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引霓裳》 《药引霓裳》正文 正文 第一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来人!按住她,立刻动手!” 霓裳踉跄的摔到在地上,额头撞击出血,重重纱衣下,是一条碧色的鱼尾。 “席炎麟,你不要这样对我,那些谣言都是假的!鲛人肉不能治百病,是他们骗你的,你不要这样对我……”锋利的刀尖慢慢靠近,绝望和无助瞬间涌了上来。 霓裳拼命挣扎往后退,换来的是男人无情的一巴掌。 “霓裳,你不是说爱朕吗?朕只是要你一块肉,等芸儿痊愈了,朕立刻放你回大海。” 脸颊火辣辣的疼…… 男人冷漠的眼神,犹如割在霓裳的心脏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男人从未喜欢过她,所有的感情,都是他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编制出来的谎言。 “霓裳,你若早自动献出血肉,朕又何必大动干戈,你放心,只要芸儿醒来,朕立刻放你自由。” 下腹刺痛,鱼鳞活生生被撬开,一把锐利的匕首硬生生插进鱼尾,巴掌大的血肉被剜出。 宫殿内,霓裳撕心裂肺的嘶叫…… 一天前,男人还对着她说,霓裳,跟随着朕上岸,朕会给你一场盛世冠婚。 也就是那一天,刀剑刺进了她的鱼尾,霓裳知道了他们中间隔着一个人,一个叫芸儿的女人。 —— 霓裳被关在水牢里三日,冰冷的污水顺着伤口,感染了鱼尾,霓裳浮游在水里,只觉得好疼……好疼…… 金黄色的身影出现在头顶上的铁栏边。 “霓裳,你做了什么?为什么鲛人肉没有效果!你是故意不想芸儿醒来?”男人微微一抬手,侍卫们打开了铁栏,霓裳刚游上水面,就被一鞭子抽了下去。 “我说过了,鲛人肉治百病是谣言,席炎麟,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信一个以血为食的种族?两年前朕出海游玩,若不是芸儿将朕救起,朕怕是已经被你们这群肮脏的生物分食了。”眼底闪过一丝愤怒,男人危险的眯起眸子。 霓裳脑海里只有三个字,两年前…… “我们食海藻吃扇贝,席炎麟,是你们人类愚昧无知!”身下的痛锥心刺骨,阵阵绞痛令霓裳全身冰凉,迸沁着冷汗。 鲛人喜水,却没有人知道当鲛人受伤后,生活在盐水里,那是一种多么痛的折磨。 “来人,把她拖起来,吩咐太医过来取肉,芸儿一日未醒,便让她割肉一日。”席炎麟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绝望一点一点的渗透进霓裳的心里。 曾经有个男人问她,你们鲛人有名字吗?那朕叫你霓裳,好不好? 席炎麟,我爱你,深入骨髓,而你,割我血肉,残忍待我。 “席炎麟,我恨你!” “倘若芸儿能醒,朕不介意你恨朕一辈子。”男人的声音低沉冰冷,令人不寒而栗。 一片片鱼鳞被残忍剥下,疼痛蔓延四肢百骸,霓裳恨不得自己在这种疼痛中死去。 鲜血染红了水牢,霓裳想要逃开,却发现自己早已身陷囹圄。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章 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九州传闻,鲛人活于东海,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 鲛人肉被剁碎熬粥,一勺勺的喂进上官芸儿的嘴里,太医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五天了,躺在病床上的人丝毫没有转醒的趋势,皇上一天比一天暴躁,已经有三名太医被拖下去问斩,他们害怕,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为什么芸儿还不醒,庸医,一群庸医,朕养你们何用!”暴怒的声音充斥整个房间。 “皇上息怒,臣有更好的药引,只是良药难求。”一名老太医手指止不住的颤抖,四肢伏地的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唯恐惹怒圣颜。 “说。”男人冷冷的一个字。 “野史记载,鲛人腹中骨肉乃是世间最好的良药,只要寻得那刚刚出世的小鲛人,提取他的心头血,便可起死回生医治白骨。” 大殿内,再次沉寂下来。 席炎麟愁眉紧锁,仅犹豫两秒,藏在袖中的手猛然掐紧,“传令下去,将霓裳清洗干净,扔进蔚清殿。” —— 霓裳疼得几次晕厥,垂下来的眼皮模糊了她的视线,缕缕酒气钻进鼻间,呛得霓裳剧烈咳嗽。 抬眼,熟悉的男人推门而进。 “席炎麟,你相信我的话了吗?鲛人肉真的不可以治病,上官芸儿还是没有醒对吧。”霓裳欣喜的看着男人,激动的拍打着鱼尾。 她幻想着男人对她还有一丝的怜惜,但男人一把推开了她,眼眸深处写着两个字——恶心。 “你不信我,你还是不信我……那你为什么会放我出来?”霓裳心里升起一股惧怕,眼前的男人陌生到她快要不认识了。 “当然是为了芸儿,霓裳,你记住,你是芸儿药引,在芸儿没有醒来之前,你得好好活着。”席炎麟眸子里带着一股狠冽,粗鲁的撕开霓裳的纱衣。 霓裳震惊的摇头,珍珠眼泪不停的往下落,“席炎麟,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朕听闻尚未出世的小鲛人对治病有奇效,朕只要芸儿醒来!” 窗外,湿湿沥沥的雨声响起,雨点就像是砸在霓裳的心脏上,她不敢相信这是她曾经爱过的男人,男人的话跟刺一样狠狠的戳着她的内心。 她惊恐的摇着头,心底一片苍凉,“席炎麟,你疯了!你已经疯了!” 是啊! 他已经发疯了! 芸儿那么善良,那么美好,不该昏睡的躺在病床上!只要能让上官芸儿醒来,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章 男人给她的爱,是那样的痛! 霓裳不知道人心到底可以狠到什么地步,她只知道,一个名叫席炎麟的男人,给予了她深深的绝望。 有句俗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下腹被剜掉的血肉只得到了简单的处理,霓裳每天独自忍受着疼痛,每当她告诉席炎麟,她好疼,得到的回应永远都是,霓裳,你只是一味药引。 她有血有肉,是活生生的存在,为什么却是一味药引? 她害怕怀孕,更害怕自己的孩子跟自己有一样悲惨的命运。 但男人没有给她选择。 两个月后。 “禀告皇上,鲛人霓裳已经怀上了胎儿。”老太医刚把完脉,便立刻禀告。 霓裳趴在床上失声痛哭,双手情不自禁的放在肚子上,那里有一个活生生的小生命,可在他父亲眼里,他只是一个药引。 “药引几个月的时候效果最佳?”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霓裳痛苦的闭上眼,失去鱼鳞保护的鱼尾每时每刻都散发着巨疼,但那些痛,永远比不上心里,“不要,席炎麟,你不要这么残忍,他是你的孩子,是你的亲生骨肉。” “回皇上,当药引刚出生时,效果是最好的。” 席炎麟一脸冷漠,轻蔑的眼神直击霓裳灵魂深处,“亲骨肉?一个半人半鱼的野种,朕怎么可能承认他是朕的孩子?霓裳,你们鲛人一族在朕的眼里,只是一群低贱的生物,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任由朕宰割。” 霓裳狼狈的匍匐在床上,眼泪倏地滚落,耳边袅绕的满是男人诛心的话。 心脏被刺了一刀又一刀,鲜血淋漓的,伤痕累累。 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男人给她的爱,是那样的痛。 —— 失去了鱼鳞的保护,霓裳每天只敢在清水里浸泡两个时辰,上了岸,身体总会有一种失水感,在怀孕之后,这种难受感与日俱增。 她害怕见到席炎麟,每次见到那个男人,她都瑟瑟发抖。 太医刚把完脉,“回禀皇上,小鲛人很健康,只需再等上几个月,等它出生,芸儿姑娘就可以醒来了。” “你有万分的把握吗?”男人冷酷声音。 “据野史记载,曾经有人服用了小鲛人心头血后,在第二天便醒了过来,皇上,此事是有前例的。”太医回答得毕恭毕敬。 霓裳的心凉了,微微隆起的肚子里是条鲜活的生命,心头血?剥开心脏后,取出了鲜血,她的孩子还能活吗? 脑海里呈现着男人拿刀剥开孩子的心脏,一种强烈的窒息感令霓裳无法呼吸了,歇斯底里的一声尖叫。 “不要!不要那样残忍的对待我的孩子!不要!我不要!” 她宁愿这个孩子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也不想它承受那样的痛! 下腹的剧痛每时每刻提醒着霓裳,这只是剜肉!那剜开心脏,是多么的疼?它只是一个孩子! “它不是药引!我不要生孩子,我不要!”剧烈扑打着鱼尾,霓裳抱着必死的心态,猛烈撞向旁边的金銮柱。 《药引霓裳》正文 第四章 立刻救人 额头鲜血淋漓,一缕缕血模糊了霓裳的眼。霓裳宁愿就这样死掉,那么,她的孩子就不用遭受剜心之痛。 极快的一幕吓得所有人愣住了,席炎麟最先反应过来,一声暴怒。 “你就这么想死,这么不想芸儿醒过来!霓裳,你其心可诛!”男人狂怒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殿内。 霓裳颤抖着身体,黑暗包围了她,凭什么要用她的孩子,去换取一个不相干女人的性命?她实在太累了,眼皮沉重到睁不开。 “给朕救人!她肚子里的小鲛人要是保不住了,你们太医院就陪葬。” 席炎麟,你也会害怕吗? 是害怕没有了孩子,你的心上人就永远不会醒了吧。 蓦地,强大的力量箝住霓裳,极度的恐惧让席炎麟全身僵硬,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只是害怕这个鲛人死掉,会害得芸儿不能醒来。 “救人,立刻救人!” 鲜血顺着霓裳的眼眶流下,眼前猩红一片,梦里,有个男人每日都会去东海边看她,跟她说着陆地上的故事。 心脏猛地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眼泪刷刷的流下来。 眼泪幻化为珍珠,银白,而又饱满。 有人说,鲛人一生不喜落泪,每掉落的一颗泪,都是它们的心血,当心血流光了,鲛人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 汤勺掉落地上。 席炎麟掰开霓裳的嘴巴,猛力往霓裳的嘴里灌药,霓裳呛得一阵咳嗽,汤药顺着嘴角缓慢流出。 “霓裳,朕不会让你死的!在芸儿没有醒来之前,朕不会让你和你肚子里的野种死掉!” 喉咙一阵腥甜,心仿佛被撕裂般,痛得厉害。 霓裳实在喝不下去那苦涩的汤药,心里像是被扯开了一条深厚的沟壑,阵阵发疼。 “席炎麟,你若对我有一丝感情,就不该这样折磨我。”霓裳说话有气无力,珍珠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 男人眼底满是厌恶,下一秒,霓裳的四肢被侍卫绑在床上。 “灌!她不喝药,你们就灌!” 心被男人的话重重砸中,霓裳的一颗真心随之被践踏。 重兵看守着蔚清殿,守卫增加了三倍,霓裳每天不是被锁在床上,便是被锁在水池里。 七个月后,胎儿已经成型,霓裳的手腕和脖颈全是铁索留下的烙印。 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霓裳的心一步步的堕入黑暗。 —— 为了就近看守,霓裳被带到了席炎麟居住的宫殿,一阵风吹起了殿内重纱。 粗重的喘息声…… “芸儿”男人虔诚的亲吻着少女的眉梢,但身下的女人丝毫没有回应。 霓裳瞬间呆滞,脸色刷白,心像是被锤子敲得粉粹,脑子里一桶浆糊。 她愣愣的看着女人身上的痕迹,脑海里紧绷的弦彻底蹦断。 那张脸,她曾经见过!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五章 没有一点分量! “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男人蓦然回首,眼眸里饱含怒气,就像是糗事被拆穿后的暴怒,神色冷冽凝结成冰。 因为欲望没有得到抒发,席炎麟脸颊烧得通红,眼眸刺血,犹如猛兽。 “霓裳,别让朕重复第二遍,立刻给朕滚出去!” 眼眶被泪水浸湿。 好冷。 霓裳迈着沉重的脚步上前,“我不走!席炎麟,你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不是因为她救了你,你才会爱上她!” 两年前的那个雨夜,霓裳推着坠海的席炎麟游上岸,将他交付给了一名人类女子,但是霓裳没有想到的是,芸儿竟然是那个女子! 窒息扼紧了霓裳的心脏。 她以为,男人找到她,是因为爱她,也是因为自己救了他…… 但是,不是! 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叫芸儿的女人。 越想越绝望,越想越委屈,肚子难受的翻滚起来,霓裳倒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霓裳,你就这么想看?还是你们鲛人都是一群低贱的生物?是不是朕几个月没碰你,你就忍不住了?” 霓裳错愕的看着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男人猛的拽到床上,“我没有。” “永远都是口是心非,你们鲛人就是一群低贱的生物。历史上曾经有多少王孙贵胄家里豢养着鲛人,每天与鲛人翻云覆雨?还说你们鲛人不是贱!”男人疯狂的把霓裳压在床上,将霓裳彻底的当成了泄欲工具。 男人一次又一次提醒着霓裳鲛人悲惨的命运,是啊,上百年来,他们鲛人只敢躲藏在大海深处,唯恐被渔人打捞上岸,变成人类的奴隶。 “席炎麟,你忘记曾经对我的承诺吗?你说过,会为了我改变鲛人的命运,你说过会令世人对鲛人改观,你骗我!所有的一切你都在骗我!” “霓裳,世间有句话叫兵不厌诈,朕说过的每句话,都是为了诱你上钩。” “席炎麟,你好残忍!你说过喜欢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霓裳哭诉着,唇舌被人蛮横的顶开,霓裳眼前一黑,更痛的却是心脏。 这个男人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爱到了入魔。 身体撕裂的剧痛袭来,霓裳抽搐的捂着肚子…… 半年了,她怀着小鲛人半年,即使不想这个孩子出生面对悲惨的命运,但是霓裳心里总是有一丝侥幸,期盼着席炎麟哪怕能对孩子有一丝的心软。 可是她错了…… 席炎麟可以不顾她怀孕,粗鲁的对待她,她和孩子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一根草芥!没有一点分量!(64) 《药引霓裳》正文 第六章 朕不要看见那个怪物 当霓裳醒来后,身体每一处都撕裂般的痛着,她在床上躺了接近一个月,每天都可以看见太医进进出出,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沉睡的那个女人。 因为长期沉睡而无法进食,上官芸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每天霓裳听到最多的就是男人的暴怒声。 “废物,废物,朕养你们这群太医有什么用!” “皇上,芸儿姑娘的身体已经频临崩坏,必须马上令她醒来,若不然五脏六腑一旦崩坏,芸儿姑娘即便是醒了,人也活不下去了。” 老太医的声音入魔般的刺进席炎麟的心脏,席炎麟一把架住了地上的霓裳,拖着她往太医走去,“立刻,马上,把她肚子里的小鲛人剖出来!” “不要!不要啊席炎麟,它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它还没有足月,为什么就不可以放它一条生路!”霓裳哭喊着,紧紧抱住男人的大腿,“它才八个月,它就快要出生了,求你放过我和我的孩子……不要……不要……” 霓裳绝望的祈求着男人,脸颊上布满了泪水,她没有想过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前几天孩子还活泼的踢着她的肚子,它那么健康那么顽强,霓裳什么都不求,只求它能健康出生。 但唯一的希望,男人也不给她! “两年前在海里救你的人是我,席炎麟,你相信我,鲛人没有你想象里那么不堪!鲛人肉也不能治百病,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是上官芸儿骗了你,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男人一脚踹飞了苦苦哀求的鲛人。 “霓裳,事到如今你还狡辩!若不是两年前芸儿因为救朕落下病根,她怎么可能一睡不起,动手!太医呢?立刻剖腹取子。” 剧烈的疼痛席卷着肚子,霓裳的珍珠眼泪落了一地。 男人不相信她…… “芸儿,无论怎样,朕都会极力救你。”席炎麟着急的抱着昏睡的女子,长期摄取不到营养,上官芸儿的身体瘦到磕手。 霓裳哭得没办法呼吸了,鱼鳃剧烈颤抖,胳膊被紧紧绑在床上,在她挣扎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匕首落在了她的肚子上。 对不起,孩子,娘亲保不住你。 霓裳绝望的闭上眼,意识陷入黑暗。 一声孩子的哭啼震彻云霄…… 迷迷糊糊中,有人在耳畔说:“皇上,小鲛人很健康,下官立刻剥取心头血,给芸儿姑娘配药。” 席炎麟,你的心好狠…… 襁褓中的孩子肚脐以下是条碧色鱼尾,依稀能看出五官有男人的影子,席炎麟只看了一眼,心就一震。 “动手,朕不要看见那个怪物。” 怪物? 霓裳苍凉自嘲的勾起唇角,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们的孩子只是怪物。 眼泪快要流尽了,身下,是鲜血堆砌的血泊。 没有人来管她的死活,但是她不甘心,她想看孩子一眼,哪怕是最后一眼。 —— “皇上,鲛人霓裳快要不行了。”一名太医最先发现不对劲,剖开的肚子没有得到处理,霓裳虚弱苍白的躺在地上。 男人怔了一下,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眼底阴沉晦暗,“在芸儿没醒来之前,霓裳不能死!都愣着干嘛,还不救她!” “遵命。”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七章 在他们眼里,却只是异类 当霓裳醒来后,已经是七天后了,肚子上的伤口被粗糙得包扎着,她脸色苍白,摸向自己扁平的肚子。 “孩子……我的孩子呢!”泪流满面,耳边仿佛还充斥着孩子的哭啼声,她的孩子还活着吗? 照顾霓裳的宫女于心不忍,“姑娘,小鲛人已经死了,你不要再伤心了,芸儿姑娘昨天刚醒,皇上再过不久,一定会放你离开的……” 死了? 不要!她不相信! “我要去见席炎麟,我不相信!