安,府里只有刘君堂一人,姜慕燕过去后便掌家,内宅女主人也只她一人,委实没必要带太多丫鬟仆妇。外祖母调教出来的丫鬟,姜慕燕没必要带过去,因为用不着。???..Com 王老夫人见外孙女不应,暗自叹息一声,不放心地叮嘱道,“你身为乐安侯府嫡长女,心里得有自己的主意,该有的排面一样不能少,否则会就被旁人看轻了。” “外祖母不必担心。”姜慕燕抬眸望着满头白发的外祖母,“有父亲给燕儿撑腰,没有人敢在燕儿面前说三道四,也没人能让燕儿受委屈。” 王老夫人愣了半晌,才道,“现在没人能让你受委屈了,可你没有嫡亲的兄弟撑腰,终归还是……” 姜慕燕十分坚定地道,“外祖母,燕儿永远不会忘了自己的娘亲是谁,但六郎和七郎是父亲的嫡子,是燕儿嫡亲的兄弟,他们以后会给燕儿撑腰的,除了两个弟弟,燕儿还能与留儿相互扶持,您不必担心。燕儿会替母亲在您膝前尽孝,好好照顾您的。” 看着外孙女离去的背影,王老夫人长长叹息一声,喃喃道,“清荷,你拼了命生下来的两个女儿,没有一个的心是向着咱们王家的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2章 婚前恐惧症 姜慕燕回府先去北院给祖母请安,又到西院正房拜见了母亲,回到自己房中刚拿出嫁妆单子,长高了一截的姜留便从外边冲了进来。 姜留连倒了两杯茶水灌下去,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把宾客名单理清了,伯母和三婶差点没吵起来。” 姜留说完,凑到姐姐身边笑道,“姐怎么把嫁妆单子取出来了,外祖母给你添东西了?” 姜慕燕轻声道,“外祖母给我添了一对青花八宝扁瓶,我已有六对瓷瓶了,再添一对不成双。那对白玉雕的松鹤茶瓶留下来给你做嫁妆吧。” 外祖母只给一对青花瓶?姜留眨眨浓密的睫毛,“好,姐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姜慕燕放下厚厚的嫁妆单子,轻声道,“今日去给外祖母请安,她老人跟我讲了一些话,我听了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留绝美的桃花瞳瞬间竖起,凶巴巴道,“外祖母跟姐姐说了什么?” 我找她去! “不是你想的那样,外祖母家没人给我气受。”姜慕燕抬手给妹妹整理鬓发,眼中一片迷茫,“外祖母说的那些,才是大户人家内宅该考虑的事。留儿,咱们姐妹俩比康安九成九的姑娘都要幸运。” 说着幸运,姜慕燕眼里却全是惊恐,“咱们嫁过去后,不必侍奉公婆,不必与妯娌勾心斗角,不必未进门就给丈夫准备小妾,不必考虑着嫁过去后怎么镇住丈夫房里的其他女人……但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不知这样的幸运能伴咱们多久……” 更可怕的是,万一君堂出意外去了,剩下她一个人该怎么办?嫁人后要生孩子,万一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怎么办?万一……各种可怕的念头在姜慕燕脑海中闪过,她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忍不住去想。 看姐姐这样,姜留就知道姐姐的婚前恐惧症又双叒叕发作了。 姜留决定改变思路,试试一种全新的安抚法——给姐姐找退路。她坐到姐姐对面,问道,“姐,你看姑姑回来后,精神如何?” 姜慕燕点头,“很好。” 姜平蓝去年十一月底带着一双儿女送廖青漠的尸首回廖家祖籍瑞县,今年二月初才返回康安。在外奔波两个多月,一家三口都瘦了一圈,但却都比出京时更踏实、沉稳了。 姜留继续道,“一朵花确实不能红百日,但只要各种花种上一大片,这朵花开完了那朵花开,就日日有花看。想看花,咱们就多种。姐姐想到的各种问题,咱们一一想好对策预备着。至于人能不能千日好,咱们自己说了算。若姐姐哪日厌弃了刘君堂,想跟他合离就合离,不想合离就带着孩子跟他分家。就凭姐姐的嫁妆,不用靠任何人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你说是不是?” 姜慕燕内敛的凤眸里渐渐有了光亮,“若有朝一日,君堂如大姐夫那般,我……不愿将就,我要像姑姑那样。父亲能把姑姑从廖家带出来,定也不会反对我与夫家析产别居的。” 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一向守规矩的姐姐来说,是巨大的进步。姜留向姐姐保证,“对!父亲绝不会反对,咱们兄弟姐妹们都会站在姐姐这边。有我们陪着,有孩子在身边,姐姐会孤单吗?” 不会。 姜慕燕眼里的光更亮了些,她握紧嫁妆单子,认真道,“若我嫁过去后用尽法子,还是落得与他相看两相厌的境地,我便与他析产别居,带着孩子搬回来。所以我嫁过去后,最紧要的是要尽快生下嫡子、嫡女!” 姜留…… …… …… 不是,姐,歪了,歪了啊!刚还恐婚呢,怎转眼就要生娃了? 会嘉坊三多巷刘府书房内,刘君堂忽然打了个激灵,心中升起一股要大事不妙的直觉。 正在看账册的,刘君堂的二弟刘君庭见兄长不对劲儿,连忙问道,“哥?” 刘君堂紧了紧春衫,“无事。许是穿得少了些,忽觉得有些冷。” 这大好的天气,哥哥居然觉得冷,哥还没成亲呢,身子就虚了?这可不行!刘君庭脑子里迅速闪过无数个给兄长调理身体的方法,笑道,“是有些冷,咱去院里赏花?” 哥俩站在院中,刘俊庭望着尽收眼底的小院,和院中有且仅有的,两株绿油油的小桃树,憋得实在难受,“哥,这院子真得太小了。大嫂嫁过来后,你俩连个散步的去处都没有。咱又不是没银子,咱就置办一处大宅子吧,算小弟求您了!” 刘君堂还没吭声,刘俊庭的妻子龚氏已从厢房中走了出来,与丈夫一起劝着,“这宅子能住得下您跟大嫂两人,但左右就这几间厢房,连库房都没有,怕是装不下大嫂的嫁妆。大嫂怎么说也是乐安侯嫡长女,嫁妆少说也得八十八车吧?” 刘君庭连忙跟上,“是啊大哥,你总得多准备几间屋子,给大嫂装嫁妆吧?” 刘君堂懊恼地拍了拍额头,他只想着不能引人诟病,却忘了燕儿很在乎嫁妆,得给她准备一处装嫁妆的院落才成,“二弟与弟妹说得有理,是我疏忽了,刘生——” 书童刘生立刻跑过来,“少爷。” “让刘宏去牙行打听,看会嘉坊内是否有人家要卖三进的宅院。” “要带园子的,房屋至少八成新,院落要规整、大气,只要房子好,不必在意价钱。”虽比刘君堂小了两岁,但已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五六年的刘君庭补充完,又与兄长商量道,“大哥,若是会嘉坊里没有合适的宅子,选在待贤坊或崇化坊也成吧?” 这里是康安,不是信州,便是有钱也不能置办太大的宅子惹眼。刘君堂叮嘱道,“要规矩的三进宅院,不用太大,比姜府小一半,有个园子就好。最好在会嘉坊内,这样你大嫂回娘家方便。待贤坊也可,她去千金书院方便。崇华坊虽稍远了些,但你大嫂的两个姐姐都住在待贤坊,待贤坊也无不可。” 不差银子好办事。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刘君庭便相中了贤坊内相的一座宅院。 这日,刘君堂散衙,随着二弟去待贤坊看宅子。 这座宽三进宅院比姜家的小一些,房舍修得大气规整。只是每一进的庭院都不算大,宅中也没有可供主人休憩的园子。 刘君庭笑指西墙,“大哥随小弟到西边走一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3章 逃得飞快的小燕儿 刘君庭相中的宅子西侧,紧邻一家供游人玩赏的私家园林。园林面积比东侧的宅子大出四倍有余,只因园主人不善经营,无银修缮维护,致使园林内花草稀疏,竟似荒草间的点缀。康安城中和城外私家园林不少,这里风景不佳,自不会有人来玩,便形成了恶性循环,致使原来更加颓败。 刘君看着小径石缝中钻出的行行青草,想象着他与燕儿在此赏游、吟诗作画的神仙日子,脸上露出略傻的笑容。 见兄长如此,刘君庭便知自己选对了,“那座宅子加上这个园子,大哥可还中意?” 大哥说要规矩的,比姜府小一半的三进宅院,再有个园子。那座宅子很符合要求,宅中无小园,旁边的大园子来凑数,没得挑。刘君庭心里美滋滋,忍不住想哼小曲儿。 刘君堂点头,“这样妙的主意,这样好的园子和园子,也就二弟寻得到了。两处加在一起,需用多少银两?”???..Com 提起银子,刘君庭不当回事,“比起大哥置办会嘉坊宅院那几年,现在康安的地价涨了不少。这座宅子建好还不满两年,所以按新宅算,需两万五千两;园子虽没什么看头但地方大,不给五万五千两银子园主人不出手,所以挂出牌子数月,至今还没卖出去。” 宅院和园林买下修缮一番,少说也需万余两银子,里外里加在一处便近十万两了,刘君堂放眼四顾,用十万两,对于他家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支出了…… 见兄长犹豫,刘君庭连忙劝道,“大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在西城,再没有比这处更适合的居所了。你甜甜去衙门做事,怎样都能凑合,可大嫂却天天在家。大周第一美男子、拯救肃州数十万百姓的乐安侯的嫡长女下嫁到咱们家,咱又不是没银子买不起,为何要让大嫂跟着你受委屈?” 刘君堂当然舍不得姜慕燕受委屈,他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谢道,“我先与你大嫂商量商量,看她是否中意。” 待兄长走出园子后,刘君庭立刻低声吩咐身后的管事,“去把订金交了,把宅子和园子都定下来。” 便是大嫂相不中这处,买下来修缮园林再卖出去或租出去,也不会亏了本。 四月初十旬休,刘君堂到姜府,征得岳父点头,与未婚妻姜慕燕一起到待贤坊看宅院。 扶着刘君堂的胳膊下车,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随他走进朱漆双扇木门,映入眼帘便是一面十分醒目的影壁墙。影壁墙正中是一个石刻的红色福字,福字下边有半圈小金元宝,四周雕着肥胖的锦鲤,一看便知这是一户经商人家的宅院。 见未婚夫盯着自己看,姜慕燕羞涩一笑,“选这扇影壁墙的主人家,定是个实诚人。” 燕儿慧眼独具,一眼便看看出了房主人的品行!刘君堂目光热切地往她身边挪了挪,笑道,“就是因为太实诚,做不好生意,才不得不把刚建成的宅子卖了填补亏空。” 随着院门已经关上了,但他站得理自己这么近,是不合规矩的。姜慕燕白嫩的小脸微红,轻移莲步,经过左侧的屏门进入外院。 外院不算宽敞,一排整齐的倒座房中规中矩,穿过二门,进入内院。内院也不算大,左右是东西两座小院,院内各有正房三间,两排厢房。穿过内院进入正院,正院有五间正房,左右还有两间耳房。这院子也只有西院的一半大,但放两个养碗口莲的缸子、再种些花草还是够用的。 经耳房旁边的通道到达后院,北边是一排整齐的后罩房。刘君堂跟在未婚妻身边走着,看她好奇地四处查看,刘君堂的心便被幸福填得满满的,脸上挂着傻笑。 姜慕燕一一看过,很是满意,“这房子建得很结实,墙都是用青砖切成的。若买下来,让父母住正院,咱俩住东院。” 西院用作客房,也可以用来放她的嫁妆,后罩房一半给丫鬟婆子们住,一半用做库房,放她的嫁妆。姜慕燕转身要去东院,想看看东院正房的尺寸与三多巷正房差多少。已经打好的婚床等新房内的家具,都是按着三多巷刘府正房的尺寸做的。现在要换到这里来,得重新丈量房屋尺寸,仔细安排好房内家具的摆置,若缺什么,得尽快采买。 还不等她走进东院,手便被刘君堂拉住了。姜慕燕惊得浑身一颤,凤眸快速眨动,想把手抽回来。 喜欢了她四年多,订亲也有半年多了,才终于捞到机会握住她的手,刘君堂哪肯放开。他紧紧握住燕儿的手,尽量平稳地道,“三多巷的宅子留着,若父母进京可以住在那边,这座宅子是咱俩的,咱们住正院,来。” 姜慕燕善于谋算的小脑袋已乱做一团,她知道这样不合规矩,但挣不开他火热的大手,又不能发怒吼他放开,只能任由他把自己领回正院的正房东里间。刘府的小厮和姜府的丫鬟、婆子都十分知趣地在院外等着。 这里,是他与燕儿的洞房。刘君堂情难自禁,抬手轻轻环住略颤抖的小人儿,将脸颊贴在她的秀发上,哑声问道,“那张檀香架子床摆在这里,可放得下?” 被他的气息包围,姜慕燕轰地一声就红透了,忍不住嗔怒道,“刘君堂!” 听她喊自己的名字,刘君堂的手又松开一点点,却依旧把她圈在臂弯里,再问道,“可放得下?” 姜慕燕羞得都要哭了,她略一矮身,快速逃出他的怀抱,退出三步远靠在窗边,稳住自己的声音回道,“嗯。” 历经千辛万苦才抱进怀里的娇人儿,转眼间便入梁上燕般灵巧地逃脱了……刘君堂惊喜多过遗憾,“众人都知六妹跑得快,没想到我的燕儿也跑得这么快。看来我也要每日勤加操练,追不上你可就糟了。” 还没成亲呢,哪个就是你的了,你追我做什么!姜慕燕的脸更红了,她飞快跑到院子里,飞快念了几篇诗文让让砰砰乱跳的心平静下来,才不失端庄地问道,“这处宅院是新建的,定不便宜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4章 刘君堂的打算 怕自己再走近一步,害羞又守礼的未婚妻就要真得变成燕子飞走了。刘君堂不敢再上前,规规矩矩在她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低声道,“两万五千两。” 他终于不闹了,姜慕燕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继续考虑宅子的事。 “这宅子若不是位置偏僻了些,定会再贵上数千两。伯父伯母意下如何?”这几年,姜慕燕一直关注着铺子、田产这些大宗嫁妆,自是晓得康安的地价。 两万五千两对旁人来说是笔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大数目;但对信州首富刘家来说,还是出得起的。.c0m 姜慕燕对这处宅子,也是满意的。虽说这府里没有可供家人放松、供宾客小聚的小园,但房舍多。若她想办赏花会和诗会,去城外的柳家庄也可。她与君堂成亲生儿育女后,孩子们有地方住,也能静下心读书,二三十年内不必再添置房舍。 “父亲和母亲听说杞县有良田,出城看田去了。等他们日回来了,我再请他们过来相看。父母一直想让我换处大些的宅院,让你住得舒服些,所以只要咱们喜欢,父母不会反对的。”刘君堂抬手做出请的姿势,“燕儿随我去西墙外的园子转转,可好?” 西边居然有园子?若是小园的主人肯割爱,买过来是再好不过了。姜慕燕有些迫不及待,“好。园主人可在?园子有多大,游园一日需多少银两?” 见她这般欢喜,刘君堂更拿定了买园子的主意,引她到西园。因早就知会了守园人,入园并未受到阻碍。走进园门后,刘君堂为她介绍道, “此处原是前朝一位大将军的私园,辗转几次,落入现在园主人父亲手中。其父病故后,现在的园主人不善园林经营之道,致使此处渐渐荒废,燕儿之前可来过此?” 姜慕燕摇头,她随常来待贤坊,但却不知坊内小巷中,还有这样一片园子。 打量着空荡荡、满是荒草、一眼望不到边的园林,姜慕燕便知买下来是不可行的,她压下惋惜,笑道,“此处少人行,荒草树木不乏野趣。若咱们买下旁边的院子,逢下雨落雪的日子,来此园亭中抚琴、作画,有别有一番滋味。” 刘君堂也颇为意动,“时已入夏,过几日定有雨水,届时咱们可去前边的亭子作画,小心脚下。” “嗯。”姜慕燕轻应了一声,两手稍稍提起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迈过半尺高的青草,拾阶而上。 在前边探路的刘君堂,回眸瞧见未婚妻穿着粉红绣花鞋的脚穿过青草,落在青石阶上,一阵酥麻从心底散到百穴,他竟情难自禁地想伸出手,让她的小脚直接踩在自己的手心里。 见刘君堂停住不走了,姜慕燕抬眸,发现他竟盯着自己的脚看,连忙放下裙子,小拳头握得紧紧的。 自知唐突了佳人,刘君堂快速转身继续前行,哪知慌乱之下,他的左脚尖绊在台阶上,身体向前倾倒。 此刻,刘君堂心中万念生:完了,他又在燕儿面前出糗了,燕儿会不会觉得他是个傻子,不肯嫁给他了…… “君堂哥!”姜慕燕手疾眼快,上前两步抓住了刘君堂的胳膊。 与姜留一块跑步操练多年,看似娇弱窈窕的姜慕燕,竟硬生生地把将要扑倒在台阶上的刘君堂拉住了。 定住神的刘君堂,有些发傻。旁人都是英雄救美,到他这里怎变成美人救英雄了? 呸!他的反应和速度还不及燕儿,算哪门子的英雄…… 燕儿会不会更嫌弃他了? 见刘君堂单膝跪在石阶上不动,姜慕燕担忧不已,“君堂哥磕着哪了,可起得来?” 刘君堂抬起凤眸见心上人没有半分嫌弃自己的模样,慌乱的心又忍不住跳腾了起来。他站起身,装着腿疼,“膝盖有些疼,燕儿扶着我走,可好?” 夏衫单薄,方才那重重的一声,他的膝盖肯定磕青了。心疼压过羞涩,姜慕燕抬手扶住他的胳膊,“今日便罢了,我扶你回去请郎中治伤。” 发现自己装得过了,刘君堂连忙站直,“只碰了一下,缓缓便好,再有几步便到了,咱们上去看看再回。” 姜慕燕只得扶着他沿石阶而上,进入六角亭中。 此亭是园子的最高处,可将亭中景色尽收眼底,望着偌大一片园林竟荒废至斯,姜慕燕心疼不已。 早有准备的刘君堂取出雪白的帕子,铺在早上才派人打扫干净的石凳上,“燕儿,坐。” “君堂哥先坐。”懂规矩知道心疼人的姜慕燕刚说完,便刘君堂已饶过石桌,坐在了另一张石凳上。 他的腿这么快就不疼了?姜慕燕略一想,便轻轻咬住了下唇,他当真是…… 两人坐定,小厮刘生立刻将准备好的茶水瓜果摆上,然后又规规矩矩地退到厅外,站在姜慕燕的两个丫鬟身边。 在这满是杂草的荒厅中饮茶,他应是有事要与自己商量吧。姜慕燕将茶盏送到红唇边,小饮了一口,思量着他会跟自己商量什么事。 姜慕燕静下来时,若初露草色的早春,又若着了轻烟的水墨画,别具一番诗情画意,刘君堂爱极了她这样子,不由得又看痴了。 待姜慕燕抬眸时,刘君堂才猛地惊醒,坐直身体与她商量正事,“我想将这处园林买下圈起来,与东边的院子打通,作为咱们家的私园,燕儿觉得如何?” 说出“咱们家”三个字,刘君堂心中一片火热。 听到这三个字,姜慕燕的心也忍不住一颤。 她静下心来,仔细考虑刘君堂的建议。园子与旁边的宅子加起来,比姜府大了一倍不止。虽说父亲是乐安侯,但君堂才是六品官,圈下这么大的宅子会有不少人眼红,御史定会上奏章弹劾他。姜慕燕轻声提醒道,“这园子是不是太大了?” 刘君堂含笑点头,“确实大了些。待我的官职升上去,咱们就不必再为宅院的事费心了。咱们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慢慢修缮家宅,等有了儿女,可带着他们在园子里玩耍,像姜府那样,咱们也可以每日在院子里跑步……” 听着刘君堂描绘将来,姜慕燕也不是不心动,但是,“若有御史弹劾你,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刘君堂也想好了,“虽说我家四代经商,小有积蓄,置办宅院的钱来路青白,不怕被人质疑。但我已出仕四载,再这般官商不分地走下去,无论是对刘氏一族还是对我的仕途,都非长远之计。所以我想借买宅院的机会,请父亲为我和二弟分家。”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5章 买园子 官商不分、亦官亦商乃是为官者之大忌。姜慕燕也随着妹妹一起看朝廷的邸报,知道这几次早朝上,御史台和户部官员屡次献策,请万岁颁下政令,更好地约束官员,制止官商勾结。 刘君堂这般打算合时宜,却会被人质疑不孝。姜慕燕知道刘君堂心中有家有父母,他作出这个决定,定有他的考量。所以姜慕燕静静看着他,等他讲完。 刘君堂把樱桃推到姜慕燕面前,“我想把刘家的家业都归二弟,咱们只要这座宅子和兰阳县内的良田。我尽心办差,不会一直是个小小的六品起居郎。不论在何时,我都不会让你因家中缺少银钱而发愁。燕儿觉得这样分家,可行?” 说完之后,刘君堂有些忐忑地望着姜慕燕,等她答复。他放下万贯家财,燕儿可会生他的气? 姜慕燕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君堂哥觉得可行,那便可行。不过有一点,君堂哥须得与父母讲明白。” 刘君堂立刻点头,“好,燕儿说,我去办。” 姜慕燕声音不大,但意思却表达得极为清楚,“君堂哥是家中长子,按规矩该由咱们为父母养老。现在二弟还年轻,撑不起家业,你我也都帮不上忙,信州家业还须父母奔波操持。待二弟能撑起家业后,咱们便把父母接到康安来,为他们养老。到时,决不能让父母住小院,咱们住大宅,那是不孝。咱们这么大的宅子,定能辟出一处令二老满意的院落。” “燕儿……” 刘君堂生在富贵之家,族人为争夺家业勾心斗角、反目成仇之事屡见不鲜。 自己舍弃万贯家财,燕儿没有半分怨言,只惦记着让自己莫忘孝敬父母,这如何不令刘君堂动容。 他有些不敢相信,盯着燕儿静如秋水的眸子,再次确定道,“燕儿只想这一点么?” 姜慕燕红唇轻启,贝齿微露,“除了这一点,我还在想另一桩事。因君堂哥家殷实,你送来的聘礼很多,所以我家也为我准备了很多嫁妆,多到须专门辟出一个院子才能放进去。君堂哥与二弟分家后,我的嫁妆也可以少些。多出来的嫁妆可给留儿用,省下许多功夫。” 说到此处,姜慕燕言语之间透着轻松。嫁妆是女人的底气不假,但除了体面的嫁妆,还有被封乐安侯的父亲的疼惜、教导她为人处世的继母、一辈子可以相互依靠的妹妹、两个嫡亲的兄弟以及她自己的本事,这些都是她的底气。有了这么多底气,远远超过“吃喝不愁”、“体体面面”的嫁妆,就显得过犹不及了。 得妻若此,夫复何求!刘君堂伸手握紧姜慕燕的双手,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让姜慕燕明白他的心意。 姜慕燕被他直白的目光灼得心发烫,抽回手低声提醒道,“咱们出来的工夫不短了。” 分明还没说几句话,怎就工夫不短了?刘君堂望了眼忽然飞到中天的太阳,恳求道,“晌午了,用完午膳我再送你回府可好?” 姜慕燕轻轻摇头,“置办这处宅院不是一件小事,君堂哥还是回去与我父亲商量一下为好。” 想到害得自己与燕儿订亲后半年,才终于拉上小手的恩师岳父大人,刘君堂立刻清醒了。 不按时送燕儿回去,会惹怒岳父大人,自己成亲之前休想再约燕儿出府。 回到柿丰巷后,刘君堂跟岳父说起想在待贤坊内置办宅院和分家的事。他强调道,“刘氏族人众多,各有打算,我与二弟分家后,父亲和二弟能更好地约束族人。”M..coM 姜二爷点头,“你要走仕途,背得钱太多反倒是个累赘。分家之后,你与你二弟守望相助,才是长久之计。” 刘君堂笑了,“正如您所言,我与二弟分家分财不分心,对彼此都有好处。小婿做官无需用钱铺仕途。有小婿在,无人敢以权势欺压刘家,足矣。” 女婿想得这么通透,姜二爷不再多说,转而问起宅子的事,“那处宅子可是在白马巷中,主家叫丁正,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园子的主人姓陈名绍?” 刘君堂没想到岳父对康安的熟识,竟到了如此地步,“丁家做生意赔了本,须卖宅子抵债。那处园子荒废已久,小婿只知主家姓陈,岳父认得他们? “自然认得。”姜二爷轻摇折扇,“他们向你要多少银两?” “宅院两万五千两,园林五万五千两。”刘君堂向岳母解释自己打算购买园林的原因,“那处园林虽破旧,但地方大,修缮之后可供燕儿游玩,般赏花宴、与好友闲聚。” 姜二爷点头,“丁家赔了钱,两万五千两便两万五千两。园子的话……你没去见过陈绍?” “是家里下人去办的,小婿未曾露面,也未让他们报家门。”因为岳父是乐安侯京兆尹,若刘君堂报出家门,康安城八成的人都会看在岳父的情面上,少收银钱。花银子就能解决的事情,刘君堂自不想因此给岳父惹麻烦。 姜二爷合上折扇,“买园子的钱由为师出……” 刘君堂站起身,义正言辞道,“置办园子的银钱哪能让您出……” “坐下!” 刘君堂乖乖坐下,听训。 “财不露白的道理你不懂?”姜二爷瞪了刘君堂一眼,“四年前为师出京去肃州,你花去家中二十万两银子,雇佣孤月楼镖师保护为师,如今又要花近十万两置办宅院。你是嫌没人知道你家钱多得没处花?买宅院的钱你出,园子的钱为师出,就这么定了。你要牢牢给为师记住,与你二弟分家后,你只是个一年俸禄不足三百两的六品起居郎,以后不要大把往外撒银子,该花的花,不该花又想花的,背着人花!” 刘君堂争取道,“岳父的教导,小婿牢记在心,片刻不敢忘。您看这样可好?小婿手中还有些积蓄,您用这笔钱去买园子给燕儿做嫁妆,这样便两全其美了。” 姜二爷哼了一声,“不必如此麻烦。银子的事不需你操心。你买园子需要五万五千两,为师买,连三万两都用不了,此事无需再议。”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6章 姜慕容的日子 刘君堂走后,姜二爷唤过小闺女吩咐道,“把你的追月借为父用用,为父出门会个朋友。” 姜留很是不解,“爹爹怎不骑惊鸿去?” “为父当然骑惊鸿去,一匹宝马不够排场,让你三叔骑追月,再叫上你柴四叔,一块去压场子。”姜二爷正了正束发的上等羊脂玉簪,掸了掸身上穿的御赐缂丝布料制成的直裰。 需要父亲带上三叔,骑两匹宝马、穿得这么贵气去会的朋友,姜留还真有几分好奇,“父亲这位好友是?” “此人名叫陈绍,用他自己的话是,是位隐于市的隐者。为父相中了他的一座园子,买下来给你姐当嫁妆。”姜二爷起身向外走,“待你母亲回来跟她说一声,为父今晚不回来了,不必给我留门。” 姜留跟出门喊道,“爹爹少吃些酒,明日您还要去京兆府当差呢。” 姜二爷抬手摇了摇折扇,头也不回地走了。姜留含笑摇头,转身继续为二哥的婚事忙碌。???..Com 姜家这宅院不算小,但架不住多子多孙。姜家三兄弟各占一院,姜大郎成亲时占了姜家姐妹们读书的滴翠堂,内院实在挤不出地方给二郎夫妇住,姜松便拍板,将他们夫妻俩的新房安排在了东外院。 东外院原本住着家里三位有脸面的管事及其家眷,让他们搬去姜家后巷的小宅子内居住后,东外院重新修葺粉刷,打通与内院的小门,便成了与姜槐居住的小院一样的院落。 姜槐是庶子,姜二郎也是庶子,这样安排中规中矩,家中对此安排唯一有意见的,便是姜二郎的嫡母陈氏。因为二郎夫妇占去了东外院后,待过两年三郎成亲,就只能憋屈的住在东院原本给两个女儿居住的小跨院里了。陈氏替儿子感到憋屈,又不跟跟丈夫和家里人讲,便只能去找亲闺女。 听着母亲抱怨,姜慕容沉默不语。 姜慕容与丈夫,还在崇化坊内赁屋居住。两进的院子,为了能住下一家人,姜慕容不得不精打细算。前院住着家里的几个仆从,内院正房东屋是她和丈夫的房门,西屋是两个女儿的房间,丈夫的书房在东厢,西厢是厨房和丫鬟和婆子的房间。丈夫在读书,家里的日常花用、人情往来都靠姜慕容的嫁妆铺子撑着,绍兴公婆寄来的银钱,只够丈夫读书用。 现在她怀着孩子精力不济,若不是父亲偷偷贴补她,六妹又派人帮她照料着酒坊,姜慕容哪能在家安心养胎。但在母亲心里,她这个已经嫁人的女儿,比大哥和三弟差远了。现在母亲眼里心里,只有未订亲的三弟。姜慕容压住心底的酸涩,安慰母亲道,“娘,我二叔已被封侯,万岁很快会为他赐下府邸,待二叔一家搬去新府,家里就有地方了。” 陈氏听得眼睛都亮了,“你听谁说万岁快给你二叔赐宅在了?宅子在什么地方,有多大?” 当然是六妹妹跟她说的,六妹妹为何会这么说,就是不想母亲闹得家里不安生。母亲这性子,若不是有父亲护着,还指不定要吃多少亏呢!怀着孕的姜慕容心里烦躁,没好气道,“您就别问了,总之三弟成亲时,府里一定有地方。” 陈氏怒了,“我好心来看你,你就这么跟娘说话?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死丫头!你不说,我回府问留儿去,家里的事儿,就没留儿不知道的!” 姜慕容也上了脾气,“您若敢去问留儿,又怎会跑到女儿这里来!” 陈氏瞪圆了眼,半晌才没好气道,“若不是怕留儿以为我逼他们腾地方,我拿会大热天跑过来问你!” 母女俩沉默一会儿,姜慕容才道,“娘,这事儿您就别想了,眼前最要紧的是二弟的婚宴……” “一个庶子成婚,我跟着忙前忙后折腾了大半年,还不够尽心的?”陈氏越说越火大,“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庶子成亲,有他的排场……” 姜慕容按住额头,“您别吵了,女儿脑袋疼。” 陈氏放低了声音,“你好好躺着,娘就是说几句,又不是吵你。” “咱们家里,只有二弟和凌弟在禁军做事。三弟读书不成,您若不想让他混一辈子,就得让他入军营,您舍得让他去永昌被凌弟摔打么?若舍不得,三弟入了营靠着谁,还不是我二弟?便是为了三弟的前程,您也得把二弟的婚事办得体面些。”姜慕容半靠在床上,细细叮嘱着母亲。 这话,丈夫也跟她说过,如今女儿再说一遍,陈氏只听得心里烦躁,“待江凌回来跟留儿成了亲,他就是咱们姜家的女婿,帮三郎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江凌是姜家女婿,他就一定要帮三弟?”姜慕容的声音又忍不住拔高了。 陈氏嘟囔道,“我知道江凌看你三弟不顺眼,不就是为了当年那点事儿么,三郎也受过教训了……” “当年那可不是一点儿小事儿,他把留儿害得病了一年半,说话走路都不利索!三郎上来脾气就不管不顾,下手没轻没重,这几年若不是父亲管得严厉,江凌又时不时收拾他一顿,他还指不定闯出多少祸来。您若想让三弟有出息,就放开手让我父亲和二弟管教三弟……”姜慕容捂着肚子,眉头皱了起来。 “好端端的,你嚷嚷什么?”见闺女肚子不舒坦,陈氏连忙站起身让人去请郎中。 姜慕容摆手,“不必请郎中,女人歇歇便好。” “那你好生歇着,闲着没事儿别总去你二妹家,她这胎生的闺女,你去得多了……”说了一半,陈氏也觉得不吉利,闭嘴改口道,“你二婶那边好东西多,闲着没事儿你就回去找你二婶,她手指头缝里漏出点儿来,就够你养胎了……” 母亲走后,姜慕容靠在床上,长长叹了口气。在书房里读书的李正秋进入正房,见妻子靠在床上不动,便坐在床边小声道,“怎么跟岳母吵起来了?” “没吵。”姜慕容见丈夫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衫,便问道,“又出门?” 李正秋脸上挂着笑容,“我按着抱朴先生的指点,重新做了一片文章,想拿去请他指正。” 姜慕容点头,吩咐小丫鬟取来一包茶叶,“这是我从三妹夫家的静韵楼里买来的雨前的好茶,你给先生带过去。想问什么提前想好,问明白了就赶紧回来,莫多打扰人家。” “好。”李正秋站起身提上茶叶,高高兴兴拿着刚写好的文章走了。 姜慕容的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慢慢放松下来,一遍遍告诉自己:等她的孩子们长大相看人家时,不能只看对方的家世、样貌,更要认清对方的品行。 虽然李正秋比不上廖传睿,比不上刘君堂,更加比不上江凌,但她姜慕容也比不上二妹、三妹和六妹,什么锅盖配什么锅,她的男人,她自己调教。只要他肯上进,肯踏踏实实跟自己过日子,就够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7章 放下执念 姜二爷和姜槐哥俩约上柴易安晌午出门,第二日一早才回来。 姜慕燕和姜留奔到西院正房,见父亲已经换好官袍,要去衙门办差了。姐姐不好意思问,姜留便上前问道,“爹爹,成了没?” 姜二爷浅浅一笑,“为父出马,还有办不成的事?” 姜慕燕的眼睛亮了起来,小声问道,“父亲,那处园子……” “一万五千两。”