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章:楔子(1) 上午的阳光从前边那扇窗户折射进教室的时候,凤鸣正坐在教室里听伊老师的统计课。 那阳光像从另一个世界射进来的,没有任何的温度,只是在教室外边灿烂如花的绽放。 教室里的那些混子学生,连伪装在听的心情都没有了,大声喧哗又等于难堪伊老师,于是便各自偷偷摸摸的自寻乐趣。 只有凤鸣在很吃力的听天书。她心里很难受,不想虚度光阴做混子,可讲台的伊老师连照本宣科都磕磕巴巴,还不时的磕巴错。 无聊到极点,时间会止步。就在这个世界停滞运转的时候,前边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变形的胖脸,那张胖脸还呼着热气,正急切的向教室里张望。 那是学院的女杂工高阿姨,只见她赤红的胖脸紧贴在窗玻璃上,两个眼球骨碌碌转着,往教室里轮来轮去,像极了西游记里的白骨精的亲娘。 凤鸣也不知道白骨精的亲娘长啥样,但她一看到高阿姨那张被玻璃挤压得变形的红胖脸,就自然想到了白骨精的亲娘。感觉她好像刚刚吃过唐僧肉一样,现在似乎又在寻找新的唐僧肉。 高阿姨是传达室大爷的老伴,二人是半路夫妻,听说是几年前才在一起搭伴过日子。此刻,她的出现立即吸引了教室里的学生,也给无聊的课堂注入了意外的惊喜。有些学生已被高阿姨那张变形的胖脸给逗得笑出了声。 学生的笑声引起了伊老师的警觉。立即,正在黑板上写公式的伊老师转过身,顺着学生的目光望向前边那扇窗,一看到高阿姨贴在窗玻璃上的那张胖脸,他忙丢下粉笔走出来。高阿姨的胖脸也就立即离开了窗玻璃,跑向开门的伊老师,二人站在上午的阳光里,开始友好交谈。也不知顶着胖脸的高阿姨说了几句什么,伊老师点点头,立即进了教室。 “林凤鸣,有你电话。”伊老师用很重视的口气望着凤鸣。 “哦?”林凤鸣有些犯怔。 搞错了吧,谁会在这种时候给她打电话。 “赶紧呀。”伊老师见凤鸣无动于衷,很起急的催促她。 “哦。”凤鸣这才起身。 “赶紧。”伊老师又催,脸色也变得沉重肃穆起来。好像这莫名的电话与她有什么相干似的。 “哦。”凤鸣回应着离开座位。 八十年代的电话还没有普及,供销学院就传达室一部电话,有谁的电话打来,传达室的大爷会在扩音器里吆喝。于是,他那带有地方特色的音腔每天都会在供销学院的宇宙里久久的回荡。 这几天,传达室的扩音器坏了,有无关紧要者的电话打进来,都会写在传达室门外的黑板上,比如,几点有谁的电话,是何人打来的。 所以,这几天少了传达室大爷那久久回荡的特色音腔,学院所有人都感觉这个世界寂静的太诡异了。 凤鸣的电话是高阿姨亲自来通知,这可是领导级别的待遇,怪不得伊老师的口气很郑重其事呢。 可这是谁的电话?凤鸣心里一直纳闷。如果放在半年前,不用问,她的电话几乎都是丈夫打来的。不过,即使半年前,丈夫也不会在她正上课的时间打电话。 知道不是丈夫的电话,凤鸣接电话的心情很平淡,甚至有些不耐烦。 但电话打来了,传达室大爷还专门让老伴来通知她了,就冲这盛情难却,她必须要接的。于是,凤鸣在全班同学和伊老师的目送之下,起身出了教室,腾腾的下了楼梯,直奔学院传达室。 空气很寒冷,天气很晴朗,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没有一粒杂质,干净,新鲜,喜庆,热烈,就像新婚之夜里,一丝不挂的新郎和新娘。 这样晴朗的天气,可能缘于十几天前的一场大雪吧。 凤鸣走在油画一样的阳光里,望着干净的天空,心想:天地之间的万物没有一样多余,比如说雨和雪,缺少了它们,谁来清洁这天地呢。 凤鸣姓林,全名叫林凤鸣,是一个相貌精致的女孩,今年二十一岁,是省供销学院的一名带薪大学生。 从字面上看,她的名字是凤鸣于林中的意思。但是,凤鸣于林中,到底是鸣唱于林中呢,还是鸣叫于林中呢。如果是鸣唱于林中,那就高雅了,有豪迈愉悦,吉祥如意,载歌载舞,欢庆祝兴之意;如果是鸣叫,那就俗气了,不仅俗气,还有呻吟求助之意。 不管是鸣唱,还是鸣叫,名字是父母给起的,里面满是父母寄于的厚望。 本来嘛,她从小就很得意自己的名字很脱俗,可结婚之后,西邻大娘里的公鸡每次打鸣,丈夫便望着她诡笑,还顺便来一句“鸡叫了”。傻傻的她起初不知何意,后来嫂子告诉她鸣叫与她名字同意,她才开始惭愧自己的名字太低俗。那以后,逢上丈夫一听到西邻公鸡打鸣调侃她,她便开始礼上往来,回敬丈夫。 凤鸣一路想着丈夫来到传达室,没进去就闻到煮红薯的特殊香味,进去之后见传达室的大爷正围着方矮桌吃煮红薯,红薯的香味在整个房间弥漫,那大爷兀自吃着,吃的很享受,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凤鸣,更别说让一让凤鸣吃红薯了。 电话是嫂子打来的,嫂子在电话中告诉凤鸣,她丈夫昨天去世了,明天要出殡。嫂子还在电话中一再嘱咐凤鸣,千万不要回来参加她丈夫的葬礼。 凤鸣一听就知道这是个骗局,是丈夫精心设计好的骗局。因为嫂子和自己丈夫是很铁的好朋友,这是丈夫让嫂子打电话骗自己,他的目的是让自己赶紧离婚改嫁,他好摆脱自己。 其实,凤鸣在上星期回家的时候就隐隐的感觉到丈夫会用假死亡来摆脱自己,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开始实施他的诡计了。 凤鸣放下电话,精致的嘴角上挂着洞察一切的笑意,她想像着自己回到家里,推开房门的那一刻,丈夫该是如何的惊诧。 但她有些不放心,出了传达室,犹豫了片刻,又折回去给哥哥学校打电话。 漫长的几分钟之后,终于等到哥哥接电话了,第一句就说:“玉轩走了,我不是让你嫂子打电话给你了,千万不要回来参加他的葬礼……” 凤鸣一听,突然觉得全世界的人都被丈夫收买了,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被丈夫收买了。她就像狂人日记里的病人一样,全世界的人都在骗她,她谁也不相信,只相信自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章:楔子(1) 这一整天,凤鸣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明天要不要回去参加丈夫的“葬礼”。 直到现在,她都不相信丈夫已经去世;直到现在,她都坚信这是丈夫玩的瞒天过海的诡计。一直思考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她突然下定决心,请假回去,参加明天丈夫的葬礼,揭穿丈夫的把戏。 冬天的傍晚,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整个供销学院都沐浴在灿烂的晚霞里,树木和房屋都被镶上了跳跃的金边,就跟仙境似的。 但这只是回光反照,夜幕瞬间就会降临,这个世界瞬间就会跌入冰冷的夜色里。 凤鸣坐公交赶到长途汽车站,却晚了一步,回县城的最后一班车已经出站十几分钟了。她站在夜幕降临的车站追悔莫及,后悔没有早点拿定注意回去。 没办法,汔车站不会专为她一个人再发一班车,只有明天回去了。 这个晚上,她开始失眠了,她不明白曾经那么宠爱自己的丈夫,为什么突然狠下心要摆脱自己,是什么让他突然做出这种改变的,难道说是因为…… 她意识到丈夫摆脱自己的根源,决定这次回去,要与丈夫做一次从来没有过的深谈。 因为失眠,第二天醒晚了,不想洗漱也不想吃早饭的她,直接坐公交去了车站,回到县城都十点多了,车站离家有几里地,她在车站外叫了辆脚蹬三轮,在回家的途中,迎面碰上一支送殡队伍,她好奇的探出头向外张望,竟然发现那是丈夫夫的送殡队伍。 只见丈夫的弟弟、妹妹和大学同学都在送殡队伍里,还有丈夫的姐姐和姐夫,以及他们的儿子。姐夫和姐姐牵着他们的儿子,他们儿子怀里抱着丈夫的遗像。 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者簇拥着送殡队伍,是议论纷纷,交头接耳,连街两边店铺的老板都不接待顾客了,纷纷跑到店外,像鹅群一样颠脚尖伸脖子的张望。 丈夫这是铁了心要摆脱自己呀,竟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跟真的一样,可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凤鸣心里的气腾的就上来了。 她让三轮停下,付了车钱,追上缓缓前行的送殡队伍,挡住送殡队伍的去路。 “你们在做什么?一起陪他胡闹吗?”她冲着送殡队伍大喊,主要是让丈夫的姐姐听的,因为她不是个东西,自己嫁给丈夫以来,她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当看清是凤鸣拦在路中间时,送殡队伍开始骚动起来。 这时,从送殡队伍中跑出一个年轻男人,他是丈夫的大学同学白杨,也是她学校的小领导,只见他拉起凤鸣就向人群外走。 可是,还没等他将凤鸣拉出人群,丈夫的姐姐早奔了过来,她像一头疯狂的母狮子,一把从后边扯住了凤鸣的头发,无论白杨如何掰她都不松开。 这时,从围观者的人群中跳出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手里提留个沉重的脏袋子,只见他呼啦一声丢下袋子,上去就掐住了丈夫姐姐的脖子,逼迫她松开那双扯凤鸣头发的玉手。任凭袋子里的金属零件散落一地他也顾不得了。 姐姐快被掐窒息的时候才松开手,她喘了一下,扑过去撕他,却被他一手扒倒在地。 姐姐已经红了眼,她急速的寻觅着能顺手当武器的东西,正失望的时候,发现围观者中有个胖大妈抱着正织的毛衣,那毛衣上有四根铁针,在阳光下像四根金箍棒一样闪闪发光。 她上去揪了两根,朝着那瘦高个男人的面上一阵乱扎。 那瘦高个男人名叫冷战,是乡下砖厂的老板,冬天砖厂停工,检修机器,他来县城购买机器零件,正好碰上凤鸣丈夫的送殡队伍,他不自觉的跟着围观,竟撞上了凤鸣被打。 尽管以前他与凤鸣夫妻曾有过恩怨,此时此刻却不想看到凤鸣被眼前的女人羞辱,便挺身而出,跳过来替凤鸣解围。 解了凤鸣的围,他正蹲下捡拾散落在袋外的机器零部件,冷不防脸上挨了一阵乱扎,还被扎中了双眼。 “我眼睛!”他捂着一只眼大叫,血从他指缝里流出。 丈夫的姐姐一看瘦高个男人被扎伤了,这才作罢,也不再去和人群外的凤鸣计较了。 送殡队伍恢复了秩序,又继续缓缓前行。 围观者有继续追着送殡队伍看热闹的,有围着冷战表示同情并劝他赶紧去医院的。 丈夫的同学白杨见凤鸣没了危险,他反复叮咛凤鸣赶紧回学校去,然后又立即回到送殡队伍去了。 凤鸣看了一眼冷战,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什么话也没话,转身就走。 有一位看热闹的大爷不愿意了,他上前拦住了凤鸣。 “闺女,人家可是为了帮你才受的伤,你最其码送人家去医院,把医药费给拿出来吧。”那大爷很生气的说。 凤鸣可没心情理会眼前这个打抱不平的大爷,她绕开他继续走路。 那大爷犯起了倔脾气,又上来拦住了凤鸣。这时,一些看热闹的人也围上来指责凤鸣。 凤鸣一看脱不开身,计较下去围观者会更多,那样会更麻烦。没办法,只好返回到冷战跟前。 “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凤鸣很厌恶的说。 那冷战似乎很称心,他站起来,让看热闹的人帮他把装零件的鱼鳞袋放他车上。看热闹的人都很同情他,争相帮忙。 鱼鳞袋子放车上之后,冷战一手捂着流血的眼睛,另一手强行牵住凤鸣的手不放,嘴角扬着得意的笑,跟着凤鸣往医院跑。 这个冷战,他可不是无缘无故的帮凤鸣。 在凤鸣年少时,由双方父母作主,他和凤鸣定过亲,但后来凤鸣遇到了现在的丈夫,在看到丈夫的那一刻她便沦陷了,死活都要与冷战退亲。当时因为退亲,冷战的反应很极端,双方都闹得大打出手了。 没想到现在,却是他救了凤鸣。 医院就在附近,凤鸣一边扯着冷战往医院跑,一边在心里诅咒,来生也不想和这个可恶的冷战相见,因为她太厌恶他了。尽管他刚才救了她,却丝毫也消减不了她对他的厌恶。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章 冷战是个英俊的小青年,正值弱冠韶华。此刻,他站在厨房门里,望着从天而降的哑巴雨,伸手从门上取了黑绸布雨伞,伸到门外“啪”的一下撑开,人已跨出厨房,很曼妙的举伞在头顶,踏着泥泞的地面出了家门。 他那挺拔修长的背影,如民国时的富家公子,既青春,又高贵。 “你到底怎么想的?”母亲追到厨房门口,扶着门框探头问。儿子没搭话,连头都不回。房檐上的雨水倒是很热情,趁机洒落在她光滑的额头上,又顺着她好看的脸颊往下流,弄得她就跟泪流满面似的。 她眼看着儿子出了院门远去了,便转回身,无奈的说,“儿大不由爷,你说这战儿的性子咋就不随你这个当爹的呢?” “随你。”正坐在灶火前吃饭的冷战爹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 “随我咋啦?我这长相配不上你冷德金?”冷战娘故意往长相上扯。 “你刚才说的可是性子。你敢说战儿那尥蹶子的性子不随你?” 冷战娘扑哧一声笑了。她知道,丈夫这话虽不是好话儿,但仔细一想,儿子冷战的性子确实随她这个当娘的,有些冲。 去年的这个时候,高考落榜的冷战,到冷店一中做了一名民办教师,教初一的数学。 其实,他并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而是想去当兵,可父亲非逼他做一名民办教师,说什么家里应该出个做学问的人,有面子。 冷战弟兄三个,他是老大,他的父亲名叫冷德金,母亲叫王美兰,二弟叫冷畅,三弟叫冷啸。如果仅从字面上看,一家人的名字,都很有学问,就跟书香门弟似的。比如说,他父亲冷德金,又有德,又有金,可当地有句方言叫“得劲”,意思就是很过瘾。比如说,形容吃饭过瘾,说是“可吃得劲了”,意思就是吃得很爽,差点撑死;形容天冷,说是“可冻得劲了”,意思就是差点冻死。而“得劲”二字,正好是他父亲名字的谐音。再比如说,冷战的二弟冷畅,意思就是再冷也畅通无阻,可谐音却是冷场。他三弟冷啸。啸的意思就是随心所欲的呼叫,组词有虎啸,海啸,都很厉害的样子,可冷啸的偕音却是冷笑。 这一家人,好像就冷战娘的名字没有偕音,偏偏有一首歌曲叫《美兰美兰我爱你》,很是流行,流行到家喻户晓,连一岁多的小孩儿都会呀呀的唱“爱美兰,爱美兰”。 冷店村的人,在闲暇时,私下会议论他一家人的名字,但也只是私下议论,因为他父亲是村支书,当面没人敢吭叽。冷战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冷店乡就读,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因为他父亲是村支书,至于他家人的名字谐音,没有哪个同学敢当面吭叽。到了高中,他去县城一中就读了,那是全县的重点高中。 在当地人眼里,能进入那所重点高中读书,就等于进入大学了,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差劲的学生没考进大学,也会被本地的人给宝贝似的收编,比如说,大队会计,小队会计,民办教师。 县重点高中,是全县尖子生的聚集地,冷战也不再名列前茅了,他的支书父亲,也不值得一提了,他全家人的名字谐音,也没人私下议论了,而是当着冷战的面直接说出来,一看见冷战,张嘴就来: “美兰美兰我爱你这首歌,听着真是得劲,就是有人冷笑一声,突然冷场了……” “美苏冷战何时了……” …… 冷战从小到大,一直在支书父亲的光环下长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嘲谑。所以,青春茂盛,血气方钢的他,一听到谁拿他家人的名字开涮,就立即跟人家干起架来。可他越是在乎,人家越来劲。于是,在整个高中期间,便天天跟人打架了,上了三年高中,打了三年架,结果是高考名落孙山。他有些心灰意冷,家里人不甘心,让他复读,他便伴随着打架又复习了一年,差三分,他是死活也不复习了。如果当初不去县重点高中,而是在冷店乡的普通高中,说不定还能考上个大专。为了能上本科,进入县重点高中,结果呢,别说本科了,大专也不大专了,最后落了个在冷店初中当民办教师。 他不喜欢当教师,从小就觉得当教师没出息,何况还是个民办教师。可在同村人眼里,他这个民办教师也是高高在上的,因为他父亲是村支书的缘故。再加上他这个没有考上大学的民办教师,正韶华茂盛,又散发着野性的英俊帅气,在周围同龄异性心里的可是男神。 在父母眼里,或在周围人眼里,没有考上大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就跟出窑的砖一样,定型了,他这辈子也基本就这样了,按农村的风俗,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定亲,然后结婚生子,为家里传宗接代,为自己绵延子嗣。 所以,从去年到现在,说媒的不断。因为门当户对的缘故,女方的相貌和家庭都很般配他,因为不般配的女方,媒人压根就不敢给冷战提。 他的父母也想让他早点定亲,然后过个一两年到了结婚年龄,就赶紧把婚事给办了。毕竟是弟兄三个,结婚又是终身大事,还特别烧钱,做父母的只想着办了一个儿子的终身大事便了一宗烧钱的心事。 村里的同龄人条件好的都定亲了。冷战呢,他似乎对结婚生子不上心。 做儿子的不上心,做母亲的心里就开始急了。 所以,这个伏假,冷战被父母逼着见了好几个女孩,他却一个都没看上。 于是,母亲心里的那些着急就变成了唠叨,问儿子到底是咋想的。 今天也是,上午冒雨在村外的桥头还见了一个,他一如既往的没有看上。 母亲问他咋想的,他当然清楚自己是咋想的,只是不能说出来,那是他心里的秘密,一想起来就幸福期待的美好秘密。 因为他心里一直住着一个非现实的精致女孩。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章 那个美好的秘密,他不能说,一说母亲准会捶他,骂他有病。 不说出心里的秘密,就必须听母亲的唠叨。 好在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今下午提前去学校报到。 所以,冷战吃了午饭,饭碗一推,就离开了家,母亲的唠叨便像那雨里的脚印一样,慢慢消失了。 经过一个漫长、炎热、慵懒的伏假,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尽管他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却很期待开学。 淅沥的小雨,不紧不慢的从天而降。这秋雨,似乎千百年来一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不知疲软地在一定的时节,一定的地区,不停地下着。 冷店村是乡机构所在地,大街两边,有不少私人开办的商店,只不过店铺的门面很狭小低矮,没有供销社的门市部气派和阔绰。但个人经营的百货杂物因为价格比供销社的便宜,并且,顾客购买的时候还可以讨价还价,价格可以继续向下滑动,所以,尽管店铺狭小,仍然是顾客盈门。 此刻的雨,虽然下得不是太大,走在雨里却足以淋湿衣服。雨天的村民无农事,那些青春茂盛的少年,便三三两两的结伴,或举着雨伞,或披着雨衣,嬉笑怒骂着在集镇的繁华街道上闲走,像溜街狗一样,看到好看的女性,哪怕是好看的少妇,便本能的吠几声;看到商店,不管是个人开办的,或是供销社开办的,像家畜进圈似的都一窝蜂的涌进去,买不买东西,就图个热闹和乱荡。 冷战举着雨伞,匆匆行走在雨中,他忽然又想起了母亲为他的婚事而喋喋不休的唠叨。唉!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在农村,十三四就定婚了,他今年19了,这在农村已经属于过埂的年龄了,可她还没有出现。 远远的,一窈窕淑女撑着米黄色的小雨伞,迎面而来。她扭动着如水蛇一样细细的腰肢,迈着有节奏的步伐,摆动着浑圆的臀部。 也许是她。 冷战心里怦然一动,以为遇到了心里的秘密,便快步迎了过去。 二人虽说从南北两个方向往一起走的,却隔着泥泞的大街。大街虽说就十来米,因为泥泞,却像隔着天河一样的距离。 这完全难不住好色的冷战,在相距十几步之遥的时候,冷战很野性的穿过泥泞的大街,向那美女走近。就像山林里的野兽扑向猎物一样。 冷战给人感觉很好色,因为他喜欢看美女。大概青春正盛的少男都喜欢看美女吧。别的少男看美女,都是半遮半掩的偷窥,冷战看美女,却是赤裸裸的直视。此刻,他的俩大俊眼,像脱离轨道的微型小星球,直直的盯着走近的女孩,恨不得用眼球钩住对方往死里看。 他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群从商店里涌出来的一帮少年,那帮少年是从头到尾很完整的看到了急速穿过大街的冷战,当然也知道他什么意图。于是,便开始起哄,有人还打起了响亮的口哨。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头……” “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 …… 冷战回头,望着村里那帮游手好闲的青涩果,回以他们一个很骚的坏笑。然后又机不可失的盯着擦肩而过的美女。 他看清楚了美女的五官,心里是透凉透凉的:因为她相貌很普通,脸颊上星罗棋布地撒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芝麻粒一样的雀斑。 这可不是他心里那个幸福的小秘密。 可惜了这好身段。他想。 唉!什么时候才能遇到前生相约的她呀。尽管母亲逼着他不断地相亲,却没有一个中意的,不中意并不是对方的相貌和条件不够好,而是他冷战没感觉,没有心跳的感觉,没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没有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的那种感觉——这个妹妹我认识。 他所谓的认识,就是他心里那个幸福的小秘密。 他心里那个幸福的秘密,到底是何方圣王,让他如此神魂颠倒,刻骨铭心? 无他,只是从他复读那一年开始,他一次又一次做着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中的大街上,他与一个五官精致的女孩擦肩而过,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便刻骨铭心的忘不掉。梦醒了,女孩子的容颜依然清晰可见。 能娶她为妻,这人生也就完美了,这辈子便知足了。 一整天他都在想梦中的精致女孩。 接下来的梦里,他又一次在大街上与那精致的女孩相遇。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们昨天见过的,你不记得了?” “我喜欢你,是娶回家当老婆的那种喜欢。” “你跟我回家吧,我妈没女儿,她一直说会把儿媳当女儿待。”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老婆。” …… 有了第一次梦里梦外的刻骨铭心,当再次在梦中见到那个精致的女孩,他没羞没臊的上去就拉住了女孩的双手,说着没羞没臊的甜言蜜语,再也不松开了。 他要娶女孩为妻,要和她相守一辈子。 那精致女孩不言语,只是一脸的不屑和无奈,试图挣脱被握紧的玉手。 冷战清楚的知道当时是做梦,在梦里的意识里,他能清楚感觉到的信息,就是和女孩没有缘份成夫妻,不可能成为夫妻。 梦中的意识里获得了这个信息之后,他很恐惧,害怕失去女孩子。 他正绝望时,远处突然传来了的幽远清晰的晨钟声。 那钟声绵长又空灵,仿佛就响在耳边,又仿佛在千里之外。 在梦中的意识里,他知道那是寺院里的钟声。好像突然有了良策,拉着女孩就向那钟声奔跑,一直跑进传出钟声的寺院,他拉着女孩跑进寺院的佛殿,跪在莲花台上的佛像前,苦苦哀求。 那精致女孩一直很无奈的被他牵扯着,挣脱不得。 他牵扯着女孩一直跪在佛前求到梦醒。 梦醒了,可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还有女孩那精致的五官,和她呆板无奈的表情。 当时他有些懊丧,不想梦醒。 更不可思议的是,当再次做梦时,又接着上次的梦继续做。 在梦中,他还是牵扯着那精致的女孩还跪在莲花台上的佛像前,梦中的他开始吃斋念佛,敲木鱼,苦修行,祈求佛祖和女孩结为夫妻。 那女孩似乎一直很无奈,很漠然,只是跪在旁边看着他修行,无动于衷的呆板表情。 梦醒了,梦中的一切依然历历在目。特别是那女孩的精致五官和呆板表情,每次梦醒时都记忆犹新。 她高高的额头如瓷器一般光洁明亮,漆黑如夜的眼情,黑幕布一样的长睫毛,方圆丰润的下巴,一张樱桃一样的小嘴,组成了一张百看不厌的精致绝伦五官…… 一张精致绝伦的五官,只是表情呆板。这恰恰是他刻骨铭心忘不掉的。 以后的梦里,十个梦里有九个都是重复那个奇怪的梦,那个他迫不及待的梦。 他在梦中吃斋念佛,敲木鱼,苦修行,祈求佛祖和女孩结为夫妻。 那女孩很漠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跪在旁边看着他修行,无动于衷的呆板表情,像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样的梦,在他复读那年一直陪伴着他。 当时,他以为是因为复读的压力所致,所以,尽管很努力的复习,还是名落孙山。差三分落榜之后,他再也不愿复读了,他认命了,想去当兵,父亲非让他做教师。 可没想到,做了教师,没有了复读高考的压力,他一如既往的做着那个怪异的梦。 梦中的寺院里,有时游人如织,有时空无一人。 在一次游人如织的梦里,有一个穿着藏蓝色修身呢子褂的年轻男子,上了香,捐了功德,一直对跪在佛像前的精致女孩微笑,女孩也回以甜美的微笑。 那年轻男子离开了,精致女孩似乎对他有好感了,主动靠近他,并排而跪。 接下来的梦里,精致的女孩也开始加入到他的修行里,只见她双手合十,双目微闭,虔诚的求告佛祖。只是听不清她都求告佛祖什么。 醒后的冷战坚信,那女孩一定是祈求和他冷战在一起的。 这两年里,那个梦,像个美妙而缓慢的连续剧,在他入睡的夜里连续上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章 因为喜欢那个梦中女孩儿,每天冷战都盼着夜幕降临,入夜一上床他就盼着快点进入梦乡。但偶尔也有梦不到那女孩的夜晚和乱梦。 奇怪的是,昨天晚上,他在梦中牵着那女孩的手走出了寺院,在梦中的意识里,好像是他完成了修行,可以和精致的女孩在一起了。 但他和女孩走出寺院就身不由己的分手了。 梦醒了,他懊丧的不行。既然可以和女孩在一起了,为什么还要分手,而不是把她带回家里? 所以,刚才看到打黄伞的窈窕美女,不,不是美女,她一点也不美,应该说少女,他还以为是梦中的精致女孩呢。 因为心里装着一个精致的女孩,他的青春再茂盛,身体再饱满勃发,母亲再紧锣密鼓的逼他相亲,他也看不入眼那些世人眼里的优秀女孩。 他的整个世界里都是梦里那个精致的女孩,尽管她几乎夜夜进入到他的梦里,梦醒后他仍然期盼着她。 这辈子能娶她为妻就足矣。 此时此刻,他多么想让梦中的精致女孩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与她手拉着手,亲密无间的相拥着,共撑一把黑色小雨伞,走在多情的秋雨里。 如果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会告诉她,他和她在梦中的约定,也许是前生的约定,他要告诉她他有多么相思她。 他问过村里的同龄人,问过学校的同龄老师,没有一个像他这样做连续剧的梦。 冷战一直认为,梦里他和精致女孩的相遇,一定是他前生和她的相约。 他来到人世的使命便是与前生相约的女孩相遇,结为夫妻,然后白头偕老。 尽管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神。 可这一个伏假相看的好几个女孩,没有一个有感觉的,也没有一个是他在梦中刻骨铭心忘不掉的那个精致女孩。 冷战坚信,梦中那个精致女孩一定存在于现实中的某个地方,也一直在等他,等他去找到她,等他去娶她,等着与他芙蓉并蒂,白头谐老。 正韶华的他,少年轻狂,自信无畏。他内心势不可挡的想,决不辜负她,他要等她,找她,直到在这个尘世中相遇,结为夫妻,然后一同老去,把生命回归原始。 不过,他心里也很着急,村里与自己同龄的人都已定婚了,有的马上就要结婚了,可与他在前生相约的女孩子在哪里呀!那个长有精致绝伦的五官的女孩儿怎么还不出现呀! 唉!也难怪母亲天天唠叨他,也难怪父亲一看见他就白眼球偏多。 无数次,他午夜梦醒之后,徘徊在星罗棋布的夜空下,梦中的画面便开始在眼前展现,然后凝固成强烈的思念和呼喊——他强烈的思念,夜夜溢满梦醒后的长空,他心中的呼喊夜夜直冲云宵。 一定要找到前生相约的女孩子,娶她为妻。 冷店初中在村外,与村子隔着一条东西大官路,这条官路,一边通往县城,另一边通往外县。 冷战站在柏油大官路边,耐心的等几辆马车和一辆农用四轮车驶过去,他才开始快步穿过那条官路。 刚穿了一半官路,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冷战,冷战。”腔调里有很明显的讨好之意。 冷战边向对面走,边回头看。 见同村的冷辉穿着军绿色雨披,推个半旧的二八自行车,站在路边的雨里望着他笑。 这个冷辉比冷战大半轮,已结婚生子,按理说,两个人不是一块玩的年龄,但他每次看到冷战都很热情。尽管他是在县棉厂上班的公家人。 冷战冲他挥挥手,很野性的笑了笑,算是打招呼了,准备继续走路去学校。可那冷辉在冷战冲他挥手笑时,竟然推着自行车从对面奔过来。 冷战无奈,只得站在路边等他。 “下雨天回来,图挨淋?”冷战笑着说。 “不是,现在也不收棉花,好鼻好眼的天,还可以坐垛台上打牌,这下雨天好无聊,挨淋也愿意回家。”冷辉说着,伸手弹了一下冷战的衣袖。 冷战低头一看,只见他白色衣袖上有一缕线绳粗细,半寸长的黑色灰尘。这可能是吃午饭时从厨屋顶上落下来的。 “这下雨天你干啥去?”冷辉问。 “去学校,明天开学,老师提前去报到。”冷战嘴里回应着,心里有些不耐烦,不知道眼前这个不是一块玩的冷辉要干吗。 “晚上聚聚吧,我那儿有一瓶好酒。”冷辉说。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冷战不假思索的拒绝了。 “那改天?”冷辉有些失望。 “改天再说。”冷战说着,然后他皱眉回头向学校的方向望了望。 冷辉见状,忙说:“好吧,忙吧你。” “嗯。”冷战转身,头也不回的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冷辉站在原地,望着雨中行走的冷战,满脸都是不称心,他看了好一会儿冷战撑伞离去的背影,这才推着自行车转过身,小跑着穿过官路,踩着泥泞的大街回家去。 冷店一中就在官路以北,距官路大概有二里之遥。学校那两扇铁大门已锈迹斑斑,被残坦断臂的砖围墙扶扯着。锈迹斑斑的铁大门上仍然挂着生锈的大铁锁,雨水顺着斑驳的铁大门和铁锁流淌。但左大门上的小铁门却敞开着。这是为提前到校的老师特意开的,看起来已经有老师到校了。 冷战一边收拢雨伞,一边伸头向里张望着。他一走进学校,便远远看到自己的办公室开着门。立时,冷战像看到了太阳一样,笑意从阴郁的脸上一闪而过:同办公室的李庆宾老师已经来到了。 冷战与李庆宾虽说是同办公室,但李庆宾不是冷店村人,也不是冷店乡人,他家离学校有二十多里地。 他们那间办公室中间的帘子一拉,帘子里面便成了李庆宾老师的宿舍,外面的两张办桌丝毫也不影响二人办公。 每次下了晚自习之后,李庆宾老师就像动物入穴一样,步入破旧的布帘子里进入梦乡了。 冷战初为民办教师的时候,如果不想回家睡,就挤在李庆宾的单人床上对付一晚。两个大爷们晚上睡意少,李庆宾就给冷战讲历史趣闻,冷战听得很入迷。听了几次,听上瘾了,干脆在布帘里面又铺了张单人床,夜夜与李庆宾同室共眠。 冷战喜欢与李庆宾呆在一起,也不只是爱听他讲历史趣闻,还喜欢看李庆宾的俩烂眼。 看李庆宾的俩烂眼,与听李庆宾讲历史趣闻相比,冷战还是更喜欢听他海阔天空地胡侃野史,还有什么前生今世的恩怨和缘份之类的历史趣事。特别是前生今世的东西,常常让冷战听得入迷。因为这吻合了他心中的秘密。 尽管他不相信鬼神。 所以,冷战一看到他的办公室开着门,就知道是烂眼李庆宾来了,就像渴了看到了泉水一样,不由得紧跑了几步,一步跨进办公室,很麻利的回身收拢起雨伞,练武一样又甩了几甩,黑稠伞上的雨珠便如他母亲的唠叨一样,被丢在了门外,被扔在了雨里。 “李老师!”冷战嘴里喊着,将雨伞挂在了门上。当他微笑着转身,却看到椅子上只是坐着一个面孔熟悉的小精灵。 “是你。”冷战惊呆了,像雕塑一样凝固在那里。因为眼前的小精灵正是他梦中那个有着绝伦精致五官的女孩子——她就是林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章 这时的凤鸣,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精灵,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瓷器一般光洁的高额头,漆黑如夜的眼睛,幕布一样黑的长睫毛,方圆丰润的下巴,樱桃点点的小口——组成了一张异界精灵的稚嫩五官。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小精灵就像仙斧神刀之下精心雕琢的小人偶,呆板而迷人。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有些瘦小。 此刻,小女孩正端坐在李庆宾老师的办公椅上,见冷战进来,立即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冷战。她冷静的神情与她稚嫩的年龄格格不入,就好像她是这个屋里的主人,而冷战倒成了陌生的撞入者。 众里寻她千百度,望穿欲眼无觅处。原来上天早已安排好了相见的时间和地点。 千丝万缕安排着,只等缘份到。 缘份一到,她主动寻上门了。原来梦真是反的,昨晚梦见在寺院外和她分手,竟是预示着现实中的今天与她相遇。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也和我一样,每晚做着一样的梦吗,她也在一直寻找我吗? 冷战盯着同样用眼睛询看自己的小精灵,忍不住一连串的自问。 她这么小呀!可她总算找到我了,总算赶到了这个世界上,赶到了我的身边,她为了赶来与我会面肯定是吃尽了苦头。 就这一刹那,冷战有一种贾宝玉初见到林妹妹的感觉:这个妹妹我认识,她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冷战听到了心底有鲜花盛开的声音——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梦中人。 如痴如醉中的冷战,心里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的小女孩子正强烈的弹奏着他的欣喜若狂的心弦。 见冷战痴呆地看她,小精灵也一直睁着漆黑如夜的双眼询看冷战,就像看外面的细雨一样,没有一点惊恐和畏惧,只是表情有些呆板和麻木,还有满面的疑问。 她漆黑如夜的双眸开始离开冷战的五官,上下打量冷战。 冷战身着干净的白色的确凉衬衫,从领口开始解开两枚纽扣,马蹄袖口习惯性地上翻着,左碗上露出银色的宽带手表,修长的双腿穿着蓝色涤卡长裤,白色的网球鞋上粘满了泥泞和污渍——十九岁的冷战英俊潇洒,桀骜不驯,玉树临风…… 小精灵反复看着冷战。 她小小年纪,竟然一副满面狐疑,又百毒不侵的城府架式。 小精灵满面狐疑的打量冷战,冷战是如痴如醉的望着小精灵。一时,一大一小两个人就那么相望着。 “你找谁?”小精灵突然很严厉的质问。 “找你。”冷战欣喜的笑着。 小精灵一下子警惕起来,稚嫩的玉手也伸向了钢笔水瓶里的粘笔,并张开她的樱桃小口大声喊叫起来。 “五舅!五舅……” 小精灵喊着,还手持滴着红色钢笔水的粘笔自卫。 冷战听不清她喊的是什么,但他知道小精灵害怕他了,赶紧后退到门槛处,一只脚也退到了门槛外。 小精灵不再喊了,冷战也不再后退了。 正韶华的冷战,正稚嫩的小精灵,一大一小两个人,再一次对峙而望。 冷战的意识和思维,突然进入了梦中时空:在前生,或者是前生的前生,或者是前生的前生的前生,或者是无穷无尽的前生,他与面前这个女孩子第一次擦肩而过,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刻骨铭心的忘不掉,于是,再次相遇,他便拉着她跑进寺院,跪在莲花台前,抱佛脚,苦修行,祈求来生结伴行。 这一刻,冷战越发的坚信那不是梦,而是他和她的前生,或者是无穷无尽的前生。 足矣,足矣,这辈了娶她为妻足矣。 苍天不负人,她终于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终于穿越一层又一层的黑暗时空,历经一道又一道的轮回门槛,披荆斩棘,冲破重重艰辛,日夜兼程的追赶着我投生的脚印,来赴前生之约。她终于赶上来了,在我被父母逼得不能再拒绝相亲定亲的时候,她赶到了我面前。 冷战望着眼前的小精灵,望着她那同样询望着自己的漆黑眼神,望着她苍白的精致五官,好像看到了她为了来赴约而经历的跋山涉水之艰难。 “我们见过,我们天天去寺院。” 冷战如痴如醉的望着小精灵,心满意足的望着小精灵,舒心的笑了。 小精灵一怔,脸上的警惕松懈了。 “是青云禅寺吗?”她很郑重的问。 冷战才不知道梦中的寺院是什么寺院,既然小精灵问那个寺院,便是那个寺院了。 “是啊。” 他百感交激,他感谢上苍的成全。 风雨如晦,他的世界里却是明媚灿烂。 “冷老师来了?”突然,李庆宾撑着一把破雨伞,抱着一摞烧饼回来了。 冷战没听到,仍然如痴如醉地看着椅子上的小精灵,仍然沉寂到梦境里,仍然沉沦在前生里不能自拔。 “今中午学校没开火,先买几个烧饼对付一下。”李庆宾把撑着的破雨伞扔在门口,转身将手里的烧饼放在桌子的报纸上,随手拿起一个递给小精灵说:“饿坏了吧凤鸣?快吃吧乖。” 凤鸣?她叫凤鸣? 是哪个凤,大风的风,还是凤凰的凤。谁家女孩会用大风的风做名字,肯定是凤凰的凤。冷战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只高贵的凤凰鸣唱的画面。 小精灵接过烧饼。那个烧饼比她的脸盘还大好几圈,焦黄焦黄的泛着油,还粘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黑芝麻,只见她张开樱桃小嘴,毫不客气地把烧饼给吞了一个小豁口。 李庆宾又拿起一个往冷战怀里塞,并回头对小女孩说:“凤鸣,快喊冷老师,他以后就是你的数学老师。” “冷老师。”小精灵咀嚼着烧饼,看也不看冷战,只淡淡地叫了一声,像叫自己家的人一样,没有一点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羞怯和拘束。 冷战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推开李庆宾递的烧饼。 “不吃不吃。” “就吃一个。” “真不吃。” “尝尝,这家烧饼好吃,我都买他家的。” “不尝,太饱了,中午是饺子。” 冷战一转脸瞧见了李庆宾的一双烂眼,他怕李庆宾介意他的瞧看,急忙将视线移开,又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小精灵那张精致绝伦的五官上。 他心里却忍不住想:这家族遗传病还真可怕,李老师还不到五十岁,眼情都烂成这样了,特别是现在的阴天,更是像烂淤泥坑一样,膨胀发泡的快看不到苍黄的眼珠了。 有时候,冷战很想扒着李庆宾的烂眼看个够——看他的烂眼到底是怎么烂的,想用棉花粘上清水给他洗洗擦擦的冲动。因为他从小就有这个嗜好,村里谁的腿上或脸上长个疮了,或谁得了眼病了,或谁得了中耳炎了,他一看到那流出的肥脓,就忍不住凑上去想看个够,并迫不及待的想用小细棍和棉花去粘拨那上面的肥厚黄脓。 尽管他现在是成人了,可每次他看到李庆宾的烂眼,都想下手用棉花或清水给李庆宾洗洗擦擦的冲动,但他怕李庆宾难堪介意,每次都是闪电一样的从他的烂眼上一闪而过,还是恋恋不舍的一闪而过。 因此,冷战经常认为,他最适合做一名外科医生了,如果做了一名外科医生,碰到谁身上有烂疮汇脓了,他会爽快而彻底的给对方清洗的干干净净。 冷战在去年这个时候刚进校时,第一次见到李庆宾的烂眼,以为被黄蜂给蜇了,或者是患了烂眼病,惊诧的像个娘们一样大呼小叫:“李老师,你的眼睛怎么了?” 当时的李庆宾是脸一紫,难堪地说:“家族遗传,祖祖辈辈都这样。” 李庆宾之所以是脸一紫,而不是脸一红,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个赤红脸,赤红脸一红,就成紫的了。 冷战一听是家族遗传,比李庆宾还难堪,从此便不敢再问了,更不敢放着胆子去看。 李庆宾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烂眼很吸引别人的眼球,为了遮盖他的烂眼,便故意配了一副眼睛戴上。这一戴眼镜,那烂眼便显得越发烂了。 而此刻,尽管李庆宾的烂眼膨胀的都看不到眼珠了。冷战的眼神在他烂眼上的镜片上一闪而的时候,那种冲动还是很强烈,可因为眼前的小精灵正牵动着他的心,所以,他的视线一刻都不想离开小精灵,只是在他的烂眼上一闪而过而已。 李庆宾见冷战盯着凤鸣呆看,便笑着说:“唉,没办法,相貌怪异,瞧那眉头高成啥样。” “才不呢!精致的很!你女儿?”冷战这才想起问小精灵的身份。 “外甥女。” “哦,我说呢……”冷战是想说,小精灵怪不得没有被被遗传到烂眼。 李庆宾见冷战闪着一大截话不说,忙问:“你说呢,你说啥?” “哦,我说你们咋就跟父女一样亲呢,原来是外甥女。”冷战赶紧自圆。 “家里有个后娘。唉!她那个不争气的爹……没办法。”李庆宾说着,拿起烧饼很实在的咬了一大口。 “哦?就是传说中的林老师的女儿?”冷战吃惊地睁大了眼。 冷战口中的林老师就是凤鸣的父亲。冷战之所以知道她是林老师的女儿,是他与李庆宾晚上聊天时,曾彼此向对方说过自家兄弟几人。所以,冷战知道李庆宾兄妹六人,唯一的妹妹难产而死,而那个妹夫就是曾经轰动全县的林青山。既然妹夫是林青山,那眼前的小精灵就是林青山的女儿无疑了。 “是呀。”李庆宾边吃边皱眉。 “她应该还有个哥哥吧?”冷战问。 “是呀,明年就从体校毕业了。”李庆宾咀嚼着说。 “有后娘必有后爹,幸亏她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好多了,明年毕业分配了工作,就可以照应她了。”冷战说着宽慰李庆宾的话。 小精灵吃得太猛,噎着了,伸着白耦一样细白脖子,像鸡啄食似的不停打着嗝儿。 李庆宾急忙伸出一支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说:“慢点吃凤鸣。”而他的另一支手,仍然不停的朝嘴里塞着烧饼,看起来他是饿坏了。 冷战见状,从门上取下雨伞,像射出去的鱼雷一样,飞跑出去。 这个世界正秋雨连绵,他的世界却是春光明媚,繁花似锦。 终于找到她了,找得好苦呀,怪不得她现在才出现,原来她比自己小呀。小也不怕,他可以等的,哪怕等一辈子他也愿意。 冷战的心里突然出现了他在书里看到一句话;在茫茫人海,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偏偏遇上了。 不,不是偏偏遇上了,是他一直在找她,终于找到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章 冷战的爹,也就是冷德金,他用过午饭,站在厨房门口,望着雾蒙蒙的雨天,一脸的若有所思,然后又望向院门。 下雨天,农村的男人,大部份会做三件事中的一件事。第一件,是搂老婆睡觉。因为平时起早停贪黑的在地里劳作刨食,最缺的就是磕睡,雨天不能下地,正好补觉,有的男人,不仅自己补觉,还搂老婆一起补觉。这种男人,大都是很本份的种地能手。 第二件事,就是扎堆打牌。八十年代的农村人没啥娱乐的,打牌就是最好的娱乐,晴好之天打牌,耽误地里的农活儿,背后还被人指责不务正业,雨天不能下地,反而来了精神,正好过牌瘾。这种男人,大都是些不安分的主儿,要不就是有些懒惰的小混混,要不就是不安于现壮的激进分子。 第三件事,就是找和厚的人喷闲空儿。从前朝喷到当代,从天上喷到地下,从人类喷到妖魔鬼怪,从陆地喷到深海,就是不喷左邻右舍。这种男人,大都是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主儿,或者经历过鲜衣驽的好日子又落魄到苦日子里了。这种人,种地未必是能手,但喷出来的东西,绝对经典,绝对耐听。 冷德金也是男人,但他是村支书,今儿已睡了一上午,下午不可能再睡了,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大队部。 “下雨天,家里呆着吧。”正涮锅的冷战娘,也就是王美兰,她似乎看出了丈夫的心事,便提前给他打预防针。 “昨天乡里开会,有重要会议要传达。”冷德金头也不回的说,然后跨步出门,去了堂屋。妻子不打预防针他还想多犹豫一会儿,妻子一打预防针他也没必要犹豫了,反正被妻子看穿了心事,再犹豫就没意义了。 王美兰几下收拾干净灶台,也去了堂屋,见丈夫已翻出一把黑雨伞,站在门口正在摆弄,拭着撑开,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看起来,那大队部有东西勾着你的魂儿呢!”王美兰撇嘴笑着说。 “别啥事儿都往裤裆里想。”然后又说,“晚上回来,我还给你商量大事呢。” “啥大事?”王美兰立即来了兴趣。 冷德金欲言又止,欲止又想言,反复了几次,唉了一声,无奈的说:“还是先给你说两句吧……” 还没等说呢,院门响了,冷战撑着雨伞跑了回来,直奔厨房。 冷德金也不先说两句了,他和老婆都扒着门口,不解的望向厨房,想知道儿子从外边跑回来直奔厨房做甚。 只见儿子将头探出厨房,很着急的问:“妈,暖瓶呢?” “这儿呢!”王美兰赶紧回应儿子。 冷战撑着雨伞出了厨房,奔堂屋来了。冷德金赶紧为儿子闪开门口,王美兰早从里间提溜出了暖瓶。冷战也不合伞,一只手举着雨伞伸到门外,另一只手接过暖瓶,抱怨说:“放堂屋弄啥?” “昨天你爹去乡里开会,半夜回来,喝了一肚猫尿,吐了一夜。”王美兰给儿子解释。 冷战一手持雨伞,一手提暖瓶,急慌着跨门出去。 冷德金也懒得先给老婆说两句了,趁这时机,也紧跟儿子其后,准备跨门出去。 “别走啊!”身后的王美兰急了,因为她还没有听到丈夫刚才先给她说的那两句大事呢。 这一声“别走”喊得太猛了,父子俩一起站住了。 儿子还又退回到门里,一手举雨伞在门外,一手提暖瓶,一脸的莫名期妙:“咋?” 王美兰见儿子也折回屋,不想解释其中原因,便将错就错,顺嘴问道:“昨天村外桥头见那姑娘,你咋想的?你花姨还等着回信儿呢。” “没空儿想,明天开学,今下午所有老师到校开会。”说着又要出去。 王美兰知道,“没空想”是托词,这是儿子不愿意。她心里无奈,便顺嘴又问要出门的儿子:“提暖瓶干啥?” “伙夫没来呢,远路的老师都到了。”冷战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远路老师有十几个,一瓶水够润喉咙吗?” “给李老师的外甥女……”冷战突然想起了什么,出门的他又折回屋里,很有兴趣的说,“伯,林青山的女儿上初一了。” “林青山?哪个林青山?”冷德金一直旁边待命,还等着儿子一走,给老婆先说两句大事呢。 “就是伯经常说的那个被冤枉开除的高中老师,后来又娶了害她的那个女学生……” “哦!”冷德金恍然大悟,“十多年了,是该上初中了。那他应该有两个同岁的女儿都该上初中……” 王美兰没有女儿,也不喜欢别人说女儿。她见父子俩很关心林青山的女儿,特别是儿子冷战,好像很同情林青山,说他娶了害他的女学生,而不是说他良心发现才娶了被他糟蹋的女学生,便有些不耐烦了,推了身边的丈夫一把,没好气的问:“刚才要说啥?” “啥?”冷德金正在说林青山,冷不丁的被老婆一推一问,懵懂了,忘了先给老婆说两句的大事。 “你刚才不是说话,先说两句的那什么。”王美兰没好气的提醒丈夫。 “哦哦,是这样。”冷德金恍然大悟,“昨天下午去乡机关开会,国家有了新政策,农村要重新规划宅基和街道,也就是冲街,估计 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要盖新房,我今儿一直琢磨,想让他舅买个挤砖机,开个砖厂……” “我舅根本不是那块料,为什么不让三叔做?”冷战本来是想听两句,见伯让舅买挤砖机办砖厂,赶紧发表了意见。 “你二叔是电工,你爹是支书 ,你三叔再办砖厂,好事儿都让你家摊上了,村里人怎么看?” “能者多劳,开砖厂不是买个挤砖机就能开个砖厂的,还要找人干活呢,还得管得住那些干活的人,我舅行吗?” “只要开了,他就行。冲宅基是个国策,不只是咱村,甚至全县,全市,乃至全省全国都如此。未来几年,或十几年,砖厂和盖房班将是一个很赚钱的行业,村子里那些没事干的年轻人,都有挣钱的工作。你舅手里有了钱,省得咱家接济他了。”冷德金本来只想简单的给冷战娘说两句,现在见儿子也有兴趣听,他也有心情说个详细了。 “那伯就等着为舅擦屁股吧。”冷战说着,出门而去。 “哪有这么说亲舅的?”冷德金指着儿子的背影,告状似的看着老婆。然后,一脸的疑惑,“今儿这是怎么了?往日可都跟咱欠他似的。” “开学了呗!” “不会吧,去年这个时候,可是我逼着他去当教师的,依他的意,是要去当兵。” “我倒稀罕他当兵学些本事,还能入党。” “当几年兵,还不照样回来。” “只是个民办教师,一个大男人弄一辈子,我都觉得委屈了咱战儿。” “做学问那可是体面的事,主要是,”冷德金突然放低了声音,“主要是听说,民办教师将来去县里一进修,便可以转正,成为公家的人,端上铁饭碗。” “哦,还有这好事?”王美兰来了兴趣。 “不给你扯了,刚才我的话,你少在外面瞎胡吣。”冷德金说着,也像儿子一样,举着雨伞出门而去。 王美兰笑了,冲着丈夫的背影说:“战儿说的没错,他舅真不是那块料。你个孬东西少打他的牌儿,省得到时候糊弄不清,让我在娘家落个里外不是人。” 丈夫去大队部了,大儿子去学校了,两个小儿子也早抹嘴出去了,现在家里只剩下王美兰了。孩子都大了,针线活也少,她又是支书夫人,在村里也算是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按理说,下雨天也是串门的天,可她却不想串门闲扯,便决定关上屋门睡白觉。 只是睡觉之前她去如厕,隔墙又看到村里那个活女鬼挺着弱重的身体,在后街那泥泞的雨水中艰难的晃动。那一刻,别提她心里有多心疼了。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一脚踏错,如同地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章 冷店村是乡机关的所在地,办事机构也一应俱全。 冷店村的人,并不都姓冷,还有赵、王、吴、孙、孟等五六家杂姓呢。姓冷的人,在村里也不是最多的,之所以叫冷店,而不是赵店,王店,吴店,孙店,孟店,是因为姓冷的人在以前是村里的大户,也可能冷姓人是最早在这里生活的姓氏,因此才有了冷店村。 姓冷的人虽不是最多的,但冷店一直都是冷姓人的天下。即便是现在,也如此。就拿村干部来说吧,冷店村有几千口,分为九个队。一个支书,九个队长,加上会计,村主任,电工等虾七蟹八的村干部,共计二十多人。 这二十多个村干部,冷姓人就占了一多半。 冷德金来到大队部,大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不时传出无聊而享受的嘈杂说笑声,还夹杂着很友好的争执声: “别耍赖,你哪弄的小王……” “你哪只眼看见我耍赖了……” “小王明明出过了……” “你记错了叔,那是上一盘出的……” “牛犊,给叔倒杯水……” “牛犊,你丽花婶咋还不来,我咋真想她……” …… 所谓的大队部,其实就是一个荒凉落落的大院子,但听起来很高端的样子,特别是那个“部”字,咋一听起来,就像与宣传部,统战部,武装部等国家机构一样等级。 大队部不仅空落,还坐落在荒凉冷清的村东头,院里散落着几棵大桐树,还有十来间旧房子。 十来间房子还有主厢之分,主房是明三暗五的青砖红瓦房,那中间的明三是大办公室,西边的暗间是会计室,东边的暗间是支书室。主房的东西两厢各有几间低矮的青砖平房,西厢房用做储存杂物,东厢房也用做储存杂物,但东厢房除了储存杂物之外,套间里还铺着两张窄小的破床,以备应急时供人休息,但平时也很少有应急的事情发生,所以,那两张破床上铺的烂席片,平时也都是灰尘大厚。 冷德金推开虚掩的大办室门,屋里的烟气浓重得能熏死一群身强力壮的蚊子。 说是大办公室,也确实很大,东边胡乱摆放着一张八仙桌,西边窗下陈放着一张破三斗桌,有几张木条凳和几把破椅子胡乱散落着。 冷德金跨进大办公室,收了雨伞。 村主任和几个队长正围坐着八仙桌打牌,传话员小牛犊在一旁瞎起哄。烟雾缭绕之中,他们就跟神仙似的,或者是跟灵异似的,反正横竖都不像人。 冷德金紧锁着眉额,一脸的忍耐,用手扇着烟气。 “金叔。”小牛犊见冷德金进来,赶紧迎上去,伸手去接他的雨伞。 “赶紧通知没到的村干部来开会。”冷德金没有将雨伞给小牛犊,而是立即给他布置任务。 “好。”小牛犊答应着,已来到门口,随便在门后墙边取了把雨伞,便尥着蹶子跑了出去,活似一头小牛犊。 其实,小牛犊并不是他真名,是因为他有些二腾,还有些冒失,更有些腿儿快,就跟一头小牛犊似的,所以,村里人背后便叫他小牛犊,叫着叫着,就明着叫了。小牛犊也并不小了,早应爹了,三十好几的人了。 “牛犊,你干啥去?”冷德金喝问正跑出去的小牛犊。 “再去通知一遍丽花婶他们来开会。” “你没睡醒吧你?扩音喇叭在这儿,你往哪跑?” “坏了。” “坏了?咋不修?” “今儿才知道坏了。” “真是忖,赶紧通知去。” 小牛犊尥着蹶子跑了。 以前通知开会,都是扩音喇叭,那些村干部,有事没事的都爱在扩音器里来一通发情似的讲话。一哟喝,全村人都能听到。村人就像听到老鸹叫一样刺耳,讲话的村干部却感觉自己都能坏了,一坐在扩音器前面讲话,感觉自己就不是村干部了,瞬间变成了国家元首。 但今天,扩音喇叭不扩音了。昨晚上冷德金就让小牛犊今天通知所有村干部下午来开会。小牛犊今儿上午确实已经挨个通知过了,只是有几个没通知到本人。现在只有再去通知一遍了。 小牛犊一出去,正打牌的村干部也赶紧推了牌,站起身,向支书围簇过来。他们已经知道了会议会容。 村主任说:“规划宅子冲街,这不要命吗?” “等着吧,有得架打。”九队的队长说。 “打吧,只要不出人命。”二队的队长附和说。 “睁眼看吧,到时候有闹不完的纠纷。” …… “没那么严重。”冷德金将雨伞挂在椅子后背上,坐在西窗下的破三斗桌前,然后,指了指窗户说,“打开,王会计有哮喘,闻不得这个。” 王会计确实有些孝喘,可他自己也吸烟。他吸烟时很少犯孝喘,别人在他旁边吸烟他也很少犯孝喘,倒是在春秋换季时,即使他不吸烟,旁边也没人吸烟时,他也会莫名其妙的犯孝喘。特别是秋冬换季时,犯的最频繁。 但村支书说王会计闻不得烟气,让开窗放烟,那就开吧。 于是,几个队长争相去开窗,然后又簇围在冷德金周围,村主任倒了杯水放在冷德金面前。 冷德金将茶杯向自己面前挪了挪,以示对村主任的勤快表示感谢,然后说道:“这农村重新规划宅子和街道,是国策,任重而道远,但也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可怕。现在是新社会,是论理的,不是论打架的……” 冷德金说的没错,是论理的,不是论打架的。 别说全国了,就说冷店村吧,自土改之后,划分了阶级成分,一直到现在,宅基和街道一直没有冲过,有的户家几口人,却占居着好几处宅基的面积;而有的家户,特别是以前的地主成份,十几口乃至二十几口,只占居着火柴盒一样的狭小空间,一下雨,再一连阴,院子泥泞的还不如有些人家的猪圈。 那些个地主,以前他们不仅受歧视,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和他们结亲,他们的儿女在终身大事上可吃了大亏。 再就是,家里男孩多的,要结婚生子,火柴盒一样大的宅基,如何劈? 身为支书的冷德金家里就有三个儿子,只是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一家人住在一起也无所谓,那将来呢?三个儿子娶三房媳妇,每个媳妇再生两三个孙子,十几口人挤在一处宅基里,虽说子孙满堂了,但也太满了,满的天天会有闲气生。所以,现在的冷德金是巴不得赶紧执行冲宅冲街的国策,他三个儿子,分三处宅基。 所以说,他才说要论理。冲宅基,冲街,即便没有国策,也是必须的,有了国策,师出有名,那更要势在必行。 小牛犊打着雨伞跑回来了,随后,未到的村干部也陆陆续续到了,屋里的烟气也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些余臭味。 最后来的是妇女主任。她人一进门,早用不易察觉的眼神与冷德金对视了一眼,然后冲众人妩媚一笑,露出一嘴洁白好看的牙齿,很动听的说:“哎呀呀,一路小跑,还是来晚了。” 她话没说完,好像无法承受的皱起了好看的眉额,一只手也下意识的捂住了好看的嘴鼻,又突然意识到这样太娇气造作,赶紧放开。 她最厌恶烟气儿。不仅仅是烟气难闻,主要是那烟气儿,都是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如痰一样恶心。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章 下午后晌,小雨渐渐停歇了,雨后的秋风,既凉爽又浩荡,疯子一样的刮着,阴暗的天空很快就被风给撕开了无数的缝隙,蓝天便隐隐约约的从缝隙里露了出来。西边的无极之处,有淡淡的桔黄正在泛出。偶尔的,突然有一群鸟儿,急促的鸣叫着,结网似的从高远的天空上飞过,飞到遥远的无极处。 地面上的泥泞被风一吹,开始凝固,一脚踏上去,也不再泥泞了。 冷店一中的教师会已经结束了,家是冷店村或附近村子的教师,开始陆陆续续的离校回家。住校的教师则纷纷拿着碗筷奔向学校的大食堂。 窗外的天色逐渐变暗,黄昏即将取代今天的光亮。凤鸣仍然一动不动的坐在她舅舅的办公桌前看一本神话故事书。 这本神话故事书是冷战开会之前,专一去英语老师的办公室给凤鸣找来的。 李庆宾一散会就回到办公室,一句话不说,直接拿起碗筷奔伙上打饭去了。 冷战一散会也直接回到了办公室,因为他有牵挂,牵挂他的小精灵。他回到办公室见小精灵正在看那本神话故事书,便赶紧将李庆宾办公桌上的破台灯打开。 按理说接下来他是要回家吃饭的,可他却不想回家。 如果不回家他留下来干吗?一会儿李庆宾打饭回来,他留下来看李庆宾和小精灵吃饭? 那实在不合适。 于是,他便犹犹豫豫的走到门口,从门上取下雨伞,准备离开,又恋恋不舍。当他出门前回头望凤鸣的时候,却惊喜的发现,凤鸣已将那本故事书看了三分之二。 冷战更舍不得离去,又退回到凤鸣身边。 “看这么快呀!”冷战没话找话。 “嗯。”凤鸣没有抬头。只是用鼻子“嗯”了一声,平谈的就像对空气“嗯”一样,就像她无意之中为了调解呼吸而“嗯”的一样。 冷战还想没话找话,李庆宾突然急慌的跑进来。 “你盛的饭呢?”冷战不解的问。 李庆宾将手时原空瓷碗筷往桌角上一放,便冲进布帘里面,抱着一个包袱出来。 “来不及盛饭了,先把凤鸣的床铺给铺了。”李庆宾很激动的说。 李庆宾又说:“幸亏王老师还没走。” 王老师也是冷店村人,她掌管着所有女生宿舍的钥匙。 李庆宾抱着包袱,急慌的出去,说:“先把凤鸣的床铺给安排好,要不,明天学生一到校,就没有好床位了……” 一听说安排凤鸣的床铺,冷战二话没说,扔下雨伞,劈手夺过李庆宾怀里的包袱,出门就向后面的宿舍区跑去,他的气势和迫不及待,就像安排他自己的床位一样急。这对于冷战来说,可是他梦中人在晚上休眠的大事,一定要按排好,他冷战不亲自参与这件事,怎么能行呢! 李庆宾莫明其妙的跟着冷战跑,说不出是感激还是感动。但两者的重量相比,感激的成份还是占的重量大。人家可是大队支书的公子哥,校长平时都看他脸色说话,他却如此不遗余力的帮自己。李庆宾强迫自己很感激的这样想。 半个小时候之后,凤鸣的床位安置好了,冷战望着空荡荡的大宿舍,砖块支起的低矮旧床板,十瓦的昏黄灯光,又看了看千疮百孔的塑料布糊弄的窗户,呼吸着潮湿发霉的气味,想到今晚就只有凤鸣一个人睡在这里,又突然的不放心起来。 “今晚就让凤鸣一人睡这里?”冷战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凉汗,很担心的问。 “那咋办?”李庆宾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冷战突然想把凤鸣带回家,让她跟自己的母亲凑合一晚。可他怕李庆宾不同意,毕竟他只是弟兄三人,没有一个姐妹。因为他已经发现,他一对凤鸣热情,李庆宾就用异样的眼光看他。所以,他不敢提出带凤鸣回家,可他也不想让凤鸣一个人睡在这空荡荡又阴潮阴潮的大宿舍。 怎么办? 冷战突然想到了住校的女教师。可以让凤鸣先跟住校的女教师凑合一晚呀!可是,住校的女教师是有几个,不是孩子跟着住,就是夫妻二人同在这学校做教师,既然是夫妻,晚上当然也要住在一起了。冷战绞尽脑汁,思前想后,突然想到了教初三英语的杨老师,立即惊喜的说:“让凤鸣先跟杨珊老师凑合一晚吧!” 李庆宾一听,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丧着脸说:“我也想到了,可人家杨老师家是县城的,平时跟下锅菜一样干净,我家凤鸣这个样儿,她能不嫌弃。唉,算了,我实在张不开这个口,万一被她拒绝了,以后见面就不好说话了……” “哪个要你去给她说,我去给她说,她敢不同意。”冷战说着,人已跑出去。 李庆宾望着他的背影,回想着他这一天对凤鸣的热情,越发莫名其妙了,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他冷战可是冷店支书的大公子,几千人口的冷店村,支书无疑就是村里的土皇帝。李庆宾可是亲眼目睹过冷店村的人一见到冷战那个小巴结的样儿。还有校长对待冷战的态度也是极其友善。而他李庆宾在学校里可是被人三分看不起的,这可能是家族遗传的烂眼的缘故,也可能自己是外乡人的缘故。 他虽说与冷战同一个办公室一年了,可这一年来冷战从未对他的事情如此上心。 也就是说,冷战今天对他的事情上心,主要是因为凤鸣。他为什么对凤鸣上心?是不是因为凤鸣的父亲在年轻时做的那件丑闻? 他也耳闻冷战的父亲与村里的一些漂亮年轻女性有那种关系的事情,这冷战会不会也是…… 李庆宾胡思乱想到这里,突然紧张起来,刚才的感激和感动变了恐惧和不安。这一次,恐惧和不安的成份,恐惧的占的比重很重。于是,他急忙去追冷战,他要拒绝冷战的热情,以杜绝后患。 此刻,教初三英语的杨老师打扮的像只漂亮高贵的小母鹿。她听到有人推开虚掩的房门进来,立即从布帘里的卧间蹦跳出来。她与李庆宾一样,也是在办公室的中间拉了一条布帘,布帘里面是她睡觉的卧间,外边是办公室,与她同办公室办公的女教师也像冷战一样,家是冷店村的,放学之后回家去了。 杨老师见进来的是冷战,就像迎接贵宾一样热情恭敬:“啊呀!贵客来了!” 她说着,将办公椅推给冷战,立即进布帘里拿出一把香椎,啪一下摘开两个递给冷战:“吃吧!从家里带的!” 冷战本来是想直截了当的说让凤鸣今晚跟她杨老师先凑合一晚,可见杨老师如此热情,不等他开口先拿香蕉给他吃,便伸手接过香蕉,倒不急着先开口了。 先吃香蕉润润口再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章 这时,李庆宾呼呼哧哧的跑过来,事急从权吧,跑的太急,没有刹住,他也像冷战一样,招呼都不打,直接跨门进来了。 一见李庆宾进来,杨老师那张春光灿烂的脸,便猛然掠过一阵黑山乌云,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年轻英俊的冷战不打招呼就推门进来,她喜欢,甚至是求之不得,可这个双眼烂喳喳的李庆宾要是进来,就是提前在门外打招呼,她也会把他堵在门口。可现在他竟然没打招呼就进来,怎么不让她气恼。 冷战赶紧把吃剩的半截香蕉扔到桌子上,站起来说:“杨老师,我来是有事请你帮忙的……” “只要我能帮得上,求之不得。”杨老师面向冷战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春光灿烂。她不等冷战说是什么事,就抢先应承下来。 “李老师的外甥女也跟李老师提前一天到校了,她一个小女孩睡女生大宿舍,实在不妥,我想让她今晚先跟你凑合一晚上,以后有机会了我请客。”冷战说。 “不用了!不用了!”李庆宾连连摆手说,“让她睡我办公室,我在学生大宿舍凑和一晚。” 李庆宾怕杨老师拒绝,她一拒绝双方都不好看,他在杨老师拒绝之前,赶紧替杨老师拒绝了,这样双方都不尴尬。 他之所以抢着替杨老师拒绝,是因为他一进来就看到了杨老师的脸色,与其让她拒绝,还不如自己主动拒绝。再说了,他也实在恐惧冷战,实在怀疑冷战的热情是别有用心,是不怀好意。 杨老师见李庆宾主动拒绝,正合她意,正要点头说“行”,冷战不同意,他赶在杨老师点头之前,一摆手,不容拒绝的说:“不行!睡办公室不也是她一个人吗?这么大的学校,她晚上会害怕的,今晚先跟杨老师凑合一晚,你还不快去抱她的被子!” 冷战不等杨老师点头,便自作主张。 李庆宾觉得冷战说的也有道理,就是让凤鸣睡办公室,也是就她一个小人,实在让他这个做舅舅的不放心。此刻,他又突然觉得冷战像个扶弱济困、豪侠仗义的侠客一样,一心替他李庆宾和凤鸣着想,刹那间不但打消了对冷战的恐惧,再一次感激他冷战是站在他李庆宾和凤鸣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可他实在担心眼前的杨老师嫌弃凤鸣,没有立即出去,而是满脸歉疚的给杨老师解释:“给您添麻烦了杨老师,我那外甥女相貌怪异,你就担当一晚上吧!过后我请客……” 杨老师见冷战替她做主,不好再拒绝了,心里烦的慌,但冷战在场她又不好把“烦”带在脸上,只好强装笑脸,说:“那就先凑合一晚吧!” 李庆宾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 不知为什么,冷战一听李庆宾说凤鸣“相貌怪异”的话,心里就不舒服,这是今天他第二次从李庆宾的嘴里听到这句话了。其实,李庆宾的颧骨比凤鸣的高额头还凸出,再加上那一双烂眼,还有他的赤红脸,他李庆宾才真正的是相貌怪异呢,难道说他就没有照过镜子?真是的,那小精灵可是他冷战的梦中人,是前生约定的人,是这一生结伴同行的知己,是他冷战未来的妻子,他怎容忍别人一次又一次说她相貌怪异呢!就是小精灵的亲舅舅说也不行。 杨老师见李庆宾出去,恐怕冷战也跟着出去,急忙拿起他吃剩的香蕉,递给他说:“没人吃你剩的,你必须吃完它!” 冷战为了奖励杨老师同意让凤鸣跟她睡一晚,接香蕉的时候,趁机摸了一把杨老师的纤纤玉手。冷战知道,青春的女孩子,都喜欢被漂亮英俊的男孩子搔扰和欺负,就像青春的男孩子喜欢被青春女孩子差使一样。男女都一样,到了这个年龄,身体里都有一种强烈的迫切和渴望,只不过男人做起来死皮赖脸一些,女人做起来羞羞答答一些。 果然,杨老师立即像宫女被皇帝临幸了一样神采奕奕,脸颊飞舞着幸福的红霞和羞涩。因为对于她杨老师来说,这是冷战向她示爱。尽管她比冷战年长两岁,可自从第一次看到冷战,她便对他刻骨铭心的忘不掉。她忘不掉冷战,不仅仅是因为冷战的相貌英俊和身躯挺拔,还有他的野气和桀骜不驯。她天生就喜欢冷战这种类型的男人。第一次见他就被他那修长挺拔的身材和英俊明朗的五官所倾倒,再加上他桀骜不驯的野性,她太喜欢冷战了,喜欢地不得了,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的女孩子,只有她配得上冷战。再就是,因为她家是县城的,她的父母都是公家人,还都是干部,她配上冷战是绰绰有余。但是,冷战平时虽说豪爽大方,见面都打招呼,对她却没有谈情说爱的意思。此刻,冷战就坐在她的房间里,并且,还是傍晚,怎么不让她激动而幸福呢! 杨老师被冷战摸的激动,一转身又进了布帘子,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盒饼干,她拿出几块,递到冷战面前,笑眯眯的不说话,只是幸福而羞涩的望着冷战那张青春明朗的俊脸。 冷战不敢接了。他知道,如果接受饼干的话,肯定还要给她奖励,而接下来的奖励,按惯例必须大于刚才的奖励。既然是大于刚才的奖励,那就不仅仅是摸一下她的玉手了。都是一个学校的老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不是给不相识的姑娘相亲,摸过之后谁也不认识谁了。而杨老师就不同了,她万一被自己摸出了瘾,爱上了自己,就麻烦了。再说了,她杨老师的父母可都是县城的公家人,听说还是什么小头头。 于是,冷战摇摇头,故意打了个假饱隔,歉意的笑笑说:“太饱了,中午是饺子!”这句话他今天已经说过第二遍了。 “现在都几点了?你吃的铁饺子呀?”杨老师可能真被摸出了瘾,甚至是迫切想让冷战摸。她手里托着几块饼干,冷战不接,她就是不收回。 冷战无奈,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他的小精灵,他会一走子之的。 他见自己不接饼干,杨老师就不依不饶的一直伸着,便想,这次摸她哪呢?杨老师这么热情,刚才已摸过她的手了,再摸她的手,第一显得自己死板,第二是没有大于刚才的奖励。干脆这次摸她的胸,反正摸哪都是个摸。看这头花母鹿被摸了胸之后啥反应,她总不会再跑进帘子里拿出更热情的东西来吧。她要是一直这样拿个不停,恐怕今天要把她全身摸遍了都不够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章 冷战刚伸出手去接饼干,李庆宾气喘吁吁的抱着凤鸣的被褥进来了。 “我来我来!”冷战慌忙接过。 因为他知道,杨老师肯定是不屑于从李庆宾手里接被子,而李庆宾肯定也不好意思进杨老师的卧间。再说了,杨老师也不允许他李庆宾进自己的卧间,这接被子的任务只有他冷战来完成。况且,还是自己未来妻子的被子,他就更有责任来做这件事了。 冷战接过李庆宾手里的被褥,不怯不顾,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径直走进布帘里,进入杨老师的卧室,将被子放在杨老师的闺床上,并没有立即出来,而是像个男主人似的,把杨老师那如云朵般温软的被子铺展到床的外半边,又将凤鸣那僵重的被子伸开铺展到床的里半面。 杨老师见冷战呆在布帘里一阵呼呼腾腾的翻腾,以为他悄悄翻腾她的闺中物品,心中一阵羞喜,急忙进去,准备现场捉“脏”。 进去一看才知道,冷战不但把她和凤鸣的被子全都铺展好了,连她杨老师和凤鸣各自睡的位置也顺便自作主张的给分配了。 “杨老师,你看,满意不,我给你铺的床,不满意我重铺。”铺好床的冷战是如释重负,躺了个很舒服的姿势对进来杨老师说。 杨老师虽说没捉到“脏”,却被眼前冷战那妙不可言的姿势给惊喜了,她幸福的一塌糊涂,羞涩的笑着,点点头“嗯”。 锦瑟华年谁与度?就眼前的翩翩公子了。他朗朗如明月,张狂如帝王,桀骜如野马。她要的就是这种口味的菜,非这种口味不要。这辈子都非他不嫁,他们结婚后,她最少要为他生三个娃。三个娃的名字她早起好了,老大叫冷酷,老二叫冷暖,老三叫冷峻,如果有女娃,就叫冷艳。 心醉神迷的杨老师款步上前,一欠她那一点也不浑圆的年轻臀部,挨着冷战坐在了床上,毫不顾及布帘外边的李庆宾。她还巴不得李庆宾将这画面宣扬出去呢,先弄出声势,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 “铺的这样工整,那以后我天天请你来铺床。”她羞笑说。 冷战突然意识到了不妥,外面还有个李庆宾呢,俩人在床上这么挨着,传出去,跳黄河也洗不清。 于是,他赶紧跳下床,走出布帘,对拘束不安的李庆宾说:“好了!走吧!” 冷战说着,人已迈出杨老师的办公室,他知道杨老师会大失所望。没吃她的饼干,也没有给她奖励。于是,他走出几步,又折回到门口,对追出来的杨老师说:“这份情记在我冷战的身上,凑个时间我请你!” 冷战和李庆宾回到办公室,凤鸣正在看神话故事书的最后几页。 因为错过了吃晚饭的时间,或者是李庆宾为了省饭票,他洗过手之后,仍以中午吃剩的烧饼当晚饭,拿起一个递给凤鸣,又拿起一个递给冷战。 “饿了吧,赶紧垫垫。” 冷战不接,皱了皱眉问:“这就是晚饭?” 这烧饼一冷,就跟皮带一样难咬。李庆宾见冷战不接,他也不敢硬塞,因为他知道冷战家的生活条件很优渥。中午刚买回来时,正好吃,他敢硬塞。 冷战不吃,他便塞到自己嘴里,边吃边说:“你下午提的开水还有呢!” “就这?凉烧饼就开水?”冷战把他那一双大眼瞪得不能再大了。 “嗯,也可以把烧饼泡开水里。” 冷战气得“哼”笑了一下,他望着他的小精灵正用樱桃小口咀嚼干巴巴的凉烧饼,他心疼了,他心碎了。 