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那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霓裳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往外爬,鱼尾重重砸在地上,留下一地血迹,刚爬进殿门,霓裳踉跄的摔了一跤,肚子剧痛。 一道熟悉的男性嗓音传进霓裳的耳朵里。 “药还烫吗?芸儿,你慢点喝,不要着急。”温柔贴心的语气,和霓裳在一起的时候,天差地别。 呼吸贫瘠,心一寸一寸往下沉。 忍着心脏的剧痛,霓裳一步一步爬近,“席炎麟,你告诉我,我的孩子还活着对不对?你不会那么残忍真的害死他,对吗?” 卑微的语气,霓裳祈求着男人的回答,她害怕自己承受不起那一切。 男人厌恶的眼神犹如冷风刺刀,直戳霓裳心脏。 “剥开心脏还能活吗?霓裳,你还企图骗朕,你瞧,那怪物的心头血多么奏效,朕的芸儿醒了,他只是个药引。” 摇摇欲坠,霓裳重重摔在地上,“席炎麟,你把我的孩子藏在哪儿了?!你让我看他最后一眼可以吗?你杀死了我们的孩子!你的心为什么那么狠。” 席炎麟刚想发怒,就被怀里的女人拽住了龙袍,“皇上,霓裳好可怜,你就告诉她,孩子埋在哪儿了吧。” “芸儿,你还是这么善良,他们这种鲛人就是那么下贱,不配得到你的同情。”一勺子药被吹冷了送进女人的嘴里,温柔的话语在面对霓裳时,判若两人。 霓裳刷白了脸,死死咬着唇,“求求你,席炎麟,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埋在哪儿了……” 一颗颗带血的珍珠,从眼眶砸落。 心血快要流到尽头。 “你若想寻,便去蔚清殿后的废水潭吧。”男人凝眉,铁青着脸打发走霓裳,似乎厌恶她破坏了他和芸儿的二人世界。 —— 地上拖渍了一串血迹,每当霓裳爬过,一堆宫女太监都厌恶嘲讽的数落着她。 她身处人类世界,在他们的眼里,却只是异类。 曾经,有个男人给了她勇气,而现在,支离破碎。 —— 水池淹死过妃嫔,自那以后,无人打理臭气熏天,红色襁褓混杂着腐木,漂浮在水面上。 霓裳心痛欲裂,噗通一声跳进水里。 冷入骨髓,伤口被污水撞开。 手指触碰到襁褓的那一瞬,寒冷遁入心脏,疼…… 《药引霓裳》正文 第八章 我的孩子只是睡着了 霓裳把自己关在蔚清殿半个月,油盐不进,整天抱着已死的孩子,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剖腹的伤口已经流脓发肿,霓裳整个人瘦了一圈,形如枯槁。 嘴里喃喃的重复着,“我的孩子还没死,还没死……它只是睡着了……” 小宫女每次送饭送水,都发现殿内的饭菜丝毫未动。 “姑娘,你一定要坚持住,皇上和芸姑娘马上就要大婚了,皇上大赦天下,定会放你回鲛人族的。” 眼眶灼热,角落里,滴落的珍珠堆砌成山。 “他怎么可以那么残忍,为什么要残忍的对待我孩子,为什么不杀掉我!”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眼泪的颜色越来越接近赤红…… 霓裳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小宫女不敢跟霓裳走得太近,那样她会被其他宫女太监孤立,只敢偷偷摸摸的安慰霓裳。 “姑娘,小鲛人已经死了,您还是让它入土为安吧。” 殿内臭气熏天,弥漫着尸体的腐臭,小宫女每次靠近,都颤抖的害怕。 “不!它没死!我的孩子只是睡着了!”一串空灵悦耳的吟唱声从霓裳嘴里泄出,没有歌词,只有音调,含着淡淡忧伤,仿佛着哄孩子入睡。 世间传闻,鲛人的歌声旷世空灵,也正是因为鲛人的美貌和歌声给他们带来了灾难。 吟唱一遍又一遍,直到嗓音沙哑哭泣,小宫女耳边还袅绕着迷人的歌声。 —— 推开殿门的那一刻,恶臭袭来,席炎麟和一众太监屏住了呼吸。 角落里,蓬头灰面抱着腐烂襁褓的身影,针扎一样印入席炎麟眼帘。 仅仅半个月,美貌如靥的鲛人变得面黄蜡瘦,眼神空洞得可怕。 “拉开她!把她怀里的东西给朕扔掉!”席炎麟捂住鼻子,房间内半个月没通风,缕缕恶臭袅绕,刺激着他的神经。 几名侍卫忍着恶心上前—— 霓裳被狠狠按在地上。 “不要!不要!你们为什么要抢我的孩子,它只是睡着了,为什么你们还不放过它!求求你,不要分开我和我的孩子……”霓裳激烈的反抗,神智不清不楚。 席炎麟只看了一眼,就狠狠别过眼,襁褓里的小鲛人已经腐烂生蛆,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抱着的东西是什么! “扔掉,马上把这个鬼东西扔掉!”强忍住恶心,一种陌生的情绪刺进席炎麟的心脏。 心蓦然一紧,疼得厉害。 霓裳眼眶欲裂,眼睁睁的看着侍卫把孩子抢走,疯狂的扑上去。 “席炎麟,你为什么不放过它,为什么不放过我和我的孩子!” 席炎麟怒不可遏,恶狠狠的骂道:“霓裳,你看清楚!它已经死了!” “不!它还活着!”霓裳自欺欺人,心绪承受不住打击,歇斯底里喊完以后,蜷缩的瘫在地上。 整整八个月,孩子在她的肚子里踢她。 每天她都跟孩子讲述自己的故事。 她是鲛人族的公主,为了一个男人,奋不顾身的上岸。 可等待她的……却是众叛亲离,剜肉之痛。 《药引霓裳》正文 第九章 鲛人身上全是宝 当霓裳醒来后,浑身已经被清理干净,一堆丝线错落的搁置在脚边。 男人高高在上坐在主位上,“霓裳,朕和芸儿一个月后将会大婚,朕要你为芸儿织出一件独一无二的鲛绡嫁衣。” 双眼赤红,霓裳看着绝情的男人。 “我不织。”到了今时今日,霓裳才认清了自己卑微的地位,男人想榨干她最后一丝的利用价值。 “来人,杖打五十大板,打到她愿意为止!” 一堆侍卫灌门而入。 霓裳被狠狠按在地上,头皮被扯得生疼,当杖责落在鱼尾上,一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震动耳膜。 疼! 疼得立刻想死掉! 身体抽搐着,霓裳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冷汗淋漓,直接在剧烈的疼痛中昏死了过去。 —— 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当霓裳醒来后,四周阴暗潮湿,空气里夹杂着股血腥味。 一道惨叫盖过另一道惨叫。 “杀,一个不留!” 血水喷溅到霓裳的脸上,猩红的、炙热的,来自她的同族…… 上百条鲛人被捕捉关进了水牢,整个水牢里,血气冲天,到处都是残肢破膊。 “霓裳,朕再问你一遍,愿不愿意给芸儿缝制嫁衣!”刺骨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狠戳进霓裳的心脏,男人如井如墨的黑眸一闪而逝的冷冽,说出来的话冰冷无比。 “席炎麟,你骗我!你骗我!”咀嚼着血肉的嘶吼震彻云霄。 你说过爱我…… 你说过不会诛杀我同族…… 以往的情意绵绵恍若昨天,霓裳干哑着嗓子趴在地上,一只沾满鲜血的手紧紧攀附上她的小腿。 “霓裳,你对不起整个鲛人族!你是鲛人族的罪人!你不配做我们的公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 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侍卫们残忍的剥开鲛人们的鱼鳞,狠狠的,一片一片的拽下。 空气的窒息感紧扼住霓裳的喉咙,视线和男人冰冷如箭的目光对上,狠狠的,一寸一寸射穿她的心脏。 “我织!我织!你叫他们住手,不要再杀了!”霓裳哭喊着,泪水幻化为珍珠,一颗一颗往下掉。 曾经海誓山盟的誓言,一转眼就变成鲛人族血流成河。 她恨! 恨自己的痴心相付! 男人挑起霓裳的下巴,沉重的力道留下一道红痕,“你早这么听话多好,非要逼得朕动手。” 是啊! 是她错了! 是她低估了男人狠心的程度。 侍卫们把仅剩的苟延残喘的鲛人拖走,地板上满是残破的鱼鳞和珍珠。 “鲛人身上全是宝,都收拾干净了,递交国库。”侍卫们正忙着收拾,太监总管高高的吆喝道。 “霓裳,你猜朕是怎么抓到他们的?”男人一步一步走近,眼神阴鸷充满冰冷。 霓裳不敢看一地的鲜血,那些都来自她的族人。 男人直视着霓裳的脸,从地上拿起一片血淋淋的鱼鳞,“朕竟然不知你是鲛人族的公主,他们派出了一队鲛人上岸搜索你的下落,朕听闻了风声,立刻派了御林军去捉拿,鲛人的眼泪,鲛人的鱼鳞,连带鲛人肉都是世间至宝,霓裳,你真是送了朕一份新婚大礼。” 痛苦的喘息徘徊在殿内,霓裳满眼悲凉,她错了,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机会,两年前,她一定不会救这个男人上岸。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章 霓裳,你在做什么! 皇城的立后典礼上,文武百官簇拥着皇上和皇后巡街,成千上百的百姓匍匐的跪在地上,祝福着帝王的新婚。 当两人登上城墙的那一刻,微风吹起,轻若惊鸿的鲛绡嫁衣随风飘起。 万人空巷。 霓裳远远的看着被簇拥的两人,只觉得心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男人不断的欺骗她,伤害她,她仍旧无法割舍对他的爱! 夜晚。 烛火灯光照亮了夜宴。 霓裳被迫换上纱衣。 “皇上说了,只要你乖乖为今晚的夜宴献上一曲,明日他就送你回东海。”太监拧着一口尖细的嗓音。 四周都是喜庆红色,霓裳只觉得心被搅割着,世间之大,无处可藏。 一个女子翩翩走来,上官芸儿长相清秀甜美,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而这时卸下了伪装,微微俯身看着趴在地上的鲛人。 “霓裳,我的嫁衣好看吗?” 红色的喜袍刺红了霓裳的眼,女子身上穿的鲛绡嫁衣,每一针每一线都是耗尽霓裳心血缝制而成,每个鲛人一生只会为自己织一件嫁衣,而她的那件,被女人无情的剥夺了。 “我不想看见你。”霓裳狠狠闭上眼了,看见上官芸儿,就如同看见席炎麟对待自己残忍的一幕幕。 “你就不想知道为什么皇上会娶我,又为什么爱我噬骨吗?” 霓裳猛地睁大眼,害怕等待她的是诛心的答案,呼吸乱了,恐惧的低喃,“你走,你走,我不要知道。” 上官芸儿强行掰正霓裳的脸,嫌弃的擦了擦手,“我还真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两年前我怎么会捡到皇上,皇上又怎么会为了感恩娶我,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我和皇上快要大婚的时候出现,你知道吗?我根本没有生病!是我故意的,我就是要皇上恨你入骨,这样他才会为了我,弃你若薄履。” 霓裳瞳孔一震。 狠狠的抓紧了纱衣。 带血的珍珠刷刷从眼眶流落。 “太医院的王太医是我叔叔,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你看见了吧,皇上有多么在乎我,可惜了你怀孕八个月的孩子了……我真同情你,好好的鲛人公主不当,偏偏上岸跟我抢男人。” 霓裳的眼眶湿润了,殷红的发肿,血气涌上喉咙。 一切都是她的错……她最错的就是爱上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 “上官芸儿,你好恶毒!你不得好死!” “你大概还不知道你的同族被关在哪里吧?我给皇上说,我喜欢鲛人落泪的珍珠,皇上就下了圣旨收押他们,每天逼着他们流泪,若是不从,便割掉他们的鱼鳞,挖走他们的血肉做药材,霓裳,你说,你拿什么跟我斗!” 霓裳狠狠摔在地上,心连着骨肉,揪得生疼。 不等她说完,耗尽全身力气猛地扑上去,想要跟上官芸儿同归于尽。 “都是你,一切都是因为你!我的族人有什么错,为什么你要害死他们!” 上官芸儿痛苦又恶毒的笑着,身体撞上了桌案,嘭的一声摔在地上,额头撞破,鲜血源源不断的往外流。 “我这一生最大的愿望的便是嫁给皇上为妃,两年前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机会,为了这个,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而你,只会妨碍我在皇上内心的位置。” 席炎麟刚赶到这里,看见的便是霓裳狠掐着上官芸儿的脖子,他先是一愣,随即发出怒不可遏的暴呵。 “霓裳,你在做什么!放开芸儿!” 他大步跨过去硬掰开霓裳的双手,狠狠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 霓裳趴在地上,脑袋轰鸣,长期的折磨下身体弱不禁风,男人猛地一脚把她踹飞出去。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一章 她回不去了! 疼。 胸口钝痛到无法呼吸。 “席炎麟,你听我说,一切都是她骗你的,她没有生病,鲛人肉也不可以治病,一切都是假的!” 席炎麟紧张的抱着上官芸儿,关切的检查着她额头的伤口,“霓裳,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看不得芸儿嫁给朕,你就故意想害死她,是吗?” 霓裳的痛苦的躺在地上,什么时候,她在男人的心中变成了那么肮脏的存在? 是不是当所有男人遇见自己所爱之人,都会糊涂到一叶遮目,变得愚笨不堪? 上官芸儿一脸虚弱的靠在席炎麟的怀里,流着泪柔弱的为霓裳求情,“皇上,您别怪霓裳,霓裳只是不甘心,如果不是用了小鲛人的心头血,霓裳的孩子也不会死……都是我欠她的,她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不想为我们的婚宴唱歌更是理所当然的。” 虚假的面孔,看得霓裳一阵苍凉,珍珠哐当砸在地上,犹如砸在她的心上。 “芸儿你就是太善良,这种下贱的生物根本不值得你的同情。”席炎麟心慌意乱的抚摸着上官芸儿的额头,眉眼间全是真意的关心,“芸儿你坚持住,叫太医,立刻叫太医过来!” 太医们唯唯诺诺为上官芸儿包扎着,霓裳却放声大笑,眼神悲戚而绝望,上官芸儿真是演得一手好戏,仅仅一串眼泪,就可以骗到所有人都相信她! 而她,即便是鲜血都快流尽了,在别人眼底,那也只是她活该。 “上官芸儿,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席炎麟的怒气瞬间被点燃,上官芸儿害怕的往男人怀里一缩,“皇上,芸儿好害怕……” 席炎麟危险的眯了眯眼,一步一步朝鲛人走去,“恶毒的女人!谁准你诅咒芸儿的,朕知道十大酷刑里面有剥皮抽骨,但不知对于鲛人,剥麟是不是也那么疼,芸儿的伤痛,朕定让你十倍痛还。” 男人恶毒的蹲下尊贵身子,冷冷的俯视着她,伸手用力一拽,一片鱼鳞被硬生生的拽下。 霓裳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剧痛透过血肉一寸寸传来,霓裳失控的大喊大叫,“不要!好疼!求求你不要这样对我……求你饶过我……” 绝望攀附上骨髓,霓裳泣不成声,阵阵惨叫。 所有人都觉得那道惨叫震到了心坎里去,而男人至始至终冷血的一次又一次的拽下鲛人的鱼鳞。 霓裳疼得打滚,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而男人连死的机会都不给她…… 当酷刑结束后,霓裳浑身湿透就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失去了鱼鳞的她,就失去了在水里生活的能力,一旦回到东海,她受不起盐水的腐蚀,她回不去了!她回不去了! “吩咐下去,今晚鲛人吟唱的节目不变,霓裳,你若不想水牢里的那群鲛人死去,就乖乖为朕和芸儿的大婚献上一曲。” 霓裳不知道人心到底可以狠到什么地步,鲜血流了一地,疼痛侵蚀着她的身体,就在她昏倒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上官芸儿恶毒的笑了。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二章 唱,立刻! 一桶冷水朝着霓裳的头顶倒下。 太监刻薄的说着话,“赶紧的,马上就到你上场了,皇上说如果今晚你不能让他满意,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霓裳没有人类的双腿,只能一寸寸爬到台上,当她出现的那一瞬间,各类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 嘲弄的,色欲的,好奇的。 每一种都跟凌迟一样,割刮着她的内心。 “早就听闻皇上捕获了鲛人,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一堆文武百官议论出声。 到了此时此刻,霓裳彻底明白,在席炎麟的心里,自己只是个玩物,当他高兴或者不高兴了,都拿出来显摆一下,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是,她也是有心的啊!为什么席炎麟觉得她不会疼! 台阶的最高处,一堆璧人搂肩而坐。 上官芸儿小鸟依人的靠在男人怀里,“皇上,霓裳真的会为我们唱歌吗?” “别担心,她肯定会的,她不敢不从。”男人撩起女人的丝发,满眼柔情。 远处,一个大铁笼里,关押着几名鲛人。 他们浑身是伤,没有一寸好的肌肤,鱼鳞早已被撬下,虚弱得奄奄一息。 只一眼,霓裳的泪就源源不断的掉落。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她的族人就不会遭受这般的痛苦。 冷风吹来的那刻,霓裳瑟瑟发抖。 “还愣着做什么?朕的文武百官都等着你呢,霓裳。”男人冷酷的开口,字字句句犹如刀尖。 霓裳颤抖着吟唱了一声,只一秒,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鲛人的美貌早在折磨之下殆尽,可嗓音却是独有天成,当霓裳一开口,那种淡雅的声音穿透人们的内心,只留下的阵阵余音,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回味,那种声音却没有了。 光彩夺目到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这也是席炎麟第一次看见霓裳时的心情,可为了芸儿,他必须不屑一切代价!紧紧搂着怀里的女人,这才是他的一切。如果不是芸儿,他早该丧生在大海深处了。 吟的一声…… 铁笼内的鲛人反应剧烈,用着鲛人特有的声音嘶叫,“不要唱!公主,你是鲛人族的公主,你怎么可以卑贱的对人类低下头颅,你不是歌姬,更加不是他们的玩物!” 一瞬间,霓裳泪如泉涌。 席炎麟残忍的皱起眉,“唱,你若不唱,朕立刻杀了那群鲛人。” 霓裳犹豫着又要张口,可铁笼内的鲛人猛烈撞击着铁笼。 是啊,她永远记着她是鲛人族公主,可当她放下一切,面对的却是男人的残忍。 大殿内落针可闻,文武百官感受到帝王被挑衅时的暴怒。 一把剑抽出剑鞘,男人走到铁笼边,刀起刀落,斩杀了反应最为激烈的那名鲛人。 鲜血刺红了霓裳的眼…… 心脏的位置,好疼。 “唱!立刻,马上,给朕张嘴!”男人冷酷的发号施令。 霓裳干哑的趴在地上喘息,空气争先恐后的导入肺腔,连呼吸也是疼的。 鲛人们反抗的嘶吼震彻宫殿。 “公主,我们宁死也不愿意看见你落为玩物!我们已经没有了鱼鳞,再也回不到海里了,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若还有一点骨气,便站起来给人类看看!我们鲛人不是卑贱的生物!” “比起这样被卑贱的关在铁笼里,公主,我们宁愿死……” 一道又一道的声音传进霓裳的耳朵里。 霓裳狠狠的咬着牙,抱着双臂瑟瑟发抖,拒绝的摇着头,“席炎麟,我不唱了,我不唱了……鲛人不是低贱的生物!我也不是你们的玩物!”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三章 你再也无法威胁我了 刹那间,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上官芸儿的眼泪说来就来,“皇上,霓裳还是恨我,她不想愿意为我们的大婚祝福……都说得到鲛人吟唱的大婚,会得到天神庇佑……霓裳不愿意成全我们,毕竟是我们对不起她。” 女人的眼泪彻底燃烧了席炎麟的怒火,“芸儿放心,朕会让她唱的。” 男人说完就放开了怀里的女人,一步一步走到高台上,扼住霓裳的下巴,眼底猩红犹如风雨欲来。 “朕再问你一遍,唱还是不唱?” 眼泪倏地滚落,霓裳狠狠咬住唇,“不唱,我不唱!” 男人猛地踹翻了地上的鲛人,目光放远,转向铁笼,“杀!一个不留!” 惨叫声彼此起伏,一滩滩鲜血顺着铁笼流出,染红了地板。 那血就跟流进霓裳的心脏一样,染红了那里的同时,痛彻心扉。 “席炎麟,你负我!你负了我!”霓裳红了眼,全身害怕的在颤抖,鲛人们临死前的那一眼,深深扎根进她的心里,如果爱情是这么的鲜血淋漓,她宁愿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你若不唱,朕立刻吩咐人割掉你的鱼鳃,让你再也无法言语,霓裳,这是朕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刺骨的话,一寸寸扎进心脏,霓裳觉得无法呼吸了。 霓裳坚定的摇着头,“不唱!我不唱!” 鲛人耗尽心血的喊叫,震彻了整个大殿,这句话径直传进文武百官的耳朵里。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今天是皇上大喜之日,而这个鲛人却再三违背皇上的旨意。 侍卫提刀过来。 席炎麟眼神一狠,“动手!违逆朕者,给予重刑!” 霓裳艰难的扯了扯嘴角,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夺过侍卫的刀剑,猛地刺向高高在上的男人。 “席炎麟,我恨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去死!” 席炎麟始料未及,当刀剑插进他的身体时,他痛苦的发出一声闷哼。这才发现鲛人眼眸中包含的爱意彻底殆尽,换上了无穷无尽的恨意和绝望。 “霓裳,你……”仿佛不相信鲛人会忍心刺杀自己,席炎麟满脸不可置信,下一秒,雷霆之怒爆发,猛地把刀剑推出,准备缉拿霓裳。 而霓裳却侧身躲过,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把刀剑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席炎麟,你再也无法威胁我了,你想要我的血肉,还是我的鳞片,我通通给你!”鲜血从鲛人的腹部缓缓流出,霓裳慢慢滑落倒在了血泊里。 那一刻,她的眼神变成了一片虚无,没有爱,也没有恨,徒留下满眼绝望。 席炎麟瞳孔一震,身形不受控制的晃了晃,“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霓裳惨然一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恨你,我恨你……我诅咒你一辈子……” 席炎麟的胸口堵得慌,前所未有的恐惧席卷了他,手指在颤抖,他堪堪接住倒在血泊里的鲛人,脑海里紧绷的那根弦彻底蹦断。 “霓裳,朕不准你死!”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四章 霓裳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凌冽酷寒,冰冷蔓延四肢百骸,珍珠被心血彻底染红,席炎麟,你也会害怕吗?你的芸儿已经醒来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当真正放手,霓裳才发现,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一字一句。 “席炎麟,我不爱你了……我再也不爱你了……” 席炎麟只觉得那句话震进了耳膜里,直震进他的心里…… 女人的眼神再也没有爱意,冰冷得好似在看陌生人。 席炎麟忽然没有了勇气看那双眼睛,转身对着太医发脾气,“都愣着干嘛,救人,赶紧救她!” 上官芸儿眼底一闪而逝的恶毒,慢慢走到席炎麟的身边,“皇上,霓裳她……也许死了,才是一种解脱,皇上您节哀。” 气氛凝重,男人抬起猩红的眸子,“不!朕不准她死,朕是一国之帝,没有朕的允许,她便不能死,若救不活她,你们这群太医也不用活了!” 大臣们都匍匐在地…… 太医颤巍巍的伸出手把脉。 一名小太监瑟瑟发抖,“皇上,今晚的婚宴还继续吗?” “当然继续。”男人把霓裳交给了太医,吩咐他们带下去医治,颤抖的心却迟迟没有办法平静,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明白,当霓裳把刀剑插进下腹的时候,他的心也震痛了一下。 他想起了刚在海边遇见霓裳的情形,鲛人之颜倾国倾城,若非芸儿患病,兴许他不会对她那么残忍……可芸儿的重要,远在她之上。 “芸儿,今晚的事儿,你不会怪朕吧,朕搞砸了我们的婚宴。”男人把下巴放在女人的肩膀上,嗅着属于女人的那种体香,一旁的太医正为他包扎着腹部的伤口。 还好只是轻伤,错开了重要器官。 上官芸儿收敛了所有表情,“当然不会,芸儿知道皇上这么做,也是为了芸儿。” 可心底,却激起了一阵阵涟漪…… 看了一眼被太医们带下去的鲛人,上官芸儿恨不得霓裳就此死掉,那么她便永无后患了。 —— 霓裳负伤过重,又加上之前堕胎的小月子没有得到妥善照顾,一旦倒下了,病情就接踵而来。 太医院忙得手忙脚乱,唯恐不能把霓裳的命吊回来,整天活在惶恐中。 —— 上官芸儿顺利得到了皇后之位,每日后宫嫔妃都会前来叩问,可偏偏最近数日,皇上来她寝宫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皇上,您看您,您的胡须都长起来了,芸儿帮你刮胡子,好吗?”上官芸儿使劲了浑身解数取悦男人,内心却知道,霓裳一日不死,她便一日不得安宁。 剃刮胡须的刀不小心一偏,一道血光割破了男人的下巴。 上官芸儿害怕的一抖,“皇上,对不起,芸儿不是故意的。” 席炎麟心烦意乱,微微的皱下眉,“无事,朕先去上早朝了。” 男人的语气不冷不淡,眉眼却充斥着烦躁。 上官芸儿愣愣的看着席炎麟渐渐远去的身影,握着胡须刀的手一紧,自从鲛人霓裳陷入昏迷后,席炎麟就表现得一副心烦意乱的模样,上官芸儿无法忍受席炎麟哪怕对那个鲛人还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霓裳,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猛地扔掉手里的胡须刀,上官芸儿愤怒着脸,“都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一群没点眼力劲的奴才!” 宫女太监唯唯诺诺的捡起砸碎一地的花瓶,只有他们看见过这个女人的另一面,在皇上面前,上官芸儿永远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儿,可当四下无人时,就变得泼辣无比。前阵子有个宫女不小心在外面说了一句,第二天就被割掉了舌头。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五章 国库那边到了年底开始统计,当听见鲛人麟一千六百七十片时,席炎麟的剑眉抖动了一下。 鲛人的膏脂可以用来点灯,这种灯持续三日不会熄灭,席炎麟看着灯光入迷,脑海里回放着霓裳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 心脏微微扎疼,可下一秒就警示自己,他们那种生物阴险血腥,以血为食,他只是受了鲛人容貌的迷惑,才会这么心神动摇。 “皇上,微臣的小儿子前几日不慎落水,微臣恳求皇上赐予微臣一片鲛人肉,微臣的小儿子快要不行了,老臣就这一个儿子……” 席炎麟静静的看着下方跪着的刘丞相,最近闻风而来求药的人越来越多,鲛人肉也变成了他收揽众臣的宝贝。 “刘丞相的儿子,朕当然会救,小札子,去国库为刘丞相取来一片鲛人肉。”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转眼一个月。 陷入昏迷中的霓裳,一直在想,她为什么会义无反顾的爱上席炎麟…… 是因为他被海藻缠身无法逃脱时求生的眼神,还是因为那张英俊潇洒的脸庞,然而,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爱情给予了重重伤痛,她再也不敢爱了。 上官芸儿来看过霓裳好几次,始终没有找到机会除而后快,那群太医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着霓裳,用尽浑身解数救她。 当太医来禀告霓裳已醒的时候,上官芸儿正喂到席炎麟嘴边的葡萄啪的一声掉落。 “皇上,鲛人霓裳已经醒来。”太医松了一口气的禀告,他们总算是从阎王手里把人给抢回来了。 “恭喜皇上,霓裳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上官芸儿口不应心的说道。 只见高高在上的男人仿佛松开了紧皱的剑眉。 —— 刺眼的光线扑打在眼帘上,霓裳挪开遮挡的手背,不敢相信,她还活着…… 可看见熟悉的宫殿时,更恨不得自己死掉。 一串脚步声慢慢靠近,一抹金黄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内。 “席炎麟,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是很想我死吗?”说话有气无力,浓浓的悲伤。 席炎麟只觉得那样的眼神,超级扎眼,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鲛人。 “霓裳,朕乃是一国之君,朕没有允许你死,你便永远死不掉,你毁了朕和芸儿的大婚,朕怎么可能让你轻易解脱?朕要你好好活着,看着我和芸儿举案齐眉,看着你那可笑的诅咒消灭殆尽。” 痛! 心脏痛到抽搐。 既然不爱,为什么还非要折磨她,“席炎麟,我真想剥开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到底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为什么能那么狠。” 席炎麟揽着怀里的上官芸儿,冰冷的脸庞没有丝毫的温度,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知道霓裳必须活着! “太医,限你半个月时间治好她,朕要霓裳从此以后在殿前伺候,鲛人公主又怎样,朕就是要你活得连猪狗不如。”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可一字一句,却烙进霓裳的心底。 带血的珍珠滴落,霓裳的心脏闷痛。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六章 席炎麟果然说到做到,当霓裳身体痊愈得差不多了,就被人带去了席炎麟居住的宫殿。 每天她都目睹着生命里最爱的男人,和她最恨的女人恩爱齐眉,而她,就站在阴暗的角落里目睹着这一切。 霓裳告诉自己,不能为他心疼,可心脏抽搐却不受控制。 霓裳就趴在一群宫女太监中间,与他们一起在屏风外面掌灯。 “皇上,芸儿口渴了,好想喝水。”酣战结束,一男一女在床上依偎着。 席炎麟轻轻撩动女人耳边的丝发,温存般落下一吻,“霓裳,给芸儿倒一杯茶水过来。” 屏风外,霓裳被宫女戳了一下,面无血色,耳朵里似乎还飘荡着上官芸儿的呻吟声,那种声音一道一道砸在她的心脏,她可以听见殿内的每个动静,甚至可以想象出上席炎麟酣畅淋漓时的表情。 一盏茶被送到了床边。 上官芸儿恶毒的打翻了茶杯,“皇上,茶杯好烫。” 霓裳被溅了一脸茶水,茶叶黏在眼皮上,狼狈不堪。 席炎麟,你就是故意想要这样羞辱我,是吗? “立刻去重换一杯。”男人冷酷的下令,脸上还残留着情事过后的微醺。 霓裳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年前和男人在床上度过的夜晚,那时心也是痛的,她记起了自己刚刚八个月的孩子,被残忍的剥开心脏,眼眶一阵灼热,无话可说。 当霓裳再次端着茶盏过来,看见了上官芸儿裸露在外的酥肩,暧昧的痕迹赤红的印在上面,刺痛了霓裳的眼。 “茶。”再次递上水杯。 上官芸儿得意的看着霓裳,即便是活,她也不会让霓裳好过……有个词语,叫做生不如死。 男人冰冷的掀开薄唇,“鲛人公主又怎样,还不是卑贱的做着端茶送水的事情。” 珍珠落地,霓裳的心脏撕裂般的疼痛,她也想死,可无论她走到哪儿,都有宫女太监看守,如若不从,便是刑法伺候。 霓裳的心越来越沉寂了,活得犹如行尸走肉,她几次寻死,都被太医救了回来。 倘若被鲛人族知道他们的公主在皇宫内活得这么卑微,可能宁愿不再承认她的身份吧。 心在淌血…… 吃的是宫女太监吃剩下糟糠,住的是简陋漏风的废殿,仅仅一个月,霓裳的手已变得粗糙,脸颊的肉也逐渐消瘦下去,再也没有了那副倾国倾城的模样。 “喏,这是皇后娘娘赐给你的,吃吧。” 一块糕点被扔在了地上。 霓裳下意识的拒绝挣扎,“我不吃。” 上官芸儿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霓裳,不要跟我作对,更不要跟我斗!本宫看你近日来吃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特意赐你了,别给脸不要脸。” 每当席炎麟去上早朝,这样的事情总会来一遍,上官芸儿就像找到了新乐子,每天都会羞辱霓裳一遍。 地上的糕点被太监狠狠踩了两脚,变得脏乱不堪。 上官芸儿淡定的喝茶,“给本宫塞进她的嘴里。” 霓裳的尊严,在种种折磨下,被肆意践踏。 “霓裳,要恨你就恨皇上吧,皇上说过了,只要别把你玩死,随我怎么差遣。” 心痛到麻木,就不会再疼了。 霓裳赤红着眼,愤怒的看着蛇蝎女人,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席炎麟堂堂一个帝王,会看上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或许,他们天造地设,心狠手辣才会走到一起去? “上官芸儿,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向来都是成王败寇,霓裳,你已经输了,而且还输得彻底!”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七章 三个月后。 阳光洒在御花园内,上官芸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里微微隆起。 “霓裳,我怀孕了。”上官芸儿得意的宣布,今天太医刚对她说了这个好消息,她期盼了许久的孩子,终于要来了。 霓裳心头一震,眼眶湿润,可却一句话也不说。在皇宫内,没有她的知心人,她也习惯了不再对外诉说心事。 上官芸儿可不管她的沉默,像是故意说给她听,“若是你的孩子还活着,大概也快满周岁了吧,可惜了,你看见了吗?你的诅咒不堪一击,这是我和皇上有的孩子,将来,我们的孩子会继承皇位,当那一天,我会让他彻底的血洗你们鲛人族!” 瞳孔一震。 霓裳激烈的抬起头,“上官芸儿,你不得好死!你恶毒!” “难道你没听说一句话吗?最毒妇人心。”得意的笑声徘徊在耳边。 霓裳失去了浑身力气,跪坐在地上,一闭上眼,满屏都是族人被诛杀的场景,她以为心脏疼到麻木就不会痛了,可那也是自欺欺人。 宫殿内,点的灯是用鲛人身体里提取出来的膏脂,床帘宫纱全是由鲛人落泪而成的珍珠编制而成,就连太医院里,鲛人肉和鲛人鳞片也被当做了药材收藏在最高处。 每当她进入宫殿,看见属于鲛人的一切,霓裳都没有办法直视。 上官芸儿捻起床帘的珍珠,“心痛吗?不得不说,你们鲛人全身上下都是至宝,皇上怜我怀孕,特意送来鲛人膏脂为我点灯,唯恐我晚上起夜磕碰了小皇子。” 小宫女推开殿门进来,冷风瑟瑟。 “皇后娘娘,皇上批完奏折,正往朝凤宫赶来,需要奴婢去准备晚膳吗?” 上官芸儿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娇笑着说:“去吧。” 霓裳至始至终跪在地上,承受着那堆诛心的话,恨不得自己聋掉,那么就可以不听。 “在皇上眼里,我的孩子才是宝贝,而你的孩子,只是个怪物药引,霓裳,你拿什么跟我比!”上官芸儿收敛好所有情绪,便去迎接圣驾。 霓裳闭了闭眼,又睁开,一颗已经化为赤红的珍珠从眼眶砸落。 席炎麟近日高兴极了,刚入殿就温柔的横抱起上官芸儿,“芸儿,以后朕过来,你无需来接驾了,你已经怀了朕的小皇子,切记当心自己的身体。” 温柔贴心的话,和亲密的动作,针扎一般插入霓裳的心脏,钻心的疼。 她永远记得,当初她怀孕的时候,蔚清殿中没有一扇可以挡风的窗户,每天她都缩在床上瑟瑟发抖,饭菜也不如上官芸儿的精贵,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无事,所有人都视她为无物。 “皇上,孩子才三个月,哪儿能听出动静。”上官芸儿娇笑着想要推开趴在她肚子上的男人。 席炎麟就跟立刻要升级为父亲的男人一样,眉眼全是愉悦。 那份喜悦,是属于他们两个人,而霓裳什么都不是,即便,她曾经也为男人孕育过一个孩子。 “朕的孩子……芸儿,我们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了。”席炎麟和上官芸儿深情对望。 霓裳跟随着宫女为他们上菜,手指在颤抖,即使告诉自己不再爱了,可看见他们恩爱齐眉的样子,霓裳也无法淡定。 她恨! 恨为什么她落入泥沼,而始作俑者却可以美满一生!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八章 日子随着上官芸儿的肚子变大,而慢慢逝去。 从席炎麟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看出他十分期待孩子的到临,到了上官芸儿怀孕九个月的时候,他索性搬进了朝凤殿,和自己心爱的女人一起日日同睡。 