姜二爷把园子的地契掏出来,交给大闺女,“今日你派人去西城兵马司,把园子转到你的名下。” 竟只用了一万万前两?姜慕燕欣喜不已,双手谢过地契。因父亲不喜儿女在他面前客气拘谨,姜慕燕以实际行动尽孝,“是。晌午您回府用饭,歇一歇再去衙门做事吧?女儿给您准备莲藕排骨汤。” “好。”姜二爷点头应下,兴致勃勃地对雅正讲,“你们有空可以一块去看看园子,看看想怎么修整。待二郎成了亲,咱们就开始整园子。” 再有八天,姜二郎和袁夏月就要成亲了,眼前府里最紧要的便是操办婚事。 送了姜二爷出门后,雅正和两个闺女越说越高兴,母女三人干脆决定去看一眼园子。得知儿子又给三丫头买了个陪嫁的庄子,姜老夫人也想去瞧一瞧。最后,变成了姜家女眷整体出行。 待到了待贤坊白马巷内,看过三进的宅院,众人才进入荒凉的大园子内。姜慕锦带着弟弟妹妹们四处奔跑,陈氏和闫氏扶着婆婆,姜慕燕和姜留扶着怀孕和母亲,姜慕锦带着弟弟妹妹们四处奔跑,撒下一片片惊呼和欢笑声。 且不说陈氏如何捻酸、闫氏如何羡慕,喜欢侍弄花草的姜老夫人四处转悠,因从杂草中发现一株株有些年头的牡丹、芍药、兰花等花卉而欢喜。 这是姜二爷买给姜慕燕的陪嫁园子,关于园子怎么修整,当然是以姜慕燕的意思为主。雅正含笑叮嘱着,“抽空你们姐妹俩一道去趟灵宝观,请于渊子观主过来理顺宅园风水,这是大事,马虎不得。观主若说需要栽种桃花,便从咱们院子里往这边移。” “是。”素来沉稳的姜慕燕,这会儿也透着满脸的欢喜。回府之后,姜慕燕趁着祖母和母亲都在,主动提起修缮园子的事,“祖母,母亲,买园子和修葺园子的钱就从父亲给燕儿准备的陪嫁银子里出吧?” 作为继母的雅正不好开口,姜老夫人直接道,“就从陪嫁银子里出。” 有了祖母这句话,事情便算是定下了。待父亲晚上回府用膳后,姜慕燕又与父亲商量,“君堂已决定与刘家分家,女儿觉得我的嫁妆也该减一些。父亲给女儿添了一座园子,所以女儿想把两座陪嫁的田庄留下……” 姜二爷不赞同,“田地是最牢靠的,有田地在,不论到了何时你们都饿不着。” 姜慕燕细声细语地与父亲商量,“那女儿就带上娘亲留下的柳家庄和父亲给女儿置办的杞县的田庄可好?君堂的父母帮他在杞县置办了一座田庄,产的粮食瓜果,足够女儿吃用了。” 见父亲皱眉,姜慕燕已不似前几年那般害怕,也跟着母亲和妹妹,学会了怎么跟父亲商量事情,“女儿嫁出去后,若受了委屈,父亲会还替女儿做主么?” 姜二爷立刻道,“那是自然!” 姜慕燕面带浅笑,鼓起勇气道,“父亲的疼惜是女儿最好的嫁妆。” 闺女一句话便让姜二爷飘到了天上,“好,都依着你。” 与父亲商量好后,姜慕燕回到自己的闺女,拿出自己的嫁妆单子删删减减,多出的部分都转到了妹妹的嫁妆单子上。一晚上的工夫,竟列满了三页纸。 坐在铺着竹席的床上,听着姐姐一项项讲解为何要给自己准备这些嫁妆。姜留欣慰着姐姐终于放下了对嫁妆的过分执念的同时,又涌起了浓浓的不舍。她抱住姐姐,小声道,“舍不得姐姐嫁人,舍不得跟姐姐分开睡。” “舍不得到时就多去待贤坊找我,我在园子里盖一座小院,你们都可以过去住。”姜慕燕温柔笑着,那园子是父亲给她买的,无论到何时都是她的,这让姜慕燕心里分外踏实。???..coM 得知大哥的岳父与待贤坊白马巷的园主人有交情,只用了一万五千两便将园林拿下了,刘君庭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得知姜二爷买下一座园子给女儿做陪嫁,袁春杰立刻跑去羽林卫大营找姜二郎,跟他说要在康安城内给二月买个园子做陪嫁。 姜二郎是家里的庶子,妹妹嫁给他后只能憋屈地住在小小的院子里,让袁春杰心里很是不舒坦,“二月在外边跑习惯了,总得给她置办一处能跑马、耍鞭子的去处。” 袁春杰心疼妹妹,姜二郎又怎会不心疼自己将要进门的妻子,“我已在大营旁边的村庄里,置了一处宽敞宅院。待我们成亲后,二月若不喜欢常住在府里,可来庄上小住。我晚上不当职时,也可与她住在庄上。大哥移步,咱们过去看看?” 妹夫已考虑到了这一点,袁春杰自是替妹妹开心,不过他还是想在康安城里再置办一处,“城外村里的宅院,哪及康安城内的舒坦。” 出了大营,避开众人的耳目,姜二郎才低声劝道,“此处不比边城,一处宅院动辄数万两。您看右威卫贺虎将军,把女儿嫁给御史台白御史已近二十年,两人一直住在在两进的宅子里,直到今年要娶儿媳妇,才又买下了隔壁的两进宅院。白家新妇是江熹景的表妹,大哥说这两家缺银子么?” 那自是不缺的,袁春杰沉默。驻守一方的禁军将领们手里有钱,并非因为朝廷给的俸禄多,而是因为天高皇帝远,将领们有各自捞钱的法子。若深究起来,他们的钱财来路都是有问题的。不过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若想把银子拿出来光明正大的用,你得混到一定品阶,有御赐良田之后。 袁春杰拍拍妹夫的肩膀,“就听你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8章 不准再喊她的乳名 四月二十,姜二郎娶妻,姜家宾客盈门。 姜松三兄弟在前厅招待宾客,姜二郎这一辈的兄弟姐妹们,除了在外做官的姜大郎,其他人都在府中跑前跑后,忙而不乱。 因姜二郎是长房庶子,今日来的宾客多是姜松的好友、大房的亲眷以及与姜二郎交好的朋友们。大部分女宾聚集在东院。 怀着身孕的姜慕容和刚出月子的姜慕筝在东院,帮着母亲陈氏一起招待宾客。怀着身孕的雅正在北院帮婆婆招待贵客,闫氏带着女儿和姜慕燕、姜留招待各府的姑娘、小公子们。 “留儿妹妹。”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唤自己,正与白九娘交谈的姜留转身,果然见到柴小八站在不远处。与他一同过来的,还有郭南雄兄妹俩。 姜留笑道,“柴八哥,雄子哥,你们过来了。桐儿,到姐姐们这里边来。”M..coM 十七岁的柴林桑已脱去婴儿肥,成了翩翩少年郎。终于见到姜留,他心中欢喜又难受,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十六岁的郭南雄也与他父亲越来越像,笑起来显得格外憨厚,他放开妹妹的手,让她到姜留身边去,“去找你六姐姐和九姐姐玩。” 小郭桐有些害羞,低声叫了人,便乖乖站在姜留身边不动了。 姜留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与郭南雄闲聊几句,问候完在家养胎的郭婶,见柴小八低着头不说话,姜留便让人送他俩去前厅吃茶。 待他俩走远了,白九娘才低声道,“我听说柴八哥前几日刚被柴四叔打了一顿。” 这事姜留自然也听说了,不过柴林桑心仪于她的事,亲朋好友们都知道,姜留不好就柴小八的事说什么,便岔开话题道,“我去东外院转一圈,九妹与我同去,还是在此吃茶?” 白九娘拉过小郭桐,笑道,“姐姐去忙,我与桐儿妹妹在这儿乘凉赏花。” 姜留叮嘱丫鬟好生照看着,起身赶往动外院。 吉时未到,新娘子还没进府,此刻东外院新房门口由新娘的陪嫁婆子守着,谁也不准入内。因姜府内,姜留与袁夏月关系最好,袁夏月从边城带过来的丫鬟仆妇她都认得,所以才被母亲指派了照看东外院新娘陪房的差事。 姜留带着书秋和芹白到东外院转了一圈,又让书秋去叮嘱厨房要准点儿给东外院送饭,便转身返回内院。可她刚走两步,又被人叫住了。 “留儿妹妹……” 姜留无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穿着一身绛紫色丝袍,却以为自己在游廊藤萝后藏得很好的柴小八。他这样子,不怪他爹动手,姜留都忍不住想抽他了,“柴八哥,出来说话。” 柴林桑从藤萝里钻出来,跑到姜留面前哀求道,“留儿妹帮忙劝劝我父亲,让他放我去左骁卫好不好?” 姜留认真问道,“八哥为何要去左骁卫?” 柴小八挺起胸膛,“我想像任凌生那样建功立业!” 万岁亲封了大周最年轻的三品将军后,康安不爱读书的少年郎们都以任凌生为榜样,习武之风盛行,学会了几招几式,便叫嚣着要去边塞杀敌,建功立业。 姜留点头,“柴四叔为何不让你去?” “他想让我入羽林卫,羽林卫没仗可打。西北被任凌生镇住了,所以我想去析津,跟剑云哥和三哥一起上沙场,留儿妹妹再帮我这一回吧。”柴林桑双手合十,眼巴巴望着姜留。 这几年,黄剑云和柴林棐一直待在左骁卫大营,没回过康安。 姜留断然拒绝,“你父亲不是不讲道理的,他让你待在羽林卫,自有他的道理。你不赞同,就该直接向你父亲证明你有去左骁卫建功立业的本事。” “啪,啪!” 身后传来巴掌声,姜留和柴小八转身,见黑了高了也瘦了的康月良靠在廊柱上,望着他们温和地笑。 姜留惊喜道,“康大哥何时回来的?” “今早才进城,交了差后便过来吃喜酒了。” 两年不见,印象里圆润可爱的小丫头,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她含笑的桃花瞳墨黑而灵动,暴烈的阳光穿过藤萝,变作温柔斑驳的光影,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泽。这样的娇人儿,只看一眼便再难忘记。 康月良的目光转向柴小八,康安惦记姜六娘的傻小子数不数胜,只有眼前这家伙脸皮最厚。跟他讲话,不需要客气,因为客气了他只会假装听不明白。 “六妹说得对。建功立业靠得不只是一腔热血,你若连说服你父亲的本事都没有,拿什么去左骁卫建功立业?” 柴林桑鼓起腮帮子,用脚尖一下一下地踢着旁边新刷了漆的鲜红栏杆。 以为你不说话,本公子就拿你没办法了?康月良转眸,温和对姜留道,“六妹去忙,这傻小子交给我就好。” “好,我让人去准备茶点送过来,康大哥和柴八哥聊一聊,若有事再派人去内院寻我。”姜留不理会流浪狗般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柴小八,转身走了。 见柴小八还盯着姜留的背影,康月良曲手指敲了敲廊柱,唤回他的注意力,“过来坐。” 柴小八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到康月良身边,“康大哥待会儿会跟着姜二哥一起去迎亲么?” “这事不用你管。”康月良懒洋洋靠坐在长椅上,“柴小八,长大了就要有长大的的模样。这是最后一回,再让我知道你胡搅蛮缠,我立刻给江凌去信。你猜,他会用什么方法收拾你?” 柴小八冷哼一声,“我才没缠着留儿妹妹,我是来请她帮忙的!” “帮你说服你老子,让你去左骁卫?”康月良真想踹眼前的憨货一脚,“你当谁是傻子?我,还是姜六妹?” 柴小八抿唇,低头不吭声。 “以后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你都不能再喊姜六妹的乳名。可记下了?”康月良说完,打了个哈欠。都是勋贵之家长大的,这种事不用多说,彼此都明白。 柴小八眼圈通红,“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我只问你,记下没有?”康月良淡淡问道。 “……记下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79章 不一样的新娘子 午宴过后很快到了吉时,姜二郎带上花轿,吹吹打打赶往大业坊富春巷接新娘子。一道陪同去接亲的,除了姜二郎在羽林卫中的两个好友、姜三郎、姜四郎两个兄弟,还有康月良、白城。 护国公长孙康月良和羽林卫大将军白旸的长子白城会陪着姜二郎去迎亲,大大出乎围观百姓的意料:这是姜家大房庶子娶妻,又不是姜二爷的儿子娶妻,他们跟去作甚? 姜留站在门口,看着众人簇拥着身披红绸花,骑着高头大马的二郎哥,心里跟明镜一样。白城跟着去接亲,一是因为他与二郎哥多年前在羽林卫中共同历练,如今又同在羽林卫中供事,处出了交情;二是江凌曾给白城来信,拜托了他。至于康月良会跟去,则是因为他见白城跟着去,才想去凑个热闹。 当然,姜二郎被众人高看一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出任永昌第一任知府的亲姐夫,廖传睿。姜留转头看向站在自己旁边,刚出月子,脸盘圆润的二姐姜慕筝。 今日二郎哥娶妻,二姐穿了一件深棕绣金撒花褙子,沉稳庄重,颇有几分长姊入母的架势。而她用帕子捂着嘴,两眼泪花望着二郎哥被众人簇拥着去迎亲的欣慰表情,也确实比伯母陈氏更像母亲。 伯母心眼小,姜留一看她的神色,便知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她儿子是状元,成亲时比这个排场还大;或者是待她家三郎成亲时,一定要比庶子的排场大等等。 时近傍晚,姜二郎牵着新娘子袁夏月走近姜家大门,在北院正堂拜堂成亲后,将新娘子领进了新房。姜留与姜慕锦手拉手,挤在最前排看二哥挑新娘子的红盖头。 红盖头挑开,本该羞涩低头的新娘子却双目灼灼地望着新郎官,愣是把新郎官的脸给看红了。看到这一幕,姜留和姜慕锦直接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得太大声,搅了二嫂看美人的好兴致。 待二郎哥仓皇逃出新房,跑去前院敬酒时,姜家众姐妹围着袁夏月一顿嘘寒问暖,袁夏月大大方方地应着。她的目光在圆润娇美的二姐,不食人间烟火的三妹,灵动可爱的五妹和绝美的六妹见转来转去,夸完这个漂亮,又说那个今天的衣裳穿得好看,逗得喜娘和房里几位长辈笑得合不拢嘴。这样大方热络的新娘子,她们还真是第一次见。新笔趣阁 先后进来几波人看过新娘子后,闫氏、姜留和姜慕锦留下陪着袁夏月用饭,其他人到后院饮宴。因用饭时不小心在衣裙上洒了酒,姜慕锦回西外院换了身衣裳再回来,姜留便觉得五姐姐有些心不在焉。酒量不浅的五姐姐吃了两杯果子酒后,眼神却有些发直,姜留便拿了她的酒杯,给她换上了茶水。 酒席散尽宾客归后,姜二郎回新房后,闫氏和姜慕燕盯着丫鬟仆妇们收拾残席,姜留把姜慕锦拉回西院闺房,低声问道,“五姐,你这是怎么了?” 憋了一晚上的姜慕锦忍不住了,搂着姜留就哭了起来。 向来活泼爽利的五姐姐这一哭,把姜留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姜慕锦摇头,哭了许久才情绪低沉地问道,“六妹妹,你说男人为何非要纳妾呢?纳妾也就罢了,为何要让妾为他生儿育女?” 不知五姐姐会在二郎哥大婚之日,被什么事情或情境触动了,姜留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该如何回答。姜慕锦哭了一阵儿,便昏昏沉沉地趴在姜留肩膀上睡着了。 姜留轻轻把她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把五姐姐的贴身丫鬟喜鹊叫到了外屋,板着脸低声问道,“傍晚时,五姐从东外院回西外院更衣,遇着了什么人什么事,你一五一十讲来。” 喜鹊犹豫了一下,还是讲了实话,“奴婢陪着姑娘出了东外院,在院门口遇到了的二少夫人的兄长。” 姜留抬眸,“袁春杰?” 六姑娘的眉眼生得极为漂亮,但她严肃起来,姜家下人们没一个不害怕的。喜鹊吓得一哆嗦,连忙点头,“是。袁公子在问送嫁婆子话,奴婢与姑娘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听到袁公子叮嘱袁家的送嫁婆子看好二少夫人,不能让她吃太多酒,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都得按着规矩来,不能吃说错。叮嘱完,袁公子就走了。” 姜留又问,“没旁的事了?” 喜鹊答说没有后,姜留想了片刻,又问道,“袁公子可瞧见你们了?” 喜鹊回道,“袁家婆子瞧见了,袁公子背对着奴婢和姑娘,没有瞧见。” 姜留点头,“这事跟谁也不可提起,去准备醒酒汤吧。” 喜鹊退下后,姜留回到里屋,借着烛光给五姐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喜鹊说袁春杰没发现她们,但姜留却觉得他应该察觉到了。带兵打仗的将领,怎么可能背后有人都不知道。 才见过袁春杰几次啊,就这么喜欢人家?姜留把布巾放在铜盆边上,低声道,“傻慕锦。” 姜二郎带着一身酒气返回新房,见自己的夫人竟规规矩矩坐在床边,他挑了挑眉,扫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两个婆子,吩咐道,“都退下吧。” “是。” 婆子退出去后,袁夏月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下便跳到了姜二郎面前,头上的步摇乱颤,颤得姜二郎的心都跟着一阵酥麻。 袁夏月在姜二郎颈间嗅了嗅,“二哥吃了多少杯酒?” 姜二郎抬手搂住她纤细的腰枝,“吃了不少,夫人呢?” 被反调戏的袁夏月扒拉开她家俏夫君的胳膊,把醒酒汤端了过来,“就吃了三杯。二姐让人准备了醒酒汤,二哥先喝上一碗再去更衣?” 姜二郎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小夫妻二人各自去沐浴更衣。再回到新房时,袁夏月看着素衣如水墨发披散的俏夫君,痴迷中有几分激动,几分跃跃欲试,又有那么一丢丢害羞。她咳嗽了一声,嫁妆自己很淡定地问道,“前厅吃酒时,闹腾得不厉害吧?” “不厉害,大哥多吃了几杯,走路有些发飘,我派人送他回去了。”姜二郎便说便走到他的夫人身边。 “大杰那家伙,居然喝醉了?!”袁夏月万分吃惊,“大杰跟谁拼酒了,我找他算账去!” “跟二叔。” 袁夏月立刻改口,“二叔好酒量!大杰这家伙不自量力,回门时我教他懂懂什么是规矩。” 姜二郎笑出了声,抬胳膊把无论何事都精神满满的妻子圈在怀里,“二月不是一直想亲我么?现在可以亲了,想怎么亲都行。”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0章 多子多孙多福气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待三婶和姐姐已让人把院里的院里、屋里的杯盘碗碟、桌椅板凳收拾停当,问她家死丫头跑哪去了时,姜留才拍醒姜慕锦,送她回了西外院。 前院散了场,姜二爷和三弟把喝多了的大哥送回东院,回到西院,姜二爷先去东厢房看了看睡得香甜的两个儿子,又问了赵奶娘,知道两个闺女都回房了,才回到自己房中,发现妻子还没睡,“怎还不歇息,不累么?” 雅正上前给丈夫宽衣,“我今日一直在母亲身边坐着,都是三弟妹和几个孩子跑前跑后。” 除去外衣后,姜二爷到浴房沐浴更衣,回来躺在床上感叹道,“一晃就十几年,孩子们都长大了。” 雅正挨着丈夫躺下,头枕在他的肩膀上,“孩子们都长大了,咱们也才三十出头,离老还远着呢。” 确实是,他们离来看还远着呢。姜二爷将手轻轻放在妻子平坦的小腹上,“生完这个,咱们不生了。” 雅正应了一声,她今年三十二岁,生完这个再怀孕就凶险了。可她爱极了自己的丈夫,想要给他生很多孩子,因为她知道,他们的孩子不论是男是女,都会得到长辈和父母的真心疼爱,开开心心长大成人。 怀着身孕的雅正,敏感又爱哭,她抬胳膊搂住丈夫的脖子。丈夫刚沐浴完,身上凉凉的,抱着十分舒服。雅正将小脸贴在他的下巴边,动情道,“仲青,若有来生,我还要嫁给你,早早就嫁给你。”然后,就可以给你生很多孩子,等咱们老了,儿孙满堂。 “好。”姜二爷低头,先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亲她的眼,她的小鼻子,她的唇,唇落在她的耳廓上时,低声道,“满三个月了。” “……嗯。”雅正低声应着,声音有些颤抖。 “不会伤着你和孩子的,乖,我只是亲亲。我知道你也想让我亲的,是不是……” “嗯。”雅正心中柔情泛滥成灾,她一手搂住丈夫的脖子,一手向下探去。她不只想让他亲,也想亲他,想让他也舒服。 跨院了,忙活了一整天的姜慕燕,正巴巴地给妹妹说今日的宾客和宴席间发生的事,“立政坊张家来的是张夫人和长房媳妇,他们还算懂规矩,没让二房继室过来,你可瞧见元雪了?” 立政坊张家二儿子张绪璞的原配夫人,是姜留的大舅王访渔家的长女王幽影。王访渔因收受钱财买卖入国子监名额之事被发配温肃后的第二年腊月,王幽影病故。她死后不到半年,女儿张元雪便有了继母。 姜留点头,“瞧见了,小丫头被婆子推到我面前,叫了声姨。” 姜慕燕冷声道,“元雪身边那个婆子,是她祖母身边的,张家这是舍不得断了咱们这门亲戚,所以才逼着孩子叫人。张夫人今天拉着伯母说了许多话,我听她的意思,是想将她娘家的外甥女许给三郎呢。你可知她娘家是哪家?”M..coM 姜留想了想,“是少府监的李少减家,我记得她家跟被贬了的原户部尚书李兆舟家是同族?” “就是他家。李兆舟被贬之前,张夫人与李兆舟的夫人走得很近。她娘家有三个外甥女,她给伯母说的应该是李少监的次女,今年十四岁,模样还过得去,但是个掐尖要强,容不得人的主。”姜慕燕说完,起身撩开罗幕,探手拿起床边小几上温着的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妹妹,“稍微有些烫,就这么喝吧。你的小日子快到了,不能喝凉的。” 姜留也爬起来,接过茶杯一点点喝着有些烫的热水。大夏天的,热水进入身体中,有种难以形容的舒适感,姐妹俩抱着茶杯喝完水,又躺下说了会儿闲话,姐姐便睡着了。姜留睡不着,仰头在床上想着五姐姐和袁春杰的事。 袁春杰今年十八岁,正五品的宁远将军,尚未婚配,模样不差,虽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实则心思细腻,是个心里能装住事儿的。他究竟看没看出来,五姐姐喜欢他呢? 虽然姐妹们约定了都要嫁在康安,一块玩一辈子,但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事。若是袁春杰和五姐姐彼此看对眼了,五姐姐肯为爱走三千里,跟袁春杰去边城,也不是不行。江凌在那边,裘叔在那边,过两年二姐肯定也要带着孩子去那边。有这么多人盯着,五姐姐应不会受委屈,再说,她也不是会受委屈的性子。 姜留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两姐妹睡着了不久,西院正房要了沐浴用的热水。东院正房内,传出一阵阵呼噜声。西外院正房内,闫氏和姜槐还有一声没一声地说着话,西厢房内,姜慕锦抱着被子,泪水湿了竹枕。 天上繁星闪烁,东外院新房内,春意正浓。 第二日一早,姜二爷一手扶着妻子,一手拖着小悦儿,姜留和姐姐牵着七弟,一家人赶往北院时,发现三房已经到了。 姜留见五姐姐低着头,便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五姐?” “嗯。”姜慕锦应了一声,声音又些许沙哑,但精神头看着还好。 闫氏与雅正闲聊了几句,与姜留道,“你五姐昨日吃多了酒,这会儿还没缓过来了,留儿别理她,到三婶这儿来。”姜留笑嘻嘻凑到闫氏身边,“三婶吃了多少杯酒?” 闫氏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就几杯,没你三叔多,你三叔昨夜说了半宿醉话。” 姜槐立刻道,“我也没吃多少,不信你问二哥。” 姜二爷斜了自己的白痴弟弟一眼,“嗯,没大哥多……” “二弟在说什么多?”姜松刚来,便听二弟提到自己。 姜二爷打了个激灵,一本正经道,“小弟说大哥多子多孙多福气!!!” 姜家小辈们听了,都捂着嘴偷笑。 姜留的目光在伯父伯母身后的二哥和二嫂身上转了两圈,心里的小人儿兴奋得直翻跟头。大哥大嫂成亲第二日拜长辈,大哥满面春风,大嫂娇羞柔弱。怎到了二哥二嫂这对,就二嫂满面春风,二哥含羞带笑了? 昨晚,这俩人怎么过的?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1章 姜慕锦的断舍离 因姜二郎是庶子,他成亲并未惊动姜家祖籍泉州的族人,所以今日新妇敬茶时,堂中在坐的都是家里人。 新妇敬茶,改口,长辈训话、给见面礼,然后姜家小辈们改口叫二嫂,接见面礼,然后是分男女用饭。 新妇第一次在夫家用饭,按规矩是不能上桌的,应给长辈盛饭添茶立规矩。陈氏虽有意压一压二郎媳妇的气焰,但因丈夫今早刚夸了她贤惠,这会儿一家子人都在,陈氏也不敢做得太过。在袁夏月给祖母、她这位嫡母婆婆、二婶和三婶端饭后,陈氏便让她坐下吃饭。 袁夏月还记得刚学会的规矩,依礼推让,不肯上桌。 姜老夫人瞧着眉眼清亮的二孙媳妇很是喜欢,温和道,“咱们府里没那么多规矩。听你母亲的,坐下用饭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饱了才好。” 才好怎样?祖母没说完,可不代表众人听不懂,大伙都带笑望着袁夏月。 可惜全桌除了只知道干饭的,四岁的七郎和七娘,还有一个人没听明白,那便是新妇袁夏月。腰肢有些酸软的袁夏月坐下一抬头,看大家都在笑,也跟着咧嘴笑了。她本就生得一副雌雄莫辩的英俊模样,这一笑越发显得英姿勃发、光彩照人,一桌子人都跟着笑开了。 听到里屋传来笑声,外屋用饭的姜二郎才放下心,开始专心干饭。姜槐用腿碰了碰旁边的二哥,示意他看二侄子的傻样。 姜二爷望了一眼,与三弟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看两个弟弟眉来眼去不好好吃饭,姜松咳嗽一声,吩咐道,“时辰不早了,都专心用饭吧。饭后二弟跟我一块乘车去衙门,三弟和二郎在前院带人把桌椅碗筷核对一遍,二郎也别忘了给邻里们送喜饼。三郎、四郎、五郎去书院认真读书,前两日落下的功课要补上,一寸光阴一寸金,不可荒废。” “是。”一桌人齐声应下,低头干饭。 唯一没被点名的六郎小悦儿,用勺子舀起一个小馄饨送进嘴里,心里美滋滋。姜二爷扫了这个懒得出奇的儿子一眼,羡慕得想哭。 早膳后一个时辰,姜平蓝、姜慕容和姜慕筝便带着孩子们过来了。袁夏月又被拎出来挨个叫人、领见面礼、发小荷包。 终于忙完能回自己院里歇息时,袁夏月盘腿坐在床上,美滋滋翻看收到的荷包内的东西,发现二姐给的荷包里除了喜钱,还有一对上好的玉镯。 袁夏月把玉镯戴在手腕上赏玩时,见丈夫从外边走了进来,便抬胳膊给他看,“好看不?二姐给的。” 姐姐给的这对玉镯,比早晨嫡母给的那对好许多。姜二郎心里明白,姐姐这是连姨娘那一份也给了。 姜慕筝和和姜二郎两姐弟的姨娘张氏,前年在庄子里病逝,当时姜二郎还在肃州征战。妾是不能入祖坟不能竖墓碑的,但因张姨娘为姜家生养了一双出色的儿女,姜松做主,用棺材收敛了她的尸首,将她葬在了姜家祖坟三里外的山林里。姜二郎带着袁夏月回康案后,还曾与姐姐一起,去给姨娘烧过一回纸。 袁夏月进了姜家,挨个拜见了长辈,也去佛堂给去世的曾祖父母和祖父上香磕了头,但他已去世的生母是妾,没资格受香火供奉。 姜二郎握住妻子的手,温和道,“好看,你戴着正合适,不必摘了,就每日戴着吧。” “我整日磕磕碰碰的,戴两天肯定就碎成八瓣了。”袁夏月把玉镯取下来,美滋滋道,“这对留着给咱们的儿媳妇当见面礼,二婶给的镯子玉簪,留着给咱闺女戴,都是长辈给的,可以当传家宝用了。” 袁夏月说着说着,眼睛又亮了,起身凑到自己的俏郎君面前,“二哥的耳朵又红了呢,咱都成亲了,你怎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呢?” 他不是害羞,是因为听她提到儿女,心里高兴。姜二郎握住妻子不算白却很漂亮的手腕,“等有空了,咱们去西市转转,挑几对好看的金镯戴着。” 趁着家里人都在忙,姜慕锦把姜留拉到没人的地方,提心吊胆地问道,“我昨天说的那些胡话,你没告诉三姐吧?” 姜留摇头,“我谁也没说。” 姜慕锦放下心,抬手把六妹妹漂亮的脸揉成一团,“不愧是我的好妹妹!那些话你忘了吧,就当我喝傻了。” 姜留拍开她作妖的手,认真道,“五姐若是放不下,咱们可以……” “没什么放不下的。”姜慕锦靠在栏杆上,望着头顶枝枝叶叶挤在一处的藤萝,若仔细看便能发现,她的眼皮还肿着。 昨天二哥和二嫂拜堂时,她一下就在人群里寻到了袁春杰,他盯着二嫂,一眼没看自己。二嫂用饭时,姜慕锦听说他过来,故意泼湿了衣裙出来更衣,假装与他“偶遇”。姜慕锦的计划很成功,在院门口偶遇了袁春杰,可她站在袁春杰身后不过三步远的地方,他竟连头都没回一次,就那么走了。M..coM 人家,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呢。 姜慕锦嘴角翘起,“本来就没在我手里,哪有放不下一说。” 姜留看五姐这样,心疼道,“难得遇上个看对眼的,五姐不如抓住试试?” 姜慕锦不是爱钻牛角尖的倔脾气,哭了一晚上后,虽然心里还不舒坦,但已经不会提起来就想哭了。 她转头认真看着姜留,言道,“我什么身份,人家什么身份?人家哪看得上我。我巴巴凑上去,人家同意了也是看在二伯和二嫂的面子上,就这么硬凑在一块,我也是自己找罪受。六妹妹,我昨天跟你说纳妾的那些,只是自己不争气,难受了就怪东怪西罢了。庶子庶女有真本事照样可以活得体面,二姐和二哥,不都好好的?” 姜慕锦继续道,“我爹没二哥的本事,也没二哥的机遇,但他跟我娘和和睦睦,待我们姐弟四个都很好。我娘能嫁给我爹她的福气,我能托生在我娘肚子里,是我的福气。路总得一步一步走,对吧?”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2章 谁拿捏了谁 听她说这些话,姜留轻便知道向来没心没肺、胡吃闷睡的五姐,昨晚怕是没怎么睡,翻来复起想了很多,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姜留也靠在廊住上望着密密麻麻缠绕在一起的藤条,回道,“对。” “我爹是没有功名的庶子,但我有个乐安侯二伯啊!我长得不丑,脑瓜也不笨,康安城里想娶我的人多着呢。”姜慕锦又抬头望着枝枝叶叶间的光点,平静道,“我请三姐帮我挑几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然后我选个自己最中意的嫁过去,跟他一块好好过日子。这样下去,就会越来越好的,对吧?” 姜留点头,“那是当然。四郎和五郎都很聪明,等他们中进士入仕,咱们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不提那俩泥猴儿,就说你。万一我将来遇着坎儿了,你会不管我?”姜慕锦靠在廊住上,歪头看着姜留。 “那肯定不会。”姜留笑道,“谁都有不顺的时候,以后我遇着坎了,五姐也不能不能管我,否则我一定闹到你家去,把你家砸了。” 姜慕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小梨涡,“成!我哪也不去,就留在康安了!如果没有我,你说你的日子得过得多没劲儿啊。” 姜二郎和袁夏月成亲第二日早晨,陈氏送丈夫出门当差后,立刻把二儿媳妇叫到东院立规矩。 袁夏月这两日过得滋润,心情也十分地好,进屋后见婆婆绷着脸不说话,袁夏月便想逗逗她开心。于是,袁夏月把婆婆上下打量一番,满眼羡慕道,,“母亲可是有什么保养肌肤的秘诀么?您告诉儿媳如何,儿媳也想像您这样肌肤细腻、白嫩。” 陈氏勉强压住要翘起来嘴角,虎着脸道,“这哪有什么秘诀!” 袁夏月惊叹道,“这么说,母亲您就是天生丽质了!” 陈氏这回真压不住嘴角了,“不是我说大话,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呢。” 