眼前的小精灵是那么辛苦的来与他冷战赴前生之约,他怎忍心她如此艰苦。可此刻他又不能直接买东西给她或者将她带到家里吃饭,因为李庆宾会起疑心的,一旦他对小精灵的关心让李庆宾起疑心,这对他以后与小精灵的相处没益处。 小精灵又被噎到了,伸着细白的脖子想打嗝,却又打不出来,很痛苦的样子。 “凤鸣,去,倒缸开水一泡就不噎了。”李庆宾说着,没有停止吃烧饼。 小精灵没有打出嗝,她也没有起身倒水,就那么痛苦了一会儿,又张开小嘴去咬凉烧饼。 冷战的心里早一巴掌打掉了李庆宾正吃的嗨的烧饼,然后再一脚把烧饼踢到外边,最好再来一条老黄狗把那烧饼给衔走。 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没有如此厌烦过李庆宾。 他给凤鸣倒了一茶缸水放在凤鸣面前,望着凤鸣的樱桃小嘴吃力的咀嚼着凉烧饼,忽然想到了杨老师的饼干。可他实在不想再去招惹杨老师了。 唉!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小精灵,为了他的前生相约的梦中人,他又一次推开了杨老师的办公室兼住室,就像一条别有用心的野兽,不怀好意的探头向屋里看了一眼。 幸好饼干还放在办公桌上,杨老师正坐在办公桌前听收音机。那样子就像享尽了人间的所有幸福而感到很无聊的样子。 冷战跳跃着进屋,一把抓过饼干盒,狠劲抓了一大把比刚才杨老师递给他的还要多的饼干,坏笑着说:“刚才没吃到,回来补上。” 冷战说着,抓饼干的手在空中绕了半个圈,趁机在杨老师那并不丰满的胸上掠过,就像飞机盘旋在山峰顶上进行高难度的低空飞行一样掠过,就像蜻蜒点水一样快速的在水面上掠过,就像春风拂面一样的掠过,做到了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 虽说只是点到为止,却必须让杨老师有感觉。 杨老师确实有感觉了。未出阁的大闺女被心上人摸了胸,该如何反应呢,总不能很享受的样子吧。于是,她很夸张的瞪了一眼冷战,很虚张声势的生气,早已是春心大乱,起身的时候已阵脚不稳。 冷战心里很不舒服,是那种无奈的谄媚的不舒服。至于说掠到杨老师胸的那一刻,他也没什么感觉,就像从自己身上掠过一样没感觉。尽管他此刻是饥饿难忍——是肚子里饥饿难忍。 “坐。”杨老师手忙脚乱的把椅子推给冷战。 “不坐吧,站客好打发。”冷战笑得很不自然。 “没人打发你。”杨老师又一次把椅上向冷战面前推了推。 “真不坐。要回去了,一想没吃到你的饼干,就折回来了。”冷战说着,塞嘴里一块咀嚼起来。也可能是饿的缘故,饼干香甜可口。 “上午来拿故事书也是给李烂眼的外甥女看的?”杨老师问。 “嗯。” “你和李烂眼真是情投意合。”杨老师很幸福的撇嘴。 “走了,改天我请你。”冷战拿着饼干跑了出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章 他一出杨老师的门,黑暗之中的他立即将抓饼干的手抱在怀里,生怕掉落了一块。 回到办室室,他又像中午一样,卑贱而恭敬的侍候凤鸣吃饼干喝开水。 今天午后,冷战回家提暖壶,顺便在街上的牛肉摊上买了一块多钱的牛肉,有鸡蛋大小,用牛皮纸包着,一路小跑到了学校。 当时,李庆宾一看到冷战手里的暖壶,慌忙接过,满脸的感激不尽,像接着一个婴儿一样小心翼翼。 冷战把那块牛肉放桌上,用自己的茶缸倒了小半缸开水,不停地吹着,不停地晃着,然后试试水温,小喝了两口,便走到小精灵跟前,一手扶着她的头,一手喂她喝水。 小精灵仍然毫不客气,像喝甘泉一样“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那心安理得的冷静就好像冷战应该这样侍候她一样。 “快谢谢冷老师凤鸣。”李庆宾说着,也去拿了自己的破茶缸倒了半缸开水。而他的另一支手,仍然拿烧饼不停的往嘴里塞——这已是第三个烧饼了。 凤鸣的一个大烧饼才吃了三分之一。 “谢谢冷老师。”凤鸣头也没抬,像对家里人说话一样,声音平平淡淡。 冷战将鸡蛋大小的小牛皮纸包摊开,露出几小块鲜红的熟牛肉。然后他要过凤鸣的烧饼,托起纸包里的红牛肉,全倒进了凤鸣的烧饼里,用手捏实,递给凤鸣:“给,慢点吃,别噎着。” 凤鸣一怔,开始客气起来,她黑夜一样的双眸立即望向李庆宾,却不敢接那夹牛肉的烧饼。 当时李庆宾也很意外:“冷老师,你看你。” 接下来李庆宾不知所措起来:“这怎么行,她是长期跟我,可不敢再这样破费了。” 李庆宾又说:“小孩子可不能这么惯。” 李庆宾又说凤鸣:“快谢谢冷老师。” “谢谢冷老师。”凤鸣这才接了夹牛肉的烧饼。 冷战似乎没有听到李庆宾说什么,只是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小精灵,温柔地像是在说悄悄话。 “快吃吧。” 当时,凤鸣吃了几口烧饼,冷战便将精心调制好温度的茶水,小心谨慎的送到凤鸣的小嘴边,那恭敬的态度,就像中国古代时期的奴仆侍候小女主一样 而此刻,冷战和中午一样,卑贱又恭敬的服侍凤鸣吃饼干喝开水。 李庆宾望着冷战对凤鸣那下贱而热情,又卑躬屈膝的奴才样,再加上冷战的迟迟不肯离去,他又一次感到了恐惧和不安。 这一刻,却没有了一丝感激和感动。他实在惹不起眼前的冷战,对他又无可奈何。因为冷战也是学校里的老师,冷战他什么时候离校回家,好像不是他李庆宾该管的事情。 于是,李庆宾便感谢冷战:“谢谢你呀冷老师,要不是你帮我安排凤鸣的铺位和她今晚的住宿,恐怕到现在我还不知所措呢。” 接下来李庆宾又提醒冷战:“这天已很晚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开学,乱荡的很呢……” “不急,我回家还不快吗。”冷战说着,眼睛却没离开凤鸣的五官。 “那你今晚住学校吧!省得来回跑了,那还有一个半烧饼你对付一下。”李庆宾嘴上这样试探的问,心里却巴不得冷战快点离开。 因为只有冷战离开了,他心里的恐惧和不安才会消失。 在伏假期间,冷战晚上也经常在学校睡,只是最近十来天连阴雨,他晚上懒得过来,才不在学校睡了。 “今晚不了,我有十来天没来睡了,床铺太潮。等凤鸣去杨老师的房间睡下我立即就回家。要不,我妈又该让我弟来学校寻我了!”冷战嘴上说着,眼睛一直看着凤鸣,生怕一眨眼凤鸣就不翼而飞了似的。 一听到冷战有了回家的具体时间,李庆宾立即不耐烦的催促凤鸣说:“快吃吧凤鸣,吃好了饭赶紧去杨老师的房间睡,让冷老师也早点回家休息。” 李庆宾的心里实在不是滋味,凤鸣是自己的外甥女,他冷战上的是哪门子心呢,比他这个亲舅舅还上心,他出于什么目的呢? 不管从家世门邸,还是从相貌,他冷战都是青春男孩子中的佼佼者,至于对小凤鸣这么上心吗?如果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顺便帮一下忙就够了,也不至于如此鞍前马后的奔腾。 以往,就是他李庆宾的事情,可没见他冷战如此奔腾上心…… 李庆宾又一次想到了十多年前凤鸣的父亲做出的那件轰动全县的丑事,立即惊恐万状,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冷战,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厌恶和担心。心想:凤鸣的父亲当年勾引女生的时候,也像冷战这样热情和下贱吗?也是这样拉开序幕开始的吗…… 李庆宾心里暗暗决定,等开学稳定了之后,必须想方设法找个合适的理由,把办公室给调了。不与冷战一个办公室,那样,他对凤鸣就没有机会热情和下贱了,可以避免遭遇不恻的机率。 凤鸣本来是一直不急不慢的吃着饼干,尽管她对周围的谈话没有任何反应,可李庆宾一催促她快点吃,她赶紧又一次咕咕噜噜的喝了冷战递到她嘴边的茶水,然后用袖子摸了一把嘴巴,扭头望着李庆宾,那眼神和气质就像望着自己的奴仆一样,说:“饱了。” “好,好,那快去杨老师的办公室睡吧。”李庆宾求之不得,立即从办公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拉起凤鸣,急急的向外走。 冷战很失落,见李庆宾拉着凤鸣急急的向外走,只得将手中的茶缸放下,可怜巴巴而又热情的跟在李庆宾和凤鸣的身后,就像一条主人轰赶不走的忠实家犬一样。 他刚才又一次从李庆宾的眼神里看到了对他冷战的厌恶、烦感,并且,还是整个下午到现在最极度的一次。 他一从李庆宾眼中看到这种眼神,心里就莫名的难受,可他又不敢向李庆宾表露心迹,如果那样的话,别看李庆宾在学校老师的眼中是软弱窝囊型的,那他也会与自己翻脸愤怒。因为凤鸣毕竟才十来岁,整整比自己小七岁。 如果男女双方都是二十岁以上的年龄,那七岁的隔阂只不过是年龄距离中的分毫。可对于二十岁以下的男女,这七岁的年龄隔阂,就像深渊一样,让人不能接受。所以,他冷战现在必须深藏不露,那怕是委曲求全,默默的守候着凤鸣,慢慢的等她长大。 三人前后来到杨老师的办公室,冷战一直看着凤鸣走进布帘内的卧间,他才又跟着李庆宾的身后回办公室,一手拿着喝空的暖瓶,一手拿着折叠起来的黑雨伞,恋恋不舍的离开学校,兴奋的向家里小跑。 他的双眼很大,和他娘一样,是大眼双眼皮的那种,这一刻却是笑眯眯的,眯成了一条缝。他的嘴是合不扰的,他的胳膊是挥舞的,他的步伐是跳跃的,尽管他没有说话,可他的心里正在疯狂的大喊大叫,正在向全世界和上天大喊大叫——他终于找到了前生相约的梦中女孩了,他找到了今生结伴同行的知己了。他是多么幸福呀! 尽管她很小,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农村有句俗语:有苗不愁长。 每个人都是从小时候长大的。他心甘情愿的愿意等。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章 天已完全黑透了。 潮湿的黑暗之中,家家户户的窗灯,就像一朵朵从天幕上颓败坠落的星花,少气无力的在夜色之中闪烁着。 整个冷店村就像卧在槽头低头酣吃的老牛,不时发出咀嚼草食的快乐哼叽声。几声断断续续的犬吠,几声若隐若现的儿啼,几声焦急温暖的呼唤,皆被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冷战顺着熟悉的街路,在黑暗之中快乐的穿梭,踏着无数人踏过的已经凝固的泥泞,像鸟儿回到自己的枝头,像野兽回归自己的洞穴,兴奋的跨进家门。 他家的厨房还亮着灯,那是家人对他的等待。 冷战刚出现在厨房那温暖的灯光里,母亲立即起身,边忙着给他盛饭,边唠唠叨叨:“就那么忙吗?这么晚才回来,不是明天才正式开学吗……” 冷战知道,母亲的唠叨里,隐藏着人世间最伟大的母爱。可他此刻却不喜欢听,而是抢过母亲的话,语无伦次的说:“妈,妈,你知道吗,我……我找到梦中那个女孩了,你……你和伯以后可别再逼我相亲了。” 孩子再长大,一到娘跟前就变成了小奶狗。冷战也如此,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像个刚出窝的小奶狗。 “胡吣吧。”母亲把晚饭摆在冷战面前那张矮小的方木桌上。 “真的。”冷战睁大双眼,抓起馒头咬了一口,却咽不到肚子里,他此刻没有一点食欲,身体里的每一粒细胞都膨胀着幸福、兴奋和激动。 “带回家让娘看看呗。”王美兰坐在儿子对面,爱怜地看着儿子。 “现在不行,等过几年她长大了,我带她回来做您的儿媳妇,到时候都美死您了。”冷战幸福而艰难的咽着饭菜,没有一点食欲的他,还是为了母亲而大口的咀嗳着。 “又胡吣,怎么跟娘说话的,傻不傻?嗯啊?村里那么多人都做了婆婆,都没有被美死,你娘我一做婆婆就会被美死……”王美兰爱怜的望着儿子说。 正吃饭的冷战扑哧一声笑了,嘴里的饭也喷了出来。 “啧,小孩子似的。”王美兰笑着撇嘴嗔怪。又赶紧起身去门上拉过毛巾,递给儿子。 王美兰又坐到儿子面前,笑着嗔怪:“真是的,快二十岁的人说话都不知道分寸。” 王美兰说着,突然心生疑窦,急忙问,“你刚才说什么?等她长大了?她现在多大?” “保密。”冷战突然意识到刚才说漏了嘴。 “哪村的?谁家的女孩?”王美兰紧紧追问。 “这个更要保密。”冷战担心母亲问个不休,更害怕自己再失口,啪的放下饭碗,站起来就走,回到了他睡觉的巢穴——西厢房。 “成胡吣了,编着谎话骗你的傻娘吧。”王美兰站起来边收拾残羹剩饭,边唠叨。 冷德金正在堂屋与几个队长说事儿。 按理说,白天在大队部说了一下午事儿,再多的事儿也该说完了。但是,白天在大队部是和全体村干部说事儿,说的都是村里的公事儿。这晚上回到家说的事儿,说的也是队里的公事儿,却是和几个关系要好的村干部说心窝里的公事。 冷德金正和几个关系不错的村干部说事儿,听到厨房里传来的激烈而兴奋的对话声,对话里还说到什么“媳妇”和“女孩”,知道娘俩又在说相亲寻媳妇的事儿,禁不住探头朝厨房望了一眼,正看到儿子走出厨房,踩着从厨房映出来的微弱灯光,回他自己的巢穴去了。他心里立即汹涌出有一种莫名的幸福。他做为这个家庭的户主,在夜幕四合之后,只有整个家庭成员,也就是他的妻儿,都平安归来,其乐融融的在他掌管的小世界里吃住行乐,谈笑唠叨,他的心才能享受到做为户主应有的快乐和欣慰。 几个村干部也跟他们的支书向外看,当然也看到了冷战。 “定下了吗?”一个村干部问。 “要定下就好了。”冷德金说。 “不急,挑最好的。”一个村干部讨好说。 “唉,儿大不由爷,谁知道他心里咋想的。一个伏假见了好几个,见面礼没少搭,他一个没相中。”冷德金叹息一声说。 “愁啥,凭咱冷战的模样儿,还有咱家这条件,公家的女孩咱也挑着找。”一个村干部给冷德金戴高帽。 …… 冷德金也知道他们是讨好自己,给自己戴高帽,听着却很受用。事实上他心里也认为确实如此,冷战的模样和身高都像他娘,不仅长得俊,还是高挑个,他又正值韶华如东,那模样好看的,就别提了。都是女大十八变,这男大也十八变。 冷战上高二的弟弟名叫冷畅,正躺在堂屋西间的床上,就着跳跃的灯光,心不在焉的看《少年维特的烦恼》,厨房的对话他也模模糊糊的听个大概,特别是听到“媳妇”二字,比哥哥只小三岁的他好像天生就早熟,青春年少的身体里立即迸发出一股势不可挡的激情和冲动,又听到外间的父亲和几个村干部的对话,他突然像受了刺激的小马驹,一个打滚跳跃,腾的下床,三步两步奔到厨房。 “妈,刚才说什么媳妇?哥哥找到媳妇了?”冷畅急促而激动的问。 当娘的最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个老二,不仅长得像他爹,性子也像他爹,有心机。 “安心看你的书吧,明天正式开学了,你哥不定亲,你急也没用。”王美兰说着,拉灭厨房的灯,走了出来。 冷畅被母亲抢白了两句,此刻是一脸的无趣和失望。他实在不明白哥哥瞎挑什么,只要是漂亮妞不就行了,哥哥这一挑捡,也耽误他这个做弟弟的大好事。 不行,他有权力和责任催促哥哥快点找个女孩定亲,因为和他同龄的男孩几乎都定亲了,村里的同龄人或同学们每每说起自己的那个她的时候,那一脸只可意会不可表达的幸福,真是让他羡慕的想跳河去洗澡。 可在农村,却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哥哥姐姐不定亲结婚,弟弟妹妹就不能越界先熟,除非是窝囊无能的家庭,弟弟妹妹可以越过做老大的哥哥姐姐们先熟。但是,凡是被弟弟妹妹越过自己先熟的哥哥姐姐们,不是无能丑陋就是有缺陷或傻子,在农村这叫做小麦比大麦先熟。 可小麦比大麦先熟的家庭是被周围人看不起的,都是村里的窝囊废。可他的父亲可是村支书,他们家可是村里有脸面的家庭,父母可丢不起那个人,决不可能容忍他这棵小麦比哥哥那棵大麦先熟的。 冷畅想到这里,转身奔向西厢房,他要劝说哥哥,即使不体凉父母的苦心,也要为他这个可怜的弟弟着想呀,可冷畅刚要举手敲门,屋里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冷畅无奈,只得悻悻的作罢。院里是一片黑暗,只有从堂屋映出来的一片昏暗的灯光,他直奔堂屋的灯光而去,回他的西间了。 此刻,冷战躺在黑暗之中的床上,反反复复的思想着。他之所以躺在黑暗之中思想,是害怕灯光窥见他此刻的激动和幸福。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思维往往最接近理智和清醒,他要重新认识一下他对凤鸣的痴迷现不现实,可不可能结出善果。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他也在心中不停的试问自己,这世上的凡尘俗子,真的有前生前世吗?真的有前生的约定吗?真的有命中注定的缘份吗? 冷战反反复复的思想着,梦中的前生,梦中的那个女孩,现实中的凤鸣,像走马灯一样不停的在他面前移动、汇集、交融,最后在他身体里凝聚成了一种巨大而强烈的思念。尽管他对人有前生前世表示怀疑,可他坚信,青春男女之间一定存在着一种不为自己的主观思想所能控制的缘份。这种缘份一旦形成,一旦种植在人的灵魂深处,那是人世的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其断开和扭转的。 冷战坚定的认为,他与凤鸣之间就存在着这样一种命中注定的缘份。如果这一生不与凤鸣白头偕老,那任何一个女孩都不能带给他冷战那种心跳和震憾的感觉。他痴迷这种感觉,他狂热这种感觉。如果没有这种感觉,那他冷战的灵魂将没有鲜活可言,将没有强烈的激情和狂野的力量来面对这漫长的一生。 冷战躺在黑暗中,难以入眠,他身体里奔腾着的涛天巨浪,不停地拍打着他的灵魂,怎么也不能平静下来。 他听到几个村干部离开了,听到父亲送他们出院门关院门的声音。 他想快点入睡,想进入梦里。快子夜的时候,他还是没有睡意,他的眼前都是凤鸣。 他感觉这一夜都不会入睡。 凤鸣,凤鸣……他默念着,突然坐了起来,掀开被单,跳下床,呼的拉开破旧的窗帘,望着窗外的漫漫长夜,对梦中女孩的思念又一次溢满长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章 此时的李庆宾躺在黑暗之中,也是毫无睡意。尽管上午从家里奔波到学校,下午开过会又整理凤鸣的床铺,整整劳累了一天,晚饭也没吃好,可此刻他怎么也不能入睡。 他一会儿像大虾似的弓身侧躺,一会儿四肢伸展着平卧,一会儿又像受极刑的罪犯,痛苦的蜷缩趴伏着…… 总而言之,他不管变换什么姿势,就是睡不着。 往年开学前一天,他奔波二十多里来到学校,累得他晚上一贴床就睡,大长一夜中间不带醒的,连梦都不做。 今晚无眠,他是一直在反来复去的思想冷战,思想冷战看到凤鸣之后的反常,思想冷战为什么这样热情的关爱着凤鸣。 可是,想来想去,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恐惧,越想越无助。 面对豪爽强悍的冷战和冷战那权威的家庭背景,他李庆宾就像一只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家畜,无处躲藏。他白天还想着等稳定下来就找个合适的借口,与冷战调开办公室。 可此刻,他觉得与冷战调开办公室就不能时时刻刻看到他冷战的一举一动了,这样反而更糟糕。于是,李庆宾在反复思想之后,打消了调离办公室的想法。 可是,怎样让他与凤鸣尽量少接触呢?而他冷战偏偏教的就是初一的数学,这学期仍然没改变。 李庆宾突然觉得让凤鸣跟自己来读书是个错误。可是,如果凤鸣不跟自己来冷店上初中,那她在自己乡上初中会更遭罪,因为她上小学的时候遭的那个罪太大了,别说是亲外甥女了,就是外人的孩子也让人心疼。 有一年放寒假,一帮孩子在野外碰到凤鸣,很暴力的推搡她,把她推到紫荆条锥上,她险些丧命,不是她爹找到的及时,恐怕她人已经没有了。 这些都是因为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做的那件丑事,孩子也从小被拖累遭人欺负。 自己唯一的妹妹就留下两个孩子,凤鸣哥哥倒是不用为他操心了,唯有这个不精不傻的凤鸣,家里又有后娘,有后娘必有后爹,他这个做舅的如果不照看她,还能指望谁呢。 本来是为了凤鸣好,让她跟自己来冷店读初中,可没想到,爬出那个坑,却跳进这个坑,并且,这个坑比那个坑还深。这开学第一天,就被支书的公子哥给惦记上了。 可凤鸣还是个孩子。 难道说让凤鸣辍学?这个愚蠢的念头一出来,李庆宾立即就否定了。 这可能就是报应,年幼可怜的凤鸣要替父亲还业债了。李庆宾的心里立即疼痛难忍,他仿佛看到凤鸣那悲惨的结局。 算了,想这些有什么用,以后让凤鸣少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就是了。可是,冷战他毕竟是凤鸣的数学老师,凤鸣不来自己的办公室,冷战仍然每天都能见到凤鸣。 李庆宾没有睡意,胡思乱想。越胡思乱想,越没有睡意。想来想去,都逃脱不掉恐惧和担心。他腾的坐起来,面对着从窗户上投进来的浑暗模糊的微弱光亮,恨不得想嚎啕大哭,为他想像的凤鸣那悲惨的结局而嚎啕大哭。 突然,他隔着布帘,隐约看到一个暗影快速的从前面的窗户上一闪,立即又不见了。 李庆宾吓得激灵一下,心脏出现了瞬间的停顿,就像驾车奔走的辕马突然被赶车人的举手扬鞭给吓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李庆宾刚想下床,突然又传来了敲门声:嘣!嘣嘣!李庆宾还没来处及惊问,敲门人早已以压抑的声音说话了:“李老师,李老师,你开门……” 是冷战。 因为他躺家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很是难受。不行,他必须到学校里去,他必须躺在离小精灵最近的地方,只有离梦中人近在咫尺,他的灵魂才能安静下来,才能入睡。 都过了子夜,他哗啦一下拉开了房门,隔窗将母亲喊醒,打了声招呼,不等父母回话就匆忙跑出了家门,跑来学校,因为这里有牵动着他心弦的小精灵。 这可把李庆宾给吓到了。 这么晚了他冷战来学校做什么?他这货这是从哪来的?该不会从杨老师的屋里来吧? 所以,从一听到冷战的声音,李庆宾的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和仇视。 假如说他白天还曾对冷战呵护凤鸣有过心存感激,对冷战过份热情凤鸣而感到恐惧,而此刻,感激已不复存在,恐惧也被仇视给代替了。但他生性软弱,不管是愤恨和仇视,都只隐藏在心里的最深处,并用厚厚的软弱和卑微来掩盖在上面,表面上永远呈现给别人的都是软弱、卑微和平易近人。 于是,李庆宾拉亮灯,下床开门,用极度关心的语气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进来的?” “先进到高中,从中间的矮墙上跳过来的。”冷战说着,开始解衣服。 初中的东边是高中,中间只有一矮墙之隔。矮墙的两边是两个学校的体育场。上体育课的时候,两个体育场的学生能彼此隔着矮墙看到对方。冷战的近门伯伯就在高中看大门,李庆宾是知道这个的。 冷战刚开始为民办教师时,隔三差五的到学校与他李庆宾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晚上李庆宾是天南海北的侃,古今中外的侃。 可那时,李庆宾的心里是喜欢与冷战侃大山、侃野史的。有时,他甚至是迫不及待的想把冷战这个唯一的听众给留下来。 所以,被李庆宾一建议,冷战便真的在布帘里又铺了张床,两人同室而居,两张床相隔不到三尺,二人躺在床上,一伸胳膊就能牵上手。有时候,李庆宾侃野史的时候,二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还手牵着手,那真是亲蜜无间。 学校老师在背后都说他们二人情投意合,跟小两口似的。 偶尔的,二人中哪个因为有事而没有住校,另一个人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而此刻,对于冷战的到来,李庆宾内心深处却翻腾汹涌着仇视,翻腾汹涌着凤鸣的悲惨结局。尽管那悲惨结局是他的空想像,但他白天却从冷战的眼睛里看到了凤鸣的悲惨结局。 但这一切,李庆宾都是在心里翻腾,他的面上,仍然风平浪静。 “我不让你回去,你还非要回去,这大半夜的怎么又来了?”李庆宾很关心的问。 若是过去,没有睡意的李庆宾,会迫不及待的盼着冷战来,冷战一来,二人躺在床上,李庆宾便开始口若悬河起来。 但现在,他虽面带笑意的将一个枕头扔给了冷战,却不想多说话。因为那笑意是伪装的,一旦开口说话,就会暴露他的真实。 “传说凤鸣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这是真的吗?”冷战一躺在床上就直入主题,他想了解凤鸣,可又不能直接问凤鸣,他便想方设法的绕着圈子问。 “不清楚。”李庆宾没好气的说。 可他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是瞪眼说瞎话。 他这个做舅舅的怎么可能不清楚凤鸣家的事情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章 冷战躺家里睡不着,他知道来学校也睡不着,反正都是睡不着,他来学校就是来和李庆宾聊凤鸣的。 以往,冷战只要想聊,李庆宾都奉陪到底,别说子夜,即便凌晨又何妨。 这一刻,李庆宾竟蹬鼻子上脸起来,一问三不知,别提冷战心里多窝火了。 “只从我家小妹不在后,除了凤鸣和她哥,我们与那家人没啥来往,他们家的事我们也不想知道。”李庆宾赶紧自圆其说。他已经意识到刚才那句瞪眼说瞎话的回应有些过分了。 黑暗之中,冷战没吭声,还窝着火呢。 “小妹不在了,他们家的事也与我们无关了。至于说凤鸣,那是我们的亲外甥女,看在亡妹的面子上,照顾她长大成人,是我们做舅舅的本分,你说是不是冷老师。”李庆宾压抑着内心深处的烦感,很平静的说。 以往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这一刻,一个是窝火,一个是烦感。 以往,冷战要问这个话题,李庆宾肯定像扯线团一样,扯起来就没完没了,还会边扯边骂凤鸣的父亲林青山。 可以往他冷战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今天见了凤鸣之后他才感兴趣的,李庆宾却再不愿跟他扯了。他也知道是因为白天他对凤鸣太上心了,可他觉得自己做的并不出格,都是很正常的帮他李庆宾的忙而已。 “凤鸣好像很喜欢看书?”冷战开始直接聊凤鸣了。 “不清楚。睡吧。” “你睡得着?” “困得要命。” “撒谎,我拍门轻喊了你一声你就开了门,说明你根本没有睡。” “夜急,出去撒了尿刚回屋就听到你拍门喊我。” “凤鸣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冷战问。 李庆宾侧身面墙装睡不吭声。 冷战固执的问:“她平时喜欢吃什么?李老师。” 冷战又问:“她的数学成绩怎么样?” “我真不清楚。”李庆宾突然翻转身来,很生硬的回答。 冷战不问了。刚才窝的火还没有消散,又添了新火。 李庆宾比冷战更来气,黑暗之中他突然坐了起来。 “这有意思吗冷老师?凤鸣还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大男人老提她有意思吗?大半夜的不睡觉,聊她有意思吗?她有啥可聊的?” 这是二人相识以来李庆宾第一次冲冷战发火。 真是粪坑也有冒烟的时候。 冷战没想到这个软怯怯的李庆宾会发火。本来他心里窝着火没理由发呢,这一下可有导火线了。 “什么意思你?”冷战也坐了起来,“什么我一个大男人?什么凤鸣还只是个孩子?” 一看冷战这阵式,李庆宾的火气和不耐烦都钻到他身体的最深处了。 “睡觉睡觉,我主要是太困了冷老师。”李庆宾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软棉,又躺了下来。 “困?你睡得着吗?心如其人,净想龌龊事了。” 李庆宾侧身面墙,闷声不吭,装睡。 冷战窝的火正盛呢。 “咱谁也别想睡李老师,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今天对凤鸣太上心了是不是?” “我是让凤鸣去跟杨老师睡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对凤鸣上心?真是小人之心。你也睁开你那双明亮的好眼看看,咱学校这么空荡,打圈荒草芜棵,围墙猪都能翻进来,让凤鸣一个人去睡两个月没人住过的大宿舍,你这当舅的……是她亲舅吗?不出事还好,一出事说啥都晚了。” “就算我对凤鸣上心,我为啥对凤鸣上心,她如果不是你的外甥女我会对她上心?咱俩如果不是一个办公室我会对她上心?” “不错,我今天是对凤鸣上心了。可我平时对邻居和亲朋家的女孩都很上心?我喜欢女孩,这有错吗?你家兄妹六人,全家不也都是宠着你家小妹?” “我家兄弟三人,没一个女孩,家里缺这个。” “我平时在班上就偏心女生。每次男生和女生吵架,有错没错我都要批评男生。” …… 冷战就是要趁这个劲与李庆宾好好掰直掰直,省得他以后再疑心生暗鬼。 黑暗之中,李庆宾很温顺的躺着,虽不反驳,心里却不认可冷战的说辞。 他记得最清楚,冷战初为人师时,他班上的同桌男女学生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冷战当时隔着几排学生用粉笔弹那女生,正弹到那女生的鼻子上,鼻子都弹流血了。那女生正好是校长的亲戚,她寻到校长告状,校长只是找冷战了解了一下情况,也未说冷战一个不字,反而批评了那女生。那女生气不过回家给父母告状,一放伏假父母便帮她转学了。 现在冷战却大言不惭的说偏向女生,男女学生吵架有错没错都批评女生。 冷战见李庆宾不言语,以为他被自己说服贴了——他李庆宾本来就很服贴的样子。于是,冷战便决定了了尾,再固巩几句就收场。 “我问你李老师,我来到这学校之后,逢着有老师怼你,我碰上了哪次不替你挡着?上次你和学生家长勾通时出了误会,那家长反映给校长,校长训你就跟训小孩似的,别的老师都看你的戏,只有我冷战一个人在校长面前表你的成绩,说毕业班没有你这个数学老师撑着,那县重点高中就送不去那么多学生,我说你是学校的功臣。你也知道学校老师背后都说咱俩情投意合,那你为啥就不怀疑我也对你李老师上心……” 冷战说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 李庆宾也忒一声笑了。笑归笑,他对冷战的芥蒂并没有消去了,只是缓和了刚才的紧张情势。 “你这些好我啥时候也不会忘记。”李庆宾的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李庆宾又说:“算我说话无意行吧?” “你呢?”李庆宾接着说:“说说你自己呗冷老师。” “我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怎么样?伏假相亲了没有?是不是定下了?给我说说是哪村的吧,姑娘长得漂不漂亮?” “没有,上次不给你说了,找不到梦中那个女孩,决不谈婚论嫁。” “傻不傻?梦毕竟是假的,现实中的媳妇才是真实的,你一辈子找不到梦里的女孩子,你就一辈子不定亲结婚吗?”李庆宾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巴不得他赶紧定亲结婚。 “我已经找到她了,只是她比我小几岁,我要等她慢慢长大。”冷战故意试探地说。 说罢,冷战躺下了,也和刚才李庆宾一样,装睡。他知道,刚才他的话又会让李庆宾心里七上八下起来。 李庆宾确实激灵一下。 他冷战找到梦中女孩了,比他小几岁,难道他说的是凤鸣? 不可能,梦都是假的,傻子才会相信梦。 他这个村支书的大公子,一看到俊俏的姑娘就往死里看,恨不得上去抱住不放,和学校教英语的杨老师也不清不楚的。你冷战之所以说要寻找梦中那个女孩,只不过是一种沾花惹草的借口罢了。你现在之所以又说已经找到了梦中女孩子,并说比他小几岁,那他只不过想用这招来蒙骗我李庆宾,用合理的借口去接近凤鸣。 哼,你冷战休想。 虽说与你冷战才接触一年,可却是白天黑夜天天粘在一起的一年,对你冷战的德性知道的鼻眼清楚。 “我给你说冷老师,这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你听过月老的红绳吗?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挣脱不掉的。” 于是,李庆宾给冷战讲了唐朝韦固的故事。 接下来又说:“我们村以前有个男孩,上学一直都是前五名,有一天村里来了个算卦的,准的就跟看到的一样。男孩的娘带他去算卦,那算卦的一看到那男孩就说,必考上清华北大。结果,那男孩复读了三年都没有考上,每次都差三分。后来去南方投奔亲戚了。几年后那算卦的又来村里,那男孩的母亲去掀卦摊了,那算卦的说,她家孩子仗着自己的好模样,与村里好几个姑娘都不清不楚,太缺德,把前程给损进去了……” 这个故事根本就不是李庆宾村里发生的,也不是他胡编乱造的,而是他从三言两拍里移花接木过来的故事。 冷战当然心知肚明,李庆宾这是指桑骂槐,损自己,高考不差一分,不差两分,偏偏和他冷战一样还就差三分。 他心里那个气,用怒发冲冠都不为过。刚才以为把李庆宾给掰直服贴了,没想到他李庆宾看上去服贴,却是个杀不死的小顽强。 黑暗之中,冷战伸手摸到一本厚厚的书籍,啪的甩向了李庆宾。 然后,他下床摔门而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章 李庆宾躺在床上,正讲得好兴致,黑暗之中忽然飞过来一部厚厚的书籍砸在他肚皮上,疼得他想骂人。他不知道是冷战甩过去的,吓了一大跳。 “咋会事这是。”他伸手去摸,摸到了书。 正要开灯看仔细,忽然发现冷战跳下床,出了布帘,开门出去了,便也顾不上开灯,便也下床尾随过去。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那个移花接木的故事刺激到冷战了,他以为受了激刺的冷战会去敲杨老师的房门骚然凤鸣来报复他李庆宾。因为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冷战做不到的。 恐惧担心之余,对冷战的仇视又瞬间占据了他身体里的角角落落。 李庆宾尾随到门外,只见冷战杵在门外的灰暗夜色中,仰头望着天空,一动不动。 流氓一样的夜风很是犀利,他冷战就穿着背心短裤,也不怕冷。 李庆宾像个幽灵一样,又悄悄退回到门里,但他也不敢去睡,而是抱着膀子,就那样监视着幽灵一样的冷战。 黑暗之中,幽灵监视着幽灵。 门外的冷战年轻体健,韶华正茂,不怕冷,他李庆宾一个弱不禁风的中年人,怕冷,他可不敢这样长时间的监视。 于是,他摸着门框出去,悄悄站在冷战的身后,极力用关心掩盖着阴沉仇视的语气,小心翼翼的问:“你吓我一跳,大半夜的站这里做啥?” 李庆宾这一问,冷战突然惊醒似的吓了一跳。 他虽说摔门出来是因为李庆宾,但他实在不想与李庆宾搞僵关系,因为他是凤鸣的亲舅。如果与李庆宾搞僵关系,只会不利于他和凤鸣的近一步接触。 于是,冷战双手在身上乱摸索起来,摸到短裤的裤腰,下意识的将短裤给退了一下,脱口说道:“想撒尿。” 既然是撒尿,那就必须到外边的厕所里去撒。于是,他劈开浑浊潮湿的黑暗,踏着泥泞,直奔厕所的方向,就像真的尿急一样。 是的,是撒尿,因为此时他的举动,只有撒尿恶屎这唯一的借口才行得通。第一,可以掩盖他用书甩李庆宾,第二,也可以利用撒尿的机会经过杨老师的办公室,如果灯亮着,他可以顺便到她的办公室小坐一会儿,看看凤鸣睡着了没有。 李庆宾觉得冷战的举动反常的过份,一想到刚才在屋里砸自己那一下,又突然恐惧起来,他害怕他所恐惧的事情要提前到来,内心深处不由得升腾起一种阻止恐惧事情发生的杀气。于是,他待冷战的脚步声走远,也蹑手蹑脚的寻着冷战那隐约的脚步声和模糊的身影,尾随过去。 二人一前一后,如螳螂捕蝉,麻雀在后似的。 厕所在学校的西南角,杨老师所在的女教师的办公区被一条笔直的砖路劈在学校的西半边,男教师办公区被劈在了东半边,而办公区与前边的围墙之间,还有很大一片空阔平坦的空闲地,平时是供学生下课自由玩耍的。再东边,就是上体育课的操场。 冷战没有直接冲厕所的西南方向斜走,而是顺着办公室直接向西,当他走到那条笔直的砖路的时候,又向南走了几步,探身向杨老师的方向窥看,看不到灯光。可他不放心,又小心翼翼的走下砖路,向杨老师的办公室而去。 跟在后面的李庆宾紧贴墙跟,把不小心弄出的所有声音给巧妙的捕捉住,像夜猫一样,紧紧盯着冷战,当他看到冷战走下砖路,直向杨老师的办公室走去,吓得大惊失色,心想,果然不出所料,他冷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幸亏我李庆宾发现的早。 漆黑之中,两个人都像幽灵一样,鬼鬼崇崇的站在夜色之中。 冷战来到到杨老师的办公室前,只见黑洞洞的窗口像魔眼一样望着他,才彻底的死心。冷战大失所望之下,望着黑洞洞的窗户,又仰头向天,看了看漆黑的夜空中隐隐约约闪烁的星辰,嗅着湿漉漉的空气,无聊之极,突然有撒尿的感觉了。 他想撒尿,却站在原地没动,因为他懒得去厕所,反正夜半无人,又是雨停之后,路面虽然不是太泥泞,但还是泥泞的,就地撒上一泡屎也无所谓。于是,他便原地转身,对着泥泞的地面尿了起来。 因为是雨后,地面上积存的有一坑坑大小不等的水窝。冷战的尿流,正好居高临下的浇在了水盆一样大小的水坑里,一时,噼噼啪啪的就像敲鼓一样的作响。 寂静无声的午夜,声音的穿透力极强,那噼噼啪啪的敲鼓撒尿声在学校的宇宙里很刺耳的回荡。 冷战也被那声音惊到了,赶紧原地转了个圈,好偏离那小水坑。没有了水坑的助威和应和,尿流响声立时降了下来。 躲在不远处黑暗中的李庆宾不由暗骂:“作死,不就仗着有个支书爹。换别人撒尿不去厕所,在杨老师的办公室门前撒,早按流氓罪处置了。” 冷战撒过尿,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无奈的折身回走。 李庆宾正贴墙跟站着,见冷战急步回来,他一时无处可藏,回办公室是来不及了,尽管天黑,但十米之内的模糊影像,还是能看得见的。那样他就会暴露在冷战的视线里。没办法,李庆宾情急之下,急忙效防冷战,转过身,退了短裤,撒起尿来,却正朝着屋门。 李庆宾的尿浇在屋门上,呼呼通通的比打鼓更响。 李庆宾吓得一伸脖子,赶紧转过身,背对着门,不论方向的胡乱尿起来。冷战刚才已听到李庆宾弄出的声响了,以为天又下雨了,忙仰头望天,隐约有星辰,再一看黑里胡通的李庆宾,以为有坏人,立即惊问不止:“谁?谁在那儿?” “别吭别吭是我。”李庆宾急忙小声说。 冷战立即就听出了李庆宾的声音,便责怪道:“那么多空地方,怎么偏偏对着人家的门尿?” 李庆宾心想,你刚才不也是在杨老师的办公室门前尿。不过,是离得远几步罢了。但他的嘴上却小声说:“尿急尿急,都是被你传染的。” 接下来,二人谁也不说话,一前一后摸黑回到办公室,虽说没睡意,谁也不想再聊什么了。聊够了,从这个晚上开始,二人再也聊不到一块儿了。 李庆宾刚才对着门撒尿的屋里,住的是一对夫妻老师,李庆宾和冷战刚一前一后的离开,屋内便传出了梦语一般的说话声: “刚才什么声音?” “又下起来了。唉,这连阴天……” 这个晚上,凤鸣睡得很香甜,从来没有过的香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章 开学这一天,雨过天晴的空气是清新而潮湿,还混着从校园外飘进来的田野清香,让人觉得身心都被洗晒了一遍,干净又舒爽。 还不到八点,学校里就像一个被人突然捅到地面上的马蜂窝,开始嗡嗡起来。 九点的时候,学校由马蜂窝升级成了蛤蟆坑,那喧闹嘈杂的壮观场面,比蛤蟆吵坑更甚。 那些离学校远的学生,因为需要住校,家长也陪学生一块来校送行李包袱。 家长学生汇聚成的蛤蟆坑,争先恐后的认班认宿舍。 特别是初一的新生,满脸都是陌生和好奇,还要着急慌忙的认班认宿舍。 只见那些抱着行李包袱的家长,或挤在学生身后,或挤在学生前边,拼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挤扛,每个家长学生都想在宿舍里占个好床位。 初二和初三的学生因为是老生,经过近两个月的伏假分离,一见到同学都像小大人似的相互打着一惊一诧的夸张招呼,有的说对方瘦了,有的说对方胖了,有的还惊诧对方又长高了半头,有的男生一见面就以债主的高贵身份,猛的抓住对方的胸口,问对方索要在放假前被借的故事书;有的女生也是一见面就以债主婆的尊贵身份,急切的一把拉过对方的衣袖,向对方索要放假前被借去的橡皮。 打招呼和索债的同时,每个学生和家长都没有忘记快点将行李放置在宿舍。 学生宿舍在教室的在学校的最后边,西边是女生宿舍,东边是男生宿舍。一条笔直宽阔的砖砌路,从前边的学校大门起,一直向北伸展,把教师办公室、学生教室和男女生宿舍给一分为二的劈开。 砖砌路的尽头,是一尊涂了白石灰的毛主席塑像,塑像后边是学校高高的后围墙。 毛主席塑像下面是高一米多、直径一米五左右的方型水泥基座,塑像周围是涂了水泥的一米高的围台。 因为塑像周围的围台是整个学校唯一能坐的地方,此刻,是挤坐满了的家长,他们像鸟儿攀坐在树枝上一样,互相询问着对方的情况。 “你家孩儿几年级?” “初三,明年就该上高中了。你家孩儿呢?几年级?” “我家不是孩儿,是闺女,初一,床铺好了,她大姐领她认班去了。” “闺女比孩儿强,不用操心娶媳妇。” “唉,她伯说闺女读书没用。俺村有闺女都上完高中了不照样回家种地,连针线活都不会做,地里干活也没一把力,婆家都要闹退亲了,倒是新客铁了心要娶她,才没退成。” “都上高中了咋不考大学?考上大学就享福了。” “闺女家好考吗?考上不还得花钱?” “不管男孩女孩,只要考上,就享上福了,砸锅卖铁也要供应。” “好得吧。” “你家掌柜咋没来?” “他不管,死活不让闺女上,说闺女家只要会写自己名字,出门能认识厕所上的男女就够了。闺女非要上,在家哭了两天。老生闺女,下面也没有了,我当娘的这次就要随闺女的意。昨晚我连夜去她大姐家,是她大姐把学费给拿出来了,今儿一早俺娘仨拉上架子车来了,才不管那老鳖孙愿不愿意……” …… 在这个年代,在这里的农村,能上女孩上初中都是很开明的家长。 这一刻,坐在这里聊天的家长脸上,都绽放着望子成龙的期望和信心。 凡是在此刻有心情挤坐在这里歇息的学生家长,差不多都是早早来到学校,又已经将学生的行李包袱给安置妥当的。 而此刻的男女生宿舍里,仍然乱的像一锅粥——拥挤吵。 不管是男生宿舍还是女生宿舍,里面的内脏都简陋的像苦行僧的僧舍一样,全是用砖块围绕着墙壁垒砌成的平台,平台上面又铺了一层木板的通铺。 初二初三的学生,只换教室不换宿舍,还是按伏假前的铺位各就各位,这是教师特意在宿舍门上贴纸条规定好的——这规定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争抢最佳床铺位置的拥挤。 而初一是新生,每一个学生都想先下手为强的占领到挨着山墙的床铺。但挨着山墙的铺位毕竟有限,早被来得早的学生给先下手为强的占领了。 稍微晚到一步的学生很羡慕的望着占到好位置的学生,急忙在剩余的床位里抢挑稍微好一点,可挑着挑着,挑花了眼,在拿不定主意的瞬间,早被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学生给铺上了被褥,挑花眼的学生开始后悔的牙根疼,急忙垂头丧气的在剩余不多的床位里随便抢占一个,最后看到晚来的学生连床位都没有,又开始为自己能占到床位而庆幸。 没有床位的学生家长开始去找学校领导。 学校领导本想让学生们的被褥再挤一挤,腾出几个狭小的缝隙硬将那几个没床位的学生的被褥给塞进去。可挤进宿舍一看,只见简陋的学生宿舍里,那砖台木板铺棚出来的床位上,像正熬的一大锅五颜六色的烂杂菜,稠攘攘的混搅在一起,别说是塞进几个学生被褥了,恐怕塞进去一个学生的被褥都困难。 学校领导不忍心再在如此拥挤的床铺里硬塞了,没办法,只得让化学老师将学校里那一小间破陋的仪器室腾出来,又找出几块破木板铺在地面上,让几个没有床位的学生先临时住进单间里。 这样以来,原来挑花眼又庆幸自己有床位的学生,又后悔的牙根疼——后悔自己胡乱抢到了床位,如若不然,也会被安排在远离拥挤和嘈杂的单间里了。 凤鸣是跟舅舅提前一天到校的,她的睡铺位置紧贴着最里面的山墙。舅舅又在她睡铺上方的墙上给掏了两个指头粗细的洞,用结实的钢筋棍给支了一块长方形的木板,平时用以放置洗漱用品和临时看的书。 因为凤鸣的铺位早在昨天就放置好了。此刻,她嫌宿舍太吵,嫌校园里太乱,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活活像一棵涧边独生的幽草,很清闲的享受着喧闹嘈杂之中的的清静。 初一共分三个班:一一班,一二班,一三班。 这三个班的教室全被学校那条笔直的砖路劈到西半边,一班二班并排,在女生宿舍的南边,一三班在一班和二班的前排。 凤鸣被分到了一三班,昨天舅舅就带她看过一三班的教室。 此刻,凤鸣静静地坐在教室的最后排,仰头望着前边黑板上方的列宁、马克思、恩格斯等一排名人的大幅图像,最终将目光停留在图像上的蜘蛛网上,她自由而孤独的思维,早已飞到了旷野云天上去了。 她喜欢这个陌生又安全的学校,因为这里没人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章 开学了,初一升到了初二,初二升到了初三,而初三的学生升到了东边院子里的高中。 班级升了,教室也换了,男女学生不时的在教室门前穿梭认班。 不时的,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到一三班认班,当看到门楣上钉着的一三班门牌时,会发出惊喜的叫声: “一三班在这里!” 然后,便安心的离开。 偶尔的,也会有结队的学生或单独的学生探头向教室里张望,当看到只有凤鸣一个人坐在最后排发呆时,便像无趣的小动物一样,又嘟嘟囔嚷的离去了。他们或她们并不急于抢坐位,因为开学之后老师要按身高重新排座位。 冷战是去年伏假之后到这个学校教学的,这是他第二次领教开学当天如此杂乱吵嚷的场面了。 此刻,他很关心凤鸣,关心那个安静呆板的小精灵,他望着校园里如捅了马蜂一样乱哄哄的场面,一直在想,如此乱哄,小精灵会不会感到很难受? 冷战想着,便向女生宿舍区走去。 他当然知道凤鸣的宿舍,昨天下午他跟李庆宾一块去过那个初一女生大宿舍,凤鸣的床铺位置还是他冷战挑选的,他还帮李庆宾给凤鸣的床铺上面支棚木板来着。 按理说,男教师是不应该随随便便去女生大宿舍,特别是正青春的男教师。可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百无禁忌,别说男教师了,连女生的男性家长都在女生大宿舍里忙前忙后的乱钻。 此刻女生大宿舍里,虽说不再为抢占床位而拥挤,可学生们忙着挖掘开发能放置洗漱用品和衣物的地上空间,有的家长仍然在跑前跑后的将带来的粮食交到食堂会计那里,又将用粮食换成的饭票小心翼翼的交给学生,并一再嘱咐学生要小心保管。 冷战扒在女生大宿舍的窗户上,隔着敞开的窗户向凤鸣的床铺上观望,激动的心情就像偷窥他的新娘沐浴。 当他看不到凤鸣时,双眼立即变换了聚焦的高度,像探照灯一样,在整个大宿舍里全方位的扫描搜寻,可仍然没有扫描到凤鸣的小身影,他便急了,这一急,也不再顾及了,径直走进女生大宿舍,急切的放眼将所有角角落落里的人都扫了个遍,确信凤鸣不在宿舍,急忙的来到宿舍外边,扫描了几圈,仍然看不到凤鸣,这才匆忙走出女生宿舍区,他一边急走,一边左顾右盼的寻找凤鸣。 那小精灵跑哪里去了? 会不会见到同村的学生家长,因为想家就跟同村的学生家长回去了? 不可能呀!她家里是后娘,这有后娘必有后爹,她哥哥又不在家,没有母爱的家有啥可想的? …… 冷战胡乱猜着,人还没跨进办公室,就已经焦急的喊上了:“李老师!李老师!” 有几个学生家长正围着李庆宾询问情况。 有个家长问:“学校的菜会不会放花椒?我孩子不吃花椒咋办?” 李庆宾说:“这得入乡随俗,要不就炸瓶瓜豆让孩子带学校。” 有个家长问:“我孩子太胆小,在学校会不会被欺负?” 李庆宾摇头:“说不会的。胆小反而安全,那些吃碰的往往都是胆大的。” 有个家长问:“我孩子上小学就一直怯气老师,一见老师话都说不囫囵,你说这咋治?” 李庆宾说:“这没法治,也不能因为你家孩子怕老师就让老师都回家,这学校,老师和学生缺一不可。” …… 这大概是一群初一学生的家长,临走之前路过这里,看到李庆宾一个人在办公室很闲,正好逮住问个够,反正不问白不问。就如同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图个消遣。 这群家长只是消遣李庆宾,李庆宾却回答的极认真。 冷战一进来就打断他们的交谈:“李老师,小凤鸣不在宿舍。” “哦。”李庆宾看也没看冷战。 几个学生家长见冷战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认为他摊上急事了,更认为他摊上的急事和眼前的烂眼老师有关系,于是,便呼啦一声离开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没啥事,只是和李庆宾闲聊。 李庆宾送几个学生家长到门口,然后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桌面。 学校现在这么兵荒马乱的场面,凤鸣不在宿舍,冷战心里担心的直上火,可李庆宾跟没事人一样。 “李老师,你聋了,凤鸣不在宿舍。”冷战很暴力的拨拉了一下李庆宾的胳膊。 “腿在她身上长着,不在宿舍不很正常吗。”李庆宾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冷战说。他心里烦极了冷战,又不便发作。因为他没理由发作。 “我昨天可就觉得她古古怪怪的,她会不会想家,一个人跑出校了?”冷战担心的说。 “不会。”李庆宾头也不抬的回答。 李庆宾又抬头问:“你说她想家里的谁?” 李庆宾教初三的数学,和冷战一样,也没担任班主任,所以,此刻他也很悠闲,开始坐在桌前整理这一星期的教案。 “那她不在宿舍,学校里这么乱哄,她能去哪儿?”冷战见李庆宾没事人的样子,知道凤鸣不会有事,心里的担心也消下去了一大半。 “百分之百躲在教室里发呆呢。”李庆宾这才抬起头,摘掉眼镜。 开学第一天,学校乱轰的像开了锅,再加上晴空明阳,李庆宾虽说烦感冷战,对他的恐惧却消散。 于是,他便眯缝着稍微干枯的烂眼说: “她从小就孤怪,喜欢一个人坐着发呆,周围再喧哗热闹,对于她来说都不存在,都挡不住她一个人坐在幽静的角落里发呆。” 李庆宾停顿了一下又说:“真没办法,你说她傻吧,可她心里是什么都知道;你说她精吧,可她这发呆的孤怪毛病实在不是精细人的样子,又长得那古怪样儿,唉!” 李庆宾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又将那幅快散架的平光破眼镜挂在双耳上,遮住了他锈迹斑斑的烂眼。 “她怎么会傻呢?只是没人关心的缘故。”冷战有点不相信李庆宾的话,扔下这句话就去了一三班的教室。 果然,冷战隔着窗户,一眼就看到凤鸣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像看电影一样,正仰头呆呆的望着一个地方,好像那地方里有一个个精彩的画面和故事一样,或者正播放着精彩的电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章 看到凤鸣的那一刻,冷战是顾盼神飞,笑容灿烂。他没有直接进教室,而是很享受的隔窗打量着犯怔的凤鸣。 心想:还真让李庆宾那个烂眼说照了,凤鸣还真在这里。 这真是佳人幽居在空谷。 她在想什么?那么入迷。 凤鸣此刻是不是想起了前生?想起了前生里的我?想起了前生的约定?她正在回味前生的一切吗? 一定是的,她发呆的出神,只有在回味前生才这样的,因为我回味前生的时候也如此。可她知道前生里那个相约之人是现在的我吗?嗯,她即使不记得,等她慢慢长大了,我也会告诉她这一切的。 可她现在那么小,什么时候才长大呀?她今年12岁,再有六年她就十八岁了,等她十八岁那一年再告诉她。她知道了前生的一切之后,会是怎样惊喜。可她一点也不知道我冷战现在就知道了这一切,到时候她会不会埋怨我不提前告诉她呀…… 冷战正浮想联翩,又来了几拨认班的初一学生。 “一三班。” “一三班在这里。” 有一拨认班的学生一看到门额角上的一三班标志木牌,便惊喜的涌进教室,喧哗着在教室里的走了一遭,打量了凤鸣一番,便又喧哗着涌了出去。 而凤鸣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冷战离开那扇窗,迈进了教室。 “凤鸣!”冷战惊喜的像突然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一样,激动的走到凤鸣的身边,惊喜的问,“你怎么坐在这里?嗯啊?傻不傻你?” “傻不傻”这三个字是冷店村的口头语,连三岁的小孩儿都会说,冷战当然也说得很溜。 只是冷战的语气和神情,完全不像是老师对学生说,更不像大哥哥对妹妹,而是像对分别很久的恋人说。 正发呆的凤鸣根本就没看到冷战进来,仍然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山墙,被冷战突然这一问,思绪才猛然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惊回来,她像是很烦感冷战的突然到来——突然打乱她的思绪。于是,她精致的五官皱了皱,双眼直视冷战,像望着自己的同龄人。 “那这个时候我应该坐在哪里呀?”凤鸣冷冷的反问。 冷战一怔,无言以对。 是呀,这个时候她不坐在这里,那她应该坐在哪里?大宿舍?那么乱。校园里?那么吵。只有教室还暂时清静些。 可冷战不想难堪,立即伸手扯着凤鸣的胳膊说:“走,坐到前边最中间,过几天排座位的时候,我会跟班主任打招呼让你排在前边最中间。” 冷战以为,凤鸣会立即露出感激的微笑,随他走到最前排,谁知凤鸣根本就不承情,别说开心的笑了,而是很烦感的甩掉冷战的手。 “我不坐在最前排,我就喜欢坐在最后排。”凤鸣很冷淡的说。 “为什么?”冷战吃惊的问。 他初为人师这一年多,最知道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几乎都坐在前边中间的位置,以方便随时向老师提问题。这并不是因为学习不好的学生喜欢坐在边缘地带,而是老师有意安排的。 凤鸣她不喜欢坐前边,莫非是为了逃避学习吗?因为平时只有学习成绩差的落后生才喜欢坐在最后排,这样可以逃避老师的有力监管。 “因为坐在最后排,可以看到全班的学生,而全班的学生却看不到我。如果坐在前边,就等于坐在全班学生的视线里,成为全班学生随时就看到的焦点和目标,我不喜欢成为全班学生看的目标,我不喜欢所有人注意到我。”凤鸣背过脸去淡淡地说。 她语气和神情都像是对一个同龄人说话,又像对周围的墙壁说话,没有丝毫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拘束和羞涩,更没有把冷战当老师。 原来如此。这让冷战很吃惊凤鸣那超越常人的思维分析。 前排和后排,一个座位而已。坐前排便置身于全班学生的视线之中,一举一动都要受到全班学生的监视。而坐后排却能监视全班学生的一举一动。她分析的这么深奥。这是他这个成年人以前从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而眼前的小精灵却深谙此道。 此刻,冷战才突然理解李庆宾老师为什么一见面就说凤鸣相貌怪异了。其实,这句话里同时也包含着她的性格怪异。 于是,冷战恐惧的望着倔强的凤鸣,像望着一个刚刚训斥了自己的老师一样,竟然不知所措起来。李庆宾刚才还说凤鸣不傻不精的,可她怎么会傻呢?傻人怎么能说出这样逻辑清晰的话语?做出这样深奥又怪异的分析? 唉!可能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情,凤鸣她从小就成了周围人评头论足的目标和焦点。这也难怪呀!他爸爸的丑闻在当时都惊动的很厉害,家喻户晓,就是十多年后的现在,还是人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呢! 她一定是被周围人议论怕了,围看怕了,所以,她只想让别人遗忘她,冷落她,才养成如此孤怪的嗜好,如此可怜的嗜好。 可怜的小精灵。 冷战突然一阵心痛,他决定尊重凤鸣的这一嗜好。于是,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说:“好吧!你既然喜欢坐在最后排,过几天排座位的时候,我跟班主任说,把你排在最后排。可你坐在最后排,一定要用心听讲,不能走神。” 凤鸣的脸上立即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但还是被冷战给捕捉到了,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想:难道她是以不喜欢成为全班同学随时就能监视到的目标为借口,来逃避学习? 凤鸣见冷战一直盯着她的脸,在揣摸研究,赶紧收回冷淡的目光,低下了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拘束起来,脸上也荡漾着与她的年龄相符的拘束和愧疚。 冷战笑了。他终于在凤鸣的脸上看到了她这个年龄特有的拘束和愧疚。 门外边,又有几个女生来一三班认班,忽然看到教室里有一个帅气挺拔的青春英俊男人,立即好奇的探头窥看。 “班里还没人。” “这是谁?” 冷战回头一望,她们像一群小动物突然看到了陌生人一样惊慌,赶紧缩了回去,并叽叽喳喳的悄声议论,还偷偷着隔着低矮的窗户探头冷战。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章 十点多的时候,初二和初三的学生已经就绪,校园里的乱哄场面才逐渐消停下来。近处的学生家长几乎都离校了。住校的学生家长要把带来的粮食兑换成饭票,他们的身影还不时的在校园里穿梭。 雕塑的围台上还散坐着一些家长。 初一的新生就绪的最晚,只能赶上这个上午的最后一节课。 这最后一节课的上课铃声一响,学生们从角角落落涌出来,流汇成汹涌的潮水,急促而乱哄的向自己的教室里奔腾。 当潮水全部奔腾到教室,各就各位之后,初一各班的班主任这才手抱教案或讲仪,迈着款款的步伐,神情肃穆的出现在睁着几十双眼睛的教室里。 这个时候,一度乱哄哄的校园像突然遭遇了大扫荡,瞬间宁静了下来。 冷战无聊的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抱在胸前,目光空洞的发呆。他想像着凤鸣在课堂上听老师讲课的样子,想像着她的樱桃小嘴是如何与同桌交谈说话的,想像着凤鸣脸上的笑容……这个小精灵,从昨天下午看到她,就一直牵挂着他的心,深深的拨弄着他心中那根莫明其妙的青春琴弦。 李庆宾伏在他的办公桌上写着什么,旁边放着一大茶缸开水,写几下,抱着茶缸喝两口,发出来的声音好像很享受。 同办公室这一年来,冷战发现,李庆宾特别能喝水。他那么能喝水,仍然是烂眼。他还有个爱好,就是喜欢吃辣的。 “不备下课?”李庆宾又一次很享受的喝了一口水,回头见冷战干坐着,便说他。 “不需要。”冷战换了个姿式说。 他一个县重点高中的毕业生,自认为教初中的数学是绰绰有余,完全不需要备课。 冷战又一次看了看墙上的课程表,千真万确,今天下午没数学课。他的数学课几乎都被排在了每天的上午,下午的课程很少。今天上午最后的这一个多小时,都是班主任的事,对名单,发新书,安排临时的班长和暂时的学习委员。 他冷战不是班主任,也没有去班上的份,他更不想在办公室干坐着听李庆宾很享受的喝茶。于是,他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出办公室,站在一三班外边那条笔直的路上,望着一三班空想像。 怎样才能与凤鸣多见面呢?他很想和凤鸣单独呆在一起,聊聊天,天南海北的胡乱侃上一通。 尽管冷战知道,凤鸣才十二岁,整整比他小了七岁,可在他冷战的内心深处,他总是把凤鸣当成梦中那个青春女孩。 可直到目前为止,凤鸣对他冷战还没有表示过丝毫的友好,哪怕是善意的看他一眼。 冷战突然焦躁起来,此刻,他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呵护关爱凤鸣的那颗心。 两年了,虚幻的梦中与她相伴两年了。 虽说是梦,但梦醒之后,那份幸福,那份甜蜜,还有对梦中女孩儿的眷恋,他刻骨铭心的忘不掉。 说也奇怪,昨天见到凤鸣之后,昨晚他的梦里,便没有再做那个怪异的梦了。 也许在梦中的前生已经与她修成正果了,剩下的,就是在现实中与她结为夫妻了吧。 冷战这样一想,又欣慰起来,焦躁的心也缓和了。 学生都在教室各就各位,老师也各忙其事,他感觉一个人站在校园的甬道上,站在秋阳下的风中,显得很不正常,便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听李庆宾很享受的喝茶。 他和李庆宾都是教数学的。李庆宾教初三毕业班数学,他教初一数学。两个教数学的人在一个办公室,从来没聊过数学,聊的话题都与数学不沾边。 中午放学,他一路小跑的奔回家,胡塞乱填的吃了午饭,饭碗一推,又一路小跑奔出家门,路过熟牛肉摊的时候,和昨天一样,买了两元钱的牛肉,他从摊主手里接过牛皮纸包着牛肉,快步奔进了学校。 冷战想赶在凤鸣吃饭的时候,像昨天一样把牛肉夹在她的馒头里。 只有赶到凤鸣正吃饭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做,如若不然,李庆宾会拼命拒绝的。常给凤鸣买牛肉吃,第一可以加深她对自己的好感,第二也可以让她补补瘦弱的身体。 他实在想让凤鸣补补身体,因为她太瘦弱了,脸色太苍白了,苍白的有一种虚假的感觉。 听老人讲,吃牛肉最补血。 冷战奔到办公室,推开虚掩的门,发现办公室里只有李庆宾一个人躺在布帘里面的床上看书。 “怎么不吃饭?”冷战掩饰不住激动问。 “早吃过了。”李庆宾头也不抬,懒懒的说。 “怎么吃那么早,我见有人才刚刚领到饭。”冷战大失所望。 “我最后一节又没课,怕中午开饭拥挤,早早就领了,一碗面条一个馒头,得劲的很,饱饱的哟。”李庆宾说着,使劲打了一个饱隔,一股葱花味瞬间随着他饱隔,从他嘴里蔓延出来,在他嘴边的空气里弥漫。 “凤鸣呢,她也吃过了?”冷战很小心的探问。 “给她了饭票和碗筷,她自个打饭。”李庆宾抬起头,望着冷战,不阴不阳的说,“学生不都自个打饭吗,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冷战心里突然难受起来。 是呀,留校吃饭的学生都是自个打饭,凤鸣当然也是自个打饭。 冷战手里还握着那块用牛皮纸包着的牛肉。于是,冷战很失落的走出布帘,坐在办公桌前,将手里的牛肉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如果凤鸣在这里跟李庆宾一块吃饭,牛肉可以顺便给她。现在凤鸣不在,专门去给她送,就招人疑了,除非是李庆宾给她送,因为李庆宾是亲舅。再就是,自己就是给凤鸣送去,她也未必肯接。昨天给她烧饼里夹牛肉,她都不肯接,还是李庆宾发话让她接,她才敢接。 想到这里,冷战从上衣兜里掏出那块牛肉,剥开牛皮纸,撒下一缕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不由得又望向墙上的课程表。 今天,他看了N次课程表。 再看课程表,今下午也没数学课。 整个下午,冷战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无心看书,也没有心情缠着李庆宾讲那些野闻趣史。他也知道,即便缠着李庆宾要他讲他李庆宾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友好的给他冷战讲了。 现在,冷战只是双眼很空洞的望着课程表发呆。 李庆宾下午也没有课,三点多的时候,他走出布帘,又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翻看教案,还一边很享受的喝茶。 过去,李庆宾也是这样喝茶的,冷战听着很正常,可今天,李庆宾那很种享受的喝水声,让冷战受不了。 于是,他抬腕看了看表,起身出去了,站在多云的阳光下,脸上立即就有了晒痛感。他又一次看了看表,便向班主任刘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门半开着,刘老师不在。与刘老师同办公室的是一个今年刚分配来的应届生。昨天下午的教师会上她见过冷战,因为冷战的相貌和气质,她对冷战的印像很深刻。 “刘老师呢?”冷战明知故问。因为他知道刘老师在班上上课。 “上课去了。”应届生赶紧起身,将自己正坐的椅子让给冷战。 “哦。”冷战没有坐,他又一次看了看表,便说,“那我去班上找她吧。” 冷战说罢,离开刘老师的办公室,像散步一样,很缓慢的向一三班走去。当他快走到一三班的时候,下课铃响了,铃声刚落,刘老师便走出了一三班。刘老师的身后,是潮水一样的学生涌出来。 冷战迎着刘老师走过去。 刘老师是一三班的班主任,有三十岁左右,她皮肤很白皙,五官圆润又周正。如果从脖子以上看她的五官,就跟杨贵妃一样好看。但她身材短胖,如果从脖子以下看她的身体,就跟红楼梦里的贾母一样。如此一来,她圆润周正的好五官被粗短的身材给拖累的一点也发挥了女人应有的魅力,白白浪费了那张好脸。 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认为,像她那样的粗短身材,最适合配上一张猪头脸了,却长了一张好看的女人脸。凡是见过她的人也同样都认为,像她那样标致的五官,最适合配上个苗条的好身材了,却配了个贾母的身材。 平时,别人背后都叫她刘姥姥,而不是叫她杨贵妃,或者叫她贾母。 因为她姓刘的缘故。 冷战迎着刘老师,满面的笑意:“刘老师。” “怎么了冷老师?”刘老师一出教室就看到奔向她的冷战了,以为冷战有急事寻她。 “我想知道,坐在最后排的那个高额头女孩子,注意听讲了没有?”冷战的神情很迫切。 “最后排?”刘老师有些大失所望。 原来冷战寻自己并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关心班上的一个小女生。 她见冷战如此关心班里的女孩儿,很疑惑,她知道冷战是村支书的大公子,只有弟兄三人,他关心的女孩子肯定不是他同胞妹妹。可不是同胞妹妹,他就关心成这样,那一定是血缘非常亲的亲戚,比如说姨表妹,姑表妹,舅表妹之类的。 如果真是这样的亲戚,那以后可得好生关照呢。关照那女孩子,就等于关照他冷战,当然也等于关照冷店村的村支书了。 刘老师想到这里,她没有立即回答冷战,而是热情的反问:“她是你的亲戚吗?” “哦。”冷战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为难了一下,便说,“她是李老师的外甥女。” 冷战说罢,不好意的笑了笑。他自己都觉得这样说,刘老师肯定认为他冷战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哪个李老师?是与你同办公室的烂眼李老师吗?”刘老师又问。因为学校里有三个姓李的老师,她需要核实清楚。 “是的,是他的外甥女。”冷战点头。 可他心里却不耐烦了。他嫌胖猪似的刘姥姥问的太多。心想,你个胖猪可问到头了,看你往下还咋问。 可当他激动的盯着刘老师的嘴,屏息凝气的想从那里听到关于凤鸣的情况时,粗胖的刘老师却转身离开了,边走边回头说:“我并没有看到最后排有个高额头的女生。” 冷战没有从刘老师的嘴里问到凤鸣的情况,反被刘老师盘三盘四的问了这么多,突然一头怒火,嘴里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却在刘老师的身后咬牙切齿的暗骂: “可恶的肥母猪!” 班主任有什么了不起的。冷战望着刘姥姥的粗短背影,心想。 班主任确实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冷战连个班主任也不是,除了上课,他没理由去班上和学生打成一片。班主任就不同了,班主任是全权负责一个班级的一切事宜,有课没课都可以去班上与学生交流沟通。 无所需的时候,他都没拿班主任当回事,现在有所需要,他突然觉得班主任的权限也很大的麻。 去年刚进学校时,校长征求他的意见,问他想不想担任班主任。当时,冷战才懒得当班主任呢,一口给回绝了。 现在,他突然想当班主任了。 冷战想当班主任,只想当一三班的班主任。 当冷战想当一三班的班主任的时候,长着贵妃脸的刘姥姥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这真是天意,连上天都成全冷战。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章 逢上礼拜天,在星期五的傍晚,师生都走的差不多了。 李庆宾也不想在学校多呆一晚,因为大长一夜,学校人走光了,喧嚣的学校一下子静得让人恐惧,于是,在星期五的傍晚,李庆宾也用二八自行车带着林凤鸣连夜回去了。 林凤鸣是林家村人,她的舅舅李庆宾是李屯人,林家村离李屯,只有几里地。 到了林凤鸣家门口,林凤鸣小鹿似的跳下自行车,李庆宾看着她跑进院里,才骑家回自己的家。 林家村的人口并不多,青一色的全姓林,据说都是一棵树上散的树叶,散了一百多年了,才散了几百口人。 林凤鸣的父亲名叫林青山,星期六这一天,林青山要去二十多里之外的庙上。 那座庙叫青云禅寺,历史很久远,据说岳飞抗金的时候,在那庙附近安营扎寨,夜里梦见两条狗在对话,醒来后仍然梦境清晰,感觉很奇怪。正好附近庙里有个高僧,很会解梦,岳飞便让属下去庙上请那位高僧解梦,那高僧听了之后,担心的说,两条狗对话为狱字,梦者将有牢狱之灾,更甚者有生命之虞。后来,岳飞归京,果然被秦桧害死。 吻革的时候,那座庙被洪卫兵占领了,佛像被败坏的一塌糊涂,空有殿阁,没有僧人驻寺供奉。 改革开放之后,传统文化也跟着上来了,有一天,庙上突然来了一个老和尚,手持庙上的地契,找到当地官方,要求物归原主,将庙宇归还给相国寺打理。 原来,这庙是相国寺的下刹。 经过几次协调,官方根据国家政策,下了批文,将庙宇交还给了相国寺。 那座庙宇,也就是青云禅寺,这些年败坏的不成样子,交给相国寺之后,来了一位主持,带着几个小和尚,寻了附近的村民,一番修筑塑像之后,便选在星期六这一天,开山门重新接待香客。 林青山在村里,属于那种下雨天找人喷闲空的男人。 下雨天爱喷闲空儿的男人,大都是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主儿,或者经历过鲜衣驽马的日子又突然落败的主儿。这种人,种地未必是能手,但喷出来的东西,绝对耐听。 林青山全部符合那两个条件:不但肚子里有墨水,曾经还极度荣耀。 但他的肚子里可不是只有几滴墨水,而是博学才高。 他原是县重点高中的毕业班的数学老师,当时是市区很有名的高级优秀数学老师。很是荣耀,虽不是鲜衣驽马,却胜似鲜衣驽马。 只是十多年前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家喻户晓的丑闻,让他这个曾经受人尊敬的高中教师,沦落为现在的农夫。 曾经极度荣耀,受人尊敬,后来沦落为农夫,被人唾弃,两重天地,下雨天不喷个闲空儿,他会郁闷死。方圆村子有什么起大戏、玩杂耍的娱乐活动,他只要脱得开身,都会前去观看。也不带家里人,也不和村里人结伴,一个人骑辆破二八自行车,到了地方,遇到聊得来的相识者,便聊大江东,直到眼前的娱乐演出散了,仍然聊,仿佛不是来看娱乐的,而是专为喷空而来,中午找个地方喝两口,继续喷,天黑了回去。若碰不上聊得来的相识者,他便找个角落,默默的坐着,低着头,一个人默默的想心事,对眼前的娱乐视若无睹,一直坐到娱乐散了,走得一个人不剩时,他才很不情愿的起身回去。仿佛他不是来看娱乐的,而是专为默默坐着而来的。 因为有以上那些嗜好,一听说那庙上要在星期六这一天重新开山门接待香客,林青山几天前就给家里人说,到时候一定去庙上看看。 所以,星期六这一天,他随便吃了点早饭,便推出了那辆破二八自行车,准备出门去庙上。 凤鸣见状,推开饭碗,跑到自行车前,一把抱住车梁,小声哀求说:“伯,我跟去。” 这个星期天,比凤鸣大两个月的姐姐没有回来,她在县城上初中,平时住在她舅舅家,星期天不回来很正常。 凤鸣知道,伯出门看活动,一去都是大长一天,家里只有她和后娘,她那个后娘,家里没人的时候就会收拾她,差她干这干那,并且,那气势就跟亲娘收拾亲生的一样,很理直气壮,说是为了她好,还骂她不如比她大两个月的姐姐活倒,懂事,能干,学习好等等。有时说到气头上,还动手搡带她。 林凤鸣实不想单独和后娘呆在家里,正好跟伯去庙上看看稀罕。 但她伯却说:“好不容易过个礼拜天,和你娘说说话,有什么需要,和你娘说,好让她置办。你姐不在家,你有福了,你娘肯定做好吃的。”说着,望一眼厨房,那厨房里,后娘正坐在灶台前喝糊糊,听到凤鸣爹刚才那番话,伸手将最后一口糊糊抿在嘴里,推了碗筷,起身出了厨房,没好气的说:“你最好将她带着,我眼不见心不烦。” “远着呢,一出日头,中午热着呢,她跟去也是受罪。”说着,从兜里摸出一角钱递给凤鸣。 风叹没有接钱,哼的一声松开车梁,眼里噙着泪跑屋里了。 舅舅说得一点没错,有后娘就有后爹。 同样是亲爹,伯对她,比对她大两个月的姐姐,简直就是两重天。