时间,每一分每一秒对于霓裳,都是折磨。 而对于席炎麟和上官芸儿,都是幸福。 “霓裳,为我拿本书册过来。”上官芸儿嘴里吃着糕点,她的孩子马上就快要出生了,以后她在皇宫内的地位便更稳了。 霓裳趴在地上纹丝未动,长期的折磨下,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可以说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呵?胆子又变大了,是不是皇上不在,你便觉得可以无视我?”愤怒恼上心头,上官芸儿强撑着巨大的肚子,走向霓裳,狠狠一脚踹过去。 霓裳的心,早已枯死,疼痛也都麻木。 被狠狠踹翻在地上,霓裳红着眼,“上官芸儿,我不是你们的奴才,更不是你们身边养的狗!” 上官芸儿轻蔑的看向她,不敢相信在长期折磨下的霓裳,竟然还有脾气,被挑衅的怒气来得极快,伸手就给了霓裳一巴掌。 动作太迅速,她忽略了自己的肚子,打到霓裳的同时,重心不稳狠狠朝地上摔去。 “啊~”一声痛苦的惨叫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一群宫女太监如鱼贯入,吓得高声齐喊,“皇后娘娘!” “疼……好疼……”上官芸儿扭曲着五官捂着肚子,撕心裂肺的痛楚从肚子传来,裙摆下一缕鲜红伴随着淡黄色水流出来。 霓裳呆愣片刻,下一秒,被太监们狠狠按在地上。 上官芸儿哭诉的指控着她,“霓裳,为什么你嫉妒我怀了皇上的孩子!你失去了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你为什么想要害死他!” 霓裳的脸色,一刹那变成了灰色,仿佛置身在了冰窖之中,被暴风雨随便吹打和揉虐。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推倒她,是她自己摔倒的。”霓裳反抗的摇头,这一刻,彻底明白了人心的复杂。 席炎麟听闻消息来得很快,第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的上官芸儿,滔天的怒火爆发,一把拽住霓裳的脖子,“霓裳,你们这群阴险恶毒的生物,朕的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就让你们鲛人族给他陪葬!” 霓裳的心脏猛的一缩,“席炎麟,你相信我,不是我推的她,我没有想要伤害她的孩子!” 盛怒中的男人什么都听不进去,拽着霓裳往上官芸儿那边走去。 太医们忙作一团。 “快,快准备热水,皇后娘娘伴随着落红,快要生了,” “皇上,娘娘可能会难产,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一道一道的惨叫声袅绕在席炎麟的心头,难产两个字,让他呆若木鸡,脸色犹如狂风暴雨袭来,一脚踢向霓裳,“保住芸儿和孩子,需要什么珍贵药材立刻去国库取,实在不行,这里还有现成的鲛人肉,朕要他们母子平安。” 心,彻底寒凉。 霓裳犹如五雷轰顶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席炎麟,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恨我折磨我!” 鼻头一酸,霓裳彻底明白了,她和上官芸儿在男人心里的地位。 她以为她已经不会再疼了,但心脏鲜血淋漓,哭声难以抑制的从喉咙里宣泄出来。 “皇上,女人生产实在污秽,您乃万金之躯,还是去殿外等候吧,微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太医们将席炎麟请出了殿外,抱着热水进入殿中,大门被重重关上。 霓裳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胸口就迎上男人狠狠的一脚。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朕就不该把你这种恶毒的生物放在芸儿身边,一切都是朕太粗心了。”席炎麟就像一头陷入绝境的困兽,宣泄着内心的愤怒,想要把所有东西撕裂。 霓裳嘴唇闭得紧紧的,短促而痉挛地呼了一口气,像生根似地趴在那里,心裂开了。 “席炎麟,你扣心自问,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我承受所有的一切,三年前救你出海的人是我,爱你、追随你上岸的人也是我,可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丁点的爱!”霓裳哭着喊着,卑微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僧恨和绝望。 “朕的爱?霓裳,你不配!芸儿若是疼上一分,朕就要你十倍奉还。” 《药引霓裳》正文 第十九章 殿门几次打开,又合上,宫女太监们不断的往里面提供热水。 席炎麟和霓裳一直在殿外静静等候。 整整两个时辰,席炎麟焦急的来回走动,好几次想进入殿内,都被太医们拦下。 “混账!混账!”男人破口大骂。 殿门再次被推开,太医灰头土面的走来,“皇上,皇后娘娘大出血怕是快要不行了,微臣斗胆问您,保大还是保小?” 席炎麟慢慢睁大了眼睛,咯哧的咬着牙,“都救!朕要他们母子平安!死一个,朕便诛你们九族。” 太医为难的皱着眉,“可……可是皇上,皇后娘娘出血太多,连参片都含不进去了。” 席炎麟拖着地上的鲛人往前走,“那就用她的血!鲛人肉是药,那么鲛人血也肯定有用!朕再说一遍,朕要他们母子平安!” 霓裳浑身哆嗦,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席炎麟,你疯了!你疯了!我的血没有作用,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可没有人听霓裳的诉说,侍卫们拖着她就往殿内走去,刚靠近,霓裳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上官芸儿,脸色苍白,鲜血染红了床铺。 “我不要!我不要!凭什么要用我的血去救这个恶毒的女人!”霓裳挣扎着抗拒,记忆再一次上演,她仿佛又回到了席炎麟让她割肉做药引的时候,那种密不透风的绝望笼罩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 霓裳被狠狠按在了床边,因为挣扎得太厉害,好几名侍卫被打伤。 席炎麟像是忍耐不下去了,一步走到她跟前,按住她的胳膊,“太医,立刻,马上给芸儿喂血。” 锋利的刀剑割破霓裳的手腕,她痴痴的看着男人冷酷无情的脸庞,彻底绝望了,鲜血从手腕流出,太医们奉若珍宝似的用银碗盛放,最后,一点一点灌入了上官芸儿的嘴里。 心,好痛。 鲜血的过多流失,霓裳越来越贫血,眼前昏天暗地,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却坚强的强撑着。 她要记住,记住那张令她绝望的脸庞。 席炎麟,我恨你。 “皇上,鲛人血好似真的有用,皇后娘娘开始转醒了,快准备热毛巾,小皇子快要出来了。” 当霓裳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了所有人欣喜的脸庞,而对于她,所有人都是漠不关心的冷漠。 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心空空的,眼神空洞,霓裳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就这么安静的睡下去吧。 梦里没有悲伤。 “生出来了,生出来了,是个小皇子。”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喜得贵子。” “为……为什么小皇子没有哭?!”一名太医愣在原地,下一秒夺过孩子,猛拍孩子后背。 一炷香后,婴儿哭了一声,却声音低微。 席炎麟放下紧握上官芸儿的手,眼神冷冽,“到底怎么回事?!” “禀告皇上,小皇子……小皇子奄奄一息,怕是快没气了。”太医趴在刚出生的婴儿胸膛上,那里只有微弱的呼吸,他已经尽力营救了,可挽救回来的生存希望却微乎其微,小皇子随时可能断气。 上官芸儿刚刚转醒就听到太医的禀告,痛哭出声,“皇上,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要离开我们了?不要,不要,那是我怀胎十月的孩子,他不会那么死掉的,是不是?” 席炎麟皱着眉,一边质问太医,一边安慰着女人,“芸儿放心,朕一定会救他,你不要太担心。” 霓裳讽刺的笑出声,“费尽心思又如何!老天爷是有眼的,上官芸儿,你怀了一个死胎。” 上官芸儿哭哭啼啼,“皇上,霓裳她……” 男人一声暴呵。 “霓裳,你给朕闭嘴!” “活该,是你们活该。”霓裳从未觉得像今天这么痛快过,苍天是有眼的。 “给朕把她拖下去,关进水牢。”席炎麟怒不可遏。 太医们围着呼吸轻微的婴儿团团转,耗尽心思想要把孩子的性命挽救回来。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章 七天后。 剧烈的疼痛把昏迷中的霓裳疼醒了。 这几天里,皇宫内人心惶惶,所有文武大臣都知晓了皇后娘娘刚诞下的小皇子随时可能断气,没有人敢去触皇上的霉头。 国库里存放的鲛人肉和鱼鳞,每天都会作为药引放进上官芸儿和小皇子的汤药中,可没有丝毫的起效。 “废物!太医院那帮老东西全是废物!”桌案上,一堆奏折被掀翻在地,席炎麟气急败坏的坐在龙椅上。 小札子唯唯诺诺的走进来,“皇上,刘丞相求见。” “不见!”席炎麟愤怒的说了一声。 小札子犹豫半响儿,说道:“刘丞相是前来休假的,他家儿子刚去世,想皇上恩准他休息几天为儿子办丧事。” 男人赤红着眼抬头,吩咐小札子重复了一遍,“朕不是已经赐给刘丞相鲛人肉了吗?他家儿子怎么可能会死?让他进来,朕有话问他。” 刘丞相刚刚丧子,整个人老了十岁,“恳求皇上批准微臣休息几日,微臣就雁儿一个儿子,他刚去了,微臣想亲自为他打理后事。” 席炎麟到底是个帝王,端正微坐,气势和刚才的颓然完全不同,“刘丞相,你莫非没有用鲛人肉入药?鲛人肉可治百病。” 刘丞相擦了擦眼泪,“微臣已经用过了,因为鲛人肉实在稀少,微臣还特意请了郎中,郎中说这东西实乃难得,又不清楚其药效,害怕其他药材抵消了其作用,便吩咐微臣,每天只喂鲛人肉,可不知为何,我家儿子丝毫未见好转,当再次请郎中时,郎中便说,无力回天。” “不可能的,芸儿昏迷时,全靠鲛人肉才治好的。”席炎麟仍是不相信,暗暗想道,或许是刘丞相的儿子病情太重,所以鲛人肉的效果才无法挽回,当初若不是小鲛人的心头血,芸儿也不可能那么快苏醒,“刘丞相,你节哀,这几天你便不用来上早朝了。” “谢皇上恩准。”刘丞相抹掉眼泪,跪安之后退下了。 席炎麟陷入思绪不可自拔,之后几天,他吩咐小札子去打听了其他众位曾经讨要过鲛人肉的大臣,然后就去了朝凤殿。 上官芸儿整天以泪洗面,席炎麟刚进殿,就听见了心上人的哭声。 “小皇儿,乖,母妃哄你睡觉,你是不是很不舒服?你父皇说过会救你的,你一定要等着你的父皇。” 摇篮边,上官芸儿默默的在流泪。 席炎麟把女人揽进怀里,“芸儿,你不要再伤心了,我们以后多的是孩子,我们的日子还很长。” 上官芸儿抬起泪眼看他,声音微微发颤,“皇上,不会再有孩子了,太医说过了,我的身体因为难产,再也不能生育了,如果小皇子活不下来,我以后都不能再生子了。” 心被猛地一扎,席炎麟胳膊微颤,女人的话还在继续着。 “皇上,我不怪霓裳,霓裳恨我是应该的,她的孩子曾经也是因我而死,可我的孩子是无辜的啊,我宁愿自己死掉,也不想用小皇儿的命去抵,皇上,我好伤心。” “朕一定会找办法救他。”席炎麟紧紧抿着嘴唇说话,像是誓言般。 “皇上,有您在身边,芸儿真是三生有幸。” 席炎麟眼底闪过一丝狠光,无论如何,他都会救他儿子,伸手擦掉女人眼角的泪水,他不忍心芸儿为此流泪。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一章 当霓裳再次被刑部提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趴在地上。 一身金色龙袍的男人端坐在简陋的刑房内,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霓裳,你曾经能救回芸儿,那么你也肯定能救回朕的儿子。”席炎麟阴沉着脸,神色冷冽仿佛凝结成冰。 霓裳自嘲的笑着,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长期的摧残下,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席炎麟,你又想让我做什么?想要我的血,还是我的肉?还是想再让我怀上一个孩子,提取他的心头血!可是,来不及了,你的孩子等不了那么久。”诛心的话针扎一样,刺进席炎麟的胸膛,“你知道丧子之痛的那种绝望吗?席炎麟,天道报应,你也要尝试这种滋味了。” “闭嘴!”席炎麟怒上心头,狠狠扇了霓裳一巴掌,“总会有办法的,世间传闻鲛人肉可治百病,朕不信这个是空穴来风。” 鲜血从嘴角流出,霓裳冷冷的笑着,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男人,擦掉嘴边的鲜血,“就算传闻是真的,我又凭什么救一个杀我族人剥我鳞片的恶毒女人!席炎麟,你们的孩子,也要去给我的孩子陪葬了。” “不!朕不会让朕的儿子死掉。” 霓裳苍凉的笑着,难道死去的小鲛人就不是他的儿子了吗?是不是因为他们是异族,所以,永远得不到认同。 —— 小皇子的虚弱,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太医们极力调养,仍旧不见起色。 席炎麟一天比一天暴躁,御书房内,地上满是砸碎的花瓶碎片。 “废物!朕每年白发你们俸禄了!拖下去,斩了!” 仅仅两天,太医院里的太医便被斩首了大半,剩下的太医每日活在惶恐中。 为了填补太医院人手不足,席炎麟颁发了一道圣旨,广招医士贤才,前来皇宫做太医的医者,来了一批又一批,死了一个又一个。 —— “怎么样?朕的小皇儿好些了吗?” 朝凤殿内,席炎麟和一堆太医围在婴儿的摇篮边。 黑压压的太医跪了一地。 “恕微臣无能,小皇子刚出生就气虚体弱,现在全靠珍贵药材续命,怕是撑不过半个月了。” 席炎麟心头一震,头晕眼花,重重的坐在木椅上,旁边是上官芸儿的哭啼声。 “救!无论如何,必须把小皇子给朕救回来,朕给你们一周时间翻阅典籍,若是还找不到办法,朕也让你们体会一下亲人逝去、诛九族的痛楚!” 太医院忙得焦头烂额,所有太医自从小皇子出生后,再也没有回过家,每天不是在太医院配药,便是扎根在藏书阁翻阅书籍。 三天后,一名太医胡子邋遢的从藏书阁抱着一本书出来。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鲛人肉明明就可以治百病……”那名太医神情癫狂的不断翻阅书籍,看完这本,立刻又翻下一本。 被皇上逼疯的太医,已有两三个,他们都忍不住巨大的压力,还没等皇上发怒,人就已经疯疯癫癫。 “柳太医,你找到了什么吗?”另一名太医问道,也是忧心忡忡。 “不会的,鲛人肉一定是有效的,我要去面禀皇上,肯定是我们用的法子不对,一定是有效的……”刘太医抱着书籍眼神虚浮的往外走去。 那名太医惋惜了摇了摇头,“哎,又疯了一个。”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二章 一本本典籍被放在御书房的桌案上,刘太医几天未曾洗漱,浑身已有臭味。 席炎麟刚想把人赶走,刘太医就开口说话,“皇上,鲛人肉是有效的,一定是我们用其办法不对!你看看这本书籍,第十二页记载,宏元36年,一名渔夫患病数十载,服下一片鲛人肉后,第二日痊愈,已可下地务农。” “还有第六十七页,曾有一名太守之女服下过鲛人肉,也是痊愈,还有这本书的二十四页,还有这本……还有这一页……”刘太医翻开所有书籍,放在了席炎麟的面前。 席炎麟皱着眉看完,每一笔记载鲛人肉的典籍,都言之凿凿鲛人肉可治百病。 “皇上,这些传闻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我们一定还没有找到正确的使用办法,而现在唯一知道鲛人肉怎么食用的人,只有那名还活着的鲛人了。” 一字一句砸在席炎麟的心上…… 他也相信,谣言未必是虚! “摆驾,随我去水牢。” —— 霓裳晕晕乎乎中,被人提到刑部。 角落里,火盆在燃烧,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插在里面。霓裳撑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的便是狭小的刑牢里站满了一堆人。 “霓裳,鲛人存活于世千百年,而鲛人肉可治百病的传说也是众所周知,只要你再次救回芸儿,朕可以不计前嫌放你回大海。”冰冷的话从薄唇说出。 霓裳自嘲的勾起唇,这句话她已经不止一次听过,可随后等待她的却是更加残忍的对待。 “席炎麟,我已经没有了鱼鳞,我回不了鲛人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更加什么都不怕了……”手腕被牢牢的栓绑在木架上,霓裳看着男人愈发阴沉的脸。 曾经,每一次看见那张俊脸时,霓裳的心脏总是小鹿乱撞,而现在,只有浓浓的绝望。 “霓裳,你不要逼朕!” 风透过小窗刮进来,刺骨寒凉,霓裳的眼眶一阵灼热,她想要说话,却被剧烈的咳嗽哽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笑容刺眼又苍凉。 “席炎麟,到底是谁逼谁……” 席炎麟心头一震,狠狠闭上了眼,当再次睁开,眼底只剩下冷漠绝情。 “来人,给她上刑,直到她说出鲛人肉怎么食用为止。” 被烧得红彤彤的烙铁慢慢靠近…… 一声惨叫从刑部响彻了整个皇宫。 极痛之后,是极致的悲伤。 霓裳睁大了眼,定定看着面前给予她伤痛的男人。 疲惫,无声苦笑。 至此,霓裳也彻底明白,这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叫上官芸儿的女人,爱到无可救药。 “啊~” 剧痛令霓裳冷汗涔涔,苍白着唇,却不说一句求饶的话,哀莫大于心死。 “加刑!朕就不信她能熬过刑部的一百零八种刑法。” 阵阵惨叫袅绕在席炎麟的心头,一种轻微的刺痛割刮着他的内心,他闭上了眼,不敢看承受酷刑中的鲛人,那双眼睛,充满了绝望。 曾经,那双眼睛犹如海底晶石般耀人光辉,而现在,充满着死灰之气。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他心中警示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芸儿!霓裳在芸儿面前,不值一提,他必须救芸儿和他的小皇儿! “霓裳,你若相识,便说出鲛人肉的用法,也好过受这皮肉之苦。” 