袁夏月凑到婆婆身边,嘿嘿道,“父亲第一次见到您时,就被您的美貌震惊了吧?” 那倒没有,他后来说当时自己看着挺傻的…… 陈氏从回忆中回神,发现二郎媳妇竟坐在她身边,吃着她最喜欢的点心,差点把鼻子气歪了。陈氏瞪了她一眼,绷起脸说正事,“你那院子住着可还舒坦?” “舒坦,多谢母亲惦记。”袁夏月看婆婆盯着点心瞧,便推碟子推到了她面前。 陈氏怕被嘴馋的儿媳妇吃光了点心,便拿了两块捏在手里,继续道,“东外院狭窄,没地方搭设小厨房,二郎在营中也不能天天回来用饭。你那院的饭,就从东院端吧。” 说完,陈氏摆出婆婆的架势,挺直腰杆垂着眸,淡淡盯着面前的茶水,希望二郎媳妇识趣点儿,主动把每个月的饭钱交上来,多多益善。 袁夏月根本没想到饭钱的事儿,“端回去吃多没劲,儿媳还是过来跟您一块用饭吧。” 我……陈氏一怒,把点心攥成了渣渣,“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吃的盐,比你走得路还多。你进了姜家,就得照着姜家的规矩来!”新笔趣阁 婆婆怎么忽然就生气了? 袁夏月脑袋转了一圈,恍然大悟:原来婆婆只是嘴上客气,根本不想让自己过来跟她一块用饭! 袁夏月知错就改,“是儿媳笨,路走得太少没眼力。母亲莫气,气大伤身。东外院虽小,但搭个厨房的地儿还是有的,儿媳这就去三婶院里学学,看三婶在哪儿搭的厨房。” 这装傻充愣的死丫头,是要气死自己不成! 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 陈氏十分可观的胸脯急剧起伏几下,才稳住声音道,“明日回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袁夏月摇头,“还没。” “那还不快去准备!”陈氏终于逮到了袁夏月的错处,唬着脸训了一顿,才让她退下。 袁夏月回到子院子里,吩咐婆子和丫鬟把明日回门要带的礼品准备好,便蹲在丈夫身边,看他收拾盆栽,与他闲聊道,“母亲让咱们尽快把小厨房搭好,不要整日去她院里吃吃饭。我待会儿去西外院转转,看三婶把小厨房设在哪儿了。” 正在给兰草施肥的姜二郎不急不缓地道,“母亲直接这么跟你说的?” “没有。”袁夏月把婆婆的话学了一遍,然后摸着俏郎君的下巴问道,“二哥,母亲这是嫌我太能吃了吧?” 傻二月,她是想拿捏你呢。姜二郎纵容着她对自己动手动脚,“咱们府上的规矩,是早饭在祖母院里用,晌午和晚饭在各自院里用。不愿搭小厨房的,可以从外院大厨房端饭。不必去麻烦三婶,我知道该把厨房搭在哪里,今明两天就能弄好,到时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大厨房去采买,然后让丫鬟拿回来做着吃。” “我想吃臊子面。”袁夏月说起家乡的美食,就想到了大哥,“明日回门后,大杰就要收拾东西回边城了。” 姜二郎温和道,“你若实在想家了,我就接下给肃州或永昌押运粮饷的差事,带你回去看看。” 袁夏月在军营里长大,对军中的事情很是了解,压粮运草虽然凶险,但也算得上美差。她小声问道,“羽林卫里,这差事也有很多人抢着领吧?” 姜二郎点头,“我会抢到手的,我的手速很快。” 提到手速很快,姜二郎不由得想到了昨晚,脸又忍不住红了。 袁夏月扬起笑脸,“二哥也不必次次都抢到手,一两年抢一次就成。对了,二哥莫忘记派人去问问二姐,看她可要给二姐夫带东西,让大杰给二姐夫捎过去。” “好,明日我带你去姐姐家认门时,你跟姐姐说。”姜二郎应下,便听院外传来说笑声,转头见五妹、六妹、七妹和七弟都过来了。 把地方让给妻子和弟弟妹妹们,姜二郎出去找人搭灶台,购置锅碗瓢盆等厨房用具时,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他本还担心嫡母难为二月,可二月根本就不懂内宅妇人那些弯弯转转的手段,嫡母想难为二月,恐怕到头来,难受的还是她自己。 现在姜二郎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哪天二月忽然兴起,跑去和家中姐妹们一块睡,把他晾在东外院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3章 论道会 听到东外院开始搭厨房了,陈氏气得肝疼,闫氏立刻跑去找二嫂分享自己的快乐,北院的姜老夫人一粒粒数着二儿子给她从于阗国求来的佛珠,与身边的刘婆子道,“去西院,把燕儿叫过来。” 得知祖母寻自己,姜慕燕放下毛笔,把刚写好的字递给小悦儿,“今日头晌把这六个字写端正了,悦儿就可以出去玩了。” “是。” 小悦儿规规矩矩接过来,摆在自己的小桌子上。送三姐出门后,小悦儿抓起笔唰唰唰描出三姐写给他的六个大字,抬头看身边的小厮青柿。 青柿立刻道,“六少爷的字写得非常端正。” 有人说他写得端正,那就不用练了。小悦儿往椅背上一靠,打起了哈欠,舒舒服服闭上了眼睛。 青柿凑上前道,“七少爷跟着六姑娘去二少爷院里玩了,少爷想去不,小的背着少爷过去?” “热。”小悦儿才不会主动去找喜欢捏他的脸玩的二嫂。 青柿又笑嘻嘻道,“和至道长派人过来送信说,后天于渊子观主和于阗来的高僧在灵宝观论道,少爷可要去看?” 见少爷抬了抬右手的食指,青柿就明白了,“小的这就去给和至道长回信儿,请他给少爷留个好位子。” 小悦儿摇头,“仨。” “是,留三个好位子。”青柿应下,立刻出去派人给和至送信。 姜慕燕到了北院,听祖母问起立政坊张家夫人的娘家外甥女的情况,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那姑娘,可不是个贤惠的。 “这可不成。”姜老夫人皱起眉头。 三郎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他被他娘给惯坏了,做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长性。如今都十七岁了,读书不成,习武也是个半吊子。姜老夫人琢磨着,得给三郎定门好亲事,让他媳妇把他管起来,“燕儿可知谁家姑娘性子泼辣,模样还不差的?” 这样的姑娘自是有的,但与姜家大房门当户对的,看不上三郎;身份低的,祖母和伯母必定会觉得人家姑娘配不上三郎。 这事,她管不了,还得让伯母自己去挑。姜慕燕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丝毫不显,“回祖母,燕儿派人上前打听,若寻到合适的,再来禀告祖母。” 闫氏听说婆婆要给三郎相看一个性子泼辣、相貌出众的媳妇,便问道,“你祖母没说要挑什么家门里的?” 姜慕燕轻轻摇头,“祖母没提。” 与大房门当户对人家,模样出众的姑娘,肯定看不上三郎,得从六七品官员或康安城外去寻,除非家里同意给他娶个庶女。闫氏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到哪家的姑娘合适,便道,“三郎个子不矮,若能再瘦点儿,相看时肯定也能迷倒不少小姑娘。” 姜家人的底子在这儿摆着呢,三郎虽称不上英俊,但也绝对不丑,只是太胖了,显得有些蠢。 待闫氏走后,雅正低声叮嘱姜慕燕,“你伯母憋着劲儿,要给三郎找个比你二嫂更好的姑娘做媳妇,不撞几次南墙,她不会死心的。你专心去修整白马巷的园子就好,三郎的婚事我去盯着。” 姜慕燕笑道,“母亲这几日也累坏了,您安心歇着。女儿让延平去打听,等他把合适的名单送上来,最快也得两三个月。” 两三个月,以陈氏的急脾气,够她撞两次墙了。母女俩相识一笑,都没将出口。姜慕燕转身去了书房,发现小悦儿已经趴在书房的小榻上睡着了,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他临摹的大字,没一个能入姜慕燕的眼。 姜慕燕轻手轻脚退回堂屋,与母亲商量道,“母亲,悦儿明年可以入书院读书了,您和父亲想让悦儿去国子监,还是青衿书院?” 三郎、四郎和五郎都在青衿书院读书,青衿书院是康安最好的私塾,能在青衿书院读书,十岁出头便中秀才的司空见惯。 但小悦儿是姜二爷的嫡长子,长大成人之后会承袭乐安侯爵位,不必走科举的路子。所以,直接送他入国子监,与各府的小王爷、世子们一块快乐读书,也不失为明智之举。.c0m 雅正道,“你父亲打算先送悦儿去青衿书院,跟几位哥哥一块读几年书,再送去入国子监学几年。” “嗯,这样虽辛苦些,但悦儿能学得更扎实。”姜慕燕打心底里赞同父亲的安排。就悦儿这懒散性子,直接去国子监,怕是每天怕在课桌上睡觉。 雅正看了眼书房,与姜慕燕商量道,“燕儿,你说是该让悦儿早晚跟着你父亲练习弓箭呢,还是让他跟你和留儿练跑、练棍?” 哪个也不想选的小悦儿,决定给自己选个轻松点的。让丫鬟小鹊给他穿上鞋,悦来挪到堂屋,软萌萌地道,“母亲,三姐,悦儿想跟着父亲练箭。” 一次说这么多话,足见小悦儿想练箭的诚意了,雅正和姜慕燕相视一笑。 雅正率先道,“悦儿两样都练吧。” 小悦儿竖起三根白胖的手指,提醒母亲,她方才说的是练箭,练跑和耍棍子三样,小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雅正拉过儿子,递给他一杯温水,温和道,“娘没数清楚,是三样。” 姜慕燕装着失落,低声问道,“悦儿,再有四个月我就要出嫁了,你不想多陪陪我么?” 这个么…… 小悦儿拉住三姐的衣袖,“修园子。” 姜慕燕问道,“悦儿想陪我一起修园子?” 小悦儿点头,露出大大的笑脸,“和至哥。” “和至怎么了?”姜留从外边跳进来,然后是姜慕锦,再后是手拉手的小七郎和小七娘。 和至的事儿,可多了。小悦儿懒得说话,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青柿。 青柿立刻道,“回夫人、姑娘们,少爷的提到和至道长,共有两件事。一是三姑娘修缮园子须得请于观主理顺风水。和至道长正在跟于观主学艺,他肯定会跟着过去,与少爷一起帮着三姑娘修缮园子;二是和至道长派人来送信儿说,后日于观主与于阗国来的高僧在灵宝观内论道,少爷请和至道长留了三个好位子,想请姑娘们一块去听。” 小悦儿点头,表示就是这么回事儿。 姜留摇头,“论道,不想听。” 小悦儿立刻抱住了六姐的胳膊,看向自己的小弟。小七郎有样学样,抱住了六姐的大腿。 姜留弹了一下小悦儿的脑门,小小年纪就有了专用嘴替和小弟,真是了不得你了。 ------题外话------ 感谢书友书香叹茶、滺萇假憩的打赏,今日第一更送上,昨天下了一天雨,希望今天和明天会是晴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4章 大凶卦象 灵宝观大殿内,身穿道袍的于渊子和身穿袈裟的于阗国高僧观静对面而坐,展开了一场关于兴盛与衰败辩论会。 关于世道兴衰,佛与道有不同的见解,于渊子和观静开坛论道,也不是为了博个输赢。与高手过招,为的是取人之长,补己之短,公开论道,是为了扩大影响,让更多香客受益。所以,今日的论道会气氛十分和谐。 和谐不吵架的论道会,比起一群人为争个长短,阴阳怪气就差大打出手的论道会,更显无趣。 观静和于渊子四周摆满了蒲团,坐在最前排的姜留抬袖掩住口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打哈欠是会传染的,姜留刚打完,被她抱在怀里的七郎和坐在她身边的姜慕锦,也接连打起了哈欠。 只有坐在中间的小悦儿没被传染,依旧听得十分专注。 对于连话都懒得说的小悦儿,爱听论道会这个爱好。姜留的理解是,小悦儿想掌握于渊子话不多,却字字能说在点子上的精髓所在。 除了爱听论道好这个爱好,小悦儿还有一个爱好,就是喜欢去礼部司天监围观。 她又打了个哈欠,她觉得自己这个弟弟长大后,或许不会走寻常路。 七郎也跟着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开始如小鸡拾米般往下点。七郎的奶娘轻手轻脚走到姜留身边,低声道,“姑娘,奴婢把七少爷抱到侧殿去吧?” 姜留把七郎交给奶娘,转头去看五姐姐,却惊见她以十分罕见的端庄典雅姿态坐在蒲团上,认真听道! 这是怎么回事?姜留晕沉沉拿起小悦儿手里的糖块扔进嘴里,薄荷清凉直冲头脑,让她瞬间清醒。清醒后的姜留竟发现,不知何时袁春杰竟坐在了她们对面! 见姜留看过来,袁春杰向她微微颔首,又向姜慕锦微微颔首,然后便专注地盯着于渊子,听道。 看他这做派,姜留恨不得拎一缸子冷水洗洗眼睛。说话向来用吼,讲理只用拳头的袁大杰,竟端出这般斯文的架势,违和感实在太强了。M..coM 袁春杰的不对劲儿,应与五姐姐有关。他是知道五姐姐在这儿跟过来的,还是凑巧?姜留转头看了芹青一眼,便垂眸把玩着小悦儿衣袍上挂着的八卦和田玉佩,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的桃花瞳,无人能知晓她在想什么。 对面前来听到的几个书生偷偷欣赏美人垂眸的画面时,袁春杰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姜六美人、一脸认真的姜家小六郎,然后飞快略过“端庄”的姜五娘,又飞快落回观静法师身上。 他如蜻蜓点水般飞快的动作,在姜慕锦看来便是彻彻底底的忽视了。姜慕锦撑不住了,抬手越过小悦儿,轻轻拍了拍姜留,两姐妹微微轻身,脑袋凑到了一处。 “我困了,去侧殿看着七弟,待会儿你和六弟听完了,就过去找我们。” “好。”姜留应了,并没有多说什么。 姜慕锦起身退出去时,芹青走了进来,坐在小悦儿右边的蒲团上,压低声音报道,“袁将军是来找观静法师的。” 找观静? 姜留磨搓着小悦儿的玉佩,想着哥哥信上说的事情。 于阗国是西域佛国,佛教昌盛。但于阗王这几年拆了数十座寺庙,捣毁佛像,改为供奉大食教的神。于阗国佛门弟子处境越发艰难,观静法师冒着生死逃出于阗国进京,是为了求得大周皇帝的支持,改善于阗国内佛教式微的处境。即将回肃州的袁春杰来找观静,莫非是观静的事儿办成了要回去,朝廷便派了袁春杰顺道护送他? 正在想事情的姜留,感觉到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衣脚。一转头,便见和至站在旁边人群后,正冲着自己笑。姜留示意芹青保护好小悦儿,便轻轻起身,穿过认真听道的人群,去找和至。 这两年,和至像是吃了炮仗,个头猛蹿了一截,已经比姜留高出快一个头了,见到姜留走过来,和至引着她往外走,“悦儿说让我留三个位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 “因为我们家,有闲又乐意陪他来的人,实在没几个。”姜留抱怨道,“我离京才不到两年,你就把我弟弟拐道观来了。” 姜留不在康安时,和至还是隔三差五到任府道堂里诵经,时常遇到在任府花园里偷懒的小悦儿,一来二去两个人便混熟了。和至回头辩解道,“悦儿不是我拐的,是我师父。我师父说悦儿有定性有慧根,他本想等你父亲回来,商量着收悦儿做俗家弟子呢。” 但姜二爷回来后不久,被万岁封了乐安侯,小悦儿便成了乐安侯世子,于渊子再收他做俗家弟子,便不合适了。 六弟有没有慧根姜留不知道,但他绝对很有定性——他从小就懒,懒得走路,懒得说话,这样的性子,确实非常适合盘腿坐着悟道参禅。姜留问道,“咱们这是去哪?” 和至解释道,“二爷不是为三姑娘买了座园子,让我师父理顺园子的风水么。前日我陪着师父去园子转了一圈,回来后我画了园子的地图,我师父在上边标出了应该埋玉、种树或挖水塘的地方。留儿妹妹把图纸拿回去,让二叔请工部的南侍郎看看,若无不妥之处,便可动工了。” 拿张图纸罢了,哪用和至带她专门去取,这一趟怕是还有别的事。姜留笑着应了,随和至到了后殿内。和至便把图纸取出来递给姜留,然后关好门,压低声音道,“留儿妹妹,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姜留毫不犹豫地点头,“你说,我办。” 和至目光里带着感动,低声道,“方才堂上的观静法师,你觉得如何?” 观静?姜留摇头,“没什么感觉,你觉得他哪不对劲儿?” “我观他面有死气。”和至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他邀请我师父去于阗,我师父应了他。我昨日偷偷为我师父卜了三卦,卦象显示皆为大凶。我劝师父不要与他同行,但师父不肯听。留儿妹妹帮我劝一劝我师父,可好?” ------题外话------ 感谢书友书香叹茶的打赏,今日第二更送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5章 死气 于渊子道长喜四处云游,他会应观静之邀前去于阗,实非明智之举。不过,姜留不觉得自己能劝得住他,“你师傅连你的话都不听,又怎会听我的?” 和至抬手抓一下道冠,露出与小时候一样的笑容,“我只能用嘴劝,留儿妹妹可以用棍子。” 姜留…… ……新笔趣阁 …… 这是于渊子道长的亲徒弟,对吧? 当年姜留不良于行,是在于渊子道长的五岳观治好的。他们师徒二人来康安之后,姜留没少向于渊子道长求符求药,现在让她用棍子打,她还真有点下不去手。姜留与和至商量道,“用棍必定会伤及皮肉筋骨,不如用毒?” 和至摇头,“制毒之法,我是跟我师父学的,毒不倒他。” 姜留…… ……好吧。姜留又问道,“和至,你想没想过,你师父有他想去于阗国的理由?” 和至想到了这一点,“肯定有,但无论什么理由,都没我师父的性命重要。” 和至是孤儿,自幼跟在他师傅身边,于渊子于他,是亦师亦父般的存在。姜留向和至保证,“行,我先劝一劝,若劝不住,再让我父亲劝。若我父亲也劝不住,咱就硬拦。你放心,只要你不点头,你师父绝对出不了康安。” 和至如释重负,“这回我就放心了。” 若于渊子此行被和至卜算出了三个大凶卦,想必观静回于阗国之行也安稳不了。姜留问道,“和至,你可给观静法师卜过卦?” 和至道,“不用卜,他面有死气,将不久于人世。我偷偷跟他提过,观静法师是将生死置之于度外的高僧,他说他会死在于阗国内。” 这事儿……有点玄乎。姜留出了侧殿,正要回去观一观观静的面相,却见袁春杰站在殿外,目光望着正殿另一侧的侧殿。 五姐和七郎,都在那间侧殿内。还不容姜留多想,袁春杰已转头,看到姜留走出来,露出了俊朗阳光的笑容。 这才是边关骁勇善战的袁小将军,本来的笑容。 姜留走到近前,“大杰哥,借一步说话?” 袁春杰点头,随姜留走到旁边的百年银杏树下,“六妹,出了啥事?” 姜留压低声音道,“大杰哥你可否告知小妹,你寻观静法师是为了何事?”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袁春杰回道,“昨日后半晌,羽林卫的白大将军派人叫我过去,让我保护观静法师回于阗,事成之后,算我二等功一件。我想着反正也是顺路,就接了。” 姜留又追问道,“白将军派给你多少兵马?” 袁春杰压低声音回道,“没说派兵的事,我有三十多名随行护卫,若是不出意外,保护一个和尚还是够用的吧?” 不出意外,确实够用。姜留压低声音道,“于阗国内的乱象可有耳闻。” “知道一些。”袁春杰回道,“既然白大将军让我护送观静法师回于阗国,就说明我朝的态度了。六妹可是听说了什么人不想让观静法师回于阗?” 姜留摇头,“灵宝观观主于渊子的首徒和至,是我的好友。因于渊子应了观静的邀约,想同他一块回于阗国,但和至给他师傅卜了三次卦,都是大凶之兆,所以他想让我劝说于道长不要出京。大杰哥,这趟差事怕是不会容易。” 袁春杰是禁军将士,平日里睡觉都是枕着刀剑的,怎会因一个小道士卜了几卦,就产生退缩的念头。他笑道,“若是容易的差事,就不会按二等军功算了。多谢六妹提醒,我会万分小心的。再说……” 袁春杰声音压得更低了,“白将军只说护送他回到于阗算二等军功,又没说他死了要追究我的罪责。” 一个番邦僧侣,还不值得大周禁军将士舍命相护。姜留刚要再说几句话,发现袁春杰的目光看向了侧殿的方向,还不等姜留回头,便听侧殿那边传来关门声。这回不用回头也知道,肯定是她五姐姐露了下头,又缩回去了。 还不等姜留问什么,袁春杰已道,“方才似乎是姜五姑娘,许是七郎醒了,六妹回去看看吧。” 姜留点头,回了侧殿,果然见到五姐姐坐在殿门边的椅子上,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姜留拍了拍她的肩膀,“五姐可是要回正殿?” 姜慕锦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是听说你出来了,所以想回去陪着六弟,既然你回来了,还是你去吧,我听那玩意儿就头晕。” 姜留知道五姐姐不想出去面对袁春杰,便让她留在侧殿内休息,自己又返回了正殿。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姜留发现芹青的眼皮强撑着才没合上,六岁的小悦儿依旧盘腿坐着,听得津津有味儿。 她坐下后,仔细查看观静的面相。因听了和至的话,姜留越看越觉得观静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至于哪不对劲儿,姜留也说不上来。 终于等两位高人论道结束,众人围上前,七嘴八舌地求教时,姜留转头问小悦儿,“坐了这么久,腿麻不麻?” 小悦儿乖乖点头,“麻。” 还不等姜留说啥,保护小悦儿的侍卫已到了近前,“少爷,某背您出去吧?” 姜留…… 小悦儿摇头,“等一会儿。” 等什么?姜留问道,“悦儿也有疑惑要向两位大师请教?” 小悦儿又摇头,“于观主会找我,六姐,观主今天不对劲儿。” 六弟说了这么多话,看来是真觉得于渊子不对劲儿,所以担忧了。姜留轻声道,“那咱们等一会儿,看于观主要跟你说什么。悦儿,你觉得观静大师如何?” 提到观静,小悦儿又恢复了言简意赅: “丑。” “说得对。”姜留揉小悦儿的后脖子,帮他放松筋骨。观静法师比起于渊子道长,是丑了些。 他不是这个意思,小悦儿转头扫了青柿一眼。 嘴替青柿这回没摸准自家小主子的心思,还以为他饿了,立刻挤开侍卫,低声道,“少爷,侧殿内已准备好点心和甜汤,小的背您过去吧?” 笨小厮没明白他的心意,小悦儿又懒得说话,便没有多解释。 等到听众们请教完散去后,于渊子与观静同时看向还留在殿内的姜留和小悦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6章 不得不行 “两位是乐安侯府的姑娘和公子?幸会。”来康安已有数月的观静,虽是第一次见到姜留,但他见过姜二爷,凭着姜留与其父同样出色的样貌和年纪,观静立刻断定了姜留和姜六郎的身份。???..Com 听众刚走,观静便自然而然地与自己和小悦儿攀谈,态度不卑不亢,既不失高僧的气派,又带了几分番邦的使者的圆融。于阗国内的寺庙选观静来大周求助,应是看中了他这份本事吧。 姜留与小悦儿一起双掌合十,还了个礼。仙风道骨的于渊子为双方引荐之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小道童请观静去静房歇息。 观静走后,于渊子拉着小悦儿坐在蒲团上,笑容温和地问,“世子听出了什么?” 小悦儿认真答道,“他说得不好。” 于渊子笑出了声,耐心讲解道,“世子说得极是。观静虽熟读佛经,但心中无佛,所以在论道之时,才无法一语切中要害。还有一层原因便是,观静是客居在贫道的道观中,所以多少要给贫道留些脸面。” 小悦儿点头,望着于渊子不说话。 于渊子抬手,不舍地摸了摸小悦儿的头,细细叮嘱道,“贫道要离京一段时日,世子若还想听论道,可去五通观。康安其他的寺庙和道观的论道会,世子不听也罢。若玄都观给世子下请帖,世子想去的话,可让三姑娘或六姑娘陪您去。” 说到此处,于渊子抬头向姜留解释道,“玄都观的归渺观主虽道法高深,但世俗心太重,莫让他带坏了世子。” “留儿明白。” 前年正月,秦家请了妖道智坤入京给姜留下套,归渺也掺和了进去。那时姜留便知道,京中德高望重、道法高深的归渺大师,是秦天野的人。秦天野被抓之后并未供出归渺,衙门也没有归渺与秦府勾结的证据,所以才没动他。此人已在姜留心里挂了号,姜留当然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近悦儿。 于渊子点头,又与悦儿道,“世子平日里若有疑问,和至也无法说明白,您又懒得去五通观向归明观主请教,可就近去找牧怀真。他就住在任府,世子去寻他,走不了几步路的。” “好。”小悦儿乖乖点头应下。 姜留…… 于渊子又问姜留,“世子明年该正式蒙学了吧,不知贵府打算送他入哪座书院?” 姜留回道,“我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是先让他去青衿书院读几年,再入国子监读几年。” 看着还没入学就已经躺赢的弟弟,姜留很是庆幸。因为若靠科举入仕,就凭着小悦儿连话都懒得说的性子,便是把他硬塞进考场,他定是连字都懒得写。 中进士?那是不可能的,除非科举可以带笔替和嘴替! 于渊子点头,“青衿书院很好,六姑娘多留意些,在书院内请几位不聒噪又有真才实学的夫子教世子读书。” 姜留笑了,“道长真是摸准了悦儿的脾性喜好。” 于渊子取出一块玉佩,亲手系在小悦儿腰间,言辞恳切,“不怕六姑娘笑话。不能看着世子长大,是贫道此生,最大的憾事。贫道过几日便走了,请六姑娘、世子珍重。” 于渊子这般舍不得,还是要走,其中定有隐情,姜留径直问道,“道长,是谁让您跟观静一起去于阗国?” “可是和至跟六姑娘说了什么?”于渊子没有回答姜留的问题,而是继续说和至,“他虽比姑娘还大两岁,但心智远不及六姑娘。贫道去后,若小徒遇到过不去的难处,恳请六姑娘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情分上,舍他一间静舍,让他有口饭吃。” 相识多年,姜留还是第一次见于渊子这般模样。于渊子不答,姜留也能猜出几分,她追问道,“可是廖阁老的主意?” 康安道观和寺庙归鸿胪寺管辖,鸿胪寺与礼部归廖宇统领。能强令于渊子出京办事的,也只有处处与父亲拧着干的廖宇了。 于渊子解释道,“贫道此行,确实是廖阁老提议的,请姑娘不要将此事告知二爷。贫道师徒本是泉州凤山下,再寻常不过的修道之人。托二爷的福,我们才有今日的风光。贫道既任了这万岁敕命修建道观的观主,便应听朝廷差遣,为朝廷分忧。” 果然是廖宇!姜留径直问道,“于阗国内佛教与大食教都得正酣,廖阁老派您过去做什么,不会是让您传道吧?” 于渊子笑着点头。 当真是传道?在信奉大食教的佛国君主眼皮底下传道?廖宇,真特么够阴够狠!姜留沉下脸,“道长安心在康安……” “六姑娘的好意,贫道铭记在心,但此行贫道非去不可,因为贫道有此一劫,若避开不去,只会应更大的劫。六姑娘,贫道在康安停留数载,也该四处走走了。此行虽凶险,但福祸相依、否极泰来。这不,贫道还未出京,六姑娘便来了么。”被徒儿算出三个大凶卦的于渊子,依旧平和坦然,“六姑娘,方才坐在坎位的年轻居士,是何人?” 坎位,姜留还没把八卦方位捋清楚,懒得说话的小悦儿却十分精确地抢答了,“是我二嫂的嫡兄袁春杰,驻守肃州边城的左武卫将领。” 于渊子捋须,“六姑娘,贫道与观静是随着这位袁将军一同赶往于阗么?” 姜留点头,面色有些难看。想必,让袁春杰保护观静和于渊子去于阗,也是廖宇的主意! 于渊子笑了,“袁将军面带福相,双目清明,一身正气,六姑娘放心吧,跟他同行,不论观静能不能活着回到于阗,贫道一定不会能活着过去。” 心中闪过数个念头,姜留拍了拍小悦儿的肩膀,“悦儿,姐姐与道长有事要商量,你先去叫醒七弟,待会儿咱们就回家。” 小悦儿看看姐姐,又看看于渊子,不想走。 世子不是多话之人,姜留把他支开,不是怕他学舌,而是有些事不能让他知道。于渊子笑道,“后殿池塘内的锦鲤应该饿了,有劳世子与七少爷帮贫道去喂它们些馒头,可好?” 待小悦儿出去,房门又关紧后,姜留抬桃花瞳,平静问道,“观静已向廖宇投诚了吧?他死或他活,哪个对观主此行更有利?”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7章 庄周和蝴蝶 听姜留说得如此直白,于渊子微愣,正色道,“天道承负、因果报应。贫道此行并非死局,六姑娘不可为了贫道沾惹没必要的因果。” 那就是观静死了更好。姜留解释道,“道长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白将军给袁春杰下的命令是让他护送观静回于阗国,没说死活,也没说观静死了会责罚袁春杰。路上一旦有意外,我大周守边卫国的禁军将士,没必要为了护送一个番僧丧命。” 至于因果,于渊子这次会被廖宇指派去于阗,乃是因为他想削弱父亲在康安的影响力。于渊子有难,自己不救,才是欠了因果。姜留沉静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观静种的因,自有他自己承着这个果,这牵扯不到袁春杰等禁军将士,更牵扯不到我姜留。” “姑娘言之有理,只是……”于渊子低声道,“观静曾进宫拜见万岁,想必万岁对于阗国应有安排……” “万岁只是要于阗国佛教不倒、大食教不起罢了,能办到的这件事的是观静还是观动,对万岁来说没有任何不同。”几经大风大浪的姜留,不会因为观静面过君就吓麻了爪。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就连让景和帝坐稳龙椅的传位遗诏,都是姜留找到的,她怕个球! “除了袁春杰,自肃州至永昌这一路上,都有咱们的人。待道长到肃州和永昌,有难处尽管去找裘叔和江凌。传道说难就难,说易就易。找人在于阗建座道观,留下些经文再收几个道士,便能交差。和至和灵宝观您都不用担心,您走时什么样,您回来时还是什么样。姜留和悦儿在康安翘首以盼,等候道长平安归来。” “无量天尊——”于渊子高诵道号,“康安有六姑娘坐镇,贫道便安心了。待二爷归来,请六姑娘务必稳住二爷,不要让他因贫道,便与廖阁老对上。二爷善阳谋,廖阁老善阴谋,与他对上,对姜二爷毫无益处。” 二哥成亲之后,父亲便带人去京畿各县巡视春耕事宜,廖宇暗算于渊子的勾当他还不知道。待他巡视完归京,于渊子也已跟着观静出京。到时父亲再生气,也回天乏术了。 姜留点头记下,又与于渊子敲定了一些细节,才起身告辞。于渊子将她送到门口,又忍不住叮嘱道,“六姑娘少时神魂不稳,乃因已是三清道君保佑了。姑娘理应抱朴守真,智慧练达,一旦迷失本真,后果不可估量。” 姜留只觉神魂一颤,压低声音问道,“道长早就看出我的身魂不一了吧?” “无量天尊。”于渊子诵了声道号,笑道,“姑娘误会了。九年前贫道初见姑娘时,便已说过,姑娘是魂魄离体又归位,所以才会身魂不契,七经受阻,多灾多难。因有此前事,贫道才劝姑娘不可迷失本真,以免魂魄再次离体。” 自千年后穿越而来的姜留,半晌才道,“道长的意思是……这本就我的身?我的魂与身本就一体的?” 于渊子答得一场肯定,“当然。” 姜留彻底傻了,隐晦问道,“那……为何落水之后我前事尽忘,脑子忽然多出了一段完全不属于我的记忆?” 于渊子捋须,答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不管是庄周还是蝴蝶,都是同一人尔。”???..coM 姜留脑袋里都是浆糊,晕晕道,“所以……我是我爹的亲闺女……” 于渊子笑了,“六姑娘与姜二爷一脉相承,脾气秉性如出一辙,岂能有假?” “我……”姜留一脸迷茫,又追问道,“我脑袋里的记忆不可能是假的,不可能……” 于渊子抬左手推算一番,回道,“天地之间,六合之内,万事万物皆遵其道。