而凤鸣感觉,不仅仅是那个比她大两个月的姐姐懂事活倒,而是伯发自内心的疼爱她。别说是亲爹了,连哥哥都对那个比她大两个月的姐姐很照顾。当然了,相比之下,哥哥不像伯偏心眼,如果说哥哥对那个比她大两个月的姐姐很照顾,那对她就是非常爱护了。 在这个家里,有了后娘,亲爹变成了后爹,自己只有亲哥哥了,可哥哥在省体校上大学。 凤鸣一直都幻想着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林家村,去一个遥远、美好又安全的地方。那是她向往的世外桃源,这个世界谁也无法涉及到那里,谁也触碰不到那里。 那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而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却能俯视这个家,俯视这个林家村,俯视这个红尘世界。 她如果想到这个红尘世界来游逛,随时都来去自如。 可幻想归幻想,小小的她也深深的知道,这个世界再大,她能回的,便只有这个有后娘的家。 “走,跟我去豆地除兔丝,前天我见沟里的兔丝曼咱家豆地了。”后娘在院里哟喝。 不用问,这是哟喝凤鸣的,因为家里没别人。 “我还写作业。”凤鸣找理由。 “晚上写。” 后娘说着,已经进来,虎视眈眈的望着凤鸣。 凤鸣知道躲不过,跳下床穿鞋。 后娘出去收拾了草篮,镰刀,铲子等农具,站在院门口等凤鸣,凤鸣一出来,后娘便把院门带上,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立即推开院门,探头看了看院里,就笑了,说道:“翅膀剪了,大门关上,看你还丢蛋不。” 后娘将大门关严实,又说:“咱家黑母鸡看上了你奎婶家的花公鸡,每次下蛋都跑她家去下。” 说吧,领着凤鸣去地了。 天空上,云彩一片挨着一片,花花搭搭的遮着太阳,虽然有阳光,也不毒,再加上已经立秋了,风儿胡乱刮着,天儿并不是太热,站太阳底下也能承受。 两个多小时之后,母女二人回来了。 后娘负重背着一个草篮,凤鸣拿着镰刀和铲子跟在后娘身后,后娘背的草篮里是被兔丝缠绕的豆棵和杂草。 兔丝是一种植物,像蛇一样,最喜欢缠豆棵了,就像蛇缠住青蛙一样,一旦缠上,不几天豆棵就没命了。 后娘说,是有人故意使坏,将兔丝扔在了她家地头,结果没几天,就缠到一大片豆棵。没办法,只有将豆棵连根拔掉,否则,能有针尖大小的兔丝没有除净,不几天,那兔丝就会疯长出一片。 拔掉被兔丝缠绕的豆棵,后娘说如果扔地头沟里,有可能被不良人拿去祸害别人家,或者随手扔到她们家豆地,于是,便装在草篮里背了回来,一进家就倒进粪坑里,以绝后患。 后娘处理了兔丝,赶紧奔到鸡窝前。她在地里就担心黑母鸡会不会还跑别人家下蛋。尽管黑母鸡的翅磅剪了,院大门紧关。 “咦,邪门了,翅膀剪了,大门关着,咋又不在窝里。”后娘惊叫着,从窗下瓢里抓了一把豆子,撒到地上,咕咕叫着,小鸡老鸡争抢豆子,却不见黑母鸡,后娘很是恼火,将瓢随意放个地方就出门去了。 凤鸣回到家之后,先往肚里灌了一碗水,然后洗把脸回屋了。不一会儿,她听到街上传来妇女们的争吵声。风鸣并不在意,她将课本和作业铺在三斗桌上,然后摸出福尔摩斯探案集,用报纸挡着看起来。 一看就入迷。可是,街上传来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了,还有后娘的声音。 后娘那高嗓子,她最熟悉不过了,从小到大,她就是在那高嗓子的哟喝下成长的。每次听到,她都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又无处可躲。 可这一刻听到后娘的高嗓子,凤鸣感觉到了不对劲,那高嗓子像是被人攻击时的自卫,或者是带有求助的意思,直拽凤鸣的心。 她读不下去了,扔下福尔摩斯跑了出去,见东边十字路口围着几个妇女,其中的奎婶正撕扯搡带后娘。 后娘也是人高马大的,平时也大大咧咧,口无遮掩,这才一会儿功夫,咋就和奎婶纠扯上了。 凤鸣这边正迷惑,那边后娘正吃亏。只见奎婶朝后娘脸上扇了一巴掌,骂道:“去别人床上抢男人,还来我家抢花公鸡……” 后娘争吵着去还手,被另外几个妇女以劝架的名义给架住了胳膊,那奎婶趁机又朝后娘脸上扇了一巴掌。 后娘是自家的后娘,容不得别人如此欺负。 凤鸣跑回院里,抄起一把镰刀奔了出去。 那把镰刀是上午去地里除兔丝时用的,上面满是兔丝汁渍,和腥腥的兔丝味。 凤鸣奔过去,二话不说,就朝奎婶砍过去。奎婶一跳,镰刀挂住了她衣服前襟,刺啦一声,将她前襟撕成两片,风一刮,露出白花花的肚皮。 紧接着,她又举起镰刀,朝几个劝偏架的妇女挥舞。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章 不是眼前这些婶子,大娘和老嫂们拉偏架,后娘也不至于挨了奎婶两巴掌。后娘身高马大的,咋说奎婶也不是后娘的对手。 太阳在正南的天上挂着,在多云的缝隙里时隐时现。 平静的村子,十字路口并不平静,正浩荡着东西南北的秋风。 “你这个小半熟,是她害死了你亲娘,奎婶替你报仇,你还砍奎婶,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奎婶跳开大老远,不敢近前。 几个劝架的妇女跳得比奎婶更远。 在农村,半熟,是一句很难听的骂人话,比二腾和半吊子还难听。 凤鸣才不在乎被骂呢,再难听也沾不身上,可刚才奎婶打后娘,却沾在了后娘身上。 她怒视着奎婶,用镰刀一指,“我们家的事,要你管!”说罢推着后娘,“走,咱回家。” 后娘手里还抱着那只惹事的黑母娘,刚才她想回家,脱不开身,凤鸣解了她的围,这一推,便借坡下驴,赶紧回家了。 凤鸣拿着镰刀,跟在后娘身后,不时的回头看,只见那几个妇女正冲她和后娘指指点点,也不知说些什么。 凤鸣才不管呢,肯定是狗嘴里吐不出像牙。 凤鸣的家庭,现在在林家村也算是有威信的,伯虽然由高中老师沦为农夫,现在却是队里的会计。哥哥在省体校上大学,在村里也有很多要好的朋友。只有后娘在这个村子里被人嫌弃,因为村里人都说她害死了凤鸣的亲娘。 刚才那些村妇,都是大人,敢对后娘如何如何,却不敢对凤鸣如何如何,别看凤鸣砍烂了奎嫁的衣服前襟。但她们的孩子仗着孩子的身份却敢对凤鸣施暴。 后娘一进家,就翻出一个破槐条蒌,又让风鸣拿来草扇,将黑母鸡放槐条蒌里,盖上草扇盖,压上一个小木凳,气恼的说道:“这次非圈死你,老娘因为你挨了打。” 然后又冲站在一旁的凤鸣说:“这次算你有良心。” 凤鸣一听,扭头回屋了。 明明是一句感谢话,从后娘嘴里说出来,变味了,就跟凤鸣欠她似的。 凤鸣看了看摆在三斗桌的作业和课本,跳上床,又拿起了福尔摩斯。 大中午的,不会再有啥事了,她要看个够。可她刚拿起福尔摩斯,后娘就进来了,说:“你伯不在家,凤舞没回来,娘给你包韭菜鸡蛋馅饺子吧。” 菲菜鸡蛋馅饺子是凤鸣最爱吃的,她便很乐意的点头:“嗯。” 谁知后娘说着,走到床前坐了下来,凤鸣赶紧将福尔摩斯反扣在墙角,那张报纸正好将它盖严实。 “鸣,你把我当后娘,我可把你当亲生待。”后娘说着,摸了一下凤鸣的头。语气也温柔的与她平时的态度相差两重天。 这让凤鸣极度的不习惯,更不舒服。明显感觉到了虚假的讨好味道,没有她高嗓子哟喝的真实。 后娘那副眉态和讨好虽然虚假,但那句话并不假。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后娘虽然在没人的时候收拾她,但在吃穿上,和大她两个月的姐姐一样,并不慢待她。 想到这些,从没见过亲娘的凤鸣感动了,再加上后娘那难得的温柔,尽管是虚假的,她也很感动,想扑进后娘怀里享受母爱。但一想到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亲娘,感动瞬间变成了冷漠。 亲娘被后娘害死,那是凤鸣心里的一道伤口,一道无法痊愈的伤口。 于是,凤鸣便不屑的哼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白眼狼。”后娘骂着,起身出去了,去给凤鸣包菲菜鸡蛋馅饺子去了。 傍晚的时候,林青山推着二八自行车回来了,一家三口围坐在厨房吃晚饭。凤鸣认为后娘会给伯学嘴,会在饭桌上将白天发生的事情给爹说。直到吃过晚饭,后娘都只字不提白天发生的事情。 大队里有人来家通知林青山晚上去大队开会,林青山嘴一抹,起身要走时,凤鸣喊住了他:“伯,白天奎婶欺负娘了。” “哦?”林青山眉头一皱。 于是,凤鸣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伯。 林青山看向正喝汤的后娘:“咋会事儿呀?” “多嘴。”后娘瞪了一眼凤鸣。然后一推汤碗,说,“咱家黑母鸡老跑小奎家下蛋,我去抱的时候,说话不当引起的……” “你咋说的?” “我说关了门,剪了翅膀,你隔几户人家咋跑来的。小奎家不高兴了,她正织布,下了织布机,说,嫂的意思是我去你家抱来的?我知道她误会了,赶紧赔笑说,可能是被你家花公鸡勾引来的,她一下就恼了,一直追着我叫嚷,追到十字路口,拦着我非让说清楚……” 后娘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小奎的小名就花公鸡,缘于过去人穷,没钱做新衣服,小奎小时候总穿姐姐的剩衣服,人送外号花公鸡,这个后娘是知道的。还有就是,三年前,小奎和村里一个女的相好,被那女的家里人捉住了,好一顿毒打,村里人都传遍了。这个后娘也应该知道。 林青山皱着眉,看着后娘,意思是让她继续说。 后娘又瞪了一眼林凤鸣,迟疑了有两分钟,又说:“也是我一时把小奎的小名和那档子事给疏忽了。” “我这就去小奎家一趟。”林青山说。 “白天吵也吵了,她还打我两下,说不定现在正在气头上,你去干啥?”后娘不乐意的说。 “当时小奎没在现场,凤鸣又用镰刀挂烂了小奎家的衣服,有了物证,小奎回来,那婆娘不定咋学嘴儿呢。”林青山说着,就向外走,刚跨出厨房门,又立即折回来,低声说道,“将黑母鸡给栓结实,等凤翔风舞都回来了,给炖了。还有,再有哪只母鸡这样,不用生闲气,栓结实了,等家里人回来齐了,直接炖了吃。” 说罢,向里走了两步,放低声音又说:“你以后见了小奎家的,要主动搭讪,不能称了那些爱操闲心的人的意,特别是那几个劝架的婆娘。这一吵一打,算是有了隔阂,以后可以不供事,但见面搭讪是必须的,否则,在村里就多了一堵挡路的墙。还有凤鸣,你是女孩儿家,长大要嫁人,出门闺女,是门客,再见到小奎家的,一定要喊小奎婶……” 林青山一番嘱咐,这才出门去。, 后娘拿起一根筷子敲向凤鸣,凤鸣吓得赶紧抱头。但后娘只是假打,吓唬凤鸣,气道:“多嘴舌,竟给你伯添堵。” 从小到大,后娘没少用假打吓唬凤鸣,每次都把凤鸣吓得不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章 秋收了,麦种上了,农闲了,这天上午,冷战的舅老早就来冷战家了。 只见他内穿高领的古铜色毛衣,外罩四个兜的绿色军装,风纪扣也没有扣,暴露着毛衣领,大概那毛衣领太肥,扣不上吧。毛衣比绿色军装的外罩大一圈,也没有掖进黑色的直筒裤子里,大一圈的毛衣好像胯上系了根绳子。脚上穿着绿军鞋,一尘不染,头发上了油,又湿又亮,皮肤白白净净,又推一辆半旧的二八自行车,这打扮一点不像种地的,糊不透他的人,还以为他公家人呢。 王美兰正坐在堂屋房厦下边剥棉花。 冷德金走出堂屋,整衣弹冠,腋下夹一个黑皮包,正准备出门的样子。 若是往日,冷战的舅一来,冷德金心里就半烦儿,但今日来,冷德金心里不但不烦,竟还闪过一片温柔和欣喜,他是笑脸相迎,热情的说:“美顺来了,可有日子没来了,老想你了。” 这个美顺就是冷战独一无二的亲舅。 冷德金说他有日子没来了,倒是实情,说老想他,若放以前,那是客气,睁眼说瞎话儿,但这会儿说,还是实情,因为他最近确实老想起美顺。 想美顺干啥呢,想让他买挤砖机办砖厂的事情呗。 “大姐呢?”冷战舅进院看不到冷战娘,有些无助。因为姐夫冷德金的突然热情让他这个小舅子的很不适应。 “这儿呢,顺儿。”王美兰正坐在屋厦下边剥棉花,架子车挡着她呢,一听弟弟问她,赶紧探出身子。 若是以前,王美顺来了,都是自己寻凳子坐,这一次,冷德金赶紧找了把小椅子递给了他,顺手将腋下的黑皮包扔在架子车上,然后自己随便寻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来,便问:“顺儿,这农闲了,天天在家忙啥呢?” “能忙啥,天天闲,村里有人去省城收破烂,发了,我这几天寻思着也跟他们去省城收破烂呢,可咱爹死活不同意。” “收破烂那多不体面,爹就你一个儿子,能让去干那活儿吗,外人说起来多难听。” “谁不想体面,当个公家人怪体面,说起来也好听,可也没人让咱去当。” “除了公家人,那体面的活多了去,就看你干不干。” “只要能挣钱,不体面我都能干,何况还体面,哪有不干的理。” “哥最近发现一个来钱快又体面的营生……” 冷德金刚说到这里,妻子王美兰就听出了味,那就是让自己的弟弟办砖厂,便赶紧打白他。 “冷德金,都给你说过了,少打美顺的盘儿。”王美兰瞪着丈夫说。 “要是顺儿愿意呢?” 冷德金和王美兰的这番对话,既让王美顺对姐夫接下来的说道有了警惕,又让他好奇的很想知道姐夫到底想打自己的啥盘儿。 “啥好营生呀哥?”王美顺迫切想知道姐夫想打自己的啥盘儿。 “你看你姐这脾气,幸亏嫁给了我,嫁别人早一天打她十八遍了。” “说说看,只要我愿意。”王美顺只是想知道姐夫打的啥盘儿。 冷德金倒是不好意思起来,问道:“你有啥打算?” “我能有啥打算?想跟村里人去省城收破烂,咱爹死活不同意,我又想着跟人去说坠子书……” “打住吧你。”王美顺没说完,姐姐就打断他。 冷德金赶紧说老婆:“你看,不让他去收破烂这情有可愿,不让他去说坠子书这也情有可愿,我给他指条挣钱的道你又不让。这也不让他做,那也不让他,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是一个吃饱屯,那老了成等着被抽到墙头上了。” 冷德金又说小舅子:“我说美顺,别再打那些不着边际的盘儿了。咱还是来实际的,你听哥说,就你那些打算,都不如买个挤砖机,办个砖厂,能挣钱,又体面,爹和你大姐都跟着风光。” 冷德金开始游说小舅子办砖厂了。 “多钱,买个挤砖机。”王美顺随口问。 “一万左右。”冷德金轻描淡写的说。 “不干,没钱。”王美顺头摇得像拨浪鼓。他以为一个挤砖机也就一二百左右呢,不为了挣钱,就为了体面,几个姐姐一赞助,买一台,办个砖厂,他也算个厂长了。一听需要一万块钱,能挣钱也不干,也不要那体面。 “没钱好办,你回去找村里信贷员,贷个一两万,估计半年不到,就够本了。” “拉倒吧哥,你竟确我。”王美顺态度毫无缓和余地。 哥就是本地小舅子对姐夫的称呼。 “哪有姐夫确小舅子的,听哥的话,今天回去就给爹说说这事,就说是我让办的,有你赚大钱的时候。” “那哥为啥不办?”王美顺反问姐夫。 “我是支书,村里人会说闲话的。你出面来办,你大姐背后给你打理,咱俩村就隔一条贾鲁河,我已想好了,就挨着贾鲁河,用水方便……” “说的这样轻巧,那哥先垫上一万,以后从赚的钱里扣除还哥,我才考虑干不干……”王美顺就是不往姐夫的套里钻。 姐夫说个西,小舅子对个东。 冷德金望着不成器的小舅子,心里那个气能冒出三丈高,但还不能恼。 “我拿钱办厂,还有你王美顺啥事?”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当姐姐的王美兰看不上了,瞪着丈夫:“你就别赶鸭子上架了,我说过几次了,不让你打他的盘儿,你就是不死心。” 冷德金见小舅子不上他的道,又开始半烦儿,没好气的说:“这也不干,那也不干,给你指条金光大道你也不入路,就知道妖魔鬼怪的瞎胡扯,干脆你去学算卦吧,这几年我看又有算卦的进村了,还怪能挣钱的……” “还别说哥,前几天我去县城,买了本《万事不求人》,看了之后还真能算卦。” “还万事不求人,你遇啥事不都是来哼哼你大姐。说吧,今儿来又哼啥呢?” 王美兰见自己丈夫像数落孩子似的说落自己的弟弟,早不耐烦了,气道:“你咋说话呢冷德金?” 冷德金还准备继续说落呢,见老婆不耐烦,正要出唇的数落,又赶紧咽回去了,怒其不争的看着王美顺,心想,咋摊上这么没用的小舅子。 那些戏文里唱的都是皇亲国舅想千方百计的篡权,自己这小舅子倒好,别说篡权了,给他个谋权的道他都不入,还老想着收破烂,算卦,说坠子书这些丢人现眼的乞讨营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章 冷战有四个姨和一个舅,他娘排行老大,他舅排行老末,他的姥姥和老爷上边一连生养五个闺女的目的,就是为了要他这个舅。五个闺女一个末滴儿,他舅一出生,就被一家人众星捧月般的宠着,一家人围着他转,转着转着,把他转成一个四肢健全的大人,除了吃喝拉撒样样都会之外,别的啥也不会。其实,不是不会,而是他不想会,一个字,就是懒,油瓶倒在他面前都懒得去扶。他初中毕业,连个高中都没上,但他喜欢看书,看神话传说,最爱听人喷妖魔鬼怪及神仙的故事,从小就闻风打听那些事儿。 做为了一个农村男人,好天好日头的,他倒无精打彩,一到刮风下雨天,不能下地干活了,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精神的俩眼直泛亮,红光满面,开始找人喷妖魔鬼怪及神仙的事情。村里人都说他生错地方了,应该生在城里去编故事,却生在农村种地。 做为农村人,不会种地会喷故事,生活肯定好不到哪里去,老婆孩子也会跟着遭罪,但他恰恰相反,他和妻儿不但不遭罪,还生活得很滋润。生活滋润,并不是他有挣钱的本事,而是缘于冷战的姥爷是个厨子,十里八村有了婚丧嫁娶的事情,都请他去掌厨。完了事儿,不但有好烟好酒的酬谢,还有丰盛的美食,因为红白喜事上备的食材都有余剩。比如说,未加工的生肉条,扣婉,糕点,肉方儿等。 冷战的姥爷偏偏不吸烟不喝酒,红白事儿上给的好烟好酒,便拿到村代销点给换成钱,如此一来,冷战舅一家,好吃好喝不断,再加上上面几个闺女经常贴济,特别是冷战娘,是家中老大,长姐如母,冷战爹又是村支书,家里比冷战几个姨宽裕,倒贴娘家自然就多些,特别是需要钱的时候,都由冷战娘想法解决。所以说,王美顺虽说是什么都不会干,他家的小日子倒过得很滋润。 王美顺这个做舅的只比冷战大九岁,虽然已经结婚生子了,还不如冷战的自立能力强。 王美顺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冷战家,每次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今天来,也是如此,是让冷战娘给冷战姥爷拿药的。因为冷战姥爷怕冷,天一凉容易咳嗽,前些天,冷战舅吵着要去省城收破烂,冷战老爷不同意,着了气,咳嗽的老冒病又犯了。 本来王美顺一来就想给大姐说抓药的事,可姐夫冷德金提前下嘴,让他买砖机办砖厂,他没来得机说呢,一听姐夫问他这次来是哼叽啥的,便说:“这几天咱爹老冒病又犯了,说让去医院给包些药。” 冷德金一听,又没好气的说:“你来家的时候,不正好路过医院吗,就不会顺便去包些药,非得让大姐去?是不是你大姐人长得齐整,去包的药就治病。” 王美兰又不乐意了:“打住吧,我认得那包药的医生,他包的药最治爹的老冒病了。美顺不知道是哪个医生。”冷战娘说着,丢下手里正剥的棉花,站起身,解下厨裙,开始寻找梳子。 王美顺见状,也不乐意了,站起身说:“大姐你忙,还是让我去吧,你把那医生名字给我说了。” 王美顺的意思是,让大姐给他钱,他去抓药。如果药是八块,大姐不可能只给八块,肯定要多给,这样,他抓过药之后,还能赚些。 做姐姐的当然明白小弟的意思,可丈夫在跟前呢,给的少了,小弟心里不高兴,给的多了,丈夫心里不高兴。她心里一合计,打算自己去医院包药,然后再塞到药包里些钱,小弟拿药回去给爹吃,折药包时,也折到了钱,爹宠着儿子,当然把折到的钱给小弟。 可偏偏这个时候,小牛犊来了,一进院门就喊“金叔”。 架子车挡着呢,冷德金赶紧探出头说:“这儿呢。” “金叔,乡里让你赶紧去一趟,说有急事。”小牛犊腿快嘴快。 “乡里的人多着呢,到底是谁让我赶紧去一趟?”冷德金站起了身。 “办公室来人说,赶紧到牛书纪办公室去一趟。” 牛书纪是乡里一把手,冷德金乐了,对那姐弟俩说:“好了,你姐弟俩都不用忙活,我去乡里办完事,去医院把药给包了。你姐弟俩也有日子没见面了,安心在家说话。”说罢,又支使小舅子,“坐坐坐,安心坐着给你大姐剥棉花。” 王美顺平时在家,自家的棉花都懒得剥一朵,现在听姐夫支使,只好将小椅子挪到棉花堆前,很无奈的伸手,用兰花指捏了一朵棉花,一瓣一瓣将棉花从壳里扯出来,一朵棉花剥了两分钟。剥出来的棉花,又错扔进棉花壳堆里,赶紧拾出来,棉花上粘了不少碎叶屑,又开始用兰花指摘棉花上的碎叶屑,然后放进棉花篮里,这一朵棉花,从剥出来到摘屑结束,用了好几分钟。 冷德金拿起架子车上的黑皮包,夹在腋下,正要出门,见小舅子剥棉花那么磨叽,很不屑的撇嘴冷笑了一下。 “看磨叽成啥,剥个棉花像修仙,赶紧帮你大姐剥完这堆棉花,我回来顺便打些肉,中午咱俩喝一钟,好好说会儿话。”冷德金说罢,乐乐呵呵的出门了。看起来,他还是对小舅子不死心,中午回来还想继续游说他办砖厂。 王美顺丧着脸,一看冷德金出了院门,很委屈的望着自己的大姐,告状似的:“看俺哥,他还去医院包药。”他嘴里的“哥”是指冷战爹,因为他们这里都称姐夫为哥。 王美兰已经换好衣服,梳好头,她看不得小弟委屈,几步跑出院门外,冲丈夫哟喝:“冷德金,你也不着是哪个医生,就不用瞎耽误功夫去医院包药了。” “你一说我不就着是哪个医生了。”冷德金转过身说。 其实,根本就不存在那个医生,王美兰刚才也是瞎胡扯的,见丈夫认真,便开始急,“忙你的去吧,我也不着他名字,我只着他人长啥样。” 说罢,不容冷战爹再计较,转身回院里,去到堂屋,进到内室,又出来,手里拿着五十元钱,都是十元面额的,递给了弟弟。 王美顺接了钱,开心的笑了,将手里正剥的一朵棉花扔下,站起身:“那我去医院给咱爹包药了。” 王美兰一把扯住了他:“急啥,帮大姐剥会儿棉花。” “大姐,我就不在这吃午饭了。” “谁让你在这吃午饭了。你哥刚走,他步行,你骑车,万一撞上他呢,他精的很,三两下就套出你的话儿。” 王美顺一听,只好又坐下来,拿起刚剥的那朵棉花,开始修仙似的剥起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章 再说冷德金,牛书纪是乡里一把手,点名找他这个村支书,别说找他啥事儿了,仅找他去一趟就是一件让他风光无限的事情,走起路来是脚下生风,碰到人就大声说,牛书纪让他去一趟。 他来到乡机关,便直接奔牛书纪办公室。 只见牛书纪办公室坐满了人,有乡办公室主任,有乡长和一位副书纪,还有三位是陌生男人。 冷德金一进来,牛书纪就站了起来,给三位陌生人介绍说:“这就是冷德金同志,是冷店村的村支书,你们要寻找的王会贤,就由他来负责给你们找到。” 三位陌生人中的一位年长者站了起来,和冷德金握了握手,说:“你好德金同志。” 牛书纪又给冷德金介绍三位陌生人,“德金,这三位是国家设计院的几位首长,专门来找一个叫王会贤的人,他留的地址是咱冷店村的。” 说罢,指了指一旁角落里的破椅子。 所有人都坐着,冷德金感觉他站着也不好看,便坐在了那张破倚子上。 “我们来之前,以为就是一个小村子,几十户人家,找一个人很容易,没想到冷店村是乡机关所在地,有六千多人口,昨儿我们打听了一天,也没打听到,只有来给乡机关和德金同志添麻烦了。”陌生人中的领导说。 对方要找的王会贤,确实是他们冷店村的,冷战爹对这个人非常有印像,因为这个王会贤和自己的小舅子有一拼,做为农村人,不像种地的,但自己的小舅子不会种地,会喷故事,可这个王会贤,不会种地,也不会喷故事,爱一个人坐着。他去地里干活,干一会儿,坐两会儿,遇上刮风十雨和农闲时,自己的小舅子是闻风打听找人喷,这个王会贤是到处乱走,走走看看,看不足,看不够,也不知看个啥,也听说他以前是公家的人,文各的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回村了,与村里的人格格不入,以前有父母撑着,还过得去,后来也没父母了,据说一家人过得很凄苦。 这个人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叫王会贤,这是他的大名,另一个是他的小名,叫王三孩儿,因为上面有两个姐,他是老三,父母从小就叫他三孩儿,冷店村的人也都叫他三孩儿,他入学时,他爹带他报的名,就是王三孩,一直叫到初中,上高中时,他自己改成王会贤了,那个时候,村里上高中的没几人,知道他大名的人实在不多。 但冷德金却对他的大名知道的鼻眼清楚,因为冷德金家里以前的老宅,也就是现在冷战三叔住的宅子,与王会贤家是前后邻居,王会贤比冷德金大几岁,从小就爱看书,有一次冷德金的父母带他的两个弟弟去外婆家,天黑也没有回来,冷德金当时上小学,他放学回家,有点害怕,隔着院墙见王会贤家亮着灯,便从厕所跳墙去他家。论辈份他叫王会贤三孩叔,他跳到王会贤家里,跑到亮灯的王会贤的房间,叫了声三孩儿叔,正看书的王会贤便给冷战写下三个字,就是他的大名王会贤。并说,他已经改名叫王会贤了。 眼前这三位领导如果来冷店村打听王三孩儿,没有不知道的,但打听王会贤,知道的人还真不多。 冷德金实在好奇,那样一个没用的媷人,国家领导找他做甚? 于是,便忍不住问:“他犯啥事儿了?” 所有人都笑了,陌生人中的领导赶紧解释:“你别误会,是这样的德金同志,我们设计院曾经肩负着国家的重点项目,因为文各开始,项目停止,我们设计组就遣散了所有的设计成员,现在国家要重新启动这个项目,王会贤是设计组的骨干成员,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若允许参与这个项目,那是再好不过了,重新回到设计院,若现在他的身体素质不允许他参与这个项目,我们也要重新恢复他以前的工作编制,补发他这些年的工资,还要为他办理病休和养老事项……” 冷战爹像听天方夜谭一样,脸上的表情很夸张。 “德金同志不用担心,反正都是好事儿。”牛书纪插话说。 冷德金的眉头开始皱了起来,好一会也不说话,低垂着头。 三个陌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牛书纪。 “很难吗找他?”牛书纪问。 冷德金一声长长的叹息,很伤感的说:“没福呀,咋真没福呢!”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冷德金。 冷德金还在扼腕叹息,一脸夸张的惋惜。 “咋回事,你快说清楚吧冷德金。”牛书纪一急,就不耐烦了,也不给他客气说德金同志了。 冷德金又一声叹息,很惋惜的摇了摇头,说:“不在了。” “不在了?”所有人都不解。 “人不在了,几年前就不在了。”冷德金说得够清楚了。 三个陌生人本来是希望满满,一听说不在了,是大失所望。 “咋回事儿,不是才五十来岁吗?”牛书纪问。 “前些年他回村后,不入群,就爱一个人呆着,也不会种地,父母在的时候,还过得去,父母不在了,没几年就没了。”冷德金说的这些倒是有些符合知识分子回农村的特征。 “那他妻儿呢?”陌生人中的最年轻者问。 冷战爹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怎么连妻儿也没有?”一旁的乡长也纳闷。 “是呀,总应该有妻儿吧。”牛书纪附和。 “农村和城里不一样,不会种地的男人,没人愿意嫁的,再说了,他回村时就三十多了,在农村算是过埂的人,再不会种地,明知是个火坑,没有女人往里跳。”德金叹息着说。 三个陌生人,有两个从听到王会贤不在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开口说话,失望和惋惜,溢于言表。陌生人中的那位年轻者,一听说连妻儿也没有,便也沉默不语了。 牛书纪让冷德金来,就是为了寻找王会贤,现在王会贤人不在了,父母也早他几年就离世了,也没有妻儿,冷德金坐在这里就是多余的,马上中午了,还要招待三位国家领导人,牛书纪便开始打发他:“你去吧。”这次别说名字后面加同志了,连名字都懒得提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章 冷德金离开了乡机关,心情很复杂,他想找个和厚的人说说话,但他把冷店村的人想了一遍,几千多口的冷店村,竟没有一个能说心里话的人。 刚才他出家门去乡机关时,是春风得意,专拣热闹繁华的路走,见人就说是牛书记让他去一趟。现在离开乡机关回家,只绕人少的地方走,最不想碰见人,一路上心事重重,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早把小舅子王美顺的事情忘干净了,即便没忘,也没有心情去打肉和他喝盅了。 他想:如果重新再来一遍,让他重新走进乡机关,去面对王会贤的事情,他肯定还会做出相同的回答。 他想:既然再来一遍还会做出相同的回答,为何要郁郁寡欢,又没有杀人放火。 可这由不得人心,他无法劝说自己那颗心不低落。 冷德金路过西街十字路口时,见簇了好多人,心里纳闷着,也没有心情去看究竟。 王美兰还坐在堂屋厦下剥棉花,旁边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河南豫剧三哭殿,她也随着曲调哼哼。正陶醉的哼哼呢,突然见丈夫魂不守舍的回来了,怕他问自己弟弟包药的事情,便先发制人说:“说话没个准,肉呢?” “哦?”冷德金懵懂。 “你不是给美顺说,中午和他喝一盅呢,你肉打哪儿了?”王美兰故意虚张声势的兴师问罪。 “哦,本来想去打肉,西街十字口围了那么多人,不知出啥事了,又要给他们处理纠纷了,哪还有那个心情了。”冷德金说着,直接进堂屋了。 王美兰其实是不想让丈夫问起自己弟弟抓药的事情,故意扯话题呢,见丈夫说西街十字口围了好多人,她有些好奇。正好该打酱油了,刚才梳好的头,换好的衣服,还没有派上用场呢,不出去逛一圈,实在浪费。便站起身,冲堂屋里说:“我去打酱油,顺便去西街十字口看看,回来给你汇报。” 说着,去厨房提了酱油瓶出去了。在供销社的烟酒部打了酱油,直奔西街十字口,果然好多人。王美兰是村支书的老婆,村里人大都认识她,纷纷跟她打招呼。王美兰向人一打听,说是算卦的,算得极准。 王美兰以前对算卦之类的很烦感,认为是封建迷信,可儿子冷战都快二十了,尽管不愁媳妇,却一直没有定下个合适的媳妇,村里和儿子一样年龄的都定亲了,有的都结婚了,这让她这个做娘的心里愁得慌,一听说算得准,她便心动了,想算算儿子的婚姻。 可眼前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她在外围等了半个时辰,一直等到没有问卦的了,剩下的都是围观看热闹的,瞎胡问些没用的耍着玩。 “给他算算啥时候结婚生子,也老大不小了。”一个年轻人指着旁边的五保户笑说。 那五保户却是个七十岁的老鳏夫。周围人哄的一声笑了。 那老鳏夫肩上挑了个拾粪筐,他不甘心被年轻人调侃,便用手一指那年轻人说:“赶紧给俺这个不孝顺的孩儿算算他啥时候能孝顺,现在天天把我抽墙头上。” 周围人又哄的笑了起来。 那算卦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老年人,穿了一身很体面的深蓝色的中山装,戴了顶跟衣服一样颜色的帽子,上衣兜里还插着一杆笔,跟个干部似的。 周围人相互调侃耍笑,他也跟着笑两声。 有些围观看热闹的人总是想着法子问些免费的卦。 有人问:“俺那大孩生时也没有表,当时只知道喂饱牲口了,那是几点?” 算卦者答:“大概戌时吧。” 有人问:“俺那掌柜的喝了酒发酒疯的毛病这辈子能改吗?” 算卦者答:“那你得问你掌柜去。” 周围人哄笑了。 有个年轻人调侃说:“你咋不问你掌柜晚上钻你被窝那毛病啥时候能改?” 周围人的哄笑声更大了。 …… 对于问免费卦的,那算卦者只是胡乱应付,应付烦了,便亮着嗓子,问围观者:“还有人问卦吗?”说着,要起身。 王美兰见状,赶紧挤了进去,说着“我算我算”,便蹲在算卜者面前。 那算卜者打量她的五官,然后让她伸出双手,然后只问了她的出生年月日,便不再问左问右的瞎问一通,而是直接说叨:“十指伸出有长短,骑马坐桥嫌腰酸,可后面还有骑驴的,再后面还有步行的,再后面还有负重的,再后面还有四肢不全的。妹子是个有福人,比上虽不足,比下却有余。姐妹虽多,父母却只有指望你显贵。妹子嫁个好夫婿,不会惹你生气。吃喝不愁做你的压寨夫人。只结果,不开花。命中一子养老送终……” 算卦人刚开始念叨时,围观者是屏气凝息的听,嘴里不住的啧啧称奇,当说到命中一子养老送终时,围观者便哗的一声,开始起哄: “最后一句不冒出来,你都成活神仙了。这最后一句一冒,全盘皆输。” “言多必失。” “你说到“只结果,不开花”这一句如果能停住,那才恰到好处。” “哈哈哈。” …… 算卜的好像还没说完,众人这一乱哄,他也说不下去了。 冷战娘也笑了,看到算卜者的尴尬样,站起身,问道:“多少钱?” “随意给吧。”那算卦人说。 王美兰从兜里掏出五角,递过去,转身离开时,向算卦人伸出右手,圈了小指和大拇指,只留下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很满足的说:“我三个儿子,全长成人了。” “有可能是另两个儿子显贵了,在外地当大官,您两口百年走了,他俩不能及时回来祭祀吧。”算卦人手里捏着五角钱,望着王美兰的背影,自圆的说。 王美兰本来是去问儿子冷战的婚事,结果,还没来得及问,围观者乱哄哄的,把正事给忘了。 回到家,正好冷战回来了,一看到儿子,愁又上来了,便丧起了脸,说道:“前天你花姨说,又给你瞅了个姑娘,星期天给我去相一下,合适了就定下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章 三九隆冬天,寒冷席卷了一切,下了三天的雪,一尺多厚,雪停了,天却没有晴。 星期五这一天,雪大厚,天又阴沉着,如果下午上完三节课再放学,远路的师生往家赶,会走到大半夜的,若不往家赶,那怎么可能,家里那么温暖,正在不可抗拒的召唤着他们。 但冷战是从学生过来的,最体会冬天的学生最苦。都说十年寒窗,而不是十年热窗,意思就是冬天的学生最苦。 于是,冷战找到孔校长提议,下午不上课,上午课结束,直接宣布放学过星期天。 但校长怕影响不好,又说上面也没有通知,又不是光咱学校下雪,全省都在下,别的学校又没提前放学,他们学校这样做,他这个校长会担责任。 冷战便说:“如果坚持下午三节课上学再放学,远路的师生连夜赶路回家,出事了,学校同样担责任。” 冷战是村支书的儿子,支书虽说只是个村干部,但大都是地头蛇。即便不是地头蛇,也有一定的强势。 再就是,冷战的提议,确实合情合理,便说:“下午如果提前放学,这还说得过去,但不能一节课不上,这样吧,下午就上一节课吧!” 虽没有完全采纳冷战的提议,也跟采纳差不多,冷战也理解做校长的考虑事情全面,还是从内心感激孔校长的通情达理。 星期五上午的第一节课是数学,但学校让学生铲雪,占去了半节课的时间。下午第一切课是生物,生物老师年龄大,感冒请假了,做为班主任的冷战,当然会把下午的生物课上成他的数学课。 冷战本来不是班主任,为了凤鸣,当刘姥姥怀孕之后,卸任了班主任,他便主动向校长提议做一三班的班主任。他是支书的儿子,校长当然允许。何况冷战也有做班主任的能力。 天冷得吱吱叫,教室里学生多,都是大活人,吸着冷气,呼着热气,还算暖和些,免强能站得住人。但也只是比外边暖和些,学生仍然冷得稀里哗啦的。 冷战站在讲台上,去看凤鸣,只见她两手交替插在袖子里,抱在胸前,身子在不停的抖动,大概是下面的两只脚在不停的轻跺着取暖。 冷战心疼得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天冷冻的是所有人,满屋的学生,还有他这个老师,冻得又不只凤鸣一个人。 冷战如此说服自己不去太心疼凤鸣。 如此冷的天,又是周末的下午,学生肚里的那颗心,已有些三心二意,再就是,所有课程已全部讲完,两个星期前就进入了复习阶段,下星期就要期末考试了,冷战深知,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周末,眼前的学生已学不进去,他便开始给学生布置这个星期天的作业,然后他决定活跃一下学生气氛,出一道拧脑子的数学题娱乐一下,让学生们苦中作乐,放松一下心情。 于是,他便在黑板上写下一道题: 一个合唱队,如果排成三排,余1人;如果排成七排,余5人;如果排8排,余6人;问这个合唱队有多少人? 写好题,冷战给学生说:“这道题是我从一本数学习题书上看到的,去年给上届的学生出这题,三个班级没有一个学生给出正确答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正确答案,今天出给你们,希望出现奇迹,看你们中能有人答得出来不。” 学生开始骚动起来。 冷战又说:“你们也可以几个人一组进行讨论,群力群策麻,也许奇迹就出现了。” 学生开始思考答案,或几人一组进行讨论。 冷战走下讲台,来到凤鸣跟前,别的学生开始几人一组进行讨论了,并不停的拿笔演算,快速的演算。大部份学生都是真心讨论,用心演算的,当然也有打着讨论的名义,进行闲喷儿的。 凤鸣也不与人讨论,两只手仍然交替插在袖子里,只是不再抱在胸前,而是放在桌子上,身子前倾,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黑板看,然后收回目光,空洞的望着面前,像是沉入思索的世界。 她经常这样,目光空洞的望向某处,一个姿式,一坐就是很久。 冷战走到她跟前,她也没有改变那种姿式和目光。冷战心疼她,又不能一直站她跟前,只是停了一下,从她身边走过,走到尽头,又往回走,走到前边门口,倚门而站,望着学生讨论演算。 凤鸣突然也拿起笔,快速的演算起来,忘我的演算。 看到凤鸣如此用功,冷战那青春而野性的嘴角,又忍不住扬起了两抹很享受的笑意。 二十分钟后,冷战走上讲台,用教棍敲了敲黑板,喧哗的学生便安静了,也坐正了位置。 “奇迹出现了吗?”冷战问。 “找到正确答案了吗?”冷战又问。 下边鸦雀无声,没有一个学生举手。 凤鸣也停止了演算,又把双手交替插在袖子里,放在桌子上,出神的望着前边的黑板。 见没有学生答得出,冷战嘴角扬起两抹笑意,是那种意料之中的笑。 如果有人答出来,他倒感到意外呢。 “看起来,这道题还要留给下届了,不知道最终是在哪一届的学生里出现奇迹。”冷战笑着说。 然后又说:“当然了,也许它根本就没有正确答案,只是有人随手胡写的一道题,被阴差阳错给弄到数学习题上了……” 这时,凤鸣插在袖子里的手,抽了出来,并慢慢举起了右手。 冷战猜想她要入厕,便向门口一示意,柔声说道:“嗯,去吧。” 冷战的意思是让她出去如厕。 “我有正确答案。”凤鸣站起身说。她右手还向上举着。 凤鸣身后的几个学生笑出了声。他们笑冷战误解了凤鸣的举手。 但班上大部份学生都被凤鸣的这句话给吸引了,纷纷望向说出“我有正确答案”的凤鸣。只是一看到说这句话的同学是凤鸣时,立即笑了起来。 他们是笑说出这句话的竟然是凤鸣。 凤鸣环顾了哄笑的学生,慢慢放下了右手。 “我有正确答案。”放下右手的凤鸣,挺直身子,更大声更自信的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章 冷战感觉自己没有听清。 “凤鸣,你说啥?”冷战又问。 “我算出了那道题的正确答案。”凤鸣用手一指黑板。 冷战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凤鸣的数学,从来没有考极格过。 这时,全班学生,看看凤鸣,再看看讲台上的冷战,就跟看戏似的,想看凤鸣如何出洋相,如何收场。 凤鸣还在座位上站着,等着上去答题。 冷战没辙了。啥叫箭在弦上,这就叫箭在弦上。明知道凤鸣上来答题会出洋相,还必须让她上来出这个洋相。因为她那架势是死活都要上来答题的。 冷战心想:我不愿打,她却愿挨。 于是,在全班学生看戏的注视下,冷战很无奈的冲凤鸣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去答题。 凤鸣便离开座位,走到讲台上,接过冷战递给她的半截白色粉笔,在黑板上写了起来。然后,放下粉笑,走下讲台,回到她的座位上。 她写的答案是:这个合唱队至少有166人。 冷战看着凤鸣写的答案,快速的在心里运算着。果然正确。 瞬间,他的心里不再平静了,是那种欣喜若狂的不平静,是那种惊心动魄的不平静。 于是,他面向全班学生,激动的说道:“同学们都演算一下,看凤鸣的答题是否正确。”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变了。 他明知凤鸣的答题正确,还让学生再演算,是想把这个惊喜推向更高潮。 那些眼明手快的学生,早在刚才冷战心算的时候,已经演算出来了,冷战这一说,便赶紧回答:“正确。” 冷战望着凤鸣,一脸的惊异,一脸的惊心动魄。他更加坚信,他对凤鸣的那种刻骨的喜欢和疼爱,不仅仅是因为她和梦里的女孩长得一模一样,肯定是凤鸣身上有某种神奇的东西吸引着他。 无缘无故的喜欢和疼爱,都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奇原因,而这些原因,往往都是命中注定的缘份。 他将惊心动魄的目光从凤鸣身上移开,望向全班学生,激动的说道:“没想到奇迹真出现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却不是那些数学优秀的学生答出来的,而是凤鸣答出来的。连凤鸣都能答出来这道题,那些数学成绩优秀的学生,不知此时能做何感想呢……” 当冷战说“连凤鸣都能答出来这道题”时,凤鸣的小嘴撇了一下,两个小嘴角似乎有不屑的笑意。 冷战看到了凤鸣的撇嘴,凡是凤鸣脸上出现的所有表情,他冷战好像有特异功能似的都能看得到。 “凤鸣,请你讲一下你的答题思路。”冷战看到她的撇嘴,开始给她找活儿干了。 凤鸣站起来,说:“也就是先找8的倍数。8的倍数加6,然后逐一的除以3和7,这样能快速的找出正确答案。” 全班学生都恍然大悟似的表情。 冷战欣慰的点头,正要让凤鸣坐下。 凤鸣又说,“这道题,不止一个正确答案,而是有很多正确的答案。也可以说有无穷无尽的正确答案……” 冷战一征,一脸的不可思议。 班上学生也轰一声笑了起来。 冷战也学着凤鸣刚才撇嘴的样子,撇着嘴笑了。他的笑,主要是因为凤鸣说这番胡话时的认真劲——他认为凤鸣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开始说胡话了。 当然,这可以理解,一直数学不及格的她,突然奇迹般的答出了全班学生都答不出的数学题,大概搁谁都会被冲昏头脑的。 只是,刚才他还惊叹凤鸣答出了题,当听凤鸣说有很多答案之后,又觉得凤鸣刚才答对题有蒙的成份,便想岔开这个话题,聊些别的,将这一节课打发掉,就宣布放学。 但在这个时候,凤鸣突然离开座位,主动走上讲台,在全班学生那不可思议的注视之下,拿起一小截白色粉笔头,在黑板上写了起来,然后放下粉笔粒,笑着走下讲台。 凤鸣在黑板上写了六组答案,分别是214,334,382,502,670,838。六组答案后面是省略号,意思是后面有无穷无尽的答案。 冷战望着凤鸣给的六组答案,先在心里心算了一组,确实正确。 “同学们算一下凤鸣给出的这几组答案是否。”冷战说话都不自然了,他的世界里开始电闪雷鸣。 出这道题的人,太变态了,太怪异了,怪异的如怪异的凤鸣,他望向凤鸣,只见凤鸣又双手交替插在袖子里,双眼空洞的望着面前,很久都没有动一下,像是又陷入某种沉思里。 同学们已开始叽叽喳喳的议论,冷战的内心世界,正沧海桑田的快束演变,他再也无法平静了。 刚才的无法平静还能克制,这一刻的无法平静无法克制。他恨不得跑外边雪地上去祼奔,否则,他平静不下来,呼息都有些困难了。 他看了下手腕上的手表,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便提前向学生宣布,因为天冷雪厚,为了方便路远的师生回去,今下午只上一节课,也就是说这节课一结束就放学了。 学生一听下课之后可以放学回家了,特别是那些远路的学生,开始欢呼起来。 “啊……放学了。” “回家了。” …… 凤鸣似乎被同学们的欢呼给惊醒了,她从自己的世界回到了现实,莫名其妙的望着欢呼的同学,问同桌:“咋回事?” “不上了,可以放学回家了。”那同学大声说。 “哦。”凤鸣脸上也绽露出笑意,又说,“我中午听舅舅说了,还以为是假的。” 冷战看到凤鸣的笑了,凤鸣的笑是他心里的春天,他随着凤鸣的笑,俊气的嘴角也扬起两抹好看的笑意,如寒冬里的火焰一样,在教室里荡起了缕缕的温暖。 下课铃响了,冷战宣布放学。然后,看了一眼正收拾课本的凤鸣,心绪难平的走出了教室。天空仍然阴沉着,风犀利的像刀子,在他脸上胡乱划着。他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怪异的。怪异的如那道题,怪异的如凤鸣。 学生在冷战身后,欢呼着,不停的涌出教室。 还有凤鸣,她精致的五官上绽放着像雕塑出来的呆板笑意,背着她那用碎布块缝制的旧书包里,尾随在学生身后向外涌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章 冷战回到办公室,李庆宾正没事人的坐在办公桌前,一副没事可干似的悠闲,侍弄他那个破闹钟。 冷战很想和李庆宾分享凤鸣在课堂上的答题,但他害怕一提凤鸣,又会刺激到李庆宾,让他多想。 “放学了。”冷战在门口蹭着脚上的雪泥,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提醒李庆宾,还以为他不知道提前放学的事情。 “哦。”李庆宾还是无事可干的悠闲,拨弄那个破闹钟,似乎他家就是冷店村的,或者是冷店村附近的,而不是二十多里之外的李屯村。 “不回家了?”冷战直接问。 “不回了。”李庆宾头也不抬。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冷战奇怪。 “这太阳有啥好从西边出来的。”李庆宾眨了眨烂眼儿。 然后又说,“雪这么大,我自个还好,孩子呢,能冻死她。”停顿一下,又说,“折腾几个小时候,在家住一天,星期天返校,再折腾几个小时,大人都受不了。” “也是。”冷战认可的说。然后又问,“吃饭咋办?” “老杨不回去,中午他亲口说的。” 老扬是学校的伙夫。 “这样最好。”冷战还担心凤鸣路上受罪,如此,他是如释重风。这是意想不到的惊喜,他纷乱的世界,突然又凭添这样的喜事儿,他按捺不住喜悦,又说,“我去安置老杨,今晚弄俩菜,咱喜庆一下。” 冷战说着,向外走。 “孔校长也不回去。”李庆宾提醒正要出门的冷战。 校长是冷店乡人,却不是冷店村人,距家有六七里。 李庆宾的意思是,有校长在,安置老杨弄俩菜的应该是校长,而不是他冷战,这是善意的提醒。 冷战明白李庆宾的提醒,但还是出去了。只是他出去之后,并没有去安置老杨今晚弄俩菜,而是直接去了一年级的女生寝室。 一年级一共有三个班,冷店村及附近村的女生并不住校,而是放学回家住,只有那些远路的才会住校,所以,女生寝室便只有三间通房。 这已经是冷战第三次去一年级的女生寝室了。第一次去,还是上学期开学前一天,他帮凤鸣搬去杨老师屋里住。第二次去,是开学第一天学校很乱荡,他担心凤鸣。 这一次来女生寝室,他是来看下女生是否走光了,是不是只剩凤鸣一个人,如果只剩凤鸣一个人,他要想办法去留住教初二英语的杨老师,把凤鸣还安置在她的屋里睡。 冷战本以为,一年级女寝室正熙攘呢,女生正忙着收拾东西回家。可他到了女生寝室外边,竟然静悄悄的。 女生们也够麻利的,这才多大功夫呀,都走光了,那凤鸣呢? “屋里有人吗?”冷战站在门外大声问。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他赶紧探头向室内望,只见空荡汤的寝室里,只有凤鸣坐在她的辅上,正忙活着什么,还很用劲的在拽着什么。 “凤鸣。”冷战探头叫了一声,这才走进去。 凤鸣回头望了冷战一眼,仍然忙活自己的事情。 冷战走到她的睡辅跟前,见她双腿盖在被子里,双手正在折被子。 “做啥呢这是?”冷战不解的问。 “折被子垫鞋。”凤鸣说着,从折开的被子里拽下一块棉套,放在一边,又继续拽。 “把棉套拽出来,睡觉盖啥?你傻不傻呀,快别拽了。”冷战伸手阻止她。 “我拽的是被角。”凤鸣很听话的不拽了,而是侧身拾起地上的鞋,从鞋里掏出几块厚厚的湿纸,将刚才拽出来的套垫进去,然后又去拾另一只鞋。 另一只鞋离得远些,凤鸣探身也没有够到,冷战弯身拾起那只鞋,仔细一看,鞋底已经湿透了,里面垫的那层纸,也是水湿水湿的,并且,还冰凉冰凉。 冷战心里一疼,将湿透的纸块掏出来,然后拿起凤鸣刚才从被角里扯出的套垫进去,说道:“别再拽被套了,我今晚回家给你拿些棉套儿。” 然后又问:“寝室的人都走了,晚上你一个人睡吗?” “三一班有几个女生不回家,中午舅舅说我晚上睡她们寝室。” “几个人睡那么大的空房子,那也冷,我去看杨老师回去不,她要不回去,你还跟她睡,暖和。”冷战说着,便着急向外走。 “冷老师,你去青云禅寺干吗?”凤鸣在他身后,冷不丁的问。 “什么?”他回头问。他害怕杨老师也像一年级女生一样麻利,已经走了,对于凤鸣的问题,他有些没耐心。 “你去青云禅寺干吗?”凤鸣一字一句的问。 “我没有去过。”冷战什么寺院也没有去过,不过,他做的那个怪梦,像是在寺院里,否则,哪来的那么多佛像。 凤鸣一脸的不解。因为开学那天,冷老师明明说过他在青云禅寺见过自己。 “你去过?”冷战见凤鸣面有失落,赶紧笑问。 凤鸣木然的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它?”冷战问。 “俺伯去过。”凤鸣如实说。 “哦。”冷战不解,平时在他面前言话不多的凤鸣怎么突然问他这个话题。 不过,他虽说没去过青云禅寺,但听着这寺名儿很有仙气儿,也很有诗情画意。青云,那不就是高空吗,青云之志,平步青云,青云直上,青云万里,青云独步,激昂青云,拨开云雾见青云,还有李白的诗,又疑瑶台镇,飞在青云端,反正等等吧,青云是个很极积向上,又奋发图强的词语。 “这寺名不错,但我没去过。”冷战说着,顺着床铺之间的道儿向外走。 “开学的时候,你还说在那里见过我。”凤鸣在他身后说。 “是吗?”冷战一听,赶紧止步折回身。 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那肯定是为了你才去的。”冷战笑说。 “那时你还不认识我。”凤鸣一脸的不解。 “认识,开学之前就认识。”冷战笑说,“回头我再告诉你。” 他担心杨老师走掉,没心情再理会凤鸣了,又转身向外走。快走到门口时,李庆宾进来了。 “冷老师不是去老杨那儿了,怎么会在女生寝室,这传出去可不好听。”李庆宾阴阳怪气的说。 “李老师这不也来女生寝室了,传出去就好听了?”冷战尴尬的赔着笑说。 “自家孩子的寝室,我来带她去三年级的女生寝室去住。”李庆宾阴笑说。 “这是我学生的寝室,杨老师不回去的话,我让凤鸣住杨老师那儿,暖和,舒服。”冷战依旧赔着笑。他没想到,赔笑也很辛苦。 李庆宾一声冷笑:“多谢冷老师操心,不用麻烦了,我家孩子,我来管。” 说着,与冷战擦肩而过,因为是床铺之间的夹道,很狭窄,他是从冷战身上撞过去的,眼里的烂肉,也烂白着,阴阳怪气的在镜片里面泛滥。 李庆宾不仅仅是烂眼,他那张脸,一年四季都是红赤赤的,像被热水给淖过一样。只不过,没有他的烂眼吸引人的眼珠罢了。冷战第一次看到他的烂眼,大呼小叫了他的烂眼之后,本想再继续大呼小叫他的红赤脸,当得知他的烂眼是遗传,便又害怕他的红赤脸也是家族遗传,也是祖祖辈辈都是这样的,才不敢大呼小叫了。 他这个身材瘦小的烂眼赤红脸,平时在学校,没人瞧得起他,只从冷战进学校之后,因为喜欢听他讲野史,才处处罩着他,这个他自然是知道的,因为凤鸣没出现之前他是很讨好冷战的。 可现在,因为凤鸣,身材瘦小的他,竟然很暴力的从身材挺拔的冷战身上撞过去。 冷战没想到,他的小身板这么有力度,大概有恨的成份吧。冷战心知肚明,因为凤鸣,李庆宾处处防着他,也许刚才自己一离开办公室,李庆宾就尾随过来了,附在窗外偷听,想捉个正着,一听自己要去杨老师那儿,他躲避不及,怕被自己发现,才赶紧伪装成要进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是凤鸣的亲舅,自己是凤鸣的老师,论和凤鸣的关系远近,自己当然不能与李庆宾相比。可是,这些道理他虽然懂,就是忍不住想照顾凤鸣,忍不住心疼凤鸣,他自信他对凤鸣的照顾绝对比李庆宾照顾得周到。 冷战这样想着,刚一出女生寝室,李庆宾随后也带着凤鸣出来了。 “冷老师慢走,我带凤鸣去三年级女寝室了。”李庆宾在冷战身后说,然后又回头说凤鸣,“凤鸣,快谢谢冷老师的关心。” 凤鸣便机械的说:“谢谢冷老师的关心,我去三年级女寝室住了。”说着,跟在舅舅身后,向三年级女寝室走去。 冷战的心,冰凉冰凉的,比这个冰雪天还冰凉。他也没必要再去看杨老师回去了没有,而是直接去了伙夫老杨的屋。 大冷的天,老杨正围着火炉听收音机,越调,诸葛亮吊孝。冷战上去关了收音机,说道:“杨叔,晚上弄俩菜吧,天太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章 腊八过后的星期天,林青山披戴着寒冷去县城了。去县城看望他从前的同事了。他这位同事以前也是县重点高中的教师,现在是县重点高中的校长。 以前做同事时,两人的关系不错。 林青山教高中毕业班的数学,那同事当时教高中毕业班的语文,还是班主任。两人一文一武,配合的极默契。 当时,林青山结婚了,还有一个儿子,就是凤鸣的哥哥林凤翔。 当时,班里有一位很生猛的女生,就是现在凤鸣后娘,家是县城的,是个名副其实的学生混子,她的父母都是造反派,天天不存家,她无人管教,在班上也是一身造反派的脾气,没人敢惹。 在一个星期天,林青山回家,她突然在县城外的路上拦住林青山,向林青山表白,说是爱慕林青山已久。 “林老师,我初一就开始喜欢你,一直盼着高三,就是为了能天天看到你。” 女生名叫叶青,话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她平时脾性很生猛,细高个,大大咧咧,说话跟吵架似的。那一刻向林青山表白的时候,羞涩的弱不禁风。 当时的林青山,三十岁出头,是一个相貌俊朗的谦谦君子,他教学有方,是全市很知名的高级优秀教师。他所教授的那些高三学生,是正青春茂盛的少男少女。女生情窦初开,男生是自信张狂。 那些情窦初开的青春女生,天天面对俊雅有礼的数学老师,难免不为所动,那颗欲动的心,就像春天的河边青草,在羞涩的掩盖下恣意疯长,终于承受不了想思之苦了,便给翩翩儒雅的数学老师私信告白。 当时,林青山经常接到女生的表白信,他接到之后,折也不折,摸出火柴给烧个一干二净,不留任何后患。 那叶青好像从没给他写过私信告白,却是直接当面表白。 那是林青山第一次被女生当面告白。 “叶青,别一叶障目了,把格局和眼光放长远些,你虽说文化课不理想,但可以走艺术,将来上了大学,选择的空间很大。”林青山说。 林青山望了望天色又说:“天色不早了,大道理我也不多讲了,我是教数学的。我就直接告诉你,别说我是个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即便没老婆孩子,我也不会娶你……” 林青山把她教育批评了一番,直接骑车子走人。 他以为事情就那样结束了,谁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 过后,叶青就开始给林青山写情书,当时学校传得沸沸扬扬。后来那叶青就怀孕了,肚子都鼓起来了,说是怀的林青山的孩子。 因为她父母是造反派的缘故,学校也不敢开除她,她还在上学,而她的父母有可能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否则,也不会让她如此丢人现眼吧。 林青山家里的妻子也怀孕了。 后来,叶青的父母知道了她怀孕的事情,便逼着她打掉孩子,或者随便找个人给嫁了,但叶青非林青山不嫁,死活也不愿打掉孩子,也不随便嫁人,给家里人扔下一句“曾经沧海不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就离家出走,跑学校一直纠缠林青山,并扬言,死也要埋在他林青山家坟里。她家里人没办法,就让学校赶紧开除林青山。 学校惹不起造反派,便赶紧把林青山开除了。 后来,叶青生下一个女孩儿,就是现在凤鸣的姐姐林凤舞。 林青山的妻子因为这事,一直生闷气住娘家,该分娩时才回家,却是难产,大半夜的林青山用架子车拉着妻子往医院里跑。 凤鸣的外婆也跟车去了,她是小脚,走路都是摇的,走路慢,跟不上车,林青山只有让她也坐车上,一辆架子车拉着她娘儿,凤鸣三舅一旁推着车。 凤鸣的外婆是基督教徒,一路上嘴不闲着,驱妖降魔的念咒语,什么哈利路亚的,边念叨,边痛哭流涕,那虔诚,那念叨,无际的黑夜都能为之动容。 “乖,一切都交给主吧,快跟娘一起祷告,让主显示他的大神通吧。”凤鸣的外婆不但自己虔诚的念叨,还让正痛苦不堪的女儿念叨。 没办法,尽管凤鸣的母亲很痛苦,但也跟着凤鸣的外婆念叨。在那一刻,对于她娘俩,能求到的,也只有她们信仰的主了。 林青山拉着架子车,一路小跑,心里也不停的念叨,如果车上那娘俩所信的神真能保妻子平安,他也归向她娘信的神。 到了县医院,林青山的棉袄能拧出水来。 可是,到了县医院,却找不到妇产科的接生医生,因为医院被造反派占领,接生医生好像被关起来认罪了。 林青山当时走投无路,便找到那位同事家,在黎明时拍开了那同事的门,那同事起床,赶紧去找他认识的造反派头子。那造反派头与林青山同事家是世交,逢年过节的还过礼来往,因为这样,县高中才得以正常上课。 那造反派头子的妻子也怀孕了,是第五胎,前四胎都是女孩儿,想要一个儿子,一听林青山同事说了经过,知道事情急,救人要紧,他带着林青山和那位同事直接去医院,让医院的造反派将接生医生给找来,替林青山的妻子接生,但是,已经晚了,只保住了小孩,大人却没有保住。 凤鸣娘就死在凤鸣外婆的怀里。她当娘的,睁眼看着女儿死,可想而知,她当时的心里,她当时的世界,是如何的绝望和痛悲。来时她一路上的哀求,一路上的念叨,都是枉然的。她信的神没有保她的女儿平安。 对于当时的林青山来说,他的天塌了,他的地陷了。他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就是凤鸣,在医院里坐了一上午,然后拉着死去的妻子回家了。 晚上来县城时,车上只有凤鸣娘和凤鸣外婆,回去时,多了一个刚出生的女儿,就是凤鸣。凤鸣的外婆抱着凤鸣,坐在架子车上,双眼空洞,面目僵滞,嘴里已不再念叨她信的神了。 没有埋葬妻子,林青山就先寻到那女生,把她俩接到家里来。这一下,百里之内都被轰动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章 没将女生娘俩接到家之前,谁都不相信女生的孩子是林青山的,将女生娘俩接到家之后,谁都深信女生的孩子是林青山亲生的。只有那位同事不相信,因为他太了解林青山了,做为班主任,更了解那位女生。 埋葬妻子那一天,林青山那位同事去吊唁,指着林青山的鼻子大骂:“你太混蛋了,林青山,她害得你还不够吗,那是一个祸根,已经让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了,你把她娶到家,等于坐实了你和她以前的关系,等于那孩子就是你的,你下半辈子就等着活在众人的唾沫里吧,害得凤翔也跟着遭受歧视……” 但林青山心意已决,任凭亲朋和周围人苦劝,毅然娶了那女生。当然,按他的说法,他娶那女生,也有他的目的。 凤鸣娘去世一个月之后的同一天,凤鸣外婆也去世了。林青山一直想,也不知凤鸣外婆去世时,还信不信她信的神了。从那之后,林青山一听说有人信基督教,便说是假的,还不如上寺院拜佛呢,因为他看过洪迈的《夷坚志》,虽说他不迷信,但对《夷坚志》里的故事,还是深有感触。 对于接到家里的女生,之前,不了解她,还真以为她放荡,娶回家之后,林青山对她管制极严,就像学校老师管制学生一样,但那女生成了他的妻子之后,并没有想像中的放荡,以前做学生时是瘦高个,嫁给了林青山,生了女儿之后,发福了,腰也粗了,臀也圆了,胸也大了,一眼看去,人高马大的,干活很有力气,林青山指使到哪,她干到哪,倒成了贤妻良母了。虽说脾气不好,嗓门大,林青山发现她心并不恶。对于林青山的儿子林凤翔,还有林青山与亡妻的那个女儿林凤鸣,在吃穿上,她都不吝啬,当然,她也不敢吝啬,因为她怯气林青山。相比刚嫁给林青山时,在嫁给林青山几年后,村里的一些人也慢慢改变了对她的看法。 林青山当了村会计之后,托人去向她娘家说合,因为之前,她娘家是不和她亲戚的,她娘家大概也听说她嫁给林青山之后,很守妇道,很能干吧,也愿意和她来往了。 就这样,谁也不看好的两个人,就过成了一家人。 林青山被学校开除,当时的学校领导和同事,他从没有来往过,唯独和那位同事来往。所谓的来往,就是地里的庄稼和瓜果喷下来,赶紧给那位同事送来尝鲜,年的节的反而没有来往。 那位同事,后来升任办公室主任,再后来,一下子做了校长。 林青山这次来那同事家,也就是高中校长家,是有事相求的,所以,大冬天的也不能空手而来,几只活鸡,一桶花生油,一罐芝麻油,还新磨了一方豆腐,绑满了一自行车,满的都无法下脚,便一大早推着自行车步行来县城了。到了同事家,同事家没人,他便在寒冷中一直等,从上午十一点,一直等到下午两点多,同事一家才回来,说是朋友的儿子结婚,吃大餐去了。见林青山被冻得稀里哗啦的,蹲在门口等,心疼坏了,赶紧开门,捅开炉火,给林青山做了热饭。 那同事是个聪明人。林青山每年来,都是庄稼和瓜果喷的季切,现在大冬天的突然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便知道他有事而来,还猜出了他为啥事而来,所以,不等林青山开口,便说:“凤翔该毕业了吧?” “往前就毕业了。”林青山这次来,正是为儿子的事情。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凤翔毕业之后,能分配个好地方,当然就去更好的地方。如果没有分配到更好的地方去,不嫌弃的话,就让他来咱学校吧。” 那同事现在还说林青山说“咱学校”。 “还别说,我今天来,就是为这事。主要是寒假之后,学校让学生找地方实习,你说我一个种地的,往哪给他找实习的地方?” “林老师,不嫌弃的话,哪也别去,就来咱学校实习吧。”身为校长,这么多年了,他一直习惯称林青山为林老师。 妥妥的,林青山来县城要办的事情,朋友几句话,都办得妥妥的,轻而易举便办得妥妥的。这是他当年被学校开除之后,一直交往的同事,他有种预感,就是从当年这位同事在寒冷的黎明帮他去找造反派头头让妇科医生救他妻子那一刻起,又到亡妻的葬礼上他骂自己,他便预感到,将来有可能还需要这位同事的相帮,不是他需要,而是他的子女,他子女的前程需要,他也感觉,这位同事,将来会有出息。 这一刻,他的预感应验了,这么多年,一直和他交往,十来年了,他觉得与这位同事的交往是最值得的投资。有时,在这位同事面前,林青山内心感到自己很自私,因为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与这位同事的交往,是有目的的,而这位同事却丝毫没有。 那位同事见林青山用过热饭,不再发抖了,气色也过来了,很小心的问:“林老师,想扯扯以前,你不烦吧?” “不烦,随便扯。”林青山今天来办的事情,妥妥的,心里高兴,别说扯以前,就是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也不烦。 那同事便呵呵一笑,说:“你当时娶了那娘俩,谁也不看好。现在看来,那可是积了大德了。否则,那娘俩的后果,不堪设想。” “说实话,我娶那娘俩,当时也是动机不纯,有私心的。” “有啥私心?收留了那娘俩,给那娘俩一个家,这是积德行善。” “名义是给那娘俩一个家,实际上,是让自己的女儿有奶吃。” “哦?” “你想呀,大冬天的,一个刚出生的月子娃,她外婆也不在了,要不娶了那娘俩,我一个大男人,还真养不活。” “动机归动机,但那娘俩确实有了落脚处,有个归宿。你积的福德,可是在那摆着呢,谁都看得见。积德之人,必有福报,我这几天,一直想这事儿呢,就盼着你来呢。想着凤翔该毕业了,你咋还不来我这呢,难不成有更好的去处了。这没想几天呢,你就来了。” “娶那娘俩,互惠互利,从没想到福报。” “没想到福报,福报来了,也不能往外推呀。”同事说着,冲林青山招招手,“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林青山见同事一脸的神秘样儿,他一脸的不解,但还是挪了挪凳子,凑了过去。 同事便附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林青山听得连连点头,他今天来县城办事顺利,双眼放光,听了同事的低语,越发放光了,连声说:“听你的,都听你的,我回去就打理这事儿。” “莫走漏风声,心里知道就行,屋里娘们也不能说。” 林青山感动的只顾得连连点头了。 冬天黑的快,林青山告辞回家,同事将他送到大街上,还嘱咐不要走漏风声。 林青山来县城时,带的东西太多,怕油洒了,他不敢骑车,一路上小心地推着;回去的时候,是空车,他还不敢骑,因为天黑,他怕摔着,一直推车回家,都大晚上了,一进家门便说凤鸣后娘:“快,天冷。赶紧给我做碗葱花面条儿。” 凤鸣后娘撸起袖子去了厨房,很快将一碗冒着热气的葱花香油面条儿端到林青山面前,林青山放了辣椒,放了醋,吸溜着喝,凤鸣娘很幸福的坐一旁看着,然后说:“凤鸣舅下午来了,等到天黑,你没回来就走了。” “来做啥。” “他说凤鸣数学英语都没考及格过,寒假过后不让送风鸣上学了。” 林青山一听就恼了:“女孩家,那么小,辍学在家干啥?怎么着也上个高中毕业,将来当个民办教师吧。” “我也是这样说的,凤鸣舅就说,女孩儿家,学个纺花织布,然后找个婆家嫁人……” “别听他瞎吣,我林青山的女儿不学那些没出息的技能,我要是在家看我不怼他,下次他再来说那些话,我要是不在家,你直接把我刚才那话撂给他。” 家里的事情,都是林青山说了算。对于孩子们的成长和未来,凤鸣后娘也从来不插手,也是林青山一人说了算。 这年寒假之后,凤鸣的哥哥去县城高中实习了,林青山辞了村会计,带着凤鸣后娘一起去村小学当了民办教师,这让周围人很不解。 当小学教师,等于哄孩子玩,每月就那俩钱,把人栓得死死的。特别是林青山曾经可是县重点高中的优秀老师,这都不教学十来年了,咋突然想起来去当小学民办教师了,还不如当村会计自在呢。 凤鸣后娘平时嗓门大,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家里需要决定的事情,都是林青山说了算,她处处听林青山的,就像学生听老师的话一样,连问为什么都不问,就跟着林青山去村小学教一年级语文了。 林青山教五年级的数学。 凤鸣还是跟着舅舅去上学,尽管李庆宾在春节期间又游说林青山让凤鸣辍学,但林青山死活不同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章 这一天中午,冷战家里出锅。 所谓的出锅,是本地的俗语,就是把挤压出来的植物油,在饭锅里加热,炸些食物,就叫出锅。为什么要出锅呢,本地人认为,挤压出来的油没有出锅,是生油,油的香味和营养没有被激发出来,吃起来不香,只有经过了出锅,才能开吃,吃起来才香。本地的农户,家家户户挤压出来的油最少都有几十斤。 花生油,棉籽油,家家充足,平时会存放在大的容器里,只取出来一罐出锅,慢慢吃,吃完了,再取出来一罐出锅。 冷战平时在学校住,早饭也都在学校吃。因为回家吃早饭太赶了。但中午他一般都回家吃,因为家里饭菜比学校里的有油水。至于说晚饭,就要看心情和时间了,如果时间不赶,就回家吃,如果逢上家里改善生活,做好吃的,也回家吃。如果心情好,想回家吃,也回家吃。 总的来说,他是想回家吃就回家吃。 中午冷战家里出锅,炸了好多食物,有鸡蛋饼,油饼,菜角,花生豆,还调了辣椒油,连冷德金这个村支书都系上围裙帮厨了。 冷德金这个人,平时要是穿戴整齐,修饰打扮一下,腋下再夹个黑公文包,还算有模有样。今天的他系了个厨裙给老婆打下手,围着灶台打圈转,他的形象是急陡弯的下跌,就跟个下人似的,越发显得王美兰的俊俏利索。 “冷德金,快把小油碗给我。”王美兰很急的支使丈夫。 “哪儿?”冷德金一时看不到小油碗。 “眼瘸?红瓦盆南边不是?”王美兰斥责道。 丈夫双眼急切的在罩里南面旋了一会儿,才看到小油碗,赶紧端给老婆。 “那话说的,红瓦盆南边的地方大着呢,广州也在红瓦盆南边,你咋不说个具体位置?”冷德金很撒娇的嗔怪老婆。 没外人的时候,赶上冷德金有心情的时候,他可会向老婆撒娇了,也可会逗老婆开心了。 说实话,他爱老婆都爱到骨子里了,长得俊俏不说,嫁过来还一口气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和三儿子的身材和相貌还都随母亲,英俊世无双,女孩儿见了都心醉神迷。 “别耍嘴皮子了,赶紧给老娘干活儿,一会战儿和啸儿都回来了。”王美兰说着,抬腿朝丈夫身上扫了一下。 他们二儿子读的县重点高中,平时住校,只有大儿子和三儿子回家吃饭,而大儿子还是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 王美兰话音没落,冷战就回来了。 今上午最后一节没有数学课,他知道家里出锅,提前十来分钟就奔回来了。 冷战回到家,不管父母的忙碌,只顾自的吃饭,饭后又包了一些带走,说是带给同办公室的李庆宾。 说是给李庆宾,其实是为了能让凤鸣吃到。 可到了学校里,李庆宾不在办公室。大概又去找生物史老师闲喷了,自这下学期开学,李庆宾和生物史老师走得特别近,有事没事李庆宾就往生物史老师的屋里钻。 李庆宾和那生物史老师,一个教毕业班数学,一个教生物,二人最近特别喷得来。李庆宾爱喷野史,生物史老师家喷天文。二人喷的东西是驴唇不对马嘴,凤马牛不相及,也不知二人咋喷到一块的。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生物史老师不喷天文了,而是喷他最小的儿子。 “我那老幺也安排到县棉厂成公家人了。这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可不用站这三尺讲台哄孩子玩了。”生物史老师最近见了人都是喷他的老幺。 冷战便将好吃的放在李庆宾办公桌上,然后就出了办公室。还不到一点,他没事干,就在学校瞎转悠,碰到了教初二英语的杨珊老师上厕所。 杨珊老师正要上厕所,一看到冷战,也不上厕所了,没事找事的凑近冷战。 “我说冷老师,最近李庆宾那烂眼为啥和生物史老师走得那么近,吃饭俩人也扎堆儿,这什么情况的干活?”杨老师很神秘的问。 其实冷战也不知道李庆宾为什么和生物老师走得那么近。 李庆宾这个人吧,是教初三数学的,别看他烂眼红脸,却极有教学经验,教出来的数学很有趣,连差生都听得懂。 凤鸣没出现之前,他李庆宾最爱和冷战喷大江东,冷战也最爱听他李烂眼喷大江东。到了晚上,将布帘一拉,将两张办公桌隔在外边,两个人躺在布帘儿里面的床上,李庆宾就开始侃侃而谈了,从中国的奴隶社会能讲到俄罗斯的沙皇贵族,从幽冥地府能喷到天上的玉皇大帝,尽管冷战不信鬼神,但他最爱听李烂眼讲的那些故事。 冷战也纳闷,他一个教数学的,怎么知道那么多的历史故事。但他却不愿教历史,他说历史只是他的额外兴趣,他最擅长的还是教数学。也许他数学教的好,就是缘于他知道的历史故事多吧。 凤鸣出现之后,可能是冷战对凤鸣表现的太反常,晚上俩人躺床上,李庆宾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能喷了,冷战深知症结所在——是因为凤鸣。 他不与李庆宾计较,还礼让他,一再妥协。 晚上俩人再躺床上,冷战为了和谐关系,就撒娇似的主动要求李庆宾喷空。 冷战一要求,李庆宾也喷,却故意喷些男人不正经之后,是如何遭报应的,还有哪个男人因为勾引了人家姑娘,结果死的很惨的故事。 “小时候听村里老人说,过去我们那儿附近有个繁华的集镇,镇上有个户家,是做药材生意的,家里很富有。户家有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很好色,还好色的很与众不同。别的男人好色,都是喜欢俊俏的大姑娘,他好色是喜欢年长的有夫之妇的或年幼的未成年少女,就是不喜欢俊俏的大姑娘,相亲相了好多,个个都俊俏,他一个没相中。他人虽说没成婚,却有很丰富成婚男人的那种生活,结果遭报应了,患了一种怪病,全身烂,没一块好地方,最后把裤裆里的剩殖器都烂掉了,人也一命呜呼了……” 很明显,这个故事是李庆宾专为冷战量身定做的。繁华集镇上有个户家做药材生意,很富有,是借鉴的西门庆;户家有几个儿子,其中一个儿子很好色,是专指冷战。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章 冷战也不知道那些故事是李庆宾针对他冷战瞎编的,还是真有那些故事,反正冷战听着很恶心。 那个故事之后,晚上躺床上,李庆宾不喷的时候,冷战再也不敢要求李庆宾喷了。 那个故事之后,到了晚上,俩人躺床上,躺在布帘儿里面的床上,开灯关灯,都是李庆宾说了算。开灯了,冷战就看书;关灯了,冷战就睡觉。有时候关灯之后,李庆宾还抱个收音机,呜呜啦啦的在那瞎听,冷战也得跟着听,不想听也得听,没办法,总不能将耳朵睹上吧。 李庆宾如此多嫌冷战,冷战完全可以搬到别的办公室,可他就是不搬——是因为凤鸣。 