霓裳干哑着嗓子靠在木架上,呼吸贫瘠,却绝不低头,“席炎麟,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也什么都不怕了……”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三章 一种又一种的酷刑,轮番用在霓裳的身上,霓裳浑身被冷汗沾湿,犹如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思绪渐渐昏沉,她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席炎麟的场景。 起初,霓裳并不打算救他…… 因为鲛人族长老曾经说过,不准插手人类生死,更加不能让人类发现他们的存在。 可深陷海底的男人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抱住了她…… 炙热的吻,来得那么迅速,那么快,令霓裳完全措手不及。 即使明白男人只是在掠夺她口中的空气,而霓裳,却这么沦陷了…… 紧闭的双眼,猛的睁开,霓裳看着坐在木椅上的男人,“席炎麟,我恨你,我恨你……” —— 闪电划破黑暗,淅淅沥沥的大雨磅礴而下,整个夜空雪亮如白昼。 席炎麟刚从刑部出来,就去了朝凤殿,上官芸儿正在询问一名宫女。 “今天续命的汤药熬好了吗?” “回禀皇后娘娘,已经熬好了,太医已经送进了殿内。” 上官芸儿刚一转头,就看见席炎麟从雨中走来,“皇上,您来了。” 席炎麟嗯了一声,拂去女人秀发上的水珠,“芸儿,你先进去,别受凉了,小皇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两个人刚走进殿内,就听见了太医手忙脚乱的声音。 一缕缕汤药顺着婴儿的嘴角泄出,几名太医愁眉苦脸的围着虚弱的婴儿。 上官芸儿又哭得梨花带雨,“皇上,我们的孩子……我好担心我们的孩子……” “芸儿不要怕,朕会救他的,快了……快了。”席炎麟看着天际飘下来的潺潺细雨,心中一狠,握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 “皇上,小皇子还没取名呢。” “既然他生下来便多灾多难,朕便为他赐名永安吧。” —— 午夜子时,席炎麟起夜,一缕悲伤的哭声从隔壁传来,他穿上一件亵衣,便过去查看。 暗暗的烛光中,上官芸儿跪在神佛面前,小声嘀咕的祈祷,“求求各位菩萨救回我的皇儿,我愿为此吃斋念佛一辈子,求求您们了……救救他吧……” 女人哭得梨花带雨,一张漂亮的脸颊满是憔悴。 席炎麟的心瞬间崩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芸儿,朕一定会永安的,你放心,朕一定会的!” 许下誓言般,席炎麟紧紧搂住怀里的女人。 上官芸儿放声大哭,倚靠在男人怀里,“皇上……” 席炎麟轻轻在女人脸颊上落下一吻,心中说道,这就是朕的芸儿,那么善良,那么脆弱,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怎么舍得她面临丧子之痛! —— 第二日,刑部就加大了对霓裳的逼问力度,每日几种刑法轮番伺候。 一道道惨叫声震耳发聩,每次靠近刑部的宫女太监,在听见了那道惨叫后,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一桶冷水临头灌下。 冷冰刺骨的水珠溅湿霓裳的睫毛,浑身凝聚着灰败的气氛,短短几天,霓裳就消瘦到了磕手的地步。 她实在太累了,眼皮沉重得像是睁不开。 “霓裳,五日已过,朕再问你一遍,关于鲛人肉的正确使用办法,你到底说还是不说?”冷酷的声音伴随着室外雷声轰隆响起,整个大地都在颤抖,闪电撕破夜空,如盘龙悬踞在雨幕里穿梭。 昏暗的房间里,烛光一闪一闪,霓裳努力着睁开沉重的眼睛,“席炎麟,你即便逼死我,我也不救上官芸儿的孩子!我恨她!我恨不得她下地狱!” 凭什么要她救那么一个蛇蝎恶毒的女人的孩子?若不是她,她便不用尝试剜肉之痛,她的孩子也不会死,他们的族人也不用上岸搜寻她,而面临陷阱。 “大胆!事到如今,你还敢诅咒芸儿,来人,把它们给朕拖上来。” 伴随着话音落下,刑部门口,上百名鲛人被侍卫拖拽进来。 只一瞬,霓裳眼眶欲裂。 “不要!不要!席炎麟,你想做什么!”歇斯底里的吼叫,霓裳的心就像是浮游一样,摇动、颤抖、害怕。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四章 霓裳看见鲛人们的同时,鲛人也看见了她…… 长期的折磨下,霓裳瘦骨嶙峋,若不是那双眼眸还如以往一样,鲛人们都无法相信,眼前的女人便是鲛人族最美丽的公主。 “公主……” “公主,您……” 一道道的声音传进霓裳的耳朵里,她想起了席炎麟诛杀她同族的场景,鲜血流满了水牢,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时候,整个人陷入崩溃。 “席炎麟,你想干什么!”霓裳嘶吼的声音。 一条条绳索捆绑着鲛人,他们可能刚上岸,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所有鲛人脸上都写着无惧。 席炎麟跨步到霓裳面前,扼住她的下巴,“朕已经传令下去,举国搜查鲛人族的下落,霓裳,是全族覆灭,还是说出朕想听的话,你考虑清楚。” 霓裳泣不成声,眼泪珍珠砸落地上。 一颗颗饱满、完全赤红的珍珠,源源不断的滚到鲛人们的旁边。 所有鲛人都吓得睁大了眼,“公主,您的眼泪……” 霓裳苍凉的抬起头,珍珠彻底红了,霓裳知道……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为什么,临死之前,席炎麟仍是不放过她的同族! 语气低沉消极,霓裳求饶道:“席炎麟,我快死了,能不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饶了我的同族,他们没有错!” “可以啊,说出鲛人肉的食用办法,朕立刻放他们回大海。” 霓裳看了一眼被捆绑着的同族,抿了下嘴唇,犹豫了很久,最终吐出两个字。 “我说。” 其他鲛人却不依不饶了,即便他们再不明白身在处境,可当一看见公主身上的伤痕,以及男人的逼迫,也瞬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公主,不能说!族规有令,这个是鲛人族的最高秘密,不准对外人说,我们不畏惧死亡,您若说了,便再也不是我们鲛人族的公主了!您对不起整个鲛人族!” “一旦泄露出去,鲛人族便会陷入险境,我们能度过今天的危难,那明天呢?下一次呢?” “公主,别逼我们恨你!” 一字一句砸在霓裳的心脏上,仿佛眼泪快要流干了。 眼看就要撬出霓裳嘴里的秘密,却被人打断阻止,席炎麟一声暴呵,抬起手,一瞬间,侍卫们斩杀掉了反抗的那两名鲛人。 霓裳的眼睛红了,鲜血流到了她的鱼尾旁边,“席炎麟,你又杀我族人!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对我那么残忍!” “霓裳,朕只问你,说,还是不说?”席炎麟冷酷的转身,看向那堆瑟瑟发抖的鲛人,“又或者,你们之中,有谁能告诉朕,鲛人肉如何食用才可以救回一个人的性命?只要告诉朕答案,朕立刻放你们离开。” 鲛人们沉默的回应。 席炎麟勾起薄凉唇,冷冷的开口道:“不用着急,朕给你们考虑的时间,每一炷香时间,没有人回答朕的问题,朕便斩杀你们一个鲛人,好好考虑清楚。” 雷声伴随着乍亮的闪电,划破黑空,淅淅沥沥的大雨磅礴而下。 刑牢里,除了潺潺的雨声,静谧到落针可闻。 霓裳的心已提到嗓子眼,视线紧紧的盯在那柱燃烧的香上,当最后一点烛灰掉落,一炷香的时间过了。 席炎麟随便指了一名鲛人,屠杀开始了…… 血溅到霓裳的脸上,残忍的,冰冷的,席卷了她的心脏。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五章 霓裳再也忍受不住折磨,痛哭起来,“席炎麟,你放过他们,不要伤害他们,求你了……求你了……” “朕只要朕想知道的答案,霓裳,你知道朕要的是什么。”席炎麟冷冷的开口,有宫女太监上前奉茶,席炎麟冷冷的注视着血腥的一幕,抿了一口茶,坚定着自己的决心,无论如何,她都会救回小皇子的性命。 心要痛上多少遍,才不会继续痛。 霓裳觉得无法呼吸了,贫瘠的空气扼住着她的喉咙,一个个接连倒下的鲛人,躺在她的耳边。 心是那样的痛。 “还是不说吗?继续杀。”席炎麟喝完了茶,刑部里的鲛人也杀了大半,可是没有一个鲛人求饶开口。 如若不是知道他们种族的低贱,席炎麟也会觉得他们十分的有骨气,可为了芸儿,为了芸儿的孩子,他摈弃了自己这种可笑的想法。 席炎麟下了通令,全国搜寻鲛人族的下落,凡是给予消息的百姓,赏金五两,带他们找到鲛人的百姓,给予千两。 一时间,全国百姓疯狂的开始寻找鲛人族的下落。 而鲛人族悲惨的命运,这也只是个开端。 当刑牢里最后一个鲛人被斩杀,霓裳的心脏已经疼到麻木了。 “席炎麟,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便是当年救了你!”霓裳佝偻的趴在地上,紧紧的闭着眼,不敢看血流成河的一幕,曾经,他们都是关爱自己呵护自己的子民,而现在,都是因为她,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人世。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再也不会救席炎麟了。 她从未想过,救了一个人类,会给他们鲛人族带来如此巨大的灾难。 “救朕?事到如今,你还在空口说谎,当年救朕的是上官芸儿,若不是芸儿舍身跳入大海,把朕救上来,哪还有如今的朕活在世上!是不是为了救你的同族,你便可以大言不惭的胡乱编造谎言了。” 霓裳自嘲的笑着,是啊,她还期盼这个男人会相信她的话吗? “席炎麟,你这一生,真是白长了一双眼睛!这世界上,就属你最瞎!我还期盼着什么?席炎麟,我诅咒你,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乌云密布,狂风袭来,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掩去了满眼猩红,沉沉的黑云仿佛要坠下来,压抑得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悄悄。 当席炎麟从刑部走出去的时候,天已经黑成了浓墨。 潺潺细雨连绵下了几日,皇都之内空气愈发潮湿,席炎麟去了朝凤殿,刚安慰完上官芸儿入睡,便走到了摇篮边上。 几名太医十二个时辰轮流值班,留意着小皇子的身体状况。 太医们微微躬身作辑,“叩见皇上。” “免礼吧。”席炎麟冷冷说道,手指触碰到摇篮里的小皇子,炙热的体温烫得他缩了手。 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也期盼他能健健康康,可天不遂人愿。 “这位太医,朕好像曾经见过你。”席炎麟眼角余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逼问霓裳,从她嘴里撬出鲛人肉的秘密。 跪在地上的太医的微微抬头,四五十岁的年纪,白发微鬓,长得一张慈眉善目的脸。 “皇上真是好记忆,三年前微臣曾在悠禹城开过医馆,微臣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您因溺水而奄奄一息,可皇上您求生意志超出常人,当您转醒的时候,微臣也惊呆了。” 记忆一幕幕回笼,悠禹城乃是距离海岸最近的一座城池,也是席炎麟睁开眼睛,看见芸儿的地方。 “原来是你。”席炎麟陷入了记忆中,扶起地上的老人,“当年的救命之恩还没来得及相报,太医你告诉朕,你想要良田千亩,还是金银满玉?朕都会极力满足你。” 冯蕴离奔波了半辈子,早已看透身外之物,急忙的摇摇头,“微臣什么都不求,救命之恩更不敢当,当年若不是有人将皇上救上岸,微臣也无力挽回皇上的性命,皇上要谢救命之恩,自然也轮不上微臣。” 席炎麟自然知晓冯蕴离说的是谁,嘴角浮现出浅笑,“太医说的极是,朕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早已许下承诺,定会给予芸儿无上宠爱,只要朕在位一天,皇后便必定恩宠不衰。”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冯蕴离笑容一僵,欲言又止,“皇上……” “怎么了?” “皇上,您一直认为是皇后娘娘救了您吗?”冯蕴离犹豫着说道,有几分不确定,一个想也不敢想的假设浮现在心中。 “自然,当年若不是芸儿将朕从海底捞起,朕怕是早已魂归天际。” 冯蕴离犹豫半响儿,最后说道:“可皇上,上官家的那位小姐并不会水……” 如同雷轰电掣一般,席炎麟呆住了,稳住慌乱的心神,“太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上官家乃是悠禹城的名门望族,皇后娘娘当年惧水,更是城内众所周知……” 席炎麟久久不能回神,那句惧水,久久盘踞在他的耳边,怎么可能!芸儿怎么可能不会水!当年她亲口告诉自己,是她将他从海底救起!也是她说,她喜欢他,叫他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 席炎麟顿时目瞪口呆,好像头上被人打了一棍似的,闷声的痛…… 不是芸儿救的他,那么,救他的人是谁? “冯太医,你确定没有骗朕?你可知欺君之罪有多严重!” 冯蕴离淡定的诉说着,“皇上,微臣活了一大把年纪,这点分成还是有的,您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悠禹城查一查。” 席炎麟气愤的拂袖,“朕一定会查!” 可心情波澜起伏,却无法平静…… 内心有一个声音,不断的拒绝着相信,不可能的!救他的人怎么可能不是芸儿! 脑海中浮现出霓裳的身影,他的心像掉在冰水里,一股热血直冲到头上,脑袋嗡嗡地响起来。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 席炎麟独自在御书房待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吩咐了暗卫,暗中去查关于三年前他的落水案。 “皇上,今晚还要翻牌吗?”小札子低着头说话,双手捧着各嫔妃的牌子,异变帝王挑选。 席炎麟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迫切的想找到一个宣泄口,让自己平静。 “去朝凤殿,把牌子撤了吧。”抚了抚龙袍上的皱褶,席炎麟站了起来,无论如何,他都会弄清楚事情的缘由。 刚下金銮轿,一道宫女凄烈的惨叫震破天际,伴随着茶碗落地的破碎声。 “混账!连端茶递水都做不好,来人,给本宫杖打她二十大板。” 熟悉的声音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狠辣恶毒。 席炎麟微微蹙眉,毫无疑问的辨认出了上官芸儿的声音,宫女刚想去通报,便被席炎麟抬手阻止,“不要惊动殿内的人。” 宫女被男人阴鸷深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唯唯诺诺的站到一边。 跨进殿门后,席炎麟一眼看见了平日里小鸟依人的女人,盛气凌人的坐在主位上,语气是趾高气扬的狠辣,“打!给本宫打到她认错为止。” 五官,仍旧是席炎麟所熟悉的五官,可如今,那张脸却仿若陌生人般,令席炎麟难以辨别。 在他内心深处,上官芸儿一直是善良美丽的化身,没有一丁点的污垢。而现在,那个虚幻的假象,好似露出了马脚。 心口闷疼。 小宫女叫得凄惨无比,鲜血从她的股间流出,嘴里哭喊着的求饶。 “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奴婢吧……” “是奴婢手脚不够利索,惊扰了娘娘,一切都是奴婢的错,求娘饶奴婢一命……” 上官芸儿淡定的喝着茶,眼神斜晲了她一眼,轻蔑的说道:“若是本宫饶你一次,别的奴才再犯,本宫是不是也要再继续饶了他们?打!今天本宫就要让所有人看看,惹怒本宫的下场!” 恶毒的嘴脸,针扎一般印入席炎麟的眼帘,他只觉得呼吸困难,里面的那个女人,当真是他恩爱呵护了三年的小女人吗? “皇上,我们要进去吗?”小札子小声的询问,也看出了皇上心境波动极大。 席炎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转身离开,“我们走吧,记住,今晚朕来朝凤殿的事情,不准泄露出去,违令者,斩!” 现实给了席炎麟重重一击,他想起了冯太医的话,可无法接受自己宠爱了三年的女人,私底下竟然还有这副恶毒的嘴脸。 “传令下去,暗中彻查关于皇后娘娘的日常生活,朕要全部的明细清单,巨细到皇后娘娘每日食用过什么、说过什么话。” 心中仍有一丝希望,希望今晚只是自己的错觉。可一种被欺骗的感觉,盘踞于心,无法驱走。如若上官芸儿真是恶毒心肠,那么,这个女人到底隐藏得有多深?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七章 席炎麟再也没有去朝凤殿,像是害怕心中某个完美的幻想破灭,他不敢去戳破那层纸窗户。 静静的躺在床上,席炎麟一闭上眼,想的便是第一次遇见上官芸儿的场景,转眼,又看见霓裳哭红着眼,指控着他,“席炎麟,是我救了你,可你负了我……” 胸口一堵,席炎麟只觉得气短胸闷,喘不过气了。 为了遏制住自己的思想,席炎麟没日没夜的批改奏折,好似可以冲淡内心的烦躁,给予自己片刻的宁静。 可一旦稍微有个空闲,霓裳遍体鳞伤的画面就闪现进脑海中,堵得席炎麟头晕眼花,心口闷疼。 他害怕当年真的认错了救命恩人…… 也害怕,自己爱上的只是一个完美的幻象! “怎么样?前去悠禹城查看的暗卫回来了吗?”席炎麟皱了皱发疼的太阳穴,询问着小札子。 小札子恭敬的摇了摇头,“禀皇上,悠禹城地处偏远又靠近海岸,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八九天,侍卫才派出去两天,皇上请耐心等候。” 席炎麟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传膳吧。” 小札子刚想吩咐下去,一个小宫女的身影从殿门外钻进来,毕恭毕敬的行了一个礼。 “叩见皇上,皇后娘娘指派奴婢过来,说是朝凤殿内做了皇上最爱吃的牛肉羹,想问一问皇上,要不要过去。” 席炎麟犹豫了半响儿,拒绝的说道:“回去告诉皇后,朕还有一堆奏折要看,让她自己先行吃饭,不用等朕了。” 低头看了一眼桌案,上面的奏折早已批完,可席炎麟却潜意识的拒绝过去。 小宫女应了一声,慢慢的退出御书房内。 “奴婢告退。” 席炎麟眼底浮现出痛苦之意,头愈发疼了。 —— 小宫女刚回到朝凤殿,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叫你办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宫养你何用!”