说不通讲不透之事,只因其道未被世人查知。姑娘是姜二爷之女,千真万确。若真如姑娘所言,姑娘六岁时落水后多出的一段记忆也为真。那许是姑娘与姜二爷的父女情分不只六载,又许是三清道尊不忍姜二爷丧父、丧妻之后再痛失爱女,才将姑娘从另一段因果中拉了回来吧。” 是这样吗?姜留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得找个清净地方,好好捋一捋…… “血脉亲情,容不得半点虚假。姑娘若不信,只管问问自己的本心,姜二爷是不是您的父亲,你的本心定知晓。”于渊子递给姜留一个安神魂的桃木符,叮嘱道,“姑娘所经所历,甚是离奇,未免被人借此生事,姑娘还是不要轻易对外人提及为好。贫道不精医术,若姑娘想寻回六岁之前的记忆,或可去藏云寺寻澄空。” 想到澄空,姜留只觉得浑身穴位都疼。她立刻凝神静气,回道,“除了道长,姜留从未与任何人提过此事。六岁之前我只是个小孩子,有没有那段记忆都无妨。” 于渊子捋须点头,又忍不住提起小悦儿,“悦儿天生慧眼,脑中自有乾坤,将来定有大造化。请六姑娘务必照顾好悦儿,莫让他被妖僧妖道捉去,教他旁门左道之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姜留立刻点头,“多谢道长提醒,我们定不会让人把悦儿拐入歧途。” 心事重重的姜留走出正殿,赶奔后院莲花池旁,便见被于渊子道长盛赞有大造化的小悦儿,正躺在凉亭内睡觉。他的旁边是心事重重的五姐,三人之中认真喂鱼的,只有四岁的七弟。 听了于渊子方才那段庄周梦蝶的话后,姜留这会儿看到自己的亲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还未回到府中,姜留便派人去请袁春杰过府一叙。 两人这一叙,便是一个时辰。袁春杰从前院书房出来,便被袁夏月拉去了东外院。 见姜留回来了,懒散靠在廊住上的姜慕锦望着她,张了几回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姜留主动解释道,“大杰哥回肃州时,会顺道把于阗高僧和于渊子道长送去于阗国。我请他来,是想拜托他多多照顾于渊子道长。”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8章 糖 姜慕锦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抬手拍了拍身边的长椅。待姜留坐下后,姜慕锦像个没骨头的八爪鱼般赖在姜留身上,哼哼唧唧,“我这几日憋得难受,等你有空了,咱们出城打马球吧?” 让五姐姐跟自己一起去灵宝观,本是想让她散散心,不想却弄巧成拙。姜留心中愧疚,立刻应了,“打马球人多才有趣,咱们叫上二嫂、三姐、春玲表姐、娟儿姐,白六娘、白九娘、柴七娘……都知会一遍,想去的都可以跟着。到时候多设些彩头,咱俩一组,赢他个盆赢钵满。” 姜留说了一长串人,都是与她们玩得好的。 姜慕锦立刻来了兴致,“二嫂、娟儿姐、白七娘和柴九娘肯定能去,三姐、表妹和白六娘够呛。” 打马球,顾名思义,是骑在马背上用长柄球槌拍击木球的运动,玩起来极为热闹。二嫂袁夏月、白七娘和柴就娘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白夫人的女儿白淑娟的骑术也十分精湛。姜慕燕和白凤媛却是沉稳喜静的,不喜欢闹腾。廖春玲的骑术一般,打马球恐有些吃力。 姜留笑道,“喜欢打马球的打马球,不喜欢的玩别的,乐游原那么多好去处,总有能合心意的。打完马球,咱们去泡汤泉,痛痛快快玩一整天再回来。” “好,我最喜欢泡汤泉了!”姜慕锦抱着姜留叽叽喳喳一通,又飞奔着去给二嫂报信。 姜留回到西院,见姐姐正歪在书房临窗的小榻上看书。傍晚温柔的阳光透过窗,笼罩在她的身上,流淌进姜留心里。 坐在窗边的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自己不是鸠占鹊巢,是真正的姜六娘。既然她是姜六娘,为何她的魂魄会跑到千年后待了二十年?是前世今生,还是庄周梦蝶?千年前后,都是自己?庄周和蝴蝶本是同一人? 姜慕燕放下书,给妹妹擦眼泪,担忧问道,“出了何事,刚出去时不还好好的么?” “没出事,我很好,非常好,从没这么好过……”姜留紧紧抱住亲姐,刷刷落泪。到大周九年,这一刻她心里最踏实。 都把自己的衣衫哭湿了,怎么可能很好。妹妹不说,姜慕燕也不问,只抱着她轻轻拍着。 哭够了的姜留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揉了揉脸,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么多眼泪,看来自己真是姐姐的亲妹妹,哭起来也这么厉害。 哭了一大通,姜留脑袋清醒了,到任府找延平商量于渊子道长出京的事。 送妹妹出去后,姜慕燕沉着脸问书秋,“你们今日陪着姑娘都见了谁、发生了什么。” 待书秋讲完,姜慕燕沉吟片刻,吩咐道,“去看六少爷在做什么,若他未跟祖母或母亲在一处,便将他带回书房来见我。” 书秋跑出去约莫两盏茶的工夫,小悦儿才慢吞吞走进书房,乖巧立在了三姐面前。 姜慕燕指了旁边的椅子让悦儿坐下,又示意众人出去带上门,才问道,“在灵宝观大殿内,你六姐跟于渊子道长都说了些什么?” 他们说了很多话,自己要全部给三姐学一遍么?不爱说话的悦儿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姜慕燕解释道,“你六姐回来后,与二嫂的兄长在前院书房议了一个时辰的事。回来后她哭了,姐姐从未见她哭得那般伤心。当时殿内只有你、你刘姐和于渊子道长,所以姐姐只能问你。悦儿告诉姐姐,在灵宝观大殿内发生了什么。”新笔趣阁 听到六姐哭了,小悦儿皱起眉头考量一番,才简明扼要回道道,“廖阁老让于道长跟观静去于阗国传道,袁大哥护送他们。观静会死,于道长很危险,他托六姐给和至哥一口饭吃,还不让告诉爹爹。” 小悦儿说完,又补充了点自己的看法,“姐,我觉得这事与爹爹有关。让六姐跑去杞县把爹爹找回来吧,六姐跑得快。” 姜慕燕很有耐心地解释道,“今日天色已晚,赶夜路很危险。我派人请君堂哥过来一趟,咱们先问清楚怎么回事,再议要不要请父亲回来。” 悦儿点了点小脑袋,见三姐不再问话,便慢吞吞出了书房。 姜留与延平议完事,天已半黑了,她经任府花园回姜府时,发现两个弟弟坐在角门边的石凳上,悦儿仰靠着假山看星星,七郎低头摆弄手里的什么东西。 姜留停在弟弟们面前,弯腰问道,“你俩是在等我一块回去吃饭么?” “看星星,等姐姐。”七郎指着天上的星星,“帝星。” 北极星有北辰星、紫微星、帝星等很多叫法。帝星这个说法,定是司天监监正陈长秋告诉悦儿,悦儿再教给弟弟的。姜留挨个摸了摸弟弟们的脑袋,坐在了他们身旁。 得知自己是真正的姜六娘后,姜留看着身边的每个亲人,都比原先亲近了许多。这两个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弟弟,是她在这世上的亲人。 借着微弱的光,小悦儿发现六姐又要哭了。他从兜里掏出一大把糖——因他的手小,一把也只有三块糖而已,全都给了六姐。 姜留剥开糖纸,先给七弟塞了一块,又给六弟塞了一块,最后一块塞进自己嘴里。糖一入口,姜留便知这是哥哥的制糖作坊专为自己做的糖,小悦儿不喜欢这个滋味的糖,却还带在身上,明显是专门给她这个姐姐准备的。 真是个好弟弟,姜留抬手揉了揉小悦儿的脑袋。 看到六姐没哭起来,小悦儿很开心,又劝道,“和至哥跟我住。” 这样,姐姐就不用为给和至哥找房子、找饭发愁了。 姜留听明白了,又用力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悦儿不用为这些事烦心,灵宝观会好好的,他们师徒也会好好的。” 小悦儿应了一声,继续安慰姐姐,“帝星很亮,太微垣也没有异相。” 帝星姜留知道,“太微垣是哪颗?” 太微垣不是一颗,是一片星。姐姐听不懂,小悦儿便直白道,“都很好。” “都很好就好。”姜留吃着糖,看着天上的星星,想着悦儿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跟着于渊子和陈长秋学了些什么。 此刻,太微垣中的一颗新星经安福门走出了皇城。侯在城门外的姜府管事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刘大人接下来可有空闲?” 岳父府上派人来叫,没空也得有空!刘君堂立刻点头,“得空,我恩师回康安了?” “我家二爷还没回城,是三姑娘派小人来迎您。”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89章 给江凌写信 着一身绿色官袍,在安福门上车刘君堂,在姜府门前下车时,已是身着淡青色直裰、以碧玉竹簪束发的翩翩俏郎君。 见到心上人俏生生地站在前厅门口,刘君堂忽然觉得,就连围着灯笼打转的恼人小飞虫都变得顺眼了。他深吸一口满是槐花香的空气,快步走上前,“路上多车马,燕儿等急了吧?” “今日白天炎热,众人出门采买、会友、游玩都改在日落之后,君堂哥可用饭了?”姜慕燕侧身请他入内。 饭当然还没用,不过这不急。刘君堂入厅后直接问道,“燕儿寻我过来,可是为了于渊子道长之事?” “确实是为了此事,不过不急于这一时。”姜慕燕点头,吩咐丫鬟去将准备好的晚膳端上来,待两个丫鬟把冒着热情的瓦罐汤拌粉端上来,姜慕燕请刘君堂用饭,“君堂哥尝尝,可还合胃口。” 不用动筷子,只看鸭汤清亮的颜色和拌粉里的小料,便知这是地道的信州做法。祖籍新洲的刘君堂抬起潋滟的凤眸望着姜慕燕,“合。” 被他看得害羞的姜慕燕把碗向他面前推了推,“你还没尝呢。” 心上人用心为他准备的家乡美食,怎会不合胃口。刘君堂喝了一口汤,凤眸亮了亮,飞快地将汤和拌粉吃了个干干净净。 见他这般捧场,用心学了数月信州美食的姜慕燕也很开心。不过不是说这些这时候,待婆子撤下碗筷上茶后,姜慕燕便说起妹妹去了灵宝观的事,然后问道,“此事是廖阁老所为?” 刘君堂点头,“廖纲被发配,廖宇罚俸修杞县驿道之事,令廖家成为康安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因有万岁盯着,廖宇不敢对岳父下手,便拿与岳父交好的于渊子道长开刀,借此找回些颜面。六妹当真是因此事哭的?” 姜慕燕点头,“留儿重情,心肠是我们姐妹几个中最软的一个。留儿去灵宝观之前好好的,七弟说留儿与于渊子道长从殿内出来时,脸色便不对了。于渊子道长医好了留儿不良于行的病,和至与留儿自小便玩在一处。如今于渊子道长因父亲受到牵连,和至求到留儿面前,留儿却无法破局,心里定十分难受。君堂哥,于渊子道长必须去于阗么?” 刘君堂点头,为姜慕燕解释当前的局势,“此事虽是廖宇提议,但万岁已经准了,于渊子是帝敕道观的道官,君命不可为。此去于阗,凶险万分,于渊子道长也可称病不去,但若如此,他便会失了帝心,此后康安再无他立足之地。所以,无论于渊子道长去与不去,岳父都会失去一个助力。廖宇不动与岳父交好的朝官,却拿于渊子开刀,此策甚是阴毒。” 是啊,君命不可为。姜慕燕垂眸,握紧了秀拳,“依君堂哥之见,现在该怎么办?” “事已如此,现在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帮于渊子道长达成皇命,平安归来。所以,破此局的关键人物,是江凌。”刘君堂笑道,“燕儿让五弟将六妹被廖宇气得落泪之事,写信告诉告诉江凌,难题可迎刃而解。” 许是缘分,五郎姜小树从不认人的时候起,便十分喜欢江凌。虽然如今江凌远在数千里外,他还是时常给江凌写信,江凌也会给他回信,五郎今年七岁生日时,江凌还给他送来一座半人高的黄杨木根雕做生辰礼,差点将姜五郎美疯了。 姜慕燕一下便明白了刘君堂的意思,她想了想,又低声问道,“江凌出手,会不会惹万岁不悦?” 刘君堂摇头,安抚未婚妻的不安,“朝堂争斗,无可避免。廖宇针对岳父之事众人心知肚明,万岁心里也清楚。万岁准了廖宇的提议,也有让江凌出手之意。万岁要的是国泰民安,派于渊子随观静去于阗,与江凌里应外合解决于阗国的动荡,能保大周西部边境太平。再往深里看一层:廖宇因私怨算计岳父和于渊子,咱们不用阴招,而是助于渊子完成皇命,万岁不只不会不悦,还会龙心大悦。” 姜慕燕心中豁然开朗,“多谢君堂哥为我解惑。” 姜慕燕一句话和眼里的亮光,立刻让刘君堂飞了起来,又叮嘱道,“岳父回来后,得知此事必定会动怒,若他因此去找廖宇的麻烦,便是中了廖宇的圈套。若要劝住岳父,须得伯父亲自出马,燕儿尽快将其中利害告知伯父,请他务必拦住岳父。” 姜慕燕应下,取出妹妹从灵宝观带回的白马巷园子的图纸递给刘君堂,与他议起两人的家园修建之事。 与喜欢的人在一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姜慕燕返回西院时,已到了戌时。姜留都已带着小悦儿跑完圈,沐浴更衣躺在床上了。 姜留趴在床上,笑眯眯地问,“姐跟君堂哥商量得怎么样?” 姜慕燕没提于渊子出京之事,只笑着点头,“请南侍郎看过后,便可开始动工了。” “现在有了园子,姐姐该选十几二十个能照看花草园林的花匠带过去吧?”姜留不疑有他,开始操心姐姐嫁过去后怎样才能住得舒坦。 “我已请三叔找寻了。”姜慕燕坐在梳妆台边,取下头上的钗环后准备去沐浴,对姜留道,“妹妹先睡。” 姜留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安心睡了。待姜慕燕沐浴归来,坐在床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妹妹哭得微肿的眼皮,转身到外屋给江凌写信。 君堂哥说让五郎给江凌写信,但五郎的信,哪有自己的有分量。 廖家是百年勋贵,廖宇阴险狡诈,伯父和父亲斗不过他,大郎哥远水不解近渴,君堂哥只是五品朝官,十年之内不会是廖宇的对手。放眼当前,姜家能与廖宇相抗衡的,只有江凌了。江凌本打算在永昌待满三年后,就回京入朝,廖宇这么迫不及待地对姜家出手,那么让江凌未雨绸缪,也未尝不可。 两日后,袁春杰带着一队人马,在城门外与观静和于渊子汇合准备出发时,姜二爷还在杞县巡视,未能归京。姜槐、姜二郎、袁夏月、姜留和姜慕锦出城相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0章 姜二爷回城 此刻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月。袁夏月与袁春杰嘴上一个一个凶,眼圈也一个比一个红。和至拉着师父的衣袖,直接掉了眼泪。 再不舍,也要分别。请于渊子和观静上车,袁春杰整队与众人一一告辞。他的目光与姜慕锦遇上时,含笑点了点头。 纵使再理智冷静,但动了的心,哪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他进京半年,第一次与自己面对面,第一次对自己这么笑,然后转眼便是此生永不相见,姜慕锦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努力控制住情绪,咧嘴笑了笑,“袁大哥一路顺风。” 袁春杰看着她笑得这般伤心,心也跟着一抽,却只道了声“好”,便骑马带队离去。 一直盯着小徒弟的于渊子看到了这一幕,待袁春杰骑马过来时,便道了声无量天尊,低声问道,“错过此缘,将军不后悔?” 这两日与于渊子道长也熟识了,袁春杰笑着摇头,“不悔。” 只是有些遗憾,遗憾最后一面,没能看到她脸上那对漂亮的让他总忍不住动手戳一戳的小梨涡。 袁春杰又回身望了一眼,向还站在长亭内未离去的众人挥了挥衣袖。妹夫、妹妹、表弟和姜六娘都在向他招手,袁春杰也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城。 离得远了,他的目光才敢光明正大地放在姜慕锦身上,“康安人杰地灵,吃穿用住样样精致,这样的好地方,我住了半年都舍不得离开了。”新笔趣阁 不是不懂姜慕锦眼里的情意,也不是不心动。但在康安娇养着长大的花骨朵,就该在这里盛放,苦寒的边城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袁春杰的声音不大,但于渊子却听得明明白白,“既舍不得离开,将军也可留下。” 留在康安,留在羽林卫? 袁春杰摇头,“康安再好,也不是我的家。” 袁家的根在肃州,他得回去守住家,有朝一日二月这死丫头在康安混不下去了,他能硬气地把她接回家。留在高官云集的康安,仰仗着姜家过活,那他就不是袁春杰了。袁春杰抖擞精神,把手指放在唇间打了声呼哨,“兄弟们打起精神来,谁先跑到十里外的驿亭,谁今夜就不用值守!” 众将士欢呼一声,扬鞭纵马向前冲去。 站在长亭内的众人望不见袁春杰一行人的影子了,才收回目光。姜二郎回营操练,袁夏月送姑姑回府,姜槐问女儿和侄女,“你们俩是回城,还是跟我一道去姜家庄?” 提到去姜家庄,姜留眼前一亮,“三叔,庄子里的樱桃红了吧?” 姜槐含笑,“熟了。” 姜家庄里的樱桃树,可是她爹爹精挑细选出来的,长得樱桃又大又甜,姜留想着便口水泛滥,转头问姜慕锦和和至,“和至,五姐,摘樱桃去不去?” “去!”姜慕锦打起精神,翻身上马,“爹爹,六妹,和至,咱们仨赛一场?” 还不等姜槐和姜留应下,姜慕锦已催马扬鞭,跑了出去。姜槐怕闺女摔着,连忙招呼姜留跟上。姜留招呼心情低落的和至,两人骑马跟了上去。 跑出三里路,遥遥看到爹爹竟骑着白马出现在前方时,姜留的眼圈便忍不住红了。 待两方人马汇合,姜二爷遗憾道,“袁春杰已经走了?我紧赶慢赶,还以为能赶上给他饯行呢。” 姜槐笑道,“二哥能早来半个时辰就好了。” 姜二爷拍了拍三弟的肩膀,笑问和至,“和至今日不用跟着你师父诵早经?” 听姜二爷提到师父,和至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爷,我师父刚跟着袁将军出京了。” 姜二爷很是意外,“你师父怎会跟春杰一路走?” 想起大哥的叮嘱,姜槐连忙道,“二哥,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回城再说。” 说来话长就是有事儿了,姜二爷瞪眼,“那就长话短说,留儿,你嘴皮子……” 发现闺女要哭不哭地望着他,姜二爷立刻心疼了,催马上前问道,“留儿这是怎么了?” 姜留忍着想抱住父亲哭一顿的冲动,笑道,“女儿无事,只是十日不见父亲,女儿想您了。” 闺女这模样可不像十天没见,而是十年没见自己了,这是……自己不在家,闺女被人欺负了?姜二爷转头看三弟,姜槐摇摇头,他也不知道侄女为何看起来这般可怜巴巴的。 姜二爷将疑惑压在心底,笑道,“既然想为父了,那就多给为父摘点樱桃回来。” 待闺女走后,姜二爷沉下脸,“猴儿!” 姜猴儿立刻上前,“爷。” “回城后打听清楚。” 不用姜二爷多说,姜猴儿便知二爷讲的是于渊子出京和六姑娘哭鼻子的事儿。姜猴儿回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延平。 待问清楚了之后,姜猴儿气得肺都要炸了。廖宇哪鳖孙竟趁着二爷不再京中使坏,让于渊子道长去于阗送死! 延平一把薅住要跑出去的姜猴儿,“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咱们得从长计议……” “都这会儿了,从长个屁!”姜猴儿气得嗷嗷叫,“就算是从长计议,也得是二爷计,不是咱们!除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们竟然敢瞒着二爷?!” 延平连忙道,“二爷知道此事后,定不会善罢甘休,是大爷不让给二爷送信的。” 听到是大老爷的意思,姜猴儿也没脾气了,低声道,“放开,二爷等着我回话呢。你放心,该怎么说我心里有数。” 待姜猴儿出柿丰巷到了京兆府,才知二爷还没回衙门,便被张阁老请去了。 “谁让你冒冒失失,让廖宇拿银子修桥!”张文江一顿吼,压住了姜枫的气焰,然后才好言好语地劝道,“于渊子已经出京了,你再怎么闹他也回不来,你得学会从长计议。” 姜二爷低下头,“阁老教训的是。” 嗯?这么快就不闹了?张文江疑神疑鬼地打量姜枫一番,心累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姜二爷抬眸,“下官没打鬼主意,下官打的是人的主意。廖宇不是算计下官身边的人么,那他身边的人也别想好过。下官现在是京兆尹,还收拾不了……” “你想收拾谁?怎么收拾?扒了人家房顶的瓦,还是砸了人家门前的石狮子?”张文江又吼了一顿,无力道,“这回就这样吧,廖宇找回了面子,应会消停一阵儿。你不是他的对手,没事儿别再招惹他。” 他找回了面子,爷的面子还没找回来呢!姜二爷低头应下,心里的怒火却飙得比庆文殿还高,爷收拾来参与的对手,那爷就叫个能揍他的人回来收拾他!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1章 饭局 在庆文殿二楼被张文江教训一顿,姜二爷刚下楼,便见廖宇一脸道貌岸然地坐在堂中,提笔急刷刷地写着什么,似是根本没发现姜二爷从楼上下来。 楼下正堂主桌后的左相杜海安却笑吟吟地抬起了头,“侯爷与张大人谈完政事了?” 姜二爷躬身行礼,面带愧疚,“谈完了,方才下官情绪有些激动,声音大了些,没扰到相爷吧?”.CoM 握笔的廖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抬眸关怀道,“侯爷因何事动气,竟与张大人在庆文殿吵了起来?” 廖宇一句话,就给姜枫挖了三个坑:动气、在庆文殿、以下犯上与阁老争吵。杜海安微笑不语,静等姜枫应对。 姜二爷桃花瞳里尽是诧异,“庆安侯世子此话,从何而来?” 廖宇称姜枫“侯爷”,姜枫便大大方方地回称廖宇“世子”!若不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杜海安此刻定是要喷茶了。 从楼上走下的张文江看着廖宇瞬变的脸色,心中瞬间舒坦了,“廖世子误会了,我与乐安侯在楼上并未争吵。” 也就两息之间,廖宇已恢复如常,笑问道,“是本阁方才在处理公文,没留神静听,不知方才侯爷因何事情绪激动?” “只是些琐碎衙事罢了,不敢拿出来耽搁阁老的正事。”姜二爷虽对廖宇笑着,眸子里却没有一点温度。说罢,他向着杜海安和张文江抱拳,“相爷,张阁老,下官告退。” 看着廖宇吃瘪,张文江笑容舒畅,微微颔首。杜海安则笑道,“侯爷今晚可得空闲吃杯茶?” 听到杜海安请姜枫吃茶,廖宇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却听姜枫道,“相爷可介意下官带个人?” 杜海安当然不介意,这潭水越浑他越高兴,“吃茶闲话,自是人越多越热闹。” 张文江径直问道,“你刚回城,就已约上人了?” 姜二爷笑颜如花,“回阁老,不是回城约的,是出城之前就约好的。此人相爷和阁老也认得,便是康安隐者,陈绍陈大哥。” 听了姜枫的话,廖宇的脸色都变了。颖昌公主之子,扶阳郡王的胞弟,景和帝的伴读陈绍,姜枫竟与他称兄道弟!若说康安最让廖宇怵头的人,便是这位自称康安隐者,陈绍。 陈绍做事,向来随性,若他看不顺眼的,便是王侯将相,他也不留情面。若他看得顺眼的,便是贩夫走卒都能成为他的堂上客。杜海安含笑道,“能有幸与康安隐者吃茶闲话,老夫荣幸之至。” 看出张文江也有意过去会一会陈绍,但今晚这一桌是杜海安组的,他不好掺和进去。默默看着姜枫走出了庆文殿,张文江把目光落在廖宇身上。廖宇的父亲——庆安侯廖雪峰与陈绍的长兄——扶阳郡王交好,所以论辈分廖宇要尊陈绍一声“世叔”。而这位世叔,据说看廖宇颇不顺眼。 廖宇收拾了于渊子,姜枫不找万岁告状,直接叫出了陈绍,这下有好戏看了。想到此处,张文江挺起身,笑得意味深长。 “乐安侯,请留步。”姜二爷出了庆文殿还没走几步,便被宣德殿的小太监喊住了。小太监满头大汗地跑到姜二爷面前,气喘吁吁道,“万岁宣侯爷至宣德殿。” 晌午酷热,宣德殿内却清爽怡人,怕热的姜二爷进殿之后浑身舒坦,行礼时都透着轻快,“臣姜枫,拜见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看到姜枫,景和帝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卿这些日子,去了何处?” 出京十日,错过了两次早朝的姜二爷如实道,“回万岁,此时正值芒种,臣带人到杞县、勒县和兰阳三县巡视夏收情况。今年春虽旱了些,但畿辅各县官员未雨绸缪,修水渠,造水车,引水灌溉良田,产量不比去年少,请万岁放心。” 这大热的天,姜卿竟利用十天的时间巡视了三县。景和帝甚是欣慰,“朕记得开春卿上奏章,请修水渠之事,卿做得很好。” 被万岁夸奖了,姜二爷笑容灿烂,“臣是听了司天监陈大人的话,得知今春可能少雨,才想到修整水渠的。” 万岁感兴趣了,“陈卿跟爱卿说的?” 姜二爷如实道,“回万岁,是陈大人跟臣的长子提起,然后臣的儿子回府后跟臣说天河少水,臣才到司天监去请教的。” 只有时刻把政事和百姓放在心里的姜卿,才会听到稚子之言,主动跑去司天监请教。若是旁人,定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般想着,景和帝看姜枫的目光越发柔和了,闲聊道,“朕记得卿的长子比朕的三皇儿和四皇儿小一岁,今年六岁了吧?可还是不愿开口说话?” “万岁记性真好,犬子今年确实六岁了,虽还是能少说一个字算一个字,能少走一步路算一步路,但也是个孝顺知礼的好孩子。”姜二爷说罢,诚恳地向景和帝道谢,“发妻病逝后,臣本打算不再娶,守着两个闺女和义子度日,是万岁怜惜臣无子,说要给臣赐婚,臣才续娶了苏氏,得了两个嫡子,臣多谢万岁。” 做了好事的景和帝龙颜大悦,想到姜枫即将嫁女,他也要给大皇儿娶妃,景和帝忽然有了想与姜枫促膝长谈的心思,吩咐道,“杨奉,命御膳房备几样小菜。” 姜二爷愣了,他又没干出啥值得封赏的功绩,万岁怎会突然留他在宫中用膳? 杨奉笑着安排道,“万岁与乐安侯用膳后还要商议朝政,您看将御宴摆在旁边的夏沁阁可好?” 姜枫早上回京,晌午在宫中跟万岁吃酒,晚上又与左相在茶楼喝茶的消息散开,等着看他笑话的官员们没一个能笑出来了。 尤其是廖宇,脸黑得能挂下一层炭来。吃完这两顿饭,姜二爷还不肯罢休,接连三日,召集了自己的旧友们用饭。 这几顿饭吃完,效果很快就显露了出来了:廖宇,乃至整个庆安侯府,开始处处倒霉。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2章 四封书信 廖宇出门上朝,马车会压到狗屎;散朝回府时,车轮会陷在石头缝里拔不出来;就连廖家的管事出门采买,都会遇到泼妇打架,被扔几个臭鸡蛋。这些手段虽不能伤筋动骨,却让令廖宇沉每日都黑沉着脸。 廖宇的脸有多沉,姜二爷就有多开心,“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廖宇跟为父斗,还嫩得很呢!” 姜留嘿嘿追问,“那爹爹是猫,还是鼠?” 姜二爷用折扇敲了一下闺女的脑袋,“老子是猫,你就是猫崽子,老子是鼠,你就是鼠崽子。你想当什么?” “女儿想当仙子。” “巧得很,你老子还是万岁亲口枫的送瑞谪仙。” “仙童。” 趴在床上的小悦儿道明自己的身份,顺手给快要急哭的笨弟弟揭开了绕在一起的九连环,雅正与姜慕燕笑坐在旁边,笑而不语。.c0m 姜留简直爱极了现在的气氛,她喝着解渴的温水,又道,“廖宇现在肯定气得咬牙切齿了,咱们得防备他再出招。” 不爱动脑子的姜二爷将这费脑子的事儿直接扔给闺女,“你派人盯紧了他,一旦他有异动,立刻布局,让他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爹爹放心,女儿已经盯紧了。”姜留应下,不管阳谋阴谋,只要廖宇敢动,她定要让它成为死谋。秦天野她都不怕,更何况一个刚刚回京的廖宇。 雅正分析道,“庆安侯府与咱们并非不死不休的敌家,斗个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廖宇现在知道咱们不好欺负了,定会有所收敛。若妾身所料不差,过几日庆安侯府该给咱们递帖子了。” 姜慕燕询问道,“母亲现在不宜出门,若庆安侯府的女眷登门也就罢了,若是她们下帖请母亲过府,到时便由女儿替母亲去吧?” 见妻子和长女都望着自己,姜二爷点头,“确实没必要往死里斗,就这么安排吧。燕儿带着留儿去,让她跟着长长心眼儿。” 姜留回神,立刻道,“爹爹,女儿的心眼已经很多了。” “心眼很多,还会被气得呜呜哭?” 姜留…… 这要让她怎么说,她哭不是被气的,爹爹和姐姐不必将账算在廖宇头上…… 姜留被气哭这件事,不只西院的人在意,姜松也很心疼。他把二弟、三弟叫到一处,商量道,“如今咱们有万岁护着,廖宇不能将二弟如何,但圣心难测,咱们还得靠自己才能。” “大哥说得对。”姜槐表示赞同,“小弟觉得,咱们还是得多请几位出谋划策的幕僚,就算请不到有裘叔八成本事的,有五成也好。” 没了裘净出谋划策,不只姜二爷不习惯,姜家人都不习惯。不过,“裘叔之能,天下罕有。他已把亲手带出来的徒弟延平留给咱们了,再想寻比延平还有本事又能信任的幕僚,并非易事。” “大哥说得对。”姜二爷开口道,“所以,咱们得栽培一批能用的人。” 姜槐眼睛一亮,“二哥已有盘算了?” “那是自然!”见大哥和三弟都看着自己,姜二爷挺起胸膛,回道,“我打算,尽快把凌儿调回康安来,凌儿对上廖宇,廖宇就一点胜算也没有!” 凌儿回来了,他就能安安心心、舒舒坦坦地当他的京兆尹了,姜二爷越想越美,笑容也越来越大。 姜松一时无语,姜槐劝道,“二哥,凌儿不是得在永昌待够三年么?” 姜二爷点头,“按理是这样,我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提前弄回来。” 姜松想了想,道,“如今白旸一人掌管左右羽林二卫,朝中官员颇有微词,若能让凌儿回来出任右羽林卫大将军,那是再好不过,但这并非易事。” 论品阶,江凌已够格出任羽林卫大将军。但他还太年轻了,若想拿下这个位子,得拿出更傲人的功绩。。 姜二爷颇为自信道,“大哥与我想到同一处去了。能出任右羽林卫大将军的人选,必须得有本事,还得让万岁信得过,再没有人比凌儿更适合这个位子了。我这就给凌儿写信,让他尽快稳住两北,准备返京。” 驻守永昌的江凌,十日内收到了康安家中送来的四封书信,按先后分别来自未婚妻姜留、三姐姜慕燕、延平和义父。 留儿的书信与往常无异,长长的书信上写了她在康安做些什么,最后提起于渊子将到于阗国传道的事,让江凌派几个人,保护于渊子。 很少给江凌写信的姜慕燕,这封信也很简短,却明明白白地跟江凌讲了姜留被气哭的事,让江凌防备廖宇。 延平在书信中汇报了朝中动态,最后也着重提到于渊子离京那几日,六姑娘心绪起伏极大。 最后一封,姜二爷说得更是干脆:让江凌再做几件大功绩,然后回京收拾廖宇。 江凌将四封书信摆在裘叔面前,剑眉微蹙,星眸冰冷。裘叔看过之后,笑道,“廖宇不过是想踩着姜家,树立他的威信、笼络人心罢了。有万岁护着,十几年内姜家无忧。不过少爷是该尽快归京,迎娶六姑娘了。” 