李庆宾爱喷史类,现在不和冷战喷了,就去找别人喷,冷战能理解,可他找生物老师去喷,冷战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李庆宾也就五十岁左右啊,那生物史老师是个秃顶老头儿,脾气古怪,没人与他合得来,也没人愿意与他合住一室,他便独霸一间办公室。咋一听起来,他自己一间办公室,就跟校长待遇似的,其实是没人愿意与他一起住。 李庆宾以前还和冷战说过生物史老师的坏话,可现在却与生物史老师勾搭的如此亲蜜。 现在杨老师问李烂眼为啥与生物史老师走那么近,冷战当然知道是因为他冷战,可他不想如实说,因为要牵扯到凤鸣。 于是,冷战便随口说:“物以类聚吧。” 冷战说着,就向学校后边走去。他经常听说住校学生会利用中午吃过饭的时间翻墙出去,到野滩的林中去玩。 此刻,他无所事事,也准备翻墙出去,到野滩的林中去走走。 初中校园坐落在冷店村的北地,学校北面便是没有尽头的野滩,野滩上长满了杂林,还散落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塘。 每年的春夏之季,那些住校的远路学生,会利用中午放学和下午上课之间的空闲,翻墙出去,到野滩里玩耍。 那校园围墙,年久失修,有的地方还塌了,很容易翻过去。 春夏的野滩,也确实好玩,有各种小鸟在林枝上鸣叫穿梭,水塘边的茅草里,还可以摸到鸟蛋。 各种植物开着鲜艳的小花,还有一种茅草花,当地人叫它茅茅草,会长出笔芯一样大小的小棒,春天刚长出来时,学生翻墙出去,会成把成把的揪,然后剥着吃。 冷战翻出校园,没有目的的乱走一气,然后坐到水塘边上,望着水塘里不时泛起的涟漪,想着如何改善与李庆宾的关系。 说实话,李庆宾那样对他,他很受折磨,好在初中三年,凤鸣就升高中了,高中在初中的东边,隔了两个大操场。凤鸣升到高中,李太宾也不在高中教学,他冷战就可以直接去高中找凤鸣了。到那时,他就不会像现在忍让李庆宾,不过他也不会去惹李庆宾,更不会去寻他的麻烦,毕竟他是凤鸣的亲舅。 大中午的,野滩静得如同隔世,冷战开始胡思乱想了,他想着,此时此刻,他能和凤鸣手牵手来野滩玩就好了,没有一个人看到,特别是没有李烂眼那防贼似的盯梢…… 他就那样胡思乱想着,坐在水塘边,看蜻蜓点水,看鱼儿吐泡,看水面的涟漪绽放。当他的目光从水面上移开,望向前方的杂林时,突然从杂林的缝隙里看到有一团人影。他心里一惊,仔细去看,竟然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还像一个女孩儿。 常言说,远了怕水,近了怕鬼。这远路学生不知道野滩的事情,翻墙出来玩儿,当然无所顾忌了。可冷店村的人都知道,这野滩不干净,是那种迷信的不干净。 冷战平时不信那个邪,可现在大中午的,学生即便出来玩儿,也不会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出来打哄哄。 但对方却是一个人坐在那里。 冷站不信那个邪,起身朝那团身影走去,到了跟前,竟然是凤鸣。立时大脑:“凤鸣,是凤鸣吗,一个人到这里干啥?你傻不傻呀!” “看蜻蜓。”冷战的突然出现,也吓凤鸣一大跳。 “一个人很危险的,快回学校。”冷战从来没有的严厉。 “来了好多学生,她们都去深处了,那里才危险。” “她们人多,去哪里都不危险,你一个人坐这里才危险。” “这里离学校近。”说着,凤鸣用手一指校园的方向。 冷战顺着她的手指去看,确实离学校近,能看到学校的围墙。 “是离学校近,可你一个人坐这里看个啥?”冷战的语气温和了,他说着,见凤鸣坐水塘边一动不动的看着,便又说:“那水面有什么好看的,说你还不动。” “我在看蜻蜓。” “蜻蜓有什么好看的。” “冷老师,你知道蜻蜓为什么要点水吗?” “为什么?”冷战也望向了水面的蜻蜓。 “因为它想到水里去,找以前的小伙伴。” “哦?”冷战有些感兴趣了。刚才他还胡思乱想,和凤鸣手牵手坐在这静得如同隔世的野滩,现在这不心想事成了吗,这样不好吗,可以和凤鸣说说话,省得李庆宾那烂眼防贼似的盯梢了。 于是,他也挨凤鸣坐了下来。然后,冷战便说:“说来听听。” “我从书上看的。”凤鸣不好意思了。她难得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崩管从哪看的,说来听听。”冷战太想听她说话了。 “也许只是故事。” “管它什么呢,你只管说,我爱听。” “嗯。”凤鸣犹豫了。 对于凤鸣来说,冷战是她的班主任,也和她舅舅同一个办公室,下课之后接触的也多,特别是平时,冷战对凤鸣很照顾,尽管舅舅在下学期开学的路上一再嘱咐她,要防着冷老师,别走太近了,可她如何防?一看到冷老师她撒腿就跑开吗。比如说此刻吧,他若是坏人,她撒腿跑也跑不掉的。再说了,冷战明明就是关心她,还说这里危险,让她赶紧回学校,这明明就不是恶人吗。再说了,她也很想讲蜻蜓点水的故事,尽管她觉得,冷老师听了之后会不相信,可她还是想讲这个故事。 所以,犹豫了之后,她还是开始说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章 凤鸣说:“有一天,一群生活在水上的虫子说起他们伙伴儿的神秘失踪,不无忧虑地说,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爬山睡莲的叶子,然后就消失在视野里,从此无影无踪,这种现象反反复复,多次出现,如同一团挥不去的迷雾,令小虫们忧心忡忡,它们都想知道伙伴们到底上哪里去了。 “于是,小水虫们便相互承诺,如果与会成员中有谁先爬到睡莲的叶子上再神秘失踪了,一定要找机会回来告诉大家它的方向。一周后,一只小水虫爬上睡莲叶子背面,接着转到了叶子正面,它趴在那里,感到十分温暖,非常惬意,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不觉间,这只小水虫幻化成一只蜻蜓,在绚丽的阳光下,它的身体闪烁着彩虹般迷人的光芒,四片美丽的翅膀在背后依次展开。过了一会儿,蜻蜓抖动着翅膀腾空而起,在明媚的阳光中尽情地飞舞。它无比快乐,无比欢畅,飞着飞着,蜻蜓蓦然想起在水中的那个承诺。是的,它得回去告诉水族里的同胞们,它上哪去了。想到这里,蜻蜓朝水面飞去,它想重新进入水中,可是多次尝试,都没能凑效,水面像一堵厚厚的墙,无情地挡住了它的归途。 “蜻蜓对自己说,我真的好想信守承诺,可是,即便我回去了,伙伴们也不认识我了,我已经拥有了一副全新的美丽的身躯,我想,只有到那天,它们都爬上睡莲叶子就会知道我去哪里了。” 凤鸣讲这个故事的时候,冷战很用心的倾听。凤鸣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不仅视冷战为班主任,还视他为长辈。 凤鸣讲完,很郑重的望着冷战,极度认真的说:“冷老师,你现在知道蜻蜓为什么要在水面上点水飞行了吗?” “哦。”冷战笑了。 然后冷战说:“这故事应该是讲给几岁的小孩娃听的,我都这么大了,还怎么还给我讲这样的故事,你好像还相信故事是真的?” “是的,全世界的人都说它是假的,我却相信它是真的。”凤鸣很坚决的说。 这让冷战想起了他做的那个怪梦,在梦中,他和一个和凤鸣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儿,参佛拜佛,哀求佛。可在现实中,他便真的见到梦中的姑娘了,她此刻就在眼前。 可他如果给别人说,恐怕全世界的人都不会相信,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 冷战不信鬼神,可他望着水面上的那些点水的蜻蜓,心想,既然蜻蜓的前生是水虫,那人也一定有前生吧? “你去过几次青云禅寺?”凤鸣突然问。 这已经是凤鸣第二次问他了,冷战什么寺也没去过,但他做的那个怪梦里,有佛像,还有和凤鸣长得一样的女孩儿跪在佛前参佛,求佛,那些佛像肯定是寺院里的。 所以,他也和凤鸣一样,也冷不丁的问:“你知道你的前生吗?” 凤鸣被问的莫名其妙。 冷战便笑了,说:“我知道你的前生。” 冷战说着,嘴角扬起两抹好看又野性的笑意。 “那你知道你的前生吗?”凤鸣反问,嘴角也扬起两抹不屑的笑意。 “当然知道。因为我和你的前生曾在一起参佛求佛。” “俺伯说,宋朝时,青云禅寺的方丈会看卦,会看人的前生今世。岳飞抗金时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两条狗在说话,派属下去青云禅寺问方丈,那方丈告诉说是个狱字。” 然后,凤鸣又说:“人的前生,都是在天上的。” “天上?谁说的?” “书上。” “哪部书上写的,也借我看看。” “忘了。” “还记得吗?说来听听,我很想知道,人的前生是在天上做什么的?”说这话的时候,冷战在想,人的前生,是在天上参佛拜佛吗? “在天上做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是在天上被送到这里来的。” “说来听听。” “让我想想。”凤鸣说着,像是在思索。 然后,凤鸣便说: “在地上,有一个婴儿即将出生。而在天上,即将出生的这个小孩问上帝,‘他们告诉我明天你将要把我送到人间,不过为什么我在那儿会那么幼小无助呢?’ 上帝说,‘别担心,在所有的天使之中,我已经选中了一个给你。她将会等待你和照顾你。’ ‘不过,’小孩问了,‘请告诉我--在天堂我除了歌唱和微笑之外什么都不做。这些是我快乐所需要的!可到了人间,我还有这些吗?’ 上帝说,‘你的天使每天将会为你歌唱和微笑。你将会感受到你的天使的爱,你会感到快乐。’ ‘还有,’小孩又问了,‘如果我不懂他们说的语言,当人们对我说话的时候我怎样才会理解呢?’ ‘这很简单,’上帝说,“你的天使将教会你语言中最美丽和最甜蜜的词语,带着最大的耐心和关怀,你的天使将教会你怎样说话。 小孩抬头看着上帝说,‘我想和你说话的时候我该怎么做呢?’ 上帝微笑着对小孩说,‘你的天使会把你的双手放在一起然后教会你怎样祈祷。’ 小孩说,‘我听说人间有坏人,谁将会保护我呢?’ 上帝把手放在小孩身上,说,‘你的天使将会保护你,甚至会冒生命的危险!’ 小孩看起来有些悲伤,他说,‘我将会一直感到悲伤因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上帝拥抱着小孩。‘你的天使以后会一直跟你说有关我的事情,还会教你回到我身边的方法,虽说我一直与你同在。’ 在这一刻小孩在天堂感到了无比的安详,不过已经可以听到从人间传来的声音。小孩有点急促,温柔的问,‘上帝啊,如果我现在将要离开,请告诉我我的天使的名字!’ 上帝回答说,‘你的天使的名字并不那么重要,你可以简单的叫她妈妈。’ 凤鸣讲到这里,突然哽咽不能语。 “怎么了凤鸣?”冷战赶紧揽住了她。 凤鸣猛的甩开,因为她想起了舅舅的嘱咐,不要与冷老师走太近。刚才冷战揽住她,她觉得就是太近了。 “哭什么?”冷战赶紧离她远一些,担心的问。 “我没有妈妈。”凤鸣擦着眼泪。 “其实,女孩儿家,一辈子,妈妈陪伴的时间是很短的,丈夫陪伴的时间才最长,女孩儿家,没有妈妈陪伴,是遗憾,将来丈夫可以弥补没有妈妈的陪伴……” “女孩儿出嫁,是长大才出嫁,长大了,什么都会,已经不需要照顾了。小时候才最需要妈妈。可我一出生,就没有了亲娘……” “别提以前的伤心事了,现在你不是已经长大了。” …… 冷战和凤鸣正忘我地聊着,一回头,李庆宾就站在他们身后,不声不响地站着,至于说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鬼才知道。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章 “舅舅。”凤鸣一看到李庆宾喊了一声,算是和他打招呼。 “李老师。”冷战一看到身后的李庆宾,确实尴尬了。尴尬归尴尬,招呼还是要打的。 李庆宾手里,还拿着冷战包的油炸食物,他是从生物史老师那里回去,见办公桌上放着一包油炸食品,不用问,这准是冷战干的,因为他经常干这事儿,名义上是给他李庆宾吃的,实际上是图谋不轨,想诱骗凤鸣。 可他就不明白了,就冷战的家庭,就冷战的条件和相貌,啥样儿的找不到,怎么偏偏对不精不傻的凤鸣打起了歪主意。 明知道人家打的是歪主意,可人家把食物都送来了,学校里的饭菜又寡汤寡水的,还是给凤鸣送过去吧,就说是他在街上刚买的。 可他到了一三班教室,没有凤鸣,又到一年级女生寝室,凤鸣还不在,同宿舍的女生说凤鸣和几个学生一起去野趟玩去了,他一听就有些生气,便提到油炸食品直接过来了,离老远就听到凤鸣说话,过来一看,还有冷战,就别提多气恼了,便不声不响的站那仔细听,心里闪电般的谋划着,等放暑假一定要说服凤鸣那不争气的爹让凤鸣辍学,春节的时候他向凤鸣那不争气的爹提出来,凤鸣那不争气的爹死活不同意,那是他没有说冷战一直对凤鸣图谋不轨的事情,如果当时说了,恐怕凤鸣那不争气的爹当时就同意了。 这时,和凤鸣一起翻墙出来的那群学生从野滩深处游玩回来了,见两位老师和凤鸣在水塘边上,便喊凤鸣:“凤鸣,走了,回学校了。” 凤鸣答应着,望向舅舅。 “去吧!”冷战不等李庆宾开口,便抢先说了。 凤鸣起身跑了,去追那群学生了。 野滩的水塘边上,只留下冷战和李清宾。 这时,打预备铃了。 “快上课了,我们也回去吧,”冷战说罢,先走了。 李庆宾手里拿着那包油炸食物跟在后面,心里那个气恼。 气恼归气恼,他李庆宾还是忍了。反正他铁了心,伏假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让凤鸣辍学。 凤鸣一辍学,尘归尘,土归土,一切都安静了。 这两个人,冷战和李庆宾,彼此都很伤,但彼此都给对方留面子,不撒破脸皮,冷战给李庆宾留面子,是因为他是凤鸣的亲舅;李庆宾给冷战留面子,是因为他惹不起冷战。 下午第一节就是数学课。 其实,下午的数学课很少,一个星期也就那么两节。他的数学课几乎都在上午。 这下午第一节数学课正称冷战的心意,他正要训诫学生在课外时间不准再去后面的河滩里游逛。因为如果下午没有他的数学课,放学之前他还要占用别人的课时,那是他不想的。 第一节正好是他的数学课,他一进课堂就紧绷着个脸,一脸的严肃,很生气的样子。 “住校的学生,今天中午饭后,是谁带头翻墙去河滩的?”冷战用右手食指磕着讲桌大声质问。 那些中午饭后去河滩的学生,开始不知所措的相互张望,交换眼神。但交换之后还是不知所措。 没有去河滩的学生来了兴致,伸着个脖子,看戏似的左顾右盼,想快点锁定老师所说的目标学生。 中午去河滩的学生毕竟是很少的一部份,他们的不知所措就像清澈小溪里的石头,与没去过河滩的学生的兴奋是截然不同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只见他们低垂个头,像个小罪犯,还不时的抬头看一眼离自己最近的同犯。 “今天午去河滩的学生都给我站起来。”冷战大声说。 那些学生便先后站了起来,三个男生,八个女生。一共十一个学生。 “谁提议去的?啊?谁带头去的?”冷战一脸盛怒的走下讲台,左手里还握着粉笔,走到前边站起来的那个男生的那排书桌旁,离那男生隔着三个学生,他扑的一下将掐断的粉笔头弹到那个男生的头上,大吼道,“是不是你带头去的?” “不是。”那男生低垂着头说。 “谁带头去的?”冷战厉声斥问。 “是他带头。”那吓蒙的学生向身后一指说。 被指的男生是凤鸣的前桌。冷战走到他旁边,他紧张的呼吸都不正常了。 “好事没有你,怎么这坏事每次都少不了你?”冷战隔着一个坐着的女生,伸手拨了一下那男生的头。 “是她提议去的。”那男生被拨了头,转身一指凤鸣说。 冷战向后走了两步,望着凤鸣:“是你提议去的?” 冷战的声音,明显轻柔了许多。 凤鸣低垂着头,没有回答,但看上去也不害怕。 “问你呢。”冷战的声音明显比刚才高了。但只是声音高,并不是厉声。 “我只是说,河滩里一定很好玩。”凤鸣抬头迎着冷战的目光,冷漠的说。和在河滩讲故事时判若两人。 他望着她,她脸上没有丝毫学生犯错之后被老师训斥的拘束和怯色,但他也发自内心的生不起来真气。 若换上别的学生这个样儿,女生他会弹粉笔头,或拿课本拨头,男生他会直接出手拨头。 可凤鸣这个样儿,他觉得挺好玩。若是在办公室只有他和凤鸣,他会爱怜的逗她开心。但此刻是众目睽睽的教室,他不会逗她开心,但也不会像训斥别的学生那样训她。 有时,他望着凤鸣那白瓷器一样光滑细腻的高额头,如黑夜一样漆黑的双眼,禁不住会倒抽一口冷气,思绪也会胡思乱想起来——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李庆宾那双锈气斑斑的烂眼,会想李庆宾那像滚水渚过一样的红赤脸。 既然是祖祖辈辈遗传的,不可能只遗传男不遗传女,那凤鸣的母亲,肯定也是被遗传的跟李庆宾老师的烂眼和红赤脸一样,幸亏凤鸣没有被母亲遗传,否则,再精致的五官,配上一双烂眼和红赤脸,也会让人生畏的。 如果凤鸣真的被遗传的跟李庆宾一样,有一双烂眼和红赤的脸,那他冷战也会像现在对她疾迷吗? 肯定不会的。 如果凤鸣被遗传成了那样,那就不是他冷战的梦中人了,因为他的梦中人有一双漆黑如夜的双眼,有着如瓷器一样光滑洁白细腻的高额头,如樱桃一样小的嘴。 遇到凤鸣之后,有好几次,他都想与李庆宾探讨一下他的烂眼是不是只传男不传女,如果传女为什么没有遗传给凤鸣的娘,再由凤鸣的娘传给凤鸣。可一想到李庆宾的难堪,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凤鸣的双眼,干净得如仙境灵池。李庆宾的烂眼,於浊得如地狱的沼泽。 一时,冷战望着凤鸣是思绪飞扬,但全班学生呢,都侧身扭头,正眼巴巴的望着冷战等下文。 嫌疑人已经承受是她起头去杂林河滩的,怎么还不赶紧判刑定罪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章 “老师。” 坐在前边爱发言的一名优秀学生见冷战犯怔,赶紧提醒似的喊了一声。因为她已经看到有学生正窃窃私语。 冷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从思绪和世界里回到现实中。 回来的太猛了,一时想不起正进行的什么话题。 “老师。”还是刚才那个优秀女生说,“凤鸣已经承认是她起头去河滩的,是不是该讲课了?” 这个优秀女生似乎有了心通功能,能知道冷战忘了正进行的话题,赶紧提醒他。 “今天这节课,先不进行新课,重点是整治一下班风,以杜绝学生午间私自翻墙出校园的事情。”冷战说着,望向凤鸣。 凤鸣本来一直望向犯怔的冷战,见冷战望向她,便将目光转了窗户。 窗外的梧桐树,正开着繁盛的淡紫色的喇叭花,香气浓郁,忙碌的蜜蜂在花蕊间钻来钻去。 “凤鸣,就只是说了一句河滩里一定很好玩?”冷战故意装腔作势的斥问凤鸣。 “嗯。”凤鸣又望向冷战,见冷战很怒气了的样子,便将脸扭向一边,不再与冷战对视了。 “她还说河滩里说不定还有什么禅寺呢。我这才带头翻墙去的。”凤鸣的前桌再次指证凤鸣。 “你说了吗?”冷战大声问凤鸣。 “嗯。”凤鸣点头。 “嗯。”冷战也跟着“嗯”了一声,又回到凤鸣的前桌旁边,问那男生,“她当时只是说了一句河滩里一定很好玩,说不定还有什么禅寺,这就是你所谓的是她的提议?” 那男生从冷战的话意里听出了对他的不利,吓得都不敢抬头。 “然后你就带头去?”冷战见男生不回答,是厉声斥问。 “嗯。”那男生低垂着头回答。 “别嗯,说是还是不是!”冷战厉声斥问的同时,伸手很暴力的拨了他的头。 “是。” “你这样做对吗?” “不对。” “以后还这样做吗?” “再也不了。”那学生带着哭腔说。可能是被冷战的气势吓的。 “知错就改,那就好。”冷战的声音稍微缓和些。 冷战这才回到讲台上,令那十一个站着的学生坐下来。然后说:“你们这些住校的学生,家不是本村的,知不知道那里很危险?每年都有人死在那里……” 冷战话音未落,全班学生个个惊恐万状。特别是中午去河滩的那帮学生,还一脸的后怕。 冷战一看见学生的表情,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继续说:“平时村里寻死的,都往那河难里去。有上吊的,有跳水的。你们今中午在那里抱过的树,可能就吊死过人;玩水的池塘,也可能淹死过人……” 可想而知,今中午饭后去河滩的那些学生,听了冷战这番话,是个什么心情了。 “这不是重点,因为世界上根本没有鬼。重点是,大中午的你往河滩里跑,万一遇到歹人怎么办?啊?你们傻不傻啊?”冷战说这话时,声音明显很生气,同时还用拳头捶着面前的桌案,双眼却望着凤鸣。 他这番话就是说给凤鸣听的。因为中午去河滩,别的学生都是结伴在一起,而她却一个人坐在池塘边。 凤鸣本来正听冷战说河滩里的怪事,听得津津有味,见冷战突然睁着比牛眼还大的眼睛望着她,还气得咚咚直捶桌案,知道是说她的,赶紧垂下了头。 冷战见状,也不想凤鸣太难受。又重申了几句去河滩玩耍的危险性,便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抬腕一看表,这堂课竟过了一大半时间,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无法进行新课程了,只好带学生复习旧课,直到下课铃响起。 教室里的学生一听到下课铃,早已像鸭子遇到了险情一样,齐刷刷的伸长了脖子,做好了充分奔腾纷飞的准备。 冷战将手中的粉笔头扔下,宣布下课,他才刚刚走下讲台,还没出教室,身后的学生就像被抡了几棍子的鸭群一样,噼噼啪啪的振翅般的跳跃飞起,向前边的门口冲刺。坐在中间的学生,有的甚至已没有耐心等边上的学生走出,便迫不及待的蹬上凳子,腾腾的像走独木桥一样,踩着桌面跨跳到前边,又一个纵跳,嗷嗷大叫的跳将出去。 冷战走出教室,并没有远去,而是站在最后的窗户旁边,只将一双大眼情露在玻璃窗的边缘,偷偷窥视凤鸣。他这样做并不是监视凤鸣,他主要是想知道,凤鸣刚才课堂上被她前桌出卖,而她的前桌又被他这个老师暴力训斥,二人在下课之后是不是还会计较那件事。再就是,他想知道凤鸣在下课之后是怎样与同学交流的。 阳光斜斜的从窗户上透进教室里。那些不出教室的学生,也像久旱逢甘露的禾苗一样,尽情享受着下课的自由和欢愉。凤鸣也一样,不失时机的从斗里抽出一本故事书,贪婪地读着。 她的前桌,也就是带头去河滩的那个男生,正伏在课桌上,很忙碌的在文具盒里寻找什么,这时,他的前桌扔到他文具盒里一个指头肚小大的白灰色小球,他一看到那小球就突然像被蛇咬着一样,冲他前桌大喊大叫:“呀!你个黑泥湫,我借给你的时候,我的橡皮像块大面包,现在被你用的像女人的小乃头一样小,不行,你赔我橡皮……” 他没喊完,室内的七八名学生便哄堂大笑。站在外边的冷战也忍俊不禁的捂肚子笑。他惊诧这学生的比喻太形像了。 凤鸣也从故事书上抬起她那张绝伦精致的脸,也忍不住笑了。但她不像其他学生那样哈哈大笑,只是咧着嘴微笑。她好像天生就不会张开大嘴哈哈大笑。 凤鸣笑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拍一下桌面,激动的说:“经典,经典的比喻,我要记下来……” 凤鸣说着,慌忙拿出笔,急速的在本子上记录着。 室内的七八名学生又哄堂大笑,连刚才那名说“经典”话的学生也哈哈大笑的说:“给我同桌吧,我天天给你说这种经典的话,让你天天记……” 窗外的冷战有些小失望,不由得叹息一声。 课堂上挨了训,一下课跟没事人似的,连彼此的出卖也不计较,十一二岁的年龄就是这么个样子么?而自己一直把凤鸣当成年人对待。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章 伏假结束了,学校的老惯例,开学的前一天,所有老师在下午两点到校开会。 冷战自遇到凤鸣之后,每次放假,对他来说都是煎熬,特别是伏假,太慢长,两个月见不到凤鸣,冷战感觉他的每一天都被拉长到了一年,对开学的盼望,从来没有过的迫切。 开学的前一天,冷战一早就到学校了。因为以往,李庆宾因为家远,都是赶在上午到校。所以,冷战为了凤鸣,一早便来到学校,开始整理他和李庆宾的办公室,还为凤鸣准备了一些零食。 可是,一直到下午老师开会结束,李庆宾才推个二八自行车姗姗来迟,车上挂着小包大兜,却是他一个人来的,凤鸣没有跟着。 “凤鸣呢?”冷战没看到凤鸣,很吃惊的问。 “唉,他那不争气的爹。”李庆宾说了这句,再也没有下言了。 “怎么了?”冷战都急了。 “凤鸣学习不好,说上学没用。”李庆宾将自行车站在办公室门外,没事人似的说。 “她只是数学不好,我跟班,会让她赶上的。” 李庆宾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冷笑和得意,冷战看得一清二楚,但他不想与李庆宾计较,因为他还指望李庆宾引路,连夜带他去凤鸣家里,劝说凤鸣爹让凤鸣复学。。 “她英语也不好。”李庆宾像说别人家的事。 “我会让杨老师辅导她的。”冷战着急。 “咱不当家,毕竟不是咱家亲生闺女。”李庆宾开始将自行车的小包大兜卸下来。 冷战一把扯过李庆宾:“李老师,走,咱俩连夜赶到凤鸣家,我来做林青山的工作。” 李庆宾心里清楚,林青山不愿意凤鸣辍学的,冷战这一掺和,林青山有可能让凤鸣继续来上学,那他李庆宾的功夫不是白费了,凤鸣又是女孩子家,万一到时候,弄出什么丢人的事情,说什么都晚了。 于是,他一把甩开冷战的手,一声冷笑,凤轻云淡的说:“冷老师,你无权干涉别人的家事吧!” “不是干涉别人的家事,而是挽救一个学生不被辍学。” “这个学期,辍学的不只是凤鸣一个吧,你为何只对我家凤鸣上心?”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恐怕只有冷老师心里最清楚了。” 冷战这才意识到李庆宾的态度,一看那副表情,便心知肚明,又想起刚才他脸上闪过的得意,感觉凤鸣辍学,根本不是林青山的意思,而是李庆宾一手制造的。 一时,冷战望着李庆宾,气不打一出来。 此刻,李庆宾的脸像刚被滚水煮过一样,还冒着白腾腾的蒸气,两只烂眼像地狱里的沼泽,很恶毒。 冷战不敢一直盯着李庆宾的烂眼,怕他误会。 但他望着李庆宾的怪异五官,真想用力给他一拳。 颧骨高,心里藏着两把刀。都说颧骨高的人杀人不见血。这个高颧骨的李烂眼,算是把凤鸣的一生给毁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捣的鬼?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断送了凤鸣的一生……”冷战压抑着怒火,手指着李庆宾。 “这与你毫无关系吧冷老师。”李庆宾还是风轻云淡的说,开始忙活着将那些小包大兜往屋里弄。 冷战想揍李庆宾,但对他还抱有希望,那就是希望他今晚陪自己去凤鸣家里劝说凤鸣的父亲。于是,便强压怒火上前帮忙,帮李庆宾提留那些从自行车上卸下来的大包小包。 没遇到凤鸣之前,如果冷战这样帮李庆宾提留东西,那李庆宾一定是受宠若惊,感激连连。遇到凤鸣之后,李庆宾开始防贼似的,总是疑神疑鬼,如果冷战帮他的忙,他心里不管如何想,但表面上会表示感谢。可这一次,他好像很不屑冷战的帮忙,拿完了他自行车上的小包大兜,冷战正要给他说凤鸣辍学的事情,让他陪着连夜去凤鸣家里,也不用他骑车,冷战情愿骑车带他,他只需要指路怎么走就行。 可李庆宾转身就出门了,冷战追了出去,见他快步去了校长室,大概是去向校长汇报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冷战也不便跟进校长室,便又折回办公室,坐在风扇下等李庆宾,可他早等晚等,李庆宾始终没有回来,我出去一看,见校长室的灯也媳了,他向别的老师一打听,才知道李庆宾正在那个秃顶的生物老师的办公室闲喷。 大概是为了避开自己,李庆宾有可能是去找生物史老师商量合住的事情,反正那生物史老师再有半年就退休了。 冷战在办公室焦躁不安的想着策略,始终想不出良策,如果他亲自上门去劝林青山,不是一个乡,中间还隔着一个乡,天又黑了,他不知道林家村在哪。可呆到学校里,还要面对那个不阴不阳的李庆宾,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憋着一肚子的火,一看到那不阴不阳的李烂眼,说不定话不投机会说话难听。如果李庆宾不是凤鸣的亲舅,他早动手打他了,因为他是凤鸣的亲舅,他实在不想把关系弄僵。于是,他便回家了,他准备向父母提出来,让父母派媒人去向林青山家提亲。结了亲,就光明正大了,就有婚约关系了,他就可以参与凤鸣的事情。 一想起李庆宾刚才那句不阴不阳的“这与你毫无关系”的话,冷战便来气,忍不住冷笑。心想:哼,结了亲,到时候,你李庆宾反而是个外人了。 冷德金和王美兰今天去冷战的外婆家了。因为冷德金不死心,去游说老丈人买砖机办挤砖厂的事,被老丈人一口回绝了,回来的路上,因为心里不爽,也不和老婆闲扯,回到家里,往堂屋一坐,一脸的不甘心,晚饭时候,不时的埋怨一句。 正埋怨呢,冷战回来了,一进门便说:“我也老大小小了,该定亲了吧。” 冷不丁的来这一句,二老爹娘先是莫名其妙,待缓过神来,冷德金不由得笑了起来。儿子终于开窃了,知道要媳妇儿了。 王美兰也跟着笑了,然后一指儿子说:“你早该定亲了。” “那明天就派媒人去林家村,向林青山提亲,我要和他女儿林凤鸣定亲。” “为啥是他家?”冷德金惊问。 冷战不吭声。 “见了那么多,除了他家,没别的姑娘了?你傻不傻啊?”冷德金又责怪。 冷战还是不吭声,心里却铁定了:如果不能与林凤鸣定亲,那他干脆死了算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章 冷战不吭声,爹娘便不理他了,冷德金又自顾说买挤砖机办砖厂的事,是满面的不甘,还说什么,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以后再也没有了。 冷战被凉在那里,见爹娘不理他,急了,说道:“凤鸣辍学了,明天如果不去提亲,这个学我也不教了。”说罢,离开厨房,回西厢床上睡觉了。 自教学以来,他几乎都睡学校,有时连放假也睡学校,因为他一在家睡,堂屋西间的三弟就会缠着跟他睡,他嫌三弟太闹。 现在突然睡家里,爹娘立即意识到事情很严重。 “他不会较真劲了吧?”王美兰开始担心了。 “放心吧,我专治较真劲的人。”冷德金一脸的不屑。 “啥样个林凤鸣?相了那么多没看中一个,就一眼看中了她。”王美兰突然对林凤鸣有了兴趣。 “能啥样儿?”冷德金瞪了一眼妻子说,“初一,能啥样儿?还不是个十来岁的毛娃,他想都别想。” 冷德金又立即补充说:“还有你,你也想都别想。” 第二天,冷战也没有起来吃早餐,除了去茅厕,便是躺在床上,连口水也不喝。 王美兰担心儿子,冷德金却没事人似的。 他们的二儿子在县重点高中读书,平时住校。等上初中的小儿子上学走了,冷德金便没事人似的去了西厢房,见大儿子冷战还在床上躺着,他随手反关了门,抽出腰间皮带,来到儿子床前,二话不说,开始抽儿子,啪啪啪。 冷德金抽儿子的时候,嘴里还恶狠狠的低声骂: “你要脸不要脸?” “我昨晚去学校找李庆宾说话了,不是你祸害人家,人家能辍学?” “相了那么多,相一次二十元,你硬是一个没相中。” “老子专治你这种东西。” …… 冷战用枕头护着头,一声不吭。 王美兰收拾了碗筷,出了厨房门,听见西厢房有动静,走近一听,啪啪啪的响,不知屋里弄啥的,推门,反栓着,便来到窗下,贴近窗户听,也听不见儿子的声音,只听见丈夫随着啪啪啪声在怒骂:“兔崽子,翅膀硬了,会给你爹叫板了,一年见了十几个,见一次二十元的见面礼,你一个没相中,败家子,偏偏对人家林青山的女儿上心,我昨晚去学校找李庆宾一了解,原来你早对人家图谋不轨,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畜生……” 听到这里,王美兰知道那啪啪啪的声音,是丈夫在抽打儿子。 “冷德金,快给老娘开门!”王美兰使劲的捶门。 门便开了,冷德金没事人似的走了出来,平静的说:“我去学校给他请假。” 王美兰一看丈夫这气闲心静的神色,哪里像是正和儿子置气,和丈夫在门口擦肩而过之时,她还有些懵,赶紧进屋,见儿子和他爹一样,正没事人似的面向里侧卧着,她上前拿掉儿子头上的枕头,见儿子满脸的汗和泪,掀开儿子的衣服,一绺一绺,纵横交错,红得冒血,气得她浑身哆嗦,追出来,冲着丈夫的背影骂起来。 冷战从躺下的第一天起,就开始不吃不喝,头两天还出来上茅厕,两天之后,连茅厕也不用上了,人也不出门了,到了四天头上,他躺在床上便没了知觉,感觉像做梦,像白云一样飘荡,又开始和梦中的那个酷似凤鸣的女孩抱佛脚,祈求佛祖成全。 没有知觉了,满脑子都是凤鸣,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王美兰哭成了泪人儿,趁儿子没知觉的时候,赶紧灌些汤汤水水,还叫来了左邻右舍的婶子大娘,苦口婆心的劝说,也不管用。 冷德金终于妥协了,在儿子绝食的第五天上午,来到儿子床前,摸着儿子的头,怒其不争,又心疼不已,吵哑着嗓子说:“我已经和林青山约好今天在县城见面,快起来吃饭吧儿子,你爹就是死缠烂打,也把你这婚事促成。” 说罢,推个自行车去县城了。他之所以与林青山见面,而不是派媒人去提亲,是因为他觉得,要想百分百有把握的弄成这事,派媒人去提亲,林青山会一口拒绝,瞎耽误功会,可儿子还在绝食呢,耽误不起功夫,他必须亲自出马,尽快与林青山面谈。 他是通过林家村的一个战友约淡的林青山,那战友也正是林家村的支书。所以,林青山不会拒绝他的约谈。 见面地点在县城的一家饭店,冷德金不到十点就到了,一直等到十一点多,那战友陪林青山来了,他给林青山和冷德金做了引见,借故说自己有事,就撤了。 这也是冷德金事先和战友商量好的事情。他和林青山一碰面,战友就撤。因为万一林青山拒绝,他冷德金会死缠烂打的求林青山,让战友看到,实在有失体面。他不想让战友看到他不体面的一面,所以,便事先与战友商量好,他想和林青山私谈,见面后让战友先撤。 战友一撤,只剩下林青山和冷德金,几碟很像样儿的菜,一瓶酒,先扯了一会闲话,冷德金便言归正传,直入主题,说儿子躺床上不吃不喝,已经五天了…… 冷德金把儿子让父母派媒人去提亲的事情给说了一遍,然后掏出儿子的照片,递给林青山,哽咽的说:“青山哥,我没闺女,你家凤鸣早晚嫁过来,我冷德金如果不当亲闺女看待,你吐我一脸。我家冷战若敢欺负风鸣,我打断他的腿……” 冷德金情真意切的说了一大堆,见林青山用心听,并不烦感,末了又说:“这事太突然,你回去考虑几天,一星期之后,咱哥俩还在这地儿相聚……” 林青山微微一笑,瞥了一眼照片,没有什么反应。 冷德金见状,又说:“青山哥,拍拍心窝说话,你说我这样低贱的求你,图个啥,还不是为了儿子。青山哥,你也拍拍心窝想一想,凤鸣也辍学了,村里的女娃不都是早早就定亲了,你家凤鸣早晚也要嫁人,对方会像我们家冷战对凤鸣那样专情?啊?青山哥,咱都是做父母的,你也拍拍心窝想一想……” 冷德金一口一个青山哥,言语真挚,感人肺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章 林青山怎么会没有想呢,从冷德金提出来他就在想这件事。又见冷德金说的掏心掏肺的样子。他这才放下茶杯,拿起面前的照片端详起来。 “一米八还要多。”冷德金一看林青山拿起了儿子的照片,赶紧说。 林青山望着相片上英俊的冷战,心想,这一米八的个子,又那么英俊,又是支书的儿子,听凤鸣舅说,平时相亲的姑娘踏破门,可见他并不愁个媳妇。不愁媳妇的他现在却用绝食来逼父母同意这门亲事,说明他这个人还是很专情的,对自己的婚姻很有主见。 凤鸣舅说他这一年来,对凤鸣太上心,看起来并没有恶意,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喜欢吧。再就是,他是民办教师,将来去进修后,能转正,成了公家的人,凤鸣有一天嫁过去,也不会受罪,还会跟着显贵。 凤鸣现在也辍学了,农村家的女孩儿,一辍学也没有什么学业和前程可谈了,早晚都是嫁人,村里和凤鸣一样大的女孩,都差不多定亲了,凤鸣接下来当然也要定亲。 反正都是要定亲,等媒人上门说亲,还未必遇到合适的人。就像冷德金所说,对方对凤鸣也未必像冷战这样专情。 现在,眼前这合适的人家主动寻上门了,为何不立即应承下来呢,也省得夜长梦多了。 冷德金说:“我理解你的心情青山哥,这事搁在谁身上都感到突然,我没有强求你现在就立即应承下来,你回家去考虑考虑,下星期的这一天,咱哥俩老地方见……” 林青山可是个明白人,心里一番快速的权衡,便当机立断,说道:“不用考虑了,有些事情,我听凤鸣舅说了,既然你儿子用绝食来争取和我女儿定亲,说明他是个有主见的人,我女儿能和你儿子定亲,是我林青山高攀了,不用考虑,我同意,定个日子见面吧,按规距走,最好定在星期天,免得耽误冷战他给学生上课。” 冷德金都做好死缠烂打的持久准备了,就像当年他死缠烂现在的妻子一样,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些准备都派不上用场了,林青山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他心里竟闪过一丝没有用武之地的失落,感觉成功的太容易了。但同时却又感到如释重负,了却了一桩心事。 当天回到家里,冷德金推开西厢房,来到儿子床前,心疼儿子,却没好气的说:“成了,几天后小见面,你赶紧给我爬起来,吃点东西,明天一早去学校上课。” 林青山回到家里,背着凤鸣,先给老婆说了个详细,然后,夫妻二人将凤鸣叫到跟前,林青山对凤鸣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村里和你一样大的,定亲的可不少,你也不上学了,闺女家,早晚要嫁人,伯为你瞅了门亲事,条件也不错,男生长得也英俊,比你哥还高半头,这个星期天可能要小见面,这两天,你娘会通知本家的嫂子大娘,陪你去相看,到时候,你相中人了,就接人家的定情物,相不中,就不要接。” 凤鸣也不知如何好,确如爹所说,村里那些没上学的女孩儿家,比她小的都定亲了。她也不上学了,又能怎样呢,早晚都要嫁人,定就定吧。 凤鸣还觉得定亲很新鲜呢,自己终于也和村里那些定亲的女孩一样,也要定亲了。 两天之后,林家村的支书来凤鸣家,给林青山说,。小见面就定在星期天。 冷战家与凤鸣家不是一个乡,中间还隔着一个坑沿乡,小见面的地点,就按排在坑沿乡的乡间麦场,附近有一条小河,男女双方的代表在河堤树下相聚,定亲的男女双方在不远处的麦场上相会。 有了见面时间,后娘陪凤鸣去了趟乡供销社,买了一条手绢,说是小见面时,给男方的定情物。 营业员拿出几种让凤鸣挑选,凤鸣挑了一种带荷花的手绢。 小见面的前一天晚上,后娘嘱咐凤鸣,若相中对方,就接对方的定情物,但不要当面打开,否则,人家会笑话不懂规距。 凤鸣没回应,但她心里都记下了。 到了定亲那一天,男方先到,陪冷战来的有他本家嫂子婶子一大帮。女方故意后到,陪凤鸣的也是本家嫂子婶子一大帮。 女孩家为了不让男方先看到,直接去了麦场,女方代表去了河堤与男方代表接头。男方带了糕点糖果,拿出来放地上,招待女方代表。然后,便让冷战去麦场和凤鸣见面。 提前在麦场的凤鸣偷偷看河堤,见一个男生来了麦场,却是个高个的大人,他正迫不及待的向她走来,她很好奇,又感觉他走路的架式好熟悉,便盯着他看,也没有害羞感,她好像天生就不会害羞,她的怪异不仅仅是因为五官,大概也有她那一眼便能让人看出不精细的傻样儿。 凤鸣见男方快走近她了,赶紧从兜里掏出那条手绢,就是前几天跟后娘去供销社专门为男方买的定情物,上面有一朵新鲜的荷花,她特别喜欢。 她掏出手绢的那一刻,撇嘴笑了一下。 但不是羞笑,而是感到正在做的事情很可笑,很好玩儿。 她想:人就是高贵些,本来是和六道中的各种众生一样,来到这世上就是繁衍后代的,各种动物繁衍后代,上去就是交佩,很粗俗简单,只有人繁衍后代,事先在经过很复杂的仪式,定亲,称为见面。初次相看,称为小见面,看中对方了,然的还有很隆重的大见面。 如果让她林凤鸣主宰世上男女繁衍后代,她就把世上那些长到一定年龄的少男少女,集中在一个空旷的场地,让那些少男少女相互相看,相中了就直接领回家同居…… 那不就跟牲畜交易市场一样吗? “呵呵呵。” 想到这里,凤鸣扑哧笑出了声,不是羞笑,而是做为旁观者感到特别好笑的那种笑。 可她刚扑哧笑出声,男方来到了她面前,凤鸣抬头一看,竟然是数学老师冷战,那刚扑哧出声的笑,又被她扑哧一声咽回去了,她漆黑如夜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嘴张着,一脸的难以置信:“是你?”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章 冷战笑了。从知道要与凤鸣定亲的那一刻,他一直都在笑,只是此刻笑得更灿烂明媚。 前一刻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到凤鸣,毕竟两个多月没见了,现在见到了,他的心,如同天女散花,妙不可言。 只是,刚才看到凤鸣扑哧笑时,还以为凤鸣和他一样,是因为心情欢欣呢,没想到凤鸣看到他之后,竟然这副吃惊的表情。 “怎么?家里人事先没给你说是我吗?”冷战笑问。 “嗯。”凤鸣如实点头,然后又问,“你家里人事先给你说是我了吗?” 何用家里人事先说,这可是他用绝食为自己争取来的幸福,差点把命给搭上,家里人不过最终妥协,依了他。 可他唯恐凤鸣多想,犯倔脾气,节外生枝,坏了好事,便摇摇头,说:“没有。” 然后他便笑了,“这样挺好,咱俩认识,见面不拘束,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可你是个大人。”凤鸣如实说,似乎不悦。 “大人也是从小时候长大的,你也要长大呀。”冷战说话的时候,一直打量凤鸣,见她手里握一块叠得整齐的手绢,赶紧也从自己上衣兜里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凤鸣。 “拿着。”这是他几天前专一去县城百货楼的针织部挑选的。 凤鸣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因为伯和后娘嘱咐过她,相中了,就接,相不中,就不接,她也不知道自己相中了没有。 冷战见她不接,心里一纠,一把拉过她的手,将手绢放在了她手里。 “收好。”冷战握了握她的手。 凤鸣感觉手绢里包的有东西,很好奇,尽管后娘嘱咐过她,接过对方手绢,不要当面打开,对方会笑话她不懂规距。可她实在想知道手绢里包的是什么,于是,当着冷战的面,几下折开,见是一叠钱,都是十元面额的,卷成一卷。 这一下,凤鸣急了,她赶紧将钱重新包上,说道:“咋办?我给你的手绢里没有包钱,大概是娘给忘包了。”说着,望向不远处的河堤树下,又说,“我去向她们要钱。”说着,就要去要钱。 冷战强忍着笑,赶紧揽住她:“不用不用,你给我的手绢里不用包钱。” “为什么?”凤鸣不解。 “女孩儿家主贵,不能让男方陏便看,看了要给钱。男孩儿家不主贵,看了也白看,不用给钱。这是小见面的规距。”冷战很有经验的给凤鸣解释,因为他最懂这些规距了。这一年来,他见的女孩家有二十几个,所以,给凤鸣说起来男女见面的规距,是头头是道。 “哦。”凤鸣便心安理得了。将自己没包钱的手绢递给了冷战后,又重新打开冷战给她的手绢,将钱装进了裤兜里,很高兴的样子,说道,“挺好的。” 冷战正打开凤鸣给他的手绢,见上面是朵荷花,还有两片荷叶,又见凤鸣往兜里装钱的时候很高兴,嘴里还来了句“挺好的”时,他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高中毕业到现在,他相看的姑娘,没有一个像小凤鸣这样率真的,她们个个扭捏羞涩,有的递手绢时,还将脸背过去,只伸出一只手,看上去都主贵死了,他当时接了手绢,真想铲一泡屎放对方手里,给,主贵吧,让你主贵。只可惜手里没铲子,一旁没屎可铲。先开始的时候,每次见面都给对方二十元钱,可给着给着,他嫌吃亏,便事先将二十元钱偷偷私藏起来,只给对方一块空手绢,白看了人家女孩儿。对方给他的手绢,他一回到家就扔给两个兄弟了,而他私藏起来的钱,这次全部包给了凤鸣,都是十元的面额,大概有一百多。 凤鸣见冷战笑,便也跟着笑,然后展开冷战给她的手绢,见上面也有荷花荷叶,在荷花旁边,还有两只鸳鸯。 “喜欢吗?”冷战见她看自己给的手绢,便问。 凤鸣没回答,开始将展开的手绢叠起来。 冷战一直望着凤鸣,见她只顾叠手绢,不回答,便一把握住她的手,很认真的问:“凤鸣,你送我的手绢我非常喜欢,你喜欢我送你的手绢吗?” 他想听到凤鸣说“喜欢”。 凤鸣也不躲避,任凭冷战握着她的手,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手绢,”说着,扬了扬没有被握的那只手里的手绢,继续说,“我从小到大吧,一直感觉,手绢是个累赘,没啥用处,装在兜里,鼓鼓的,占地方,你说装它干啥?擦汗?那么一小片儿,汗多了一擦就湿,完全没有衣袖擦汗方便,衣袖擦湿了还有衣襟,多方便,还不用装兜里占地方……” 真能侃,一侃就是长篇大论,却是答非所问。 照凤鸣这说法,这衣服不仅仅是衣服了,还是一身的手绢。上衣不够用了用裤子,裤子不够用了用袜子。 但冷战并没有失望,反而听得很有趣,感觉凤鸣的观点很新鲜,是同龄女孩儿,甚至是成人女孩儿所没有的观点。他也难得听凤鸣说这么多的话,除了那次在河滩里凤鸣说了好多话,平时很难听到她说这么多的话。他喜欢听风鸣说话,特别是凤鸣说到那句“我从小到大吧”时,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还从小到大,她竟然以为自己是大人了。 待凤鸣一番侃侃而谈之后,他又一次很认真的说:“既然你认为手绢擦汗是个累赘,我送你的手绢就不要用来擦汗了,回家放好了,一直放到我娶你的那一天……” 这时,一只小飞虫从凤鸣额前飞过,有想降落在她额前的意思。冷战正要伸手去驱赶,凤鸣早抖开手里的手绢向额头上甩了过去,然后顺势擦了把脸。 “哈哈哈。”冷战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捉住她握手绢的手,说道,“不是说手绢擦汗是累赘,衣袖擦汗最方便,怎么不用衣袖擦汗?” “哦,这不正好在手里吗?” “快叠起来放兜里,像我这样。”冷战将凤鸣给他的手绢叠得工工整整,很宝贝的放在上衣兜里,又说,“这里离心最近。” 凤鸣也学着冷战将手绢叠好,她上衣没兜,就装进了裤兜里。 冷战看着凤鸣将手绢装进了裤兜里,突然有想抱她的冲动。他怕吓着她,便忍着冲动,双手拉过她的双手,低头附在她耳边,柔声低语:“你快点长大,我好娶你。”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1章 如果换上别的女孩,有个大男人说要娶她,怎么着也会难为情,即便十来岁的女孩也会难为情一下,但凤鸣毫无羞涩,而是很赞同的点点头:“嗯。” 冷战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还不敢很放肆的笑,压抑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笑。 “凤鸣。”冷战望着凤鸣,那张英俊的脸上汹涌着很浓郁的爱意,笑着说,“说你小吧,十三岁你也不小了,肯定也有自己的想法,比如说,有理想中的他吧,哦,就是未来的丈夫,还有,就是,和理想中的丈夫在一起的幸福生活的一些想法……” “当然有了。”凤鸣不假思索的说。 “哦?”冷战来劲了,双眼放光,满面的热烈,拉着凤鸣的双手,向怀里拉了拉,几乎和凤鸣脸贴脸,柔声低语,而又动情的说:“说来听听。” 这次凤鸣略微思索了一下,说:“嗯……他是英俊好看的。” “嗯嗯,继续。”冷战知道这一条他完全符合。 “他会骑辆斩新的自行车带上我。” “嗯嗯。”冷战连连点头。丈夫骑辆斩新的自行车带上妻子,那不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这一条对他来说,是必须的日常生活。 “前面车把上挂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那些苹果都是一半红,一半青……” “哦?”冷战纳闷了。现在正是苹果喷季,一兜苹果,信手即来,太容易了,可他不明白,为何要在车把上挂一网兜苹果呢?难道把苹果放家里就不行吗? 也许她理想中的幸福,自己根本不懂。不过,不懂归不懂,挂一网兜苹就挂一网兜苹果吧,只要她喜欢挂。 冷战迫切想听凤鸣继续说下来去,便晃了晃她的手,催她:“继续。” “她带着我在乡间小路上行走,路两边的田野里全是人,他们全站起来看着我们……” “哦?”冷战越发纳闷了。男女之间的情事都是自私的,怎么隐密怎么来,双方相约,都是找人少的地方出没,他不明白在凤鸣的理想中,她和丈夫的幸福是田间的人都站起来观看,怎么弄得跟演戏一样? 纳闷归纳闷,不明白归不明白,他还想听凤鸣继续谈她理想中的幸福,便还催她:“继续呀。” “没了。” “就这些?” “嗯。” 冷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他松开凤鸣的手,背过身去,笑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把拉过凤鸣:“走,今天我就让你享受理想中的幸福。” 说罢,牵着凤鸣的手,向着男女双方代表正说话的河堤走去。 男女双方的代表,正坐在河堤的树下喷得有劲,喷得都是各自村子里双方都熟悉的人,还有附近的稀罕事。好像她们今天就是为喷空而聚的,似乎忘了冷战和凤鸣来小见面的事情,见冷战牵着凤鸣的手向她们走来,才突然如梦初醒一般,想起了正事,停住正喷的话题,望着冷战和凤鸣。 “这俩人不生分,一见面就牵上手了。” “说不定在学校里早牵手了。” …… 说这些话的都是男方代表。 女方代表感觉没面子。 冷战和凤鸣一走到跟前,冷战的近门嫂子开始开玩笑:“冷战,你狗不得过河似的,看那急样儿,是不是要领她回家,今晚直接结婚?” 这种玩笑是对女方的不尊重,也说明男方代表很强势。 “凤鸣。”凤鸣的本家嫂子很严厉的叫了一声,然后冲她使眼色。 凤鸣会意,赶紧把自己的手从冷战的手里抽出来。 但冷战又一把握住,握得更紧了,在众人的笑声中,走向女方代表,说:“各位嫂子,婶子,我今天带凤鸣去县城玩,天黑之前,一定送她回去。” 说罢,不待女方代表表态,直接牵着凤鸣走向一旁的自行车,抱起凤鸣放在车后座上,推起自行车,脚一蹬,下了河堤,上了官路。 当女方代表反应过来,认为不合适,要去追时,冷战带着凤鸣都走远了。凤鸣的本家嫂子恼了,叫上女方代表骑车要去追,冷战的本家嫂子一使眼色,男方代表便将女方代表拦住,并锁了她们的自行车,把持着车钥匙。 冷战的本家嫂子还死死抱着凤鸣的本家嫂子,说着好话,赔着不是,看上去示弱,其实是掩盖她们男方的强势。 凤鸣的本家嫂子便强行挣脱,上去锁了男方代表的车子,其她女方代表见状,也纷纷上去锁男方代表的车子,然后把持着车钥匙。 就这样,男方代表锁了女方代表的自行车,把持着车钥匙,女方代表也礼上往来,锁了男方代表的自行车,也把持着车钥匙。 “今天咱谁也别想先走。”凤鸣的本家嫂子笑着说,“就在这给我等,一直等着我们家凤鸣回来为止,要不,我们没法交差,回不了林家村。人家父母把妞交给我们来小见面,我们让妞给人带走了,这没法回去……” 男女双方的代表这边剑拔弩张,亮起了高腔,冷战带着凤鸣可春风得意了。 他觉得,这一幕应该让李庆宾那个烂眼看到,在学校里,因为凤鸣,他在李庆宾跟前处处看他脸色,特别是他那双小烂眼里的两坑烂肉,总是冒着毒气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跟防贼似的,他对凤鸣的照顾,也是偷偷摸摸,又担心影响,弄得跟做赋似的。 现在就不一样了,现在是明正言顺,光明正大,凤鸣回去上学,他敢牵着凤鸣的手在学校里走几圈。 冷战带着凤鸣,还不时的问她,“咋样,有那种幸福感吗?” “没有。”凤鸣摇头如实说。 “这不正是你要的吗?” “前面车把上没网兜没苹果。” “到县城就买。” “路两边地里也没有人看。” “虚荣。”冷战笑了起来,回头又说,“你这是虚荣,自己的幸福为何要给别人看。你傻不傻呀。” 然后又说:“田间没人,路上人多,你抱着我的腰,脸贴在我背上,就有人看了。” 凤鸣没反应,冷战就催:“快抱呀!” 凤鸣不耐烦,但还是慢慢抱住了冷战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 “抱紧些。”冷战一脸的诡笑。 凤鸣便抱紧了些,那架式好像很冷似的。 正是阴历八月上旬,秋高气爽,温度正适宜,凤鸣好像很冷似的抱紧着冷战,果然引得路上行人的纷纷注目观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2章 冷战与凤鸣定亲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冷店一中,学校里立即炸开了锅。谁也没有想到,像冷战这样优渥的家庭,这样英俊的相貌,相了那么多好看的姑娘他没看上一个,却看上了怪异的小凤鸣。 太难以置信了。议论是少不了的,别说学校老师了,连学生都在谈论这冷战和凤鸣定亲的事情。 议论归议论,事情再出人意料,再天方夜谭,也都是别人家的事,与自己没关系。 但有两个人觉得与自己有关系,一个是李庆宾,另一个是教初二英语的杨老师。 全校的师生都在热火朝天的议论冷战与凤鸣定亲的事情,只有李庆宾和杨老师没参与议论。 李庆宾是凤鸣的亲舅,他一听说冷战与凤鸣定亲了,心里那个翻江倒海,波涛汹涌,就别提了,再也无法平静了。 他觉得以前错怪冷战了,给冷战摔脸,给冷战讲诅咒他的故事,阴阳怪气,冷言冷语,反正等等吧,冷战从来就没有与他李庆宾计较。 冷战越不计较,他越觉得冷战是耍流氓,是无耻之徒。 怎么也没想到冷战是认真的,用绝食来争取到也凤鸣名正言顺的定亲。 他冷战可是个不愁媳妇的人,他相看的那些姑娘可是个个都是村里的村花。 所以,他决定与冷战重修旧好。 杨老师一听说冷战与凤鸣定亲,心里那个天昏地暗,凄风愁雨,就别提了,再也无法平静了。夜晚也没有睡意,思前想后,觉得是冷战瞎胡闹,闹着玩,不会有结果,早晚有一天他也会甩了凤鸣。有了这样的判断,对于冷战与凤鸣的定亲,她内心便也无风无雨也无愁了。 星期一,冷战一早来到了学校,人虽说憔悴消瘦了很多,但人很精神,英俊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意。 “冷老师来了。” 冷战一进办公室,李庆宾就笑脸相迎,近似于小巴结的问好。 “哦李老师……先喊你李老师吧,等结婚了再喊你五舅。”冷战笑着说。 “自家人,别客气。”李庆宾的俩烂眼笑眯得已经不像眼睛了。 二人又恢复了以前的情投意合。现在亲上加亲,比以前还情投意合。晚上二人躺床上,李庆宾又开始给冷战胡喷那些野史了。 在冷战和凤鸣定亲的又一个星期天,冷战也没有征得父母的同意,就置办些礼品,去了林家村,名义是他想见到凤鸣。但实际上,此行的目的,主要是劝说岳父林青山让凤鸣重新回到学校去上学的,那样,便可以天天见到凤鸣了。 他事先已向李庆宾打听了去林家村的路,李庆宾不但给他指点了路线,还为他出谋划策了一番。 “我给你说冷老师,林青山这个人精的很,别看他是我妹夫,在这件事上,我只会帮你,不会帮他。我给你说冷老师,你去了之后,在他面前说话千万别藏猫腻,他能一眼看透你,有话你就坦诚的直说,藏猫腻他反而烦感,会把事情给弄复杂。你就直说,凤鸣还小,辍学在家从事农活,实在是不胜体力……” 现在的李庆宾,巴不得让凤鸣赶紧复学,可他又不敢去向林青山直说,因为凤鸣的辍学是他强烈建议的,当时他水一丈波一丈把冷战说得都不是人。现在他出面去劝说林青山让凤鸣复学,第一林青山不会给他好脸色,第二他也拉不下脸去说。所以,冷战一提出来去凤鸣家劝说林青山让凤鸣复学,他是求之不得,拍双手赞同。 尽管事先李庆宾给冷战指点了去林家村的路,但一路上,冷战还是要边走边问,费了好多周折,直到中午,才好不容易到了林家村。他直接向人打听林青山的家,谁知被打听的婶子认得冷战,因为小见面那天,她也去了,便直接将冷战领到凤鸣家。 凤鸣不在家,林青山两口也不在家,只有比凤鸣大两个月的姐姐林凤舞一个人在家里,只见她小鹿似的从屋里跳跑出来,眨巴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冷战,欢快的说:“俺伯俺妈都去地了。” 现在的林青山两口,已在村办小学当民办教师,难得一个星期天,便赶着去忙地里的庄稼。 “快快快,去喊您伯您妈赶紧回来,就说冷店村的新客来了。”婶子说着,一指冷战。 新客就是指未结婚的女婿。冷店村的新客,就是指冷店村的新女婿。林家村就凤鸣一个人定的亲是冷店村的。冷店村的新客就是指凤鸣的新女婿。 那林凤舞正好奇的打量冷战,一听婶子说是凤鸣女婿,她是一脸难以置信。 凤鸣小见面回来,去的那些族婶族嫂没有不夸新客好看的,一时,整个林家都知道凤鸣找了个好婆家,新客好看得不行,凤鸣算是掉福窝里了。 当时,凤舞听到了,也不在意。乡下的民办教师,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可此刻,新客就站在她面前,确实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是一种很野气的好看,把她都看呆了。 冷战从自行车后座上解下礼品纸箱,抱在怀中,向堂屋走去。 凤舞见状,几步跑到冷战前边,将堂屋门打开,欢快又热情的把冷战往屋里让,请他入坐,给他倒上了茶,让婶子陪冷战说话,她骑着冷战的自行车去田里喊自己的父母了。 冷战从屋里出来,目送着凤舞出了村。 凤舞长得喜气又水灵,也很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跟会说话似的,一眨一眨的,一看就知道她很会来事儿。而凤鸣正好相反,她长得很精致,目光却很呆板,透着一股子倔强。姐妹二人的相貌丝毫也不粘边,可能不是一个娘生的缘故吧。 冷战就是痴迷凤鸣,梦里痴迷,现实中更痴迷。 冷战目送着凤舞出村的方向,他以为凤鸣也和父母一起在地里干活,她会和父母一起从凤舞消失的方向回来,所以,他望着凤舞消失的方向,心里很迫切。 那个婶子三番五次的催冷战回屋坐。冷战望着凤舞消失的方向,本想从那个方向看到凤鸣的出现。可婶子一直催他进屋坐,催得他心烦,便只好又回屋坐了。 不一会儿,林青山两口便回来了。 冷战闻声,赶紧从屋里出来。 “你伯和妈回来了。”陪冷战说话的婶子跟在冷战身后说。 “伯,妈。”冷战赶紧迎上去,出口便叫林青山“伯”,叫凤鸣的后娘“妈”,叫得亲切又热烈。 他从小到大,叫自己的父母都没有叫得这么亲切热烈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3章 八十年代的本地农村,对父母的称呼五花八门,有称父亲为爹的,有称父亲为伯的,有称父亲为叔的。 虽说对父母的称呼王花八门,却是有门道的,也不能瞎胡称呼。 如果自己的父亲在叔伯当中排行老大,就称伯。如果自己的父亲在叔伯中排行在老大与老末的中间,就称叔;如果自己的父亲在叔伯当中排行老末,就称爹。 冷战的父亲在家中排行老大,他喊自己父亲为伯,喊自己的母亲为妈,因为喊母亲为妈还是娘,没啥计较,纯属自己爱好。 林青山弟兄一人,就按老大算,凤鸣就喊父亲为伯,喊后娘为妈。 冷战曾听凤鸣称自己的父亲为伯,自己的母亲为妈,所以,一见到林青山便喊伯,喊凤鸣的后娘为妈。 林青山两口都是满脸的汗渍,满身的尘土,衣着随便,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田野的气息。每人手里还各拿着一把锋利的铲子,铲子上粘着新鲜的干草泥。 两口都是第一次见到冷战。 本地的风俗,男女双方小见面,双方的父母都不能到场,都是家族里的嫂子、大娘、婶子陪着。 凤鸣小见面回来,陪她去的嫂子大娘和婶子们一直夸冷战好看,说凤鸣有福气。林青山两口听了,别提心里多称心如意了。 此刻,冷战就站在他们面前,林青山两口都很迫切的去打量冷战。 只见冷战上身穿着白色衬衫,下摆束在蓝色的长裤里,脚上穿着蓝色网球鞋。他一米八出头的个子显得挺拔修长,短碎发上还抹着发油,一双大眼睛还是双眼皮,正笑微微的望着他们,露着浩白好看的牙齿。 林青山之前见过冷战的照片,后来也听陪凤鸣小见面的族妇们夸过冷战,但他两口都没有亲眼所见真人。 此刻一见到真人,他这个一直教数学的的脑子里瞬间跳出一大串成语: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朝气蓬勃…… 冷战虽说一直在微笑,但他的笑容里却透着不容侵犯的强势和野性。 冷战真人可比照片上英俊多了,更精神多了。 林青山心里满意的超预期。 凤鸣后娘也是满意的嘴都合不拢。 “外边热,快快,快回屋坐。”林青山激动的说。 凤鸣的后娘也指着堂屋说:“回屋,回屋。” 林青山两口将手里的铲子挂在厨房窗户上,赶紧去压井那边洗了把脸,把冷战让进堂屋坐下。 对眼前的女婿满意归满意,但冷战的到来,很出乎林青山的意料。因为定亲之前就说好的事情,凤鸣和冷战先暂时小见面,等凤鸣十八岁之后再大见面。大见面之前,逢年过节凤鸣不去冷战家回拜。 可这小见面才过去一星期,冷战事先也不打招呼,也不逢年过节,就直接奔家里来了,实在是太唐突了。 唐突归唐突,既然定亲了,虽说只是过了小见面礼,还没有过大见面礼,那冷战依然是他们家的新女婿,就要按照新女婿的礼仪来接待他,所以,林青山便很郑重的陪着冷战说话儿,言行上极度的客气和礼仪。 冷战以为凤鸣也会和岳父岳母一起回来,说了一会儿话,也不见凤鸣回来,凤舞骑着他的车子出去,也一直没有回来,冷战以为凤鸣和凤舞留在地里继续干活呢。这大中午的,这么热的天,他心里很是心疼凤鸣。 “地里还有什么活,我去帮忙吧。”冷战说着,站了起来。 “没没没,没啥活了,种麦还早,该收的秋都收了,上午没事我们去摘罗卜苗了,快坐下快坐下。”林青山连声说。 地里没有活,凤鸣为什么还不回来。冷战只想快点见到凤鸣。 可也不知凤鸣家的罗卜地在哪儿,林青山说没活儿了,他便只好重新坐下来,耐着性子继续陪林青山说话。至于说凤鸣复学的事情,他想见到凤鸣之后再与林青山谈。此刻,他心里只牵挂着凤鸣在烈日下劳作遭罪。 半小候过去了,凤舞骑车回来了,车子上满是食材,凤鸣后娘一见,立即起身出去,带着凤舞去厨房忙活了。 “凤鸣呢?”冷战终于坐不住了。 “去庙上了。”林青山说。 “庙上?”冷战不解。 “青云禅寺。今天开山纪念日,有庙会,有法事活动,村里人去了好多,她打哄哄,也跟村里的几个同龄人去看热闹了。”林青山说。 “远吗?”冷战问。 “说远也不远,也有十来里地。”林青山说。 冷战听凤鸣说过很多次青云禅寺,他便问青云寺禅寺在哪里,因为他想骑车去接凤鸣。 林青山说有二十多里的路程。 “我去接一下她吧。”冷战显得很迫切。 “不用,你接不到她。”林青山摆摆手说,“一帮人打哄哄儿,去了青云禅寺,不定又游逛到哪儿呢。” 冷战有些无奈。这个时候,岳母和凤舞在厨房忙活午饭,煎炒的香味不时的传到堂屋,盛情难却,他便不好意思再坚持,一时很失落。 既然凤鸣一时回不来,他便开始扯这次来的真正目的,那就是让凤鸣重新回到学校上学。 “伯,凤鸣还小,没有力气侍弄地里的活,还是让她继续上学吧。现在开学还不到一个月,还赶得上,课本我给她留着呢。” 冷战说着,观察林青山的反应。 对于林青山来说,如果凤鸣没有和冷战定亲,做为班主任,来家劝说,林青山肯定考虑让凤鸣重回学校,现在凤鸣和冷战定亲了,再回那个学校上学,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肯定在背后会议论,指指点点,这对凤鸣来说,影响不好。再就是,二人一个学校,天天见面,万一不到结婚年龄就发生了“生米做成熟饭”的丑事,对女方来说就不好看了。 所以,林青山一口给拒绝了:“那不行,没打算让她复学。” “她还小,身子又瘦弱,地里繁重的劳作她承受得了吗?”冷战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担心。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4章 林青山知道,眼前的女婿已经把凤鸣当他自家人看了,不愿凤鸣辍学在家,担心家里把凤鸣当劳力使唤。这说明人家对凤鸣是一片真心。 “放心,在这个林家村,别人家养孩子,都是当劳力使唤。我养这三个孩子,从不当劳力使唤。”林青山说,站起身,说,“你跟我来。” 林青山把冷战带到凤鸣的房间,一指她床上的书,说道,“你看看她天天在家都做什么。” 只见凤鸣的房间,一床的书,柜子上,桌子上全是书。 林青山一指那些书说:“上学的时候,她数学不好,英语也不好。我看她平时也不往这两门课上用功,而这两门课又是主课,她五舅提出不让她上学,我本不同意,为了激励她往数学和英语上用功,刚开始只是试试她,提出让她辍学,谁知她也不吵着,白天看,晚上看,一看就是半夜,没电了点灯也要看。我一见她这架式,不上就不上吧,当时她五舅又说得水一丈波一丈的,我也很担心出事……” 林青山所说的担心凤鸣出事,是指她和冷战。都是李庆宾从中挑拨的。 “这么多书。”冷战惊叹。并伸手从桌子上拿过一本,书名叫《呼延庆打擂》,他随手翻看了一下,是中国传统式的章回小说。 “是呀,以前上学时,她藏着掖着看,现在不上学了,光明正大的看,就跟变戏法似的,把这些书全变出来了。” “这全是她变出来的吗?”冷战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起小见面那天,他带凤鸣去县城玩,逛街的时候把身上的钱花空了,本来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钱。最后逛书店,凤鸣看上一本书,而他兜里却没有钱给她买,当时他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也不全是,她不上学之后,她哥从县城给她带回来了不少。”林青山说罢,掀开床单,很吃力的从床下拉出一个破旧简陋的大木箱,他指了指里面的书,又吃力的推到床下,说,“她爱看书,就让她看书吧,女孩儿家,两门主课又不理想,就算了。不过你放心,不会把她当劳力使唤,等她年龄再大些,我会让她去村小学教一年级。” 林青山又说:“等到了十八岁,你们就举办大见面的仪式,到时候她也是成年人了,有了自己的主见,就可以自己做主了,省得她以后埋怨。” 林青山又说:“放心吧,她一到婚龄,你们那边就赶紧来商量事,结婚就是,毕竟你年龄大些。” 林青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冷战也不好再坚持让凤鸣上学的事情。 既然凤鸣上学的事情不提了,他留下来吃饭,就很多余。所以,他想离开,去青去禅寺找凤鸣,因为他想凤鸣了,想见到凤鸣。 “伯,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凤鸣,顺提给您商量一下她复学的事情。既然她不在家,我走吧。”冷战说着,起身要走。 “别也,那娘俩都把饭做好了。”林青山伸胳膊拦住了,很诚心的挽留。 很快,林凤舞和凤鸣后娘已经开始摆凉菜了,林青山也拿出了家里的藏酒。 凤鸣的父母如此破费,冷战觉得不吃饭就离开,有些闪人。便很被动的享受林青山的招待,那个比凤鸣大两个月的姐姐林凤舞,也陪着吃饭,她挨着冷战坐,人很活到,又很有眼色,也很会说话,一看就知道她从小到大都是父母眼中的乖孩子。 冷战在想,有这样一个懂事聪明的姐姐,凤鸣平时在家里恐怕都成傻子了,幸亏有个亲哥哥。 冷战知道,下午林青山还有地里的话要忙,按理说,他做为一个新女婿,既然来了,就该帮岳父分担些地里的活儿,可他心里掂记着凤鸣呢,如果凤鸣在的话,他巴不得去地里帮干活,干到天黑住下也求之不得。可现在凤鸣不在家,他想到了这一点,却无法做到,所以,用过午饭,稍做歇息,他便起身告辞了。 午后的秋阳,像火一样焦热,好在路两边的杨树撑起了河水一样的阴凉。 一离开林家村,骑在自行车上的冷战便用左手将衬衫下摆从长裤里拽出来,又几下解开上衣上所有的纽扣,这才感觉舒爽些。浩荡的秋风一吹,他衬衫的双襟就像翅膀一样向外翻飞,坦露着里面的白背心和结实的胸肌。 走出二里多地,他感觉出了林家村的地界,迎面碰上个步行的老大爷,他赶紧跳下自行车,向老人打听青云禅寺怎么走,老人转过半身,用手一指,什么也没说,就继续走他的路。冷战还以为碰到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就按老人指的方向走,感觉不确定的时候,就再向路人打听。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打听,两个多小时候之后,终于站在了青云禅寺的山门前。 山门前的坡处,稀稀拉拉停了几辆自行车车,他也在那停车的坡处存了车子,然后走了一段缓坡,一脚迈进了青云禅寺的大门,便开始着急乱蹿,很快便把青云禅寺给蹿遍了,别说凤鸣了,连个年轻点的女性都没有见着。 这青云禅寺,若按占地面积,无法与名山大刹相提并论,但若按辈份,可有些年代了,和它的名字一样,有自己的独特意境,特别是里面的几棵槐树,打眼一看便是远古时期的物种,沧桑而肃穆,安静而祥和,人一目睹便不由得臣服,臣服于时间的久远,和时间的无穷无尽。 太阳在西南的天空上坐着,将青地云禅寺托在掌心。 由于地势高,整个青云禅寺都沐浴在浓汤一样的金阳里,散发出浓郁的香灰味。有几个中老年的女香客,一边在露天的香案前上香,一边帮僧人整理香灰,那香灰堆得老高,看起来今天上午的香火很旺盛,据说烧香拜佛一定要赶在十二点之前。 金阳已不再焦躁,几个中老妇女依然坐在槐树的阴凉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今天上午的香火,旁边有几个几岁的孩子在追逐着嬉戏,看起来她们不是香客,是附近带孩子来玩的村民。 冷战是来找人的,刚才一通乱蹿,佛殿都没仔细看,只是站在门外伸头向里面看一眼有没有人,主要是看有没有凤鸣。现在找凤鸣无望,他准备离开,又觉得好不容易来一趟青云禅寺,就这样离开有些遗憾,若不是为了找凤鸣,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到这地方来。于是,他重新进佛殿观看,当跨进主佛殿的时候,看着那几尊慈悲济世的佛像,感觉似曾相识,再看佛前的香案,再看香案前的蒲团,突然惊呆了。 因为这佛殿里的一切场景,都是梦中见到过的,每次做那个怪梦,他牵着那个和凤鸣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参佛,拜佛,求佛,就是这样的场景。就连佛前香案上的摆设也一模一样,香案前的蒲团也一模一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5章 冷战慢慢蹲地上,伸手拿起那蒲团,越发的不能平静,连蒲团上破损的地方也一模一样。 冷战仿佛又置身于梦中,他实在难以置信。父亲是军人出身,是党员,他从小就是无神论,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可现实中,竟然有这样的奇迹。本来,他梦中遇见的那个女孩是现实中的凤鸣,就已经觉得奇迹了,可眼前,又是梦中的场景,竟然连蒲团上的破损也一模一样。 这些奇迹,真是解释不清楚的。 冷战仿佛又回到了梦中,沉浸在梦中。 “施主好像是这里的常客。” 突然有人说话,冷战回头,有一个年轻和尚站在他身边。说年轻,但也有三十多岁了,或者四十岁左右。 这青云禅寺,这眼前的佛殿,他可是第一次涉足,但梦里却无数次的参跪眼前的佛殿,也算这里的常客吧。只是这个和尚突然进来,打破了他正沉浸的梦,有些不耐烦,便不理那和尚。 “本僧是这佛殿的执事。”那和尚见冷战不理他,便亮出了自己的职位。 “哦。”冷战这才冲他点了点头。 “施主后晌匆匆赶来,站立佛前凝望,久久不去,是有事求佛吧?”他好像想为冷战排忧解难。 “找人。”冷战这才转身望向那和尚。 “亲人?” “嗯,我老婆。”冷战嫌那和尚多嘴,说着,跨出了佛殿。 那和尚跟在他身后,也出了佛殿。 冷战站在廊檐下,放眼打量寺院。太阳正西下,寺院里的佛殿和树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再加上刚才经历了与梦境一样的奇遇,他有一种置身于梦幻的感觉,想尽快离开,否则,梦和现实便混淆不清了。 他回头想再望一眼那佛殿里的物景,却发现那和尚就站在他的身后的佛殿门口,他怔了一下,便很不屑的打量着那和尚,他很年轻,三四十岁左右,正是男人年富力强,又有阅历的年龄,怎么会出家当和尚呢,别说佛殿执事了,就是当主持方丈,也不干呀。 那和尚眼见着冷战的目光不太友好,他转身掩了佛殿的门,冲冷战合十,就要离开。 冷战见状,赶紧问他:“我老婆今天来青云禅侍参佛了,您看见她了吗?” “即便看见,也不知道她是您的老婆。”那僧人笑了。 “她和村里几个玩伴一起来的,嗯……她长相奇特,容易让人记住,就是那种高额头,眼睛漆黑,皮肤白晰,下巴方圆,一笑有酒窝,不会羞涩,看人很认真……” 冷战说着说着,心里就发疯的想凤鸣。他说了一大堆,是很幸福很陶醉的说,是一脸想她的说,说完了又问和尚,看到她了吗。 “看到她了吗?”冷战连声问。 那和尚笑得不像个和尚,倒像个俗人,露出一口整齐健康的牙齿,竟还带有些羞涩,好像他也开始想女人了。 “今天是星期天,又是开山纪念日,寺里的香客比往日多些,本僧前晌一直在佛殿西屏给人解卦,另有寺僧在佛前接待香客,本僧不曾留意到施主所找的那位女香客。”说罢,他合了十,转身便离开了。 