心里气呼呼的,上官芸儿端起凉茶泻火,皇上已经两日未曾来朝凤殿了,以前类似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以前皇上总是害怕冷落了她,即便是再忙,每日都会来见她一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阴暗潮湿的刑牢里。 每一寸肌肤都是疼的,霓裳觉得,她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为什么心脏的位置是那么的疼。 席炎麟刚走进刑牢,就看见趴在地上的鲛人,奄奄一息,呼吸乱了,心头一慌。 “马上吩咐太医过来,让太医给她医治。” “席炎麟,你又想做什么,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霓裳颤抖着双唇,浑身伤痕没有得到妥善处理,使得她高烧不退,额头温度烫得吓人。 席炎麟不敢去看那双指控他的眼眸,微微转开视线,“医治她,在朕没有下令之前,她不能死。” 说完最后一句,席炎麟便走了,也没有说不再继续逼问的话,在答案没有出来之前,他不会放弃之前的决定。 “席炎麟,我恨你,我恨你!” 诛心的话袅绕在耳边,席炎麟跟逃走一般,不知不觉走到了朝凤殿,他想看看永安的身体状况。 还没踏进殿门,就听闻一道恶毒的声音。 “哭,哭,哭,整天就知道哭,用棉布堵住小皇子的嘴,真是闹死了。” 席炎麟心头一震,下一秒,小孩子的啼哭截然而止。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堵上小皇子的嘴巴了。” “真是的,若不是要博得皇上的同情,本宫何须忍耐这个即将要死的孩子!真巴不得他快点死,那么本宫就可以把皇上的所有仇恨,都转移到霓裳身上了。”上官芸儿烦躁的坐在贵妃椅上,眉眼间全是愤怒。 从最开始,她便没有抱希望鲛人肉能治好小皇子,所以便将计就计,逼得皇上更加厌恶霓裳,她就不信,霓裳还能熬过这一劫。皇上,定会为了他们的亲生儿子,把霓裳逼上绝路。 席炎麟身体一晃,耳朵轰鸣,已经听不清楚那女人在说什么话了。 他满脑子都是上官芸儿那句,本宫巴不得这个孩子快点死! 一回到御书房,席炎麟的雷霆之怒便彻底爆发。 “彻查皇后娘娘,朕要关于皇后娘娘的所有信息!”猩红的眼眸里闪耀着噬人的凶光。 从这一刻开始,席炎麟要重新去认识所熟悉的那个女人。 他害怕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吩咐前去悠禹城的暗卫,快马加鞭,日不停息的赶回来。”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太阳缓慢的从东边升起来,霓裳瘫在阴暗潮湿的地上,眼眸被一缕阳光刺得发疼。 可能是错觉,她总觉得刑部稍微停下了对她的刑法,而太医也开始为她的伤口包扎。 她心里猜测着为什么,可最终无果而终。 关于席炎麟的心思,霓裳是永远猜不透的…… —— 御书房内,暗卫刚呈上来的折子,被席炎麟狠狠摔在地上。 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上官芸儿十岁时曾经掉落水潭,因此而惧水。 一种被欺骗的情绪席卷了席炎麟的心脏,不是上官芸儿救的他!那么,救他的人是谁?会是霓裳吗? 席炎麟还没平复好心情,一名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禀告皇上,皇上吩咐我们调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双手奉上折子。 席炎麟手指颤抖,害怕的不敢去接,可他心中明白,自己必须面对事情的真相。 折子慢慢打开,上面写着的满是上官芸儿私下的行为。 欺打宫女太监。 轻者,杖打;重者,割舌挖眼。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内心极力否认,可折子上白纸黑字! 席炎麟一直爱着的那个女人,应该是善良美丽、知书达理! 他也一直认为上官芸儿便是自己穷极一生寻找的那个人…… 可是,不是! 现实给他重重一击,上官芸儿根本就是表里不一、蛇蝎心肠的女人! 他爱上的只是个影子,不过是上官芸儿虚构出来的幻象,一个不真实存在的人! “啊~”席炎麟痛苦的抱头,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 当席炎麟再次抬起头,冰冷的眸子里充斥着猩红,一字一顿。 “摆驾朝凤殿。” —— “皇上驾到!”一道太监的呼喊打破朝凤殿的宁静。 上官芸儿欣悦的收拾着妆容,兴高采烈的前去接驾,微微作辑,“臣妾恭迎皇上。” 席炎麟冷冷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他已经不认识了,查出来的事情越多,席炎麟便越寒心,同时,觉得上官芸儿是那么的虚假。 “皇上,您好几日未曾来朝凤殿了,臣妾好想皇上,皇上您最近怎么了啦,是不是芸儿哪儿惹皇上不悦了?”上官芸儿迈着小碎步,走向男人,刚往席炎麟怀里一倒,便被狠狠的推到地上。 重重的摔地声。 上官芸儿不可置信的看向面无表情的男人,“皇上……” 侍卫们一言不发的按住了地上的女人,上官芸儿这才慌张起来。 “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吗?” 席炎麟一步一步走到女人面前,扼住她的下巴,来回打量着上官芸儿的脸颊。 “上官芸儿,你的心机可真深,若不是朕遇见了冯太医,怕是还被你的诡计给蒙在鼓里。”席炎麟一抬手,殿门之外,走出一名太医。 上官芸儿的瞳孔一缩,立刻认出来那名老者。 “是你!你怎么会进宫,你给皇上说了什么!”她定定看着冯蕴离。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微臣并未给皇上说什么,只是道出了真相事实。” 席炎麟冷冷的注视着上官芸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朕说?朕的芸儿。” 上官芸儿惊慌得犹如冷水浇身,瘫软在地上,她百密一疏,永远没有算到,当年医馆的大夫,竟然会进宫当太医,爬过去紧紧抱住了男人的小腿,“皇上,你听我说,他说的话都是假的,救你的人真的是我!是我!你要相信我!” “上官芸儿,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把她扔进水潭里,朕今日便要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水!你若会水,朕就相信你。” “不要,皇上,求你放过我,不要啊,不要……” 噗通一声。 上官芸儿直接被扔进了朝凤殿的观赏池内。 强烈的窒息感疯狂的涌入上官芸儿的口鼻,她好害怕,不断的在水里扑腾,不到片刻,整个人便往水里沉去。 “救命……求求你救我,我不要死……不要……” 至始至终,席炎麟高高在上的看着水里扑腾的女人,一股子冷意爬上心头,“上官芸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你骗了朕,骗了朕整整三年!” 《药引霓裳》正文 第二十九章 “皇上,不要啊,臣妾是真的爱你……臣妾知错了,求你饶过臣妾……” 上官芸儿狼狈的在水里扑腾,浑身湿透,所有曾经被她欺压过的宫女太监都露出了嘲讽的得意。 “说,你这些年到底背着朕,做了些什么!你若识相,就老老实实道来,否认别怪朕对你不客气。”冰冷语气仿佛换了一个人,席炎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对待上官芸儿的男人了,心中有一种滔天的怒气无处发泄。 “我说!我说!皇上,救我上去……” 侍卫们把女人打捞起来。 上官芸儿脸色苍白,难以动弹,说话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溺水的窒息感紧紧的包围着她,她浑身在发抖。 席炎麟一脚压在上官芸儿的胸口上,“朕问你,当年救朕出海的人,是不是霓裳!” 上官芸儿仿佛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癫狂的笑出声,“是啊!是又怎么样,皇上,如今伤她最深的人是你,既然事情都败露了,我也什么都不怕了!实话告诉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谁叫我们快要成婚之际,她要出现,她是我的绊脚石,我不会让她妨碍到我。” 这话,钻心的疼。 席炎麟一直认为是上官芸儿救了自己,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从来不曾怀疑过她。 可也是她的话,令他陷入了囹圄。 “上官芸儿,你心机真重!” “皇上,光是这样您就接受不了吗?那如果我告诉您,两年前我并未生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我就是要你亲手伤害霓裳,让霓裳彻底对你死心,你是不是会更加自责?” 席炎麟莫名的心慌,不敢相信这几年,自己爱上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女人…… 席炎麟眼眸猩红得可怕,思绪也飞快的运转着,上官芸儿得以欺骗自己这么久,那么背后肯定有许多人在帮她,而太医院中,一定有她的人。 “吩咐下去,彻查太医院。”席炎麟狠狠的握紧拳头,凡是有帮过上官芸儿的人,他一概不会放过。 线索就像是顺藤摸瓜一样的查出来,一桩事情接着一桩。 好几名宫女太监看见上官芸儿落难了,都站出来指控她曾经做过的恶事。 席炎麟无法接受这几日发生的一切,还没有理清楚思绪,一名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 “皇上,小皇子已经逝去了……” 五官与席炎麟相似的孩子,彻底闭上了眼睛。 席炎麟不敢看他…… 一看见他,席炎麟就想起了自己为了救他,对霓裳做出的一切,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上官芸儿被拖下去的那一刻,癫狂的笑着,“席炎麟,再告诉你一个事实吧,鲛人肉根本不可以治病,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心脏剧烈的疼痛袭来,席炎麟差点站不稳了,眼前一黑,想起了霓裳的第一个孩子,活生生的,被太医提取了心头血。 席炎麟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为什么……为什么……” 席炎麟不敢接受这些事实,这些年,他到底做了多少错事!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章 冯蕴离看着陷入痛苦中的皇上,深深叹了口气,“微臣当年接触过皇后娘娘,微臣也很好奇,为什么皇上会看上了她,这个女子在悠禹城的风评一直不太好。” 一字一句印刻在席炎麟的心脏上,疼得厉害。 为什么会爱上她? 答案显而易见。 席炎麟一直以为是上官芸儿救了她…… 而自那以后,跟上官芸儿相处的日子里,愈发觉得她温柔善良,慢慢的,内心里衍生出一种迫切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他害怕有人欺负她的善良…… 害怕她得不到幸福…… 可所有的一切,全是上官芸儿主演的一场戏,而自己,是唯一被欺骗的那个人。 他好恨! 小札子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皇上,接下去该如何处置皇后娘娘?” “先关着吧。”席炎麟闭了闭眼,无法接受这一切。 忽然之间,他很想去看一看霓裳,那个被自己伤得遍体鳞伤的鲛人。 深海中的一吻,他记忆尤深,那也是他那颗冰冷的心,第一次心跳如鼓的时间,可他万万没想到,自那以后,所有的事情变偏离了轨迹。 不是从未心动过…… 他永远记得鲛人浮出水面的那刻,对他的嫣然一笑。 “对不起,霓裳,我错了……” —— 霓裳忽然之间被转移出了刑部,正当她以为会遭受到席炎麟更加残忍对待时,一群太医精心的开始照顾她。 冯蕴离也在太医的行列中,拿着膏药碰到霓裳伤口的那瞬间,他的手指狠狠颤抖了一下,这么多的伤,该有多么的疼,这个鲛人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这得有多么坚韧的毅力! “都过去了,姑娘,真是难为你了。”冯蕴离叹了一口气。 霓裳不明所以,“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冯蕴离回答,“可是,我认识上官芸儿。” 霓裳狠狠一抖。 “我知道当年救皇上的人,不是上官芸儿,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好多年了,可我害怕,怕得到上官家的报复,所以我一直藏在心里。但是良心,不能欺骗我一辈子……” 霓裳眼眶湿润了,“谢谢你。” “我为你上药吧。” —— 席炎麟把自己关在御书房整整三日,油盐不进,他惨败的闭着眼,脑海中满是和霓裳的回忆。 忽然发现,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伤痛占据了绝大部分的时间。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朕的错,朕该相信你的……” 最一开始,上官芸儿就不断的给他吹耳旁风,慢慢的,他坚信鲛人是种恶毒的生物。 他好像掉进了一张由上官芸儿编制的蜘蛛网,再也爬不出去了。 他到底做了多少的坏事! 甚至,他都不敢再去见霓裳一面,他害怕,看见霓裳仇恨他的眼睛。 兴许心动过,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一否定,再给予霓裳重重的伤痛。 他无法原谅自己。 “皇上,您已经三日未曾用膳了,为了国家,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小札子在门外高喊,他跟随皇上数十年,自然明白皇上一定伤心到了极致。 即便是两年前上官芸儿昏迷之际,皇上也未曾这么痛苦过。 “小札子,你不用管朕,吩咐太医院,能用的珍贵药材,都给霓裳用上,是朕对不起他。” 席炎麟深入了深深的自责中,这期间他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关于霓裳,也关于上官芸儿…… 愤怒的源头急迫的腰发泄,席炎麟便去了刑部。 皮娇柔贵的上官芸儿仅仅关了三日,就变了一个人似的灰头土面。 “来人,用刑。”席炎麟静静的坐在木椅上,看着那些曾经用在霓裳身上的刑法,一遍又一遍施加到上官芸儿的身上。 “求求你,不要……啊,好疼,皇上求你饶过我一命……” 席炎麟冷冽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悲痛。 “朕饶过你,那谁又来饶我呢?上官芸儿,朕一直认为朕深深爱着你你,可今日,看着你受刑,朕竟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心疼。” 欺骗了他,便要付出代价,没有人可以不痛不痒的算计他。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一章 当席炎麟平复好了心境,他便去了霓裳居住的宫殿。 经过几日的调养,霓裳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可整整两年的折磨,早已耗尽了霓裳的心血,她看上去随时会虚弱的晕倒。 一丝心疼,从席炎麟的心脏悄然而生。 霓裳刚小憩醒来,就看见席炎麟愣愣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来了多久?”霓裳冷冷问道。 “朕刚来。”席炎麟想伸手抚平女人皱着的眉头,刚一伸出手,就悬在了半空,随手畏缩的收了回来,“霓裳,这些年是朕对不起你,走,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一阵阵惨叫传来。 霓裳竖直了耳朵,不敢相信的看着席炎麟,那道惨叫声是那么的刺耳。 “啊,好疼,求求你们,放过我……皇上,求你饶了我……” 霓裳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木架上绑着的女人,直接印入霓裳的眼中,她冷然一笑,“席炎麟,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深深爱着这个女人吗?你的心不会疼吗?” “霓裳,对不起,是朕的错,都怪朕发现得太迟了。” 霓裳转过身,面对这席炎麟,眼中有着深深的仇恨。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抹掉你以前做过的一切吗?那我可不可以捅你一刀,然后再给你说句对不起。”霓裳再一次彻底认识了男人,生命即将要走到尽头,她再也无所畏惧,这个男人已经伤害不了她了。 “可朕不知道该怎么弥补你……”他自责到没有办法了,他也愿意放弃一切,只换来霓裳的原谅,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你说的弥补,就是带我来看着上官芸儿受刑吗?对不起,我不如你,没有你那么残忍,我不想看!”霓裳狠狠的闭上眼,看见上官芸儿所遭受的一切,她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以前,她也是被紧紧套在木架上,承受着那些痛苦。 “霓裳……”席炎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我先回去了。” 霓裳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刑部。 在地上爬过的鲛人,是那么脆弱和无助。 席炎麟,心如刀绞。 —— 珍贵稀有的药材,一件件送入霓裳的宫中,自从冯太医来了,霓裳有什么话,都会对冯太医打开心扉。 冯蕴离刚煎好药,给霓裳送去,“其实皇上是个特别重情重义的人,只是手段狠了些,当年上官芸儿救了他,提出要求娶她,皇上二话不说,承诺了她的皇后之位。” 霓裳并未开口说话,静静的听着太医说话,席炎麟的手段之狠,她已经见识过了。 “其实我也对不起你,若是当年我说出真相,皇上也不至于误会了是上官芸儿救了他,那么一切灾难都可以避免。” 霓裳伸手安慰着面前的人,“我已经很谢谢你了,所有的事情都不怪你,不相信我的人,是他,折磨我的人,也是他,与你无关。” 冯蕴离深深的叹了口气。 “这些汤药都撤了吧,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一声咳嗽比一声猛烈,仿佛是要肺给咳出来。 她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这些药材根本对她起不了作用。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二章 霓裳的身体一日比一日疲惫,经常不受控制的便睡了过去,当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几个时辰后。 霓裳刚醒来,就看见了殿内坐着的男人,席炎麟好似已经守在了那里许久,目光一直停留在霓裳的脸上。 “皇上,您面对我时,不会觉得羞愧吗?”霓裳轻轻咳嗽了两声。 一张丝帕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霓裳拒绝,宁愿用手擦了擦嘴。 “霓裳,朕知道以前是朕对不起你,给朕一个弥补的机会,好吗?” 霓裳好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弥补?那皇上您告诉我,需要怎样弥补才可以换为我族人的性命,不是所有事情,一句原谅就可以泯恩仇的!至少,我做不到!” 一字一句,顿若针戳。 席炎麟默默的受着,他不敢看霓裳那双充满绝望的眼睛,更加不敢看她遍体鳞伤的鱼尾,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自做的,心中像是划破了一道巨大的沟壑,疼得席炎麟无法控制。 “对不起。” 霓裳语气轻飘飘且无力,双眼空洞的看着他,“其实我内心一直有句话想问你。” 席炎麟的背影寂寥无比,“你说。” “席炎麟,你爱过我吗?哪怕一丝一毫。” 下颚的曲线紧绷僵硬成一条直线,席炎麟快要喘不过气了,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像是失去心上最重要的东西,恍然若失的感觉徘徊在心脏上,好疼。 “爱过。” 霓裳冷笑着说:“那必定是爱得不够深……若不然,你怎么可能舍得伤我那么深。” “不是的,霓裳,你听我说……” 霓裳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男人,无声的诉说着疲惫。 “席炎麟,我累了,我想休息。” 疯狂的记忆钻进席炎麟的脑海里,他真真切切的心动过!即便是不知道是霓裳救了他,可是在重逢后遇见鲛人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被霓裳吸引过。 可那份心动,来不及深爱,便被上官芸儿的阴谋击打得支离破碎。 他也心软过…… 可一想到躺在床上的上官芸儿,他就没有选择,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上官芸儿编制的谎言。 除了对不起,席炎麟发现,他竟然没有能为霓裳做的事情。 又或者,真如霓裳所说的那样,他爱得不够深…… “对不起,对不起……” 席炎麟痛苦的红了眼,无法原谅自己。 从头到尾,他都认错了人…… 霓裳所遭受的一切苦难都来源于自己,那些伤痛,那些谩骂和嘲讽…… 心脏疼得厉害,犹如被无形拖拽,一寸一寸割刮的疼。 两个人相顾无话。 霓裳沉默着仿佛睡着了,但席炎麟却看见了床边砸落出来的带血珍珠。 “霓裳,鲛人的眼泪……” 霓裳没有回头看他,冷呵了一声,“鲛人的眼泪,便是鲛人的心血,席炎麟,我的心血快要流尽了,我快要死了,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一字一句狠狠戳进席炎麟的心中,眼眸不动声色的红了,“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 “席炎麟,你什么都阻止不了。” “朕可以的!一定可以……” 霓裳沉默不语,半响儿后才掀开了唇瓣,“这又是为什么?席炎麟,你别告诉我,在我临死之际,你发现你爱上我了,还是你觉得亏欠我?想要弥补我?一切都是出自于你的同情和自责……” 诛心的话。 席炎麟的心脏阵阵刮疼,他也不明白是什么情绪,他只明白,他不想霓裳死去!就如同在大婚夜宴上,即便是她狠狠刺了他一刀,他也要留下霓裳的性命一样。 他不准霓裳死! “朕一定会找到法子救你。” 男人逃离般的从宫殿走了出去,步履阑珊,摇摇欲坠。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三章 席炎麟把自己关进了藏书阁,翻阅了一本又一本的典籍,他想靠着这些书,找到挽救霓裳性命的办法。 可记载鲛人的典籍,本就少之又少,他翻阅了藏书阁全部的书,也没有找到关于鲛人赤红血泪的记载。 手指在颤抖,席炎麟的精神状况愈加下滑。 逐渐变得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想着怎么找办法救霓裳,而霓裳至始至终没有给予半点回应,只是冷眼旁观看着那个男人为这件事情操碎了心。 忽然想起了冯太医说过的话,他说,皇上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 可霓裳,早已不稀罕属于男人的那份感情。 这样沉重的爱,她宁愿不要。 “皇上,您已经三日未曾吃饭了,您先吃一口饭,这样您才有办法去寻找救霓裳姑娘的办法。”小札子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而男人至始至终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冯太医也在旁边叹气,他给皇上把过脉,皇上心绪起伏过大,又加上劳累过度,如今身体早已虚空。 “不!朕一定可以找到的!” 可藏书阁没有给予他答案。 半个月后,席炎麟整个人瘦了一圈,颓然的从藏书阁走出来。 他找不到! 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双拳紧握,心中的伤痛,四面八方袭来,席炎麟再也不会笑了,每日活在担惊受怕中,他害怕哪一天,太医过来禀告,说是霓裳不行了,他害怕霓裳就这样离开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早些发现,他不能失去霓裳。 冯太医默默的看着,摇了摇头,某些内心深处的感情,总是被隐藏在浮华的表面下,可能皇上也没意识到,他对霓裳有多少的感情。 源源不断的悲痛钻进席炎麟的心脏,这种痛,远比上官芸儿沉睡时,来得更加悲痛,占据了他整颗的心,令他完全无可自拔。 “皇上,您休息会吧。” “不!”席炎麟开口拒绝。 渐渐地,他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当痛苦到极致的时候,席炎麟便会去刑牢,看一遍上官芸儿受刑,好似这样可以减少他的悲痛。 刑牢里,一道高过一道的惨叫,震耳欲聋。 “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太痛苦了,让我死掉吧,不要那样对我……” 可这些的痛,又怎么比得上席炎麟内心的痛!他伤害了那个救他性命的人,一步步把她逼近了死亡。 都怪自己愚蠢,被谎言蒙蔽了真相。 席炎麟也彻底明白了四个字,痛彻心扉! —— 席炎麟每天都会去宫殿看霓裳,有时候霓裳会装作睡觉,避而不见,更多的时候,都是席炎麟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看她。 “怎么样?她吃药了吗?”席炎麟询问着冯蕴离。 “皇上,您知道的,那些药根本没有效果,鲛人的体质跟我们不一样。”冯蕴离哀声的叹气。 短短时间内,席炎麟的身体状况日渐往下。 一切的罪恶源头都是他自己,是他折磨了霓裳整整三年! “席炎麟,你又来做什么?我不想看见你,我不想你出现在我的面前……”霓裳说话有气无力,她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席炎麟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做不到蒙蔽自己,“霓裳,对不起,是朕负了你。” “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我只想安安静静走完我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可这段时光里,我不想看见你。” 麻木,沉重,压抑,悲痛围绕着席炎麟。 他明白,霓裳恨他!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四章 每到夜晚入睡,一闭上眼,席炎麟看见的便是霓裳血淋淋的躺在血泊里,而造成这一切罪魁祸首便是自己…… 自责和悔恨占据了他的每一缕空间,心力憔悴得夜夜难眠,渐渐地,席炎麟的双颊凹陷了,眸光也不如以前那般锐利。 有一处伤痛每日每夜的哽在他的心中,折磨着他,神情寂寥无比,想起以前自己对她做的种种,席炎麟自嘲的笑了。 这就是报应! 梦里,不断地闪现着深海中那炙热的一吻,炙热到席炎麟心脏发烫疼痛…… 还有上官芸儿尚未生病前,他每日去东海瞧霓裳,听霓裳吟唱的画面…… 所有的美好,都是被他摧残破坏。 他到底曾经做过了什么! 席炎麟晕倒了,大病如山倒,这场病,来势汹汹,席炎麟连走路都站不稳了。 “皇上,您慢点,小札子扶着你。”小札子亲眼看着自己所侍奉的皇上,一天天虚弱下去,皇上再也没有笑了,他明白,皇上在祈求一个人的原谅。 而那个人,最无法做到的就是原谅。 一主一仆颤颤巍巍的扶持着走进殿内。 霓裳刚喝完了药正坐在床沿边,言之凿凿的开口说道:“你病了。” 席炎麟自嘲的笑着,“这大概就是朕的报应吧。” “席炎麟,我是药引,你可以选择用我救你。” 席炎麟恼怒的打断她,“霓裳,你知道朕不会那样做了,朕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朕再也不会伤害你了。” 霓裳静静的看着他,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从前盛气凌人的他,变成步履阑珊,背脊佝偻。 刑牢那边传来消息,上官芸儿因为承受不住刑法,已经魂归西去了。霓裳跟着席炎麟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兔死狗烹的闭上了眼,上官芸儿身上没有一处好的肌肤,整整一个月的折磨,她的美貌早已不在,面黄肌瘦得跟换了一个人的。 “席炎麟,这就是你的爱吗?” 爱的时候,捧在手心;不爱的时候,弃若薄履。 或许,得到你爱的那个人,才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 “这是她活该,如果不是她冒名顶用,朕怎么可能对你那么残忍。”席炎麟艰难的抬起虚弱的手,微微拂手,让侍卫们把地上的尸体抬走。 一想到自己宠爱多年的女人,实际上是那么恶毒的人,席炎麟无法接受,觉得恶心。 霓裳轻轻的勾起唇角,“席炎麟,你爱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幻象,你幻想着上官芸儿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所以你被蒙蔽了一切,你爱的只是你心里的那个影子,就一如你现在对我,一切都是出自于你的心,与我,与上官芸儿,都无关,我们只是配角。” “不是那样的,不是那样的!霓裳,你听朕说。”席炎麟焦急的想要辩解…… 他看着霓裳受苦,内心会有一丝不忍,可看见上官芸儿受刑,只会大快人心。 霓裳别过了脸,不再看他,心中已有结论。 席炎麟也第一次尝试到不被人相信的滋味,他在霓裳心中的形象,怕是早已污秽不堪了吧。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五章 席炎麟仍是没有放弃寻找救霓裳的办法,广发皇榜,搜罗各种消息,自己也是废寝忘食的翻阅典籍。 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办法阻止霓裳日渐衰败的身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人类尚且药石可医,朕不信鲛人没有可以用来医治的灵药。”席炎麟痛苦的喘息,呼吸愈发艰难。 霓裳无动于衷,即便是冯太医三翻四次劝她,她也未曾起过原谅席炎麟的心。 她忘不了鲛人族鲜血淋漓的场景…… “席炎麟,人类尚有病入膏肓之时,鲛人亦是,倘若事事可以力挽狂澜,这天下岂不是早已大乱。”霓裳猛烈的咳嗽着。 冯太医立刻上前为霓裳拍打后背,企图给她顺气,可效果不佳。 “霓裳姑娘,求你劝皇上放弃吧,他乃是一国之君,若是拖垮了自己的身体,这朝廷这天下该怎么办?” 霓裳斜晲着眼,“这天下与我何干?” 冯太医哑然。 难道他们还指望一个被皇上诛杀过全族的人,再来同情他们人类吗?他们没有立场去要求霓裳做些什么。 上官芸儿的死被秘密处理,天下人只知道皇后暴毙而亡,悄无声息的下葬。 自那以后上官家在皇宫里的势力就被连根拔起,慢慢的,淡出人们的视线。 只有少数人知道,皇后是受尽刑法而死,且死不瞑目。 霓裳像是已经习惯了身体的难受,每一分每一秒的伤痛不至于让她下不了床,可轻微一动,浑身便是针扎般的疼痛。她的五脏六腑早已衰竭,而身上更是结疤留下的痕迹。 每一次沐浴,霓裳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都忍不住闭上眼。 曾经引以为傲的容貌,早已消失殆尽。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刚想拉上纱衣,一只颤巍巍的大手抚摸上霓裳的后背,后背上一道道的鞭痕,赤红的盘踞着。 席炎麟炙热的泪滚滚落下,男人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 喉结一滚,“霓裳,对不起,对不起……” 霓裳推开那只手,转身,正对上男人,“你还要看吗?席炎麟,我身上的每一处伤痛,都是你给予我的。” 心,顿如针扎。 痛苦和极度的惨悔紧紧扼住了席炎麟的喉咙,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猛然的抱住霓裳,一簇滚烫的泪水落在霓裳的肩膀上。 “霓裳,要怎样做,你才愿意原谅朕?朕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朕做什么,朕都愿意。”男人无声的哭泣,心脏抽搐到无法压抑。 霓裳赤红的抬起眼,“除非你死。” 席炎麟带愣在原地,任由霓裳推开了自己,女人的背影是那么的绝情,席炎麟颤巍巍的跪坐在地上,肩膀颤抖的重复作者霓裳的那句话,除非你死……除非你死…… 一口心头血从嘴里喷溅而出,席炎麟茫然空洞的抬起头,都是报应,都是他应得。 席炎麟晕倒之前,听见冯太医和小札子焦急的呼唤声。 “皇上……皇上……您醒醒……不要睡……” 霓裳,你当年是不是也是心痛至此? 不,面对背叛的你,一定比他更心痛百倍。 悄然无息的伤痛爬满了席炎麟整颗心脏。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满殿里站满了众位太医。 “皇上,您切勿再大喜大悲。”冯太医领头说道。 席炎麟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有重影,不断的在晃动,刚想撑起身子,直接又摔到了床上,声音细微,不易察觉,“朕得了什么病?” 太医们脸色乌云密布,都在摇头。 “皇上,您只是悲痛过度,只要好好修养……”冯太医眼神闪烁。 席炎麟立刻打断了他,“朕要听实话。” 冯太医双膝往地上一跪,“皇上,恕微臣无能为力,这肺痨几乎无药可救,微臣实在医术浅薄。” 耳边猛然一个重击,击得席炎麟浑身一震。 肺痨。 席炎麟做梦也没有想到扼杀他健康的疾病,竟然会是它,明明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是肺痨? 冯太医老泪纵横,“皇上,您前阵子太过操劳,又加上茶不思饭不想,这才导致疾病入体。” 席炎麟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眼神颓然,艰难的摆了摆手。 “你们都退下吧,朕想静静。” 即便是生病了,席炎麟满脑子想的都是霓裳,倘若他死去了,身在皇宫里的霓裳怎么办?她已经不能回鲛人族了,没有了他的庇护,日后该有多凄惨? 他的皇位,又会由谁继承? 新帝会不会善待霓裳? 一切的一切,压得席炎麟无法喘息。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六章 冬季到了,室外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雪落的声音扑扑簌簌。 飘坠的枯叶很快被积雪掩盖,如同一粒微尘瞬间消失,积雪深厚十几厘米,世界之大,银装素裹。 “皇上,太医院的人送药过来了。”小札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药过来,还未靠近,就被孤单形影的男人摆手拒绝了。 “朕不想喝。” 小札子瞬间红了眼,泪水打转,“皇上,您已经三天未曾喝药了,你这样拖下去,您的身体受不了啊。” 席炎麟还记着霓裳那句诛心的话…… 除非你死…… 淡然的阂上眼,席炎麟摇了摇头,“无需再劝。” 席炎麟自然知道自己暂时死不了,霓裳被折磨成那样都能醒过来,何况他只是几天没吃药而已。身体虚弱成这样子令他很吃惊,明明以前精力旺盛得好似永远挥霍不完,可现在,稍微走几步路,就能累得他喘息不停。 但是,霓裳尚且能熬过来,他一定也可以。 冯太医闻声而来,焦急的来回徘徊,“皇上,您乃是一国天子,你怎么能这么不注重自己的身体,还是您一心想死?” 席炎麟什么都没有说…… 可冯太医也是个玲珑剔透之人,“皇上,您是觉得对不起霓裳姑娘,所以便在惩罚自己吗?情之一物,到底是什么?竟然可以伤人至此。” 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只可惜席炎麟明白得太迟。 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刚起身,席炎麟就浑身一颤,好似要晕倒,可下一秒他稳稳的站了起来。 “来人,拿朕的狐裘过来。”不容拒绝的声音中,伴随着两声咳嗽。 冯太医赶紧扶住坚强又虚弱的男人,“皇上,您身体太虚弱,还是不要下床为好。” 小札子也极力的劝说道:“皇上,今日雪下得这么大,您还是别去看霓裳姑娘了,她也一定不会怪您的……” 席炎麟不容分说的取过狐裘,给自己披上,“朕的时日不多了,朕想多看她两眼,朕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办妥了吗?” “回禀皇上,奴才已经在西南宛园勾得了一处宅子,那边已经准备妥当,只要霓裳姑娘过去,随时可以入住。” “那就好。”