现在姜家是有景和帝护着,但等到新皇登基,吉凶难料。姜家要想站稳脚跟,除了乐安侯的爵位,还需要更多底牌。江凌将手放在辇图上,“今年和明年,咱们要做三件事。其一,灭掉于阗国内的大食教,让于渊子道长平安返京;其二,灭掉靺鞨;其三,裘叔尽心栽培黎青,待我回京后,裘叔和黎青要牢牢掌控左武卫兵马,稳住肃州。” 就算江凌回京,左武卫这张底牌也必须留住。黎青年纪虽小,但他骁勇善战,堪当大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姜二爷是黎青的救父恩人,他对姜二爷极为敬重。将左武卫交在他的手上,江凌很是放心。 裘叔点头,“少爷与廖大人负责灭掉于阗国内的大食教,老夫与黎青带兵,灭掉靺鞨。” 两人商量定大事后,江凌返回永昌,去知府衙门找二姐夫。待见到被晒的黑胖黑胖的廖传睿,江凌忍不住笑了。 二姐夫这般模样,若是让义父和留儿见了,定会十分嫌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3章 姜慕燕出嫁 胖了两圈的永昌知府廖传睿笑吟吟道,“凌弟前日又抓了一批偷贩军马的官兵?” “抓了一个五十人的小队。”江凌道,“这已是今年第四批了,重金之下,定还会有人铤而走险。堵不如疏,我想打开马市。” 永昌归于大周后,其辖区内的山丹军马场最优良的军马自然先供大周禁军所用,使得原本可从山丹购买或抢夺军马的匈奴、摩羯等国失去了最近、最大的一处军马来源。没有军马,就等于断掉了他们的腿。一旦将这些部族逼急了,联合攻打周境,后果不堪设想。 商贾世家出身的廖传睿赞同,“封了一年多,是该开了。马市一开,马商涌入,永昌的百姓也能获得许多实惠,但潜藏的风险也不少,凌弟打算怎么个开法?” 商量订下重开马市之事后,廖传睿笑问道,“新抓的这批罪兵,凌弟打算如何处置?” 两人共事多时,廖传睿一开口,江凌便知他想做什么,“姐夫需要人手?” 廖传睿胖了,笑起来越发像座弥勒佛像,“西城内多处房舍需要整修,若凌弟不急着用人,将这些人借我一月?” 江凌应下,又道,“咱们缺人手,我给岳父写封书信,发配几百壮劳力过来?” 永昌百废待兴,充军发配的罪犯,比征本地百姓做力役或杂役要合算得多,廖传睿心中打起算盘,“六百人壮劳力,若再弄些读书识字的过来,是再好不过。” “好。”江凌记下,又道,“我打算提前回京,对付廖宇。” 廖传睿出京赴任时,廖宇还未回京,他与廖宇并未打过照面,他只能通过朝廷的邸报和康安来信解这位阁老的手段,分析道,“廖宇几次利用政事打压、拿捏与二叔交好的京中官员,明面上都交待得过去,也无损于朝政,甚至对朝政有利,万岁虽偏袒二叔,也不会过多干涉,张阁老等人也不好出手,处处维护二叔。二叔在康安人脉极广,他能令廖宇过的不舒坦,但却无法在朝堂上与他抗衡,这样只能占小便宜吃大亏。六妹虽聪明,但她无法站在朝堂之上,你确实该回了。永昌交给我和裘叔,你尽管放心。” 譬如于渊子被廖宇派到于阗这次,廖传睿和江凌不帮于渊子,会被人说姜家知恩不报;他们帮于渊子做好差事,廖宇还会因知人善任,被万岁夸奖。你说这气不气人! 岳父被欺负,留儿被气哭,已触及了江凌的底线,他恨不得现在就回京,让廖宇日日不得安生,“我打算收了靺鞨的地盘,用作马道和商道。” 廖传睿眼前一亮,“此举不只可杀一儆百,还可打开财路,百利而无一害。凌弟有几重把握?还需我做哪些筹备?” 喝了口茶的江凌抬头,剑眉之下星眸如火,“八成。这次收买山丹马场守军的便是靺鞨,我以此为由,带兵灭靺鞨。与匈奴等国斡旋之事,就有劳姐夫了。” “好!”廖传睿站起身,一拍桌子,“就这么办!” 看着他颤悠悠的肚子,江凌想到了留儿在信中提到的事,便道,“姐夫来永昌还不满一年,却胖了几十斤。最迟明年七月,我二姐应会来此探亲,姐夫这样胖下去,不怕我二姐见了你后,转身便走?” 廖传睿笑容僵住,苦恼道,“全怪这里的羊肉太好吃了。” 说罢,廖传睿又自我安慰道,“你二姐若重样貌,当初就不会嫁给我了。” 江凌英俊的展颜含笑,若山间略过一阵清风,“姐夫或许不知,我三姐夫开始习武了,每日早晚,勤练不辍。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月中旬与我三姐去查看新居时差点摔倒,却被我三姐一把扶住了。” 廖传睿吸了吸肚子,与江凌斗起嘴皮子,“话说起来,凌弟来此四载,比在康安时黑了许多呢。” 江凌面色不改,“确实是黑了,所以我打算回京时乘车不骑马,再多吃些果蔬,路上走两个月,该能捂回来一些。” 刘君堂是俊美多才的文状元,江凌是胸中有万甲兵的英俊大将军,他们都在努力变得更好。筝儿那般美好,自己本就是姜家女婿中外貌最差的一个,怎能因筝儿已是他的妻,怎能因羊肉好吃,便任由自己大腹便便?自己也得努力配得上筝儿才行。 廖传睿吸了吸肚子,“你二姐来之前,我定瘦回成亲时的模样!” 五月初,江凌的回信送到了姜府。姜二爷打开书信后十分满意,转身去找刑部尚书,商量发配犯人去永昌服苦役之事。 姜慕燕也很满意,江凌回来后,他与留儿的婚事也该操办了,其他的嫁妆还好说,新房的家具物什该开始打了。 姜留收到书信,见他已安排人去迎于渊子和袁春杰,嘴角微微勾起;见他督促二姐夫减肥,嘴角勾得更高了。看到最后,江凌问自己喜欢他白一些还是黑一些时,姜留笑出来声,提笔回信。新笔趣阁 “古铜色么……” 十日后,江凌收到留儿的回信,会心一笑。 岳父喜欢白一点的,留儿喜欢古铜色的,那自然是选留儿喜欢的颜色。因为就算他变白了,岳父也不会看他顺眼,谁让他要夺走岳父的掌中宝呢。 时光飞逝,转眼便得到了八月二十六,姜慕燕出嫁的日子。 乐安侯嫁女,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康安第二美男子骑骏马到姜府迎亲,跪地给岳父岳母磕头,“请岳父、岳母放心,小婿定待燕儿如珠如宝,不教她受一点委屈。” 女婿表态,该岳父发话了。可咱们康安第一美男子,却只想把眼前这个碍眼的弟子一脚踢出去。大着肚子的雅正偷偷转脚,轻轻碰了碰丈夫的官靴,提醒他要冷静。 姜二爷这才压下不舍,说了几句场面话。可待身着嫁衣的大闺女到堂拜别父母时,姜二爷的眼圈强忍着才没落下眼泪,“为父只有一句话,燕儿当牢记在心。” 泪水涟涟的姜慕燕俯身听训。 姜二爷道,“你若在刘家受了委屈,定要回来告诉为父。无论何时、何事,为父定会为你做主。” 听了父亲的话,姜慕燕忍不住哭出了声,“爹爹的话,女儿牢记在心。” 姐姐一哭,姜留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待姜三郎背起姐姐往外走时,姜留跟在姐姐身后,哭得极为伤心。 走在前边的小悦儿回眸看看背着三姐的三哥,又看看哭得很难看的六姐,停住了脚步。 待六姐走上来时,小悦儿安慰她道,“六姐莫哭,悦儿背你出嫁。”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4章 我陪你睡 哭得正伤心的姜留反映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悦儿在说什么。 大姐和二姐出嫁时,都是大哥背出去的。如今在大哥在外为官,无法回京送三姐出嫁;二哥是庶子,没资格背着三姐出嫁,二房嫡长子悦儿今年才六岁,背不动姐姐,所以才让长房嫡次子姜三郎背着三姐出嫁。 她想跟悦儿,自己哭不是因为不想让三郎背着出嫁。但看悦儿一脸认真,姜留觉得这是督促他不再懒下去的好理由,便哽咽着拍了拍弟弟弱小的肩膀,“等六姐出嫁时,定让悦儿背出去。” 小悦儿点头,“别哭了。” “好。”姜留被弟弟这么一搅合,也没了哭的心思,拉着她与三个姐姐、表姐们一起,将姐姐送到了府门口。 姜三郎稳稳把三妹放进花轿,喜娘落下轿帘,欢欢喜喜喊了声“起轿”后,康安最俊美的新郎上马,意气风发地带着他的新娘,返回他们的新家。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姜慕燕的八十八车嫁妆,这八十八车是减之再减之后的,但还是令看热闹的百姓们啧啧称奇。聊着姜慕燕嫁妆中御赐的价值连城的玉山摆件,谈完姜二爷给女儿置办的园林,百姓的目光落在站在各府送嫁姑娘、媳妇中间的姜家五姐妹身上。 看过身怀六甲的长女姜慕容,眉眼秀美的二姑娘姜慕筝,眉眼灵动的五姑娘姜慕锦,年纪尚幼但也看出是个美人坯子的姜七娘,众人的目光落在光华夺目的六姑娘姜留身上。 任何溢美之词都无法尽述姜六娘之美,特别是此刻梨花带雨,与往日不同的姜六娘。人群中的男子们为之痴迷,姑娘们看得没脾气,妇人们则热烈讨论着姜家下一位出嫁的会是姜五娘还是姜六娘。 “这个不好说,但姜五娘绝不会比姜六娘嫁得更近。”柿丰巷的老街坊笃定道。 此话一出,大伙没一个反驳的。因为姜六娘嫁的是东邻。 旁边的少年郎羡慕得眼睛都红了,“任凌生真是好福气,落难时能被姜二爷救下,任姜二爷为义父,长大了还能近水楼台,娶姜六娘为妻。” “羡慕人家,你也十六岁被封大将军啊。” 少年郎…… “咱们回吧。”眼望着花轿出了柿丰巷,袁夏月扶着怀孕的大姐,招呼着妹妹们和各府姑娘回内院。 送完宾客,命人撤去残席,天已黑透了。累及的姜留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没有一点睡意。因为,跟她在一块睡了九年的姐姐出嫁后,没人同她一起躺在床上说悄悄话了。 “六妹可睡下了?” 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姜留从床上跳起,跑去打开房门,“二嫂!!!” 夜光下,玉冠束发的袁夏月简直像是从月亮里跳下来的美男子。她抱着枕被,双眸痴痴地望着美赛月中仙的姜留,直接道出来意,“三妹出嫁了,六妹一个人睡肯定害怕吧,我过来陪你如何?”新笔趣阁 “好!”姜留桃花瞳里,尽是欢喜。 袁二月咧嘴笑得开心,避开姜留要接枕被的小手,探右臂将她揽在怀里带她回房,“这点东西还没马鞍子重呢,咱快进屋,免得蚊子跑进来。” 送嫁归来,喝得醉醺醺的姜二郎回到东外院,才知妻子抛了他,去陪六妹了。躺在只剩单枕的床上,姜二郎抬袖盖住脸,嘟囔道,“得想办法,让江凌那臭小子赶紧回来……” 送走宾客,新郎刘君堂回到新房,看着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的娇妻,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欢喜。他深吸一口气,命丫鬟仆妇退下,才同手同脚地走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唤道,“夫人。” 姜慕燕羞得不敢抬头,细长嫩白的手指偷偷的,紧紧的拧着嫁衣。 刘君堂又无限怜惜地上前一步,轻声与她商量道,“为夫帮夫人卸下钗环,可好?” 虽然母亲和姐姐们都教了她,拜堂回房喝过合卺酒,新郎去前厅谢客时,她就可以脱了身上的嫁衣,卸下头上的钗环了。但姜慕燕还是按照古礼和娘亲去世前反复叮嘱她的规矩,规规矩矩地穿着嫁衣,盯着数斤重的头面,规规矩矩在床边坐了两个时辰。 本以为会很累很饿,但姜慕燕现在却只觉得紧张,她轻轻颔首,头上的珍珠流苏晃动,金凤轻颤,喜烛的映照下,光华璀璨。 “来。”刘君堂弯腰握住娇妻的小手,将她牵到梳妆台前坐下,站在她身后为她卸妆。一件件头饰卸下,整整齐齐地在桌上摆了满满两排,姜慕燕的长发才如瀑般落下。 然后,刘君堂便没了动静。 房内安静无声,姜慕燕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抬起丹凤眸,看向面前的铜镜,对上了刘君堂满是神情的眸子。他一身红衣,俊美非凡,姜慕燕竟一时移不开眼了。 刘君堂缓缓俯身,抬双臂环住她,头轻轻压在她的墨发上,呼吸着她的气息,“五年前腊月初八,我在大云经寺第一次见你时,便忍不住幻想着能有这一日……” 那时,她连看都不肯看自己一眼,自视甚高的刘君堂备受打击,惶惶不安。五年后,她终于成了自己的妻。刘君堂情难自禁,轻轻吻了吻她的秀发。 今日天热,她出了一身汗,姜慕燕生怕让刘君堂嗅到她发间的汗味儿,忍着羞涩低声道,“还未沐浴呢。” 提到沐浴,刘君堂站直,一紧张险些被凳子腿把自己绊倒。他稳住心神,温柔问道,“燕儿饿了吧,咱们先用晚膳再沐浴,如何?” 按规矩是该先用膳再沐浴的,她怎就忘了呢,姜慕燕轻轻咬唇,不肯再错一点,“妾身让厨房备了醒酒汤,夫君先喝一碗可好?” “多谢夫人。”刘君堂想说她在自己面前不必以“妾身”自称,但看她紧张的模样,还是忍住了。这些小事便先由由着她吧,待过两日再跟她商量。 饭后沐浴,红烛高烧,帘幕深深。 累极的姜慕燕被丈夫搂在怀中,仔细回想一番,确认婚床没有发出不该有的响动。这说明做婚床的木匠手艺很好,便订下妹妹的婚床也由这家来打。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5章 暗夜小窗 秋去春来又复秋,花落花开又一年。 景隆十三年九月二十三,会嘉坊柿丰巷内张灯结彩,喜乐声中,姜留站在姜府门前,目送五姐夫张煜城骑着高头大马,娶走了她的五姐姜慕锦。 路两旁柿子树的枝条被黄橙橙的柿子压弯,姜府门前送嫁的女子大半都梳起了妇人髻,梳着未出阁姑娘才会梳的二螺髻,头戴玉海棠的姜留,手里牵着头梳环髻的姜七娘,目送花轿远去。M..coM 待花轿出了柿丰巷,挺着八个月孕肚的袁夏月听到大姐招呼众人回院,转头却见姜留依旧遥遥望着花轿远去的方向,便抬胳膊揽住她的肩膀,“六妹,七妹,咱回了。” “好。”姜留回神,打起精神抬手扶着袁夏月,与众人返回内宅。 见不得美人伤神,清亮的眸子一转,袁夏月笑道,“六妹,今晚定夜色美好,繁星闪烁。” 所以呢?姜留抬眸看二嫂。 从袁夏月的角度看,姜留美得惊心动魄。大周最美的姑娘就在她怀里,袁夏月恨不得抱起姜留亲两口。被肚子里的娃儿狠狠踢了两脚,袁夏月才从美色中惊醒,凑到姜留耳边道,“大好夜色,怎能让美人儿独守空闺,今晚跟小爷一块睡如何?” 姜留笑出了声,“您这位小爷肚子太大,本姑娘的床容不下。” 袁夏月懊恼一声,下个月肚子更大,那岂不是得等生完了才能跟六妹一块睡?等江凌回来,她更没机会了,!都怪二哥,害得她不能抱美人! 三房嫁女,姜家来的宾客不算太多。姜留与母亲帮着三房送完宾客回到西院时,小悦儿刚哄睡了七弟和八弟,正在院里练剑。 雅正和姜留站在旁边看着,见他一招一式都有模有样,甚是欣慰。 悦儿又耍了一招登山赶月后,收式站稳,“娘,六姐。” 雅正上前给儿子擦着额头的汗水,“悦儿练了多久,可该歇息了?” 小悦儿摇头,看向六姐。 姜留挑眉,“悦儿想跟我比试?” 不是比试,是让你出出气,晚上你才能睡个好觉。不过这么长一段话,小悦儿懒得说,只点头道,“嗯。” “好,等姐姐去换身衣裳。” 姜留换了轻便的衣衫,带着悦儿到任府的演武场,陪他比划了一场。刚习武一年的小悦儿当然不是姜留的对手,姜留没过瘾,干脆扔下木棒抄起狼牙棒,招呼侍卫上前比试,放倒四个侍卫,姜留才带着悦儿回去歇息。 姜慕锦出嫁,姜任两府处处张灯结彩。但看着满天繁星、盏盏灯笼和片片菊花,姜留却感到异常孤单。 小悦儿拉住六姐的手,安慰她道,“凌哥快回来了。” 大败靺鞨的江凌八月底自永昌出发,进京献捷。算着日子,再有一个月就该到康安了。姜留桃花瞳里有了亮光,“嗯。” 见六姐果然开心了些,悦儿又哄她道,“明年,悦儿背六姐出嫁。” 姜留笑了,“明年你才八岁,哪背得动我,还是等后年再说吧。” “背得动。”努力了一年的小悦儿固执道,“明年。” 姜留与江凌的婚期,定在了明年秋天。虽然江凌提前一年回京,大伙儿都觉得两人的婚期也会提前,雅正和姜慕燕也开始按着姜留明年出嫁给她操办嫁妆,但具体的日子还没敲定下来呢,所以有人提起,姜留还是说婚期是后年。 姜留吸了口寒凉爽透的空气,抬头看着满天星星,打趣道,“悦儿从哪颗星上,看出我要明年出嫁了?” 没有哪颗星,是他听到爹爹跟娘亲抱怨说凌哥要明年娶六姐,爹爹说等他回来就打断他的腿。不过这么长一段话,小悦儿更懒得说了。 姜留也没指望弟弟能回答,又闲聊道,“明日你就要继续去书院读书了,这三天的课业可做好了?” 小悦儿应了一声。 “自己写的?” 小悦儿没吭声。 果然如此,姜留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自己小心点儿,别让母亲和三姐查出来,否则有你受的。” 小悦儿又应了一声,声调十分肯定,这回的笔替是他精挑细选的,十分靠谱。 听弟弟这般沉稳,姜留也就放了心,回到跨院沐浴更衣躺在床上,虽然精疲力尽,但姜留还是没有睡意。 大姐在家带三个孩子,二姐一家子去了永昌,姐姐坐月子,二嫂怀孕,五姐出嫁……跟她玩得好的姐妹们都已为人妇。今日坐在席间、花园内,听她们谈论婆家、夫君、孩子,姜留完全融不进去。 以后,府里只剩下和七岁的七妹两个姑娘了…… 姜留抱着自己的布老虎问三个大丫鬟里唯一还没出嫁的芹白,“霜降还有几日?” 正在放下床幔的芹白算了算,“九月十二交的寒露,霜降应是二十七。” “还有三天呢,今年好像比去年冷很多。”姜留吩咐道,“明早从库里取两筐银霜炭,咱们给姐姐送过去,再让奶娘挑些适合坐月子时用的东西,多带点。” “是。时辰不早了,姑娘睡吧。”芹青放下第二层床幔,吹灭桌上的蜡烛,轻手轻脚退到屏风外的小榻上守夜。 姜留盘算了一会儿该给姐姐准备些什么东西,便不由得担心起正在赶路的江凌。康安城内都冷成这样,郊外肯定更冷。十月底快到大雪节气了,万一路遇风雪…… 姜留翻了个身,好想出京去迎。分别两年,又是在今晚这样的日子,姜留想他想得厉害。 “咚。” 半睡半醒之间,姜留瞬间睁开桃花瞳,翻身探手从床头柜上拿起贴身匕首,轻轻挑开床幔。 芹白也起身进里间,护在床前,“姑娘莫怕……” “咚,咚咚。” 芹青还没说完,窗又被轻轻叩响,一个修长的身影映在窗上。 这熟悉的节奏,这身影……姜留的桃花瞳微微颤动,下床走向窗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芹白握着匕首,压低声音阻拦道,“姑娘穿好衣裳,这里交给奴婢。” 姜留摆手,走到窗边低声问道,“哥?” 窗外的人轻应了一声,“留儿,我回来了。” 凌少爷?芹白傻了,凌少爷不是八月底才启程么,这会儿怎么可能出现在姑娘窗外! 姜留打开窗,寒风入窗,江凌站在窗外。四目相对,无法用言表的情感随着眸光流淌。 夜光下,留儿莹白的肌肤泛着柔光。一身玄黑的江凌声音沙哑,“夜里风寒,快把衣裳穿好。” 姜留抬起手抚上他脸,冰凉的温度瞬间燃爆了姜留的怒火和,她一下拧住了江凌的耳朵,低声咆哮,“这次几天你就赶回来了?身子不要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6章 日夜不分 小窗,烛火,喝姜汤的江凌。 看他眼下明显的乌青色,姜留心疼得想揍人,“两年都忍过了,最后这三十天就忍不了了?!” 看留儿真得怒了,用碗遮住脸的江凌眸子转了转,回道,“路上无趣,我想快些赶回来,或许还能赶上给五姐送亲。” 姜留…… “你再说一遍!” 江凌放下碗,小声问道,“三姐是这几日分娩吧?” 姜留抿了抿花瓣般娇嫩的唇,没注意到随着她的动作,江凌的眸色都深了几分,“已经生了,母女平安。” 母女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不过江凌还是问起岳父和留儿都会注意的一个细节,“咱们的外甥女长得像三姐还是姐夫?” 姜留想发脾气,看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又可怜巴巴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便抿了抿唇继续道,“他们都说像姐夫,只有爹爹说像姐姐。既然已经回城,今晚就不要再出去了,回去吃些东西,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好。”江凌乖乖站起身。 姜留也站了起来,惊恐地发现他又长高了!努力了两年,姜留终于脱离了小矮子的行列,长得跟姐姐一样高了,可还是江凌矮一个头,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一看她瞄自己的头顶,江凌便知她在想什么,走近了一步,低笑道,“两年不见,留儿长高了。” “你长高得更多,看着比二郎哥都高了,但肯定没爹爹高。”二郎哥是姜家几个兄弟中个子最高的,爹爹是他们哥仨中最高的。 “留儿希望我长得比岳父还高?”江凌说着话,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这距离太近了,姜留紧张地想向后退,但腰却被江凌揽住了。江凌把日日夜夜思念的人儿搂在怀里,贴在心口,声音都抑制不住地颤着,“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 他看着又瘦又高,胸膛却意外地宽阔。他日夜兼程赶回来,身上带着泥土的气息,姜留抬手环住他劲瘦的腰,低喃道,“傻子。” 感受到留儿的回应,傻子江凌克制不住地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她揉进心里,“我想见到你,一日也等不了。” 三千多里路,江凌不是不想休息,是他躺下也睡不安稳,只想赶路,抑制不住地赶路。因为他没往前走一步,与留儿的距离就能缩短一步。进了延平门回到任府,他知道自己该洗漱歇息一晚,明早再过来见她。可他一刻也等不了,连衣服都没空换,便翻墙出现在窗外。 幸得守护姜府西院的侍卫都认得他,才没惊动旁人。 被江凌抱在怀里,姜留空了数日的心被填得满满当当,她毫不吝啬地诉出相思意,“我也想你,尤其是这几日,特别想。” 江凌忍不住低头,将粗糙的脸颊贴在她娇嫩的额头上,“咱们明年二月成亲可好?我想跟你一起。”跟你一起用膳,一起睡觉,日日夜夜在一处,不再分开。 明年二月?姜留眨眨眼睛,“爹爹不会同意的。” 江凌眸中星光闪烁,“若我征得岳父同意,咱们就成亲,三姐出嫁了,你一个人睡太冷清。”M..coM 姜留笑了,“其实不冷清,二嫂常过来陪我。” 想要她陪,还是我?江凌的唇落在她的额发上,“她已有身孕,你同她在一处睡不踏实。” 姜留……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二嫂怀孕后,二哥以此为由,不让二嫂过来打扰她了。 江凌又道,“我平了靺鞨,又带回来五车聘礼,明早我就去见岳父。” 还有聘礼?听意思还是爹爹喜欢的东西?姜留好奇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你还是等聘礼到了再说吧,爹爹没见到东西,不会同意的。天晚了,回去睡吧。” 江凌舍不得走。 “你若再不走,我明日就告诉姐姐你不守规矩,你猜姐姐会怎么做?” 江凌…… “我回。” 嫁了女儿的姜槐喝多了,在前院哭得稀里哗啦,勾得没少喝酒的姜松也落泪追忆往昔。姜二爷一边回应念经的大哥,一边哄着三弟,一边吐槽自己现在有多累,多想挂印致仕。哥仨闹腾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歇息,第二日一早,不出意外地都没能到北院给姜老夫人请安、用膳。 姜槐宿醉,叫也叫不醒。姜松忍着头痛草草吃了早膳,便急匆匆赶往翰林院;姜二爷被妻子扶起来,灌了一碗养胃汤后,又躺回床上不肯起来,“爷今日不去衙门了,爷要再歇息一日……” 雅正用手指给丈夫理顺如墨汁般披散的头发,温和笑道,“我让猴儿和宝儿去衙门走一圈,若有要务,再让他们回来请您。” 姜二爷满意地抱住妻子的腰,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蹭了几蹭,“知我者,贤妻也。” 待丈夫又睡了,雅正才轻手轻脚地从里屋走出来,笑着对姜留道,“就让他们爷俩睡吧,等他们睡够了再相见也不迟。” 江凌,也还睡着。 趁着他们都在睡觉,姜留带着银霜炭到白马巷探望正在坐月子的姐姐,给她讲昨日来了哪些宾客,怎么分桌的,众人都在谈论什么,又出了哪些小插曲等等。姜慕燕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点评一两句,告诉姜留遇着什么情况该怎么处置。 说完姜慕锦出嫁的事,姜留提起了昨夜进城的江凌。 姜慕燕圆润了些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可是军中有急务?” 姜留摇头。 姜慕燕了然,握着妹妹的手轻轻拍了拍,“这么急着赶回来,他路上定吃了不少苦。你别跟他置气,吩咐厨房多做些他爱吃又滋补的膳食。不过要记得你俩还未成亲,不能由着他胡闹……” 他已经胡闹了……姜留垂眸,小脸艳若海棠。 在床上赖了一个时辰,姜二爷才慢腾腾起身,抱着十个月的小儿子举了会儿高高,然后又把四岁的二儿子抛起来接住,逗得两个儿子坐在床上,咯咯直笑。 去北院给婆婆请安的雅正回来见丈夫醒了,便道,“凌儿昨夜回府了。” 姜二爷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他现在何处?” 雅正给小儿子擦着笑出来的口水,“他日夜赶路疲乏,回来便睡下了,应还未起来。” 这臭小子!姜二爷站起身,“我过去看看,夫人吩咐厨房,给他准备好消化的早膳。” 雅正笑道,“留儿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鸡汤小馄饨。” 刚还心疼义子的姜二爷一听,坐下气呼呼道,“爷饿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7章 入主右羽林卫 江凌回京了?张文江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不是八月底才从永昌启程?”新笔趣阁 黄通点头,捋着胡须羡慕又钦佩道,“永昌据康安三千三百余里,此子以每日一百五十里急行军的速度,连续急行二十多日赶回来的。” 张文江惊得站起身,“黄相,可是西北有紧急军务?” “西北一片大好。”黄通回道。 那江凌这是……张文江想通了,坐下叹道,“不愧是我大周最年轻的怀化大将军。” 因攻占靺鞨之功官升两级,被加封为正三品怀化大将军的江凌,今年才十八岁!人比人,气死人啊……在心里挨个把张家的子孙们拉出来鞭挞一遍后,张文江不厚道地笑了。 江凌提前一个月进京,姜家人欣喜,旁人惊讶,廖宇则是措手不及。江凌攻占靺鞨,打通西域商道之后,万岁在大殿之上盛赞其为“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是万岁登基十三年来,第三次用此称赞臣子。 称赞的第一人,是已致仕的太傅尹骞,第二人是乐安侯姜枫。大周三根擎天柱,姜家独得两根,两年来处处与姜枫为敌的廖宇岂能不急。 江凌回京献捷之后,应会留在康安供职。朝中能装得下这位十八岁将军的武职,也只有卫戍大周都城的右羽林卫统领之位了。论才干、资历和声望,江凌毫不逊色于大周禁军十卫统领中的任何一位,他出任右羽林卫大将军,实至名归。 这也是为何江凌攻下靺鞨后,朝中官员对姜枫又客气了三分的缘故:因为姜枫是江凌的义父和岳父,货真价实的——爹! 为了阻止江凌出任右羽林卫统领将军,廖宇上蹿下跳筹谋半载有余,就连点火造势的御史都找好,准备在下次或下下次早朝之上预热,待江凌一个月后献捷之时,就可把他架在火上烤。可他这火折子还没点着,江凌已经回来了!!! 张文江越想越解气,恨不得哼两首小曲儿。 他这边高兴,廖宇那边却毛骨悚然。因为他派人暗设了五道坎儿,竟没一道能拦住江凌,而且江凌提前一个月进京,廖宇竟毫无察觉,他立刻道,“立刻传密信,撤回设拦队伍。” 幕僚低声道,“阁老,任凌生未与献捷队伍同行,咱们若趁此机会,半路截杀或就走被擒的靺鞨渤海郡王,任凌生便无功可献,届时万岁怪罪下来……” 蠢货! 廖宇皱紧眉头,“任凌生奉命进京献捷,他已到康安,你说渤海郡王玮瑎在何处?!” 幕僚一惊,“阁老的意思是,渤海郡王已被任凌生押送回京了?他……怎么敢……” 他不只敢,还做了!玮瑎已被任凌生押回康安,那么依照正常速度在路上行进的献捷队伍留着做什么?当然是等着捉拿胆敢去救玮瑎的反贼,为任凌生再添一功。若他派去的人入套,那他便成了任凌生升迁的垫脚石,这叫廖宇如何不气。 “取官服,更衣。”本阁要立刻进宫面圣! “报——” 廖宇穿上紫袍,玉带还未束好,便有下人来报,“世子,姜枫带着任凌生进宫面圣了。” 廖宇一惊,手里的乌纱险些落在地上。 皇宫之中,宣德殿内。看着面前面如冠玉的姜枫和面若古铜的任凌生,景和帝险些笑出声,当年第一次见此子,他便觉得他们不是亲生父子,因为亲生父子的肤色不会差这么多。 任凌生的肤色比他五年前出京时深了许多,十三岁出京时,他是任家仅存的骨血;十八岁归来,他已是大周最年轻的将军。 此子,可保大周江山五十年固若金汤! 景和帝越看,越觉得江凌顺眼,温和问道,“任卿星夜兼程而归,可是路上出了变故?” 江凌躬身行礼,“回万岁,臣得到确切消息,有贼子沿路设伏妄想夺走渤海郡王,臣便将计就计,率领一队人马秘密押送渤海郡王和靺鞨大将迁晃进京献捷,大队人马按原计划进京,沿路擒拿靺鞨余孽。” “好!”景和帝大赞一声,“任卿此计甚妙。任卿一路辛苦,这几日先在府中好生歇息,玮瑎和迁晃押入大理寺,听候发落。” “是。”江凌老老实实站在岳父身边,躬身谢恩。 景和帝越看这对翁婿越顺眼,便笑道,“任卿年纪尚小,不懂得照顾自己,姜爱卿费心多看顾他一二,让他尽快养好身体。” “臣领旨。”姜二爷躬身领旨,然后道,“臣今早得知凌生回来了,立刻骂了他一顿。这孩子年轻不懂事,得知有人沿路设伏后边以日行一百五十里的急行军,押着两名要犯赶了二十天的路跑回来了。他年轻受得住,但渤海郡王玮瑎已经六十多了,哪受得了……” “姜爱卿,”景和帝笑道,“玮瑎三年前纵兵抢夺肃州赈灾粮已是死罪,便是他死在半路上,凌生将他的头割下带回也是一样的。凌生能瞒住所有人,将他活着带回来,乃是奇功一件,当赏。” 姜二爷立刻替儿子谦虚道,“万岁的心意,臣明白。可您赏凌生的东西够多了,您再赏赐,臣怕他年纪小心生浮躁。” 看任凌生老老实实待在他岳父身边,景和帝放声大笑,“哈哈哈——” 万岁一笑,杨奉也跟着露出笑容,殿前大将军叶清峰翻了个白眼,炫耀,姜枫这是赤果果地炫耀! 殿内记录万岁言行的刘君堂提笔记下:万岁欲赏,乐安侯以怀化大将军年幼辞赏,万岁大悦。 景和帝笑罢,才道,“朕听乐安侯的,今日不赏了,任卿回府歇息,尽快与姜六娘完婚,然后到右羽林卫供职,白旸已三番两次向朕抱怨,他一人统领羽林二卫,已分身乏术。” “臣谢主隆恩!”江凌大喜,跪地谢恩。 景和帝见姜枫一脸憋屈,又忍不住放声大笑。 刘君堂提笔又记下:万岁令怀化大将军尽快完婚,入主右羽林卫。见乐安侯面露不舍,帝大笑。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8章 三月佳期 出皇宫钻进马车,姜二爷看着忍不住傻笑的江凌,抬手一巴掌削在他的后脑勺上。笑,老子让你笑! 被岳父削了的江凌立刻装出一副忠厚模样,但憋了不到两息,他又忍不住露出笑容,整个人都透着欢喜,取过折扇殷勤地给岳父扇风,“孩儿与留儿何时成亲,全由父亲说了算。” 万岁都说了让你们尽快成亲,老子还能说什么!!!姜二爷靠在车厢上做最后的挣扎,“马上要进十月了,再快也得明年!” “是。”