冷战又到其它佛殿转了转,只是走马观花的浏览,不像在主殿那样陶醉的凝望,他离开青云禅寺的时候,槐树下的几个看孩子的中老年人已不在了,露天香案前的香灰也清理干净了,侍弄香灰的那几个中老年女香客也不在了,两个僧人正在清理香案。 此次来青云禅寺,虽说没有碰到凤鸣,却见到了梦中的场景,觉得不虚此行,并坚信的认为,所有梦中的画面,都不是虚幻,而是在现实之中都有真实的场景存在,只是没有在现实中遇到而已。 就拿他的怪梦来说吧,今天若不是迫切的想见到凤鸣,一时心血来潮到这青云禅寺来,他这一辈子也不会亲眼看到梦中的场景,更不会相信梦中的场景在现实中都是存在的。 冷战惊叹着梦的奇妙,离开寺院的时候,那西天的太阳,红彤彤的,又大又圆。当他跨出青云禅侍的山门时,身后有人喊“施主等下”,他忙回头去看,见身后有位老僧,而周围除了那位老僧,便只有他冷战了,再没别人,那僧人口中的施主便是他冷战无疑了。 他很纳闷,站在夕阳里,一脸不解的望着正走近他的老僧。 那老僧走到跟前,双手合十,呼了声“阿弥佛陀”,然后自我介绍说:“本僧是青云禅侍的主持,法号慧云。” “哦。”冷战不由得打量他,影视里的寺院主持,好像都是一身大红的袈裟,头戴着与普通僧人不同的主持帽,一副慈眉善目,白须如霜的样子,说出来的话意义深远,不是普通人能所能理解。可眼前的主持,咋一看上去比刚才他在佛殿看到的那位殿堂执事和尚有些年长,再仔细一看,又好像是同龄。总而言之,就是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说他七十岁,他像七十岁,说他四十岁,他也像四十岁。 他五官红润,没有皱纹,下巴上也没有胡须,只是在神情上比那个佛殿的管理和尚有些深沉,与那殿堂执事的僧衣并无两样儿,他不说自己是主持,谁也不知道他是这寺院的主持,还以为是打扫佛殿的寺僧,或者是在厨房掌勺的僧厨。 “施主在后晌匆匆而来,是找人,还是参佛?”主持在冷战的打量下,很郑重的问他。 冷战确实是来找人的,但却出现了奇迹,梦中的画面竟然与青云禅寺佛殿的场景一模一像,那他此次来,也是参佛的。 于是,冷战便说:“是来找人的,但也是来参佛的。” “哦。”老僧打量着冷战,好一会儿才说,“现在的人参佛,大都是求福报,让佛保佑升官发财,一帆风顺的,施主参佛,也是为了这些吗?” 冷战笑了:“不为这些,参佛何用?” “佛是度人,不是保佑。”老僧满面的遗憾。 “这不一样吗?” “不一样。”老僧摇了摇头,然后又说,“船停在港湾里最安全,但那不是造船的目的。这尘世的人,一年四季吃喝玩乐,锦衣玉食,一辈子顺风顺水,自自在在的活到死,以为是享福,那可不是做人的目的。” “那做人的目的是啥?”冷战觉得老僧的话很怪异。 “做人是为了还清业债,摆脱尘世轮回,去往极乐世界,得到永生。” 立时,冷战的眼前,便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和那个和凤鸣长得一样的女孩儿跪在佛前,苦苦哀求,春夏秋冬的哀求,才艰难的来到这尘世,他才和梦中的凤鸣相遇…… 一想起凤鸣,冷战的心里一片温润。 他便说:“这尘世挺好的,我可不想摆脱。” “这尘世再好,只是个幻觉,不想摆脱,但人有生老病死,可由不得人。” “那是很遥远的事,到了那一天再说吧。” “一辈子很短,眨眼便到。” “世人都那样儿,又不光我一人那样儿。” 老僧一声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尘世是个迷,众生的心被迷住了,在这人少寺静的后晌,你我相遇,也是缘份,本僧有话送施主。” “好啊。”冷战有些感兴趣。 “施主有一天破迷了,若还记得本僧此时的劝告,就虔诚的呼唤‘阿弥佛陀’吧,也许能得到永生,去往极乐世界。” 有一天破迷了?什么破迷? 冷战没听懂他的话意,但日薄西山,夜幕瞬间便降下,离家还有几十里呢,他急于离开,也不想再问什么是“破迷”,只是出于礼貌,说了声“谢谢”。 那主持便以为他悟懂了,很欣慰的双手合十:“施主请便吧。”说着,口呼“阿弥佛陀”。 冷战明显感到,这老僧不正常,大概是傍晚的缘故,人少寺空,他闲得慌,寂寞无聊,逮住自己在这闲磨会牙吧。哼,耐不住寂寞无聊就别出家了,不是当和尚的料还硬撑着出家,反正自己是打死也不会出家的。 他巴不得赶紧离开,有了老僧那句“请便”,转身便走。那老僧望着冷战的背影,高声说道:“父债子还。” 冷战听到老僧说话了,但没听清,便转过身,见老僧又不说话了,他又转身离开,还加快了步伐,他怕走慢了,那老僧不定又弄出些啥事呢。 一阵晚风携带着凉意从寺门前掠过,掀动了老僧的僧衣。 老僧望着快行渐远的冷战,又提高了声音说:“还债是有利息的,欠一还二。” 冷战走远了,还是听到和尚说话了,也更听不清那老僧说的是什么,他装做什么也没听到,头也不回,继续快步走,但又感觉对出家人不礼貌,便回头冲老僧挥了挥手,算是回应,然后走到停车的地方,开了锁,跳上车,飞奔而去。 这时,夕阳落山,只留下一片晚晖,很浓很旺,像灶火里的火焰。 秋天的傍晚,凉意很重。冷战骑车在凉爽的火焰里狂奔,如一匹俊烈的野马,心里却想凤鸣,想得发疯。 如果那精灵在车后坐着该多好。他便想像着凤鸣在车后坐着,她便真的在车后坐着,冷战能感受得到她的体温,呼息。便说:“抱紧我。”又说,“再抱紧些。”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6章 凤鸣和冷战定婚的这一年冬天,她哥哥林凤翔也定亲了,女方不仅俊秀,还是县供销社主任的千金。 若论门当户对,林凤翔是高攀不上人家的。也可能是林青山家该时来运转了,那女孩不仅漂亮,门第高,还是她主动追求的林凤翔。当然了,那女孩虽然俊秀,林凤翔的自身条件也不差,体校毕业,英俊挺拔,若抛开门第论相貌,配得上那女孩儿还绰绰有余。 说起林凤翔和那女孩的相识,还要从他的工作说起。 林凤翔现在是县一中的体育教师,因为校长与他父亲的关系,再加上他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对他很是关照。按理说吧,县一中属于县重点高中。凡是上高中的,都是为了考大学,不为了考大学初中毕业就奔中专去了。 上大学,必须跳高考这道龙门,因为高考,学生的压力很大,为了学习,平时的体育课很少,一星期就那一节,特别高三,几乎就没有体育课,一个月还不划一节呢。 县一中本来就有两个体育老师,一个该退休了,一个还年富力强。因为体育课太少,那该退休的体育老师便提前在家呆着了,只等着办退休手续了;而那个年富力强的体育老师,因为体育课太少,年富力强的他,天天闲得想去钓鱼撵兔。 林凤翔可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热血沸腾,激情彭拜,本想着一上班就可以施展他的体育技能,带着青春茂盛的高中生奔向操场,热火朝天的上体育课,在操场上奔跑撒欢,结果,是天天闲得大眼瞪小眼,恨不得去放鹰养鸽。 校长看在眼里,就给他找活干,让他陪办公室主任去采办些学习用具。几个月下来,林凤翔俨然一位办公室副主任了。 林凤翔采办学习用具,都去城关供销社的百货文具商店,因为那里物品齐全,选择的余地大些,价格也比商业局的文具店便宜。 这城关供销社的商店,不只百货文具,另外还有烟酒店,针织店,五金店,土产店等,店与店相连,鳞次栉比,连成一大片,占据了半条街,前面是临街门脸,后面是仓库,在仓库与仓库之间,又连成庞大的仓院。 林凤翔参加工作的那年秋天,也就是凤鸣与冷战定亲的那段时间,他又去那家百货文具店采办文具,却店门紧闭,去了几次,都店门紧闭。一打听,正在盘货,据说要更换部门经理,后面仓房里正盘货做交接手续。 可他要采办的文具正急用,便绕到那商店的仓院门,向里边的人打听,寻到百货文具的仓库,只见里面老老少少、五男一女有五六位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有的盘货报数,有的记帐。 “谁负责前边的百货文具店?”林凤翔望着眼前的人问。 “啥事?”好一会儿,最年长的那位富态老人才抬头望向林凤翔。 而另外那几人,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对林凤翔视若无睹。 “买东西。”林凤翔对他们的态度很不满。 那富态老人便望向其中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说:“钱经理。” 那个被称为“钱经理”的中年男人,正扎进一个大纸箱里扒拉着,像兔子扒窝似的,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数着。他一听老人喊他,扒拉之余,摆手摇头,继续忙碌。 “不好意思。”那富态老人便冲森凤翔歉意一笑,说:“要是急用,就先到别处买;要是不急用,那就过几天再来。” 老人说着,持笔的手指了指正扒拉纸箱的钱经理:“你看现在正盘货呢,顾不上。” 林凤翔虽说对那钱经理的态度不满,却也很不甘。 其实,他要置办的办公文具,新华书店都有卖,但新华书店的东西贼贵贼贵的,每次置办一汇总,比这文具店能贵出好几十,尽管置办办公用品花的都是学校的钱,他也不想多花那几十。 于是,林凤翔便说:“我是县一中办公室的,以前一直在咱店里置办办公用品,也是你们的老客户,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每次置办也不是星星点点的,就不能特殊照顾一下……” 林凤翔这一番说明,所有人都望向了那个钱经理。 那钱经理本来一听说林凤翔要的量大,也心动了,可他望了望周围待盘的繁乱货物,又犹豫起来。 “在咱县这样的大客户可不多呀钱经理。”那位富态老人一见钱经理犹豫,赶紧说。 钱经理一听,这才抽出两手,拍了一下手上的灰尘,便说:“那得找个人跟我去帮忙记录一下。” “就让莹莹去帮忙记录一下吧。”那位富态老人说。 “那就有劳曹会计了。”钱经理歉意的冲其中一个年轻女孩说,然后又说,“那诸位领导先歇会儿,我和曹会计带他去前边店里,他购买的东西先让曹会计另外记个帐,回头汇总时盘上就是。” 众人有些巴不得歇会的样子,连连称是。 于是,林凤翔便跟着那中年人去前面的商店,一起去的当然还有中年男人所说的那位曹会计。 曹会计名叫莹莹,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衣着也很得体时尚,言行举止很有教养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是出身很好,家境优越。 那次采办过后一星期,林凤翔又去采办订书机和订书针,他觉着那百货文具店应该正常营业了,去了见那店还没有开门,林凤翔便轻车熟路的又去了后面的仓院,原来的仓房已上锁,他经过打听,又在另一个很偏僻的仓房找到了他们,还是上次凤翔见过的原班人马,老老少少,五男一女,一共六个人。 一个中等身材的富态老头,戴着老花镜,慈眉善目,一副长辈的神貌;一个高个的中年男人,一脸络腮胡,很干练睿智的样子;另一个没事人似的年轻后生,傻乎乎的像刚睡醒;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白面书生,戴着眼镜,天生的笑面虎;再就是那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还有曹会计莹莹。 那个富态老头,年龄很大,戴着老花镜,趴在椅子上记着帐,络腮胡子的高个中男人则趴在一个纸箱上记帐,白面书生和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在忙着盘货,那没事人似的年轻后生则坐在一个箱子上翻看一本破杂志,莹莹则像个打酱油的,哪需要去哪帮忙,林凤翔到的时候,她正帮白面书生核货。 那个正盘货的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还记得林凤翔,也知道他是县一中办公室的,一看到他赶紧冲他点点头。 “来了。”中年男人给林凤翔打招呼。 “订书机和订书针。”林凤翔说。 那中年男人一听,并不想丢下手里的活儿,便找出一大串钥匙递给了正核货的莹莹。 “辛苦曹会计跑一趟吧。”中年男人冲莹莹笑说。然后他又说了订书机和订书针存放的大概位置,便让莹莹带林凤翔去前边的商店。 青春总是热烈的,青春里的异性都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和好感,往往都是一睹眉宇便心生欢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7章 林凤翔上一次来这家百货文具店置办办公用品,有那个钱经理带着,除了采办,他和莹莹没有机会多聊,只是采办结束的时候,要结帐开票了,那钱经理提起笔却迟迟没有落下,而是望着林凤翔,很有内涵的问:“有没有别的费用一块给你开了?” “没有。”林凤翔摇头。 “再仔细想想?”钱经理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真没有。”林凤翔很肯定的说。 那钱经理便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开了发票。 林凤翔离开之后,钱经理给莹莹说:“这年轻人可是个有背景的人。” “你会看相?”莹莹笑说。 “要不就是校长的亲戚。”那钱经理又说。 “你干脆在店门口摆个卦摊吧,说不定比文具店还赚钱。”莹莹又笑说。 “你还别说曹会计,像我们这些站了大半辈子柜台的老会计,阅人无数,顾客往眼前一站,张口一说话,就能估摸个八九不离十。”钱经理说。 钱经理又说:“刚才那小伙,那么年轻,像刚出校门,就成了单位采办,如果没有背景那就是校长亲戚……” “采办不就跑腿的?有你说的那么高贵吗?” “你这就不懂了曹会计,可别小看单位办公室的采办,很有油水的,没有关系可轮不上他来跑腿。” “什么油水?”莹莹不解。 钱经理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自己悟。” 那次之后,莹莹倒没有去悟做办公室的采办到底有什么油水,而是经常思想林凤翔什么背景。刚出校门,应该还没有结婚,他有对像没有? 那次之后,莹莹迫切想知道林凤翔的一些背景,当然不是家庭背景,她对他的家庭背景可不感兴趣,而是极度感兴趣他的个人背景,那就是他有对像没有。 这次林凤翔又来采办,而正忙碌的钱经理又让莹莹一个人来服务林凤翔,可正称了莹莹那颗青春之心。 没有钱经理在旁边,商店又没开门营业,二人从狭小的后门进入商店,彼此都是恰逢青春,风华正茂。除了正常的采办,二人少不了说些额外话。 “你在单位做采办多长时间了?”莹莹问。 “还不到半年。”凤翔如实说。 “也是,我看你刚出校门的样子。” “是啊,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 “你家县城的吗?” “不,乡下。” “我说呢,看着不面熟。” “哦?你家县城的?” “嗯。” …… 那莹莹对林凤翔很有好感,也不用凤翔问,她便主动介绍自己说: “我是供销社财会科的,天天坐办公室看报表,很是枯燥无聊。这家店更换部门经理,需要盘货办移交手续,这本不属于我的职责,是我主动要求下基层来体验的……” 莹莹做了自我介绍之后,林凤翔也告诉莹莹说他是子首乡林家村的。 这一来二去的交谈,彼此加深了了解,在情感上也拉近了距离,似乎超越了顾客与营业员的关系,向一种很神秘的关系升华了。 因为林凤翔的父亲的人生出现过大变故,对他和两个妹妹的冲击很大。尽管林凤翔也对莹莹有好感,那只是年轻人的好感,是青春的热列和亲切,他并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是没有别的想法,而是不敢有别的想法,因为他感觉莹莹家的门第高,他是个很实际的人,不会不切实际的做白日梦。 所以,凤翔采办好了订书机和订书针,没有丝毫的停留,二人就从狭小的后门离开了商店。 莹莹帮他掂几盒订书针,一直将他送到仓院大门口,帮他将盛订书机和订书针的纸箱捆绑在自行车后座上,直到林凤翔骑车离去,莹莹仍然站在原地,目送凤翔离去的背影,似乎不舍,脸上也写满了失望。 她在想:他应该邀请自己看一场电影才对,难道他有对像了?刚参加工作的大学生就有对像了? 那次二人单独接触之后,林凤翔再去采办文具时,不用那中等身材的钱经理开口,莹莹便主动提出来带凤翔去前边商店。采办之余,二人聊的话题涉及到了彼此的喜好有专业。 “我不喜欢会计这个工作,天天面对枯燥的票据。”莹莹说。 “那你喜欢什么?”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裁缝,开一家裁缝店。” 林凤翔一听,笑了起来。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莹莹见凤翔笑她,她也笑了起来,然后说:“真的。做梦都想脖子上挎着皮尺,给客人量尺寸……” “这个可以当业余爱好,在自己家里人身上实践。” “我妈才不许呢,说这是侍候人的活儿,不让沾边。” “和我伯一样,我伯也是不让我两个妹妹涉及针线活。” “你在单位采办,大学也是学的会计吗?” “不,我体校毕业。” …… 再后来,文具百货店开门营业了,除了两个年轻的女营业员,便是那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钱经理。凤翔知道,他便是店里的新经理。这家百货文具店从关门盘货到开门营业,大概有一个多月吧。凤翔再去置办办公用品时,没看到莹莹,有些遗憾,也知道很难再见到漂亮又热情的莹莹了。 遗憾归遗憾,林凤翔压根就没有对莹莹有多过的奢想。就像一个尘世中的凡人从来没有奢想与天上的神仙有什么交集。就像山村僻野的平民从来都没有奢想被皇帝召见。 但尘世中的凡人虽不奢望与天上的神仙有交集,如果有交集的机会,那他肯定很乐意。山野平民虽不奢望被皇帝召见,真被召见,他也是求之不得。 林凤翔再去百货文具店置办办公用品,虽说看不到莹莹有遗憾,却没有惆怅相思之痛。 于他来说,莹莹是可望不可及的天际彩虹,是他人生之旅途中路过的一片风景。 只是路过,就像两个世界的人擦肩而过一样。擦肩而过的缘份,怎么可能修成正果? 所以,林凤翔采办结束,一离开那百货文具店,便不再因为没有见到莹莹而遗憾了。 让林凤翔想不到的是,几天之后,莹莹突然来学校找他了。 那个落日的傍晚,她穿着得体的衣服,把自己修饰的很精致,却神色很异常,语无伦次的邀他到校外的田野里,神色紧张的环顾了四周,突然从兜里摸出来厚厚一沓钱,问凤翔:“怎么办,这么多钱……” 那厚厚的一沓钱,全是十元的面钞,一根灰色线绳紧紧的捆着,莹莹双手都握不住,她双手哆嗦着把那捆钱捧到凤翔面前。 林凤翔有些吃惊,后退了一下。 “怎么回事?”林凤翔问。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哪弄的钱?” “别人给的。” “谁给的?” “盘货的那些人。” “什么?你说详细些。” 于是,莹莹便开始向林凤翔陈述事情的始末。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8章 风翔在大学时,喜欢音乐系的一名女生,是那种一见钟情的喜欢,但那女生是城里人,家庭很优越,凤翔如果去追她,难度很大,即便能追到手,他和她的恋爱期限也只限于大学期间,大学毕业,将会面临巨大的变故,凤翔要的爱情,是要走进婚姻的爱情,是安静而美好的,他实在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太喧嚣,就像父亲一样,直到现在,还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和两个妹妹也一直都生活在那种谈资里。 凤翔遇到莹莹之前,有意于他们高二的英语老师,尽管那英语老师比他大两岁,但他认为她很适合做自己的妻子。遇到莹莹之后,他仍然有意于高二的英语老师。并在心里盘算,是主动向她表达呢,还是回家给父亲说了,由年校长牵媒呢。 可还没盘算好呢,莹莹来学校寻他了,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孩儿,突然到学校寻他,凤翔倒没有多想,可他却从全学校老师的眼视里看到了他们全往那方面想了。 没办法,既然发生了,随他们怎么想吧。他这样安慰自己,但他的内心是很不悦的,因为这会将他推向喧嚣的漩涡里。父亲当年,很可能就是这样被推进那种漩涡不能挣脱的。 凤翔将那种不悦掩藏的很严实,像去采购文具一样不失礼貌,与莹莹一起出了校门,去向学校外面的田间。 莹莹一路上只顾走,谁都看得出来她拖着沉重的心事,说话也很机械,与在百货文具仓库见到的莹莹判若两人。 一中本来就是县城郊外,一中校外便是田野,正是秋冬交接时,地里的麦苗刚露头,像初生的婴儿,堤上的杨树披着一身金黄,凤一吹,呼呼啦啦的漂落。 凤翔心里盘算着将会发生什么。 莹莹神色异常,一脸的心事,他预感到了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莹莹有意于自己,是那种一见钟情的有意,就像他大学时对音乐系的那位女生一见钟情。因为他采购文具时已明显察觉莹莹对自己的态度。 一看到莹莹掏出那么多钱问他怎么办时,他猜想可能是她家里最近与她定的有婚约,那些钱便是定亲的礼金。她对自己有好感,想要解除婚约,家里人不同意,她便寻来自己告白求助。第二种是与那个百货文具店有关,因为他去采办时,总觉得那些盘货小组的气氛很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 所以,莹莹拿出些钱,劈头盖脸的问他怎么办,他便明知故问是怎么回事,当听莹莹说是盘货那帮人给的,也正好符合他的猜想。 “曹会计别急,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说详细些。”林凤翔安慰说。 莹莹稳了稳神,便开始给凤翔陈述,这一陈术,便说了个底朝天,果然与那家百货文具店有关。 原来,在几个月前,百货文具商店原来的经理退休了,新任经理名叫崔国邦,就是盘货时那个像个还没睡醒的年轻人,他要交帐了,却不参与盘货,像个没事人似的坐旁看杂志。这也难怪,他本是个高二学生,父亲原是烟酒部的经理,半年前病逝。因为他是学生混子,学业上也不会有什么前程,便辍学接父亲的班进了供销社,当了一名烟酒部的营业员。 年轻人心气大,总感觉着能把世界踩在脚下,他便觉得男人汉大丈夫干营业员不能施展抱负,天天和朋友喝酒,一天到晚醉醺醺,跟没睡醒似的,给人一种怀才不遇的悲郁。 正好百货文具店的经理退休,他主动要求接任百货文具店。别的商店,一个部门经理退休前几个月,接任经理就定好了,但那百货文具店是大亏损,直到那经理退休之后都没有人愿接那个烂摊子。崔国邦主动要求接管,领导当然乐意了,总算有人愿意跳那个火坑了,还是主动跳,都不带考虚,赶紧答应。 就这样,青春年少的崔国邦很风光的走马上任了。可他一接手,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根本弄不住,于是,他一天没开门营业,便摞挑了。 还以为后生可畏呢,没想到是个怂包。领导也没办法,能拿一个高二学生年龄的年轻蛋子怎么办呢。 后来,供销社的人事主任终于做通了一位很会经营的钱会计接了那个烂摊子,就是那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他是在供销社干了一辈子会计的人,精明的很。 而那个崔国邦,他接了百货文具店,一天没营业,再盘给钱经理,抛开原来的老亏损,仅这一接一交,帐面上突然又新增了好几万的新亏损。 莹莹参与盘货了,盘货结束之后,贾爷爷突然给了她一个信封,信封里有一打钱,看上去有一千多,说是盘货的辛苦钱,让她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 贾爷爷就是那位富态的老头,戴个老花镜,他与莹莹家的交情很深。 参与盘货,属于工作,没听说事后还给辛苦钱的,即便给,给一百都绝天了,竟然是这么一大笔,莹莹不敢收,贾爷爷便直接装进莹莹包里,并一再嘱咐,连父母也不告诉,等将来结婚之后贴补家用。 莹莹当时还没对像,离结婚还远着呢。再说了,即便将来结婚了,嫁个满意的好人家,衣食富足,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事先私藏些说不清楚的钱贴补生活,贾爷爷说这话明明就是诅咒自己将来嫁个不如意的穷人家。 莹莹也知道贾爷爷不是有意的,只是为了让自己接下钱而找的借口。于是,她便追问这笔钱是从哪里支出来的,凭她的感觉,这绝对不会是城关供销社出的钱。 贾爷爷也不掖藏,如实说,那个年轻蛋子崔国邦就是一个糊涂蛋,他糊里糊涂接了帐,又糊里糊涂盘出去,特别是交帐时,跟没睡醒似的,少盘了两个仓库他都不知道,并且,这两个仓库都是缝纫机和电扇,属于重器仓库。 这件事莹莹知道。当时,盘货小组的几个人私下里说张兴国,都要交帐了,还跟个没事人似的,连盘货都不上跟前,而是坐一旁当甩手掌柜,低头看杂志,少盘两个仓库,恐怕他也发觉不了。 没想到,盘货小组私下里说的笑话,竟变成真的了,真的漏盘了两个仓库,还是重器仓库。当时也不知道是那个中等身材的钱经理故意而为,还是真的漏盘。若是真的漏盘,事后被张兴国发觉,直接推说漏盘就行了。 莹莹也可气那崔国邦,但可气归可气,漏盘两个仓库,实在太坑人,她于心不忍。所以,她死活也不愿接那笔钱。 “我可不要这种钱。”莹莹死活也不接。 “莹莹,你以为贾爷爷想要这种钱,我开始也和你一样是死活不接的。”贾爷爷无奈的说。 于是,贾爷爷便给莹莹讲了他接钱的原由。 刑会计当时给他铁的时候,他是死活都不肯接这笔钱的,可刑会计说,参加盘货的人,除了那个阿斗崔国邦,每个人都有份,这笔钱是百货文具商店的新任经理托刑会计给的。 刑会计就是盘货小组里那个有络腮胡子的高个中年男人,他是城关供销社的出纳,据说是未来的主管会计,他能替钱会计转交这笔钱,说明他与钱会计的交情不浅。 贾爷爷说他当时如果不接这笔钱,对整个盘货小组的人来说,就等于有出卖之嫌,即便现在不出卖,将来也会出卖,反正总有一天会出卖,以后就不好共事了。接了这笔钱,就等于结成了同盟,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这件事儿上是利害相连了。 贾爷爷这一说,莹莹也纠结起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9章 贾爷爷是很有威望的退休老领导,又与莹莹家有交情,莹莹怕盘货小组的人多想,如贾爷爷所说,不接那笔钱就意味着出卖他们。所以,才不得已才接了这笔钱。 可只从接了那笔钱,她心里便开始纷乱不安,心慌意乱,日夜受到良心的谴责,连父母都发现她不对劲了,母亲便问她,下基层体验了商店盘货之后,怎么心事冲冲的。 她不敢和父母说,那等于出卖贾爷爷;更不敢和同事说,都是供销系统,给同事一说,就等于和全县供销社的人说。 再就是,财务科的吴科长还是贾爷爷的儿媳妇,万上让她知道了,她肯定去向贾爷爷求证,如此一折腾,就等于出卖了贾爷爷他们,出卖了贾爷爷他们,也等于出卖了自己,因为她也半推半就的接了那个装钱的信封。 于是,她便想到了凤翔。 不愿和父母说的秘密,却说给一个才认识没多长时间的外人,还是个不太了解底细的男人,按理说这很不正常。但是,林凤翔是教师,他属于教育系统。她在县社财务科工作,属于供销系统,隔系统如隔山。所以,她便来找凤翔了。 也可能是她实在找不到能托付秘密的人,更可能是她认为这是接近凤翔的最好理由吧。 无论是出于保密性,还是出于身边没有可托付秘密的人,或者是出于为了接近凤翔。这三个理由,只有她心里最清楚哪个是真正的理由。 那凤翔呢。尽管他有意于高二的英语老师,那可是经过一翻衡量才有意她,就像购买商品一样,认为如果娶她为妻,对家庭,对后代,对他以后的人生,皆会健康有益,更是门当户对。可那是没遇到莹莹之前的权衡。再就是,他只是自认为高二英语老师适合做他的妻子,自始至终都是他一个人的认为,并没有公开与她有进一步的发展,现在还只是保持着同事关系。 当然,他也对莹莹有好感,之前那只是青春的热烈和共鸣,毕竟彼此不了解,他很清醒,已确定了英语老师,对莹莹的好感也不是那方面的好感。 大街上漂亮姑娘多的是,电影明星更漂亮,那都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就像对莹莹有好感一样,只是好感,与现实中的男女感情没任何关系。 所以,遇见莹莹之后,尽管有好感,他仍然没有改变对英语老师的初衷。尽管那几次采购,莹莹对他很主动。 但此刻就不一样了,这么重要的事情,莹莹寻自己拿注意,他和她才几面之交呀,短短一个多月,再说了,和她的接触,他的举止言行没有丝毫的表露什么,只是正常采购,至于说莹莹的主动自我介绍,和他礼上往来的介绍自己,那只是青春期的热烈和冲动。 所以,此刻他听了莹莹的诉说,望着她求助的眼神,突然感觉她正将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自己。于是,他赶紧安慰她说:“你不要当成个事,全当没有发生过,至于这一大笔钱,你最好保存在什么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万一哪天事发了,你将钱交出去就是。” “事发?”莹莹慌了,“那会连累爸妈的。” “不会。”凤翔摇头笑了,“以我之见,这种事,如同一粒尘土掉进海里,永远也事发不了。” “哦?” “你想呀曹会计,那个崔什么?” “崔国邦。” “那个崔国邦交帐时不参与盘货,而是坐一旁看杂志,那他从别人手里接帐时一定也会如此。就拿这次交帐来说吧,他交帐,一箱当中十件商品,接帐的人盘成五件他也懒得去发觉。那之前他接帐时,一箱中有十件商,交帐的人报成十五件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至于说少盘两个重器仓库,他还跟没事人似的。接帐盘货一个多月,交帐盘货又一个多月,这一接一交,没开门营业一天,短短三个月,帐面上亏损了六七万。他比阿斗还阿斗十倍百倍。这样一个傻怂货,他根本就不会起疑,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也懒得起疑。” “可我这内心。” “不动那笔钱就是了,存放在一个地方吧。” “可贾爷爷和刑会计他们,得了那钱经理的好处,不让我知道,不就得了,却偏偏给我这笔钱……” “他们拉你下水,是在给自己留后路,万一事发,你爸妈肯定会出面摆平。” “都安的什么心。” “所以说,全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有些事,在有些时候,真相大白一点也没好处,只有坏处。也许那个崔国邦心里什么都清楚,可他嫌麻烦,懒惰无能,便死猪不怕热水烫,亏损一万也是亏,亏损十万也是亏,那就随便亏,反正他也没有打算还债。” “真是可气,开始还同情他,提醒他。现在看来,他连阿Q都不如。” “他要是阿Q就好了。我说你信不?你现在就是当面告诉他说少盘了两个仓库,他也会假装不相信。而那个刑会计和新任的钱经理,可都是城关供销系统的骨干呀,特别是贾爷爷,退休了还发挥余热。现在如果让你选择阵营,你是选择一个故意不相信真相的阿斗,还是选择有威望的贾爷爷他们?” 莹莹开始若有所思。 “这还用得着思考吗?在这件事上,真相一点也不重要,公正一点也不重要,因为那个崔国邦根本就不想要真相,也根本不想要公正,他只想赶紧甩掉那个文具店,回到以前那种游手好闲,浑浑噩噩的日子里。” “明白。”莹莹的心情顿时舒展了。 “那就好,把钱存放在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林凤翔说着,望了望西天的余辉。 莹莹把钱从信封里掏出来,塞给林凤翔:“那这笔钱就寄放在你这里吧。” 她把钱往凤翔身上一擩,扭头就走。 凤翔冷不防的没接好钱,掉落一地,他没有急着拾钱,而是望着莹莹的背影,觉得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关系,已经正式开始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0章 于林凤翔来说,像他那种家庭,虽然在最近几年也在林家村升级为有脸面的人家,可在村里再有脸面毕竟也是农村的农民,他如果能娶了莹莹,那可是祖上烧高香了,按理说摊上这样的天隆之喜,他应该欣喜得昏头,可他欣喜不起来,而是猜测着有可能会出现哪种变故,会使他和她的事情变糟。 这样的清醒和理智,林凤翔是继承了他父亲林青山的遗传。 他将钱拿回去,第二天存入了工商银行,写的是莹莹的名字。 几天之后,莹莹又来学校找凤翔,说单位分了电影票,送给了凤翔两张,让他带家里人去看电影。 林凤翔全家五口,莹莹不是送的一张,也不是三张四张,而是两张。天知道那两张电影票是单位发的,还是她出钱购买的。 “我是农村出来的,一个人在县城,看一场电影浪费两张票太可惜,如果可以的话,我邀请你一起去看这场电影吧。”林凤翔正式对莹莹表达了那种信号。 其实,林凤翔有个妹妹叫林凤舞,就在县城上初中。再就是,即便他真是一个人在县城,也可以送给要好的同事。 男女之间一旦开启了那种关系,便神奇起来,随便一个理由都能开出美妙的花朵,对方说什么都必须要深信,尽管有时候漏洞百出。 面对林凤翔的邀请,莹莹自是欣然答应。尽管电影票是她送的。 二人一起看了电影之后,算是确立了那种关系,之后两人又相约看了两次,一起吃了饭,也会在月上柳梢之后,相约黄昏,反正林凤翔这个重点高中的体育老师有的是时间。 二人约会,几乎都是莹莹主动约的凤翔。本来吗,凤翔也想主动约莹莹的,可还没等他主动约呢,莹莹便先约他了。这样大概过去了一个多月,莹莹在一个礼拜天将林凤翔带回了家,见了她的父母。 她的父母对林凤翔也很满意。 莹莹三番五次的去学校找林凤翔,早已在学校里传得纷纷扬扬,当然也传到了校长年有余那里。 “凤翔,最近学校里的传闻是真的吗。”年校长把林凤翔叫到自己办公室问。 “什么传闻?”林凤翔有些惊诧。他不知道校长问的是他和莹莹的事。 “装什么迷糊?就是你和县社主任的千钱小姐谈恋爱的事情。” “哦,确有此事。”林凤翔难为情的承认。 “听说都去家里见过她父母了?” “确实去她家了。” “她父母啥态度?” “很好。” “嘿儿,很好。这么大的喜事,你小子怎么还没事人似的。我问你,你伯知道吗?” “八字没一撇呢,我没给伯说。” “还八字没一撇呢。都见过人家父母了,那一捺都有了。你这边家里再没所表示,人家可要怪罪咱做长辈的不懂礼了。” “那接下来我家要怎么做?”林凤翔也觉得他家里应该有所表示。 “这样。”本来坐着的年校长,突然起身踱了几步,又突然坐回去,说,“这个星期天回去,让你伯赶紧来我这一趟。” 就这样,年校长向凤翔确认了他和莹莹谈恋爱的事情之后,让凤翔给捎信,约了林青山到县城,两人合计了一番凤翔的婚事,之后,年校长便带着林青山备的礼,去莹莹家提亲了,他也正想好好结识一下县社一把手曹主任呢,以前没机会,现在机会来了。 本来吗,校长和莹莹爸爸是相识的,但所谓的相识,缘于彼此都是一把手,县上开一把手会议时,两人经常遇到。可经常遇到又如何,学校是出世间的净土,一把手也只是个出世间的主持。县社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之前,掌握着一切凭票供应的物资,县社主任可以呼凤唤雨。现在虽说放开了,凭票供应的物资逐渐取消,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气势还在,莹莹爸爸也在县社主任位置上坐了十几年,怎样的根深蒂固,可想而知。 校长一去莹莹家,当下就把订亲的事情给谈妥了。 其实,校长即便不去莹莹家提亲,也不影响订亲。这一去提亲,倒彰显了凤翔家里的有礼有仪。 但好事多磨,定亲之前,出现了一段小插曲,那就是,年校长去莹莹家提亲的时候,得知莹莹比林凤翔大五岁,还只是高中毕业。 年校长回去跟凤翔一说,凤翔有些接受不了莹莹的年龄。 没办法,又把林青山叫到了县城,来重新商量这件本来很完美的婚事。 林青山没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让儿子自己做主。 林凤翔一时是难以取舍。 从外貌上看,莹莹比凤翔还显小。而林凤翔是体育专业,大学期间运动量大,毕业之后仍然喜欢晨起跑步,空闲了在操场翻杠运动,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 而莹莹做为县社主任的千金小姐,之所以这个年龄还没把自己嫁出去,是因为莹莹原来有自己的心上人,但她的心上人却无意于她。再就是,门当户对的有学历人又嫌弃莹莹没学历,就这样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莹莹在百货文具店一看到林凤翔就心生喜欢,一听钱经理分析说他有可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更上心了。 能分配到重点高中的都是高学历人,才不在乎他比自己小。因为在县城和她同龄的高学历人都结婚生子了。她想要找个高学历,必须在刚毕业的小龄人群中寻觅。 “我问你凤翔,你在乎不在乎她的学历?”年校长见林凤翔难以定夺,便问他。 凤翔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 “如果不在乎她的学历,就没必要在乎她的年龄了。”年校长说。 年校长又说:“年龄和学历,学历才是关键。她如果有学历,估计也不会剩到今天。你虽说是高校的本科生,专业是个体育。” 经年校长这一分析批讲,林凤翔便打消了对莹莹比自己大五岁的顾虑。 凤翔和莹莹订亲之后的第二年,上学期刚开学没多久,莹莹的父亲在县城最好的饭店请年校长吃饭。 年校长心知肚明,请人吃饭,必有事相求。如果是因为他为对方的子女做媒而请,不会在这种高档的饭店,随便找个像样的饭店聚一聚就行了。 可席间,莹莹的父亲不但没有事情相求,还从衣兜里摸出两张内部特供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到年校长面前,说道:“估计是最好一批了,听说以后要搞活经济,没有这个了。” 年校长很纳闷,打眼一瞧,是购车票,上面盖着红牙牙的专用章,他很好奇,伸手拿过一看,还都是永久牌自行车的内部购车票。 现在的自行车,没有以前那么难买了,只要有钱,随时可以去公家的商店里购买,只是价格昂贵些,如果有购车票,那可就省钱了,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最多只需要一百二十元,没有购车票,要二百元以上。 一辆车能省下一百元左右,对于他这个校长来说,那可是一个月的工资呀。请吃饭不求事,反而亮出两张购车票,这是何意呀。 莹莹的父亲见校长如坠云雾,便说:“咱县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百多辆,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那边亲朋也有需要周济的吧,趁我还能办到,就给你挤了这两张……” 年校长的心,怦然一动。 何止是亲朋需要周济,他这个校长家里现在就需要周济,六七口人就一辆车,早该给儿子添辆新车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人家又请吃饭,又没有事相求,还送这么大的好处,到底为了什么呀,感谢为他女儿做媒?不可能呀,他女儿与凤翔定亲,是凤翔高攀了,就凭他曹主任家的条件,女儿的相貌,即使不和凤翔订亲,那好人家照样能踏破门。 难不成是知道了凤翔之前在乎她女儿大五岁的事情?特意表示感谢? 年校长心有疑问:“凤翔和令爱的姻缘,是他林青山高攀了,吃顿饭是人情,这个太贵重了。”说着,将购车票又推了回去。其实,他家里太需要添辆自行车了。他是怕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收下吧,在我这儿,不值些啥。”莹莹父亲又推给了年校长。 年校长没有再推回去,也没有收下,而是用一个盘子给盖住了,也等于预收了。只是他今天既吃了人家的,又拿了人家的好处,心里开始不踏实了,总感觉眼前的曹主任还有更大的事情有求于他,而求的事情又肯定是他凭职权能办到的,否则,堂堂的县社主任也不会如此用心。所以,整个饭局他都没吃踏实。 果不其然,饭局将要结束时,莹莹的父提出了让凤翔做办公室主任的要求。 年校长一听,心里踏实了。其实,不用做岳父的如此良苦用心,他这个当校长的也正有这个打算呢,只是凤翔上班时间太短,从体育教师升办公室主任,怎么也得三年之后吧。不过,年校长也心知肚明,人家这么用心,哪里会稀罕办公室主任一职呀,只不过是借着办室主任一职为跳板,向校长的位置努力。 所以,年校长没有点头承诺,也没有摇头拒绝,而是笑了笑,然后抬手指着莹莹的父亲,说道:“曹主任,林青山交上你这个亲家,要时来运转大翻身了。” 莹莹的父亲品味着年校长的话意,也笑了:“那是他好修行,修到了你这个故交。要不是有你这位故交,我和他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唉。”年校长摇头叹息,然后说,“这人呀,该走霉运了,那真是祸从天降。当年青山就是那样儿,凭空降祸,从学校骨干到回家种地了,妻子就在他眼前走的,大冬天,黎明时,撇下个月子娃……那些年也不知他咋熬过来的,我真替他揪着,真心疼他。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这个亲家,想不青云直上都难。” 说罢,很欣慰的笑起来,莹莹父亲也笑。 年校长又说:“当年青山若不是撞了霉运,这一中的校长也轮不到我,而是他林青山。” 莹莹的爸爸一听,不由得心里一怔,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年校长,眯着眼睛微笑,是一种官场上的礼貌微笑。 年校长又说:“不过,这造化太神奇,青山当年错失的东西,说不定能轮给咱家凤翔。”说罢,他伸手拿开盘子,将购车票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莹莹父亲确实是想让凤翔借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往校长的位置上跳,这只是他的心事,没想到年校长一眼便能看穿。 能做到一把手的位置,心里都有几把刷子,他在三十多岁就当一中校长,一当就是十几年,绝不仅仅是教学有方,而是具备了别的教师所没有的智慧和眼光吧。当年林青山就是不撞霉运,有眼前这位年校长的存在,估计他也没有机会做校长。 莹莹父亲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某种东西是自己也不具备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1章 凤翔和莹莹订亲之后的第二年,上学期刚开学没多久,也就是正月下旬,龙抬头的前几年,莹莹的父亲在县城一家很有特色的高档饭店请年校长吃饭。 年校长心知肚明,人家请吃饭,必有事相求。如果是因为他为对方的子女做媒而请,不会选在这种正规的高档饭店,随便找个像样的饭店聚一聚就行了。 年校长只猜到了对方请吃饭是有事相求,具体是什么事,他猜不到。因为一中是个清水衙门,不管物资,也没有特权。 那是礼拜五的傍晚,天气阴沉着脸,还刮着很尖锐的冷风。这样的天气,从温度上来看,并没有回到三九隆冬,可人们却感觉比三九隆冬更冷,迫不得已,又把脱去的厚棉衣重新穿上了。 但饭店里很温暖,年校长去到的时候,莹莹的父亲已经在高雅的包间等候他多时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年校长连声说。 说实话,能被县社一把手曹主任请吃饭,年校长是感到很荣幸的。若不是为对方子女牵媒而拉近了关系,恐怕去单位拜访曹主任一面都很难,更别说被对方请吃饭了。 可现在,他年校长确确实实是曹主任请的客人。 年校长虽说倍感荣幸,思维却异常的清醒,知道曹主任请他是有事相求。 可让年校长始料不及的是,饭席间,莹莹的父亲不但没有事情相求,还从衣兜里摸出两张内部特供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推到年校长面前,说道:“估计是最后一批了,听说以后要搞活经济,没有这个了。” 年校长很纳闷,打眼一瞧,是购车票,上面盖着红牙牙的专用章,他很好奇,伸手拿过一看,还都是永久牌自行车的内部购车票。 现在的自行车,没有以前那么难买了,只要有钱,随时可以去公家的商店里购买,只是价格昂贵些,如果有购车票,那可就省钱了,买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最多只需要一百二十元,没有购车票,要二百元以上。 一辆车能省下一百元左右,对于他这个校长来说,那可是一个月的工资呀。请吃饭不求事,反而亮出两张购车票,这是何意呀。 莹莹的父亲见校长如坠云雾,便说:“咱县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百多辆,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那边亲朋也有需要周济的吧,趁我还能办到,就给你挤了这两张……” 年校长的心,怦然一动。 何止是亲朋需要周济,他这个校长家里现在就需要周济,六七口人就一辆车,早该给儿子添辆新车了。只是他实在不明白,人家又请吃饭,又没有事相求,还送这么大的好处,到底为了什么呀,感谢为他女儿做媒?不可能呀,他女儿与凤翔定亲,是凤翔高攀了,就凭他曹主任家的条件,女儿的相貌,即使不和凤翔订亲,那好人家照样能踏破门。 难不成是知道了凤翔之前在乎她女儿大五岁的事情?特意表示感谢? 年校长心有疑问:“凤翔和令爱的姻缘,是他林青山高攀了,吃顿饭是人情,这个太贵重了。”说着,将购车票又推了回去。其实,他家里太需要添辆自行车了。他是怕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 “收下吧,在我这儿,不值些啥。”莹莹父亲又推给了年校长。 年校长没有再推回去,也没有收下,而是用一个盘子给盖住了,也等于预收了。只是他今天既吃了人家的,又拿了人家的好处,心里开始不踏实了,总感觉眼前的曹主任还有更大的事情有求于他,而求的事情又肯定是他凭职权能办到的,否则,堂堂的县社主任也不会如此用心。所以,整个饭局他都没吃踏实。 果不其然,饭局将要结束时,莹莹的父提出了让凤翔做办公室主任的要求。 年校长一听,心里踏实了。其实,不用做岳父的如此良苦用心,他这个当校长的也正有这个打算呢,只是凤翔上班时间太短,从体育教师升办公室主任,怎么也得三年之后吧。不过,年校长也心知肚明,人家这么用心,哪里会稀罕办公室主任一职呀,只不过是借着办室主任一职为跳板,向校长的位置努力。 所以,年校长没有点头承诺,也没有摇头拒绝,而是笑了笑,然后抬手指着莹莹的父亲,说道:“曹主任,林青山交上你这个亲家,要时来运转大翻身了。” 莹莹的父亲品味着年校长的话意,也笑了:“那是他好修行,修到了你这个故交。要不是有你这位故交,我和他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唉。”年校长摇头叹息,然后说,“这人呀,该走霉运了,那真是祸从天降。当年青山就是那样儿,凭空降祸,从学校骨干到回家种地了,妻子就在他眼前走的,大冬天,黎明时,撇下个月子娃……那些年也不知他咋熬过来的,我真替他揪着,真心疼他。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这个亲家,想不青云直上都难。” 说罢,很欣慰的笑起来,莹莹父亲也笑。 年校长又说:“当年青山若不是撞了霉运,这一中的校长也轮不到我,而是他林青山。” 莹莹的爸爸一听,不由得心里一怔,他意味深长的望着年校长,眯着眼睛微笑,是一种官场上的礼貌微笑。 年校长又说:“不过,这造化太神奇,青山当年错失的东西,说不定能轮给咱家凤翔。”说罢,他伸手拿开盘子,将购车票装进了自己的衣兜。 莹莹父亲确实是想让凤翔借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往校长的位置上跳,这只是他的心事,没想到年校长一眼便能看穿。 能做到一把手的位置,心里都有几把刷子,他在三十多岁就当一中校长,一当就是十几年,绝不仅仅是教学有方,而是具备了别的教师所没有的智慧和眼光吧。当年林青山就是不撞霉运,有眼前这位年校长的存在,估计他也没有机会做校长。 莹莹父亲这样想着,突然感觉到对方身上有某种东西是自己也不具备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2章 冷战已决定辞职了,辞职的念头缘于他和凤鸣小见面那天,他带凤鸣去县城玩,逛了百货大楼又去逛书店。 逛百货大楼时,给凤鸣买了两件衣服,尽管凤鸣也没有张口要衣服,可他觉得既然来县城了,不给凤鸣买两件衣服,就不像是未婚夫妻。 买了衣服又问凤鸣还想逛哪里,凤鸣说去书店逛逛吧。 谁知到了书店,凤鸣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眼,突然绽放起了超自然的光芒,选了两本杂志,又选了几本书,宝贝似的抱着,还贪婪的望着书架,让营业员给她拿。 冷战从凤鸣手里接过书,一看定价,有些心虚,因为进县城之后买了一网兜半红的苹果,百货楼又给凤鸣买了两件衣服,现在兜里的钱花得差不多了。 可凤鸣呢,还站在柜台外边,很兴奋的望着柜里里的书籍,一脸的向往,一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贪婪气势,可当时他囊中偏偏羞涩,那一刻,他只恨自己不能变出钱来。 县新华书店也不只卖书,也卖文化用品,和办公用品。 冷战正为难时,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俊美小青年进书店了,他下穿深色长裤,上穿带暗纹的浅咖啡色上衣,面带笑意,一尘不染,像是从圣洁的天界而来。 “来了?这次需要什么?” 他好像和营业员很熟悉,他一进书店几个营业员都不约而同的跟他亲切打招呼。 他微笑着回应,从兜里掏出购物单,展开之后大概念了一遍,然后几个营业员拿着购物单开始为他一个人服务,忙着为他拿货,有墨汁、复写笔、复写纸、收据、区别针、按钉等,都是办公用品。 “把这部书拿出来。”柜台前的凤鸣又让营业员给她拿书。 几个营业员像没听到一样,只顾为那个一尘不染的俊美男青年服务。 冷战当时心虚得厉害,心想,乖乖,兜里已经没钱了,就手里这几本都没钱买,你就别让营业员拿了。 “快把这部书给我拿出来。”凤鸣很执著的呼唤营业员。 那俊美男青年见几个营业员只顾为他一个人服务,不理会凤鸣,有些愧疚,便望向凤鸣,这一望便怔住了,他一直怔怔的望了凤鸣有好几分钟。 然后他便走到凤鸣身后,轻声问道:“什么书?” “这部,高尔基的《母亲》。”凤鸣指着陈放在玻璃柜台里的图书。 “哎勤姐,拿一本新的《母亲》。”那俊美男青年便招呼一个离他最近的年轻女营业员取一本新的《母亲》。营业员顺手取过书递给他,站在凤鸣身后的他接过书,又伸手将书放到凤鸣面前,然后对那个年轻的女营业员说:“算到我的帐上。” 女营业员一怔,会意的笑了,什么都没说,便照做了。 凤鸣抱着高尔基的《母亲》,只顾入迷的翻阅,并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抱着那部母亲,还一直贪婪的围着柜台打转,看不足,看不够,漆黑如夜的双眸,喷射着超自然的光芒,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书。 营业员为那俊美男青年备齐了货品,一样一样摆放在玻璃柜台上,又给他找了一个厚实的纸箱,那男青年开始按购物单上记录的对照,一样一样将置办的货品放进纸箱里。然后让营业员开了发票,结了帐,将纸箱抱在怀中,又很怜爱的望了望附在柜台前看书的凤鸣,才在几个营业员的恭送声里离开了书店。 当时的冷战有些无地自容,如果在冷店乡的新华书店,他也可以享受那俊美男青年的待遇。可那时在县城新华书店的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陌生的外人为凤鸣付书钱他冷战却没有吭叽一声,只是无地自容看着事情的发生。 那小青年出门之后,他隔着窗玻璃很仔细的打量那俊美小青年,只见他短碎发型,看上去很青涩,像刚出校门的学生。 也不知为什么,冷战看那俊美小青年的背影很是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还有他俊美的容颜,及俊美容颜上的笑意,曾经在哪儿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说实话,如果没有他替自己支付那部《母亲》的书钱,他都难以想像当天会如何的下不来台。试想一下,凤鸣拿着《母亲》让他结帐,而他却兜中没钱。 他当时还是很感激那个俊美小青年的,都想跟随出去向他说声谢谢,只是拉不下他正青春的面子。 所以,出于感激,他一直望着俊美小青年将纸箱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冲动的他想出去帮他,但小青年一个人就四平八稳的将纸箱绑在了后座上,然后骑车离去了。 男青年一离去,他才有些如梦初醒,突然意识到此地不能久留,必须赶紧离开,否则,凤鸣一直选书,他会很难收场。于是,他快速的将怀里的书的定价浏览了一遍,感觉兜里的钱只够买一本啄木鸟杂志,于是,除了啄木鸟杂志,他将所有的书悄悄归还给营业员,结了帐,拉过凤鸣说:“凤鸣,快,赶紧走,回去太晚了要出大事,你家里人会寻到我家去闹事的……” 凤鸣还沉浸在浏览图书的快感中,被冷战连吓带哄的,便迷迷糊糊的被冷战拉出了书店。 冷战一路快骑,将凤鸣送回林家村,他回到家里给父母交待后,又回到学校,那晚他是彻夜无眠。他一直在想,这才和凤鸣刚刚开始,都无法满足凤鸣买书的愿望,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怎么办?仅凭当民办教师的那点可怜薪水是不可能让凤鸣幸福的。 可他从看到凤鸣的第一眼就在心里保证一定要让她幸福,一生无忧。 连一本书都买不起,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陌生的外人给凤鸣买书,他还怎么保证让凤鸣幸福,让凤鸣无忧。 一想那为凤鸣付书钱的俊美小青年,他又疑窦丛生。 那俊美小青年是谁?怎么那么面熟?那笑容,那离去的背影,明明在哪见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3章 书店窘迫那件事儿过去了很久,冷战都不能释怀,那成了他冷战心里的痛,怎么也无法消除。于是,思前想后,权衡再三,他决定辞职经商,多多的挣钱,让凤鸣购买她喜欢的东西,一定让她幸福,一定让她无忧。 辞职经商,去挣钱,经什么商呢?挣什么钱呢? 其实,冷战一决定辞职经商去挣钱,他脑子里立即便冒出来了父亲说的那番话,说未来的十几年,挤砖厂和盖房班能发大财,一想起父亲的话,便起了辞职办砖厂的念头。 这个念头一起,便挥之不去,特别是那次去凤鸣家回来之后,他辞职办砖厂的念头更加强烈了。 可是,想辞职就可以辞职了? 他现在虽说是成年人了,可他的前程,要想自己做主,必须抗争才能实现。比如说他和凤鸣定亲,是他绝食玩命才抗争到的。 辞职去经商也是如此。 他知道父不会同意他辞职办砖场的,但他这次可不想再绝食玩命了,便一直盘算着如何瞒着父辞职办砖厂,先把生米做成熟饭。 他也知道纸里包不住火,在父亲眼皮底办砖厂,只能瞒得了一时,很快就会被发现。 不过,只要能瞒得了一时将砖厂办起来便足够了。生米做成熟饭之后,即便父亲知道,也变不回生米了。 所以,在那个下学期,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瞒着父亲辞职办砖厂的良策。思考会出现奇迹,他一番绞尽脑汁的盘算,还真盘算出来一个瞒天过海的良策。 于是,在放寒假之前,冷战就向校长提出了辞职。 校长很纳闷:“你伯同意吗?” 冷战便笑说:“正是他劝我辞职的,说教书挣那点钱,还不如做生意呢。” “真的假的?”校长一脸的难以置信笑了。 “这还能有假?已经习惯了站讲台,我还真不想辞职。”冷战很郑重的说。 “也是,但感觉不会。当初,可是他逼着你来学校的,说做学问体面,家里出个学问人,他当伯的感到荣耀。这才两年半,他就又劝你辞职做生意?” “可不,我还正烦呢,啥都依着他。”冷战一脸不悦的说。 “他经常去乡机关开会,是不是发现了啥先机?”校长问。 “你可千万别声张。”冷战担心校长去向爹求怔,便装做很神秘的附近校长,咬耳说,“是这样的校长,有些事儿呢,难为外人道。这不各村正规划宅基和街道吗,家家户户要盖新房,伯说挤砖厂和盖房班要发大财,才劝我辞职办个挤砖厂呢。你可千万不要声张这事,见了我伯也千万别提这档子事,权当不知道,我伯那人要面子,省得他脸上挂不住……” 校长这才深信不疑,用连连点头来保证。 冷战为教师时,平时呢,即便寒暑假也会住在学校,也省得学校另找人看校了。 他这一辞职,再住学校就不合适了,如果回家住,他辞职的事就露馅了。于是,他便将大队部的东厢房套间收拾了一下,学校里现成的铺盖搬到了大队部东厢房的套间,好在那套间里有床位。大冬天的,又临近春节,大队部冷的栓不住狗,没有啥事,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村干部也不往那里钻,他伯还蒙在鼓里,而他的家里人还一直以为他在学校睡。 然后,他以伯的名义去找村里的信贷员那里贷了一万元的款,先把挤砖机给买了下来,他准备按伯以前给舅出谋划策的那样,就将砖厂办在贾鲁河附近。 冷德金做梦都不会想到,他处心积虑为小舅子谋划的事情,被儿子冷战全套照搬。 没钱就找村里信贷员,砖厂挨着贾鲁河方便用水等。 冷德金发现儿子冷战辞职,是正月元宵节以后。因为元宵节,村村有娱乐,乡机关有规定,各村要在乡机关汇演,然后再择优派往县里汇演。冷店村是乡机关所在地,娱乐项目更是丰富,舞狮子,踩高跷,扭秧歌。每个队都上一个娱乐项目。 而冷店村的娱乐道具和服饰,都存放在大队部的西厢房里。正月初六之后,参加娱乐的村民都拥挤到大队彩排预演,结果,有人发现大队部东厢房套间里有人住,接下来又发现原来是支书的大公子冷战住在那里。 冷战是支书的儿子,住在那里也无人敢撵,再说了,他家里弟兄三个,那些彩排的村民还以为他家兄弟三人都挤在西厢房睡觉,他大概嫌吵吧。所以,村民也不以为然,更不觉得奇怪。 元宵节过后,大概快到正月底了,大半夜里,妇女主任突然去了大队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去大队部,见东厢房套间的灯亮着,直奔了过去,上去就推开了房门,还没看到冷战人,就先劈头责怪:“你拉灯干啥?”她的声音低沉而美妙,责怪里流淌着撒娇。 这些天,大白天冷战忙的不见人影,几乎都是二半夜才回来睡觉,今天也不例外,他刚回来拉开灯,将黑皮包摞床上,正要出去上茅厕,一转身见妇女主任堵在套间门口,大半夜的,也是吓一跳。 一看到是冷战,妇女主任怔住了,缓过神,才笑问:“你小子咋睡这儿?” 冷战知道,眼前的妇女主任还不知道他辞职的事儿,便顺手推舟说:“同办公室的李老师来亲戚了,我临时在这凑和一下。” 临时凑合?临时凑合也应该回家里凑合,怎么会在这偏僻冷清的大队部凑合? 妇女主任将信将疑,当她打量了一下套间的摆设,以及那床辅,便心知肚明,那根本不是临时凑和,完全是长期居住的阵式。所以,她的将信将疑立即变成了疑窦顿生,但她是妇女主任,也是经过世面的人,虽然怀疑,却不说出口。 “冷不冷,注意保暖。”妇女主任打量着冷战床上的铺盖。 那铺盖是从他在学校床上的原班铺盖搬过来的,他白天在砖厂,吃饭回家,晚上在大队部睡,家里人还以为他去学校睡呢。 “没事儿,只是凑合几个晚上,李老师亲戚一走,我就搬回学校住了。”冷战笑说。 妇女主任已经心知肚明,就是不说破。 冷战也从妇女主任的神色上也看出来她已看破,只是不说破罢了,这样最好。 妇女主任又扯了几句关心冷战的话,便离开了。 冷战将妇女主任送出了门,说了一句慢走,直奔茅厕,憋坏了,妇女主任再多磨蹭一会儿,恐怕就尿裤里了。撒了尿返回到套间里,坐在简陋的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腿,尽管他此刻又累又冷,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他早闻自己的伯跟妇女主任有一腿的传言,这大半夜的妇女主任一个人蹿到大队部来,也许是与人偷情吧。 如果伯真与那妇女主任真有一腿,自己辞职办砖厂的事儿,伯很快就会知道。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4章 如果伯真知道了,那知道就知道吧,反正现在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他已经无法阻止了,挤砖机明天就到了,为了不引起爹的注意,砖厂也是由三叔在外村找的人出头露面创办,挤砖机一到就开始拭机,如果拭机顺利,就可以招兵买马开机,然后就可以赚钱养凤鸣了。 之所以他没有瞒三叔,因为他需要三叔的支持,他没辞职之前就已经与三叔串通好了。 如他所想,拭机很成功,他和三叔坐在简易棚里,商量着招人的事情,然后又做了一番长远的策划,三叔离开去执行了,冷战一个人坐在简易棚里的破三斗桌前,望着棚外的挤砖机,望着拭挤出来的近千块标准的土坯,那份担心没有了,他不怕伯知道了,甚至还盼着伯知道。 反正早晚都要知道,那就赶紧知道吧,也省得提心吊胆了。 这都两天了,妇女主任应该传信给他了,咋还不见他有动静呢。 冷战正想着,简易棚的帆布棉帘被暴力的掀开了,他以为是三叔回来,很急切的问:“怎么样?” 来人没有吭声,只是怒视着他。因为是逆光,进来人的身形像三叔,那气势不像三叔。 他感觉不对劲,仔细一瞧,来人竟然是他伯。 三叔和伯的身形和相貌太像了,只是伯在仪容上比三叔讲究,毕竟是几千口人的村大队支书。 担心没有了,剩下的只是坦然面对。所以,面对怒可不逷的伯,冷战起身,笑脸相迎。 “伯,你来了,我这两天正要给您汇报呢。”冷战垂眉低额的赔着笑。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冷德金气得直哆索,右手食指着冷战,指了几分钟,硬是没说出一句话。 冷战开始心疼伯了,上前搀扶他。 “滚开。”冷德金一把推开儿子。 冷战赶紧抽出自己腰间的皮带递到冷德金面前:“伯,如果能消气,您就实劲抽。” 冷战爹本来真想抽儿子,可见儿子主动让抽,他又懒得抽了,又用右手食指着冷战,指了一会儿,终于能说话了:“你不是我的儿子!” “啊。”冷战蒙了,怔在那里。他以为爹在情急之下,要讲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真相。 “你不随我,你不是我的儿子。” “我随娘。娘一直这样说的。” “你娘有这么泼野吗?” 然后又说:“都说外甥随舅,你舅那么听话,你咋不随他,老子情愿让你像他那样听话。” 冷战最看不起舅了,伯现在却盼着自己随舅,他转身坐在了破三斗桌前的破凳子上看起了帐本。 “你到底随谁?”冷德金见儿子不理,更气了,走上前,右手食指点在了儿子的额头上。 “我随孙悟空,伯满意了吧。”冷战腾的站了起来,与冷德金对视。心想:让你拿皮鞭抽,你不抽,却探讨儿子随谁,那就随孙悟空吧。 儿子说的无意,当伯的却多心了。 冷战所说的孙悟空,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刚才伯说他泼野,他认为再泼野也泼野不过西游记里的孙悟空,那他干脆就随孙悟空好了。 可冷德金却理解歪了,因为他们村里也有一个孙悟空。 每年元宵节,村里的娱乐项目踩高跷就有孙悟空,扮演孙悟空的人是个中年人,正好姓孙,全名叫孙长金,比冷德金大三岁,村里的娱乐项目他一直扮演孙悟空,到现在都扮演好多年了。不过,这都与冷德金没关系,哪怕他扮演一辈子孙悟空也没关系,哪怕他是真孙悟空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不是孙悟空,而是孙长金。 孙长金是高中毕业,老婆王美兰也是高中毕业,两人是高中同学。 冷德金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当兵走之前,家里人给他订了亲,女方就是现在的冷战娘。冷战娘名叫王美兰,人如其名,相貌如她的名字一样美,冷德金心满意足去了部队。可他在部队服役期间,家里人给他去信说,他未婚妻与他们村的孙长金好上了,闹着要退亲,岳父趁夜深人稀来他们家商量对策,。 冷德金也无心服役了,不顾上级的挽留,坚决要求退役,回家直接去了岳父家,将退伍补贴悉数全给了岳父,并向岳父保证,以后岳父家的吃用,他全部负责,条件是让岳父立即嫁女儿。 王美兰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几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未成人,特别是那个小弟弟,才几岁大,身体还弱,家里只有爹娘两个劳动力,她爹虽然是厨子,平时给人帮厨能弄些吃食,那也只能让子女偶尔饱一下口福,解决不了常年温饱的根本问题,生活还是很不宽余。 所以,岳父听了冷德金的话,二话不说,便接了冷德金手里的钱,半月之后就让大女儿出嫁了。 王美兰比冷德金大四岁。农村有句老话说,女大一。没饭吃,女大两,抱金掌,女大三,抱金砖。至于说女大四,倒没了说词,谁也不知道女大四抱的是什么。反正是她嫁给冷德金之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个个生龙活虎的健康。特别是大儿子冷战,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简直就是她的翻版,那个玉树临风,那个英俊好看,真是没说的。 村里别的妇女生了几个孩子之后,身体都变形了,王美兰嫁给冷德金,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之后,身材还跟黄花大闺女一样。 冷德金因为娶了王美兰,晚上做梦都笑出了声。现在也是,至于说老婆当年与他们村孙长金的感情摩擦,他也早已忘却了。 不过,那件事情,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当时都是暗中进行,知道的人很少。现在,儿子情急之下怎么会说他随孙悟空,莫非他是孙长金的血脉…… 不可能,老婆嫁给他一年之后生了冷战,而那个孙长金在冷战娘嫁他之前就离村出走了,听说是在杂艺班混了几年,回村时还领回一个外地媳妇,带回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在时间上都扯不到一块。 大概是儿子听他老爷那边的人说起的吧。 孩子家,知道就知道吧,竟然当着老子的面来揭短。 刚才冷战抽出来的腰带还在他手里拿着,冷德金气不过,上前夺过,举起来要抽儿子。谁知刚要抽过去,简易棚的帆布棉帘突然掀开,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个人。 冷德金管教儿子都是关门管教,不准有外人在场,包括老婆也不准在场,这么多年一直都如此。今天也不例外,他要管教儿子,有外人进来,他赶紧将腰带扔给儿子,语气关切的责怪说:“还不快系上腰带,这么大人了还这样不讲究。” 进来的人是冷战的三叔,他一看到自己的大哥正举腰带要抽侄子,怔住了,有些进退两难。侄子冷战能在他大哥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辞职办砖厂,没有他这个三叔的鼎立相助,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此时此刻,他一看到大哥,便开始心虚,支吾道:“哦,大哥也在,那,那,那我先出去吧。”说着,就要掀棉帘出去。 “三叔。”冷战忙喊住了三叔。因为他知道,伯当别人面是不会管教自己的,别说三叔了,就是当着娘的面也不会。他冷战现在关心的是砖厂的事,也顾及不了正生气的伯了,赶紧起身走向三叔:“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三叔显得很激动,他将掀开的棉布帘又遮上,点头说:“嗯,还有意外的惊喜。” “快说。”冷战更激动。 “老师儿说,现在已经不再用水窑了,都用汉砖窑。” “哦?” “也就是说,我们不用费气力再筑建水窑了,这汉砖窑是就地烧,还没有那么多忌讳,很容易上手,老师儿说他先给我们烧出一窑,我们就会了,以后自己烧。只是烧出来的砖是红砖,因为更省事,更简便,他们那里已经没人再用那水窑烧出来的蓝砖了。” “我也听人说起过,没想到是真的。”冷战赶紧将那唯一的一把破椅子搬到三叔跟前,“这就是三叔说的意外之喜吧。” “我不坐了,还有事要办。”三叔推开椅子,又说,“这省下的不仅仅是建水砖窑的钱,还节省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老师儿说他给我们烧出一窑之后,我们便可以自己烧了,那我们就不用供神似的供老师儿,还不是意外之喜吗。” 三叔说罢,掀开棉帘离开了,简易棚里又剩下父子俩。 从三叔进来那一刻,冷德金的脸上没有了怒气,反而绽露出没事人似的平静,三叔一出去,他脸上的怒气刷的一下又出现了,就跟会变脸似的。 冷战正激动于三叔所说的意外之喜,一转脸看到伯脸上的变化,有些沮丧,便将那把破椅子搬到了伯面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刚才放在三斗桌上的腰带递了过去。 冷德金没有接腰带,也没有坐椅子,他只是一脸失望的打量着儿子,很用心的打量。 妇女主任一给他说,他便去学校核实,没想到儿子春节前就已经辞职了,现在砖厂的场地也糊弄好了,摊子也辅开了,挤坯机也拭挤顺利,就剩下大量挤坯烧砖了,然后就是数票子挣钱……这一切都在他这个当爹的眼皮底下进行着,他这个当爹的竟一无所知。 现在生米做成了熟饭。 儿子翅膀硬了,可以撇开他这个当爹的自己做事了,还做了这么大的事。 冷德金唉的一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杂物上。 覆水难收,他现在根本无法阻止,那样儿子的损失会更大。儿子的损失,不就是他当爹的损失吗。况且,不止是损失,还有脸面呢。 他是个明白的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于是,便将手伸向儿子:“给我根烟吧。” “这,爹,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哦。”冷德金的手没有立即缩回,而是伸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缩回,双手抱在胸前,放在并拢的双腿上,身子前倾,看着地面,说道:“这本是我给你舅指的发财门路,没想到儿子却掂记上了。” 冷战不吭声,默默的坐在爹的一旁。 “也有你三叔的份儿?”冷德金突然抬头望着儿子问。 “没有,三叔只是帮我。”冷战摇头说。 “为啥不让你舅来帮?” “舅除了会瞎胡喷,还会弄啥,我不用他。” “让你三叔来帮忙,是一步错,你知道吗。”冷德金咬着牙低声说。 “咋?” “一年之后,他会出来单干,你信不信?”冷德金仍然压低声音说。 冷战一怔,然后说:“那不正好吗?” “同行是冤家。” 冷战不吭声了。 “你小子想问题太简单,如果让你舅来帮忙,他一辈子都会为你打工。” “那我情愿让三叔成为同行,也不愿让舅过来,天天给他擦屁股。” 冷德金腾的站起,怒其不争的用手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咬牙切齿的低声说:“你小子还嫩点,一年之后你三叔拉出去单干,不但抢走你的生意,还会拉走你手下能力强的工人,到那时,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5章 每年元宵节,村里的娱乐项目踩高跷就有孙悟空,扮演孙悟空的人是个中年人,正好姓孙,全名叫孙长金,比冷德金大三岁,村里的娱乐项目他一直扮演孙悟空,到现在都扮演好多年了。不过,这都与冷德金没关系,哪怕他扮演一辈子孙悟空也没关系,哪怕他是真孙悟空也没关系。 有关系的不是孙悟空,而是孙长金。 孙长金是高中毕业,老婆王美兰也是高中毕业,两人是高中同学。 冷德金初中毕业就去当兵了,当兵走之前,家里人给他订了亲,女方就是现在的冷战娘。