男人微微颔首,这样即便是他死了以后,霓裳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席炎麟坚持拖着病重的身子,走进了雪里。 小札子紧跟而上。 大雪覆盖了两个人的脚印,很快的,消失在雪地里。 刚进入殿门,一道瓷碗破碎的声音。 “霓裳姑娘,怎么样?碎片没割到你吧。”冯太医心慌意乱的擦干净霓裳的手背,那里被汤药烫得猩红一片。 “对不起,冯太医,我不是故意的。” 刚才手掌不收控制的抖动,然后,才导致药碗掉落。 冯太医说道:“没受伤就好。” 两个人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可霓裳明白,她连端碗的力气都没了…… 强撑着身体靠在床沿上,她的目光慢慢转向窗外,漫天雪地中,走来两个人,席炎麟的背影寂寥无比,因为病痛的折磨,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再也不如从前那般锋芒锐利。 席炎麟一进门就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冯太医回答,“禀告皇上,只是摔碎了一个碗罢了。” 席炎麟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霓裳,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为什么心那么疼?昏天暗地的,心被剜掉一样。 “朕让小札子带来了些糕点,都是御厨最拿手的,霓裳,你要不要试试?” “我没胃口。”霓裳没有说谎,整个人形如枯槁,胃里一点味道也没有,更加提不起兴趣去吃东西。 “席炎麟,我快要死了。”霓裳静静的说道,语气中没有半点起伏,仿佛是在评述一个事实。 席炎麟艰难的勾起嘴唇,坐在床沿上,和霓裳对视着。 “真巧,朕也快死了。” 两人被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笼罩着,相对无话。 霓裳别过了脸,脸上无波无动,可心里却不敢直视男人的那双眼睛。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七章 霓裳始终不明白席炎麟每日过来的意义,反倒是觉得席炎麟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大殿内,咳嗽声接连起伏,仿佛是要把肺咳出来。 霓裳从未看见过男人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静静的在大殿里坐了几个时辰,直到天快晚了,席炎麟才带着一众奴仆离开。 冯太医欲言又止,犹豫了三翻四次后,才开口说道:“霓裳姑娘,我知道你恨皇上,可皇上已经知错了,真当是一丁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吗?” 心里空荡荡的,随着时间的增加,渐渐衰败的不止霓裳的身体,还有她那颗心。 “冯太医,一句我错了,就可以换回我们鲛人族成百上千条性命吗?每天我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是族人哭诉着说,霓裳,你不配做鲛人族的公主。”珍珠从眼眶砸落,那是一颗饱满圆润、没有一点杂色的红色珍珠。 曾经有人为了这么一颗珍珠,耗费万金,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鲛人耗尽心血流出来的眼泪。 冯太医被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只化成一句,“皇上已经三日不曾吃药,霓裳,你那句话怕是快要成真了,只求在皇上逝去后,你能真正的原谅他。” 冯太医哀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宫殿,徒留下霓裳一个人对着茫茫大雪发呆。 霓裳痛苦的抱着双膝,把头埋进了棉被里…… 不…… 她做不到!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 —— 自打下雪天回去以后,席炎麟的身体就如残落的柳絮一样,渐渐破败下去,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几次三番的爬起来去看霓裳,最终都失败的倒回了床榻上。 席炎麟知道,他病重将死…… 或许,自己的死亡会换来那个人的解脱吧。 嘴角扬起一笑,席炎麟这才发现他活着的二三十年,竟然只是虚晃一场。 整个皇宫的守备比往日更加严密了,文武百官都猜到了帝王大限将至,以前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涛,渐渐开始涌动,朝廷上开始动荡不安。 窗外的大雪停了。 霓裳虚弱的身体仿佛回现了一丝力气,她缓缓的从床榻爬起来,一抬眼,刚好瞧见铜镜中的那张脸,那么憔悴,那么惨败。 看向服侍自己的小宫女,霓裳开口说道:“你可以帮我洗漱一下吗?如果可以,再帮我梳个头。” 小宫女受宠若惊,这是她服侍鲛人后,霓裳第一次跟她说话,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当……当然可以了,姑娘,奴婢扶你起来。” 霓裳嗯了一声,身体靠在了宫女身上,用尽了那剩下的力气站了起来。 长期摄取不到营养的秀发,早已干枯发黄,宫女费劲了心思才把霓裳的秀发扎了起来。 “帮我涂些朱唇吧,那样看上去精神些。”霓裳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张脸,实在太过苍白。 “是,姑娘。”小宫女尽心尽力的服侍。 当霓裳换上崭新纱衣的那一刻,小宫女仿佛看见了一个弱不禁风的美人,若不是这个美人太过于纤瘦,那张脸定会引得所有男人疯狂。 “我想去见席炎麟最后一面。”霓裳淡淡的说道,令人猜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宫女太监们照办,只觉得,皇上见到了霓裳定然会很高兴。 “奴婢马上叫人准备鸾轿。”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八章 皇宫之内愈发萧条,走到哪儿,霓裳都觉得有股破败之气。 看着琉璃瓦、朱红墙,一幕幕残忍的回忆钻进霓裳心中,远处便是蔚清殿,宫殿里有一处废弃的水潭…… 拒绝去回忆,霓裳抿了抿唇,收回了所有的思绪。 殿门被推开,瑟瑟冷风刺骨吹进去。 霓裳穿着一身纯白如雪的纱衣,仿若坠落凡尘的仙女,由人搀扶着走向金黄色的龙床。 席炎麟眼眶欲裂的看着霓裳朝自己走来,“霓裳,你愿意原谅朕了吗?” 语气轻飘飘且无力,双眼空洞的看着。 霓裳看着男人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却坚强的强撑着,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眼神也失去了全部的光彩。 “席炎麟,你快要死了吗?”霓裳轻飘飘的说道。 席炎麟虚弱得厉害,难以动弹,说话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坚持着回应着霓裳。 “嗯。” “真好。” 简短的两个字,就像是刺刀一样扎进席炎麟的心脏,剥减了他全身的力气。 “席炎麟,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可以吗?”霓裳坐在了龙床的边缘,虚弱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长期站着,一坐下,头脑一阵眩晕。 席炎麟早已做不到拒绝霓裳,点头,看着她如若珍宝,对着其他宫女太监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太医想要留下,随后也被打发了出去。 空寂的大殿内,落针可闻。 女人声音细微,却传遍了每个角落。 “席炎麟,我曾经真的很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上岸,愿意把鲛人族暴露在人类的视线内,我以为你喜欢我,带我上岸,是因为爱我,也是因为我救了你,可是你给予我的是重重伤痛。” 席炎麟以为自己很坚强,可是当霓裳诉说着那一切的时候,他溃不成军。 “对不起,都是朕的错。” “我们曾经有个孩子……你知道鲛人怎么孕育孩子的吗?”霓裳静静的诉说着,眼神没有躲闪的看着床上的男人,声线低沉沙哑仿佛随时会落泪,“鲛人每一生只能孕育一个孩子,这也是鲛人稀少的原因,可是你剥夺了我唯一做母亲的机会……这还不止,你亲手杀掉了他,亲手扔掉了他,席炎麟,你为什么那么狠心!” 一句一句的质问,逼得席炎麟无处藏身,他唯唯诺诺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霓裳,可霓裳却躲闪了过去。 “我一直以为,即便你深爱着上官芸儿,内心也该有我一丝一毫的位置,可当上官芸儿难产时,你剜破了我的手腕,那时,我才明白,我在你心目中是多么的渺小,席炎麟,你叫我怎么能不恨你?怎么原谅你?” 剧烈的疼痛席卷席炎麟的全身,冷汗涔涔,大口的喘息着。 “对不起,对不起,霓裳,都是朕的错,如果用朕的死亡可以换回你哪怕一丝的轻松,朕也愿意。”席炎麟想起以前自己对她做的种种,悲痛,真真切切,侵入了心脏。 下一秒,跌跌撞撞从床边摸出一把匕首,“霓裳,你若觉得心中还有恨,你便用刀扎朕,直到你气消为止,朕不会反抗,只要能减少你心中的仇恨,朕不怕死。” 霓裳歇斯底里的推开床上的男人,“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 匕首扎进自己的鱼尾,鲜血流了出来。 鲜血刺红了席炎麟的眼,他慌张的爬起来,为霓裳按住伤口。 “你在干什么!霓裳,你为什么要自残!” 霓裳有气无力的推开他,剜下一片血肉,“席炎麟,其实鲛人肉真的可以治百病……” 席炎麟的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 还没来得及反应,席炎麟就被霓裳推到了在床上,长期病弱的身体使得他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反抗。 霓裳紧紧的按住他,“席炎麟,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痛苦的活着。” “不要……不要……”席炎麟下意识的拒绝,他被霓裳眼泪的悲痛给吓到了,从那里面,他看见了玉石俱焚。 霓裳丝毫不顾男人的反抗,继续说着:“鲛人肉的确有效,可因为太过逆天,必须鲛人心甘情愿献出血肉,一命换一命,席炎麟,你明白了吗?” 血肉被塞进了席炎麟的嘴里,他想要吐出去,霓裳却不给他机会。 “席炎麟,我要你痛苦的活着,一生一世,直到死亡。” 体内的难受一次一次的冲击着五脏六腑,霓裳快要坚持不住了,当席炎麟吞下去了那片肉,霓裳就顺着床慢慢滑落,她实在太累了,眼皮沉重得像是睁不开。 “我恨你……我恨你……” 泪水从席炎麟的眼角滑落,他脑袋胀痛,越发想吐,使劲儿用手指扣着口腔,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紧紧抱住虚弱的鲛人,席炎麟痛不欲生,“霓裳,你到死也不原谅朕吗?” 霓裳静静的看着他,鱼尾的疼痛传遍了全身。 她知道,她快要不行了。 曾经,她爱过这个男人,现在,却恨他入骨。 在席炎麟痛彻心扉的撕喊下,霓裳缓缓的闭上了眼,梦里,没有悲伤。 《药引霓裳》正文 第三十九章 席炎麟不知道时间度过了多久,只知道当宫女太监们闯进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丝毫的反应。 冯太医带领着一众太医跪了下去,“皇上,您节哀。” 小札子抹了抹眼泪,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皇上那么伤心。 “不,霓裳没有死了,她还活着!”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爬满了脸颊,席炎麟抹了一下,手掌满是湿润。 太阳落下,又复升起。 席炎麟抱着霓裳,整整抱了一夜,下巴抵在女人的肩膀上,抽搐得不断哭泣。 “霓裳,你再睁开眼睛,看朕一眼。”席炎麟的神情看不清楚,浑身围绕着伤痛,那种悲伤的气氛让人窒息。 整整三天,席炎麟不吃不喝,任由群臣多次劝谏,他也没有松开抱着霓裳的手。 他害怕只要一松手,霓裳不止心不在他这里了,连人也没了。 身体颤抖得厉害,席炎麟眼前一黑,心里好像失去了什么,空空的。 —— 席炎麟整个人都陷入了癫狂,吩咐人打造了一副玄冰棺。丝丝冷气烟雾缭绕,霓裳的尸体静静的躺在里面,没有悲伤,那么安详。 “皇上,您已经守在棺木边一天一夜了。”小札子伤心的抹了抹眼泪,自从鲛人霓裳死去后,皇上就变得神不守舍,早朝也不去了,每天就守在棺木边,好似等着里面的人苏醒。 “小札子,你告诉朕,霓裳还会醒来的是不是?朕对不起她,朕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小札子很想告诉皇上,人死不能复生,又怕伤害到他,忍住没有开腔。 席炎麟无法接受霓裳离世的事实,面上毫无波澜,心里却痛到了极致。 小札子端来了饭菜,“皇上您多多少少吃一口吧。” “朕不想吃。” 冯太医看了也焦急心痛,不顾杀头之危抓住了席炎麟的手腕,为他诊脉。 就在手指触碰到脉搏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怎么可能…… “皇上,您的病好了……” 不但好了,身体也恢复到了巅峰之势。 这简直是个奇迹。 席炎麟就像是受刺激一般的缩回自己的手腕,他吃了鲛人肉,怎么可能不好,一想到霓裳临死前的诅咒,他便觉得喘不过气来。 “不!朕不想这么悲痛的活着,朕要去下去陪霓裳……霓裳一个人在下面,肯定很孤单很害怕。”眼眶微不可查的红了,席炎麟这才发现,没有霓裳的世界,是那么空洞,那么的让他撑不下去。 之后几日,席炎麟便开始了绝食。 可他的身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倦意,他仿佛感受不疲惫,更加感受不到疼痛。 几次从高楼上摔下去,到了第二日,他便可以下床走路。 自从那天以后,席炎麟再也不会生病。 冯太医刚跟随着小札子进殿,就看见席炎麟手里拿着瓷瓶,而那瓶明显是太医院秘制的毒药。 “皇上,您想做什么!你把毒药放下!” 席炎麟什么都听不进去了,麻木,沉重,压抑,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想念霓裳,想念的快要疯了! 掀开瓶塞,席炎麟整瓶喝了下去。 冯太医和小札子想去抢,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一群太医宫女悲痛的守在床边整整一夜,床上的男人睡得很安详,没有丝毫的烦恼。 就在大家都以为席炎麟会就这么去了的时候,第二天早上,那双紧闭的眼眸缓缓的睁开了。 “为什么!为什么朕死不了!”席炎麟气急败坏的摊在床上,整整一瓶毒药,那可是宫廷见血封喉的毒药……可对于他,竟然丝毫起不了作用。 心脏被割刮般的疼。 他脆弱的抱住自己的膝盖,霓裳,这就是你给予朕的报复吗? 想死,却不能死。 永远孤独的活着。 席炎麟快要喘不过气来了,悲痛压满了他整颗心脏。 《药引霓裳》正文 第四十章 席炎麟愈发过得像行尸走肉,每日每夜的守在玄冰棺木旁边,朝廷中的大事全靠众臣们撑着。 直到有一天,席炎麟睁开了悲痛的双目。 “小札子,朕想去悠禹城走走。” 他想去看一看第一次遇见霓裳的地方…… 宫女太监安排微服私访,为席炎麟收拾了一大堆的行李,唯恐皇上在旅途中不快。 —— 咸咸的海风吹来,碧天浩海没有边际,席炎麟站在海岸上,脑海中疯狂涌现着深海中那一吻。 “霓裳,这里才是你的故居吧?可为什么朕第二次遇见你,是在皇都最近的海岸?你是故意来寻朕的,对不对?” 心一寸一寸往下沉,啪嗒,一滴眼泪从男人眼眶滴落。 小札子和冯太医默默的不敢去打扰,静静的候在一旁。 冷风瑟瑟,海岸的水扑打到脸上,透彻心扉的冰冷。 席炎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落泪,可眼泪汹涌,控制不住。 —— 回到宫中,席炎麟又是晃晃度日。 时隔三月,藏书阁终于翻找出关于服用鲛人肉后的所有案列。 “皇上,书上记载,凡是服用过鲛人肉的人,最低寿命也是八十年,而在这几十年内,他们从未生病。” 席炎麟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自己趴在了说安上痛哭流涕,好不容易等到天亮,泪水已经沾湿了耳边鬓发,头痛欲裂。 席炎麟眼神空洞,“霓裳,这就是你给朕的惩罚,对不对……” 沉寂的那颗心,渐渐死了。 席炎麟每日除了早朝,便全时间投入进处理公务中,好似忙碌的生活能冲淡他的忧伤一样。 三年已过,席炎麟身边仍旧孤单形影,许多大臣按耐不住开始勇于劝谏。 “皇上,您乃一国天子,理由扩充后宫,为皇族开枝散叶。” “皇上,即便不为了您自己,也该为了江山社稷为皇族诞下子嗣。” 一堆大臣隔三差五的劝谏。 席炎麟冷冷的看向他们,只一句话,“那你们告诉朕,如果挽救一颗已死的心?朕的心早已死了。” 他知道,自己的心早随着霓裳闭上眼的那一刻,而消亡了。 昱历一百九十四年,恰逢宥烽帝席炎麟八十四岁,四海升平,普天同庆。 群臣聚会上,觥筹交错,一批身材曼妙的歌姬翩翩起舞,恭贺着帝王寿宴。 群臣的酒杯中都盛满着葡萄美酒,齐声跪下高喊:“恭贺皇上大寿,祝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席炎麟捻着酒杯,神情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悲伤,只淡淡回了一声。 “平身。” 不知不觉六十年已过,席炎麟孤独的过完了一生,膝下无一儿一女。 冷风吹得席炎麟的龙袍咕咕作响,一轮宛若银色弯刀的弦月悬挂于夜空,蓦然,一朵烟花当空炸开,照亮了半边天际。 犹如姹紫嫣红,白驹过隙。 静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背影寂寥,薄唇轻启微微颤动,仿佛在低声喃喃,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霓裳……朕想你了。” 下一瞬,席炎麟抚上自己的脸颊。 才发现,早已发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