江凌扇得更殷勤了,“父亲让孩儿寻的西域血红马,已经寻到了,下月与献捷的队伍一同进京。” 姜二爷瞪了江凌一眼,“不是爷要,是卖园子给爷的陈绍要!” “是儿说错话,父亲息怒。”江凌乖乖认错,然后与姜二爷商量道,“您看可要再给留儿置办个园子?” “她不喜欢操办宴会,也不喜欢逛园子,弄园子作甚?”姜二爷白了江凌一眼,嫌弃道,“你若真心疼留儿,就赶紧回府养着,瘦成这鬼样,看着都吓人。” “是。”江凌含笑应下,一边认真给父亲扇风一边道,“父亲当年应下澄空大师要养孩儿到十八岁,孩儿今年已十八了。以后,孩儿养您。” 看着当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黑炭头长大成人,还说要养他,心中不感动是假的,不过姜二爷的嘴还是十分硬气,“老子才三十出头,用得着你养?你若真孝顺,就好好待留儿,让为父少操点心。” 江凌认真道,“孩儿一定会好好待留儿,不让父亲操心。以后,廖宇交给孩儿应付,父亲只管去做您想做的事。” 为了应对廖宇,过去这一年姜二爷没少费心思。在留儿的帮助下,他虽没让廖宇占到多少便宜,但自己也没占上风。若斗下去,姜二爷自然不会被廖宇压下去,但他真没耐烦性去做这些。现在长着十八个心眼的江凌回来了,姜二爷恨不得立刻当甩手掌柜,只叮嘱道,“你下手不要太狠,万岁还想用廖宇,只要他不做祸国殃民之事,就留着他。” “孩儿明白。”江凌一手扇扇,一手稳稳递给岳父一杯热茶,“只要有人便有争斗,除了廖宇,也会蹦出张宇、王宇来。廖宇此人有秦天野的野心,但没有秦天野的手段和胆量,孩儿不会除了他,砍掉他的枝杈,留着他给咱们挡风沙霜石用。” 这话听着实在太舒坦了!姜二爷靠在车厢上,美滋滋道,“正月事情多,二月是留儿生母的忌日,都不宜操办婚事,回去后让你祖母挑挑日子,将你和留儿的婚期订在三月。订了日子后就给你外祖父和裘叔写信,请他们进京为你主持婚礼。裘叔就算因为有公务在身回不来,你也要按着规矩办。” 听了岳父的话,江凌又成了傻小子,与方才那个指点朝堂、算计廖宇的正三品右羽林卫统领将军,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姜二爷嫌弃地转头,不再看他这幅欠揍的模样,待到京兆府门前,径直跳下了马车。 两人回到府中,听闻江凌被封为右羽林卫统领将军,姜老夫人喜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陈氏直冒酸水,雅正为姜留高兴,闫氏也因为江凌留在康安,自己的儿子们又多了个依仗而欢喜不已。 待听说儿子把俩孩子的婚期定在三月,姜老夫人犹豫,问道,“万岁让你们尽快成婚,再走马上任,明年三月成婚是否太迟了?半年之中,不会出现变数?” 确实会添一些变数,但这是父亲的意思,江凌也不愿仓促完婚,委屈了留儿。看着比他离京时苍老了许多的祖母,江凌也不愿她跟着操心,便笑道,“不迟。万岁让孙儿先好生调养身体,再完婚赴任。下月底永昌献捷的大队进京,到时孙儿须得忙碌大半月。所以三月成亲,已是尽快了。变数时时有,但孙儿已经回京,变数尽在孙儿掌控之中,请祖母放心。” 一个还未及冠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在场的人——包括陈氏,没一个不服气。姜老夫人放下心,让儿媳取过黄历翻了翻,笑道,“你与留儿的八字乃天作之合,没什么需要避讳的。三月十一宜成亲、搬迁、立业,是个好日子,将婚事定在这日,你们觉得怎样?” 雅正三妯娌自是没有意见,江凌也很满意,谢过祖母后,跑去找姜留,告诉她这个大好消息。 看着江凌走出院门,姜老夫人感叹道,“十年前,老二把这孩子带回来,我只看了一眼,便知这孩子将来不一般,但没想到他能有这么大出息。” 陈氏心里泛酸没吭声,雅正笑道,“凌儿能有如今的成就,一是有您和二爷把他当做姜家血脉爱护着,二是裘叔倾心栽培,三是他自己也肯下苦功,十年寒暑,这孩子白天读书夜里习武,从没歇过一日。” 儿媳妇这话,姜老夫人听着顺耳极了,“老二真是拿他当亲生儿子养,凌儿刚来的那两年做噩梦成宿睡不着觉,老二让他搬到正房,守着他睡了好几年。他想报仇,老二设身处地地帮他谋划,跟着他一块去肃州,出生入死。十年真心换真心,这孩子跟老二早就是真正的父子了。”新笔趣阁 闫氏跟着夸奖道,“是二哥心肠好,换个旁人都做不到二哥这样。” 姜老夫人笑得眼角又多了一条褶子,“不是我自夸,康安上城这么多人你们随便挑,再找不出一个比老二心肠好的,他打小就让人省心……” 不管什么事,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有多少人,说来说去都会落到婆婆心爱的小儿子多好上,她早就习惯了。陈氏低着用手指抠着锦缎上的绣线,心里堵得难受。 自己十八岁的小儿子比不上婆婆的小儿子,更比不上十八岁就当上禁军统领的江凌,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婆婆嫡亲的,搂在怀里心疼了好几年的孙子啊,现在连留儿都要出嫁了,三郎的亲事还没着落呢。家里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装不知道。 她的三郎差哪了,让她们这么瞧不上!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199章 谁能万世流芳 被陈氏认为哪也不差的三郎,散学还未进入西城便听说江凌回来了。坐在嗷嗷叫的兄弟们中间,三郎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这一年自己有没有欺负胖六。然后,他悲催地发现自己不只没欺负过胖六,还被胖六欺负了好几回。 悲催、怂、安心、喜悦等无法言表的情绪,在三郎脑袋里熬了粥,还没等他想明白见到江凌该说啥时,就被兴奋的四弟和五弟拖进府,来到小园中。 九月,各色菊花开得正盛。江凌坐在一大片雪白的菊花中,望着连笔带划的胖六笑。他的牙跟菊花一样白,脸却比菊花下的泥巴还黑。四弟五弟嗷嗷叫着冲上去,江凌的目光看过来时,嘴比脑瓜子快的姜三郎幸灾乐祸道,“一年不见,凌哥咋黑成刘皇叔的傻三弟——张翼德了?” 姜留、姜四郎和姜五郎齐刷刷看着恨不得剁嘴的三郎,嘴露出一样的弧度:若论找死,还得三郎。 江凌起身,拍了拍三郎宽厚的肩膀笑道,“才一年不见,三弟就胖成这样了。” 胖?跑圈,轮铁杵还是……三郎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嗷嗷道,“没胖,凌哥我没胖,真的!” 三傻子!四郎白了三哥一眼,扒拉开搂着江凌嗷嗷叫的小五,仰头笑得比喇叭花还灿烂,“六姐夫,你终于回来了,我六姐想你想得直掉眼泪。” 哪个掉眼泪了?!姜留抬手就打,“姜小四儿,你找撕是不?” 姜四郎绕到另一侧,拉着江凌的胳膊冲着姜留做鬼脸,“姐夫看快,我六姐害羞了。” 害羞你个大头鬼!姜留脚下一转到了姜四郎身旁,握拳就要开打。 江凌握住心上人的拳头,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姜四郎的肩膀,笑道,“我选了一匹神骏的黑马,作为你过了童生试的奖赏。待下月马匹到康安,咱们是个跑几圈。” 十五岁的小秀才姜四郎喜出望外,抱着江凌嗷嗷道,“姐夫,你是我亲姐夫,是五个姐夫中最亲的一个!!!” 姜留呵呵,小四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当真了得,等明天五姐回门,看她怎么收拾你! “六姐夫最好了!” “六妹夫,我的呢?” 三郎和五郎听到四郎有宝马,一个比一个嘴甜。 “哥。”比三个哥哥慢了一大截的六郎小悦儿,终于赶到了,恭恭敬敬喊人。 五年前江凌离京时,小悦儿才两岁,还不太记事。但因家人常提起江凌,江凌也常给他送礼物回来,所以小悦儿见到高高的江凌,并不觉得陌生。 身上挂着仨人的江凌只得放开留儿的手,拍了拍小悦儿的肩膀,温和道,“六弟,读书可辛苦?” 小悦儿摇头,“不辛苦。” “六姐夫……” “六妹夫……” 三郎和五郎星星眼望着江凌,等着他们的礼物。江凌笑道,“都带了。三弟一把宝刀,五弟一大块沉香木,六弟两个刻着古符文的龟壳。” 刻着符文的龟壳,莫非是……甲骨文?!姜留转头看向自己的懒弟弟,她忽然有种可怕的念头:大周人才济济,但真正能万世流芳的,或许是自己面前这个懒弟弟。 奉旨在府中调养身体的江凌,在府中待了半个多月,直到刘家长女满月这天,他才随着家人到待贤坊白马巷吃满月酒。 刘君堂抱着包裹严实的女儿到前院,姜二爷伸手要接过外孙女。刘君堂小心翼翼把女儿交到岳父手中,不放心道,“岳父右手托住她的头,右手……” 姜二爷把外孙女抢过来,熟练抱在怀中,看都不看傻女婿一眼,“为父抱大了六个孩子,还有得着你教导!” 被算在被岳父抱大的六个孩子中的江凌,与大伯、三叔、二哥、表哥和弟弟们凑到近前,看小外甥女刘静瑶。小包被中露出一张还没他巴掌大的脸,或许是因为觉得吵,小家伙皱着眉头睡得不安生,头发和眉毛都淡淡的,鼻子头有点泛黄,江凌还没找到该怎么夸奖时,他身边的兄弟们已经开始了。 “长得像三姐。”三郎一本正经。 “瑶儿天生福相。”廖元冬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词儿。 妻子怀孕八个多月的姜二郎,一脸温柔地看着小外甥女,“瑶儿能吃能睡,百日时定长得白白胖胖的。” 四郎道,“我看着瑶儿的脸盘像三姐夫。” 五郎跟上,“下巴像三姐。” 六郎,“漂亮。” 七郎紧跟六哥,“对。” 话都被兄弟们说完的江凌换了个方向,“父亲看瑶儿长得像三姐还是姐夫?” 姜二爷笃定道,“瑶儿跟你三姐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想说这孩子跟君堂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刘父还未来得及开口亲家,姜松已道,“确实是像燕儿。” “我记得燕儿满月摆酒那天,二哥抱她出来时,她也是这么睡着。”姜槐心中感慨,一晃十几年,燕儿的孩子都满月了,他们怎么可能不老。 姜二爷取出一块质地极好的粉色玉扣,放在外孙女的包被夹层里,才把孩子交还给傻女婿,“这是御赐之物,给瑶儿挂在床头,可保她平安。” 小静瑶满月后的第二天,江凌又被三姐叫到了刘府。五年未见的姐弟俩,都发现对方模样大不相同了。不过陌生的感觉随着两人相视一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丰腴未褪的姜慕燕请江凌落座,上茶,才道,“天山雪莲何等珍贵,你该妥善收着以备不时之需,给我送来一株也就罢了,怎能送一箱过来,待会儿你把剩下的带回去,让留儿放好。” “一箱也才六株罢了,天山雪莲在康安价值千金,但在永昌不算罕见。”江凌笑道,“三姐吃完再让留儿给你送些来,府中还有。” 听到还有,姜慕燕与他商量道,“我养得差不多了,大姐去年生骞儿时伤了身子,如今还有些气血不足,你送过来的雪莲,我给大姐……”新笔趣阁 江凌道,“大姐那边我也送了,除了雪莲还有几样补气血的西域药材。” 听到弟弟这么懂事,姜慕燕放下了心,转而说起他的人生大事,“你与留儿的婚事该操办起来了,成亲是人生大事,容不得一点马虎。趁着献捷的队伍还未进京,你将已准备好的物什列张清单送过来,我对照着清单,再给你列张该准备的物什,你再安排专人采买。莫听旁人忽悠,该花的银子得花,不该花的咱们一文也不花。” 江凌取出袖中厚厚的清单,起身递给三姐,“府中的奴仆、各院和库房的物品清单、康安、肃州和永昌置办的产业都已列在单子上,请三姐过目。”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0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正文终) 景隆十四年三月十一,是大周最年轻的正三品怀化将军,十九岁的禁军统领任凌生,迎娶大周第一美女姜六娘之日,康安城为之轰动,众人挤爆了西城柿丰巷,只为一睹大周最美新娘子的风采。 身着嫁衣头戴整副新娘子头面的姜留,跪在堂前拜别长辈。与前四次嫁女不同,姜留出嫁,姜家人大部分都没感到伤感和不舍。 因为姜留出嫁,只是从西院搬到一墙之隔的任府与江凌一起住,不用伺候公婆、站规矩,入门任家全由她说了算,想回娘家,抬脚走几步就能回,他们想见姜留,穿个角门就能见到,实在没什么可伤感和不舍的。但被万分不舍妹妹出嫁的姜慕燕带头一哭,姜家女眷们还是忍不住伤感起来。.CoM 姜二郎见妻子眼睛通红地盯着六妹,偷偷握住了她的手。即将被江凌夺走美人的袁夏月回眸,立刻被自己的俏郎君勾了魂儿,顾不上旁的美人了。 姜老夫人训完话,舍不得姜留出嫁的陈氏絮叨了几句,还没等姜二爷开口,新郎官江凌便到了门前。 看看自己碰在手心里长大的小闺女,再看看自己亲手带大的义子,姜二爷心中万分复杂,只道,“去吧,别耽误了吉时。” 有什么话,等他们转一圈回来再说。 姜留与江凌一起跪拜长辈,起身。瘦了两圈的姜三郎上前,“六妹,我背你出去。” “有劳三哥。”大嫂赶了回来,但大哥有公务在身无法回京,八岁的小悦儿又背不动她,姜留出嫁,依旧是由姜三郎背出去。小悦儿主动争取了托着姐姐的脚的任务,一切向哥哥看起的七郎争取到了六姐的另一只脚。 昨天还吵吵闹闹的姜三郎,每一步都走得非常沉稳。在众人的祝福声中,三郎十分郑重地低声给姜留道歉,“六妹妹,我欠你一条命。你三哥虽然没本事,但以后你若有难,三哥舍出这条命帮你。” 打从于渊子口中得知自己本就是姜六娘后,姜留对十一年前姜三郎推她入水的事,便真正释怀了。 若不是姜三郎推她入水,生死之间,姜留也不可能从千年后归来。若她不从千年后归来,父亲便不会带她去藏云寺治病。若她不去藏云寺,便不会遇上江凌和裘叔。若没有遇上江凌和裘叔,姜留不敢想姜家还要遭受多少苦难。 姜留只是没想到,三郎会在此刻认真给她道歉,姜留也认真回道,“当年是小妹有错在先,我不该拔了你最喜欢的鹦鹉尾巴上的毛,不该向三哥扔癞蛤蟆。” 姜三郎立刻回道,“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该推六妹妹下水。” 听他们说个没完,小悦儿提醒道,“三哥,注意脚下。” “对。”七郎跟上。 护在旁边的四郎低声道,“三哥,昨天凌哥偷偷揍你了?” “肯定是,三哥今天早上起来就不对劲儿。”五郎嘿嘿,“三哥,你又怎么惹着凌哥了?” 抱着八弟的二郎听弟弟们又闹了起来,低声提醒道,“再说下去,你们都要挨揍了,有什么话等吃席时再说。” 姜留被送上花轿,在鞭炮声中,八个样貌端正、身着喜服的轿夫稳稳将她抬起,在鞭炮和喜乐声中,跟在新郎身后,开始转街。 姜任两府相邻,新娘自姜家出来,自不能直接抬进任家去,需要在街上转一圈,撒喜钱、接受众人的祝福,也要炫耀一圈姜留丰厚的陪嫁。 为了争取到姜六娘的花轿能从自家家前经过,这半年来,西城百姓们差点抢破头,抢到走后,五城的百姓都参与进来,闹得不可开交。 若把康安街道都走一遍,一整日都不够。最后,姜二爷干脆让和至定下了最吉瑞的路线,把道儿划了出来。 姜留乘着花轿,听着路两旁百姓一声高过一声的祝福声,一步步走向属于她与江凌的家。待花轿落地,喜娘挑开轿帘,姜留握住伸到自己面前的,古铜色的手,掌心唯有薄汗,有他的也有自己的。 迈火盆,踏马鞍,过五谷仓,入正堂拜天地,撒帐,喝合卺,结发……见过数次的婚礼仪式,由她和江凌一项项完成,坐在婚床上,看着锦盒内她与江凌的两缕青丝打成的同心结,姜留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江凌含泪的目光由青丝同心结转到身旁姜留身上,四目相对,眸子里流淌着同样的神情。 见这对小夫妻望着彼此不动,喜房内观礼的瀛州江家女眷们笑做一团。郑采薇打趣道,“表哥回神,该去前院谢客了。” 江凌略狼狈地起身,向外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红烛台后,身着凤冠霞帔的留儿大妆坐婚床上,一双含情的桃花瞳盈盈望着他,红唇微微动了动,美得勾魂摄魄。 舅母、姨母、表姐、康月良的妻子、白城的妻子等人都在笑,留儿没有发出声音,但江凌听得明明白白。 她说,少吃些酒。 江凌微微点头,才走出房门,快步向前院走去。他恨不得立刻去前堂,把包括几位皇子在内的宾客立刻哄走。 一桌桌敬完、闹完,终于把宾客时,亥时已过半!江凌快步回到新房,发现留儿竟还穿着凤冠霞帔,规规矩矩地坐在黑漆描金的拔步床上。 江凌心疼不已,上前扶住她的脖子,“累不累?” 累啊,但姐姐千叮万嘱,让她等着夫君回房再卸妆,这是规矩。三品将军娶妻,依礼制,新娘头戴花七树。 姜留顶着的金银玉饰,比姐姐出嫁时沉得多。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撑不住了,“我去卸妆,哥先喝碗醒酒汤。” 都拜过堂了,夫人怎还叫他哥呢,待会儿到了床上定要让她改口。 江凌扶着妻子起身,经过桌边时抬手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然后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后,“我给你卸妆。” 取下一支支钗钿,用手指理顺她的秀发。江凌的大手将她的小脑袋一点点带到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 走过三千里路,度过十一个寒暑,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抱着她,与她同床共枕了。江凌情难自禁,低头一下下啄着她绝美的容颜,马上就要尝到落魂牵梦绕的花瓣唇时,却被一只小手挡住了。 “我……”姜留话还没说完,肚子已大声开始抗议。 “咕噜噜——” 姜留本着我不尴尬,尴尬就不存在的原则,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从容陈述事实,“我饿了。” 江凌搂紧自己的宝,笑出了声。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1章 番外之姜三郎 姜留出嫁的头一天晚上,雅正到她的闺房教她秘事,江凌被舅舅拉到房中说话,姜三郎也被父亲叫进书房训话。 姜松看着长得比自己还高了的儿子,温和道,“你二叔成亲时,你喝醉酒险些惹出大祸,为父罚你十八岁之前不准沾酒。今年你已十九岁,为父免不得要再叮嘱你两句。” “是。”父亲训话,便是已贵为乐安侯,在康安横着走的二叔都得规规矩矩听着,姜三郎哪敢不听。 “你大哥回不来,明日由你送留儿出嫁。因为你推留儿落水的事,你俩心里始终有个疙瘩,这个疙瘩不能让她带到夫家去。明日你须得认认真真向留儿认错。” 姜松顿了顿,严厉道,“当年,你差一点就害死了你的妹妹。” 这事不是都过去了么?当年又不全是他的错,再说他已认过错,这么多年他打也挨了骂也挨了,怎父亲忽然又让他去认错。姜三郎嘴上又应了声是,心里却不服气。 姜松语重心长道,“是为父疏于管教,令你幼时性子顽劣,这些年你大有长进,为父甚是欣慰。明年及冠后,你可有想做的事?” 三郎想以养鸟、卖鸟为生,可这在父亲眼里只能算个玩乐,若说出来,今晚他就不用睡了。于是,三郎的头更低了,小声道,“儿听从父亲安排。” 姜松料到会是这样,“留儿出嫁后,为父再与你二叔商量你的事。明日婚宴上你不可多饮,更不可借酒闹事,要照看着弟弟们,帮江凌招待好同桌的宾客,可记下了?” “儿记下了。” 姜三郎回到自己房中,越想心里越不舒坦,蒙着脑袋睡着后,三郎梦到了自己八岁、胖六六岁那年的六月初六。 那天,他与死对头胖六因为前院小三花生的猫崽子归谁吵了起来,三郎嘴笨说不过胖六,便偷着打了她两下,然后飞逃去了书院。 散学归来,三郎去喂鸟,发现自己最宝贝的鹦鹉尾巴竟然秃了。找到花园发现胖六正用鹦鹉毛钓鱼,三郎气疯了,把胖六推下水时,自己也跟着跌了进去。 书秋急得大喊,跳下水救人。因家道中落,府中仆从被发卖了大半,待他们仨被捞上来时,三郎吐了几口水才缓过劲儿,胖六却没能缓过来。 书秋哭嚎,三郎傻了,母亲把他拉回东院,反复叮嘱他,要说是胖六自己跳下去的。 老管家把父亲和二叔、三叔都找了回来。见到胖六的尸体,二叔竟喷出一口血,家里人乱做一团,三郎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祖母看出不对劲,把他叫到北院详细询问事情经过后,向来疼爱他的祖母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泪流满面。 父亲,差点打死他。 二叔一病不起,祖母愁得头上再没一根黑发。 三叔为了府里的生计,日夜奔走。 府里没了笑声,孟回舟却被提拔为刑部尚书,风光无限。 二叔病了一年终于见好,被柴四叔等人拉出门散心时,又被孟三算计,撞见了乐阳公主。乐阳公主要夺二叔入府,一家人自不肯答应。 父亲和大哥被乐阳公主府的人诬陷,押入刑部大牢,逼迫二叔入公主府为面首。孟回舟动了大刑,二叔不忍父亲和大哥受苦,到乐阳公主府求她放过父亲和大哥。 二叔入公主府第二日,父亲和大哥便被无罪释放了。三郎跟着家里人去刑部大牢门口接人。 得知二叔为救他们入了乐阳公主府,父亲仰天大恸,不顾家人劝阻,拖着浑身是血的身躯,一头撞死在衙门前的石狮子上,祖母亦撞死在另一只石狮子上。 姜三郎跟家里人一起跪在刑部衙门外,抱着祖母和父亲的尸首痛哭,康安百姓冲到乐阳公主府门前怒吼,让毒妇乐阳放出二叔。 姜家的冤屈终于上达天听,万岁训斥乐阳公主,孟回舟因滥用职权被贬为刑部员外郎。 二叔从乐阳公主出来后,得知母亲和兄长为救他双双送命,又吐血昏迷,抬回家时只剩一口气。 祖母和父亲的尸首停在灵堂,二叔奄奄一息,姜三郎挨着一身鞭伤的大哥麻木跪在灵堂内,望不见前路,除了哭还是哭。 藏云寺下来个满脸横肉的胖和尚,把二叔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二叔撑病葬了祖母和父亲后,竟用刀划花了他自己的脸。康安第一美男子成了不会笑的刀疤脸,康安百姓,扼腕叹息。 因无钱供大哥读书,二叔做主把宅院卖了,一家人搬到南城乱巷的两进宅子内。 二叔应对孟家和邑江侯府,三叔为生计奔波,三郎跟四郎继续在青衿书院读书,受尽羞辱。 大姐嫁去绍兴,再没回来。有人相中了二姐的美貌,重金买她去做填房,二叔与母亲撕破脸,将二姐嫁给了均州姑奶奶家在军中效力的侄子。三姐不听二叔劝阻,嫁进了王家给她选的书香门第,没几年就病死了。 大哥日夜苦读,二哥跟着三叔为银钱奔波,三郎浑浑噩噩度日。大哥二十一岁中举,家人们欢欣鼓舞之时,孟家却使阴招打断了腿大哥的腿,大哥错失第二年春闱。 二叔带着大哥出门治伤,两个月后大哥被送回来时,腿骨已经接好了,二叔却不见踪迹。 半年后,孟家失火,孟回舟和孟二、孟三皆烧死在家中,衙门追查一个多月,也没查出孟家的大火是怎么起来的。再过半个月,邑江侯世子刘承死在外室房中,四肢俱断。 又过来一年,消瘦不堪的二叔才返回家,还带回不少银两,家里的日子好过了些,二叔让他和四弟好好读书,考取功名。 四弟很争气,第一次参家童生试便中了秀才,三郎自己却考了五次都没过。第二年,二十五岁的大哥参加殿试,中了二甲进士,姜家扬眉吐气。 二叔四处奔走,为大哥谋了衢州定阳知县的差事。衢州是白三叔外祖家的地盘,祖父的好友前太仆寺少卿罗旭书也在那边。二叔命家里人收拾行礼,举家搬迁随大哥赴任,在衢州落户。 就在三郎欢欢喜喜收拾行李时,二叔又病倒了,药石罔效。弥留之际,二叔说他把姜家拉出泥潭,已对得起父母祖先和大哥,但他对不起两个女儿。他说他求了藏云寺主持做法,让他下辈子还能跟燕儿和留儿做父女,他下辈子要当个好父亲。他说,这个家以后就交给三叔和大哥了。 三叔哭得肝肠寸断。 二叔无后,三郎与兄弟们为二叔净身换寿衣时,竟见他两条腿上全是烧伤落下的大片疤痕。 三郎想起了烧毁孟家的那场大火,颤抖着看三叔和大哥,却发现他们都是一脸平静。三郎跪在地上,嗷嗷大哭。 哭得喘不上气的三郎被小厮唤醒,才发觉自己做了一场长达十一年的噩梦,让他肝肠寸断的一幕幕,还在眼前。.CoM 三郎穿衣起身,浑浑噩噩地往内院走,晨曦中熟悉又陌生院落让他战战兢兢,生怕现在才是一场梦。 待瞧脸上无疤,俊美若谪仙的二叔向他走来时,三郎颤抖跪地,抱住二叔的双腿小心翼翼地摸着。 “梦游着这是?走,二叔送你回去接着睡。”二叔小心扶起他往回走,“小心台阶,可别摔破了脸,否则你六妹就得让六郎和七郎抬出去了。” 三郎躺回床上又哭又笑,二叔脸上和腿上没大片伤疤,真好。 祖母、父亲健在,真好。 胖六没有淹死,三姐没有病死,真好。 他多了好几个弟弟妹妹,真好。 家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真好。 傍晚江凌过来接亲,三郎弯腰背起胖六,发自内心地给她道歉: “六妹妹,我欠你一条命。你三哥虽然没本事,但以后你若有难,三哥舍出这条命帮你。”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2章 番外之三郎(二) 姜留出嫁第三天一大早,小悦儿领着七弟到任家,接她回门。 为表正式,小悦儿带着七弟出姜府正门,走过了整整十六棵柿子树。带着六姐和六姐夫回去时,六姐夫抱着七弟,小悦儿跟在六姐身边,又走过了十六棵柿子树。 一共走了三十二棵柿子树这么远的小悦儿,回府领了六姐夫给的改口荷包,便躺在竹床上不动了。 六岁的七娘姜慕娴捏着沉甸甸的荷包跑过来,趴在竹床边问,“六哥怎么又躺下了?” 小悦儿回道,“看云。” 抬头见天上有几坨烤鸡形状的云,小七娘眼前一亮,“六哥想吃烤鸡腿了,我去拿?” “俩。” “好,六哥等着。”小七娘颠颠跑到堂屋外,探小脑袋往里瞧。 正在训女婿的姜二爷,向可爱的小侄女招招手。 小七娘跑到二伯身边,脆生生问道,“二伯想吃烤鸡腿么,娴儿去给您拿。” 小家伙想吃烤鸡腿了,姜二爷笑着吩咐姜猴儿,“去厨房取一碟烤鸡腿来。” “娴儿自己去取,一会儿就给二伯端过来。”小七娘提起粉嫩的罗裙向外跑。 看着小七娘跑出去,姜二爷想到自己家被面前的黑小子叼走的,可爱的小闺女,气就气不打一处来,板起脸训道,“你这几天又收拾三郎了?” “没有。”江凌冤枉啊。刚把留儿娶回府,江凌恨不得时时同她在一处,哪有闲心收拾三郎。 姜二爷轻摇着折扇,纳闷道,“不是你揍的,那会是谁?” 江凌面色一凛,“父亲,三郎被人打了?” 三郎虽然欠揍,但也不是谁想打就能打的!江凌眼睛一眯,凌厉十足。 姜二爷继续道,“他这几日太老实了,定被人狠狠收拾过。可为父问他,他却说什么事儿都没有。” 依照三郎的性子,若真被外人欺负了,肯定会嗷嗷叫着让家里人给他撑腰做主,看来这次定有隐情。江凌道,“小婿去东院认亲时问清楚,父亲稍后。” 新婿登门认亲,也要认门,各院都要转一遍。虽然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但规矩不能差。姜留带着江凌到东院时,大房的人已整整齐齐等着了。 江凌拜见了伯父伯母、大嫂、大姐和大姐夫、二哥和二嫂,最后给姜三郎行礼,唤了声,“三哥”。 姜三郎抬手搀扶,一板一眼道,“六妹夫。” 江凌挑剑眉,三郎果然不对劲儿。 因春闱明日开考,江凌答了伯父的话后,便真心实意地祝大姐夫金榜题名。 已经二十七岁,尚无功名在身的李正秋,面对名扬天下正三品的六妹夫,压力有些大。他道了声谢,便站在妻子身边不在吭声,心里默默重复状元郎三妹夫方才告诉他的几点要义。 江凌把各院转了一圈,见还不到开回门宴的时辰,便让四郎把三郎叫到了前院书房。 江凌上下打量蔫了的三郎,径直问道,“三哥可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在噩梦中活了一世的姜三郎,给江凌倒了杯茶,请教道,“我确实有事情需要妹夫帮忙。你看我能为家里做点什么?我不怕吃苦,做什么都成。” 三郎这模样不像是被人揍了,倒像被人点醒,大彻大悟了。江凌好奇谁有这样的本事,不过三郎不说他也不问,“三哥此言当真?”wap..com 姜三郎立刻把胸脯拍得砰砰直响,“真,比真金还真!” 帐下数百战将,统领上万兵马的少年将军安排一个三郎,完全是小菜一碟,不过,“这是三哥的人生大事,咱们须得问过伯父。现在就去?” 三郎连忙道,“也不急于这一刻,今日是你和留儿回门的日子,待吃了回门宴再说。” 回门宴后,夫家与娘家隔着一道墙的小夫妻俩也不急着回家,姜留与姐姐在闺房里说悄悄话,江凌带着三郎到前院,与伯父、岳父、三叔、二哥、三姐夫一同商议三郎的前程。 屋里的人数他最没出息,不过三郎一点也不难受。因为家里人都活得好好的,姐姐妹妹们都嫁得很好,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三郎的出路并不多,他读书不成,经商脑子和嘴皮子都不够,若不想混日子就只能入禁军大营,一步步往上爬。 戍卫康安的禁军选拔极为严厉,若不是有江凌在,凭着三郎的体力和速度,进去也是末等兵。 见凌儿肯收下三郎,姜松的心放下大半,板起脸训道,“若你敢耍滑蹭懒给凌儿丢人,为父会提着鞭子,亲自把你拎出来,扔进庄子里拔草喂羊!” 姜三郎站起身,郑重许诺,“父亲放心,儿一定遵守营里的规矩,其他兵士怎么吃住操练,儿就怎么吃住操练,绝不给六妹夫添麻烦。” 看出侄子是真心要走正路,姜二爷也打心底里高兴,“三郎今年才十九岁,读书识礼还有一把子力气,进了军营不会比任何人差。只要你肯踏下心来扎扎实实营里练满三年,二叔就在京兆府内给你留把椅子。” 姜松心里更高兴了,但脸却板得更严肃了。 不过还不等他开口,三弟姜槐已道,“三郎听见没,你去了大营可得好好干。” “是!”三郎喜出望外,笑得发傻。 姜二爷又道,“元冬也年纪不小了,不如让他与三郎一块入营,大哥,三弟,你们觉得如何?” 姜松看向江凌,右羽林卫归江凌说了算,总得先问过他的意思才好。 江凌规规矩矩宅在岳父身后,向大伯含笑点头。姜松这才道,“如此甚好。” 订下要走的路,姜三郎便不再去书院混日子,努力练体,准备入营。 陈氏气得直跺脚,“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二叔是京兆尹,六妹夫是羽林卫大将军,他们随便给你指个差事,都比你去营里吃苦扛长矛强数百倍!你说,是不是你二哥,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娘,是我自己想入营。”姜三郎打断母亲,“孩儿现在文不成武不就,二叔和六妹夫给我安排差事,我也干不好。” 陈氏用力点着儿子的大脑门,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谁说你干不好?我儿子不必任何人差,只要差事够轻省,肯定能干好!” 跟母亲是讲不通道理的,三郎笑着哄道,“就是因为孩儿不比任何人差,才想努把劲儿,学安身立命的真本事。您看我二叔二十七岁才开始发愤图强,儿今年才十九岁,学几年就算比不上二叔,也不会太差劲儿,您说是不?” 话是这样说不假,但……陈氏挣扎道,“娘给你相看好户部侍郎家的闺女了,人家若知道你去右羽林卫扛长矛,这亲事可就黄了。” 