冷战娘名叫王美兰,人如其名,相貌如她的名字一样美,冷德金心满意足去了部队。可他在部队服役期间,家里人给他去信说,他未婚妻与他们村的孙长金好上了,闹着要退亲,岳父趁夜深人稀来他们家商量对策,。 冷德金也无心服役了,不顾上级的挽留,坚决要求退役,回家直接去了岳父家,将退伍补贴悉数全给了岳父,并向岳父保证,以后岳父家的吃用,他全部负责,条件是让岳父立即嫁女儿。 王美兰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几个妹妹,一个弟弟,都未成人,特别是那个小弟弟,才几岁大,身体还弱,家里只有爹娘两个劳动力,她爹虽然是厨子,平时给人帮厨能弄些吃食,那也只能让子女偶尔饱一下口福,解决不了常年温饱的根本问题,生活还是很不宽余。 所以,岳父听了冷德金的话,二话不说,便接了冷德金手里的钱,半月之后就让大女儿出嫁了。 王美兰比冷德金大四岁。农村有句老话说,女大一。没饭吃,女大两,抱金掌,女大三,抱金砖。至于说女大四,倒没了说词,谁也不知道女大四抱的是什么。反正是她嫁给冷德金之后,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个个生龙活虎的健康。特别是大儿子冷战,无论是五官还是身材,简直就是她的翻版,那个玉树临风,那个英俊好看,真是没说的。 村里别的妇女生了几个孩子之后,身体都变形了,王美兰嫁给冷德金,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之后,身材还跟黄花大闺女一样。 冷德金因为娶了王美兰,晚上做梦都笑出了声。现在也是,至于说老婆当年与他们村孙长金的感情摩擦,他也早已忘却了。 不过,那件事情,都过去快二十年了,当时都是暗中进行,知道的人很少。现在,儿子情急之下怎么会说他随孙悟空,莫非他是孙长金的血脉…… 不可能,老婆嫁给他一年之后生了冷战,而那个孙长金在冷战娘嫁他之前就离村出走了,听说是在杂艺班混了几年,回村时还领回一个外地媳妇,带回一个两岁多的女儿,在时间上都扯不到一块。 大概是儿子听他老爷那边的人说起的吧。 孩子家,知道就知道吧,竟然当着老子的面来揭短。 刚才冷战抽出来的腰带还在他手里拿着,冷德金气不过,上前夺过,举起来要抽儿子。谁知刚要抽过去,简易棚的帆布棉帘突然掀开,风风火火的进来一个人。 冷德金管教儿子都是关门管教,不准有外人在场,包括老婆也不准在场,这么多年一直都如此。今天也不例外,他要管教儿子,有外人进来,他赶紧将腰带扔给儿子,语气关切的责怪说:“还不快系上腰带,这么大人了还这样不讲究。” 进来的人是冷战的三叔,他一看到自己的大哥正举腰带要抽侄子,怔住了,有些进退两难。侄子冷战能在他大哥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辞职办砖厂,没有他这个三叔的鼎立相助,根本不可能做到。所以,此时此刻,他一看到大哥,便开始心虚,支吾道:“哦,大哥也在,那,那,那我先出去吧。”说着,就要掀棉帘出去。 “三叔。”冷战忙喊住了三叔。因为他知道,伯当别人面是不会管教自己的,别说三叔了,就是当着娘的面也不会。他冷战现在关心的是砖厂的事,也顾及不了正生气的伯了,赶紧起身走向三叔:“怎么样?找到他了吗?” 三叔显得很激动,他将掀开的棉布帘又遮上,点头说:“嗯,还有意外的惊喜。” “快说。”冷战更激动。 “老师儿说,现在已经不再用水窑了,都用汉砖窑。” “哦?” “也就是说,我们不用费气力再筑建水窑了,这汉砖窑是就地烧,还没有那么多忌讳,很容易上手,老师儿说他先给我们烧出一窑,我们就会了,以后自己烧。只是烧出来的砖是红砖,因为更省事,更简便,他们那里已经没人再用那水窑烧出来的蓝砖了。” “我也听人说起过,没想到是真的。”冷战赶紧将那唯一的一把破椅子搬到三叔跟前,“这就是三叔说的意外之喜吧。” “我不坐了,还有事要办。”三叔推开椅子,又说,“这省下的不仅仅是建水砖窑的钱,还节省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老师儿说他给我们烧出一窑之后,我们便可以自己烧了,那我们就不用供神似的供老师儿,还不是意外之喜吗。” 三叔说罢,掀开棉帘离开了,简易棚里又剩下父子俩。 从三叔进来那一刻,冷德金的脸上没有了怒气,反而绽露出没事人似的平静,三叔一出去,他脸上的怒气刷的一下又出现了,就跟会变脸似的。 冷战正激动于三叔所说的意外之喜,一转脸看到伯脸上的变化,有些沮丧,便将那把破椅子搬到了伯面前,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将刚才放在三斗桌上的腰带递了过去。 冷德金没有接腰带,也没有坐椅子,他只是一脸失望的打量着儿子,很用心的打量。 妇女主任一给他说,他便去学校核实,没想到儿子春节前就已经辞职了,现在砖厂的场地也糊弄好了,摊子也辅开了,挤坯机也拭挤顺利,就剩下大量挤坯烧砖了,然后就是数票子挣钱……这一切都在他这个当爹的眼皮底下进行着,他这个当爹的竟一无所知。 现在生米做成了熟饭。 儿子翅膀硬了,可以撇开他这个当爹的自己做事了,还做了这么大的事。 冷德金唉的一声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杂物上。 覆水难收,他现在根本无法阻止,那样儿子的损失会更大。儿子的损失,不就是他当爹的损失吗。况且,不止是损失,还有脸面呢。 他是个明白的爹,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于是,便将手伸向儿子:“给我根烟吧。” “这,爹,你知道,我不抽烟的。” “哦。”冷德金的手没有立即缩回,而是伸了那么一会儿,然后才慢慢缩回,双手抱在胸前,放在并拢的双腿上,身子前倾,看着地面,说道:“这本是我给你舅指的发财门路,没想到儿子却掂记上了。” 冷战不吭声,默默的坐在爹的一旁。 “也有你三叔的份儿?”冷德金突然抬头望着儿子问。 “没有,三叔只是帮我。”冷战摇头说。 “为啥不让你舅来帮?” “舅除了会瞎胡喷,还会弄啥,我不用他。” “让你三叔来帮忙,是一步错,你知道吗。”冷德金咬着牙低声说。 “咋?” “一年之后,他会出来单干,你信不信?”冷德金仍然压低声音说。 冷战一怔,然后说:“那不正好吗?” “同行是冤家。” 冷战不吭声了。 “你小子想问题太简单,如果让你舅来帮忙,他一辈子都会为你打工。” “那我情愿让三叔成为同行,也不愿让舅过来,天天给他擦屁股。” 冷德金腾的站起,怒其不争的用手点了一下儿子的额头,咬牙切齿的低声说:“你小子还嫩点,一年之后你三叔拉出去单干,不但抢走你的生意,还会拉走你手下能力强的工人,到那时,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6章 这一天,冷战的爹,也就是冷德金,他正带着村干部在外地考察。 名义上是考察,实际上是借着考察的名义去游山玩水,关键是这一次考察他还把年轻的妇女主任给带上了。一路上,年轻的妇女主任都小鸟依人的不离他左右,二人卿卿我我,俨然一对恩爱夫妻。情到深处,两人也不避讳周围人,地当床,天为被,就地“卿卿我我”的来一阵,就像鲁迅的《男人的进化》里写的那样。 那年轻的妇女主任情到高处,是大喊大叫,也不避讳周围的人,只顾兀自的喊叫。她刚开始喊叫时,冷德金感觉自己很厉害,战绩辉煌,可妇女主任一直喊叫不停,周围人也跟着叫好起哄,兵慌马乱似的,很嘈杂,他一看这阵式,便突然心烦起来。 这一心烦,激灵一下醒了,原来正躺在自家的热被窝里做美梦呢,身边连个妇女主任的气儿也没有。 虽说身边空空,可妇女主任的喊叫声却一直往耳朵里灌。 他纳闷了,赶紧抬起头,支起耳朵仔细听。 原来那兵慌马乱的声音是从大街上传来的。 他还以为是谁家吵架呢,因为附近有一户人家,经常在黎明时吵架。至于说吵架的原因,那都拿不到桌面上,很是庸俗,左邻右舍都不好意思去劝架。就是那个三十多岁的丈夫睡了一夜,精力充沛,非要与媳妇那个。而那媳妇呢,怀里还养着两岁多的孩子呢,那孩子体质弱,不是拉肚子就是烂嘴,养起来很费劲,夜里还经常啼哭。她楼孩子睡觉很辛苦,这天刚亮,男人又非要那个,也不事先商量,上来就动手却脚,当媳妇的受不了,一脚将男人蹬下床,就这样两口便吵闹起来。 于是,冷德金翻个身,准备再迷糊一会儿,最好还回到刚才的梦里继续梦里的事情。 可他刚要迷糊,老婆王美兰进来了,也就是冷战娘,她身上还系着厨裙,直接走到床前,很不客气的推了冷德金一把。 “快爬起来,没听外边有人拍院门。”王美兰催促说。 冷德金被老婆这一拍一催,很不耐烦的坐起来。 “一大早谁拍门?”冷德金穿着衣服说。 “我好像听到八叔的声音了。”王美兰说罢,就一撩内室的布帘出去了。 冷德金一听“八叔”两个字,不由得加快了穿衣的速度。 这个八叔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年长者,姊兄八个,他排行老八,名字就叫老八。 八叔在村里很有威望,平时谁家夫妻吵架了,谁家分家不公闹矛盾了,谁家婆息不合,大都会让八叔去调解。 八叔调解家庭不合很有一套,比如说夫妻吵架,他一去不问青红皂白就先朝男方的屁股上踢两脚,嘴里还连带骂骂咧咧。 “老婆孩子热被窝你还不满足,没事找事。” 踢过骂过之后,再坐下来问吵架的原因,然后开始慢慢调解。 这夫妻吵架,女方若不计较,这架也就吵不起来了。八叔一上来对男方又踢又骂,女方一看这阵式,气先消了一半,接下来被八叔那掰碎揉烂的过日子道理一调解,便什么气也没有了。 在冷店村,八叔虽不是村干部,比村干部还有威望。 可现在,天才刚蒙蒙亮,八叔这一大早上寻上门做啥呢? 冷德金用脚指头就能想到,肯定是为宅基地而来的。 唉,最近因为规划宅基地的事情,村干部的院门都快被踏破了。 因为这冷店村是人口大村,规划宅基和街道的任务很繁重,十几名村干部,再加上从每个队里抽出一两名的得力人员,几十个人,每天起早贪黑的丈量,加班加点的规划,一直进行了半年多,才基本定住大型,而那些不到一千口人的小村,一两个月就完事了。 宅基规划定住大型之后,又经过一番细致的排序——谁家与谁家为左右邻,谁家与谁家是前后院,南北街的贯穿等等。 全部规划做完,由王会记用钢笔在一整张宣纸上绘了一张规划表,张贴在大队部,又由小牛犊在村喇叭里哟喝了几天,以告村民。 村民闻讯,纷纷跑去围观那张规划图,反而对没人去用心听喇叭里的哟喝了。 不围观那张规划图还好,这一围观那张规划图,可坏事儿了。因为那张规划图只画出了村民的宅基位置,没有留出前后邻居之间的街道,以及有些村民的宅基移动太大,宅基规划之后,不管地主,富农或贫农,宅基的面积都是平均的,所以,看了规划图,村民的疑问和不满是难免的。 再就是,规划之前的宅基,每家每户是不平均的,那些成份高的村民,几家挤在一个小胡同里,而有些贫农的宅基又大的空荡荡,宅基规划之后,成份高的那些村民,都偷笑了,而原来宅基很大的村民,就需要均给左邻右舍一些宅基,他们自然是不愿意。 于是,疑问和不满的村民,纷纷寻到村干部家里问究竟,连冷德金这个大队支书也不能幸免。 所以,这一大早上,正做美梦的冷德金就被外边的拍门声给叫醒了。被老婆一催,他才知道是八叔一大早拍他家的院门。 也只有八叔敢一大虽拍他家的院门了。他心想。 于是,他睡眼惺忪的起来,开了院门,几个村民涌了进来,其中一位年长者就是八叔。 “八叔,这么早。快,进屋去。”冷德金一看到八叔,赶紧堆了一脸的笑。 八叔立即摆了摆了手,意思就是没必要去屋里谈。然后,他直接倚着院门蹲了下来,然后冲冷德金招手,很不耐烦的说:“德金,你来,叔给你说个事。” 冷德金赶紧蹲在了八叔跟前:“您说八叔,我听着呢。” “德金呀,你当支书这十几年,你说八叔哪样不配合支持你的工作?可冲庄子这件事儿,八叔我可真看不惯,这事情可不能这样弄,不是你八叔事儿多,德金你要这样弄,那还不如不冲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7章 八叔口中的“庄子”,就是本地人所谓的宅基,而不是写《逍遥游》的那个道家庄子。 另几位见八叔靠院门蹲下,也立即效仿,赶紧跟着蹲了下来,连声附和:“是呀,这样冲太不合理了,估计将来会闹出人命的。” 这些天寻上门的几乎都是为宅基规划的事情而来。不过,冷德金有这个准备。不但他有,村干部开会,他让每个村干部都做好这样的准备。 村里的宅基如何规划,并不是村干部说了算,上面是有严格规定的,非常的合理。他们村的宅基规划,都是按上面的规定来执行的,大队里已经在喇叭里播放过好几次了,可能有些村民没听到吧,昨晚上他家可热闹了,来了好几拨,他给解释到大半夜,解释的口干舌燥,估计那些村干部家里都会惹上这样的麻烦,他正准备今天就通知村主任去大队部的大喇叭里重新广播呢,然后让王会计重新绘制一张规划图张贴出来。 没想到今早他人还未醒,就又涌来一拨,还是德高望众的八叔带人来的。 这一拨里有年高的八叔,冷德金也不敢居高临下的站着,只好蹲在八叔跟前,赔着笑说着:“八叔,这宅基规划可是国策。” “那国策也得按好的来,不能按孬的来。国策也只能越冲越好,不能越冲越不称心吧。”连平时慈眉善目的八叔也似乎很不高兴。 “哪不称心,您说八叔。”冷德金恐怕八叔起急,年龄这么大了再有个啥闪失,那事可大了去,所以,他是耐着心,像哄孩子一样温言软语。 这时,王美兰从厨屋出来了,秫秸锅板上端着几碗茶。 “大早上的谁喝茶,真是妇道人家,还不赶紧去给八叔他们拿烟去。”冷德金当着八叔他们的面故意虚张声势的支使老婆,好彰显他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 王美兰很是配合,赶紧小跑进堂屋,拿出香烟和火柴,递给冷德金。 冷德金先敬八叔,然后抽出几根,撒向另几位。 八叔点上烟,吸了一口,说道:“德金,你八叔的庄子虽说在胡同里,可毕竟是院门朝南开,是正座,现在一冲,变成院门倒座了,八叔这心可不是味了。” 农村人迷信,说倒座院门风水不好,不利子孙。 八叔又说:“你八叔可是老了。这老了老了又遇到这么不称心的事儿。德金呀,这庄子和房屋又不是个板凳和桌椅,放的不如适了可是搬到如适的地方,一旦规划好盖上房屋,就板上钉钉了,你是不是真想让八叔把这不称心带到棺材里?” 冷德金赶紧安慰:“不可能的,八叔放心吧,重新规划的宅基,没有一户是倒座。”然后他又望向另几位村民,问道,“都是和八叔一样的问题吧?昨晚来了几拨了。这次规划宅基,没有一家是倒座院门,都把心放肚里。” “我家与三中家是前后院,为啥庄子一样大?我家出门的路在哪?不倒座能出得去吗?”八叔还是一脸的不悦。 “是这样的八叔,村里现在的宅基,就那两条主街,各家各户的庄子相互摞着,大小不一,各种形状的都有,有的像簸箕,有的像葫芦,很不规则,特别是八叔您家的庄子,跟把斧子似的,在深深的胡同里,遇上下雨天,胡同里泥泞的无法走路。这宅基规划之后,各家各户的宅基,都是方方正正的一样大小,都是豆腐块形状,每家每户门前都是条街,屋后面也是条街,都是单排房?” “真的?”八叔一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否则,国家规划农村的宅基还有啥意义?” “为啥不早说?” “大喇叭里早广播了,是八叔太忙,没听到。” 八叔脸上突然绽露出激动的笑意,腾的起身,抬手在冷德金肩上猛捶一下,说道:“德金,如果像你说的那样,是真的,这事弄成了,你可是积了大德了,可是为咱冷店村干了一件大好事。” “看八叔说的,我可不敢揽这个功,是国家的政策好。是国家要通一规划农村宅基。我给你说八叔,不仅是咱冷店村,估计全国都这样,这是个大形势。” “真能弄成吗?德金,这万一要弄个半拉不搁,烂到那儿,就坏大事了,到时候村里非乱了不可。” “放一百个心吧八叔,除非地球爆炸了。只要地球不爆炸,国家通一规划农村宅基就必须实现。” “没有倒座房?” “没有倒座房。” “宅基全都方方正正?” “宅基全都方方正正,比那豆腐块都方。” 八叔便呵呵笑了起来,和他一起来的也跟着笑。 “我刚才就说嘛,国策也得按好的来,不能按孬的来。国策也只能越冲越好,不能越冲越不称心是吧。咋样儿?真是这样吧。”八叔望着一同来的众人,一脸的称心如意。 八叔说罢,站起身,招呼来人:“走走走,都走,别耽误德金忙正事。” 八叔和那拨人一走,冷德金掩上院门,赶紧去洗了把脸,又回屋重新穿戴一番,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直奔西厢房南屋山下的简易棚,将公文包往车蒌里一放,推出了自行车。 “大早上的,拿着公文包推个车,人模人样的干啥去?”王美兰从厨房出来,冷眼望着冷德金说。 “还能干啥,得赶紧开个村干部会,让王会计重新绘个有街道的规划图给张贴出来。要不,这一天到晚的可真吃不消。估计那些村长主任家里比咱家还热闹。”冷德金解释。 “忙得像个国家总理。”王美兰撇嘴冷笑着,走进了厨房。 “想得美,光想做国家总理夫人,你做梦吧。”冷德金礼上往来,也冲老婆的背影报以冷笑。 老夫老妻了,不再说甜言蜜语了,甚至连正经话也不多了,只剩下你嘲我讽,这大概也是打情骂俏的另一种方式吧。 冷德金推着自行车刚要出门,又有人推院门进来,不过,这一次来的不是一拨,而是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她进门一看到冷德金,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可怜巴巴的说道:“金伯,俺妈让我来叫你赶紧去俺家一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8章 那女孩说着,早哽咽不能语。 “跪个啥,赶紧起来。”冷德金感到这啥事咋都往一块赶呢。 这时,王美兰闻声,从屋里出来,赶紧上前去扶女孩:“来乖,咱起来,现在是新社会,不兴跪。” 冷德金像看到了救星,一只手推车,一只手打着紧急的手势,说道:“你正好,先别忙活那两碗饭,赶紧替我去孙癸酉家一趟,看看这妮她妈去。” “俺妈让俺跪的,说金伯不去,不让俺起来。”女孩哭着望着王美兰说。 女孩又望向冷德金哭求说:“金伯,你就救救俺妈吧,俺妈说,只有您能救她。” 女孩说着,匍匐上前,抱住了自行车前轮。 王美兰是彻心彻肺的心疼女孩,她见女孩抱住了自己丈夫的自行车,反而很称心,便看着丈夫,就像看戏一样的看着丈夫。 冷德金冲老婆发火:“看我干啥,还不赶紧拉开她。” 王美兰更火,上前锁了自行车,将车钥匙装进自己兜里,向丈夫跟前欺了欺,双手抱在胸前,瞪着他,气道:“今个啥事儿都不急,你这个大队支书赶紧去孙癸酉家一趟,劝那龟孙离婚,让妮她妈如愿的走。” “哼,看把你能的。”冷德金一声冷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没听人说吗,宁折十座庙,也不破一家姻缘。你妇道人家懂个屁……” “呸,屁姻缘,妮她妈就是死也不愿死他家,这也叫姻缘?妞她妈是要快上路的人,让她如愿,是积德行善。” “哼,行善,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冷德金说这句话之前,先报以一声冷笑,“同病相怜了吧。”说着,五赌六气的将自行车支起来,然后,他忿忿的步行出了院。 王美兰才不理会丈夫的冷嘲热讽呢,赶紧拉起那女孩儿,冲院门外一使眼色,叮嘱道:“快,去跟上他,拉住他衣角,他去哪你就跟他哪。” 那女孩儿很听话的起身,刺的一下跑了出去,追上冷德金,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 冷德金一声苦笑,去拨那女孩儿的手,想把她拨开。大队里的事,还是宅基规划,已经够他忙了,他才没有那个闲人去管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当冷德金触碰到小女孩儿的手时,就像触碰到了冰块,是冰凉冰凉的,他不由得扭头去看那小女孩,只见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粗布衫,下身穿条司令布蓝裤子,还短的像荡秋千。 现在虽是气温最适宜的春夏交替之季,但温差很大,白天风和日丽,这大早上的却凉气刺骨,大人穿夹衣仍有些不胜凉,小女孩家穿身粗布单衣,也难怪手凉得像冰块了。 那一刻,冷德金的内心深处,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这让他想起了大儿子的未婚妻,也就是林青山的女儿凤鸣,她是个一出生就没亲娘的女孩儿,跟着个后娘讨食过生活,不定遭了多大的罪呢,否则,也不会跟着舅舅来冷店读书。而身边这女孩儿,也很快就没亲娘了。 于是,他反手握住了女孩的手,牵着她,向小女孩家里走去,决心将孙癸酉家的家务事给了断了。 说起来孙癸酉家的事,还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孙癸酉,就是女孩的爹,他的妻子,也就是小女孩的娘,名叫杨秀兰。 杨秀兰年轻时,是她们村里最漂亮的姑娘,又是高中毕业,在那个年代的农村,一个高中毕业生如凤毛麟角,更何况是女高中毕业生。但是,在农村,如果没有家庭背景,那时的高考就是唯一跳龙门的途径。 可是,杨秀兰高中毕业那一年,国家取消了高考,改为群众推荐。而群众推荐上大学的名额,都被乡领导和村干部把持着,如果没有人,即便学习再优秀,也跨不进大学的门槛,而有些学生混子,还有初中生,因为有人,却能跨进北大清华。 杨秀兰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学习再优异,也无法进入大学,除非走歪门,所谓的歪门,就是与某位有能力让她上大学的领导发生那种关系。 杨秀兰做不到,她无法做到,因为她心里有自己的爱情,她想守住那份爱情。 所以,杨秀兰高中毕业以后只得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农村的家里。 在农村,女孩子到了婚嫁的年龄是必须要出嫁的,哪怕你嫁到婆家的头一天因死了丈夫而守一辈子活寡都行,但不能未出嫁而在娘家独身一辈子的,因为农村的女孩子只是一碗要泼出去的水。 有句俗语叫做:女大不可留,留来留去结冤仇。 但话又说回来了,婚姻也是女孩儿的第二次投胎。 也就是说,女孩应该比男孩幸运些,学业上没前程了,还可以靠婚姻改变命运。 杨秀兰在家人的强迫之下,尊循了媒说之言,嫁给了冷店村的孙癸酉。 孙癸酉这个人,没有上过一天学,却生得一表人材,名字还古怪,据说是他爹妈请算命先生给起的,涉及到天干地支什么的,说他的名字也是他出生那天的天干地支,据说是村里最有学问的名字。事实也确如此,冷店村除了孙癸酉,再没有人的名字和天干地支扯上半点关系。 杨秀兰嫁给孙癸酉,咋一看表面也算是郎才女貌。可孙癸酉胸无点墨,又狡黠自私,庸俗至极,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与他的相貌相背离。特别是新婚之夜,他和杨秀兰打情骂俏,用了很多让杨秀兰无法忍受的脏字,而那些脏字,对于孙癸酉来说,是新婚里的甜言蜜语,乃至夫妻之间终生的甜言蜜语,因为村里别的男人也是如此。 可别的男人娶的妻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孩,不但能接受那种带脏字的甜言蜜语,有可能还很享受那种带脏字的甜言蜜语。 而杨秀兰,却是一个有文化的高中生。在本地的农村,初中毕业的女孩儿都不是很多,更别说高中毕业的女孩了,一个村也没有几个。 所以,高中毕业的杨秀兰听不了夫妻之间那些带脏字的甜言蜜语,不但听不了,别提多恶心那些带脏字的甜言蜜语了。她从结婚的第二天就闹着离婚,一直闹到现在,为此还哭闹着要寻死觅活。 孙癸酉因娶到了当地出名的女秀才而激动幸福,甚至是彻夜难眠,离婚是不可能的,面对杨秀兰的哭闹,好话说尽:什么这个家就是你的了,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他好话说到最后,又决绝的说,离婚你是想也别想,活着你是我孙癸酉的人,死了你是我孙癸酉家的鬼,我情愿你做我家的鬼也不会离婚。 那好,杨秀兰就决定死给他看, 面对杨秀兰的寻死觅活,狡黠的孙癸酉又哄骗她说,想离婚也不难,男人就是传宗接代的,你如果给我家留了后代,我就和你离婚。 杨秀兰信以为真,两年之后,她生下一个女儿,待女儿周岁,又提出要离婚,孙癸酉又骗她说,男孩才能传宗接代,什么时候生下男孩,立马与她离婚。 幸运的是,第二胎她生下了男孩。待男孩周岁,她又提出离婚,孙癸酉便狡黠的笑了,说道,离什么婚呀,孩子都有了,儿女双全,这多好,安心给我过日子吧。可别再说与我孙癸酉没感情了,没感情还会一口气给我孙癸酉生个儿女双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59章 孙癸酉说出那番话的那一刻,杨秀兰算是彻底清醒了,离婚是不可能的,孙癸酉这个龟渣压根就不会离婚,他所谓的给他生个后代就离婚的承诺,不是人话,是鬼话。 离婚是不可能的事情。杨秀兰的内心世界一真很绝望的回荡着这句话。 离婚是不可能的事情。 杨秀兰深深的知道,娘家也根本不支持她离婚。况且,丈夫是一不打骂她,二不虐呆她,又生得是一表的好人才,只是和他没有共同语言而已,这在农村,凭着没有共同语言去要求离婚,那是比登天还难的事。 渐渐地,杨秀兰绝望了,是那颗心绝望了。 哀莫大于心死,杨秀兰成了一个活死人。几年之后,她患病了,大概是肝腹水之类的病吧,脸色腊黄,肚子很大,穿上孙癸酉最胖大的衣服还离她的裤腰有一段距离,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腊月,她大而鼓的肚子仍暴露在外面任凭风吹雪打,寒风撕划。 孙癸酉带她四处求医,在当时,所有医院都放弃了对她的治疗,并劝孙癸酉说:别再往医院里扔钱了,有钱就给她买点好吃的吧!于是,在村头的井边,经常都可以看到癸酉杀鸡宰鱼的身影,并且嘴里还不住地念叨:不怪你,不怪我,都怪你的主人将你卖给我。 一个相貌好看的大男人,连杀鸡宰鱼都心怀愧疚,念念有词,避免杀生招业。 如此一来,孙癸酉的大善人形像是无人不知。 村里人都知道杨秀兰快死了,可杨秀兰并没有安静的等死,还是一直向孙癸酉提出了离婚的要求,说是死也不与他同穴,死也不死在他家,死也不埋在他家坟地。 孙癸酉见她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还哭闹不止的要求离婚,有外人在场时,他是千般的忍让她,无外人在场时,还是百般忍让,只是无人在场时的百般忍让时,他会说些让杨秀兰激动的话,比如: “好死不如赖活着,你死了白搭一条命,那是你自己寻死的,也不是我害你。” “死也不死在我家,那你想死在哪儿?是梦中喊的那个野男人吗?哼,是我没他的体力活好吗?还是他比我好看?” “你也没被他睡过,为啥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他是谁呀?” “嫁给我十多年,你哭闹了十多年,哀求了十多年,离婚离婚,离婚了你要是回到娘家过一辈子,我还会放你走,可你离婚是为了和那个野汉子在一起,那我巴不得让你赶紧死,百年我死了咱俩还埋在一起。” “你快要死的人了,还离婚离婚,我棺材板都为你准备了,就是院后坑塘边上的那棵柳树。你今天蹬腿死,我明天就让人砍了柳树给你做棺材。” “离婚离婚,门儿都没有,心了那条心吧。” “想死你就去死,反正我儿女双全了。” …… 孙癸酉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贴近杨秀兰,语气又极温存,像说情话。可那些不堪入耳的脏字,杨秀兰从新婚之夜第一次听到,就恶心的要死。哪怕孙癸酉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善人,那也是个败类善人,她即便死也极度不想死在他家,也极度不想和他埋在一起。 杨秀兰也知道自己要死了,可她在死之前,要离开这个败类善人,否则,她会死不冥目的。 于是,快要死的杨秀兰,每天都绝望的哭喊,绝望的哀求。 在村里人的眼里,孙癸酉要长相有长相,又对她那么好,而她从嫁过来的第二天,就不安心过日子。快死的人了,还不消停。所以,村里有人看不下去了,都巴不得她赶紧死,在孙癸酉面前,话里话外的暗示他,不要伺候她,就让她快点死吧。 连八叔都看不下去了:“癸酉,不是八叔心硬,娶了这种媳妇你没过一天安生日子,还奴仆一样的伺候她,你八叔我都做不到……” 有一天,杨秀兰坐在院里哭喊叫骂,孙癸酉在院门外的榆树上剥一条小死狗,每有人路过他便说是给杨秀兰补身体的。 村里有个拾粪老头是个五保户,整天挑个拾粪筐瞎转悠,那天从孙癸酉家门前路过,见状,就走近孙癸酉,附耳低语,给孙癸酉出谋划策。 “癸酉,听二爷的话,晚上趁那她睡着,拿个枕头这么一捂,便啥事都解决了,装棺材里一埋,你不就跳出火坑了。”拾粪老头很认真的说。 拾粪老头又说:“即便全村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保准没有一个人说你的不是。” 孙癸酉一听,举起手里的剥狗刀就往拾粪老头身上比划,大骂拾粪老头不是人,太缺德。 拾粪老头挑着拾粪筐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哟喝:“你太善了癸酉,善人没好报的。” 方圆几十里,没人不知道孙癸酉是菩萨心肠。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称赞孙癸酉是善人的,有一个人是一提起孙癸酉就骂他不是人,这个人就是冷战的娘王美兰。 王美兰不但背后骂孙癸酉不是人,而是直接去做了几次孙癸酉的思想工作,劝他和杨秀兰离了,好让她死得如愿,死得安心。 “德金嫂,她即便一口气撑着,我便是有媳妇的人,俩孩子回到家也算有娘。一离婚我就成了光棍,俩孩子也成了没娘的孩子,说起来多不好听。”孙癸酉可怜巴巴的说。说着说着,还两眼含泪。 “你有好名声,又长得好看,离婚了你也剩不下,肯定还能找到媳妇的。”王美兰耐着性子劝。 “不离,就她杨秀兰了,给个皇姑也不离。”孙癸酉不紧不慢的说。可说出的每个字都落地有声。 没办法,王美兰又让村里好管事的人劝孙癸酉离婚。 可无论谁劝,孙癸酉都无动于衷的苦笑,很装出一副很可怜,很无辜的样子。 从那以后,王美兰逢人就骂孙癸酉不是人。 杨秀兰扛着笨重的大肚子,摇摇摆摆的,终于卧床不起了,她的肚子象个小山丘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看上去活不了几天了,几个老年婆婆为她穿上了孙癸酉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入殓寿衣,棺材也早已备好了,可杨秀兰就一口气撑着,入殓寿衣穿上半个月,就是不断气,因为喂汤灌水,还有大小便,孙癸酉便又将入殓寿衣给她脱了下来。 杨秀兰一口气撑着,也要离婚。 孙癸酉仍然悉心伺候着杨秀兰,无微不至的伺候,方圆几十里都在称赞他,连杨秀兰的娘家都对他心怀感激。 以前,杨秀兰也数次找过大队,可大队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为由,给推得干干净净,杨秀兰也曾找过冷德金,苦苦哀求他,冷德金才不愿管这种事。再说了,身为大队干部哪有劝村民离婚的。 直到现在,只剩一口气的杨秀兰,仍然没有放弃离婚的信念。离婚离婚,也不知道她离婚之后要做什么,要去往哪里,反正就是要离婚,快四十岁的人了,儿女双全,也没有家庭暴力,她就是要离婚。 今天的冷德金,因为小女孩儿的那双冰凉的小手,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慈悲之弦,于是,他决定要成全她杨秀兰,劝说孙癸酉离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0章 冷德金以前不愿管孙癸酉家这种破家务事,今天却下决心要管,还不只是小女孩那双冰凉的手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慈悲之弦,而是还想在老婆那里卖个人情,因为老婆王美兰无数次的劝说过他,让他以大队的名义去让孙癸酉离婚,放杨秀兰一条生路。 再就是,大儿子冷战痴迷林青山的女儿,情愿绝食而死也要定亲娶她。也可能是未过门的大儿媳妇的身世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都说破人姻婚是坏良心,老婆王美兰却一直说了了杨秀兰离婚的心愿是积德行善。罢罢罢,坏良心也好,积德行善也罢,他不信这些,他只觉得在这气温适宜的春夏,小女孩儿的手却冰凉冰凉,如同身处寒冬腊月,在那一刻,他决定将这件家务事给了断了。 冷德金握着小女孩儿的手进了孙癸酉家,小女孩的弟弟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身上披着破旧的小棉褥,干裂的小脸和小嘴,穿着布鞋的小脚没有穿袜子,露着很脏的脚面,他一看到冷德金和小女孩,咧着干裂的小嘴笑了,站起身奔进屋,嘴里连声说着:“妈,妈,大干部来了,大干部来了!” “孙癸酉!孙癸酉……”冷德金站院里喊了几声,没有人应。 “俺伯一早就出去了。”小女孩儿说着,挣脱了冷德金的牵握,撒腿跑进屋,嘴里激动的喊着,“娘,金伯来了!” 冷德金迈进堂屋,站在套间门口。搬了个凳子,放在内室门口,坐下来,向里面的床上打量。 只见杨秀兰在床上平躺着,隔着破旧的被子也能看到她肚子显得很大,脸色腊黄,几寸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支棚着。 冷德金看到这个阵式,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因为这个杨秀兰刚嫁到冷店村的时候,她俊美的相貌与自己的妻子都不相上下。可现在,她身上哪里还有俊美的影子,都不像个人样儿了,跟个鬼似的。可她才四十岁左右,比自己的老婆还小十几岁呢。而自己的老婆,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相貌仍然俊俏,她如果不笑,脸上连个皱纹都没有,身体也保持的好,仍然细胳膊细腿细腰身,从后身看她,就跟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似的。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眼前的杨秀兰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小女孩和弟弟站在母亲床前,怔怔的望着冷德金。 “癸酉家的,癸酉呢?”冷德金心情很沉重的问。 “不会,忘,你大恩。”杨秀兰答非所问,很艰难的说着感谢话。 “你爹去哪儿呢?”冷德金又问床前的小女孩儿。 “去砖厂干活了。”小女孩儿说着,走出内室,出了堂屋。 冷德金以为她去喊孙癸酉,起身站在堂屋门口,望着小女孩,仍能感觉到她冰凉的小手。谁知她去了厨房,开始进进出出的抱柴舀水,做起了早饭。 冷德金又来到套间门口:“癸酉家的,你让孩子喊我,我来了,癸酉现在不在家,大队里事多,我改日来吧。”冷德金说着,看杨秀兰的反应。 “别。”杨秀兰挣扎着要坐起,挣扎了好几挣扎,还是没有坐起来,只是免强将身体侧向外边。又说,“他,饭时,就回来。” “那我去砖厂找他吧。” “别,别走。” “放心,我今天一定将你的心愿给了了。”冷德金说着,走了出来。 床上的杨秀兰一直用艰难而急切的语言哀求,女孩的弟弟披着破旧的棉褥子跟了出来,跟到屋门口便站住了。 正在烧火的小女孩一看到冷德金要走,立即奔了出来,拉住了冷德金的衣角,很可怜的哀求道:“德金伯,你别走。” 冷德金握住小女孩的手,那小手已经温热。 “放心,金伯去砖厂找你爹。”说着,拽开了小女孩的手,在小女孩失望的注视下,离开了孙癸酉家,回家推了自行车,直接去了砖厂,离老远便看到砖厂里黑压压的人,正在热火朝天的劳作。 王美顺,也就是冷战舅舅,此刻也在厂里,所有人只顾着劳作,没人注意到冷德金的到来,只有王美顺左顾右盼的像条牧羊犬,一眼便看到了冷德金,立即迎了过来。 “哥,你咋来了。” “我来厂里看看。” 这时,孙癸酉正好在不远处分坯,他指着孙癸酉,支使冷战舅:“去,去叫孙癸酉过来,我找他有事。” 王美顺跑过去,传了冷德金的话,领着孙癸酉来到冷德金跟前。 “你忙去吧。”冷德金打发走了小舅子。 “德金哥,你叫我?”孙癸酉一脸的迷惑。 “咋样?在这干活儿,挣到钱了吗?” “还行,十天一结帐,只要干,就能挣钱。” “听说你家里的快那个了,你不在家伺候她,还跑到这儿挣钱?” “不挣钱,用啥伺候她?” “方圆几十里都知道你对她的好,这下她不再吵着离婚了吧。” “离,还是吵着离。” “快死了还离?那就离了送娘家,看她娘家要不要。” “不离,死了也是我家的鬼。” “别傻了,赶紧离了吧。” 孙癸酉不说话了,很可怜很无辜的样子。 “她现在是快死的人,还喊着要离,如果带着这个怨念死去,据说对你这个活人不利,你给她离了,她要死的人,哪也去不了,还是死在你家里,还是埋进你的坟。”冷德金不再绕弯,开始直接劝他离婚。 “她心里有人,离了婚,她就会去她的心上人那里。” 家丑不可外扬。这么多年,孙癸酉对外人是只字不提老婆心里有人的事情。尽管新婚之夜他就知道老婆心里有人,因为他老婆在新婚之夜的睡梦中,念叨过一个男人的名字。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老婆虽说心里藏着个野男人,新婚之夜却还是个处女身。 “你怎么知道她心里有人?” 冷德金很吃惊。难怪她一直要离婚,原来是心里有人。自己的老婆没结婚之前心里不也有人吗,结婚之后她可是死心踏地的跟自己过日子。相貌俊美的女人,有几个心里没人的,关键是做男人的如何去驾驭老婆了。看起来这个孙癸酉不会驾驭老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1章 孙癸酉没有回答冷德金。结婚这么多年他都只字未向外人提及过老婆心里有人。刚才只不过是说漏了嘴。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癸酉。”冷德金便故意说:“身为丈夫,千万别往自己老婆身上泼脏水。” “梦中她经常喊一个男人的名字。”孙癸酉犹豫了一下,便如实说。 既然说漏了嘴,那就都漏了吧,否则,他眼前的支书会浮想联翩,把事情给想复杂了。 “那更应该离了。”冷德金一拍大腿说。 “哦?”孙癸酉一脸的不解。 “我刚去你家了,看她也撑不了几天了,离了婚,直接将她送到她心上人那里,她心上人如果留下她最好,你还省下一笔丧葬费,她心上人如果不留下她,她也死心了,也不会带着怨念上路了,你这个大善人的好名声传得更远。”冷德金说。 孙癸酉不说话了,很可怜,很无辜的蹲在地上,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像有了决心,说道:“行,这几天就拉她到乡机关离婚,将她拉到她心上人那里去。” “别这几天了,她那样儿,恐怕撑不了几天了,你现在就赶紧回家,吃过饭就拉她到乡机关离,然后送她到她心上人那里,我让冷战给你记上这一天的活。” “今天?”孙癸酉又犹豫了, “嗯,就现在,赶紧回去离。”冷德金又说,“说不定她心上人一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门都不让进,你再拉她回来。到时候你就等着偷笑吧,她也死心了。” “行,我咋没想到她心上人会不让她进门呢。”孙癸酉突然得意的笑了。与刚才的可怜和无辜判若两人。 “我刚才去你家都看见了,跟个鬼似的,吓死个人,谁会要个鬼。也就你孙癸酉这个大善人不嫌弃她。”冷德金说。 冷德金又说:“癸酉,赶紧吧,你就等着看你老婆被拒之门外的好戏吧。” “中。”孙癸酉转身去一旁拿了外衣,一路小跑的回家了。 支书就是高明,要不人家怎么能当支书。他孙癸酉以前怎么就没有想这一招儿呢,怎么没有想到那个野男人会嫌弃她。哼,这一次,就是你杨秀兰不肯离我也非要给你离,就是要离婚,就是要让你感受一下被那个野男人嫌弃的滋味。 对于孙癸酉来说,杨秀兰早已死了,家里床上躺着的,只是一具活尸,即便是一具活尸,那也是他老婆,他孩子的娘,如果断气死了,连具活尸老婆也没有了。可这具活尸天天吵着要离婚。这次就离给你看,等那个野男人不让你进门,你就不再吵着离婚了。 孙癸酉回到家,他儿子正坐在灶台前喝汤,看到他回来,捧着汤碗出了厨房,叫道:“爹。” “吃吧,吃过饭跟你姐去上学。”,孙癸酉说着,开始整理架子车,在架子车上铺了张破草席,然后来到堂屋,女儿正在喂她娘喝汤,他拿了一床破烂褥子出来辅在架子车上,又来到堂屋,拨开女儿,“赶紧吃饭上学。” 女儿端着半碗玉米兰糊糊,不情愿的出去了。 孙癸酉二话不说,抱起杨秀兰出来,放架子车上,又回屋拿了破薄被盖上。 杨秀兰不知道孙癸酉要干啥,她那张快要死的脸上,满是莫名其妙,吃力的说道:“神灵,看着呢。” “神灵看着呢。”孙癸酉拉着杨秀兰,出了家门,他的一双儿女,一脸的莫名其妙,追到院门口,怔怔的望着父亲拉着娘远去。 “神,灵,看着呢。”杨秀兰一直吃力的念叨这句话。 “对,神灵看着呢。咱离婚,如你所愿。”孙癸酉拉着架子车快步走。 杨秀兰一听见“离婚”二字,不再念叨“神灵看着呢”,她知道冷德金这次是真心帮她了。一时,她内心充满了对冷德金的感激。如果冷德金就在眼前站着,她真想给冷德金磕三个响头来表示感谢。 孙癸酉拉着杨秀兰,直奔乡机关的民政所。 乡机关的驻地就在冷店村,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民政所的人还没上班,孙癸酉放下架子车,一屁股坐在车把上,从兜里摸出汉烟和火柴,刚点上,才吸了一口,民政所的公职人员就来了。 方圆几十里的人都知道冷店村的孙癸酉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丈夫,同时也都知道孙癸酉的老婆是个不安心过日子的坏娘们,这冷店乡民政所的公职人员当然也知道。 所以,一看到孙癸酉拉着老婆来离婚,便围着架子车劝说杨秀兰,劝了半个小时,劝不动,以前是孙癸酉不肯离,现在见孙癸酉也肯离了,刚才劝说二人不要离婚只是例行公事,走一走形式,这形式一走结束,便赶紧给二人离了。 同时,民政所在场的那两个公职人员也感叹缘份这种东西真会戏弄人。两个相貌的般配的人却过不到一块。 离了婚,给二人各发了一本绿色的离婚书,当民政所的公职人员将杨秀兰按了手印的离婚书塞到杨秀兰手里,杨秀兰那如同鬼魅般的腊黄小脸便笑了,笑得很开心,把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笑碎了,笑哭了。 方圆几十里的人都骂她是个不安心跟丈夫过日子的坏娘们。可是,如果不是这桩婚姻,她这名在当地有名的女秀才应该还是健康,幸福,自信地生话着的。但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她终于如愿以偿了,即使离开这个世界,也是带着微笑离开的。 “去哪儿?”孙癸酉拉着杨秀兰,一出了乡机关就急切的问。 “坑沿一中。”杨秀兰那张快死的脸上,突然灿烂起来。 坑沿一中?难不成那个野男人是个教师? 哼!到了就有你哭的时候了。 孙癸酉心里冷笑,拉着杨秀兰直奔坑沿乡。 路上,孙癸酉仍然用极温存的语气说:“媳妇,你这个样儿,见了面,人家别说X你了,恐怕连门都不让你进吧。” “那你就把我往坑里一扔,我也不死你家。”杨秀兰说话也不吃力了。 “死在哪儿,你不当家,我当家,还得死在我孙癸酉的家里,埋在我孙癸酉家的坟里。”孙癸酉不紧不慢的笑说,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 十点多的时候,他拉着杨秀兰来到坑沿一中的大门前,便问:“到了,找谁?” “教毕业班的赵伟亭。”杨秀兰的气色,突然奇迹般的活了起来。 大门旁边的小门开着,孙癸酉走进去,从旁边一个低矮的小黑屋里走出来一位和孙癸酉一样年纪的男人,是个罗锅,他拦住孙癸酉:“你弄啥的。” “找赵伟亭。” “赵老师正上课,在这儿等吧。” “啥时候下课?” “快了。” 孙癸酉望了一眼门外的架子车,便坐在低矮的传达室门外的破方凳上,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烟。摸到了烟,却没有火柴,他向看门的那罗锅借了火柴,然后问:“赵伟亭媳妇也在这学校教书吗?” “早不在了。”坐在小黑屋门里的看门人说罢,突然生疑,问,“你是赵老师什么人,找他干啥?” 这时,下课铃响了。紧接着,学生如蜜蜂出巢,涌出了教室。很快,校园里喧嚣热闹的如同一个蛤蟆坑。 孙癸酉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的熙攘和喧嚣使他不知该如何去找赵伟亭,便回头又去问看大门的罗锅。这时,只见那个看大门的罗锅正拿着一个大喇叭冲校园里喊话,说校门口有人找赵伟亭老师。 “毕业班的赵伟亭老师请到校门口来一下,有人找。” 这罗锅的声音却不罗锅,就跟公家开大会时的领导讲话一个味。如果不看人,光听声音,还以为是领导讲话呢,那洪亮磁性的男中音,谁也不会想到是从一个看大门的罗锅嘴里发出来的。 很快,一位中年男人快步而来,他疑惑的望着孙癸酉,问刚走出小黑屋的罗锅:“小赵,谁找我?”他问这话的时候,却扭头打量着孙癸酉,好像已经意识到是孙癸酉找他。因为小黑屋的门口,除了孙癸酉是个外人,再没有别人。 孙癸酉也在打量他。 尽管孙癸酉务农,风刮日头晒,赵伟亭教学,风刮不着,日头晒不着,但在外表上,孙癸酉仍然胜了一筹。再就是,赵伟亭头上已有白发。 孙癸酉心里,立时腾起了一股优越的小得意。 那看门的罗锅用手一指孙癸酉:“他。” “你是?”赵伟亭面向孙癸酉,一脸的疑问。 孙癸酉用手一指校门外的架子车:“她找你。”说着,穿过小门,来到架子车前,附耳杨秀兰,温声低语,“一看那样儿,他X都没我的得劲,你为啥一直念想他?” “他人呢?”杨秀兰呼吸急促起来。 “我敢肯定,他一看到你这样儿,会躲起来的。”孙癸酉说这话的时候,却望着正走近的赵伟亭。 赵伟亭一脸的疑虑,走到架子车前,望着肚子鼓老高的杨秀兰,又走得更近些,去打量杨秀兰的脸。 “老师。”杨秀兰也看到了赵伟亭。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2章 从杨秀兰对赵伟亭的称呼上可以断定,她曾经是他的学生。 “秀……秀兰?”赵伟亭一脸的难以置信。 “离了。”杨秀兰说这话的时候,艰难的抬起手,并艰难的伸向赵伟亭,她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离婚本,黄瘦的脸上,惊心动魄的笑着,早已泪流满面。 “嗯,苦了你了。”赵伟亭也是一脸的惊心动魄,他不假思索的附下身,紧紧抱住了杨秀兰,将她抱起,转过身,一步一步,很坚定的走向校门。 孙癸酉等着看笑话呢,等着看赵伟亭嫌弃杨秀兰,然后看他快速的逃掉,没想到他竟然把杨秀兰抱走了。这怎么可能,他怎么能答应。于是,他上前拦住了赵伟亭。 “你要脸不要?”说着,孙癸酉上前去夺杨秀兰。 赵伟亭一旋身,扭过头,鄙夷的望着孙癸酉,一字一句的说:“你们已经离了。” 孙癸酉这才如梦初醒。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仍然尾随着赵伟亭进了学校。 “拦住他,别让他进来。”赵伟亭吩咐看门人。 看门人可是目睹了全过程,却没有看明白这出戏的意思,听了赵伟亭的吩咐,他是一脸的懵逼。懵逼归懵逼,他还是很听话的赶紧伸手拦住了孙癸酉,却一脸疑惑的扭头望着赵伟亭的背影。 孙癸酉不顾罗锅的阻拦,硬撞着也要往里进。不曾想那罗锅一手扯紧孙癸酉,另一只手抄起了旁边的破方凳,呼的一声举了起来。 孙癸酉吓得一缩脖子,不敢硬撞了。因为这是人家的地盘,挨打也是白挨。那罗锅便把他推搡到大门外,随手从里面上了锁。 正是下课时间,校园里正鼎沸,赵伟亭抱着大肚子的杨秀兰,穿过鼎沸的校园,穿过鼎沸的注视和围观,走过漫长的教学区,向后边的住宿区走去,步履缓慢而坚定。好像他抱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世界。 孙癸酉站在大门外,隔着门缝,眼怔怔看着赵伟亭抱着杨秀兰消失了,他肠子都悔青了,心里开始怨恨冷德金。 怨恨有什么用,站在校门口一百年也没有用,他拉着架子车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冷店村,下午一点多了,他也不知道饿,将车子扔到家门口,直奔冷战家。 冷德金不在家,只有冷战的娘王美兰在家。 王美兰最厌恶孙癸酉了。 尽管方圆几十里的人都夸孙癸酉是个好男人,夸他对病重的妻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夸他隐忍妻子的无理取闹。说哪个女人能嫁给孙癸酉,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夸了孙癸酉,随便再指责杨秀兰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王美兰从一开始就说孙癸酉不是个好东西。 孙癸酉也知道眼前的王美兰厌烦自己,他看到王美兰的那一刻,突然意识到,冷德金劝他离婚,肯定是她王美兰烧的底火。立时,他心里恼得恨不得上前掐死王美兰,然后再弄死冷德金,再然后,自己也死掉。但他也知道,别人的劝,只是劝,最终拿注意的还是他孙癸酉自己,便也不敢说赖话,只是问:“德金哥呢?” “没在家。”王美兰没好气的说。孙癸酉离婚的事儿,今中午她已听人说了。 “去哪儿了?” “谁知道钻哪儿了。清早一起就出去了。” 孙癸酉知道,眼前的王美兰从来没给过他孙癸酉好脸色,现在也不会给他说一句有用的话。他心里那双手,早将一百个王美兰给掐死了。但他最会隐忍,给王美兰说了声“我过去了”,便离开了冷战家,直奔大队部。 大队部还是很热闹,只从规划宅基以来,大队部每天都很热闹。 冷德金带着十几个村干部正好涌出大办公室,听他们的口气,是要去饭店吃饭。 “德金哥,离了。”孙癸酉冲冷德金说。 冷德金看孙癸酉的神色不对劲,有些心虚,便安慰他:“早该离了,那个女人可把你拖累苦了。” 这可不是孙癸酉想听的话,他来寻冷德金,是想让冷德金这个大队支书以大队的名义为他做主,去坑沿一中找赵伟亭要回杨秀兰。于是,他上前扯起冷德金,将他扯到一旁,低声说:“是你劝我离的,说那个野男人连门都不会让她进,我听了你的话就离了,可那个野男人没嫌弃她,是很稀罕的将她抱走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呀德金哥。” 说着,扯着冷德金向外拽,又说:“走,你赶紧叫上大队的人咱去坑沿一中要回我媳妇儿。” 冷德金心虚,军人出身的他,一把甩开孙癸酉,大声说:“他抱走那不正好吗?你省一笔丧葬费。”说罢,故意向着十几个村干部大声说,“哎,都听到了吧,癸酉离婚了,不正好省一笔丧葬费吗。” 十几个村干部已经听冷德金说孙癸酉离婚的事情,当然也知道杨秀兰心里有人的秘密,便赶紧跟着附和。 “你等于赚了一笔丧葬费,还去要回来,你傻不傻呀。” “这一下你算跳出火坑了。要回来干啥?你傻不傻?” “这一离,你算解脱了,趁着年轻力壮,这皮相还说得过去,赶紧再找一个吧。” …… 孙癸酉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儿,他才似有所悟,感觉被支书给下套了。 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入了他冷德金的套呢,明知道他冷德金的老婆一直都巴不得自己离婚,说什么放杨秀兰一条生路,而冷德金又一直很宠惯他那俊俏老婆,说不定冷德金给自己下套都是他老婆王美兰吹的枕头风。 此时此刻,孙癸酉意识到入套了,但已经晚了,因为他的活尸老婆已经被别人很宝贝似的抱走了。孙癸酉瞪着双眼,望着眼前的大队支书和村干部,一脸的无奈若何。 他心里早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很无辜很可怜的苦笑,一字一句的说:“我情愿出丧葬费,也要她死在我手里。” 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这可不符合方圆几十里都夸赞的大善人说出来的话。 特别是冷德金,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重新打量孙癸酉,突然感觉这个孙癸酉并不是众人夸赞的那样真善,而是表面现像的伪善。所以,他也不心虚了,反而像老婆说的那样,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于是,他冷笑一声,心里说了句“报应”,然后,就带着十几个村干部扬长而去,下饭馆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3章 冷战将三叔送出大队院,乌云已伴随着炸雷,从西南方压了过来,当然,随之而来的也有习习的凉风。这预示着,今年的酷热,将要结束了。 可冷战的心情,并不像这天气一样凉爽,反而很郁闷失落。 父亲当初预言,一年之后三叔会出去单干,成为他的同行——而同行都是冤家。 现在才半年多,父亲的预言就应验了。三叔刚才来,就是向冷战说他要单干的事儿。 但是,三叔的单干并不是干砖厂,去成为冷战的同行,而是干盖房班,也就是带领一帮人给人盖房。可能是愧疚冷战吧,三叔一再保证,需要砖的时候,一定会购买冷战厂里的砖。 冷战仰头望了望天上的乌云,赶紧将院里凉的衣服给收了。 最近一个半个月,砖厂停工了。但砖厂停工并不是要倒闭,或者烧出来的砖卖不出去。而是因为酷暑炎热,天气潮湿,雨水说来就来,挤出来的坯,无法晒干,坯晒不干,就无法起火烧砖。再就是,酷暑天在太阳下劳作,实在太遭罪,大部份年轻人都承受不了。所以,冷战便让停工,待酷热结速之后再开工。 三伏天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但酷热并没有过去,温度反而比三伏天还高。 冷战心知肚明,物极必反,酷热撑不了几天了,只差一场大雨。几天前就一直预报的雷震大雨,却迟迟不来。 今天,虽然没有太阳,天气却出奇的闷热,但冷战却觉得,挤砖厂该开工了。他正要找三叔商量开工的事情,可三叔却先找上了他。 只从挤砖厂停工,冷战便一直住在大队院。挤砖厂开工的时候,他经常住在砖厂。 辞职办砖厂之后,他一直没有在家睡。他已经习惯了睡大队院,这里可比学校的晚上还清净。不过,他喜欢睡大队院也不是完全图大队院的清净,而是因为母亲的心事。 大队院主房的东拐屋,是父亲的办公室,里面有床铺。他没辞职之前母亲曾经跟他说,外边传的沸沸扬扬,说父亲与妇女主任有一腿,都传到外公的村子里了。他一睡大队院,虽说阻挡不了父亲与妇女主任有一腿,最其码两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在大队院干那事儿了。 三叔来找他的时候,正是下午三点多,他正躺在大队院的桐树下睡觉,而一旁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河南坠子,罗成算卦,一个女性唱的,唱得字正腔圆,很有力量。 冷战在河南坠子的播放里睡觉,三叔一来就关了收音机,推了他几个,喊醒了他。 “别睡了,报的有雨。”说了他创办盖房班的事情。 冷战在罗成算卦的坠子书里睡得正香,突然被扰醒,本来要发火,一看是三叔,便忍住了。 “机器检修完,也不要没事人一样闲着,带几个会来事儿的工人到别的乡镇多去逛一逛,趁这空档好好宣传一下你的砖厂,中午管帮宣传的工人吃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三叔说。 冷战在躺椅上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三叔,很舒服的趴着。他心想,不宣传烧出来的砖都不够卖,村民都要提前几个月交定金,一去宣传,那烧出的砖还不被哄抢了。 三叔用脚将不远处的一个木墩踢到冷战的躺椅跟前,就像踢足球一样。然后他坐了木墩上,以为冷战又睡着了,便用手拍拍冷战。 “战,别睡了,叔有事给你说。” “没睡,听着呢。”冷战还像一滩烂泥一样趴着。 “砖厂再开工,叔就不能给你帮忙了,因为叔趁这段时间拉了一个盖房班……” 冷战像被人抽了一鞭,刺一下坐了起来,难以置信的望着三叔。 伯曾经预言说,三叔一年之后会出去单干。没想到才半年时间,三叔就单干了。虽说不是办砖厂做同行,这也太快了吧。 “三叔,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咋了?” “那三叔为啥要离开砖厂?” “没有不散的宴席,三叔只能帮到你这儿。”三叔难为情的解释说,“砖厂现在也稳定了,烧出来的砖供不应求,只要销售没问题,砖厂的盈利就有保障。至于说工人,这个不用愁,各村那么多闲人,一抓一大把……” 三叔又说:“老人形容一个人太贪,会说他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但做为生意人,必须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防患于未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把眼光放远一点,别以为现在的砖好卖就永远好卖,也许有一天周围会突然出现很多砖厂。因为办个砖厂也用不了几个钱,和你一样胆大的年轻人多的是……” 三叔又说:“你知道吗,听说坑沿乡也有人创办砖厂……” 冷战激灵一下:“听谁说的?” 三叔犹豫了一下说:“听盐店人说的。” 冷战心里,突然被人给扎了一根刺。 “不瞒你说。”三叔有些愧疚的说,“我接到了盐店的盖房活儿,谈好了价钱,三天后打夯量根角,那家就是从坑沿乡砖厂买的砖。” 三叔又说:“我得信儿晚了,我要得信早了怎么也会劝盖房那家买你的砖。” 三叔又说:“放心,三叔只会帮你,只要三叔能做主的,都会劝盖房家的买你的砖。” 三叔又说:“你以后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气,咋一点都不随你伯的脾气呢,动不动就发火,出口就说脏话。这样可不好。以前是离了你的砖厂人家买不来砖,你怎么说话人家不计较,现在坑沿乡也有砖厂,人家离了你的砖厂,照样盖新房……” …… 以前,三叔一说起砖厂,都说咱的砖厂如何如何,这一次却改口说你的砖厂如何如何。 还一直都是三叔在说。和当初冷战辞职办砖厂去求三叔帮忙支持正相反,当时都是冷战一直说不停,三叔在用心听。他听着听着,听出了惊喜。 现在,是三叔不停的说,冷战在听,他越听越绝望。 那一刻,冷战心里失落极了,体内像被人掏空了一样难受,空荡荡的什么没有,好像只剩下躯壳。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4章 冷战实在接受不了三叔离开的事实。 因为砖厂有了三叔,那些让冷战头疼的麻烦事,三叔处理起来,就跟吃馍喝汤一样容易。比如说,有一次,桃花奄村的一户人家,新房盖好都住进去了,就是不给砖钱,冷战登门讨要了好几次,户主只说没有钱,让再等等,一等就是几个月,冷战又去,户主拿出一百,说只有这些钱,要不再等等。冷战打量那户人家,也不像穷得只有一百块钱的样儿呀。可他也不敢翻脸使强,怕户主借机不给砖钱。于是,他还是接了那一百块钱,回家给三叔说这事,三叔当时没说话,几天之后,就把砖款如数拿回来了。原来,那户人家在村里的名声很差,儿子都过梗了还一直未定亲,最近好不容易有人说媒,三叔打听到那家的儿子要大见面,便在大见面那一天登门去要帐,户主害怕儿子的亲事黄了,赶紧如数给钱,可三叔拿了钱之后还不走,说要当陪客,把那户人家吓得好给三叔说好话,三叔这才离开。 再就是,砖厂的工人,性情多样,平时难免磕磕碰碰,甚至动拳脚,这不但影响团结,更影响生产,每遇到这种事,冷战的头都大了。有一次,有两人在劳作中,是话不投机打了起来,冷战苦口婆心的两边劝,劝了这个劝那个,可越劝他们反而是越有劲。这时,三叔买机油回来,拨开众人,将二人拉到一个僻静处,让他们打个够,他们反而不打了,没过一会儿,就默默回来干活了。 总而言之吧,三叔于他冷战,就像刘邦的张良萧何一样。当然,他给三叔的待遇也很优厚,每个月都不低于一千。而他在学校做民办教师时,每个月才拿三十五块钱。 现在砖厂要开工了,三叔离开他单干,以后那些七七八八的麻烦事,谁来应付处理呢。 冷战为了留住三叔,许诺砖厂是他们叔侄两人的,可三叔执意不肯,原因是,在砖厂停工的这半个月,他已经将盖房班运作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接活挣钱了。 冷战是个明白人,留不住三叔,他也不恼。他砖厂的生意一开工就很红火,开工第一个月就回本了,开工一个月之后就开始挣钱了,这都是三叔的功劳。 办砖厂的利润有多大,三叔心里明如镜。如果出去单干砖厂,他是轻车熟路,可他不干轻车熟路的砖厂,而是单干陌生的盖房班,说明三叔也是个明白人,担心成为同行之后,叔侄二人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冤家。而他单干盖房班,不但成不了冤家,在生意上属于上下游关系,还可以互相帮助和成就。 冷战也知道,三叔单干盖房班,只会对他的砖厂生意有帮助。 可尽管如此,他心情还是很糟糕。不仅仅是因为以后他要处理应付那些令他头疼的麻烦事儿。 炸雷已经响在头顶了,有力的雨点也砸下来了。 冷战坐在套间的床沿上叠衣服,心里就像外边的天气一样阴暗。这时,他隔着穿户看到有人打着雨伞跑进了大队院,并直奔他住的东厢房而来。 雨雾之中,来人的走路姿式他很熟悉,以为是三叔改变注意,又折回来了。可凭他对三叔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起身走出套间,来人正好进门,正在收合雨伞,往屋门上挂。他一看来人,竟然是他的父亲。 不用问,肯定是爹知道了三叔出去单干的事情,才顶风冒雨来向他证明自己的预言应验了。 冷战心情不好,没有理会爹,转身又走进了套间,屋外面阴暗,屋里面更阴暗,他随手拉亮了套间的灯。 “你媳妇的事儿,你知道吗?”冷战刚坐床沿上,爹就跟了进来。 冷战不由得一惊。 原来不是为三叔出去单干的事,而是凤鸣的事。 “凤鸣怎么了?”冷战惊问。人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瞧瞧你,嗯啊,瞒着老子辞去教师,非要办砖厂,恐怕要把媳妇给办丢了。”爹用手指着冷战埋怨。声音虽不高,但能看得出他很担心。 “她到底怎么了?!”冷战瞪着眼吼道。 “坐坐坐,事情现在还没那么糟糕。”冷战爹见儿子一急,赶紧冲儿子摆手,他顺便也坐在床角上。 冷战没有坐,跨到爹面前,看着爹,等着他讲。 “是这样的,凤鸣现在成了公家的人了。”冷战爹说。 “哦,咋回事呀?”冷战心急的不行。 “去县棉花厂上班了。”冷战爹很无奈,又说,“没想到林青山这么有能耐。” “听谁说的?”冷战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悬起来的心却落了下来。看爹那担心样儿,他还以凤鸣遭遇什么变故呢。 “听冷辉娘说的。怎么?连爹也不相信了?”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听说冷辉的婶子是县棉厂厂长老婆的妹子,既然冷辉娘说凤鸣去棉厂上班了,那这消息绝对可靠。 “这不好事儿吗?大惊小怪的。”冷战如释重负,不屑的瞪着爹。 冷德金却急了:“好个屁,她成了公家的人,你却变成泥腿子。就不怕她嫌弃你?当民办教师还有变成公家人的希望,你倒好,又被你三叔忽悠成泥腿子了。” 冷战不吭声了,说明他开始担心了。 冷德金又说:“既然定亲了,就是咱家半个人了,成了公家人,他林青山竟也不和咱家知会一声……” “雨停了我就上县,去棉花厂问下凤鸣是怎么回事。”冷战隔窗望着外边的大雨。 “她还是个孩子,你还是去趟林家村问下你老丈人吧。”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冷战觉得爹说的有道理。不过,去趟林家村可没有去趟县城容易,不是柏油路,下过雨的土路太泥泞。 冷战不说话了,又坐在床上整理衣服。凡是他认可爹的建议,都用不吭声来表示赞同。 冷德金也不说话了,但也没有起身离开,外边雨还没停,他能冒雨来,也能冒雨离开,可他没有冒雨离开,只是默默的坐着,好像还有心事似的。 这让冷战很不自在。儿时的他,坐在父亲怀里,或围着爹团团转,于他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可现在,和爹坐在一起就感到别扭。 父子俩干坐了一会儿,冷德金突然说:“你三叔单干了,厂里需要一个帮你管事的人,你去找王三孩的儿子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5章 冷战有些吃惊。他以为父亲一直不提三叔干盖房班的事,是他还不知道三叔单干,原来已经知道了。真是神通广大,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三叔是去干盖房斑,正好可以帮我销砖。”冷战如是说。意思是,三叔虽然单干,却不是同行,成不了冤家,还能帮到自己。 “你还嫩点。”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不是吗。”冷战也没好气的反问。 “他本来是要单干砖厂的,不是在咱这儿干,是在他丈人那村和他孩儿舅合干,你厂里那几个能干的工人他都串通好了……” “你咋知道?”冷战才不相信。他一直认为父亲对三叔有偏见。 “小牛犊的妻弟不是在你那开挤砖机,你三叔一拉拢他跟他单干,小牛犊就给我说了。” 冷战不说话了。他开始相信伯说的话了。看起来三叔从帮他创建砖厂那一天起就有单干的打算,他只是帮自己趟一下路看能不能赚钱罢了。也就是说,三叔为了单干才帮自己的。他在帮自己的这半年多,直接参与砖厂的运作和销售细节,他单干砖厂是轻车熟路。 冷德金见儿子沉默不语,知道他相信自己的话了,便接着说:“我听说的时候,你三叔和他妻弟都选好了场地,就差去提挤砖机了。那天晚上我去家里找到他,劝他不要干砖厂,省得以后你们叔侄闹不愉快。当时你三婶还嚷嚷着不要我管,说什么你三叔已经帮你赚足了钱,出去单干也不欠你啥。” “三叔确实功不可没。”冷战如实说。 “是功不可没。可他每月拿着一千块钱的天价工资。”冷德金有些动气。 一时,父子二人都沉默不语了,屋外的雨声便显得特别的刺耳。 好一会儿,冷战打破沉默问:“你如何劝他改变注意,去干盖房班的?” 冷德金说:“我让他把眼光放远点,别只盯着几块烂砖头。砖厂没啥核心技术,不需要大资本,将来周围的乡镇会接二连三的办砖厂。到时候砖厂一没前途,叔侄俩都抓瞎。盖房班就不一样了,需要精通房屋的构造和设计……” “三叔懂吗?”冷战问。 “不懂。”冷德金说。 “那他靠啥干盖房班?” “我给他推荐个懂的人。”冷德金说。 冷战不说话了。他内心开始认为父亲比三叔道高一尺。也理解父亲为什么一直对三叔有偏见了。他也感觉到,三叔如果不是为了单干,也不会那么死心踏地的帮自己。 但冷战不知道的是,他伯去劝三叔干盖房班的时候,三叔起初是死活也不愿意的,他还一心只想干砖厂,因为他轻车熟路。冷德金掰碎揉烂的把叔侄二人都干砖厂的利害关系讲透彻,又推荐了村里懂房屋设计的高人,还投资盖房班,兄弟二人还签了书面协议,盖房班赔钱算冷德金的,赚钱按投资股份分钱,三叔才免强同意。 这样,就把三叔的妻弟给甩掉了,盖房班成了冷德金兄弟二人的,只不过名义上三叔的,实际上股份的大头是冷德金。 兄弟二人签协议的时候,冷德金一再叮咛要保密,只有天知地知和他们兄弟二人及各自己的媳妇知,连冷战兄弟三人都保密,省得他们泄密。那样的话,村里人又要说闲话了。 “从你三叔帮你办砖厂我就看透他的目的了。不过,现在坏事变好事,也算是好结局。”冷德金从儿子的沉默上看出了他对三叔有了看法,便说,“侄子干砖厂,做叔叔的就去干盖房班,方便的时候还可以帮侄子销几块砖,这样一条龙,砖厂万一不济了,侄子也可以投靠叔叔的盖房班。”说罢,他起身要离开套间,意思是他来这里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完了。共两件事,一是凤鸣成了公家的人,让冷战去一趟林家村,二是三叔单干了,让冷战找王三孩的儿子接替三叔的职务。 “盖房班的房屋设计,你给三叔推荐的谁?”冷战问。 “咱村的王三孩。”冷德说。 冷战一听说爹推荐王三孩给三叔,又认为爹没安好心。 “推荐王三孩儿给三叔?你这不是害三叔吗?”冷战冷笑。 “你别看不起王三孩儿。”走到套间门口的冷德金止步转身。 “不是我看不起他,我看他还不如我舅呢,最其码我舅还有一张嘴,没事了可以喷些妖魔鬼怪,王三孩就会坐地头发呆。”冷战一脸的不屑。 “王三孩的本事都在肚子里,你三叔用他去干盖房班,以后说不定比你的砖厂都有干头。你赶紧找王三孩的儿子去砖厂帮忙,待遇不能低于你三叔。”说罢,出了套间,到了外屋,从门上取下伞,冒雨走了。 冷战隔窗望着父亲出了大队院,心里比刚才还难受,比刚听到三叔单干更难受。从小到大,除了经历定亲之前的绝食痛苦,便是现在的痛苦了。而这样的痛苦,比父亲用皮鞭抽他更让他无法承受。砖厂里忙时,不分昼夜,他都没觉得痛苦。身体劳碌的苦,最容易承受,而心里的痛苦,才最折磨人。 两天之后,路上的泥泞凝固了,能骑车了,冷战去街上理了发,换上整洁得体的衣裤鞋,带上礼品,去了林家村。 正好是星期六,林青山夫妇却都不在家,只有凤鸣的姐姐凤舞在家里的压井旁衣洗服。她一见冷战,显得害羞,却又特别热情,她告诉冷战父母去西地剔罗生的草了。 冷战想着,自己一来,这凤舞会立即放下正洗的衣服去西地喊父母回来,可她没有,而是去屋里给冷战搬了个小板凳放在压井旁边,让冷战坐下,她继续洗衣服,没话找话的和冷战聊,不时的羞羞偷瞄一眼冷战,就是不提凤鸣去县棉花厂上班的事情。 “听说凤鸣去棉花厂上班了?”冷战便问。 “哦,都快一个月了。”凤舞凤轻云淡的回应。 “她现在是公家的人,恐怕要嫌弃我这个泥腿子了。”冷战拭探的说。 凤舞扑哧一声笑了:“怎么会呢,就她那不精细样儿,能将她嫁出去我家里就烧高香了,没想到你这样好的条件竟看中了她,你都不知道俺伯俺娘一直偷乐呢,村里也说你是个大傻帽,竟然相中个不精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6章 冷战一听凤舞说凤鸣不精细,心里就来气。 去年八月,今天春节,冷战来拜亲,凤舞都在场陪着,冷战一直觉得凤舞很会察言观色,很会说话儿,很讨人喜欢。一个会察言观色,又很会说话的人,是不轻易说折台话的,更别说折台自己亲妹妹的话了。可此刻,眼前的凤舞竟然这样说自己的妹妹,冷战觉得她绝不是失言,而是故意为之。 这尘世间,内心歹毒之人却不是凶神恶煞的外貌,往往是外表甜美,还讨人喜欢。做人太难了,从外貌上看不出人的歹毒,只有吃了歹毒人的亏,才知道谁是歹毒人。 凤鸣那么单纯呆板,应该没少吃凤舞的亏吧。冷战这样想 凤舞迟迟不下去喊父母回来,冷战心里就已经不悦了,她又说出这番话,冷战越发不待见她了。 “凤舞,你能不能下地去喊咱伯咱妈回来。”冷战直接催她。 “等我洗了这几件衣服吧,我明天去学校要带上,怕这阴天晒不干,必须赶紧洗了晾出来。”凤舞直接拒绝。 冷战起身:“我出去走走。”说着,向院门走去。 “你给我洗衣服,我就下地去喊咱伯咱妈。”凤舞在他身后说,声音里满是挑逗和撒娇。 冷战一听,以为自己的听觉出现幻觉了,有些难以置信。我冷战给你洗衣服?你又不是凤鸣,给你洗衣服我成什么人了。 冷战越发觉得凤舞这个人太诡太邪。一般的老实男人都驾驭不了她。能驾驭她的男人大都不喜欢她这种类型的。哪个男人娶了凤舞这种女人,就会成为一个很严重的妻管严,一辈子都没有了自主权。 凤舞还想着冷战会给她洗衣服呢,没想到冷战反而加快了步伐出去了。被异性闪了,她有一种被拒绝被抛弃的感觉,但她不恨闪她的冷战,却咬牙切齿的恨凤鸣。 冷战一出凤鸣家,就顺着村街向西走,目的是站在村头等凤鸣的伯妈。可没等他走到村西头,就看到凤鸣的伯妈回来了。伯在前边走,胳膊下夹着一把铲,凤鸣娘背着沉重的草篮跟在后面。 冷战赶紧迎过去,给凤鸣爹打了招呼,慌忙接了凤鸣娘的草篮背上,回到家里,将草篮扔西屋山棚下,在凤鸣爹的招呼下进入堂屋。 “凤鸣去县棉花厂上班了,原打算你八月十五走亲戚告诉你来着。”林青山不等冷战问,便主动说。 “这是好事儿,只是……就怕她成了公家人,会嫌弃我。”冷战也用这话拭探林青山。因为他知道,这个家不比自己的家。自己的家,娘很固执的时候,爹会让步。但这个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凤鸣伯的一言堂。 “凤鸣不是那样的人,我林青山也不是。”林青山打保证说。 “她怎么突然就去棉花厂上班了?”这两天,这个问题可是一直困扰着冷战。 “是我那未过门的儿媳妇给她找的工作,原本没打算让她去,女孩儿家,早晚都是人家的人,可凤翔说,别人花钱都进不去,我们一句话就进去了,为啥不进,我一想也是,就让她去了。” “趁着今天没雨,我去县城一趟,去看看凤鸣。”冷战说着,站了起来。 “还是别,她刚上班,小女孩家,你去了响影不好,等八月十五,我让她带上礼品去看你爹娘。”林青山说着,也站了起来,又说,“吃了饭吧,你妈正在厨房给咱做好吃的,咱爷俩喝杯酒。” “不了,砖厂这两天要开工,事儿多着呢。”冷战说着,走了出来。 凤舞已洗完衣服,正在绳子上凉晒。一听说冷战要走,赶紧腾出手,丢下手里的话,跑去厨房,然后说道:“饭快做好了,吃了饭吧。要不,我妈可白忙话了。” 凤鸣后娘也跑出了厨房,腰里系着围兜,两手湿漉漉的,也很实在的挽留冷战:“家里没别人,都是咱亲一堆,吃了饭吧。” “不了。”冷战笑着拒绝了,直接推了自行车,出了院子,这才回头说,“回吧,这两天砖厂的事儿太多了,有吃饭的工夫,能忙好多事儿。” “那好,好好,不强留你了。”林青山冲冷战挥手。 村里的路太泥泞,没法骑自行车,冷战一直推到村外,才跨上去,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县城,找到棉花厂,让门卫去喊凤鸣,不巧的是,今天发工资,凤鸣领了工资,正好林家村的人来卖棉花,她就请假,随着村里卖棉花的人回去了,说是送工资给家里。 没想到他和凤鸣走两岔了。 冷战摔头的心都有了。他早来一天也能见到风鸣,晚来一天也能见到凤鸣,偏偏今天来见不到凤鸣,也许应该在凤鸣家吃饭,那样说不定正好能等到凤鸣,凤鸣的伯妈可是一再挽留他吃午饭,是他自己别有用心,执意要走的。 现在总不能再折回凤鸣家吧。凤鸣的伯可是不愿让他来棉花厂找凤鸣,折回凤鸣家岂不暴露了自己去过棉花厂。 如此不顺,冷战也没有往别的方面想,只是气恼的自言自语:“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事多磨吧。” 无奈之下,冷战只得回去。好在离八月十五不到一个月,到时候走八月十五亲戚就能见到凤鸣了。 说是走八月十五亲戚,其实并不是在八月十五那一天走亲戚,而是一进入八月就开始走亲戚。特别是新亲戚,都是从八月初二那天开始走动,逢双日子走亲戚,就叫走八月十五亲戚。所谓新亲戚,就是未结婚的新人。比如说,冷战去凤鸣家走亲戚,就是新亲戚。 到了八月初二那天,冷战的砖厂,忙的不开可交,都图双日子吉利,冷战也不例外,他的新窑要在那天起火。买砖的排成队,还是图八月初二这个双日子,哪怕是秋后盖房,先让砖到位才没有后顾之忧。 冷战脱不开身,无法去林家村走新亲戚,一直到八月二十六,才收拾一番去了林家村,凤鸣当然不在家,冷战也不用林青山两口挽留,吃了午饭,闲话不说,一抹嘴就告辞,只说砖厂太忙,而是直奔县城棉花厂。 他今天非见到凤鸣不可,不但见到凤鸣,他还想把凤鸣给骗到他家。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7章 棉花厂在县城南郊,有两个大门,一个门在东边,是收购棉花专用门,一个门在西边,面朝官路,是正门,大门平时都是关闭着,只有厂领导出入才打开。而大门两边的两个小偏门,平时供厂里的工人上下班出入,或在收花季节,卖花的棉农卖过棉花之后,凭出门证出棉厂的通道。 棉花厂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野地。野地里除了棉花和红薯,别的秋庄家几乎收割完毕,而冬小麦还没有播种,那一望无际的田野,这边光秃一片,那片光秃一片,像个衣不遮体的落魄人。 冷战到了棉花厂西门,中年门卫不让进,说是让他走东门。 “东门在哪儿?”冷战第一次来县棉厂,还真不知道棉厂有几个大门。其实,他连县棉厂在哪儿都不知道,到了县城全靠一张嘴打听,在县城打听了一百圈,像摸着石头过河一样,好不容易才寻到棉厂。 “东门当然在棉厂的东边,如果在南边那就叫南门了。”门卫没好气的说。 “咋过去?”冷战耐着性子问。要是在冷店,他早一拳挥过去了。即便在县城,如果不是棉厂,他也会给对方些颜色看。这是凤鸣上班的棉厂,他得拿捏点自己。 “走过去,你要是会飞就飞过去。”那中年门卫说罢,旁边两个年轻保卫笑了起来。 其中一个保卫见冷战的脸色难看,怕双方起冲突,他隔着镂空的不绣钢大门赶紧向南一挥胳膊,说:“从南边绕过去吧。” “谢谢。”冷战说罢,骑上自行车上官路,向南走了一里多地,才走到棉厂的尽头,顺着棉厂的南围墙,有一条向东的土路,冷战估摸着就是从这条路绕过去,这绕就是几里地,绕了半个棉厂,才绕到东门。 这东门的门卫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一脸的白癜风,看上去很吓人,不过,他很热情,冷战一说找林凤鸣,他不做过多的盘问,便赶紧让门卫室的一个年轻保安去传达。 冷战便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凤鸣。 半年多不见,凤鸣竟长高了不少,若不问年龄,只凭身高,她可以称为大人了。 这棉花厂的工人和面粉厂的工人一样,上一天班出来,浑身上下都是工作痕迹。面粉厂的工人出来是一身白面粉,棉花厂的工人出来是一身棉绒。 凤鸣脑后梳着两个把子,留着厚厚的流海,穿了一套半旧的运动服,浑身上下都是学生气息,只是身上粘了很多花绒,连流海上都是。 “几点下班?”冷战爱怜的问,不由得伸手去摘那些花绒。。 凤鸣立即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仰起头,用她那漆黑如夜的双眸,望着冷战,满脸都是不满,却毫无她这个年龄的少女羞涩。 冷战一怔。长时间不见面,竟生疏如此?去年定亲那天,他带她去县城,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上她抱着他,逛县城,他一直牵着她的手。 上次见面,是春节初二,他去林家村走新亲戚,当时是雪后初晴,瑞雪正融化。农村有句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林青山赶紧抱柴给冷战取暖。可冷战趟雪走了二十多里路,恰恰不冷,反而出了一身汗。他本来是要阻止凤鸣伯的,可当听到他喊凤鸣拿火柴,不但不阻止,反而蹲上前帮着拢柴,那样子,好像很迫切的需要取暖一样。 很快,便有人拿着火柴出现在了门口,他以为是凤鸣,赶紧起身,赶在林青山之前去接火柴,并报以温柔的一笑,还顺势握了下递火柴的那双玉手,谁知接了火柴,才发现递火柴的是那位比凤鸣大两个月的姐姐林凤舞。当时,冷战有些恼火,可恼火又如何,总不能发作吧,便将那股火压在了心底,面上仍然凤轻云淡。 那一天,他是上午十点到的凤鸣家,直到中午十二点半用餐时,他都没见到凤鸣,往堂屋送菜的一直都是凤舞。冷战终于忍不住了,直接问林青山:“伯?凤鸣呢?” “厨房帮火呢。”林青山风轻云淡的说。 冷战起身去了厨房,果然发现凤鸣正坐在灶火前往灶火里添柴,头上落了一层灰,往日如瓷器一样白净的皮肤,被火烤得通红。她的后娘正忙着往锅里下饺子。而凤舞则像一个甩手掌柜似的,在一旁观看,不时的将一些柴火往凤鸣跟前踢一下。 凤翔那天也去县城走新亲戚了,他心知肚明,如果他和凤鸣的父亲在堂屋用餐,凤鸣和她后娘及姐姐林凤舞有可能在这厨房简单用餐。 因为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所以,冷战便说:“妈,没外人,你和凤鸣一块去堂屋吃吧。” “你们先吃。”凤鸣的后娘大着嗓门说。 冷战一直望着凤鸣,风鸣也回望一眼冷战,但却像望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脸上没有任何的变化。 她不会羞涩的,冷战知道,心里好笑,便说:“凤鸣,一会儿你和妈,还有姐,一起到堂屋来吃饭。” 说罢,去了堂屋。到上饺子时,仍然是凤舞传送,然后凤舞便坐在林青山身旁吃起来,而凤鸣和她后娘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堂屋的餐桌上,直到饭后撤了碗筷,凤鸣的后娘才去堂屋陪着说话。新笔趣阁 按走新亲戚的规距,男方初二去女方家,走的时候,女方要将男方送出村外几里路程,等到了初四女方还要去男方家里回拜,到时候男方的父母要给女方一笔不菲的见面礼。 冷战提出让凤鸣初四去他家回拜,林青山一口回绝了,理由是凤鸣太小。 “十四岁就去你家回拜?过分了吧。”林青山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语气很严厉。 林青山又说:“大见面之前不回拜。” “嗯。”冷战赶紧点头主同。 要说十四岁去男方家回拜,确实有些小,最其码也要过了十六岁。十六岁的女孩去男方家回拜就很普遍了。 凤鸣十八岁举行大见面,大见面之前不去男方家回拜,冷战即便不认同又奈若何。凡是岳父林青山说的,他只有认同的份,没有反驳的份。 那天,冷战走的时候,一家人将冷战送出院门,凤鸣走在最后边,像一个打酱油的。那天太冷,路上很泥泞,冷战心疼凤鸣太遭罪,只让凤鸣送出村,然后扎好自行车,握住她冰凉的手,暖了一会儿,贪恋的望着与这个尘世格格不入的凤鸣,想着定婚那天,秋高气爽,他带凤鸣去县城。 如果大年初二那天,路上无雪泥,不寒冷,他定要带上凤鸣去县城狂个够,所以,他只是说了几句期盼她长大的话儿,便让她回去了,并一直目送她进村,消失在视线里。本来是女方送男方,到了最后,变成冷战目送凤鸣回村。 可自那次见面后,直到现在,中间再没有见面,砖厂停工的一个多月,他都忙着修砖机了。时隔八个月的现在,她竟然排斥他帮她摘除衣服上的花绒。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8章 冷战心里,掠过一缕小失望。他盼着凤鸣长大,可凤鸣越长大,却越生疏了。 眼前的凤鸣,如梦中的一样,超尘脱俗,与这个尘世格格不入,冷战刻骨的喜欢。 “几点下班?”冷战又问。 “我没上班。”凤鸣那双漆黑的双眸,望着冷战说。 “哦?咋回事?” “我年纪小,在外场上班影响不好,只是在车间打个杂,不跟着三班倒,我是中班,再过半个小时才上班,刚才闲着没事,我去打包车间学扣铁丝了。”说着,伸双手给冷战看,只见她双手的母指肚和食指肚上都是伤痕。 冷战心疼,伸手去握她的手,像以前那样去握她的手。 凤鸣急缩,背在身后。然后很防备的看了看大门里的门卫室。 “咋了?”冷战便诡笑,然后柔声说,“凤鸣呀,咱那砖厂里太忙,我今天才去你家走八月十五亲戚。” “哦。”凤鸣应着,左顾右盼,然后向一边走了过去,离开大门的范围,站在离大门十几步远的厂围墙边,也摆手让冷战向她靠近。 “这是咋了?”冷战已经猜到了,心里好笑,故意装做不解的走到她跟前,很正经的明知故问。 “那里门卫室能看到咱。”凤鸣小声说。 “看到又怎样,我们是明正言顺的夫妻,只是还没有结婚。”冷战故意提高了声音,张扬着一脸的诡笑。 凤鸣立即将脸扭向一边,望向一望无际的野地,好像她是出来观景的。 “凤鸣,你现在是公家人了,我却成了泥腿子,你会嫌弃我吗?”冷战问。 他很迫切的想到听到凤鸣说不嫌弃。 但凤鸣什么也没说,只中将目光望向远处。 “咋啦?是嫌弃我了?”冷战很在意凤鸣的态度。 “不知道。”凤鸣没好气的说。 冷战抬起左手,看了看时间,又望了望天色,然后催促凤鸣:“你快去请假,咱伯让你跟我回去一趟。” 冷战说的“咱伯”,就是凤鸣的父亲林青山。他的意思是,是凤鸣的父亲让凤鸣跟冷战回他家的。 “哦?”凤鸣低下了头。很不情愿。上次她回家送工资,她爹好像也说过,八月十五让她去一趟冷店拜望下冷战的爹娘。本来伯曾经规定过,要等她十八岁之后才去冷战家回拜。现在之所以突然改变注意,提前去冷战家回拜,主要是她成了公家人之后,伯怕冷战家多心。 所以,现在冷战一说伯让她跟他回家回拜,她也信以为真。不过,她很矛盾。虽说和冷战定亲了,去他家回拜是名正言顺的事情,可她从未想过要去冷战的家。她总觉得冷战的家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再就是,她在棉花厂上班都快两个月了。这个棉花厂,隶属于县社,里面的工人有几百名,大部份都是有背景的人安排进来的,只有很少一部份是从县社那边过来的原有职工。几百名职工,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更是良莠不齐,复杂的很,其中不乏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发生。每到收花旺季,还要招收很多临时工,而那些临时工,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进来,也都是通过各种各样的关系才可以进来。 特别是那些临时工,大部份都是农家来的少男少女,没有多少文化,又正值青春骚动期,一旦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之后,避免不掉会涌动一些暧昧。黄昏之后,花厂围墙外的田野里,成双成对的身影到处都是,还有进城逛街晚归的身影。 热恋中的男女,胆子贼大,哪里黑往哪里钻,哪里没人往哪里钻。保安巡逻时,棉垛区的背影处,硬件区的狭缝里,经常撞上这些画面。 凤鸣进厂之后,一直上中班,下班的时候,正是夜里零点,她可没少看到这些风景。每当她看到那些风景的时候,内心也会有些小跳动,如一根燃着的小火柴。看到了就跳动一下,看不到时,就熄灭了。 现在,冷战提出让她请假跟他去他家一趟,她也觉得不妥,但上次回家,父亲曾说过,等冷战走了八月十五亲戚,让她去冷店回拜,再加上她看到的那些凤景,还有她和冷战是定过亲的事实,便心动了。 心动了也没有答应。只是不说话,将漆黑如夜的双眸望向田野,好像那里正发生着让她感兴趣的事情,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一些还没有拔的棉花,没有出的红薯,及收了玉米豆子之后的光秃田地。 “这是规距,礼上往来,我去你家,你也要去我家回拜,春节没让你回拜,是因为正化雪,路上太泥,现在天高云淡,好天气,一定要回拜,咱伯说的。” 凤鸣将她那漆黑如夜的双眸从田野里收了回来,淡然的打量着冷战,像一位考官听了考生的回答,正在决定是否要录用他。 “这可是咱伯说的,我这才特意拐到县城接你。”冷战见凤鸣不愿意跟他回家,便一次又一次的将她的父亲给搬出来向凤鸣施加压力。 凤鸣还是没有反应。 “放心,明天送你回来。”冷战保证。 既然都是规距了,伯也这样安排的,那就跟他回家一趟吧。凤鸣最终这样决定。 “那我去请假。”凤鸣说着,进厂去了。 “我陪你吧。”冷战也紧跟在凤鸣身后。 凤鸣立即止步,转身望着冷战,不悦的说:“那我不去你家了。” 冷战一怔。 凤鸣这是生气了,她生气的样子跟个大人似的。她都十七岁了,可不就是个大人。 冷战赶紧赔笑:“那我就不陪你去请假了。” 深秋的落日,像一枚刚出炉的大烧饼,只是被西天给狠狠的咬了一个大豁口。 冷战骑车带着凤鸣,回到冷店,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带凤鸣去了他的砖厂。 他这不仅是向凤鸣炫耀他的砖厂,也是向厂里的工人炫耀她的凤鸣。 冷战和凤鸣定亲之前的绝食,当时不仅在冷店村传遍了,附近村子也早传遍了。而砖厂的工人,几乎都是冷店村和附近村的村民,他们一听说厂长带着未过门的媳妇来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哗的一声簇过来,争相围看凤鸣。 新笔趣阁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69章 当请过假的凤鸣出厂,再次站在冷战面前时,他惊呆了。因为凤鸣换了时尚好看的浅灰色中山装,把那精致的五官衬托得如同天人。 深秋的落日,像一枚刚出炉的大烧饼,只是被西天给狠狠的咬了一个大豁口。 冷战骑车带着凤鸣,回到冷店,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带凤鸣去了他的砖厂。 他这不仅是向凤鸣炫耀他的砖厂,也是向厂里的工人炫耀她的凤鸣。 冷战和凤鸣定亲之前的绝食,当时不仅在冷店村传遍了,附近村子也早传遍了。而砖厂的工人,几乎都是冷店村和附近村的村民,他们一听说厂长带着未过门的媳妇来了,纷纷丢下手里的活儿,哗的一声簇过来,争相围看凤鸣。 凤鸣已经换下了半旧的运动服,穿了一套浅灰色的中山装。中山装,这是当下流行于年轻人之间的服装,还是比较时尚的年轻人的服装,凤鸣进了棉花厂之后,出去逛街,一看到别的成年女孩儿穿着好看的中山装,便喜欢的彻夜难眠,发了工资便上街购买布料,直接送裁缝铺量身定做了一套,还是她最喜欢的浅灰色,然后留下生活费,才回去将剩下的工资交给她伯。 凤鸣的年纪,穿上这套中山装,显得比她的年纪成熟太多,不过,她喜欢,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才十四岁,当厂里有人问她年纪的时候,她便慌说自己十七岁,或十八岁。 不过,这套中山装虽然显得比她年纪成熟,却好看的很。她从别人回望她的眼神中也感到了好看。平时很少穿,只有逛街时才舍得穿,今天来冷战家,她当然要穿上这套好看的中山装了。当时她穿着这套中山装出现在在大门外等她的冷战面前,冷战目瞪口呆的状态,让凤鸣受用的很。 但对于砖厂的工人来说,凤鸣那好看的中山装,只是城里人的时尚。于他们来说,凤鸣那是一张很远古的五官,只是怪异,并不好看,唯独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在璀璨瑰丽的晚霞中,仍然如星辰一样明亮。 所以,砖厂的工人看了凤鸣之后,都觉得她是配不上冷战,更不理解冷战为什么会看上凤鸣,还为她绝食。特别是此刻,冷战像天神呵护镇天宝物一样,呵护着他们看上去很怪异的凤鸣。牵着她的手,一直牵着,满脸都是满足和幸福,幸福的无以复加。 一时,工人私下是议论纷纷,有说凤鸣丑的,有说还可以,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一个说凤鸣好看的。???..Com “咱厂长的眼是不是狸了?就这样的妮儿还绝食?” “丑不丑吧,人家现在可是公家人,估计厂长就图她是公家人。” “据说厂长绝食的时候她还不是公家人,是厂长的学生。” “鬼迷心窍。” “对眼好不好。” “这小丑妮算掉福窝里了。” “” …… 在砖厂炫耀够了,冷战开始带凤鸣回家。也不骑车了,而是牵着凤鸣的手一路徒步。 从砖厂回村里,要经过几里地的田野。 今天的凤鸣,穿了一双五公分的半高跟鞋,她被冷战牵着手,走了不到一里,脚崴了几次。本来是想带凤鸣走路,冷战是想多说些温情话,没想到反而让凤鸣遭了罪。于是,冷战便背起凤鸣,走在乡间小路上。为了抄近路,他便斜穿过一片野地。 野地里,豆子和玉米都收割了,一部份已经种上小麦了,还是麦棉套。所谓的麦棉套,就是两镂麦之间,留一镂空地,等明年麦收之前种栽棉花。这样,既不耽误现在种冬小麦,又不耽误明年种棉花。 因为棉花的收入高,农村几乎家家户户种棉花,有的农户种的多,一年棉花的收入就有几千,够盖一栋新房了。 冷战背着凤鸣,专走已经收割过豆子和玉米的空白地,或者麦棉套。但必要时,还要穿过很难走的棉花地。 野地里的棉花还没有拔,因为棉花棵上还有很多棉桃没有开放,如果提前拔掉棉花棵,棉桃开出的棉花质量不好,很胎,没重量,还卖不出好价钱。 那些棉花,暗绿的叶子上泛着枯斑,就像中老年妇女一样成熟。棉花棵里散落着稀稀拉拉的野草野菜。那些野草野菜,和棵花的颜色一样,正在衰老,就像这个衰老的季节。 冷战背着凤鸣在穿过一片棉花地的时候,他在想着逗凤鸣开心的话,因为凤鸣从棉厂请假到现在,话一直不多,问她什么,回答什么,不问她,便不吭声。而小见面那一天,她可真能说,特别是说手绢没用处那番话,冷战每想起来,都忍俊不禁。 “冷战。”凤鸣突然直呼冷战的名字。 “嗯。”冷战有些难以相信。 凤鸣直呼他的名字了。定亲之前都是唤他冷老师,定亲后什么也不叫,都是直接说话,有时候说话的时候也不看他,就像与风说话一样。可此刻,在这倦鸟急归的黄昏,他背着凤鸣,本来就幸福的一塌糊涂,而凤鸣又直呼他的名字,他一下子醉了。 直呼名字之后,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冷战期待着凤鸣接着说,可凤鸣不吭声了。 “咋?你说呀。”冷战吃力的扭头催凤鸣。 好一会儿,凤鸣才说:“想问你个问题。” “问呀,问多少个都行。” 冷战等着她,凤鸣又不吭声了。 “咋了?问呀。”冷战又吃力的扭头看她。 凤鸣这才说:“小见面那天,我们上县,买了好多书,其中一本是啄木鸣杂志,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一提那次上县买书,冷战就英雄气短,说话也不自然,“咋啦?”。 凤鸣说:“上面有一篇小说,写的是有个红军被捕了,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在监狱里关押多少年了。他身体糟糕极了,可能快不行了。好多天都没进食喝水,好几天都躺在冰凉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看押他的敌人还以为他死了,或者没死透,正在死透,反正就是懒得理他,就和另外一个看押监牢的敌人谈论当前形势,说什么朱毛又在哪里打了胜仗等,反正谈话涉及红军了。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那个几天都没有动一下的红军,听到二人的谈话涉及到红军,他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又停了好一会儿,他竟然吃力的扭过脸,望向谈话的方向,目光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凤鸣说到这里,又不吭声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0章 冷战以为她还会接下来讲,可等了好一会儿,不听她吭声,便又吃力的扭头望她。.c0m “说呀。”冷战催。 “说完了。”凤鸣说。 冷战大失所望,想嗔怪她到底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只是“哦”了一声。 “冷战。”凤鸣又直呼他名。 “嗯。”冷战立即温柔的回应。 “看了那小说到现在,我一直不理解那个红军的坚固信仰,你说说,那个红军的信念为什么坚不可摧?” “你不用去理解,我们这年代的人不管那年代的事儿,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说到这里,他又扭头望向凤鸣,笑着嗔怪,“我说你这小脑袋瓜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凤鸣对冷战的回答很失望,因为她的回答没有解开她心中的惑。 冷战背着凤鸣,一边在棉花棵里穿梭,一边说。“凤鸣,明天我们一早去县城,你想要什么,尽管买,书,衣服,好吃的,我带上一千块钱,你花个够,好不好?” 去年八月定亲那天,他带凤鸣去县城,连凤鸣喜欢的风衣都没钱买。更甚的是,在书店里因为没钱买凤鸣喜欢的书,还发生了让他无地自容的一幕。当时他只恨自己没钱,才萌生了辞职干砖厂。他赚钱就是为了凤鸣,现在砖厂赚钱了,他就是想让凤鸣尽情的花。但村里冲宅基,他家也要盖新房,弟兄三个,他伯说要盖三所新房。否则,他会啪的一声甩给凤鸣几千块钱,让她自己去尽情的花,花到手疼为止。但现在虽然不能让她花到手疼,明天也要为她买个千把块钱的衣物。 “砖厂很赚钱?”凤鸣似乎不信。 “当然。”冷战得意。又问,“你一个月多少工资?” “我运气好,上班第一个月就轮到上调工资。”凤鸣的口气也很得意。又说,“一下子涨了三十多。” “涨了三十多,那一个月工资能领多少?”冷战好奇的问。 “八十五。”凤鸣的语气里难掩喜悦。 “八十五,真不少。”冷战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感到很好笑。心里开始笑了。其实,他当民办教师时,一个月才三十多元钱。只是那已是过往烟云,他现在半年就能挣到好几万。可能现在的工资普遍提高了,凤鸣一次就能涨三十元的工资,一个月都能领到八十五了。 在外人看来,这都是高工资了。但冷战看到凤鸣一提工资那得意样儿,却觉得好笑。但他不敢明着笑,只憋在心里偷笑。 冷战正偷笑呢,背着凤鸣的他突然被脚下的野草给绊了一下,一个很严重的趔趄,向旁边栽倒,重重的趴在了几珠棉棵上。 而那几棵棉花的旁边正好有一口废井,井沿周围覆盖着衰老又茂盛的野草。 他一下子就把凤鸣甩到了井边,凤鸣的一只脚就悬在井沿上。他看清了那口废井,立时吓得脸色苍白。 凤鸣面向冷战趴着,脸扭向一边,没看到后边的废井。 冷战伸手拉过凤鸣的手,猛的拉离了井边,仍心有余悸,凤鸣却一脸的淡然。冷战并不知道凤鸣没有看到井,他起身又背起凤鸣,来到井边,伸头一看,吓得直吐舌头,背着凤鸣开始小跑起来,趟着棉花棵,踏着衰老的野草野菜,就跟看到鬼似的,跑出了一身汗。 其实,井里根本没有水,是口废井,那是村民以前在大旱年浇地用的,现在,浇地都是水管子,只看到管子,看不到井,浇地的时候,直接将电机对着管子就能浇地。可尽管是口废井,却是那种大口废井,也不知为什么没有被填埋起来,尽管没有水,但汛期的时候,有了积水,也时常有孩子会不小心掉下去。并且,每块地里都有好几口这样的废井。 冷战背着凤鸣,一口气跑到村头,才将她放下,喘了好一会儿,凤鸣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见鬼似的跑。 进村时,正是乡村唱晚的时候。各家的茅草厨房上,飘着袅袅的炊烟。 在田里劳作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像结绳一样,正扛着农具源源不断的回到村里。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在村里玩耍着,戏闹着,或做着老鼠打洞的游戏,或做着杀羊羔的游戏。有的则三五成群,在被雨水冲开的路沟里所沉淀的少量干沙土上,学着到村里演杂择的人练把式。这些孩子们把村里的道路都堵塞了。从田里下工回村的人们有时不得不绕着墙根走。 这是一幅壮美绝伦的乡村唱晚画面,从有人类以来,一直延续不断的乡村唱晚画面。 冷战牵着凤鸣的手,也随着下工的人们进村了,走进乡村唱晚之中。 当村民知道冷战牵手的女孩子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时,和砖厂工人一样,哗的围观,看过之后,便是遗憾的散去。 冷战这是向村里人炫耀他的凤鸣。 这是凤鸣第一次到冷战家里来。她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冷战未过门的媳妇,而未过门的媳妇是需要羞涩的,羞羞答答,半遮琵琶半遮面的。但凤鸣却没有这种感觉,也做不出来这羞羞答答的状态,一进村便东张西望,每看到孩子们玩需,便会羡慕的望过去。 偶尔有从身边经过的村民,会回过头,使劲朝凤鸣观望。 凤鸣并不怕村里人看她,她也瞪着两只漆黑如夜的眼睛看对方,常常把对方看得不好意思的不敢再看她为止。 一群几岁大的孩子,正在玩老鼠打洞的游戏,扮演捉老鼠的猫因为没有捉到老鼠,又怕放弃之后招来伙伴们的嘲笑,便灵机一动,指着冷战身边的凤鸣说:“她是未过门的新媳妇,我们羞她去!”他说罢,带头跑向冷战,嘴里喊叫着,“看冷战的新媳妇了!” 一个孩子带头,一帮孩子跟风。哗的一声便围住了冷战和凤鸣,大嚷大叫:“看冷战的新媳妇了!看冷战的新媳妇了!” “去去!一边玩去!”冷战嘴里驱逐着孩子们,可脸上却张扬着欣慰的笑容。因为孩子们嘴里的“看冷战新媳妇了”这句话,实在入耳的很,他听着实在受用。 一个男孩子突然跑到冷战和凤鸣前边,一边退走着,一边退掉裤子,然后,使劲摆动着身体,一边退走一边抖动着小鸡鸡,像唱莲花落似的唱:“大闺女!小媳妇!都来看我的烂罗卜!让你看,你不看,扎出毛尾你不能看……” “哈哈哈!”冷战大笑,并看向凤鸣,观察凤鸣的反应。 凤鸣撇着嘴,咬着嘴唇,显得忍俊不禁的样子。 孩子们见状,便一齐跑到冷战和凤鸣的前边,后退着走,并争先恐后的退掉裤子,摇摆着小鸡鸡大声唱诺:“大闺女!小媳妇!都来看我的烂罗卜!让你看,你不看,扎出毛尾不能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1章 这首歌谣,很是低俗,它如果是个孩子的话,也是个畸形的小怪胎,只适合不懂事的学龄前小屁孩们唱,冷战在不懂事的年纪当然也唱过。 当地的农村,娱乐匮乏,没有电视,除了很稀少的露天电影,平时很难接触到娱乐性的东西。特别是学龄前的少儿,平时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在家里能不给大人添乱大人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那些学龄前的少儿便自由自在的结伙成群,到处游逛,没心没肺的吆喝。 少儿在吆喝这首歌谣的年龄,并不知道歌谣难听,只觉得顺口,看到人就异口同声的扯喉咙吆喝。 只有过了哟喝这首歌谣的年龄,才觉得这种歌谣低俗难听。 因为低俗难听,这首歌谣已经在当地消失十多年了。但最近,又被村里的拾粪老头从消失的记忆里给扒拉出来,教给那些狗都嫌弃的学龄前屁孩们。 冷战很在乎凤鸣的感受,他怕凤鸣听着刺耳,便轰赶那些屁孩们。 “呵呵呵……小屁孩,去去去,都回家让您妈看您的烂罗卜去。”冷战上前,假装用退扫他们。 但是,他却惊奇的发现,凤鸣并没有烦感孩子们的吆喝。因为他从凤鸣抖动的肩膀上,发现凤鸣也一直在偷偷暗笑。 这可是很难得的事儿,他喜欢凤鸣的笑。 那群屁孩们却更加喧嚣了,冷战的刚才那番善意的驱逐和训斥,无疑是纵勇屁孩们来得更高朝些。 立时,一个旁观的小女孩也加入了退掉裤子的行例,并学男孩子摇摆着没有小几几的光下身,嘴时唱着:“大闺女!小媳妇!都来看我的烂罗卜……” 一个女孩子退掉裤子,所有女孩子争先恐后的效仿,她们也像男孩子一样,纷纷脱掉裤子,一个比一个摇摆的有劲,嘴里一个比一个高声:“大闺女!小媳妇!都来看我的烂罗卜,让你看,你不看,扎出黑毛你不能看……” “哈哈哈……”凤鸣终于忍不住了,望着晃屁股的小女孩儿们放声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你听懂歌里的意思?”冷战惊诧的望着大笑的凤鸣。 “嗯。”凤鸣在笑声之中,下意识的点点头。 “哦?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像这帮傻女孩儿一样唱这歌谣?”冷战突然抱着凤鸣的双肩,忍俊不禁抵着凤鸣的额头惊问。 凤鸣立即止笑,将脸背过去,躲避着冷战。脸上仍然是压抑不住的想放声大笑。 “你没有摇头,就是默认了?”冷战的嘴追逐着凤鸣的脸,害得凤鸣无处躲藏。 “亲嘴了!冷战给媳妇亲嘴了!”孩子们立即大声起哄。 凤鸣立即挣脱冷战,快走几步。 “你这个傻东西。”冷战几步追上凤鸣,一把板过她的肩,向她面对他,然后,张开双臂,将凤鸣猛的抱起,并向上一送,将瘦小的凤鸣翻到肩膀了,又一送,将凤鸣挪移的后背上,舒舒服服的背着,嘴里是幸福的抱怨:“你这个傻妞儿,这歌谣是男孩儿们唱的,你们女孩家怎么可以唱这样的歌谣……” “她们现在不也正在唱嘛。”凤鸣在冷战的背上挣扎着。 “不懂事的女孩才吆喝那歌谣。”冷战的双手猛的收紧一下。 “你以为我懂事?”凤鸣故意用力摇摆一下。 “傻女孩儿才唱这歌谣,她们全是傻女孩儿,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样傻呀。”冷战越发将凤鸣背的紧了。 “你以为现在的我不傻吗?”凤鸣附耳大声说。???..coM “不精不傻对吧?”冷战突然想到凤舞说凤鸣不精不傻。 “恭喜你猜对了。”凤鸣拨了一下冷战的头。 “以后学精点,不然我会嫌弃你的。”冷战笑着逗凤鸣。 凤鸣一听,不屑的撇了撇嘴。嫌弃我?哼,不定谁嫌弃谁呢。但凤鸣嘴上没说出来,只是很暴力的又拨了一下冷战的头,以示不满和抗义。 凤鸣的抗义于冷战来说,是一种至高无尚的嘉奖。 于是,他很享受的笑着,很幸福的笑着。今天从见到凤鸣的那一刻起,灿烂的笑意和幸福的表情便牢牢的固定在了他英俊的五官上。 小屁孩们就像驱逐不掉的萌萌虫,一直喧哗着,涌围着他们。 冷战背着凤鸣小跑起来,从孩子们中间穿梭的时候,孩子们纷纷伸出小手去摸凤鸣。 “滚滚滚,都滚回您妈的肚子里。”冷战背着凤鸣,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将屁孩们甩开,又背着凤鸣继续向前小跑。 小屁孩们越发来劲了,追着冷战在后面跑,嘴里也换了歌谣:“猪八戒,背媳妇,背到屋里放炕上,关上门,吹灭灯,搂着媳妇在床上呼呼咚咚……” 冷战已不顾及孩子们的歌谣了,背着凤鸣一路小跑,一直跑到他们家附近的那条街上,正好有个十字路口,而十字路口的一角,正好有一口枯井。 一看那口枯井,冷战不由得想起刚才在野地里那可怕的一幕,仍心有余悸,嘴里却幸福的大声嘟囔:“你这个傻东西,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么傻,竟然唱这样的歌谣,看我不把你丢进井里。”。 冷战说着,真的来到那口枯井前,并虚张声势的向枯井里丢凤鸣:“扔你井里了。” 凤鸣的脸上毫无惧色,她知道,冷战是逗她玩的。再说了,这种井都是废井,是以前供村里人吃水用的,不过,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压井,这种井便逐渐成了废井,却没有被填埋起来。据说,吃水井是不能填埋的,因为井底住着井龙王,谁填埋谁招罪,除非有一天它自己自然的平了。 尽管凤鸣知道冷战是逗她玩的,并不是真的要把她扔井里,但她仍然不高兴,因为村里的老人们讲,在过去,凡是不守妇道的坏女人,都要坠上石头扔到井里被淹死。可自己只是在小时候因为像那些傻女孩儿一样唱了不该唱的歌谣,冷战是不应该这样吓唬她的,这是对她的不尊重。 于是,她心里便想:“你再这样吓我,我便真的松手掉井里,看你怎么办?到时候你不跳井里捞我才怪呢!” 凤鸣只是这样想,但她的双手却越发搂紧了冷战的脖子。 冷战被凤鸣的搂得喘不过气功,但他心里却盼望着凤鸣搂得更紧一些。于是,他的双脚越发的踏到枯井的边缘,嘴里也越发的夸张起来:“真扔了!真扔了!” 他只不过念恋凤鸣搂他更紧些。 但那一刻,凤鸣想松手掉井里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2章 而那一刻之后,冷战就像看透了凤鸣的心思,突然离开枯井,向前边跑去。 凤鸣立时也打消了松手掉井里的念头。 那帮小屁孩们仍然跟在冷战身后,唱着猪八戒背媳妇的低俗儿歌:“猪八戒,背媳妇,背到屋里放炕上,关上门,吹灭灯,搂着媳妇在床上呼呼咚咚……” 迎面走过的村民个个惊诧,目光追着冷战看,但不是看冷战,而是看冷战背着的凤鸣,脸上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表的诡笑。 谁都知道,冷战为了背上的这个女孩,曾经用绝食来抗争,差点搭上小命。 这条街上的村民,都是冷战一个队的,彼此熟识得很。 此时此刻,他们望着冷战背着凤鸣的满足和幸福,都觉得这女孩可是掉进福窝里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呀,竟然如此幸运。能嫁给冷店村大队支书的儿子,不仅英俊,还那么有本事,才二十多岁,就已经顶天立地。之前,想嫁给他的姑娘不知有多少,可冷战硬是没相中一个,却偏偏喜欢他背上这个女孩儿。 那一定是个如天仙一般的女孩儿,否则,怎么能入得了冷战的法眼。所以,他们很想看清楚凤鸣的相貌。 凤鸣在冷战背上,将脸伏在冷战的左肩上,半张脸贴着冷战的脖子,只露出另半张脸,还是向下低着。 此时,晚霞已经消尽,夜幕正降临。那些村民虽然近在只咫的围着冷战,却始终看不清楚凤鸣的五官,只看到凤鸣脑后梳着两个把子。因为看不清楚,想像力却出奇的丰富,他们想像着,冷战背上的女孩儿,定是天仙无疑了。 而那些几岁大的孩子们,还是尾随着唱哟猪八戒背媳妇的烂调。 一时,冷战背着凤鸣,孩子们跟着唱哟,围观的村民都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一声南腔北调似的沙哑声音,突然将孩子们的起哄歌谣给压住了。 “那个大闺女耶!那个小媳妇耶!那个都来看我的烂罗卜耶,让您看耶,您不看耶,扎出毛尾您不能看耶……” 这南腔北调的沙哑声音,可是出自大人之口。随着南腔北调的沙哑声音临近,村里的拾粪老头,肩上扛着粪箩筐,晃晃悠悠的迎面走来了。 这是一条老光棍,平时是一人吃饱,全家人不饿。是村里的五保户,因为无所事事,便经常挑个粪箩筐到处转悠着给村里拾粪。 孩子们唱的歌谣一被拾粪老头的南腔北调给压下去,他们立即改变了起哄的对像,开始围笼在拾粪老头周围,大声唱着关于拾粪的歌谣: “吃的多!屙的多!拾粪老头喜欢我……” 拾粪老头并不理会孩子们的起哄,仍然陶醉在自己的歌声中,继续用南腔北调的沙哑声音唱,并且,还越来越有秦腔的味道:“那个大闺女耶,那个小媳妇耶,你们耶,都来看我的烂萝卜耶,让您看耶,您不看耶,现在扎出毛尾可不能看耶……” 这样淫俗的歌谣,用孩们的口吆喝出来,就已经很难听了,从一个上年纪的老人口中吆喝出来,就不仅是难听的问题了,而是不正经的问题了。 冷战嫌那拾粪老头太不正经,他背着凤鸣,在与拾粪老头擦肩过去的时候,猛的一转身,胎腿踢向拾粪老头的屁股下边,大声骂道:“老不正经的东西,把小孩儿都教坏了,回家去搂着枕头舔鸡巴毛吧。” 凤鸣听着冷战骂的脏话,别提多刺耳了。因为她生活的家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难听的脏话,只有后娘偶尔说话粗鲁些,伯在的话,会立即喝斥她,慢慢的,后娘说话也不再粗鲁了,除了说话嗓门大。 可冷战说的这番脏话很难听,还那么大嗓门,特别的刺耳,她感觉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到。她很恶心这句脏话,更恶心说这句脏话的冷战。这是认识冷战以来,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恶心冷战。 以前跟着五舅在冷店读初中时,冷战教她数学,虽说言谈奔放狂野,却不失师表之仪。现在的他,言谈举止与为人之师时判若两人。 他为人之师时,凤鸣对他不喜不厌。现在他的言谈举止,让凤鸣很恶心。 但她这种恶心,只是她的心理活动,表面上却什么也没表示。 冷战完全没意识到他刚才说的是脏话,更没有意识到凤鸣会对这句话很敏感。 自办砖厂以来,他总是不自觉的口出脏话,可能是砖厂的环境所致。刚开始口出脏话,他还意识到是脏话,还在心里警告自己下不为例。可到了下一次,他的脏话还是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时间一长,他便意识不到那是脏话了,因为在砖厂劳作的工人,日常对话都是那样,包括砖厂的女性,也是很麻留的满嘴这种脏话。 那拾粪老头被踢痛了。 “哎呀,踢到我的全家人了!”拾粪老头大叫着猛的向前一缩下身。 冷战这一脚,实实在在踢在拾粪老头的屁股下边。若是别人,他会利用自己的年龄优势,倚老卖老的去不依不饶对方,连骂带动手的还击。 因为冷战是支书的大公子,他怯气,不敢去惹冷战,只有挑着拾粪萝筐,夹着被冷战踢疼的屁股,小跑着走开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无忧无虑的五保生活,全靠大队支书一句话。 拾粪老头跑出去老远,才冲着冷战消失的背影吼道:“你小时候没唱过这首歌谣,你支书爹小时候没唱过这首歌谣?你背上背着个啥,晚上回家出力吧你……” 那帮孩子们暴发着惬意的大笑,还是追着拾粪老头,在他身后大喊大叫:“吃的多,屙的多,拾粪老头喜欢我……” “去去去,小屁孩儿们,肚子里的肠包跟麻雀似的,能屙多少呀。”拾粪老头回身用腿扫着孩子们,并狠狠的踢到一个孩子的腿,他把被冷战踢疼的愤恨全撒在孩子们身上。 冷战趁着这个机会,背着凤鸣,早跑进了自己家里,然后放下凤鸣,反关了院门。 那帮孩子发现不见了冷战和凤鸣,便围着冷战家的院门,一通乱捶,嘴里越发哟唱猪八戒背媳妇的烂歌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3章 冷战带凤鸣先去砖厂的时候,他的母亲王美兰在家里就得着信儿了。 王美兰一听说儿子把凤鸣给带回家来了,难以置信之余,是慌乱而欣喜,那一刻她就像《朝阳沟》里的栓宝娘得知银环去她家一样,欢天喜地又不知所措。 最近一个多月,丈夫冷德金总是担心,担心林凤鸣成了公家人会嫌弃他们的儿子,她一听丈夫的担心就没好气的打白他。 昨天晚上,两口躺床上还在谈论这件事。 “看吧,有一天林青山会嫌弃咱家冷战的。”丈夫担心的说。 “有啥嫌弃的,咱战儿一年的挣的钱超他林青山全家十年挣的钱。”她倒不但心。 “你懂个啥,现在的林青山可是今非昔比。和县社一把手成了亲家,他两口可能也得了那个信儿,突然就去教学了。” “是你多想了吧,咱家儿子娶的是林凤鸣,又不是娶的他爹林青山。” 冷德金眼一瞪:“你啥脑子?一天到晚就会往裤裆里瞎胡想,不操心一点正事。你要着,儿子与林凤鸣定亲,全凭林青山一人说了算。” “你少唬人。当时是凤鸣小,他林青山一个人说了算。等凤鸣长大了,还由得着他林青山一人做主吗?” “等凤鸣长大,自己能做主了,那更坏事。你想,她现在是公家人了,儿子还是个泥腿子,再能挣钱,现在的女孩家都爱虚荣,要的是好看的面子,等着瞧,到时候她不嫌弃咱家儿子那日头能从西方出来。”新笔趣阁 丈夫这一说,王美兰也开始担心起来。 丈夫都担心一个多月了,她昨天晚上才开始担心,她这还没担心住呢,今天便有了惊喜。 儿子把凤鸣给领回家来了,真是能耐。她和丈夫的强项全部被这个儿子给继承了。比如说,丈夫经常说她泼野,还经常说儿子冷战比她当娘的还泼野。再就是,丈夫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很有一套,当初她嫁丈夫之前,丈夫在登记之前带她去县城买东西,当天是连哄带骗的把她带回他家过了夜,还没登记就把那种生米做成熟饭的声势给弄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 现在儿子是无师自通,在凤鸣成为公家人之后,也把她给带回家来了。 她心知肚明,儿子肯定也和他爹一样,连哄带骗的手段把凤鸣给骗回家来的。 儿子带凤鸣回家了,她这个当娘的要为儿子造声势。 于是,王美兰也像《朝阳沟》里的栓宝娘一样,慌慌张张的出门去寻丈夫。没寻多远就碰到小牛犊拉车从地里回来,车后跟着他媳妇。她赶紧让小牛犊帮着去寻丈夫。小牛犊赶紧让老婆拉车回去,骑着王美兰家的破自行车去冷德金了。 “回来的时候,顺便去食堂弄几个现成的菜。” 王美兰在小牛犊身后大声吆喝。 然后王美兰又从左邻右舍找来几个合厚的妇女,让他们帮着收拾西厢房。 “赶紧,得弄的像新房一样。虽不是结婚,毕竟是第一次在一起睡。”王美兰激动的语无伦次,催促那几个合厚的妇女。 那几妇女一听,也万马奔腾起来,就跟她们第一次跟男人睡一样,开始嘻嘻哈哈的帮着王美兰整个西厢房的床铺。 冷战没辞职办砖厂之前,几乎都睡学校,不睡学校的时候会一个人睡西厢房。他大弟和二弟一直睡堂屋的西间。他辞职办砖厂之后,再没睡过家里的西厢房,而是一直睡大队院。 他的大弟冷畅在去年暑假之后去县重点高中上学,平时吃住都在学校,只是星期天回来住在西厢房,二弟冷啸在冷店一中上学,晚上回家还一直睡堂屋的西间。 也就是说,冷战家的西厢房,除了星期天,平时没人住。 现在,王美兰慌里慌张的找来几个合厚的妇女整理西厢房,目的是今晚当成冷战和凤鸣同房的新房。 她和几个妇女正热火朝天的整理着西厢房,一边整理还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着裤裆传,丈夫冷德金推着自行车回来了,前边车蒌里还盛着调好的现成凉菜,他身后跟着小牛犊也和他一样,前边的车蒌里放着调好的现成凉菜。 “赶紧,下厨房去,先去砖厂了,估计很快就回来。”王美兰一看丈夫回来,赶紧催促他。 冷德金扎好自行车,赶紧将车蒌里调好的菜取出来放在厨房,又出来从小牛犊手里接过调好的菜一并放进厨房。 “我的厨艺不行,不如让小牛犊赶紧把大丽花找来。”冷德金望着老婆说。 王美兰一听,正欢喜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她很暴力的一把扯过丈夫。 “在外边丢人还不够,还非丢到家里来?村里都溢锅了你难道不着?”王美兰低声而气恼的说。 “正因为村里都溢锅了才叫大丽花来做这顿饭,就是叫那些溢锅的村里人看一看,你和大丽花的关系好着呢,咱两家的关系很正常,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看不成笑话。”冷德金说吧,不等老婆同意,就直接吩咐小牛犊去叫大丽花了。 小牛犊得到旨令,推着自行车出门了。 不一会儿,大丽花就来了。 大丽花就是村里年轻的妇女主任。她可不是空手来的,而是双手提满了丰盛的食材,连她家今年喂养的新鸡下的新茬鸡蛋都带来了。这些新鲜的鸡蛋可是连她自家都舍不得吃的。 “嫂,新媳妇呢?”大丽花一来,就满脸堆笑的向王美兰打招呼。 “冷战先领她去砖厂玩了。”王美兰也笑着回应。 “请你来帮忙,你还带那么多东西来。”冷德金赶紧去接大丽花手里的食材,把她迎进厨房。 二人一进厨房就开始忙活起来,大丽花主厨掌勺,冷德金给大丽花打下手,开始忙落丰盛的晚饭。 王美兰看着心里泛恶心,却不想去厨房凑热闹。 这个时候,小牛犊也推着自行车进来了。本来呢,这个时候,他所有的使命都完成了,就不应该再出现了,可他没眼色,总感觉他还能帮些什么忙。 “赶紧,给你金叔和丽花婶打下手去。”王美兰一看到小牛犊,正称了心,赶紧把他支到厨房去。 那几个来帮忙的妇女已经把西厢房给拾收妥当,收了工,走出西厢房,见大丽花正在厨房掌勺,冷德金给她打下手,俨然一对恩爱的夫妻,便看不明白了。 “咋回事呀这是?”她们把王美兰扯到一边的背处问。 “管她呢,她愿意往他跟前贴,就让她贴呗,贴来贴去也是白贴。”王美兰没好气的说。 这个时候,冷战带着凤鸣小跑着进门了。 立时,那些帮忙的妇女,还有大丽花和小牛犊,都争相围着凤鸣观看,把凤鸣看得都恼了。 “不留各位婶婶嫂嫂了,都回去吧,俺家媳妇怕羞。”冷战赶紧打发那些个妇女,也包括大丽花。 冷战的小弟放学回家吃晚饭,王美兰赶紧给小儿子夹了个馍把他给打发走了。 一家三口陪凤鸣吃过饭,王美兰把儿子冷德给拉到背处,得意而神必的说:“西厢房给收拾好了,今晚上你不要让我和你伯失望。” 冷战一听,赶紧去到西厢房,一看那阵式,俨然新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4章 莹莹吃过午饭,便来棉花厂找凤鸣了。因为凤翔要让她陪凤鸣去冷战家回拜,她来找凤鸣,是想让凤鸣准备一下,明天二十八,双日子,她上午带凤鸣去冷战家回拜,下午赶回县城,还不耽误凤鸣上中班。 因为凤鸣的家里,还不知道凤鸣已经去冷战家里了。 林青山在冷战离开之后,便去了乡邮政所,用邮政所的电话给县城的凤翔打了个电话。说是最近几天让莹莹陪凤鸣去一趟冷战家回拜。原因是,之前不让凤鸣回拜,是因为凤鸣年纪太小,而现在,凤鸣去棉花厂上班了,成了公家人,冷战家里已经开始担心了。让凤鸣回拜,是让他们放宽心,吃个定心丸。但凤鸣太小,去冷战家回拜必须由人陪她,而陪她的人,最合适的便是嫂嫂了。 凤翔接了伯的电话,听了伯的解释,便到单位找莹莹。 而莹莹呢,虽然还未和凤翔结婚,却早把凤翔家的事情当自家的事儿了,否则,她也不会出面将凤鸣安排在棉花厂上班了。 安排凤鸣去棉花厂上班,也只有莹莹能将十四岁的凤鸣给安排在棉花厂上班,因为她是县社一把手的女儿,这还是她主动提出来给凤鸣安排工作的。 事情是这样的,莹莹知道了凤鸣和凤翔是一母同胞的妹妹,又辍学在家,便想着给凤鸣安排工作,而她能安排的地方,便只有供销社的下属单位。而供销社的下属单位都是商店销售,而商店销售是需要会算帐,会算盘,能写能算的人,不会写不会算的人,在商店里都是多余人。凤鸣不但不会这些,仅年龄这一关都过不去。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家站在柜台里当营业员,影响太坏,上边一查,不担凤鸣会被开除,安排她人的也会受处分。 但县社的下属单位不仅仅有商店销售,还有县麻公司,而县棉麻公司下边,有县棉花厂,及一些乡镇棉花厂。 本地的棉花厂是最近几年,农民大面积种植棉花之后新创建起来的。因为是新创建的,需要大量的职工,但招收的都是有背景的,和供销社内部的员工子弟。 现在的县棉花厂,已经创建好几年了,职工早已到位。但莹莹的父亲是县社一把手,棉厂再不缺人,也不多她安排的这一个。 可问题来了,这县棉花厂的厂长,是县社以前的副主任,他是一个老固板,如果凤鸣满十八岁了,莹莹出面,看在莹莹父亲的面上,他无论再古板,还会给面子的,可凤鸣才十四岁。所以,莹莹没把握,便让父亲出面安排凤鸣。 莹莹爸一听,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堂堂的县社一把手,去往下属单位的下属单位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那不掉价吗,再就是,外人知道了不议论死他才怪呢。外人议论就议论吧,为了女儿,他不怕议论,可就怕传到上边领导那里,有些别有用心的领导偏偏想追究,可坏大事了。???..Com 可这个女孩儿又必须安排,因为她是亲家的女儿,现在女儿又求到他这个当爸的这里,当然安排要趁早,如果等到那女孩儿年满十八岁,那可是四年呀,这四年之中,万一他这个县社一把手有变动,权力过期了,想安排也安排不了。 于是,莹莹爸便给女儿出谋划策:“多大点事儿呀,还让你爸出面,你爸可舍不开这张老脸,你还是去让你贾爷爷出面吧。” 莹莹父亲口中的贾爷爷,便是和莹莹一起在文具百货店盘帐的那位老者。 莹莹一听,便明白爸的意思,备了礼物,便去了贾家。 贾爷爷退休了,一个人在家。他儿子是县社副主任,儿媳是县社财务科的科长,孙子孙女,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平时的工作日,家里便只有贾爷爷一人在家。 莹莹去到之后,正好贾爷爷钓鱼回来,一看莹莹提着礼品来了,不年不节的,提着礼品往家来,知道莹莹有事。当听说莹莹让他找县棉花厂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时,很为难,便问:“谁家的女孩儿,这样年纪怎么不上学?” 莹莹便如实相告。 贾爷爷一听,和莹莹爸一样,也笑了起来。然后说:“这肯定是你爸给你出的注意。” 莹莹赶紧解释:“我爸根本不知道此事,我是瞒着我爸来求您的。” 贾爷爷又笑了起,笑得喘不过气,说道:“你让你爸安排那女孩儿了,你爸便给出注意,让你来找我的。” 莹莹见瞒不过,也跟着笑起来。 “好吧,包在爷爷身上,我明天就去找赦厂长。”贾爷爷拍拍胸脯保证。然后又问,“知道你爸为啥让你来找我吗?” “你对赦厂长曾有知遇之恩。”莹莹避实就虚的说,并且,说得很认真。 “错。”贾爷爷果然没有看破莹莹的避实就虚,开始郑重其事的给莹莹批讲,“莹莹呀,我那点知遇之恩算个啥,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和你爸将他一个副主任提拔成棉花厂一把手,是没法比的。” “那我就不懂了。”莹莹装糊涂。 “因为呀,爷爷是个退休的人,没有前程了,出面找赦厂长安排那女孩,不怕毁前程。所以说,只有爷爷出面最合适。”说罢,又笑了起来。 莹莹没有笑,心里却暗叹这些混过官场的人,都如此的睿智。自己一出口贾爷爷便知道怎么回事,就跟在眼前看着一样。 贾爷爷说第二天就去找赦厂长,其实,他当天晚上便去了赦厂长家里。二十年前,他曾是赦厂长的顶头上司,又对赦厂长很关照,赦厂长自然不会慢待他。见他大晚上来,知道他有事而来。不等贾爷爷先开口说,便主动先问贾爷爷可有事情要办。 贾爷爷便说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到棉花厂上班。 赦厂长和贾爷爷一样,很吃惊:“谁家的女孩儿,这样的年纪怎么不上学?” “谁知道呢。”贾爷爷可不会如实说是县社一把手的亲家女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5章 莹莹爸爸认为女儿说的有些歪理,开始若有所思起来。 他堂堂的县社一把手,去往下属单位的下属单位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儿,那不掉价吗,再就是,外人知道了不议论死他才怪呢。外人议论就议论吧,为了女儿,他不怕议论,可就怕传到上边领导那里,有些别有用心的领导偏偏想追究,可坏大事了。 可这个女孩儿又必须安排,因为她是亲家的女儿,现在女儿又求到他这个当爸的这里,当然安排要趁早,如果等到那女孩儿年满十八岁,那可是四年呀,这四年之中,万一他这个县社一把手有变动,权力过期了,想安排也安排不了。 于是,莹莹爸便给女儿出谋划策:“多大点事儿呀,还让你爸出面,你爸可舍不开这张老脸,你还是去让你贾爷爷出面吧。” 莹莹父亲口中的贾爷爷,便是和莹莹一起在文具百货店盘帐的那位老者。 莹莹一听,便明白爸的意思,备了礼物,便去了贾家。 贾爷爷退休了,一个人在家。他儿子是县社副主任,儿媳是县社财务科的科长,孙子孙女,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平时的工作日,家里便只有贾爷爷一人在家。 莹莹去到之后,正好贾爷爷钓鱼回来,一看莹莹提着礼品来了,不年不节的,提着礼品往家来,知道莹莹有事。当听说莹莹让他找县棉花厂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时,很为难,便问:“谁家的女孩儿,这样年纪怎么不上学?” 莹莹便如实相告。 贾爷爷一听,和莹莹爸一样,也笑了起来。然后说:“这肯定是你爸给你出的注意。” 莹莹赶紧解释:“我爸根本不知道此事,我是瞒着我爸来求您的。” 贾爷爷又笑了起,笑得喘不过气,说道:“你让你爸安排那女孩儿了,你爸便给出注意,让你来找我的。” 莹莹见瞒不过,也跟着笑起来。 “好吧,包在爷爷身上,我明天就去找赦厂长。”贾爷爷拍拍胸脯保证。然后又问,“知道你爸为啥让你来找我吗?” “你对赦厂长曾有知遇之恩。”莹莹避实就虚的说,并且,说得很认真。 “错。”贾爷爷果然没有看破莹莹的避实就虚,开始郑重其事的给莹莹批讲,“莹莹呀,我那点知遇之恩算个啥,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和你爸将他一个副主任提拔成棉花厂一把手,是没法比的。” “那我就不懂了。”莹莹装糊涂。 “因为呀,爷爷是个退休的人,没有前程了,出面找赦厂长安排那女孩,不怕毁前程。所以说,只有爷爷出面最合适。”说罢,又笑了起来。 莹莹没有笑,心里却暗叹这些混过官场的人,都如此的睿智。自己一出口贾爷爷便知道其中端倪,就跟他在眼前看着一样。 贾爷爷说第二天就去找赦厂长,其实,他当天晚上便去了赦厂长家里。二十年前,他曾是赦厂长的顶头上司,又对赦厂长很关照,赦厂长自然不会慢待他。见他大晚上来,知道他有事而来。不等贾爷爷先开口说,便主动先问贾爷爷可有事情要办。 贾爷爷便说安排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到棉花厂上班。 赦厂长和贾爷爷一样,很吃惊:“谁家的女孩儿,这样的年纪怎么不上学?” “谁知道呢。”贾爷爷可不会如实说是县社一把手的亲家女儿。 赦厂长听出了端倪。眼前的贾长辈也与那女孩儿的父母不熟识,肯定也是受旁人之托。但托他的旁人,肯定也不是外人,否则,贾长辈也不会亲自出面揽这事儿。 于是,赦厂长便开始诉苦:“贾老呀,您是不知道呀,这个棉花厂,在收花旺季,三百名职工就足够了,可现在已经超员到五百名了。在建厂的时候,原计划从供销系统调过来一百多名正式职工,再内部安排一百多名新工,还有占用土地,和土地方谈好的安排五十名地皮工,加在一起,三百多名工人,是绰绰有余。结果,按不住了,超员,地皮工安排了五十多名,附近的村民还是经常寻事,因为安排的地皮工都是村干部的亲戚,而鲜有普通村民子弟。我让村支书解决村民闹事,村支书贪得无厌,提出条件再安排五十名。最后经过协商,又安排了三十多名地皮工。也就是说,建厂一开始,咱棉花厂就超员。可到收花旺季,还要再招收二百多名临时工。不招吧,第一是,到了收花季节,那些苦力活,得罪人的活,冲锋陷阵的活,正式工靠不住。比如说,收花旺季,县委规定,为方便农民卖花,必须在下面乡里设立收购点,可咱们工人去了,人生地不熟,村里刁民多,还必须收当地的临时工压住阵。还有,到了收花季节,招临时工好像已经形成了规距……” 赦厂长说了一大堆,就一个意思,超员,不缺人。 贾爷爷便笑了:“再超员,也不多我这一个吧。” “当然当然,那当然,别说不多您一个,您老开口,两个也不多,明天就让那女孩过来上班吧。”赦厂长虽然古板,却深暗事情的轻重,他满口答应下来,突然话锋一转,又说:“只是那女孩儿的年纪太小,不能在前场出现,影响不好,否则,这附近的村民又要上门寻事了。村民寻事我倒不怕,关键是怕有人在县领导那儿拿这个来说事,那可对谁都不好。我的意思是先让那女孩在车间打个杂……”.CoM “车间?”贾爷爷为难了。他虽说和凤鸣的父母不熟识,托他的人可是县社一把手的女儿,平时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再加上他也知道那女孩儿是莹莹的小姑子,这安排在车间三班倒,怎么向莹莹交待。于是,便说:“小赦,她一个小女孩家,跟着三班倒,不合适吧。” 赦厂长虽说古板,却不二腾,二腾的人也坐不到棉花厂长的位置上。他通过贾爷爷这句话,他立即明白了托贾爷爷的人,不同寻常,便又说:“只让她上中班,这样就避开了她白天在众人面前出现的机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6章 其实,中班是车间工人最求之不得的上班时间。 因为车间的三班倒,是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分成三段,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为长白班,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为中班,夜里十二点到早上八点为大夜班,车间三班倒的人都喜欢上中班,因为上中班,白天是自由自在,晚上下班又不耽识睡觉。特别是家里有地的人,求之不得想上中班,白天不耽识干话,晚不上耽识休息。 只上中班,这待遇可不低,赦厂长可是给足贾爷爷面子了。 贾爷爷这才点头:“哦,也行,先暂时这样吧。” 赦厂长又从贾爷爷那句“先暂时这样吧”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又赶紧说:“我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后任来了,哪怕立即将那女孩儿安排在办公室都行,但在我这里,那女孩儿十八岁之前,只能待在车间打杂了。” 赦厂长说到这里,又立即话锋一转:“不过您老放心,那女孩儿的手续没下来之前,她都能享受正式工的待遇。” 贾爷爷知道,眼前的赦厂长已经给了他最大的面子,再多说也是如此,否则,背后也没人说他赦厂长老古板了。于是,他便谢了赦厂长,起身告辞了,但他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连夜去了莹莹家,让莹莹赶紧通知那女孩儿明天就去棉花厂上班。???..Com 莹莹本来是听贾爷爷说明天去找赦厂长,没想到他连夜将事情给办成了,这是好事儿,可他们这边将凤鸣的工作给安排的妥妥的,被安排的人家还不知道呢。所以,她又连夜去学校找凤翔。 凤翔一听,喜从天降,慌忙骑上自行车,连夜赶回林家村的家里向父亲报喜。 林青山一听,也是喜从天降,又赶紧让凤鸣娘将入睡的凤鸣给叫醒,让她连夜准备一番,明天一早跟哥哥去县棉花厂上班。 凤鸣一听,更是喜从天降…… 这一家人,因为喜从天降,一夜没睡,开始准备。第二天,凤鸣一早便坐着哥哥的自行车来到县棉花厂,贾爷爷和莹莹按事先约定好的,早已在棉花厂大门口等候呢。 凤翔带着凤鸣一到,莹莹赶紧给双方做了介绍。 贾爷爷二话不说,便带着凤鸣进厂了,凤翔和莹莹在棉厂大门外等候。半小时候之后贾爷爷一个人出来了,凤鸣从此成了公家人。 昨天晚上,凤翔找到莹莹,将父亲的意思的一说,莹莹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今天上午她有个重要会议要参加,没有时间过来,再就是,她知道凤鸣是中班,白天没事,说不定会去逛街。所以,吃了午饭她便骑车来了棉花厂,却得知凤鸣昨天下午就请假了,连昨天的中班都没上,又一问门卫,是跟一个男人走的,她立时就觉得事情很严重。 她虽然还没嫁给凤翔,早已经把凤翔家的事当自家的事儿了,她想赶紧去学校将事情告诉凤翔,又怕自己不在的这个时间凤鸣会回来。于是,她便一直棉花厂东门等凤鸣,她要一直等到上中班,凤鸣若还不回厂,那事情就更严重了。 果然,三点半的时候,凤鸣坐着冷战的自行车回厂了,自行车上挂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二人说说笑笑,俨然一对相处很久的亲蜜情侣。 在收花旺季,棉花厂的正门,也就是朝向官路的西大门,只有厂领导乘车出入,才会打开,平时都紧闭,陌生人叫也不给开。两边的其中一个偏门,只有在白天上班时间供上下班职工和持有出门证的棉农出来。 而花厂东门,是收花通道门,在收花季节,门外都围堵着好多棉农。有卖花的,也有咨询花价的,也有附近村民摆摊小贩。 因为东门外族围着很多人,冷战不认识莹莹,凤鸣没看见莹莹,二人到了门口取了自行车的大包小包,冷战开始送凤鸣进厂。当二人要跨进去的时候,莹莹出现了,伸手拦住了要进厂的冷战。 “凤鸣,这是谁呀?”莹莹拦着冷战,正色问凤鸣。 冷战一怔,正要说自己是凤鸣的未婚夫。 “嫂。”凤鸣赶紧给冷战介绍,“这是我嫂。” 尽没结婚,莹莹并不介意凤鸣和凤舞叫她嫂。 冷战一听,赶紧叫嫂:“嫂。” “谁是你嫂,你是谁?”莹莹冷冷的望着冷战。 “他是冷店的冷战。”凤鸣又赶紧介绍。 “哦。”莹莹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她本以为凤鸣跟人私奔了,原来是跟冷战走了。尽管是定过亲的,可这也不妥呀,凤翔父亲都不让凤鸣一个人去冷战家,才让她陪着去回拜,可二人从昨天到现在竟然一直都在一起。 尽管莹莹认为不妥,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现在也不便指责,毕竟以后是要成亲戚的,毕竟自己现在还只是个未过门的嫂嫂。 于是,她从冷战手里接过给凤鸣买的东西,没有让冷战进大门,便直接将冷战给打发走了,她本人将凤鸣送回宿舍,也不好指责凤鸣,也不好过问详细,看着凤鸣去车间上班之后,她便直接去县一中找凤翔了,将她自己看到的和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了凤翔。 “这傻妮好胆大。”凤翔一听,便恼了。 尽管他和莹莹在大见面之后就未婚同居,可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一直奔着谈婚论嫁去的。莹莹家里倒是想赶紧成亲,莹莹也催了凤翔两次。但凤翔一向伯转达莹莹家里人的意思,他伯便说: “急啥,早晚的事。” 他伯又说:“他家女儿比你大五岁,定了亲就赶紧结婚,他家就觉着我们家攀他们似的。” “再不结婚都过埂了。”凤翔提醒他伯。 “是她家闺女过埂,你又不过埂。”他伯说。 当时,凤翔才知道伯原来也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 好吧,结婚只是个仪式,不结婚也不影响他和莹莹过同居生活。 他和莹莹不结婚就同居,是因为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可凤鸣就不一样了,她今年才十四岁呀。 本来凤翔对冷战很有好感,莹莹刚才的一番话,让他恨不得去追上冷战揍上一顿。 不过,林凤翔很是冷静,他认为做哥哥的处理这样的事情不合适。正好今天星期五,第二天一早他便去棉厂接了凤鸣,直接将她带回家,让父亲来处理。 “傻子。”林青山一听,气得直摇头跺脚,然后望向凤鸣后娘。 凤鸣后娘明白丈夫的意思,当着凤翔的面,上去就给了凤鸣一巴掌。 “妈,还是让俺伯来管教凤鸣吧。”凤翔伸手挡住后娘又举起来的粗壮胳膊。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后娘动手打凤鸣了,却从来没有见她打过凤舞。这便是后娘吧,也太做得出来了。不是亲生的,就是下得去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7章 凤鸣被打的脸通红通红的,流着泪解释:“他说是伯让他去厂里接我的,是伯让我跟他去他家回拜的。上次我回来,伯不是也说过,我成了公家人他家会没有安全感,让我春节和八月十五去他家回拜。他当时一说我便相信了,跟他回去了。” “傻子,你还有理了?”林青山上去也给了凤鸣一巴掌。 林青山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凤鸣,咬牙低吼:“我让你一个人去了吗?我是说让你嫂子陪着去。” 林青山又低吼:“你都是公家人了,你有个公家人的样子没有?啊?做出这种事,让爹娘的脸面往哪放?” 林青山希望凤鸣意识到做错了,希望她追悔,但凤鸣还是一副无辜的倔强样子,委屈的不能自己。 凤鸣越觉着自己委屈,林青山越气恼,他举起手又一次打向凤鸣。 “够了!”凤鸣见伯又气恼的抬手打向自己,她不等伯的巴掌落下来,起身拿起中堂柜上的剪子冲了出来。 “干啥你。”后娘见状,也紧跟着她奔了出来。 “拦住她。”林青山以为凤鸣要自杀,也赶紧追了出来。 凤翔站在堂屋门口,见凤鸣拿着剪子奔出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待意识到了什么,凤鸣已经跑向西拐屋了,他便也跟伯的身后奔了过去。 凤鸣手持剪子直奔她住的西拐屋,一进去就反锁门。 “乖乖。”后娘人高马大,在凤鸣将要反锁上门的最后一刻撞了过去,把凤鸣撞了一个趔趄,然后去夺凤鸣手中的剪子。 “够了!”凤鸣吼叫着冲后娘挥舞着剪子,就像那一年向奎婶挥舞镰刀一样。 “乖乖。”后娘突然便哭了。 凤鸣这才收回剪子。她冲到床前,坐在床上开始发疯的剪自己的头发,连剪带拽,头发一缕缕的落在地上。 林青山一冲进西拐屋就弯腰脱了一只鞋,拿在手里,高举着鞋打向凤鸣。 “我白养你了,做出这种事还打不得骂不得,没有一点悔恨之意。”林青山一边咬牙低骂着一边打向凤鸣。 后娘见状,她人高马大的强壮身体挡在凤鸣与丈夫之间,并上前死死抱住了丈夫。 “青山,可怜可怜俺娘们吧。”后娘哽咽着说。 林青山一听,举着鞋的手僵在那里,始终都没有放下,脸上的怒气也一下子息灭了一大半。 后娘见丈夫的气消了些,又赶紧劝说:“反正早晚都是他冷家的人。” 林青山一下怔住了,他慢慢收回举着鞋的手,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妻子,这一打量,息灭的怒气又腾的上来了,他把对女儿的恼怒一下子转移到妻子身上。 “崔玉环。”林青山指着妻子,喘着粗重的气,低声而恼怒的说,“你当娘的怎么可以这样说?啊?如果你这样想的话,那咱妮早晚嫁过去可说不起嘴,可要被他冷战家里低看几分。你当娘的是不是巴不得我家妮活得没尊严……” “都是我的错。”后娘羞愧的哽咽说。 林青山隔着妻子用手指着凤鸣低骂:“和你娘一个德性。” 林凤翔听着不是个味。伯常骂凤舞说“和你娘一样阴毒”,那是因为凤舞的娘活的好好的,现在又骂凤鸣“和你娘一样德性”,可娘都死那么多年了,不应该再挨伯的骂了。 “伯,口下留情吧。”凤翔说。 这个时候,凤舞回来了。因为今天是星期六。 “咋了这?”凤舞吃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和你娘一样阴毒。”林青山又指着凤舞骂。 “伯,有我啥事?”凤舞委屈的说。 “凤舞回来了?”后娘一看到凤舞,赶紧擦净脸上的泪,堆着笑容上前,接过凤舞手里的包,放到她的床上。 后娘堆着一脸的笑打量凤舞,说:“凤舞又长高了。” “咋啦这是?”凤舞附在娘的耳朵上小声问。 娘摇了摇给她使眼色,意思是不让她多嘴。 一时,一家人都不说话了。凤鸣还在不停的剪自己的头发,拽自己的头发了。 一家人望着凤鸣剪头发和拽头发,后娘想拦,没走到跟前凤鸣就冲她挥舞剪刀。 对于家人来说,凤鸣只要不自杀,由她剪去,由她拽去,反正头发剪了还能长。 “儿子啥事没有,两个闺女都这么不是东西。”林青山低声说吧,无奈的摇摇头,出了西拐屋。 凤翔也跟了出来。 父子二人站在房厦下。 “这个冷战真不是东西。”凤翔骂道。 林青山和儿子一样,本来对冷战很有好感,很欣赏他,就这一件事,却开始恶心他。 这件事,明明就是冷战玩的花招,大概是怕凤鸣成了公家人,会嫌弃他,便急着将生米做成熟饭,板上钉丁,高枕无忧了。 “她不剪了,躺床上安静了,一直哭。”后娘从西拐屋出来说。 林青山两口和儿子凤翔站在房厦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林青山示意妻子:“去,去问问她,昨晚都做了什么?” 后娘又去了西拐屋,搬过正面向墙壁哭泣的凤鸣,开始温和的盘问:“乖,给妈说,你俩在一起了?” “没有,我跟他娘睡的,你和伯都不相信我。”凤鸣如实说。 确如凤鸣所说,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 本来,那天晚饭后,冷战娘将西厢房整理一番,铺盖全换成新的,目的是要让冷战带凤鸣去西厢房睡的,但冷战却说:“娘,别瞎忙活了,今晚凤鸣跟你睡,让我爹去大队部凑合吧。” 当时,冷战娘直给儿子使眼色,并将儿子拉出去,低语了好一阵,冷战始终都没有领情,晚饭后陪凤鸣看会电视,便一个人去西厢房睡了。 第二天一早,没吃家里的早饭冷战便带凤鸣上县城购物了。 凤鸣后娘听了这一切,心虽然放下来了,又话里话外的把凤鸣给狠狠的说落了一顿,这才出去,将凤鸣的原话向林青山如实说了。 “这冷战,精明的很。这件事,对我们两家人来说,什么也没发生,他也不用被我们责备,可对外人来说,一切都发生了,他已经给外人造成了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的声势。”林青山说罢,又去了西拐屋。 “你先出去。”林青山说凤舞。 凤舞正在埋怨凤鸣连累她挨骂呢,听伯一说,赶紧放下正收拾的东西,小跑出去了。 林青山望着凤鸣,开始耐心教化她:“凤鸣,我听着,从今往后,再去冷战家回拜,必须有你嫂子陪着,你一个人不许再到冷战家去,听见了没有?否则,就别认我这个伯。” 凤鸣一直哭着,听了伯的话,她连连点头。本来麻,这两天跟着冷战,疯玩得很高兴,没想到高兴之后,被哥哥带回家挨了打,挨了骂,现在被全家人批斗。 林青山从西拐屋出来,又说房厦下的儿子:“不能耽误她上班,你今天还带她回县城,让你媳妇领她去剪剪头赶紧回厂上班吧。” 就这样,凤鸣被哥哥带回家,挨了打,挨了骂,然后又被哥哥带回县城,嫂子带她去理发店理了个超短发,送她去棉花厂上班去了。 春节冷战去凤鸣家走新亲戚,林青山很严厉的斥责了冷战,责令他不准再无缘无故的去棉厂找凤鸣。 冷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造成一种生米做成熟饭的声势,让人人皆知凤鸣已跟他过夜睡了。 被凤鸣伯一斥责,他是连连点头称是。 “伯放心,再不也会了。”冷战很诚恳的说。 冷战又说:“主要是吧,我妈和我伯都想见一下凤鸣,那天也不知咋的,我离开咱家之后就绕到了县城。到了县城就想顺便去看看凤鸣,一看到凤鸣就想带回家炫耀炫耀……”???..Com 冷战又说:“伯放心,以后没有您同意,我再不会私自带凤鸣回家了。” …… 冷战连声向岳父保证着……他可不敢忤逆林青山,因为他与凤鸣的亲事就是林青山做主定下的,他能做主定亲,忤逆了他,他也能做主退亲。 “伯,我也是二十多的人了,村里和我一样大的都结婚了,我能不能在凤鸣生日那天为她庆生?” 冷战保证之后,见岳父不再追究那件事了,又提出了在凤鸣生日那天他要去棉厂给凤鸣庆生的要求。 林青山一听,也没有拒绝。