户部侍郎家的闺女能看上自己才怪。姜三郎继续哄道,“若因为这个黄了,说明儿与她有缘无分。等儿子有了本事,媒人会踏平咱们家门槛的,娘安心坐在家里等着就好。” 陈氏被儿子哄得飘乎了起来,谁知她等了足足五年,才等来一个比二月还憨的憨货,将她气得半死。 ------题外话------ 感谢书友Alice5555的打赏,三郎的番外送上。明天的番外是刘君堂,在中午十二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3章 番外之刘家夫妇 景和帝召三位阁老在宣德殿议朝事毕,阁老们退下,坐在屏风后的起居郎刘君堂正依据自己速记的文稿,整理方才万岁与阁老之间的问对,清晰地记录在起居注上。 商议了半晌却无定论,景和帝心中烦躁,想找人说会儿闲话。但姜枫出城巡视畿辅各县秋粮征缴,跟旁人说闲话又不尽兴,景和帝便将目光转到了右侧的屏风上。 姜枫不在,姜枫的女婿在。虽不如姜枫那般能令景和帝一眼看透,但刘君堂容貌俊美、文采风流、记忆超群、进退有度,也很得圣心,否则景和帝不会任命他为起居郎。 绕到屏风后,景和帝见刘君堂的速记文稿上,草书中夹杂不少奇形怪状的线条,与前任起居郎的速记文稿大为不同,便好奇问道,“卿将文稿写成这般,能清楚辨认写的都是什么?” 刘君堂站起身行礼,“回万岁,能辨清。” 景和帝更好奇了,“卿复述一遍左相论孟怀二州事之言。” 按礼制,起居注如实记载帝王言行,以备后人修史之用,帝王不可翻阅查看。因帝王善举恶行皆会被记录在起居注内,可起到约束君王言行,提醒君王时时自省。所以,景和帝问刘君堂所录之事,问的是左相答对,而非他赞成所说的话。 刘君堂翻了两页文稿,找到代表左相的线圈,然后读道,“帝问左相:户部尚书所奏之事如何?左相答曰:‘近五年黄河两度泛滥,为保帝都,朝廷两度下令炸毁孟怀二州堤坝,令水漫城邦,万顷良田被毁,百姓衣食无着。夫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臣赞同户部尚书所奏,免征两州秋赋,安抚灾民,以免生乱。” 杨奉赞道,“刘大人所录一字不差。” 景和帝笑问,“此速记法是卿想出来的?” 刘君堂跟在景和帝身边多年,当然知道他最讨厌官员用套话、假话糊弄他,便如实道,“回万岁,此法是臣的妻弟姜思源所创。臣偶观其文稿,窥得此法,习之。” 景和帝挑眉,“姜思源?乐安侯家懒得出奇的长子?” 呃…… 给万岁留下这般印象,对六弟长大入仕很是不利。刘君堂尽力帮他挽回,“万岁,思源在臣岳父的管教下,已潜心向学,每日都认真完成夫子留的课业。” 景和帝呵呵。姜爱卿教子潜心向学?朕上月同他郊外赛马,他提起自己的懒儿子时,脸上的羡慕藏都藏不住。 刘君堂再躬身,“万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景和帝意兴阑珊,转身走到窗边拿起小锄头,给盆内的墨宝兰松土。 万岁不高兴了,得先把他哄开心再说。刘君堂跟到窗边,“臣观思源虽‘懒’,但并非不勤,而是不愿‘徒劳’。在面对他认为对的事情上,一点也不懒。为了能背他六姐出嫁,七岁的思源苦练一年半……” “最终,还是没背成。”景和帝说完,哈哈大笑。 岳父家的什么事,果然没您不知道的。哄高兴了万岁,刘君堂笑着引入正题,“虽然没背成,但其姊出嫁时,思源努力托着她的一条腿,送出府门,也算没白练。您现在用的小锄,也是思源的想出来的。思源未尽孝心,琢磨出一套小农具,让喜花草的祖母给盆栽翻土、除草、施肥时,既省力又怡心。正因思源不愿徒劳,所以才能想诸多事半功倍之法。虽有些方法令人啼笑皆非,但其中也不乏妙计。” 景和帝盯着姜枫给他送来的精致小锄头,若有所思。 见万岁听进去了,刘君堂点到即止,退回屏风后继续记载起居注。当然,刘君堂方才与万岁的对话,也会被记录在册。 刘君堂起身告退时,景和帝忽然问道,“朕闻卿家境富裕,不愁金银。卿历十年寒窗,所求为何?” 刘君堂心中一凛,迅速整理言词,回道,“回万岁,因臣父善经商,积累了一些家财,所以臣自小不愁吃喝,做事只论喜好。臣幼时喜诗词歌赋,每闻佳作,便熏熏然乐在其中。所以臣蒙学至过了童生试,并无求取功名之心,只因喜欢读书。童生试后,臣出井底之家,观人间百态、百姓疾苦,便想学先贤,为国为民尽一己之薄力。” 景和帝又问道,“卿如今俗务缠身,无暇醉情诗书,可觉有憾?” 刘君堂摇头,“臣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回府闲暇时还可畅读诗书,此两者相得益彰,无憾。” 傍晚十分,无臣子觐见,起居郎退下,由太监担任的起居舍人记录帝宫中之起居录。杨奉笑道,“万岁,刘君堂做官不为求财。” 景和帝点头,“此子乃可用之才。” 万岁的意思是,刘君堂做起居郎有些屈才了,杨奉含笑不语。 刘君堂回府更衣赶到西园临镜轩时,抬手让丫鬟不必惊扰房中妻女,自己挑开门帘走了进去。见妻子正在作画,十一个月大的女儿坐在旁边玩着妻子给她缝的布老虎,刘君堂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心中无比满足。???..Com 万岁问他可有憾时,刘君堂只答了一半,他无憾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姜慕燕。在大云经寺内,看到姜慕燕望着山水画的目光,刘君堂就知自己寻到了知音,欣喜若狂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她,直到娶她为妻,与她相伴。与她相伴,一幅画一句诗,都能令刘君堂欢喜到骨子里。她每日与诗书为伴,刘君堂伴着她,便能无憾。 姜慕燕搁笔抬凤眸,见到夫君回来了,清冷的容颜展现笑意。她这一笑,若着了轻烟的水墨画,自有一股以言表的诗情画意,刘君堂爱极了她这般模样,上前握住她的手指轻轻揉捏,目光落在画上。 她画的是临镜轩外小塘内的荷叶。九月池塘,莲蓬多过残花,水面已无擎雨盖。分明是一片衰败之景,但燕儿却画出了残荷斗霜的傲骨,令人观之肃然起敬。刘君堂展颜一笑,“燕儿,为夫可否画蛇添足,补上两笔?” 姜慕燕凤眸流光,“补完之后,还要题诗。” “补完之后,燕儿若还肯,我定提首应景的诗。”刘君堂笔尖在画的左上角一挑,勾出一弯残月。再将笔转到水面,荡出两道涟漪,然后抬潋滟的凤眸,笑看娇妻。 好好的一副残荷斗霜图,却被他该做月下残荷了。岸上垂柳未动,水面却起涟漪,这是为何?姜慕燕猛地想起昨夜他拉着自己荷塘泛舟时做的荒唐事,容颜爆红。 刘君堂见她看明白了,俯身贴着她的圆润有肉的耳垂,低声笑问,“题诗……” 呸,下流胚! 姜慕燕立刻用镇纸盖住画的留白处,若让他题上淫词艳曲,这幅画就只能藏在箱底了!听他还得意地在自己耳边偷笑,姜慕燕又羞又恼,强行转移换题,“明日五妹家给孩子摆满月酒,我约了留儿同去。” 刘君堂怕逗得恼了,今日又被关在房门外“自省”,便只得万分遗憾地饶了她,“我散衙后过去接你和瑶儿回来。” 姜慕燕摇头,“夫君劳累一日,在府中歇息便好,我与留儿同去同归,还要去她府中小聚。” “也好。”刘君堂搂着娇妻,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因为他发现,在燕儿心里,他远不及六妹重要。 这可如何是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4章 番外之姜慕锦 五娘姜慕锦未出阁时,最好的朋友是小她一岁的六妹姜慕兰。六妹虽长得漂亮,但却是个糊涂蛋。 二伯给她起乳名叫留儿。六妹被家里人留儿、留儿这般叫得久了,竟然忘了自己的大名叫姜慕兰,以致于六妹夫让她绣兰花袜筒,委婉向她表达情意时,这糊涂蛋绣了一箩筐,竟没反应过来是啥意思!!! 每想到这件事儿,姜慕锦都能笑半个时辰不带停的。可现在她不敢在六妹妹面前提这事儿了,因为她也做了件更蠢的事,六妹每次提起来,都能笑她一个时辰。 这件事,还要从二伯回城那天说起。 不声不响的二哥跟着二伯去了肃州平乱,竟被左武卫四品将军家的嫡女相中。那姑娘不嫌弃二哥是庶子,不嫌弃来回一趟娘家要走六千多里路,带着丰厚的嫁妆跟二哥一块回来了。 对这个勇敢的二嫂,姜家兄弟姐妹们好奇极了。终于盼到二伯回康安的日子,姜慕锦跟姐妹们挤在城外,拔着脖子瞪大眼睛望着驿道。 第一眼望见的当然是她家美若谪仙的二伯,然后姜慕锦的目光,就落在了二哥旁边的少将军身上。看到他的一刹那,一切喧闹、景色尽数离姜慕锦远去,眼里只剩一个他。 二哥不知说了什么,那少年将军侧头微微一笑。他那马背上的英姿,高挺的鼻梁,微颔首的浅笑都深深印在了姜慕锦的脑海里。 傻四郎挥袖,嗷嗷喊二哥、三哥时,他也看了过来。与他隔着重重人海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姜慕锦该死地心动了。 后来得知他的身份,姜慕锦又喜又自卑。因他没娶妻而欣喜,因他是袁家嫡子、五品将军而自卑。因为姜慕锦的父亲是姜家没有功名的庶子,她自己不漂亮、不聪慧,琴棋书画样样不精,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地方,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后来六妹妹发现了她的心思时,姜慕锦很是平静地说自己与袁春杰门不当户不对,离着也太远,所以不合适。 姜慕锦这么说,是因为袁春杰话都不肯跟姜慕锦多说一句,甚至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其实只要他开口,自己愿随他去,三千里、一万里都随他去。 二嫂嫁进门后不久,袁春杰启程回肃州。姜慕锦厚着脸皮与二嫂一起到送他出城十里,在长亭望着他远去后,姜慕锦强打精神跟六妹妹去姜家庄玩,然后她偷偷出庄,找了个没人的山窝窝,哭得撕心裂肺。 袁春杰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她却像着了魔一样觉得他肯定中意自己却不肯说出口。若他真中意自己,怎么可能最后分别的时候,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头也不回一个?自己真是傻透了,丢死人了! 即便是这样,姜慕锦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她真的好喜欢袁春杰。 就在她最狼狈时,有个不开眼的家伙骑马经过,跳下马上前说了什么。哭得正起兴的姜慕锦挥手让侍卫把他赶走,又哭了许久。 用母亲的话说,姜慕锦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袁春杰走时她哭得撕心裂肺,但哭过后她又跟着六妹妹四处活蹦乱跳了。虽然活蹦乱跳,但母亲提起谁家少年不错,让她去相看时,姜慕锦还是打不起精神,看谁都不顺眼,为此母亲没少拧她的耳朵。 大姐姜慕容第三胎终于得男却大出血,情况万分危急。二伯从宫中请出三位御医,并向万岁求来宫中秘药,才救回大姐的命。小外甥洗三那日,姜慕锦看到大姐白得像纸一样,嘴唇都没点血色,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洗三宴后,姜慕锦心里不安生,拉着六妹妹去长天观给大姐和小外甥祈福。其间,延平来报事,把六妹妹叫走了。姜慕锦焚香祈福后走出大殿,对将来自己也要结婚生子感到惊恐万分时,迎面走来个年轻男子,跟她打招呼。姜慕燕当时见到男人就害怕,低着头浅浅回了个礼便跑了。 过了没几日,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姜慕锦跟姐妹们到西市闲游。三姐停在画摊前赏画,姜慕锦站在边上等着。有个人走到她身边,十分唐突地问,“五姑娘的觉得这幅《春夜喜雨》写得如何?”新笔趣阁 姜慕锦看到“春”字,又想到了袁春杰,心神一阵恍惚,低声道,“不好。” 那人穷追不舍,“姑娘觉得哪里不好?” 她哪知道哪不好!姜慕锦不耐烦地转头,却见那人俊俏的眉眼间带着委屈,又问她,“姑娘觉得,哪里不好?” 姜慕锦莫名其妙,正要回答“哪都不好”时,却被三姐拦住了。三姐上前一步,那人弯腰行礼,“三姑娘。” 姜慕锦没想到,向来不理外男的三姐竟跟他聊起了诗画,直到准三姐夫吃醋,把三姐拉走。 姜慕锦追上去,凑到三姐耳边嘿嘿道,“三姐,那位俊俏公子是哪个?” “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张大人家的二公子。”三姐回了一句,见她还是一脸无动于衷,惊讶问道,“五妹不记得他?” 姜慕锦摇头,“我该记得么?” 三姐叹了一声,“四月底,三婶还带你去偷偷相看过他。” 姜慕锦目瞪口呆。那会儿袁春杰刚走,母亲就带她去相看,正伤神的她哪能记得见的是谁、长什么模样。 三姐又道,“方才他指给你看的是《春夜喜雨》,这首诗最后一句是什么?” 姜慕锦虽然读书远不及三姐多,但这么知名的诗她哪能不知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三姐看她还不明白,又点道,“张大人家的二公子名叫张煜城,你猜他为何问你哪里不好?” 花重锦官城……锦……城……姜慕锦的脸上五彩纷呈,回头望了一眼,见张煜城还站在那幅字前望着她,姜慕锦连忙回头,莫名心虚。 三姐又低声问道,“张家家底殷实,张夫人知书达理,内宅干净,张煜城人品才学皆是上等。张家主动到咱们家提亲,我瞧着他对你很是满意,五妹没相中他,是觉得他哪里不好?” 姜慕锦自是无言以对。 没想到过了两天,张家又请媒人来提亲了,张家诚意十足,大有非她不娶的架势。家里人都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姜慕锦也说不上哪里不好,便点了头。 成亲后她跑不了了,张煜城搂着她又不甘心地追问当初她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姜慕锦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哪里好?” 张煜城回道,“去年四月二十八,我骑马出城经过山林,看到你在树下哭得伤心,便想像这样搂着你,哄你不要哭了。后来打听到你是谁家的姑娘,便求母亲去提亲,你不肯答应。我三番两次厚着脸皮去找你,你都不理我。所以锦儿,你当初究竟觉得我哪里让你不满意?” 他虽貌不及大周第一美男子,才不及康安第二美男子,但自认也没差到哪去。来家里提亲的媒人也不少,为何他相中的姑娘,当初却没相中他? 姜慕锦望着丈夫英俊又委屈的脸,如遭雷劈。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5章 番外之姜家姐妹们 姜慕锦的长子李旭廷满月,众宾客散后,姜家四姐妹窝在姜慕锦的房中先狠狠夸了一顿睡着的小旭廷,便闲聊起今日来的宾客,譬如嫁到白家的郑采薇与她婆婆越来越像了,订了婚的廖春玲看着沉稳多了。 “我还没见过表妹夫呢,”廖春玲订亲时,姜慕锦已肚子大得不能出门了,她用肩膀撞了撞坐在身边的姜留,“咱改天一块出城转转呗?” 廖春玲的未婚夫梁昌东今年二十一岁,原在左武卫效力,跟随江凌四处征战,乃是江凌极为器重的部下。江凌进京献捷后留任右羽林卫大将军,他也跟着留了下来。廖元冬和姜三郎入营后,江凌将这二人都编入了梁昌栋手下,梁昌东作战勇猛,训兵严厉,对与江凌有亲戚关系的两个胖子毫不防水。廖元冬被梁昌东训了两个月瘦了二十斤,对他越看越满意,便请江凌从中牵红线,将妹妹许给了他。 与廖春玲订亲后,梁昌东训两个大舅子训得更狠了,三郎上次回府,姜留差点没认出他来。 姜留应下。 姜慕燕问起大姐夫李正秋的任上可还顺当,二十七岁的李正秋,在抱朴先生、岳父和刘君堂的倾心传授下,中了二甲进士,填了京畿通县县丞的空缺,出京赴任已有两月了。姜慕容生儿子时伤了元气,便没带着孩子跟随丈夫赴任,留在康安继续调养身体。 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姜慕容,越发看得开了,“说是很不错,通县知县待他极为和气,县里的同僚也很好相处,我跟他说那些人都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若他想站稳脚跟,还得靠着自己踏踏实实办差,给当地百姓办实事。” 有姜二爷这个在康安红得发紫的京兆尹镇着,通县官员脑袋抽风了,才会难为他的侄女婿。 闲聊片刻,小旭廷醒了哭闹,奶娘利索地给孩子换了尿布,送到姜慕锦手中,孩子吃完奶又被奶娘抱下去,穿好衣衫的姜慕锦便嚷嚷着要与姐妹们登高望秋。.CoM 姜慕燕笑道,“山上秋风寒凉,你刚出月子哪禁得住风吹。我那园子里秋色正浓,不如后日都去我那边。旭廷还小不宜出门,大姐把孩子们都带上,咱们好好热闹一日。” 四姐妹兴致勃勃订下玩乐之事,便出了张家。姜慕燕与姜留共乘一辆马车返回任府,才低声问道,“妹夫每晚都回府?” 姜留点头,脸有点发烧。 江凌接手右羽林卫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不论多晚,他每天都回回府,赶不上与姜留一起用晚膳,也要抱着她一起睡。姜二爷得知女婿常三更半夜回府打扰闺女睡觉,把他叫过去训了一顿,告诉他差事是永远忙不完的,到了散衙的时辰就该像他一样,回府陪伴家人。 江凌虚心受教,这两个月虽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及时回府与姜留一起用膳,但总能赶在姜留睡下之前进门。 他每天忙成狗,晚上回来还不消停,姜留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姜慕燕不放心地叮嘱妹妹,“你们成亲已有四个多月,你的肚子快该有动静了。让书秋帮你掐算清楚日子,别由着他胡闹,子嗣要紧。” 其实不只丈夫想胡闹,姜留也……蛮享受的。不过当着姐姐的面,锅当然要扣在丈夫头上,姜留应得毫不心虚。 姜慕燕仔细问了妹妹的饮食,又说明日给她送几个调养身子的食方过来,“妹夫是任家的独苗,你免不得要辛苦些,多生几个儿子为任家开枝散叶。饮食坐卧,容不得一点马虎……” 姜留抱着姐姐的腰,觉得她此刻既像自己的娘,又像自己的婆婆。 姜慕燕叮嘱完,又把芹青和书秋叫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顿。天色擦黑了才站起身,想着去西院领瑶儿回自己的家。 姐妹俩刚出房门,姜白便跑了进来,笑嘻嘻给姜慕燕道喜,“三姑娘,万岁钦点三姑爷为钦差,派他出京巡视孟怀二县的河道防务。” 当了四年机要秘书后,刘君堂终于要被重用了!姐姐开心,姜留也替她高兴,“巡视河道防务是大事,万岁既然下了旨,姐夫半个月内定要启程,咱们后日的……” “无妨,他只是出京巡视又不是到外的赴任,行李半日就能收拾妥当。”姜慕燕笑道,“不妨把祖母、父亲和母亲都请过去,把咱们后日的小聚,换做给你姐夫饯行。园中大好秋色无人赏,未免太可惜了。” 姐,我看你不是想给姐夫饯行,而是想借机聚会吧。姜留挽着姐姐的胳膊小声玩笑道,“姐夫出京,姐姐不会舍不得?” 姜慕燕平静道,“不舍自是有的,他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乃是分内之事。男主外女主内,我照顾好家里,他才能安心在外边做事。以后妹夫也少不得要出门,你不可闹着随他去,若在府里待得无趣,可去找我玩。铺子和庄子送上来的账本也够你看上几日的,庶务不可完全放手不管,以免那些管事奴大欺主……” 果然无论到了何时,姐姐还是姐姐。 姜留把姐姐送到府门口,恰逢爹爹散衙归来。 大女婿要出京办差的事儿姜二爷已经知道了,他抱起外孙女,将她放进马车里,递给大闺女一包酱鸭脖,“君堂今晚定会被工部的人叫去吃酒,你和瑶儿不必等着他用膳。这鸭脖还热乎着,路上吃。” “多谢父亲。”姜慕燕双手接过油包,心中无比温暖。家里只有她和五妹妹爱吃鸭脖,父亲定是想到她会回府,专门给她买的,“女儿给您做了一件外袍,父亲回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女儿再拿回去改。” 姜留立刻道,“姐姐在袍子上绣了张旭的狂草,可好看了!” 姜二爷心里美滋滋,嘴上却道,“为父不缺衣袍,你费这个工夫做什么。” 送走了姐姐,姜留追着父亲问,“爹爹还带了什么好吃的?” 姜二爷一指跟在身后的姜猴儿和姜宝,“自己挑。” 爹爹买回来的东西,比自己买的要好吃许多,姜留心里美滋滋。但跟爹爹一块打开一包包吃食,闻着肉香,姜留居然有点反胃。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6章 番外之姜二爷传授经验 带着拉练的将士们回归羽林卫大营,在校场喊完话便叫众人散了。 第一次披盔戴甲操练的廖元冬和姜三郎累得瘫在校场上,没力气爬回营房了。见自己带的兵怂成一滩泥,梁昌东甩响手中的马鞭,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三声鞭响,还有懒在地上不起来的,老子立刻叫人给你收拾东西,滚出老子的队伍,起来!啪!啪!” 廖元冬和姜三郎咬牙,相互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往营房挪着。 鸦隐用肩膀撞了撞梁昌东,挤眉弄眼道,“把你大舅子和表舅子练成这样,不怕你媳妇找你算账?” 梁昌东又甩鞭子吓唬起来几个软蛋,才转头笑道,“不怕,俺媳妇说该怎么训就怎么训。鸦哥,京畿的新兵比起咱们肃州的差远了!” 鸦隐白了他一眼,“你不会带兵就认怂,扯什么哪块的兵孬。咱们肃州的兵除了大将军,哪个牛得过黎青?黎青就是京畿人!” 提起黎青,梁昌东没词了,嘿嘿笑道,“鸦哥说得对,这带兵的法子某还得向大将军虚心求教。出去十几天才回来,鸦哥不回家看看?” 已娶妻的鸦隐立刻道,“当然回,我去跟大……” 话还没说完,鸦隐便见江凌从帅帐里跑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还是没能追上,便一把扯住要追上去的卢润生,“润生,大将军这是去哪?” 江凌的亲卫卢润生回道,“府中有人来送信,大将军急着回府,不是坏事。鸦叔回不回?我上次回家,我爹早就想找您一块吃酒了。” 卢润生的父亲是姜府的武师傅卢定云,他十七岁入左武卫,便在江凌麾下效力,如今已是江凌的亲卫。 鸦隐乐呵呵道,“我先回家换件衣裳,再去姜府找你爹。” 卢润生应了一声,便飞奔着去追江凌。 江凌跑回府中时,姜留正在睡午觉。江凌轻轻挑起床幔看了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安详,心便放了下来,又轻轻放下床幔。沐浴更衣之后,江凌回房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子。 看了一会儿江凌也觉得困了,脱去外衫侧身躺在床的外侧,用目光静静描绘着妻子的五官。 她怎样都美,美得令江凌心颤。但江凌第一次见她时,她一点也不美。八岁时,江凌遭逢家变,爹爹被害,又眼睁睁地看着一群黑衣蒙面人冲入家中,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娘亲和族人。江凌拼了命,却没能救下一个人,反而中了毒。裘叔带他逃出肃州没几日,江凌便昏迷了。 再有意识时,听到有人恶声恶气地说话,说什么还晓得疼是好事。江凌这才缓缓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疼如针扎。他疼得受不了了,张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座茅屋内,对面床上躺着一个脑袋和胳膊上扎着不少银针的胖丫头,脸上除了鼻涕就是眼泪。 哭成那样,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究竟是疼还是不疼?她是谁,这是哪里,军师呢?他……爹娘呢? 江凌正难受时,小胖丫扭头转头,冲着他缓缓露出傻笑,分明都疼得哆嗦了,她还笑,好丑。 有什么好笑的?江凌想到遇害的父母和族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时,他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狼狈呢。江凌忍不住牵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他想,若不是有父亲和留儿陪着,他那几年定会过的异常孤单。 八岁时有了再不想失去的妹妹,十二岁时认清自己的心意,到现在与她同罗帐,是十年。 他们要有孩子了。江凌红了眼圈,将脸深深埋在她的发香里。 晚上,姜二爷把江凌叫到书房,本想揍他一顿,可看着他笑得跟傻子一样,火气也渐渐散了,绷起脸道,“怀胎是极为辛苦的事,你不能因为军务繁忙就不着家,操练兵马不是非得你亲自去,羽林卫里那么多战将是吃干饭的?” 江凌立刻道,“不是,儿会让他们明白这碗饭怎么吃。” 姜二爷看着棕脸腹黑的女婿,又补充了一句,“你柴四叔和二哥,可以吃干饭。” “儿明白。”江凌虚心求教,“父亲,孩儿该怎么做,才能照顾好留儿?” 对于这个,姜二爷颇有心得,“孕妇的心思会回来变去,你得哄她开心,让她每日高高兴兴的。怀孕后变得挑食,留儿喜欢吃什么你就陪着她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她的肚子从第四个月开始越变越大,你每天早晚要给她抹药膏,否则她会不舒服。约莫是六七个月的时候,她晚上睡觉腿脚会抽筋儿,你要帮她按摩……” 一个时辰后,把岳父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的江凌,带着岳父给的药膏、岳母给的补品、悦儿给的小鸭子和七弟给的小葫芦,一手搀扶留儿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慢慢回府。 姜留被江凌整无语了,“我才怀孕一个多月,不用这么小心。” 江凌却道,“小心些总没坏处。” 好吧…… 怀孕后不能再舞枪弄棒,睡了一后晌的姜留把围着自己团团转的丈夫赶去习武场,自己则舒舒服服地窝在小榻上看账本。 待晚上安歇时,夫妻俩谁也没提怀孕后该分床睡的事儿,依旧同床安歇。姜留脱衣躺下,江凌便轻轻掀开被子和她的衣裳,“我给你抹药膏。” 姜留…… “什么药膏?” “父亲给的,抹了后你的肚皮不会疼也不会痒的药膏。”江凌挖了一点药膏,轻轻抹在她的小腹上。 “爹爹说要从现在就要开始抹?” “说是从第四个月开始抹,但现在孩子就在一点点变大,早点抹并无坏处。”江凌动作无比轻柔地在她平坦柔软的小腹上涂抹药膏,“用完了,再去找父亲要。” 姜留……若她没理解错,这应该是防妊娠纹的药膏吧? 抹着抹着,他火热的唇便落在了姜留的小腹上,吻得无比虔诚,许久还不肯起来,内的气息变得炙热。 姜留咳嗽一声,低声道,“凌……凌生,抹好了吧?” 成亲后,姜留喊他夫君、江凌、凌生都可以,但不能再喊哥,喊哥会被收拾得很惨。自打发现喊凌生他最开心后,姜留便一直这么叫了。.c0m “嗯。”江凌缓缓起身,又无比眷恋地亲了亲她的唇,“别怕,孩子满月之前,我不会乱来的。” 姜留…… “爹爹告诉你的?” “嗯。”江凌应了一声,抱住娇妻,“你有什么想吃的,我都会给你买,买不到的就让厨房做。这两个月你先忍着些,等怀孕满三个月我带你出府玩,你开开心心的,孩子也会长得好,分娩时才能少受罪。” 姜留美美应了,亲爹,果然是亲爹!!!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7章 番外之柴林桑 “悦儿,你六姐妹过来?” 郭南雄成亲,他的好兄弟们前来道贺,柴林桑应了要随郭南雄一道去接亲,为了不抢新郎官的风头,他今日穿了一身低调的石青色圆领长跑,混在人堆里不是很显眼。所以,江凌带着姜五郎和姜六郎进门时,没注意他也混在人群里。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看到姜府和任府的马车,柴林桑的心还是因为能见留儿妹妹一面,而扑腾个不停,这已是印在他骨血里的习惯。 留儿妹妹是姜二伯的掌上明珠,她满周岁时,姜二伯给她办了抓周宴。只比留儿妹妹大一岁的柴林桑跟父亲到姜家凑热闹。起初他只盯着大八仙桌上花花绿绿的玩具和吃食看,待留儿妹妹被抱进来放在桌上时,他的眼睛便转到了留儿妹妹身上,发出咯咯地笑声,拧着身子要扑到桌子跟留儿妹妹一起玩。 他真得是打心眼里喜欢留儿妹妹,看到她就开心。不怪留儿妹妹选择江凌不选他,因为他根本没本事护住任何人。表面光鲜的嘉顺王府,内里已经破败不堪了,姜二伯不把留儿妹妹嫁给他是对的。 发现姜留居然没来,柴林桑觉得不对劲儿,待姜六郎走过来时,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嗯。”小悦儿一如既往地简练。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柴林桑不好再问下去。 到了吉时,他陪着新郎官郭南雄一同赶往他岳父——千牛卫副将宋春平家迎娶新娘时,发现江凌也跟了来。 江凌也跟郭南雄是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他陪同郭南雄接亲,也在情理当中,但也让郭家和宋家的人感到脸上有光。 郭南雄的岳父宋春平见到江凌,听说姜二伯也在郭家吃喜酒,恨不得把女儿送到郭家,顺道与姜二伯吃个喜酒再回。 接回新娘吃喜酒时,黄华雨几个坐在席间,还开玩笑说若雄子将来被岳父刁难,雄子不用哄媳妇也不用哄岳父,只要把姜二伯扛过来往岳父面前一摆,百难全消! 柴林桑也跟着哈哈大笑,把姜二伯扛出来能摆平的何止宋春平,姜二伯往面前一站,康安大半事情都能摆平。全康安有几个人会不给姜二伯面子? 他们这帮人,哪个小时候没想过认姜二伯当爹?柴林桑转头看向江凌,却听到身边的和至低声问道,“凌哥,嫂子今日怎没来?” 柴林桑立刻凝神贯注细听,待听到江凌说“她有了身孕,不宜出门”后,柴林桑百感交集,努力扯起嘴角,与和至无声敬了江凌一杯酒。 留儿妹妹将为人母的消息伴着烈酒,自咽喉一直烧到心里,灼红了柴林桑的眼,他喝得烂醉如泥。 回府时,与同样醉醺醺的父亲躺在马车内,柴林桑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柴易安踹了儿子一脚,“看到人家娶媳妇,馋哭了?” 喝醉酒的柴林桑,像是缩回了小时候,“父亲,留儿妹妹有孕了。” 出息!柴易安懒洋洋躺在晃悠悠的马车上,白了儿子一眼,“为父给你支一招?你也赶快娶妻生子,兴许还能赶得上跟江凌做儿女亲家。” 柴林桑呜呜道,“江凌肯定不会把女儿嫁给我儿子。” 柴易安叹了口气,“傻小子,你心里什么都清楚,还哭什么?” 他姓柴,是不受万岁待见的嘉顺王之孙,这是他无论怎么挣扎也改变不了的命运。柴林桑不哭了,目光呆滞地望着一盏盏晃过的街灯,喃喃道,“父亲,像我三哥那样真挺好的,对吧?” 若非万不得已,有几人能舍得下康安的繁华?柴易安打了个哈欠,“傻小子,你老子这些年拼死拼活可不是白费的。” 说完这个,柴易安勾了勾手指,待儿子凑到眼前,他才压低声音道,“辅兴坊,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儿……” 同样的错误,嘉顺王府不可能犯两次。父亲忽然这么警告他的意思……万岁正值壮年,大皇子却已及冠,父亲这么说的意思是大皇子想做什么,还是府里有人……柴林桑打了个激灵,酒醒了大半,“父亲?” “不该你知道的事儿少问。”见儿子一点就透,柴易安放心许多,又懒洋洋道,“马祭酒的四孙女,你觉得如何?” “马南秀那个疯丫头?”柴林桑瞪大眼睛,“您让儿子娶她?!” 柴易安点头,“为父瞧着你俩挺合得来,那丫头今年及笄,尽快让你母亲去提亲,咱们与马祭酒家订亲最是稳妥。” 生在皇亲国戚之家,还有什么比稳妥更重要?柴林桑靠在墙壁上蔫蔫地道,“若她家应下来,等那疯丫头进门把咱们家的房顶掀了,父亲可别后悔。” 柴易安又白了儿子一眼,“她一个小姑娘能掀几间房?府里热闹些,为父还求之不得呢。” 热闹些更不易惹人猜忌,不过,柴林桑嘟囔道,“那疯丫头眼光高着呢,不一定看得上儿子……” 姜留怀孕满三个月时,终于可以出门了,恰逢有知名的戏班子进京,她便约了姐妹们到延福坊听戏、闲聊。 不差钱的姜家姐妹们坐在二楼最好的雅间内,大姐和五姐被戏台上的儿女情长勾去了魂儿,七娘姜慕娴与八岁的李嘉盈、五岁的李嘉怡凑在一处,低声分享着独属于她们这个年纪的喜悦。 姜慕燕小声与妹妹聊着康安各府的八卦,“你可知道柴八与南湘的四妹定亲的事?” “马南秀?”在府中养胎两月的姜留只关注朝堂的动向,还真没听说,“马南秀非常不错,与柴八哥凑到一对定热闹得不得了。” “柴四婶请人到马家提的亲,马南秀的祖母和母亲本不赞同,但马祭酒点了头。”说到此处,姜慕燕声音里忍不住带了笑,“他俩在净域寺相亲时,惦记柴八许久的宋五娘跑去捣乱,被马四娘当面骂了一顿,宋五娘弄了个没脸,哭着跑出去时在石板上滑道险些掉进湖里,万幸被庙里的小和尚救下了。”M..coM 晚上回府姜留与江凌说起此事,笑道,“姐姐消息好灵通。” 正在看邸报的江凌回道,“姐夫在康安城各处布了眼线,专门搜集各府趣事,然后让府中的婆子讲给三姐听,哄她开心。” 姜留…… 很好,这碗狗粮我干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8章 番外之三郎的缘分 与兵部尚书一起检验兵器书目并封箱后,二十四岁的右羽林卫大将军江凌立于校场之上,目光一一看过站在校场内的宣威将军姜二郎、明威将军王和武和昭武副尉姜三郎,然后看向押送兵器的两千将士,开始训话。 “此五千把弓弩、六千杆长矛、六千面盾牌,全部是用精铁打造的神兵利器,尔等须将兵器尽数运到左武卫和右威卫,可能做到?” “能!”姜二郎和王和武带头,响亮应答。 江凌的脸向下一沉,大声喝问,“能,还是不能?” “能!”三位领将、两千儿郎,声震苍穹,“能!!能!!!” 江凌抬起胳膊,校场立刻肃静无声,“好!本帅在此,等你们一个不少地回来复命。整装,出发!” “是——” 右羽林卫儿郎大吼,不知右羽林卫兵将热血沸腾,站在台下的兵部尚书李增奎亦心潮澎湃。不怪万岁现在夸任凌生的次数,比夸姜枫的次数还多。因为短短六年的工夫,任凌生竟将拖拖拉拉的一万右羽林卫练成了大周最强禁军、守护康安的铁盾。 待江凌下点将台,李增奎正要上前与他套两句近乎,却见一个小娃儿跑了过来,便笑眯眯道,“裕儿到军营来玩?” 五岁的任知裕停住,有模有样地抱拳行礼,用脆生生的童音学着他老子的气魄,回道,“李爷爷,军营不是玩耍之地,知裕是来给二舅和三舅送行的。” 这小子长大了,定把他老子还难对付。李增奎抽抽嘴角,笑道,“你母亲也来了?” 裕儿点头,示意李增奎向后瞧。 大将军训完话,右羽林卫将士整装押送兵器出营,前来送行的兵将家眷们站在营外路两旁相送。 李增奎转头,一眼便瞧见了站在人群中的姜留。见横扫康安城、美貌无双的女霸王竟抱着个小娃儿,眼前便是一亮,“你娘抱的是你妹妹?!” 听姜枫吹嘘他外孙女听得耳朵快磨出茧子的李增奎,这回总算逮住机会瞧一瞧这小丫头的真面目了。 又是一个想抢他妹妹的。任知裕握紧小拳头,“我娘抱的是我妹妹,我娘身后的马脖子上挂的是狼牙棒,狼牙棒旁边那根倒勾枪是裕儿的,李爷爷您是行家,可否帮裕儿看一看这杆枪可还能用?” 刚抬脚的李增奎一趔趄,差点崴了脚,这小子比他外祖父、他老子、他娘还欠…… 欠什么他也惹不起,他可不想混成廖宇那样…… “二哥、三哥,一路平安,早去早回。” 待二哥和三哥骑马带兵出营,抱着女儿的姜留与兄弟姐妹们一起喊着。 “好。”姜二郎含笑应着,不舍地望着六妹怀中刚满一周岁的小桃桃,待他回来,桃桃定会叫舅舅了,桃桃第一声舅舅不是唤他,这回他输惨了。 已经二十七岁的姜三郎骑马经过时,俯身挨个摸了摸侄子、侄女、外甥和外甥女们的小脑袋,又与五哥弟弟逐一击掌,挺起胸脯喊道,“小的们守好家园,小爷去去就回!” 除了沉稳的小悦儿,姜家小辈们嗷嗷直叫,“三哥/三叔/三舅舅威武!!!” 雅正和闫氏含笑,陈氏的眼睛都瞪圆了,威武个屁! “姜思顺,事儿办不成,别给老娘回来!”家里孩子都成灾了,小儿子的媳妇却连个影儿都没有,这几年天天在府里管教袁二月,管教得脾气越来越爆的陈氏,张嘴就骂。 当着这么的人的面,娘提此事作甚,姜三郎嘟囔道,“儿记下了,您别在说了。” 姜二郎看看被嫡母牵着的一双儿女,心中顿感不妙,“母亲,二月呢?” 陈氏瞪了姜二郎一眼,你连媳妇都看不住,还好意思带兵押运兵器! 姜二郎立刻把目光转向儿子,“修宁,你娘呢?” 七岁的姜修宁乖巧回道,“娘怕爹爹孤单,在前边等着爹爹,要陪您一块去。” “爹爹早点回来。”四岁的姜佳言舍不得爹娘,但也乖巧地不哭不闹。 姜二郎气得脸都红了,说好的昨晚自己乖乖听她的话让她折腾,她就乖乖等自己,原来竟是这么个等法! 好,你且等着! 行出二十里不见二月,姜二郎气鼓鼓。 行出五十里不见二月,消了气的姜二郎开始四处张望。 行出八十里不见二月,姜二郎心里开始打鼓。 行礼一百里瞧见二月披盔戴甲,英姿飒爽地带着一队骑兵候在驿道旁,姜二郎竟觉得松了一口气,刚想绷起脸训妻,却见白夫人也在,连忙抱拳见礼。 一身戎装的白夫人还礼,“姜将军押送的可是送往右威卫的兵器?” “正式。” 白夫人取出一块令牌,递上,“这批新兵器至关重要,容不得丝毫马虎。属下三人奉平西侯之令,护送兵器平安至漠北。在此一路上,属下等皆听从姜将军调遣。”M..coM 接过令牌,看看一本正经的白夫人和她家儿媳妇郑采薇,再看看笑容灿烂的袁二月。她们仨把平西侯搬出来了,姜二郎还能如何,只得道,“归队!” “是!” 袁夏月与郑采薇强忍着欢呼,并入押送的队伍。 姜三郎冲着袁夏月挤眉弄眼,“二嫂,真有你的。” “三弟,恭言肃容。”袁夏月摆出公公训人的架势,语重心长道,“你这趟是出来找媳妇的,若挤眉弄眼把媳妇吓跑了,回去后母亲揍你,嫂子可拦不住。” 姜三郎哼哼道,“二嫂也信这个?” 已经二十七岁的姜三郎还没娶妻,陈氏有病乱投医,找和至给三郎算了一卦。和至算出三郎的姻缘在西边,所以陈氏才央求着江凌,把儿子也塞进了押送兵器的队伍里。 袁夏月一本正经道,“信啊,为啥不信?和至厉害着呢。” 姜三郎撇嘴,心里嘟囔道,二嫂信和至绝不是因为和至厉害,而是因为和至长得英俊。但凡长得英俊的,在二嫂这儿都能得到好脸色。 这辈子家人平平安安就好,有没有姻缘三郎不在乎。 用了八日,西行千余里,押送兵器的队伍途径一座茂密高山之下时,山上忽然跳下二十多人,将路拦住。 为首的姑娘,唰唰左右挥刀,高声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打此过,留下买路财!” 头前开路的姜三郎看着眼前的胆敢拦路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09章 番外之感天动地 姜三郎这一笑,对面的姑娘还没怎样,她旁边抄着各式兵器的小喽啰们不干了。 “笑什么,没听到我家二当家的话?给钱!” “再笑老子把你的招子挖出来!” 托《姜六娘独挑黄岩寨》的福,全大周的百姓都已知道“招子”是绿林道上的黑话,代指眼睛。这群人莫非还没改恶从善,依旧干着拦路抢劫的老本行?姜三郎脸往下一沉,梦中十一年的苦难洗尽了姜三郎的毛躁,他瘦下脸部线条坚毅,沉下脸还真有几分唬人。 “吼什么!”带头的小姑娘用刀背敲着左右的小喽啰,娇喝道,“咱们是正经的生意人,你们这两嗓子把人家的脸都嚎黑了,咱们还怎么做生意?” 小喽啰…… “是二当家先吼,小的们才跟着嚎的……” “就是,小的是跟二当家学的。” 被叫做二当家的姑娘柳眉倒竖杏眼圆翻,“学个碾子!本姑娘照规矩喊了一声,来的客官笑了;你们吼完,客官脸都黑了!滚开,砸了山寨的招牌,老当家不发落,本姑娘也饶不了你们!” 客官?客官姜三郎提着兵器,又有点想笑。 吼罢,二当家柳眉微弯杏眼含笑,提刀向姜三郎抱拳行礼,“众位客官骑上等契丹马,没有行礼,衣衫干净整洁,想必是头前探路的吧?众客官放宽了心,只要客官们交足了买路钱就能敞开走,此处乃正阳山,向西六十里都是咱正阳寨罩的。” 正阳山?姜三郎不动声色地望了眼白石裸露的两侧山崖,问道,“此处不是老虎岭?” 二当家立刻道,“以前是老虎岭,现在叫正阳山。” 姜三郎眉毛一挑,“你们是正阳寨的人?” “客官好眼光!”前老虎寨、现正阳寨二当家再抱拳,“在下正阳寨二当家熊玲。” 熊玲?不只姜三郎,就连姜三郎身后着便装的禁军们都上下打量这位在《姜六娘独挑黄岩寨》中占了一回的小姑娘。这才几年的功夫,当面那个拔刀横在姜六娘面前,要用一命换下她爹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 姜三郎将枣阳槊挂在马脖子上,抱拳,“令尊可是姓熊名韬?” “正是!”熊玲睁大姓名,“客官认得咱大当家,敢问客官尊姓大名?” 姜三郎回道,“在下康安姜思宇,是姜六娘的三哥。” 熊玲喜出望外,扔了鬼头刀欢笑道,“我说这位客官怎生得如此英俊,原来是姜留姐姐的三哥!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小的们,快上山杀猪宰羊……” 被“英俊”二字砸得有些晕的姜三郎听到杀猪宰羊,连忙婉拒道,“熊姑娘不必客气,我等有公务在身,天黑之前必须穿过老虎……正阳山,到达平粟城。” 这样啊……熊玲面上的遗憾一闪而过,又爽朗笑道,“既然这样,姜三哥就带人先行一步,咱杀好猪羊给你们送到平粟城去。三哥不要跟咱客气,您去打听打听,咱这就是这规矩。” 她这么一说,姜三郎也不好再拒绝,“多谢熊姑娘,你看这买路钱?” 熊玲立刻道,“江湖道的规矩,人情归人情,买卖归买卖,买路钱三哥还是得结一下。您看这驿道又平又宽,都是小的们背着石头,一点点修出来的。三哥交了买路钱尽管放心走,陷一次马蹄、车轮,咱倒找三哥十两银子。” 姜三郎笑道,“好,有姑娘这句话,我等就放心了。” 熊玲听了他一个“好”字,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了。生长于山野间的小姑娘,笑起来格外清澈甘甜,“乐安侯给咱们开了这条活路,咱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不是?三哥您看……” 姜三郎立刻道,“骑兵五百八十,步兵一千五,重牛车八十辆,双马车八辆。” 听到这么多官兵,当惯了山匪的小喽啰们后脖子冒凉气,熊玲却眼冒金光,“骑马的一个二十文,走路的一个十文,双马车一辆四十文,重牛车一两八十文,共计……三十三贯三百二十钱,看在您是姜留姐姐亲哥的份上,免去零头,三哥给三十三贯就成。” 与父亲平定肃州后归京途中,姜留挑了数座山寨。在穷山恶水落草为寇的百姓,只有少数是穷凶极恶的,大多数是被逼走投无路的良善百姓。姜留与父亲商量一番,便由姜二爷写奏章,请万岁给这些山匪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修驿道,收过路费为生。 姜二爷的旨意递上去,景和帝立刻应允了。山匪所在之地大都道路难行,派厢军或征劳役修路、护路劳民伤财,让山匪修路,并按照朝廷给开出的价钱收过路费。既解决了匪患,又节省了修路护路的开支,还能便利来往行商,一举数得。 熊玲要的就是朝廷开的价钱,没往上加价,很是实在。姜三郎点头,吩咐官兵取过路钱。 三十三贯的大买卖,一个月也遇不上几回,熊玲一边数银子一边道,“三哥别嫌咱要的贵,重牛车和这么多匹马过去踩坏的路石得换新的,不收钱,小的们吃不饱饭,没力气背石头。” 姜三郎温和道,“我等明白,两位当家护路辛苦了。” 人家给了银子还跟她这么客气,这样的好人,也只有乐安侯家才有。熊玲脸上红扑扑的,一声呼哨唤出一匹枣红马,笑道,“三哥请上马,我给您开路,送您过老虎……呸……正阳山!” 熊玲十分好客,这一送便把姜三郎送到了肃州左武卫大营。 待骑马出迎的恩义侯裘净笑问熊玲是何方贵客时,姜三郎红着脸介绍道,“她是平粟县正阳岭的二当家,熊玲。” 袁二月补充了一句,“还是我家三弟未过门的媳妇。” 白夫人跟上,“末将保的媒。” 裘叔捋须,笑容满面,连声道好。熊玲笑容灿烂,姜三郎羞得脸都红了。将兵器送到左武卫和右威卫后,姜二郎带着妻子、三弟和三弟未过门的媳妇到永昌探亲,姜三郎的脸又狠狠红了一回。 脸红归脸红,得知于渊子道长在永昌做客后,三郎主动跑去,请他为自己和熊玲合八字。若万一两人八字不合,也好请于渊子想办法给他们圆上。 “无量天尊——三少爷与熊姑娘乃天作之和,无需补对。”过了这么多年,于渊子依旧鹤发童颜,仙风道骨。听到和至都能为人卜算姻缘了,于渊子甚是欣慰。他细观之下,发现姜三郎的面相神情与六年前大不相同,便知他定有一番奇遇,不由得升起了好奇之心,笑道,“三少爷何时启程?贫道想与三少爷同行归京。” “待我姐夫说把番邦进贡的物品和宝马良驹准备好,十五日后,咱们便可返程。”姜三郎欢喜不已,“道长的差事办完了?” 于渊子含笑,平和道,“贫道在任将军、廖大人和黎将军的帮扶下,幸不辱命,清除了于阗国内的异端,收弟子三百余名,建道观五座。”.c0m “知道您要回去,和至一定高兴坏了。”彼此都是熟人,姜三郎也放开了许多,感叹道,“我二叔在城南刑场救下黎青他爹,把黎青带到我家时,我记得他瘦得只剩一个大脑袋。谁能想到十四年后,比我还小一岁的黎青竟成了两北响当当的大将军!” 五年之内率兵三征匈奴、两入契丹的黎青,已是众望所归的左武卫统领大将军,是继江凌之后,大周又一位年轻统帅。他与江凌犹如定海神针,令敌人威风丧胆,不敢来犯。 几日后在二姐夫府中吃酒时,姜三郎又连发感叹,黎青真诚道,“没有姜二叔当年刑场相救,没有凌生哥带着我冲锋陷阵,没有裘叔这些年的倾囊相授,就没有今日的黎青。来!” 瘦下来后显着高了一截的廖传睿站起身与众人碰杯,一饮而尽。待半夜散场,晕乎乎地被娇妻扶着躺在床上时,廖传睿感慨道,“黎青说没有二叔就没有他,他的命是二叔的。筝儿,好人有好报,二叔做了这么多好事,肯定能长命百岁。” 姜慕筝秀气的眉眼,在岁月的洗礼下越发显得沉静温润,“没有二叔护着,也不会有我。” 廖传睿晕乎乎笑着,“所以,我这条命也是二叔的。” 姜慕筝拉了拉丈夫的胡子,笑道,“二叔不会要你的命。” 呃……廖传睿打了个酒嗝,傻笑道,“等永昌任满,为夫要立刻带着为儿进京,让二叔瞧瞧。” 廖传睿的二儿子廖富为,肖母。 谢天谢地,感天动地。在被他娘骂了三十多年、被二叔嫌弃了十几年后,他廖传睿终于有个模样能拿出手的儿子了。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第1210章 番外之小悦儿姜思源 景隆二十三年腊月,极寒。 十七岁的乐安侯世子姜思源用罢早饭,带着十五岁的七弟和十二岁的八弟走出府门,去国子监读书。 出乐安侯府向东走二十八棵柿子树,便到了姜府门前。姜家八十八岁的老管家厚叔拄着拐杖站在府门口,颤巍巍给三位少爷行礼,“六少爷、七少爷、八少爷。” 哥仨站住。六哥不爱说话,七郎清亮的桃花瞳含笑,响亮喊道,“今日天寒,您老人家多穿件夹袄——” “穿着呢,老奴多谢少爷们挂记。”厚叔咧开没牙的嘴笑着,“二爷今儿怎没跟少爷们一块出来?” 八郎大声回道,“我爹爹带人去巡视了。” 厚叔正因今早见不着二爷遗憾时,姜松和姜二郎、姜三郎走出府门,小哥仨齐刷刷喊道,“伯父、二哥、三嫂。” 姜二郎和姜三郎含笑与弟弟们打招呼,姜松抬手扶着厚叔,让他稳当当坐在门洞内的炭火盆边,才与三个侄子道,“昨夜可有衙差进府报灾情?” 六郎姜思源回道,“有民舍压塌,幸未伤及人命。” 姜松放心了些,叮嘱道,“雪天路滑,都好好走路,莫追跑打闹。” “是。”小哥仨应了。 姜三郎上前搂住六郎的肩膀,笑嘻嘻问道,“敢问少监大人,这天何时才能转暖?” 姜思源十六岁时准确预测出京畿博县地龙翻身时辰,姜二爷以防万一,令博县知县紧急安排百姓避难,待地龙翻身时,虽损毁房舍数百间,无一人一畜伤亡。景和帝对姜思源大加赞赏,破例任命他为司天监少监。 按理,姜思源现在应去司天监供职,但他懒,便求了景和帝恩准,继续在国子监读书——睡觉。 见家里人和街坊们都眼巴巴看着自己,姜思源便道,“二十日。” 二十天……街坊们掐算一番,满怀希望问道,“六少爷,立春过后三天就暖和了?” 姜思源点头。 又有街坊问道,“六少爷,这二十日可还有大风雪?” 姜思源点头,“一场。” 还有啊……众人愁眉苦脸。 八郎笑道,“各位伯母、婶婶,今冬风雪足,明春田苗青,明年定是好年景。”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众人眉开眼笑,“还是八少爷看得远。” 姜府向前再走十六颗柿子树,便是任将军府。江凌和姜留带着九岁的任知裕和六岁的小桃桃给众人见礼后,江凌走到二哥、三哥身边,任知裕站到了三位舅舅身边,跟他们一块去国子监读书。六岁的桃桃站在府门口,软糯糯跟着母亲一起叮嘱大家小心路滑。 看着六侄女和六岁的小外孙女,姜松的心都要软化了,桃桃肖母,六丫头六岁时便是这么讨人喜欢的小模样。 喊完众人小心路滑,姜留又喊道,“裕儿,路过京兆府时,别忘了把汤给你外公送进去。” “好。”任知裕响亮应着。 江凌也不放心地叮嘱妻女,“天冷,出门时穿暖和些。” 姜留和桃桃应了后,桃桃又向哥哥喊道,“哥别忘了告诉外祖父,桃桃跟母亲和弟弟去二姨母家玩,要很晚、很晚才能回来。” 姜留揉了揉女儿脑袋上暖和的雪狐帽子,打桃桃出生,父亲便爱极了这个外孙女,桃桃也极喜欢跟着外祖父,每天散衙回府,这对祖孙都要凑在到一处说会儿悄悄话。 任知裕点头,“知道了,快回吧。” 众人又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廖府门前,廖元冬与弟弟廖敏安并入大队伍,浩浩荡荡走出巷子,上了三辆马车。 江凌带着自己的三个部下赶往城外的右羽林卫大营,姜六郎、廖敏安、姜七郎和任知裕一辆车,赶往国子监;排到与伯父同车的姜八郎,要被伯父考问一路功课。 待到国子监巷口下车,恭送伯父乘车去国子监后,姜八郎爬上后边的马车诉苦,“大伯要我今晚抄一遍《尚书》洪范篇。” 众人叽叽喳喳同情八郎时,任知裕凑到姜六郎耳边,压低声音道,“六舅,裘爷爷和黎青叔会在开春前后到京城。” 懒洋洋靠在车厢上打盹的姜六郎挑起丹凤眸,“你爹跟你说的?” “我爹跟我娘说,我偷听到的。”年纪不大的任知裕极为聪慧,“六舅舅,最近天相可有异动?” “小孩子家家,问这些作甚?”姜六郎推开外甥,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就是,小孩子家家的。”虽然不知道六哥跟裕儿说啥,但七郎还是习惯性地跟了一句。 姜八郎闪着灼灼桃花瞳凑过来,“我不是小孩子了,六哥,有何好事?” 六郎眼也不睁,“待你把《洪范》篇中的三德五事读懂了,再来问我。” 廖敏安笑着拍了拍八表弟的肩膀,“到门口了,下车当心雪滑。” 兄弟、外甥和表弟下车应付前来打招呼的人后,姜六郎才跳下车,琢磨着黎青叔家那个传家的酒坛子。 “姜少监!”冷得在国子监门前跺脚的司天监官差奔到近前,行礼道,“姜少监,陈侍郎请您即刻去司天监。” 姜六郎抿了抿唇,“何事?” 国子监官差小声道,“小人也不清楚,不过侍郎还让请了灵宝观主。” 陈监正还请了于渊子道长,应是有要事。姜六郎与家人们打了声招呼,转身钻回马车上,赶往司天监。 国子监众生羡慕嫉妒恨地回头看着姜思源,姜八郎则笑得春花灿烂,司天监监正派人来找,六哥今日睡不成懒觉了。任知裕的小眉头微微一皱,总觉得要发生大事了。 途径兴禄坊时,听到熟悉的喧闹声,姜六郎挑开车帘,果然见父亲被几十个叽叽喳喳的伯母、婶婶和大嫂们围着,连忙放下车帘。 但还是迟了。众花丛中的姜二爷开心喊道,“悦儿!” 孩儿都十七了,这乳名您要喊到何时才肯罢休?姜六郎无奈,下车顶着众妇人的赞扬声上前行礼,“父亲。” 姜二爷笑着与旁边的司天监差官打了声招呼,才抬手帮儿子扫去肩膀上的落雪,和颜悦色问道,“悦儿何处去?” “司天监。” 姜二爷又问儿子,“可用早膳了?” 虽然他们搬去新建成的乐安侯府,但每日都会穿侧门回姜府北院,陪祖母一起用膳的。父亲这般问,应是找自己有事儿,姜六郎回道,“没。” 姜二爷立刻板起玉颜,“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又贪睡不用早膳?” 姜六郎…… “世子,饭一顿也不能拉下。” “是啊,侯爷快带世子去用膳吧,我老婆子的事儿不急,等您得空了再说。” “……” 在众人七嘴八舌地关怀中,姜六郎随父亲上了,陪他去用早膳。 姜二爷喝了口姜猴儿递进来的热茶汤,低声道,“为父方才遇到了于渊子道长,和至背着行李跟在后边,说是要随他师父出城,陈监正寻你,应也是为了此事。寒冬腊月你们仨一块出城,能去哪?” 姜六郎磕巴也不打,“去藏云寺。” 藏云寺是京畿最高处,是观天相的最佳场所。 观星啊……姜二爷满脸羡慕叮嘱道,“若非万岁今日出宫要为父陪着,为父就跟你们一块去快活几天。你到了藏云寺,若你师父有事让你办,除了出家当和尚,你都应下。在藏云寺里有事儿就让当独去办,他若敢不听你的话,你就让他还欠为父的赌银。” 今年已九十九岁高龄的藏云寺修善大师,五年前下山收了姜六郎为俗家弟子,传艺四年后才返回藏云寺。四年间,当度常下山到姜家蹭斋饭打扰姜六郎学艺,姜二爷便他赌了几把大的,赌得他不敢再登门。 “孩儿明白。”姜六郎压低声音道,“父亲今日陪万岁去何处?” “这么大雪,万岁应是想去同穴山吃锅子。”自从大皇子和二皇子理政后,景和帝常出宫,带上自己的纯臣姜枫,四处“体察民情”。 陈侍郎叫自己和于渊子道长去藏云寺,裘叔和黎青入京,六姐夫这段时日常夜不归宿,廖宇的傻孙子越发嚣张……姜六郎将所有事情串起来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父亲,他凑到父亲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三皇子才是真正有帝王之相的。”???..Com 姜二爷的桃花瞳瞬间瞪大,随后笑得一脸灿烂,嘴上却道,“为父早就知道了,还用你说。” 姜六郎…… 大皇子虽然也不错,但因为留儿,大皇子与江凌之间始终有些芥蒂。三皇子不错,各方面都不错!姜二爷越想越高兴,又忍不住把儿子拉过来压低声音问,“廖宇还能活几天?” 姜六郎…… 三皇子有帝王相,早早向大皇子投诚的廖宇不短命才怪!姜二爷笑得极为愉悦,“雪天路滑,登山时你要照顾好于渊子和陈长秋,他们都岁数大了,摔一跤怕是半年都爬不起来。” 伺候父亲用了早膳,姜六郎赶到司天监门前跳下车,还未迈上台阶,便听有人唤他,转眸见旁边马车上跳下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正是司天监监正家的孙女,姜六郎停住,等她上前。 俏生生的小姑娘抱着几本书跳到姜六郎身边,她头上绢花制成的桃花簪花瓣颤动,让姜六郎紧绷的心情得以舒缓。 进入司天监内衙,小姑娘脆生生求教,“姜六哥这几日可观到毕月乌和参水猿的异相了?小妹有些看不懂。” 这说起来可就复杂了,姜六郎选了最省事儿的,“我也没不懂。” 小姑娘闻言,眼睛更亮了,“那等去了藏云寺,咱们一块坐在忘俗石上观星可好?” 姜六郎微愣,忘俗石这名字是父亲瞎起的,她怎会知道? 小姑娘只看了一眼,便明白姜六郎想什么,笑道,“六姐姐告诉我的,我觉得这名字极好。姜六哥,咱们跟六姐和六姐夫他们一样,坐在忘俗石上赏日落、观月升,好不好?” 他们的关系,能和六姐和六姐夫一样?姜六郎看向自己的嘴替小厮青柿。 还不等青柿开口,小姑娘就瞪了他一眼,又转头笑眯眯问姜六郎,“好还是不好?” 前思后想,姜六郎觉得也没什么不好,便直视着她比桃花还绚烂的眸子点头。 “好。” 房中的于渊子含笑看着这一幕,笑着与徒弟道,“当年为师在姜家西院种下的桃树,每一株都开得极好。” 《姜六娘发家日常》正文 新书《娇娇女古代发奋日常》已开,欢迎大家移步阅读 新书开坑:突遭横祸,林家娇娇嫡长女林如玉跨越千年归来力挽狂澜,将分散四方的家人一个个找回同一处屋檐下。 有人敢惹长姐生气?揍他! 第一章: 啪! 咆哮奔腾的江水拍在岸边的巨石上,散出漫天水花,浇透趴在石上小人儿的脑瓜上,稍稍舒缓了小人儿欲裂的头痛。 啪! 林如玉费劲抬起雪白柔嫩却满是划痕的爪子,扒开粘在脸上的湿发。刚抹去脸上的水要睁开眼睛,却又拍了一脸水沫。 这特么…… “大姑娘——” 还不等林如玉骂出口,远处传来嘹亮喊声,伴着咆哮的江水,显得格外欢快。林如玉的嘴角抽了抽,心中暗对了句“我特么还小媳妇呢!” 可待她毛毛虫般向后蠕动几下,避开热情奔放的江水,侧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见到一个跟自己同样落汤鸡模样的瘦高少年打着赤脚,笨拙地高举着一只粉嫩绣花鞋向自己奔来时,眼泪却不由自主地刷刷流了下来。 这少年,林如玉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但刚被塞入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却清晰显示出,这少年名叫林大福,是小姑娘的同姓族人。小姑娘家里人都喊他傻福,因为他是个傻子。 但就是这个傻子,在林如玉落水后奋不顾身跳进滔滔江水,把她救了起来。只不过,落水的是宣州富商林家十四岁的长房娇娇女林如玉,被救上来的却是千年后种花家因病而亡的十七岁孤女林如玉。 那個跟她同名的小姑娘,已经淹死了。在与母亲房氏和五岁的弟弟阿衡一起回外祖家省亲的路上,遇到强盗,仓皇逃命中落水淹死了。 林如玉闭上被炽烈的阳光灼疼的双眼,在内心呼唤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她没有得到小姑娘的一点回应,脑中却忽然闪现傻福背着小姑娘在树林中狂奔,身后还跟着两个提刀恶人的景象。 恐惧和头痛齐袭,若不是林如玉已被折磨得习惯病痛,此时说不得就要痛呼出声了。 “大姑娘,鞋!” 啪嗒、啪嗒…… 凉凉的水珠滴落在林如玉刚被太阳晒暖的小脸上,清凉稍稍舒缓了她的头痛,她艰难地睁开眼睛,流着泪抬眸看向面前挡住阳光的憨憨少年。 皮肤黝黑的林大福咧着一口大白牙,把绣花鞋怼到林如玉脸上,兴高采烈道,“鞋。” 林如玉努力张开嘴,用嘶哑的嗓音直接吩咐道,“放我边上。” 林如玉长大的孤儿院里,有几个智商不高的弃儿,她自小便懂得如何与这样的孩子相处——说话一定直来直去,否则他们听不懂。 “哦。” 林大福憨憨应了,把湿哒哒的绣花鞋放在石头上,紧贴着林如玉的鼻子。 斗鸡眼的林如玉抽了抽嘴角。 很好,林大福听明白、也照做了,这说明他的情况用专业词汇讲便是轻度弱智,直白说就是:傻子里的聪明人。 “大姑娘,鞋。”林大福见林如玉趴着不动,憨憨提醒道。 一股不属于她的紧张羞耻感袭来,两只白嫩带伤的小脚抖了抖,林如玉咬牙忍住周身疼痛翻身,大咧咧躺在巨石上,舒了一口气,嘶哑道,“湿了,晒一晒再穿。” 小姑娘的鞋袜、钗环都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 冲走了……又是一阵让人忍不住骂娘的头痛中,一物自脑中闪过。林如玉抬手摸向腰间,待摸到那明显的形状,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小姑娘的路引、银票和信物都被她的母亲房氏用油纸包好,缝进衣裙系带内,没被水冲走。 半月前准备启程回外祖家探亲时,房氏让小姑娘把这条系带系上以防万一时,嫌弃沉甸甸的系带与漂亮衣裙不搭配的小姑娘,还嘟着小嘴儿不高兴了许久。 想到小姑娘的母亲,无数画面闪现,伤痛情绪再次袭来,泪奔如滔滔江水的林如玉干脆闭上眼睛,问道,“大福哥见到我母亲和阿衡了么?” 刚换了位置不遮挡阳光,让绣花鞋能尽快晒干的林大福听了林如玉的话呆愣片刻,然后腾地起身,撒开光脚丫子便跑。 “大福回来!!!” “咳,咳——” 林如玉大喊一声,扯动呛了水的肺管子,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听到喊声,林大福又跑回来,站在巨石边直直盯着林如玉,面带急切道,“大夫人!” 林如玉压住翻腾的五脏六腑,一指旁边的位置,“坐那,先晒干衣裳,咱一块……去找。” 林大福听话地坐下,不大一会儿就呵呵笑出了声,“我叫大福,我爹说我有大福。” 因为自己喊他“大福”而非“傻福”,就开心成这样,说明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聪明一些。 林如玉刚勾起嘴角,脑中忽然又闪过一幕:树林中,一个恶人淫笑着,一刀砍得林大福皮开肉绽。林大福一边喊疼,一边爬向正被另一个恶人压在身下欺辱的小姑娘,徒劳想把她从恶人身下拉出来。 “嘶……”无数块记忆碎片在脑中拉扯,林如玉坐起身,疼得双手抱头。 “大姑娘?”林大福爬过来,抬手想拉林如玉的胳膊,却猛然想起被抽打胳膊的事,把手缩了回去。 片刻后,林如玉微喘着抬起头,却见林大福身后远处、江上游岸边有两个隐约可见的光点在跳动。一个记忆碎片明确地告诉她,那是恶人手里的刀在反光!林如玉心猛地一紧,刚站起来,却因脚踝一阵钻心的疼,又跌趴在湿滑的石头上。 时间紧迫,林如玉看了一眼红肿的左脚脚踝,向呆愣的林大福探出双臂,果断吩咐道,“恶人来了,大福哥背我!” 林大福什么也不问,转身让林如玉趴在他背上,把她背了起来。 林如玉左手向下一按他的后脑勺,右手指出方向,“弯着点腰,向那边跑,快。” 林大福听话地弯腰朝,顺着林如玉手指的方向穿过半人多高的芦苇林,钻进林子急奔。听到林大福喘气声越来越粗重,相同的一幕在林如玉欲裂的头中闪现,接下来很快要发生的,便是令小姑娘深深恐惧的一幕了! 林如玉咬牙忍疼和恐惧,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左顾右看寻好位置,才平静吩咐道,“好了,慢慢停下,把我放下。”???..Com 呼呼直喘的林大福慢慢停住后,林如玉扶着他的肩膀,单脚落地,目光坚定。 这片树林,曾是林大福被杀、小姑娘被辱的绝望伤心地。但现在换她来到此处,此处便是两恶人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