他望着有心计的新女婿冷战,心想,能用绝食逼迫自己的父母为他求亲,背着父母辞职,二十来岁创办砖厂,这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如果不准他为凤鸣庆生,他说不定会弄出别的事情,以后还要成亲戚,也不能做得太绝了。于是,林青山便只准许冷战为凤鸣庆生时可以去棉厂找凤鸣,但是,下午三点半之前,必须将风鸣送回厂。 从此之后,春节和八月十五,凤鸣去冷战家回拜,都是莹莹陪着,尽管莹莹还没有过门。再就是,凤鸣自挨了打,挨了骂,也不再跟冷战上街了,就是自己生日那天也不跟冷战出去了。 每年生日冷战去厂里看她,也只限在大门外说会话。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了三年,在凤鸣十七岁那年的秋冬交替季节,棉花厂的赦厂长退休了,厂里调来了一位年轻的新厂长。 这位新厂长不但人年轻,还很英武俊美,据说还很有背景,刚从知名大学毕业没几年,之前已经是商业公司的办公室主任,赦厂长一退,他便扶摇直上,由一个商业公司的办公室主任直接接任了县棉厂的一把手职位。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8章:楔子(2) 凤鸣将冷战送到县人民医院,这是县城最有权威的公办医院,将他交给眼科门诊的大夫,二话不说,就立马走人了。因为她极度厌恶这个冷战,尽管他刚才在街上帮自己解了围。可她却不领他的情,如果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被丈夫的姐姐暴力,也不想被冷战给解围。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她也没那个神通将时间给倒回去。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冷战是为了帮她才被伤到眼的,她无论出于人道,还是出于周围人的语论,都必须将冷战给送到医院去。 可她在送冷战去医院的途中,一直怀疑是冷战故意装做受伤严重,目的是为了让自己送他去医院的。他以为自己的丈夫真的去世了,想与自己扯上说不清的关系。 卑鄙,恶心。 送冷战去医院的途中,凤鸣的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大声骂着“卑鄙,恶心”。 凤鸣离开医院,直接去了哥嫂家。 当时正是中午,哥嫂都在家。见凤鸣来了,都很吃惊。 “你怎么回来了?”哥哥很生气的责问她。因为在电话中一再嘱咐她不要回来,不去参加贾玉轩的葬礼。 若是以前还不知道她不是亲妹,他会更生气,说话会更不客气。自从知道了他不是亲妹之后,在言行和心情上都不由自主的有所顾及了。 “哥,先不要生气,你现在赶紧想办法给咱伯打个电话,让咱伯来一趟,我有事与他说。”凤鸣很焦急的说。她还不知道眼前的哥哥不是亲哥,她在哥哥面前的言行和心情上,都和以前一样。 哥哥还以为是因为她与丈夫家的纠纷,需要伯过来一趟,赶紧去学校传达室,试着给子首乡机关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因为是礼拜六,又是大中午,电话打过去没人接。到了下午三点多,他又拭着打过去,这次有人接电话了,接电话的正好是他高中同学。 他高中同学是乡机关办公室主任,平时礼拜天也经常在单位。他让高中同学去林家村的家里让给自己伯捎个信,让他今天来县城一趟。 林家村与子首村几里地的路程,骑自行车二十来分钟就到。 林青山接到儿子让高中同学捎的信,二话不说,衣服都没换,直接奔县城来了。 其实呢,林青山根本就不知道贾玉轩去世。 凤鸣家里最早知道贾玉轩去世的是莹莹,她是凤鸣婆婆的下属,也是县社财务科的副科长。现在县社的人都知道,凤鸣婆婆再过两三年一退休,莹莹就是县社财务科的正科长了。 那一天,凤鸣婆婆正在县社南楼的大会议室开供销系统主管会计的会议,统计科的孙科长突然匆匆忙忙的推门跑进来,直奔前台,附身正讲话的凤鸣婆婆,耳语了几句。凤鸣的婆婆立即变了脸色,什么话都没说,起身就离开了。原来是丈夫让邻居来喊她,说儿子走了。邻居来到县社寻凤鸣的婆婆,正碰上统计科的孙科长。而今天的主管会计会议也有孙科长的讲话,他本来也在会议的前台坐着,只是他刚才下楼接了个电话,从传达室出来,正要去四楼会议室,正碰上了那邻居。.CoM 那一天,凤鸣的婆婆离开之后,县社的人都炸锅了,说是吴科长的儿子去世了。吴科长就是凤鸣的婆婆。 紧接着,莹莹又从娘家那里得知,贾玉轩家里人都把贾玉轩的死都归罪到凤鸣身上,恨凤鸣恨得咬牙切齿,只想撕吃了她,特别是贾玉轩的姐姐。 凤鸣怎么着也是莹莹的小姑子,她赶紧回家给丈夫说了这件事情。 当时,丈夫有个紧急的接待任务,抽不出身,便让莹莹给凤鸣打电话,不让她回来参加贾玉轩的葬礼。 可凤鸣不听话,还是回来了。 凤鸣的哥嫂还不知道凤鸣在街上碰到了贾玉轩的出殡队,被贾玉轩的姐姐给暴力了,更不知道冷战为了帮她被扎伤了一只眼,他们还以为凤鸣是从学校直接回他们这里了。 哥嫂不知道,凤鸣也不想说,她只想等伯来了再说。伯没来之前,她闷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不说一句话。 哥嫂问她吃过午饭没有,她摇摇头,给她做了饭,她也不吃,因为她不饿,从早上到现在,她水米没进,却没一点饿的感觉。 五点左右的时候,凤鸣的伯的赶到了。 林青山到了儿子家里,见凤鸣也在,还是一脸的心事,又见儿子儿媳的脸色也不开朗,他不知道贾玉轩去世的事情,还以为凤鸣在婆家受委屈了,心里是五味杂陈。别提多心疼凤鸣了,心疼她好不容易嫁了个称心如意的丈夫,嫁过去才半年左右,丈夫就因工而残疾了。人一残疾,坐在轮椅上,再大的能力也无有用武之地了,他突然从官位换到轮椅上,这落差如同从天上掉进深渊里,天天闷坐在家里,心情肯定糟糕透顶,他心情糟糕会不会拿凤鸣撒气? 林青山进屋坐在凤鸣对面,立即从兜里摸出香烟和打为机,抽出一根正要点上,又觉得当着儿女的面吸烟不妥,立即把那根香烟扔在了面前的小方桌上。 他可能一路上骑车赶路太急,身上出汗了,现在热气下去了,身上的汗湿开始冷却了。他抓起胸前的棉衣使劲折叠了一下,然后双手交叉紧抱住胸前,向前探身望着凤鸣。 “凤鸣,怎么了?”林青山心疼的问。 凤鸣都不知道该如何向伯说。要说丈夫去世了,可她坚信他没有去世,要说他没有去世,可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去世了。 她在心稍做斟酌,便决定从丈夫怕她被拖累,怕她心里有怨言而提出离婚说起,这样循序渐进的讲丈夫为什么伪装去世,伯就明白了。 “贾玉轩去世了。”凤翔不等凤鸣开口,先说了。 林青山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僵住了。他有些承受不住这个噩耗,身体慢慢后仰,背过气去了。 凤鸣和凤翔一阵手忙脚乱,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推背,林青山这才缓过气来。 “我苦命的儿呀。”林青山一醒过来,就痛苦哽咽不止的说。 “玉轩没有去世。”凤鸣急得直跺脚。 凤翔和莹莹都一脸的难以置信,急问凤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凤鸣搬了个小方凳,坐在伯的腿边,拉着伯的手,开始讲丈夫如何怕她受拖累,如何提出离婚,还很认真的说让她嫁给以前在供销学校教统计的梅老师的话,见她生气的骂他,接下来他便又如何让丁厂长打电话谎称去上海治病,不让她回家,只不过是为了伪装去世做准备罢了。然后她又分析说,丈夫做这一切的目标,大概是考验一下她罢了。 经凤鸣这一说,伯和哥都释然了,脸上流淌着转悲为喜的欣慰。 “不会吧。”莹莹疑虑深重的说,“那今天的葬礼,棺材和寿衣可都是真的,伪装去世也太破费了吧。” “那是嫂子你不了解玉轩他有多谋智。”凤鸣说,“我是他老婆,最知道他做事从来都是天衣无缝。如果没有寿衣,棺材和葬礼,谁也不会相信他去世。” “也是。”莹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也开始动摇了自己的疑虑,“他这个人从小都很有思想,做事向来让人无法捉摸,谁也驾驭不了他,都是他驾驭别人。他从来不说诳话,却运筹帷幄。” 于是,全家人都相信了凤鸣,贾玉轩根本没有去世,刚才悲丧的气氛也瞬间变成了欣慰和愉悦。 “你让伯来,就这事?”凤翔问。 “嗯。”凤点头说,“在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所以才让伯来,当面说个详细。” “那接下来你怎么办?玉轩的爸妈恐怕借这个事不让你回去了。”凤翔说。 现在,凤鸣已经把她认为的丈夫根本没有去世的细节向伯和哥嫂说清楚了,她这才有心情说今天在街上碰到丈夫的葬礼然后被玉轩姐姐暴力,还有那个可恶的冷战为帮自己被扎伤眼睛的事情。 本来悲丧的气氛已经被欣慰驱散了,凤鸣这一说,伯和哥又开始气愤不平起来,特别是林青山,他不仅气氛不平,还一脸的担心。 “我说凤鸣,那个二货被扎伤眼睛,我们可是要负责为他看眼的。”林青山皱眉说。 “我把他送人民医院了。”凤鸣不在乎的说。 “那医药费呢?给人家了吗?”林青山问。 “不管他,我恶心他,谁让他帮了,我才不稀罕他帮。”凤鸣一提冷战就恶心。 “别不懂事,恶心归恶心,咱要占住理。”林青山说着,起身来到屋门口,望了望天色,说,“今天晚了,明天买些礼品,你和你嫂去医院一趟,把医药费给人家,再恶心也要向人家表示感谢,这是理。” 林青山说罢,开始翻兜,翻遍所有的兜,翻出二百多块钱。 “我来的急慌,身上带的钱不够,你先拿三百,兑够五百,回头我给你。”林青山说儿子。 凤翔扭头进卧室了。 凤鸣赶紧翻自己的包,也翻出一百多。 “都把钱都装起来,身上不能没钱,不定有啥急有呢。”凤翔从卧室出来,手里拿着五百块钱,递给了伯。 林青山也不客气,接了儿子五百块钱给了凤鸣,嘱咐她:“明天你和你嫂去趟医院,先向医生打听一下那个二货还在不在医院,如果还在,那说明伤的不轻,赶紧买些礼品去病房看他,再恶心他也要表示感谢,给人家放那五百块钱。如果那货不在医院,回家去了,说明伤的不重,你和你嫂就赶紧回家来,我让你哥带些礼品直接去他家瞧看一下就行。”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79章 新厂长名叫贾玉轩,年轻而英武,好看的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上任的第七天晚上,带着几个下属去车间巡视了。 棉花厂的车间,论工种有好几种。什么喂花车间,脱绒车间,打包车间等等吧。在这些车间中,最没技术含量的就是喂花车间,几个人朝吸花筒里喂花,很简单,只要有一双手,是个人都会草作。 这个喂花车间,名义上是车间,其实工人是在室外的花垛上劳作,雨雪天还支个帆布棚,看上去还有点车间的味道,若是好鼻好眼的天气,帆布棚一撤,冷天能冻缰,热天能晒出油,跟老农民在地里干活没啥区别,就是给人说起来好听点,在棉厂上班,是公家的人。 最有技术含量的就是打包车间,而打包车间最有技术含量的技术就是扣铁丝。 今天晚上,贾玉轩在生产厂长,及另两个中层领导的陪同下,去车间巡视,因为顺道,就先去巡视了室外的喂花机。也就是名义上的喂花车间。 夜晚的棉花厂,灯水通明,亮如白昼,在外场与车间楼之间的空旷处,那些小山丘似的棉花垛,头顶青一色的帆布篷,像披盔带甲的巨人武士,有次序的排列着。???..Com 远处的车间楼,正轰鸣作响,一抱粗的吸花筒,呼呼作响着,从车间楼里伸出来,一直伸向了其中一个棉花垛,七八个工人正围坐在吸花筒的吸花口前,不紧不慢的往吸花筒里喂皮棉,她们大都是些年轻女性,一边喂花,一边听一位中年妇女讲鬼故事。旁边有一个中等微胖的年轻男人正忙碌的将旁边的棉花推到她们跟前——她们还不知道新厂长带着领导班子去巡视,听鬼怪故事都入迷了。 “过去有个大户人家,家里孩子一个人住在书房用功、学习,准备考状元。有一天晚上,他正在书房用功、学习,突然推门进来一个年轻姑娘。这个年轻姑娘穿一身黑衣服,皮肤也很黑,但五官很是好看。那男孩以为是邻居家的姑娘,就起身相迎,二人相谈甚欢,当晚那黑衣女孩就留下来过夜了,天快亮的时候才离开。从那以后,晚来早走,天天如此。大概过了有一个多月,家里人看那男孩消瘦憔悴,气色很差,便问他原因。男孩起先不肯说,家里人便说他气色都出相了。男孩才如实相告。家里人一听,怀疑那黑衣女孩不是人,便找来僧人道士作法驱邪。但不管用,到了半夜那黑衣姑娘还是去书房找那男孩。后来村里有位上了年轻的老人说,家里养的牲畜超过十年以上也容易变化为人形去迷惑人。男孩家人一想,家里养的黑母老猪都有十五年了。于是,也不声张,暗中约好了屠夫,准备把黑母老猪给卖了。当天晚上,那黑衣姑娘又来书房找男孩,脸色很难看,说男孩的家人知道了此事,要算计她,她说她和男孩的缘份尽了,说罢就走了。第二天,约好的屠夫来到家里,男孩家人领屠夫到猪圈,发现黑母老猪不见了,还有十来个猪仔也一起消失了。从那以后,那黑衣姑娘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中年妇女讲得绘声绘色,听者听的是津津有味。鬼怪故事讲完了,所有人都没听够。 “那一窝猪仔是不是那男孩的?”其中一个年轻女孩余兴未尽的问。 所有听者都不约而的附和,因为她们都余兴未尽。 “傻呀?那男孩和黑母老猪精才在一起一个多月,母老猪怀仔产仔最其码也要几个月吧,是不是,怎么可能是那男孩的。”中年妇女笑着解释。 众人听了便哈哈的笑。 “赶紧呐。”那推运棉花的青年一抬头,突然惊呼说,“领导来了。呀,还有新厂长,快散开。” 有两三个女工人立即散开,连三赶四的帮男青年往吸花筒前堆棉花,每个人都想在领导面前表现出色,然后引起领导的关注。特别是引起年轻的新厂长的关注。 年轻的新厂长贾玉轩带着领导班子,站在摆放有吸花筒的棉花垛前,听生产厂长介绍喂花情况。 “雨雪天要另支帐篷吧?”贾玉轩听了生产厂长的介绍之后,问道。 “是。”生产厂长回答,“这个季节白天有点热,但冬天不冷,棉花本身就是保暖的,往棉花里一埋,浑身发暖。” 贾玉轩点头。 “冬天巡逻,发现上中班的有几个货,下了班不回宿舍睡,直接拱棉垛里。发现之后训他们一伙,还不想拱出来。”保卫科陈科长说。 “只训一伙?太仁慈了吧,不处罚是不会长记性的。”生产厂长不满的说。 “应该处罚。”贾玉轩说,“不出事还好,出了事说什么都晚了。” …… 几分种后,他们离开喂花棉垛,去向车间大楼。 车间大楼坐落在棉垛区的西边,它是棉厂里最高最庞大的建筑物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机器轰鸣。 夜晚的车间大楼,灯火通明,机器轰隆作响,像一个怪叫不止的庞然大物。 一进入车间大楼,车间马主任早迎了上来,生产厂长突然咳嗽了几声,还是很急速的那种咳嗽。在外人看来,还以为是生产厂长被车间的飞舞尘粉给呛到了,可车间主任不是外人,他立即听出了门道,忙望向生产厂长。 生产厂长便朝着水泥楼梯的方向怒了怒嘴,又使了个别人看不出来而只有车间主任明白的眼色。 车间主任立即心领神会,赶紧走在最前边带路,巧妙的绕过脱绒车间的进入门,直接去了简易的水泥楼梯方向,因为那楼梯通向楼上的打包车间。 很显然,生产厂长不想让新厂长去脱绒车间。不过,不想让年轻的新厂长去脱绒车间,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要瞒年轻的新厂长,而是因为脱绒车间太脏了。 要说脏,车间里都脏,但棉厂所有的车间,就脱绒车间是最脏,脏到什么程度呢?怎么形容呢? 这么说吧,工人去到脱绒车间上班,上班进去的时候还是个人,下班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人了,而是变成了长毛兔子精。 别说进去上班八个小时候了,即便从脱绒车间走一趟,也是一身的花绒绒,头发上,鼻孔里,连眼睫毛上都是。 而新厂长贾玉轩呢,他那么年轻,那么好看的五官,那么好看的发型,身穿着一尘不染的长款藏蓝色风衣,领口处露着洁白的衬衫领子,一米七八的身高,不胖不瘦,被藏蓝色风衣修饰得很是挺拔,还有锃亮的皮鞋——他浑身上下一尘不染,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光芒,如一块圣洁的美玉,像从画中走下来的一般,他进入车间都是暴殄天物,何况是脱绒车间呢。 中年的生产厂长不忍心,比生产厂长年长几岁的车间主任更不忍心,所以说,生产厂长一咳嗽,一使眼色,车间马主任便心领神会,前边带路,直接上楼去了打包车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0章 打包车间相比其它车间虽说不那么尘埃飞扬,可毕竟是车间,相比车间外面的清新空气,还是尘埃飞扬。 所以,一进入空旷的打包车间,跟在贾玉轩身后的陈科长望着各司其职的劳作工人,还有轰鸣的机器,他用手驱逐着眼前飞荡的尘絮,笑说:“我说唐厂长,这要是成年累辈的在这里上班,先不说天天要吸入这些会飞的细毛毛,就这耳朵恐怕也受不了。” 他口中的唐厂长就是生产厂长。 “反正是没有戴着大檐帽穿着老虎皮威风是真的。”唐厂长笑着说。 陈科长是保卫科科长,此刻他就戴着大檐帽穿着保安服呢。 唐厂长话音没落,车间马主任和办公室丁主任就笑了。 贾玉轩那好看的脸上也流淌着笑意。 “反正我得不住你一句好话。”陈科长瞪了一眼唐厂长说。 在车间马主任的带路下,一簇人说笑着向打包车间的深处走去。 打包车间,就是将脱过籽的皮绵,用吸筒吸进来,再通过机器将皮棉压在一起,压成硬石头一样的硬件,然后用十几道铁丝将皮棉硬给牢牢的扣住。 棉花厂的加工车间,目的就是将籽棉变成皮棉硬件。 除了喂花,在所有车间里,打包车间是最干净的,也最有技术含量,特别是扣铁丝。 但是,技术含量高,责任也大,特别是扣铁丝,还有一定的危险。 扣铁丝,咋一听上去,要的是力气,其实要的偏偏不是力气,而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 当机器将皮棉压成石头一样硬的时候,机器两边各站的两个人,会很速度的将铁丝弯成一个弓形,将两头穿过机器,穿到对面去。机器两边的其中一人,各穿六根铁丝,铁丝的两头,各有一个巧环。而站在机器前接应铁丝的那个人,要在一定的时间内,将铁丝的两头给扣在一起,恰到好处的扣在一起。时间到了,机器松开,被压成石头一样硬的皮棉在没有机器的压力下,会突然膨胀,而十二根铁丝已将它牢牢的扎紧,越膨胀,铁丝扣得越牢。 但是,如果铁丝扣不好,当皮棉没有机器压力的时候,突然膨胀,那铁丝会猛的被弹开,弹到站在机器前的人脸上,力度大的惊人,快的惊人。 棉花厂的打包车间,每年都有扣铁丝的工人受伤。更甚者,有一年,有个工人被铁丝弹到眼睛,将一只眼睛弹瞎了。 因为打包车间的扣铁丝技术含量最高,车间马主任将新厂长带到打包机前,停了下来。果不其然,新厂长贾玉轩立即被扣铁丝的精湛技术给吸引了。 轰鸣声中,只见一双玉手,敏捷的抓起六根铁丝,分别弯成弓形,快速的将铁丝的两头穿到打包机的另一边,那架势就像穿针引线一样轻松自如。然后又开始将对面穿过来的六根铁丝的两头给扣起来,动作娴熟,快如闪电,如同织毛衣一样轻松,如同扣纽扣一样容易。 贾玉轩看呆了,他几步上前,弯腰从扣铁丝者的身后拾起一根铁丝,将两头弯到一起,想拭着扣了一下,却发现铁丝的硬度根本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别说扣了,将两头弯在一起都有些吃力。 他又望向那双玉手,这哪里是扣铁丝,简直就是扣纽扣,织毛衣,没想到车间里还有这样的巧妙活儿。 贾玉轩好奇,他站在那双玉手的身后,上下打量,从身板上看,是一个纤瘦的少年,他想看清那少年的面目,便绕到那双玉手的对面,也就是打包机的另一面。 簇陪贾玉轩的几个领导也追随着来到打包机的另一面。 贾玉轩却发现,打包机的这面站着两个大男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者,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年轻的负责向另一边穿铁丝,年长者负责将对面的那双玉手穿过来的铁丝扣住。 打包机这边站两个工人,而那边却只站一个工人,也就是拥有那双玉手的那个少年,也就是说,那玉手少年一个人等于操作了两个工人的工作,既要把六根铁丝弯成弓形穿到对面,又要扣完从对面穿过来的六根铁丝,并且他还比另一边的两个工人提早完成。 贾玉轩对那双玉手感兴趣了,他从打包机咬合空间望过去,望向拥有那双玉手者的五官,却发现是一个十几岁的俊美少年。 美的令他窒息。 哦! 那一刻,贾玉轩有些呼吸急促。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美佳佳的翩翩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那是一张精致无比的五官,像来自远古的天界。 在这粗糙蛮陋又轰鸣的打包车间,她像一颗遗世的明珠,摧残夺目,光芒万丈。 贾玉轩如被摄了魂一般,双眼再也不能从那张五官上移开了。 初次相遇,他看着眼前的美少年竟然很面熟。 贾玉轩眼前的美少年便是凤鸣,她一时棉厂上班便剪了长发,剪成了现在寸短的锅盖头式的短碎发型,而这种锅盖头式的短碎发型,一直都是少年及一些青年的发型。 于是,被摄了魂魄的贾玉轩又折回到那玉手少年的身后。簇陪的几个领导也紧紧跟随,折回到打包机的这边。 凤鸣侧身拿铁丝时,感觉身后站了很多人,她回头望时,正好遇到了那双被摄了魂的目光,那是新厂长贾玉轩的目光。新笔趣阁 贾玉轩天生一双好看的眼尾上翘的蝌蚪眼,还有个天生W型的迷人双下巴。 按理说,长一双蝌蚪眼应该很难看,可长在他的五官上,却有画龙添睛之美,特别是那两条蝌蚪尾巴,很敏捷的向上甩着尾尖,这一甩不当紧,把那两只蝌蚪眼给甩得鲜活起来,蝌蚪一鲜活,贾玉轩的双眼便炯炯有神,灿若星辰。 凤鸣一触碰到那双眼情,不由得一怔,忘记了穿铁丝,也忘记了对面穿过来的铁丝,就那样与那双摄了魂的眼睛对视着,从不会害羞的她,突然害羞了,羞羞的笑了,如花儿绽放在春天里,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响起了美妙的乐曲,这个世界热闹起来,连打包车间也缤纷流彩。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1章 扣铁丝的时间,是有限定的,在限定的时间内一旦没有扣住,时间一到,咬合的机器立即张开,被压成石头一样硬的皮棉,会嗵的一声膨胀开,那暴发力决不亚于地雷暴炸,炸得满车间飞棉花。 刚才唐厂长和车间马主任故意绕过脱绒车间,就是避免不让新厂长粘上一身花绒,而眼前这阵式,扣铁丝的凤鸣只顾望着贾玉轩羞笑,眼看扣铁丝的时间就过了,被压成石头一样硬的皮棉一旦爆炸,新厂长就不只是变成长毛兔子精了,而是变成巨大的玉米花精了。 打包机的虎口正一张一合的不停吃压皮棉,这时,一个新的硬件已经压成。 打包机那边的人开始急切的催促:“咋回事儿?穿铁丝呀,凤鸣……” 可凤鸣还沉浸在她自己的幸福世界里。???..coM 说是迟,那是快,车间马主任跨步上前,拨开凤鸣,抓起铁丝穿了过去,唐厂长也赶紧招呼一旁的工人过来扣铁丝。 凤鸣被车间马主任这一拨拉,也立即反应过来了,收起了羞笑,重新站到打包机前,两只玉手像玩毛线一样,扣起了对面穿过来的铁丝,当她将最后一根铁丝扣住,打包机的咬合便张开了,那被压成石头一样硬的皮棉,立即膨胀,遇到铁丝的束缚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十二根铁丝立即限进了皮棉硬件里。 贾玉轩身后的陈科长都看呆了。呆过之后,他拿过铁丝,弯起两端,试着扣住。 “看起来很好扣嘛。”陈科长边扣边说。 可他难为得额头上直冒汗也没有扣住。 “看起来好扣,但扣起来就不好看了,是不是呀陈科长。”唐厂长望着正难为的陈科长说。 众人便笑了起来。 “你来。”陈科长尴尬的将扣不住的铁丝递给唐厂长。 车间马主任伸手接过铁丝,轻轻一扣,便严丝合缝的扣住了。 “咋?服不服?”唐厂长笑着问陈科长。 这个时候,打包机的咬合又吃够了皮棉,正紧紧的咬住,等待人工穿铁丝扣住皮棉。 可凤鸣已经心醉神迷,顾目流盼,她只顾羞涩的去望向贾玉轩。 “穿铁丝呀凤鸣。” 打面机那边的工人又喊叫起来。 车间马主任和唐厂长赶紧替凤鸣去穿铁丝。 凤鸣也回过神来,去扣对方穿过来的铁丝。 贾玉轩突然意识到,自己再停留下下去,会影响那美少年的精力集中,尽管他不想离开打包车间,他想留下来守着那美少年。 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也无心再到别的车间巡视了,他本想原路返回,车间主任便指了指了前边,带路从前边下楼,从最近的出口走出车间大楼。 一出车间,车间马主任便没有再继续陪同了,因为领导一出车间,他的陪同使命就已经完成了。 贾玉轩从走出车间便一言不发,他走在最前边,生产厂长和另两个中层领导陪在身后,他们一行人穿过小山丘似的棉花垛林,走在了贯穿整个棉花厂的那条宽阔大道。 贾玉轩的皮鞋,有节奏的敲击着水泥地面,因为打了铁鞋掌,发出的声音悦耳动听,咔、咔,咔、咔,尽管不远处的车间正轰鸣,但对于身后的三个下级领导来说,还是新厂长的皮鞋声听得最清楚。 抓生产的唐厂长见贾玉轩不向他咨询生产上的事情,便想着主动介绍些什么。 “车间里怎么会有那么年少的工人?” 没有等生产厂长主动介绍,贾玉轩突然问。 “按年龄也不小了,都十七八了吧,她刚进车间时才小呢,才十三四。”唐厂长如实说,他将准备好的介绍生产情况的一番话,又咽了回去。 “哦?怎么回事?”贾玉轩越发好奇了。 “谁知道呢,好像是三年前,赦厂长将那女孩交给车间时,说是县社一位退休的老领导安排进来的……” “女孩?”贾玉轩一脸的难以置信,他立即站住了,吃惊的望着生产厂长。 贾玉轩再次确认:“她是女孩儿?” “嗯。”唐厂长立即点点头。 女孩儿。她是女孩儿。贾玉轩心里开始疼痛,他皱起了眉额,有些无法承受这个事实。于是,望向水塔上的长明灯,又望向了车间楼,搜寻着车间楼的打包车间,最后将目光凝视在打包车间的钢窗上,透过宽大的钢窗,隐约能看到打包车间有人影晃动。 那美少年竟然是个女孩儿?还是县社退休的老领导安排进来的?她那么小,为什么不安排在办公室或是前场,而是三班倒的车间? 贾玉轩望向打包车间的窗户,生产厂长及两个中层领导也陪着他望,贾玉轩收回目光,又望向高高的水塔。那高高的水塔上,有几盏瓦数巨大的照明灯,将整个棉花厂照得如同白昼,长夜不息。 厂里以前发生过丢失皮棉硬件的事情。一个硬件几百斤皮棉,一斤皮棉几十块钱,丢失一个硬件皮棉就损失很大,何况曾经一次丢失过十几个硬件呢。 陪同的两个中层领导,其中一个是负责安全的保卫科科长陈开顺,另一个是办公室的丁主任丁新国,陈科长见贾玉轩望向水塔上的长明灯,以为新领导关心安全,便赶紧介绍说: “水塔上的长明灯是主灯,围墙的四周有哨楼,哨楼上有人值夜班,哨楼与哨楼之间,还有十几盏辅灯。”陈科长边说,边用手指给贾玉轩。 陈科长又说:“一到晚上,哨楼里都有保安值夜。保安班长每晚上会不定时的到哨楼里巡视,来监管值夜的保安。我也不会不定时的带着保安队长巡夜。” 陈科长又说:“这样一来,别说是人了,即便一头猪进入棉厂也会被及时发现。” “哦。”贾玉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他把目光从水塔上移开,移到了车间楼的打包车间,与水塔灯一比,那打包车间的灯光,便惨淡极了。他想起那女孩儿在那么惨淡的灯光下劳作,心又疼起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2章 贾玉轩一行人离开车间区,穿过内场,回到了办公区。 办公区是在棉厂的东北角另外劈出的一处宽阔的院子。 一行人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前,丁主任有厂长办公室的钥匙,他快走几步,将门打开,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呢,因为没有去车间巡视之前,贾玉轩让丁主任喊来了保卫科的陈科长和抓生产的唐厂长,开了个去车间巡视的几人组的小会议。 贾玉轩上任第一天开了领导成员会议之后,就率全体领导成员去前场巡视了。 今天是上任第七天,虽说进出棉厂都会从生产区域穿过,却没有正式进车间巡视过。于是,他便利用今晚的闲暇时间去车间巡视一番。临出门的时候,走在最后的丁主任随手带上了门,里面的灯却亮着。因为去车间巡视只是领导的例行公务,大晚上的,车间里那么轰鸣,领导也不会在车间停太久,没熄灯的必要。 此刻,一回到办公室,贾玉轩便脱了藏蓝色风衣,走进套间,他将风衣挂在套间门后在的衣架上,穿着藏绿色鸡心领毛衣走出套间,双手相互向上捋了捋毛衣袖,手腕上那扣得严丝合缝的白衬衣马蹄袖口便露出来两寸多,与毛衣的鸡心领处的白衬衣领子相互衬托,越发将他的五官衬托得英武绝伦。M..coM “坐。”贾玉轩见唐厂长和陈科长都站着,赶紧招呼他二人入坐,唐厂长和保卫科的陈科长便各自寻了适合自己的位置相继落坐,也就是那张三人沙发。 丁主任早开始忙活起茶水来,他先给贾玉轩倒了茶水,放在单人沙发旁的茶几上,又给唐厂长和陈科长倒了茶水,放在二人面前的长方形的木茶几上。然后,他自己寻了个门口的木椅子位置坐下来。 “各车间的运转还正常吧?”贾玉轩问。 “各车间的生产线,都运转良好,效率还可以,十几个带班的都是老职工,工作很踏实。”唐厂长开始汇报工作。 “老职工?”贾玉轩皱起了既年轻又好看的额头。 “哦,老职工不是指年龄老,是指他们进厂的时间长。”唐厂长赶紧解释。 贾玉轩会意的点了点头。 “咱车间大大小小共分为五个工种,每一个工种分别有三个正带班和三个副带班,因为三班倒嘛。每一组的正带班和副带班都负责他们工种的主要岗位。咱棉厂创建之初,没有设副带班,不到半个月,我发现不行,因为谁不定有啥事呢,带班的要是请假不在,那个工种便群龙无首了。当时向赦厂长请示了一下,每个工种又分别设了三个副带班。如果正副带班谁有事请假了,另一个人全面负他的工作。” 唐厂长名叫唐文俊,他开始给贾玉轩很详细的介绍车间的情况。 “这五个工种也包括棉垛喂花吗?”贾玉轩问。 “是。”唐厂长笑了,“喂花车间除了三个正带班,都是女职工,开会的时候都叫喂花的带班为妇女主任。刚才棉垛喂花的那个胖胖的男青年就是正带班,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中年妇女为副带班。你也看到了,除了正带班,全是青一色的女性。” 唐厂长又笑着说,“女人爱干净,不愿进车间楼。情愿在露天的棉垛上挨晒受冻。” “仓库呢?仓库属于车间管辖吗?”贾玉轩问。 他来棉厂之前,就已经耳闻棉厂的仓库主管倒卖棉厂仓库的物资给小高贩以获利。既然外人都耳闻了,唐厂长作为仓库主管的顶头上司,心里更应该明如镜。既然明如镜,还不予制止,这里面是不是有利益关系? “是,他是属于我们车间。但仓库只有一个主管,主管下面有六个仓库保管员。三班倒,两个保管员一个班。”唐厂长如实汇报。 “那车间的五个工种也包括仓库吗?”贾玉轩问。 “不,不包括。”唐厂长摇头说。然后他略有犹豫,随即便无奈的一笑,又接着说,“这个仓库,它虽说属于我们车间管辖,但你知道它很特殊,因为那些仓库保管员并不进入车间劳作,而是很体面的坐在仓库里很清闲。机器哪儿出故障了,需要更换部件,检修师傅会去仓库找保管员领。哦,包括前场的帆篷,存库入库也属于仓库过检。” 唐厂长又说:“因为仓库这个工种很特殊,也就是体面清闲吧,就和咱办公区的一些闲职一样,凡是能进入仓库的,都有些小背景。” 唐厂长又说:“人事科有车间的全部领导成员名单及每个领导成员所负责的,很详细。” 唐厂长又说:“车间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我和马主任呢,不分三班倒,根据需要,随时都要出现在车间的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是凌晨两点。马主任这个人,工作能力很强,极度的负责任。” 唐厂长汇报结束之后,贾玉轩顺便咨询了几个问题,唐厂长都回答的很详细。 接下来,贾玉轩又向陈科长咨询哨楼的值班情况,然后又问上次丢失皮棉硬件的时间,及丢失硬件皮棉之后,采取了哪些补救措施,采取补救措施之后,又有什么盗窃事件发生没有,及对以后的安全防范有哪些建议等等。 一直谈到十一点多,有个保安队长来找陈科长汇报工作,说是有两个外场女工去皮棉垛上抱皮棉,被保安发现,她们说是装枕头,去她们宿舍一搜,发现她们床褥下面铺了厚厚一层皮棉,枕头里也装得满满的。以前曾有门卫反应说,不断看到一些外场女工往家带被子,眼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只有从家里往厂里带被子,没有从厂里往家里带被子的道理,并且,一些女工每隔月把就往家带一次被子,实在可疑,今晚捉到的这两个女工,有可能是将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 于是,陈科长便提前离开厂长办公室去处理女工抱皮棉的事情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唐厂长和丁主任,二人又向新厂长汇报了十来分钟厂里的事情,也相继起身,告辞离开,唐厂长在前,丁主任在后,二人一前一后,当唐厂长走到门口时,贾玉轩喊住了他。 “唐厂长,你等下。” 那丁主任见状,也停住了脚步。 “丁主任你先过去吧,我有话和唐厂长谈。” 丁主任一听,满脸的失落,尽管不情愿,还是答应着出了厂长办公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3章 已经走到门口的唐厂长又折回到贾玉轩面前,他站在那里,没有落坐,因为他觉得该汇报的工作已经全部汇报了,一把手之所以喊他回来,打发走丁主任只和他一个人谈,只不过是说几句暖心的话,话语奖励,以示对他的尊重。 “贾厂长。”唐厂长一脸微笑的望着贾玉轩。 “坐。”贾玉轩指了指了一旁的单人沙发。 这唐厂长和退休了的赦厂长一样,都是建厂元老,贾玉轩当然对他多了几分尊重。 这一让坐,唐厂长心里不踏实了。 看起来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否则,这么晚了也不会让他再落坐了。 工作上的事情已经汇报结束,年轻的一把手将出门的他再叫回来,又让落坐,这是要彻夜长谈的节奏。 谈什么呢?这年轻的一把手,一尘染,就像从画里走下来的,英武俊美,威而不怒,一脸的笑意,却又彰显出一种至高无尚的气势。 他是不是想通过自己来了解厂里那错纵复杂的人际关系?或者是想了解退休的赦厂长保存在棉厂里的权脉?要不就是想了解棉厂高层共同决策的那件拿不到桌面上的缺德私密事……或者这几件事情他全部都想了解,毕竟自己是建厂元老,而陈科长和丁主任都是后来者。眼前这年轻俊美的一把手便只有通过自己了解他想知道的信息了。 唐厂长很听话的落坐,而他的思维,却如同闪电,快速的揣摩着上司的圣意。 贾玉轩见唐厂长落坐,便起身,亲自为唐厂长倒了杯热茶,轻放在他旁边的茶几上。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在唐厂长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微笑着问道: “唐厂长,车间里那女孩儿,既然是县社领导安排的,这前场和办公室,人员再满,也不多她一个人,赦厂长为什么偏偏将她扔到车间里不管不问?” “哦?是扣铁丝那女孩儿吗?”唐厂长问。 “嗯。”贾玉轩点头。 唐厂长正快速转动的思维突然放松了。 他还以为年轻的一把手要向他打听厂领导班子的人际关系,以及不能摆在桌面公开说的那些花厂内幕之事,没想到他打听的只是扣铁丝的那女孩儿,随即松了一口气,说道:“这说起来就话长了。” “哦?有多长?”贾玉轩那好看的嘴角,撩起了两抹好看的笑意,“唐厂长尽管扯,我洗耳恭听。” 只要是谈那个女孩儿,再长他都听不够。 “这个吗,我想想。”唐厂长若有所思了片刻,似在思索那女孩的来龙去脉,然后才缓慢的说:“贾厂长你有所不知,在建厂时,和出让土地的乡领导及村干部谈好的条件,是招收他们五十名地皮工,可厂子还没建好,四面八方都往这儿塞人,三百名工人都绰绰有余,结果硬塞进来了四百多人,可占用人家的土地,提前谈好的条件是五十名地皮工,还一个没招呢……” “赦厂长不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吗,为什么不顶着?”贾玉轩不解的问。 “唉!”唐厂长叹息说,“咱这个县社系统,门头弱,除了教育局不卡咱,税务,工商,银行,运管,连粮食局都卡咱。当然,塞进来的这四百多名工人,也不全是卡咱的那些单位的人,也有近百名是咱县社系统内部塞进来的,还有一百多人是从供销系统调过来的老职工,你想呀,没有咱的老职工压住阵角,新来的都是年轻货,不踏实,弄不成个景。” “这和车间那女孩儿有啥关系?”贾玉轩嫌唐厂长扯的太绕。尽管他刚才还说,有多长,尽管扯。 “地皮工没兑现,就超员了,乡领导和村干部能愿意吗?赦厂长没办法,咬着牙,在工人超员的情况下,又放进来三十名地皮工,谁知道全是乡领导和村干部的亲戚,没有村民啥事,可村民是知道有五十名地皮工的事情,哪个村里没有几个刁民,他们聚成团伙天天上厂里来闹,都是些地痞无懒,村干部在背后为他们撑腰,让他们向上边告,可告到上边,上边又压到下边,最终又压到赦厂长这里。没办法,赦厂长便亲自上阵,直接从村民中补招了二十名地皮工,将五十名地皮工的数量给彻底兑现了。村民尝到了闹的甜头,闹得更凶了,说什么还差三十名地皮工呢,以前的三十名地皮工,不是他们村的,是乡领导和村干部的亲戚,不算事儿。赦厂长便拿出合同,和五十名地皮工名单,让他们去找乡领导和村干部闹去,他们偏偏不去,只在厂里闹。赦厂长便求助于保安公司,东西两个大门都是保安公司的人。闹事的村民这才消停下来,可没多久,硬件被盗了十几个。” “就没报案吗?”贾玉轩问。 “报了,能不报吗,可查不出来。硬件区那边的围墙掏开一个大洞,硬件是直接被运出去的,估计外边有卡车接应,时间大概是黎明时分。” 唐厂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很痛心的样子。 贾玉轩见状,也不便催他快点扯了。 好一会儿,唐厂长才继续说:“我一直怀疑有保安做内应,当时也向赦厂长提了,赦厂长采纳我了的建议,便在咱们厂内部成立了保卫科,保卫科的人员几乎都有退伍兵,相对来说素质高些,然后又将那些有嫌疑的保安给辞了。到了晚上,特别是后夜,所有哨楼里都有咱厂的保卫人员值班,哨楼与哨楼之间,增加了十几盏灯。” 唐厂长说这番话的时候,心痛的表情还没有彻底缓和。可想而知,得知硬件丢失的时候,他有多心痛了。 贾玉轩只洗耳恭听,不再提问。 唐厂长缓了一下又说:“那女孩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安排进来的。若是别人,赦厂长会一口拒绝,可安排女孩儿的人,偏偏是对他有提拔之恩的老领导,虽说退休了,可恩情还在,再就是,正因为那老领导已经退休,还必须安排那女孩儿,要不人家背后会说赦厂长人走茶凉,忘恩负义。当时,若将女孩儿安排在前场,还怕附近村民借机闹事,说什么你们连十来岁的小女孩儿都安排进来,他们的地皮工还差三十名呢。其实,赦厂长最怕的,是有人告到上边去,没办法,便把那女孩给安排打包车间了……” 终于扯到了那女孩儿身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4章 果然是说来话长,绕了这么一大圈,才终于绕到女孩儿身上。 贾玉车皱了下眉,笑问:“车间里就没有好的岗位,非要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儿去扣铁丝?” “没人让她去扣铁丝,是让她去打包车间打杂的,说白就是让她去玩的,是她自己迷上了扣铁丝。” “打杂?即便打杂,别的车间就不能打杂?在花垛上喂花不就挺好的,我看花垛上那些喂花工人大都是些年轻女孩儿,喂着花,说说笑笑,挺开心的。”贾玉轩微笑说。 “不行。”唐厂长摇摇头说,“这你就不知道了贾厂长,喂花是在室外。热的时候能晒出油,冷的时候能冻僵。再就是,喂花是在室外的花垛上,卖花棉农上垛的时候,比集市都热闹,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姟天天在花垛上跟着喂花,这影响多不好。影响不好也不怕,就怕有的人拿这说事就坏了。” “别的车间呢?”贾玉轩又问。 “轧花车间,还有脱绒车间,那车间真是荡的很,一进去就披一身花绒。再就是仓库旁边的截铁丝车间,倒是比起车间楼干净,可那是长白班,栓人太死,虽说不累,但也不能闲一会儿,除非停电,或机器出故障,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能守得住摊儿吗……” “不是还有仓库吗?”贾玉轩用洞察一切的口气问。 “不错,车间是有仓库。”唐厂长点头,“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安排在仓库重地实在不妥,如果机器临时出故障,车间师傅找她领零件,各种型号,复杂的很,仓库塞那么满,她如果一时找不到,那不耽误生产吗。再就是,仓库也是三班倒,这机器出故障,也没有一定的时间点,如果凌晨或黎明时出故障,让睡得正香的小女孩儿起床去仓库翻零件,也是一种折磨。”M..coM 贾玉轩皱眉沉思,不说话了。眼前的唐厂长,虽然说的句句是实,但他的每一句话都彰显着他在维护赦厂长,是赦厂长的亲信无疑了。当然,赦厂长虽有老古板的称谓,但那是对他的褒奖,是说他做事不媚上欺下。 “其实呀。”唐厂长停顿了一下,又说:“赦厂长将那女孩儿安排在打包车间,也是用心良苦,只让她上中班,不让她上后夜,这待遇不低,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再就是,厂里对外宣称她是临时工,只有主管会计,丁主任,赦厂长和我,知道她是正式工,她的工资都是主管会计亲自给她发,而不是像别的职工那样到出纳那儿领。她自己一页工资表。就是避免别人看到她是正式工。” 听唐厂长这样一说,贾玉轩对那女孩儿的心疼,没那么厉害了,便随口说:“太谨慎了吧这赦厂长。” 唐厂长笑了:“要不,咋落了个老古板呢。” 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说,“哦,对了,赦厂长说过,如果他退了,新任领导哪怕一上任就立即提那女孩儿坐办公室都行,但他只要在厂里管着,那女孩儿必须过了十八岁才能离开车间。”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已彻底缓和了刚才回忆硬件丢失的心痛。 贾玉轩一听,好看的嘴角不由得撩起了两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眼前的唐厂长这是在暗示他——暗示他现在就可以放那女孩儿出车间。 贾车轩抬腕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误你的休息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唐厂长。” 这个棉厂,在工种上为分三大区域:车间、前场和办公区。 而车间的区域也包括车间楼西边的硬件区。 前场呢,就是指整个收花区域。前场又分外场和内场,内场是棉垛区,就是储存收购来的棉花的区域。外场是收花区,就是指东大门以里到验级过磅的区域。外场与内场,有长长的围墙相隔,长长的围墙上,依次留有收花的磅口,共有十二个磅口,根据卖花棉农的多少开磅口。收花旺季,十二台磅口同时开工,都无法满足拥挤的棉农。 唐厂长的办公室虽说在办公区前边,但他的休息室,却是在车间楼西边的硬件区附近的那片房子里,那是车间领导、车间带班和车间工人的住宿专区。 那片专区,在棉厂的西南区域,与东北区域的办公区正好呈对角,仅对角的距离就有好几里地之遥,但又不能开个直线的对角路吧,唐厂长顺着厂内的路回住处,就更远了,这个贾玉轩是知道的。 贾玉轩心里还有些疑问,那就是把那个女孩安排在棉厂的是哪个县社退休老领导。但他感觉自己的疑问是唐厂长也不知道的事情,否则,他刚才也不会用“县社退休老领导”来表达了,而是直接说出对方的姓氏加官衔了。 既然唐厂长把该说的都相告了,贾玉轩也就不再耽误的休息,毕竟他休息的地方还有好几里地的路程呢。 于是,唐厂长起身告辞,贾玉轩送他到办公室门外,一直望着他离开办公区,消失在那个出口的门道。 阴历九月的天气,温差大,中午太阳高照时还晒得脸疼,此刻又冷得想穿棉袄。贾车轩返回办公室之前,抬头望了望满天的星辰,只见那条稀疏的银河已经快东西走向了,这预示了隆冬将至。 一阵风突然刮起,旁边枯萎的丝瓜藤和吊瓜藤哗哗作响,几片枯叶也呻吟着随风飘落。 贾玉轩吸了口凉气,一步跨进办公室,上了门,又抬腕看了看表。再有十来分钟就十二点了,那个扣铁丝的女孩儿也该下班了。他这样想着,进入套间,那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床辅用品一应俱全。他将套间的灯打开,出来将办公室的灯拉灭,回到套间里,和衣躺床上,却毫无睡意。他从一上任便毫无睡意,但之前都是想厂里的事情,今晚的毫无睡意,想的却是打包车间里那个扣铁丝的女孩儿。 原来这世界上真有一见倾心,一睹眉宇便沦陷的真爱。 原来书上和影视里描写的都是真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5章 贾玉轩从小到大,面对导性,他的内心世界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波动过。 在今晚之前,他这个二十六七的大男人对异性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今晚,看到车间那个女孩之后,他有序而淡定的内心世界,突然万马奔腾,惊心动魄。 此时此刻,他是彻彻底底的相信了,书和影视里所描写的一见钟情、一睹眉宇便沦陷都是真实存在的。那都是前人经历过的。大概世界上所有的成语,都是先人在现实生活中沉淀下来的真理吧。包括一见倾心的爱情故事。 从上高中,再到大学毕业之后参加工作,他也接触过周围人称赞的貌美女性,他也觉得对方确实相貌好看,但也只是觉得相貌好看,却没有此时此刻想呵护她一辈子,宠爱她一辈子的强烈感觉。 身为成年男人,他也遇到过不少有好感的异性,周围人和亲朋介绍的女孩,也不乏相貌姣好者,可在他眼里,和那些有好感的女孩一样,都是大众型的,即便相貌姣美者,她的言行举止也是大众型的,只不过皮相不同罢了,就像春天盛开在路边的油菜花,一片一片的金黄,无论花朵肥瘦,无论花瓣如何对称,无论如何鲜艳,它都是油菜花,而不是奇花异草。 在车间扣铁丝的那个精致的短发女孩,便是奇花异草。 那精致的短发女孩,是他人生中最美丽的相遇,也是他一直在等待和寻找的相遇。 如果今晚他没有遇到那女孩,如果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遇到那个精致的短发女孩,那在未来的几年中,他肯定也要成家,他肯定也会选择一个有好感的相貌姣好者,去结婚生子,去心无波澜的过完一生。就像工厂生产的产品一样,加工,生产,出厂,摆到货架,被人购买,为人奉献自身价值,然后寿命终结。 这样的宿命,既不甘,又无法摆脱。放眼望尘世,世人皆如此,有几人能跳出这样的人生框架,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伴侣和人生呢! 可今晚他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那位女孩儿了,初次相遇,那种无法自制的惊喜,那种久别重逢的亲切,可以将以前他所有的好感者们,都清扫的无影无踪。 这哪里是初次相遇,他内心深处分明感觉到了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 初次相遇,他便心甘情愿的想用生命去呵护她。 贾玉轩感觉,他降生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寻她,为了与她相遇。 今晚终于相遇了。 这真是,千变万化安排着,只待缘份至,深秋凉,夜半车间初相遇,心儿暖如炽。 贾玉轩想到这里,好看的嘴角撩起两抹梦幻般的笑意,他想,大概每个人降生这个世界上,上天都会给他安排一个他会用生命去呵护的爱人,大部份人只是没有相遇而已,或者被这个尘世迷住了双眼,即使相遇,也是擦肩而过。 而他是幸运的,终于等来了这美丽的相遇。 一时,他像个天真的孩子,是一脸的向往和温柔。 他感谢这个棉花厂,感谢上天让他遇到了自己生命中的女孩儿。 当时调任棉花厂时,他有些不乐意,他在上大学时的理想就是能进入体制内,做老百姓的公仆,做老百姓的父母官,为老百姓谋幸福,而棉花厂的厂长虽然也是官,但与他理想中的官场相差甚远,他情愿在商业公司做办公室主任,也不想当棉花厂的一把手。可是,当妈妈告诉他,棉花厂只是个过渡,是为了以后在官场上走得更远,既然想当老百姓的父母官,棉花厂天天跟老百姓打交道,正好体验生活,可以和老百姓零距离接触。被妈妈这一劝,他这才心动,过来当这个棉花厂的厂长,但他也知道,父母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他才有机会来这个棉花厂做一把手的。 贾玉轩又抬腕看表,已经十二点了,那个女孩应该下班离开打包车间了吧。 我有所念人,隔在打包房,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此时,车间去不得,时刻在思量。 没有睡意的他是思绪纷纷,便下床来到套间门口,那里有个洗脸盆架,盆架上有一面镜子,他对着镜子端详自己。 这一端详,他便对自己的相貌不满意了。因为从相貌上看,他感觉自己比那个精致的短发女孩太成熟,也就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的年龄差距。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于是,他抬起手拭着将三七分的短发型给梳理成顺势而覆的短发型,果然,一个发型便让他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的模样。 从他记事起,一直到大学毕业之后去商业局工作,他都是这种顺势而覆的碎短发型,自从做了商业局办公室主任,他觉得这种发型显得不成熟,还跟个在校学生似的,不管怎么说,办公室主任也是个领导,领导应该有个领导的形像。于是,他去理发店将顺势而覆的学生发型给理成了成熟的三七分的发型。一换发型,他当时对着镜子看自己,不错,确实感觉凭添了几分稳重和成熟。 这一刻,他却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很成熟,他还想理回那个学生发型。 没想到发型会这么神奇。 于是,他决定明天就去理发店将三七分的型理回以前的那种顺势而覆的短碎发型。尽管现在他是棉厂一把手,级别可比商业局办公室主任高很多,更需要展现稳重和成熟,可因为那美丽的相遇,他要放弃那稳重成熟的发型了。 想到这里,他很幸福的失笑了。 明天就将她调离车间,调到办公室。贾玉轩这样想着,又回到床上,好看的嘴角又绽露出笑意,他突然有些害羞,忙用右拳盖在好看的唇上,低垂下了眉额,尽管套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可他的样子就好像害怕周围人看到似的。 只是,赦厂长是前任领导,是他一手将那女孩儿给安排在车间的,并放话说,只要他赦厂长在厂里统管大局,那女孩儿必须过了十八岁之后才能离开车间,他赦厂长现在退了,如果自己一上来就立即将女孩儿放出车间,正应了他赦厂长的预料:新任厂长哪怕一上任就提那女孩坐办公室的预言;可如果等到女孩过了十八岁生日再放她出车间,那又等于自己在维护和执行他赦厂长之前的金口玉言。 眼下是将女孩调离车间,还是等她十八岁之后再调她出车间,好像都被他赦厂长事先给神算了。姜还是老的辣,的确如此。 贾玉轩可不想执行赦厂长的金口玉言,他是想明天就放女孩离开车间,可他又不想应了赦厂长的预料。左思右想之后,决定明天理过发之后去拜访一下赦厂长。 拜访退下来的前任厂长,并不是顾忌他,而是尊重他,但贾玉轩的内心深处,主要还是很想知道,那女孩儿到底是县社哪个退休老领导安排过来的,他实在好奇这个人的身份,还有那个退休老领导与那个女孩子的关系,竟然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往棉花厂一扔就不管不问了,这一扔就是三年。 第二天傍晚,贾玉轩让办公室置办了些礼品,他去拜见了赦厂长,先谈了一些他昨晚就准备充足的所谓正事,然后他话锋一转,装做无意之间问起打包车间那个扣铁丝的女孩,也就是凤鸣。 贾玉轩说:“赦厂长,车间里有个女孩……”说到这里,他为难起来,“唉,怎么说呢,就是眼下吧,她的年龄距上班年龄还不足,却已经在棉厂车间上了三年班,这万一要是有别有用心的人给捅出去,上面查下来,我很担心会牵涉到您。当然,她都在那里呆三年了也没事,我只是说这万一要是查到怎么办……” 说到这里,贾玉轩故意停顿一下,又说:“她是谁家的女孩?往车间里一扔就是三年……” 赦厂长哼的一声,给他来了一句:“问你爷爷去。” “我爷爷?”贾玉轩很是意外。 “嗯。”赦厂长点头。 贾玉轩开始尴尬了。他本想拿那个女孩的年龄唬一下赦厂长,借机探听一下那女孩的身世,没想到赦厂长一句话就把他怼懵了。 那一刻,他实在难以置信。原来安排女孩儿的县社退休老领导竟然是自己的爷爷。 贾玉轩尴尬的笑了笑:“是我爷爷安排她的?”M..coM “可不。”一提那女孩赦厂长有些小激动,无奈的笑着,抱怨说,“你要问我她是谁家的闺女,我给你说轩儿,我还想知道她是谁家的闺女呢。当年你爷来按排她的时候,只字未提她的身世。至于说把她扔在车间,一扔就是三年,这也是当时和你爷爷谈好的事情。我现在都不清楚你爷爷与那女孩家里是啥关系。所以说,玉轩,关于那个女孩的所有疑问,我一概不知,你只有问你爷爷去。我哪天得闲了,我也去问你爷爷……” 贾玉轩离开赦厂长家,看了看时间,快九点了,这个点回去他怕打扰爷爷休息。于是,他决定这两天回老宅一趟。 只是,他也越发好奇了,自己的爷爷在退休之后还要亲自上阵往棉花厂安排人,那肯定是自家亲朋无疑了,可他怎么不知道有这样的亲戚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6章 上午八点多的时候,凤鸣一个人坐在床上,手持一面小镜子在不停的照自己的脸。 只从那个晚上在车间里遇到年轻的厂长之后,她便开始魂不守舍起来,她的世界时全是他,即便在车间扣铁丝的时候也是。 只从遇到了贾玉轩之后,她一人在宿舍呆的时候,便爱拿面小镜子不停的照自己的脸。一边照,还一边又捏又摸又拧的,好像是对自己那张脸极不满意。 以前她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她喜欢躺床上看书。只从遇到贾玉轩之后,她拿起书再也看不进去地个字了。 她住的宿舍里一共有六个女工。其中有两个在前场上班,前场是收购棉花的地方,只有白班,八点不到就去岗位上了。 其中两个是车间的喂花工,三班倒,现在正上中班,和凤鸣一样,夜里十二天下班。昨天二人下班时,因为正半夜,喂花的棉垛相比车间,离宿舍能近几里地。夜里十二点下班,棉垛区空旷无人,二人便绕过背处,偷偷抱了好多皮棉回宿舍,连夜装成枕头,趁着早上门卫换班,二人带着装皮棉的枕头回家了。 另外一个女工也是车间的喂花工,但她上的是后夜,又是地皮工,家在附近村里,一下班便回家睡去了,嫌宿舍睡不安稳。做为地皮工,她总感觉高人一等似的,很少住厂宿舍,尽管宿舍里有她一张床。 反正吧,此时此刻,同宿舍别的女工都不在,宿舍里只有凤鸣一个人。其实,平时的白天,也几乎都是她一个人呆在宿舍。 平时的白天她除了洗洗刷刷之类的杂活,便只躺在床上看书。 但只从遇到贾玉轩之后,她再看不进一个字了,一个人在宿舍的时候只是不停的拿镜子照自己的脸。 若是以往的白天,她会看书看得入迷,雷打不动的入迷,宿舍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 此刻,她正拿面镜子照自己的脸,越照越不满意。她不满意自己那张稚嫩的脸,她想变得成熟些;她不满意自己的超短发型,这超短发型太嫌小,她想变成长发飘飘。可只从三年前剪了长发,她一直都是这种假小子似的超短发。 怎么办?她想瞬间变得成熟一些,她想瞬间变成长发飘飘。 只为他而变。 她也知道这样魂不守舍的一直照镜子不行,可她却无法停下来。 本来,她今天一醒就在心里嘱咐自己,反复的嘱咐自己,要看书,只有看书才能不想他。不想他,不照镜子。可她捧着福尔魔斯探案集,两页盯着那一页,半个小时盯了几十次,每一次都看不进去一个字,满脑子都是年轻厂长贾玉轩的身影。 她从记事起,便被无边无际的孤独包围着,感觉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哪怕身处闹市哪怕身处喧嚣的学校,哪怕是父母兄姐团聚一堂,那种孤独荒凉的感觉,始终都淹没着她。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野地里寻找,不停的寻找。 梦里也如此。 那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创然而涕下的孤独荒凉感,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她今年十七岁了,十七年来,那种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孤独,伴随了她十七年。 直到几天前的晚上,在车间遇到了年轻的新任厂长贾玉轩,那种感觉才哗啦一声消散了。 那一刻,她荒芜孤独的世界里,瞬间春光明媚,百花盛开,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羞,虽初次相见,她的内心世界,却汹涌着久别重逢的惊喜。 其实,在车间遇到他的那一刻,她瞬间就认出他了。因为她以前曾经梦到过他。 在她与冷战定亲的前一天晚上,她梦到他了。 在梦里,她走在一条空旷的街上,好像是晚上,有路灯,她在路上追随着一个行走的男人,那个男人在她前边的十几步之遥,他的背影,她一直记忆犹新,到现还历历在目,他穿着藏蓝色的长款呢子褂,过膝的那种长款,脚上穿着皮鞋,走路时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样走了好长时间,他进入一个很气派的楼阁庭府,他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府庭的大门自动为他打开,他在跨过大门之前,转过身,冲她笑着挥了挥手。她这才看清他的俊美的五官,他原来是她的丈夫……在梦里的意识里,他就是她的丈夫。 在车间遇到他的那一刻,她瞬间就认出他了。可现实的他却还不是自己的丈夫。 自从在车间遇到贾玉轩之后,她内心世界里开始热闹起来,喧嚣起来,满世界都是莺飞草长,欣欣向荣,鸟语花香。 可她也知道,人家是厂长,又有背景,根本看不上她这个老百姓,再就是,她也已经与冷战定亲了。 一想到这些她就难过。 上天真是个好编剧,最会捉弄人。 十七岁,韶华初盛,青春渐茂,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让她思念成疾,魂不守舍。 此时此刻,她逼迫自己放下镜子,逼迫自己又捧起了福尔摩斯探案集,倚墙歪坐在床上,逼迫自己去看手里的福尔摩斯探案集,可最终还是捧着书发呆。新笔趣阁 捧书发呆的人儿,竟不知啥时进来个女的,因为两个后夜女工回家时,只是将门给轻轻带上,并没有锁住,凤鸣也懒得下去上锁,所以,那个女的才畅通无阻的直接进来。 “你这个宿舍有叫林凤鸣的?”那女的一进门就质问。 凤鸣认得这个女的,她是后院办公区的,属于领导级别,负责办公区的领导们签到点名,还有通知开会什么的,反正她就是在办公室很享受的那种傲娇贵妇。尽管凤鸣并不知道她是否结婚,可凤鸣一看到她就联想到了“傲娇贵妇”这个词。 那傲娇贵妇的话音没落,凤鸣赶紧点头:“嗯。” “你赶紧通知她,去办公室见一下丁主任,她有急事找她。”那傲娇贵妇的说完,很傲娇的出门而去,连宿舍门都没有带上。 傲娇贵妇一离开,凤鸣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魂不守舍也消散了一些,继尔代替魂不守舍的是担心和困惑。 因为像她这种普通工人,无缘无故的突然被办公室召唤,都不是啥好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7章 凤鸣本来就因为遇到贾玉轩而魂不守舍,被傲娇贵妇一通知,说丁主任找她有急事,虽说不再那么魂不守舍了,却又升腾起莫名其妙的担心。于是,她心里不耐烦着,赶紧下床,胡乱洗漱一番,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奔后院办公区。 她心想,这丁主任找自己什么事? 最近,厂里处罚了好几个往家“偷”皮棉的女职工。 要说偷,也不太合适,因为她们并不是翻墙越货的那种偷,而是在门卫和保安的注视下,光明正大的走大门将厂里的皮棉带回家的。 事情是这样的,她们半夜之际抱皮棉回宿舍铺床,铺在褥子下面,铺的多了,再将被子里的棉套掏出来,将偷的皮棉装进被子皮里带回家,给人的感觉是带被子回家,然后再将被子皮装包里带进厂,再装进皮棉带回家,就这样反复的带。 因为皮棉是装进被子皮里带回家,光明正大走大门的时候,门卫和保安都是视若无睹,他们想不到那厚滚滚的被子里全是皮棉,而不是棉套。 就是这几天抓到的那几个偷皮棉的女职工,她们也不是因为将皮棉装被子皮里带回家而被抓的。到目前为止,厂里好像还没有发现将皮棉装被子皮里带回家的这种偷法。 这几天被抓到的那几名女职工,都是车间中班女工下班时,趁着半夜之际,从皮棉垛上抱皮回宿舍的途中被巡逻的保安撞见而被抓的。 “抱皮棉干啥?”保安上前询问。 保安实在不解:这大半夜的是往哪抱呢?跟黄鼠狼偷鸡似的,抱着一大抱皮棉,一路小蹿的奔跑,你再抱着皮棉跑,也只有在棉厂里跑,即便半夜你抱着皮棉也出不了大门呀。新笔趣阁 被逮到的女工一下慌了。 “铺床。”被逮到的女职工很尴尬的说。也只有这样说最合适了。否则,你抱着一大抱皮棉干啥用呢? “铺床?”保安起疑心了。每年一到三九隆冬,厂里的职工是有抱皮棉铺床的毛病,但一过了春节,就又给抱到棉垛上了。但现在这天气也不冷呀,才阴历九月,离立冬还早呢。 于是,保安向科长汇报之后,保安队长带着几个保安去那个女职宿舍检查,这才发现,那个宿舍的所有女职工的褥子下面都铺着厚厚的皮棉。 因为那个女宿舍的女工全部都在车间上三班倒。 于是,棉厂便把那个宿舍的女职工做为典型给全厂通报批评。 只是全厂通报批评,没有做别的处罚。因为皮棉抱宿舍铺床也是在棉厂内的宿舍里铺床,肉再烂也是烂在锅里了。 那几个被通报批评的女职工也是有惊无险。因为棉厂目前并没有发现她们将皮棉装被子皮里带回家的行为。否则,可就要面临被开除的悲剧了。 凤鸣的宿舍,算上她共有六名职工,算上她有四个人都是在车间三班倒。 在车间上三班倒,每个班是八个小时,也只有上中班时才有机会抱皮棉。因为中班是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这八个小时,下班时正好是夜里十二点,当时厂里空旷的像无人城。 白班是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这八个时候,下午四点下班时,太阳还在西南的天空上坐镇,厂里正处于热闹的高潮期,众目睽睽之下,借你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棉垛上抱皮棉。 夜班是夜里十二点到早上八点这八个小时,早上八点下班时,日出东方,光芒万丈,厂里正是上班的高潮期,同样也是借你一百个胆也不敢去棉垛上抱皮棉。 只有上中班的下班之时才有机会抱皮棉。 在车间上三班倒,所谓的三班倒,是三班轮流倒的,一星期一倒班,白班、中班、夜班轮流交替,车间职工都工作在这种三班倒里。 整个棉厂,只有凤鸣一个人是只上中班。如果她想抱皮棉,天天下班都有机会去抱。 凤鸣同宿舍的另三个在车间三班倒的女工,她们在上中班时也偶尔的往宿舍抱皮棉,但只是小打小闹,偶尔的装个枕头带回家。凤鸣从她们的口气中却听出了她们并不想那样做,而是因为她们听说别的车间女工在上中班的下班时,抱的皮棉都装成厚被子带回家了,她们便觉得上中班那么好的抱皮棉机会,不抱白不抱。于是,便也免强自己在上中班的下班之时,顺手牵羊的抱点皮棉回宿舍。 这样她们的心里便平衡一些。 凤鸣听同宿舍的女工说有人抱皮棉装被子带回家,很是不屑,可她觉得那样做太下作,跟偷东西的贼没啥区别。 尽管棉花厂是个棉花世界,女职工来例假都用棉花垫,还只拣特级皮棉垫,女厕所里扔的那些带例假的皮棉都是成堆,是鲜艳夺目。对这种现像厂里也一直禁止,经常说这个事儿,可说归说,可都垫的裤子里了,谁也不会再扒开女职工的裤子去把那些皮棉给掏出来。 凤鸣觉得来例假垫皮棉更失体统,怎么说棉厂职工也是公家人,公家人要有个公家人的样子,用厂里的皮棉应付例假,太不符合公家人的高贵身份了。 去办公区的路上她一直想,办公区的丁主任无缘无故的找她做什么?她可从来没有抱过皮棉装枕头里往家带,更别说装被子里往家带了。当然,更不会用厂里的皮棉应付例假。 再就是,上次别的宿舍抓到几个抱皮棉的女工,可都是保卫科处理,这办公区的丁主任找她有急事,到底是什么急事呢?她除了领工资每个月去一趟后院的办公区,平时还从来没有被叫去过办公区,现在无缘无故的被叫到办公区,这让外人知道了,传出去可不好听。不过,幸好宿舍就她一个人,她本人不说,宿舍里没人知道她被叫去办公室。 凤鸣这样想着,走过那条穿房而过的门洞,来到了办公区,向着大办公室走去,没想到丁主任竟然在办公室门外等她,一看到她,立即热情的招呼:“林凤鸣。” 凤鸣赶紧快走几步,来到丁主任跟前:“丁主任,你找我。” “进来说。”丁主任热情的请她进屋。 办公室有几张办公桌,有一男两女散坐在办公桌前,那男的比丁主任年长,大概有四十多岁,两个女的其中就包括去宿舍通知她来的那位傲娇贵妇,另一个女的年纪大些,感觉是该退休的主儿。 对于凤鸣来说,凡是在办公区上班的人,都是领导级别,所以,她进去之后,逐个冲那些望向她的领导们点了点头,尽管他们没反应。 “请坐。”丁主任指了指一张空桌子旁边的木椅子,然后倒了杯茶放那椅子面前,他本人也坐在那张椅子对面。 凤鸣本来不打算坐的,见丁主任弄出这隆重的阵式,只好诚惶诚恐的坐下。 丁主任见凤鸣坐下,这才微微一笑,说道:“林凤鸣,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不用再去车间上班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8章 不让上班了?为啥呀? 凤鸣只觉得五雷轰顶,僵化在那里。她本来就呆板,这一僵就更呆板了。 这不是被开除了吗,无缘无故的被开除,如何面对江东父老?这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被开除回家,伯妈还不埋怨死她。埋怨还是轻的,说不定还要挨打。 不祥的念头和画面在凤鸣脑海里快速的闪现。她的世界是昏天黑暗,飞沙走石,凄风惨雨,瞬间就冰冬了一百尺。 肯定是因为那些女职工抱皮棉装被子带回家的事情牵连了她。她想。 可她虽说长年上中班,一次皮棉都没抱过,更没有在例假期间垫皮棉。 跳黄河也洗不清了,就因为常年上中班。她想。 真是百口莫辩,说出来没有人相信的,因为她常年上中班。她想。 现在被开除了,怎么办?真是太冤了,比窦娥都冤。她想。 上次因为去冷战家被冤枉,挨了伯和妈的打,她当时气得不停的剪自己的头发,不停的撕扯自己的头发。 现在被冤枉,被开除,她该怎么办? 这次她不想回家接受伯和妈的打骂了,她想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就是她从小向往的那种世界。就是她的世外桃源。 …… 凤鸣的思维正高速的运转,心情正极度的深渊,她脸上的表情也是滴水成冰,愁云惨淡,呼吸都不正常了。 “你怎么了?”丁主任突然发现凤鸣的不正常。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太冤了。”凤鸣说着,哽咽了。 “什么?太冤?什么太冤。”丁主任莫名其妙。 “丁主任,我上中班从来没抱过皮棉,你信吗?我来例假也从来没有用过皮棉,你信吗?”凤鸣悲痛的说。 “没人说你那样?你怎么了?”丁主任继续莫名其妙。 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开始莫名其妙的注视凤鸣,傲娇小贵妇也好奇的围了上来。 “那为什么要开除我?”凤鸣很委屈的问。 “开除你?没有的事。”丁主任越发莫名其妙了。他心想:谁敢开除你呀,现在新上任的年轻厂长只想重用你。 “那你刚才为什么正式通知我说不用再上班了?”这回轮到凤鸣莫名其妙了。 丁主任开始若有所悟了。他脸的表情就像慢镜头一样,由莫名其妙到若有所悟,再有若有所悟到恍然大悟…… 一进入恍然大悟状态,丁主任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想笑了。而办公室的所有人,早已大笑起来,肆无忌惮的大笑。 特别是那傲娇小贵妇,已经笑得东倒西歪了。 丁主任赶紧手捂嘴,微缩头,起身去向套间,快步的去向套间。 丁主任再从套间出来的时候,办公室的笑声已经退潮了,只有那傲娇小贵妇还在嘀嘀的笑,但已经不再东倒西歪了。 丁主任是一脸的红润,一脸的笑意,走出了套间。看得出来,他刚才进入套间之后爆发了一场大笑。就像海水涨潮一样,他脸上的红润是退潮之后被滞留在沙滩上的证据。 “经厂领导班子研究,从今天起,将你调到结算室上班。”丁主任又坐在凤鸣的对面接着说。 哦?凤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发怔的双眸,很呆板的动了一下。 “一步登天了。”旁边那个傲娇小贵妇笑着说。 “好好干,把算盘学精了,就是你一辈子的吃饭门路。”另一个年长的妇女领导望着凤鸣,一脸慈祥的说。 不是被开除,而是去结算室上班?凤鸣实在难以置信。 她内心世界的情绪落差太大了,大得让她无法承受,她急促的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免强缓和下来。 结算室是卖了棉花的棉农去领钱的地方,在那里上班的人可都是些有真本事的高人呢,算盘打得哗哗叫,厚厚的一打票据,噼里啪啦一阵拨,就给弄出数字来了。特别是有个四十多岁的女会计,双手能同时打算盘,被人称为双枪老太婆。 她凤鸣可对算盘一窍不通呀。???..coM “可我不会算帐。”凤鸣欣喜之后,又气馁了。 “没有人天生就会,只要你肯学。”丁主任说罢,指了指凤鸣面前的杯子,“天冷,快把热茶给喝了,暖和。” 凤鸣有些受宠若惊,因为平时见了丁主任和他打招呼,他都是很领导范的点头回应,今天竟然如此关心自己,还让她喝了热茶暖和。 尽管茶水有些烫,凤鸣还是忍住烫,很坚强的一饮而尽。然后,她便感觉嘴里被烫伤了。 “走吧,我送你去结算室。”丁主任见凤鸣喝了茶水,起身说。 凤鸣也起身,跟在丁主任身后,出了办公室,又穿过办公区的门道,来到厂东门以北的结算室。 结算室是三间通房,屋后墙也是厂围墙,临着外边的环厂土路,北间后墙上开了两个窗口,南间后墙上开了两个窗口,一共开了四个窗口,专门供卖棉花的棉农取钱用。 凤鸣跟着丁主任来到结算室,里面的会计们正在做开工准备。棉农领钱的四个窗口上,早已挤得水泄不通,全是瞪着双眼喘着热气的人头,个个都是一脸的迫切。四个窗口里面,北边两个窗口前放一张三斗桌,南边两个窗口前放一张三斗桌,每张三斗桌的两头正好对着取钱的窗口。三斗桌的两头,各坐着两个负责接票递钱的成熟女性,三斗桌前面各坐着两个高手会计,他们接到票之后,负责核对,然后噼里啪啦的拨一通算盘,按票据上的数字转换成另一种接近钱的数字,然后递到身后的桌子上,身后的桌子前散坐的也是会计高手,他们或她们也是噼里啪啦一阵拨打算盘,再将票据上的数字变成成钱数,将钱数写在票据上,转给里面桌上的人,里面桌上的人按票上的钱数,负桌查钱,然后撕下一张票据,连同钱,放在一边,等接票递钱的人伸手来取。 结算室前面的两个窗户前,也就是面向厂里的两个正规的窗户前,也各放了一张三斗桌,那两张三斗桌前分别坐着两个年龄稍大些的会计,其中之一就有翁会计,他们面前放着成摞的帐本,一上班就看呀看呀,有时候,他们会去银行,有时候会去向领导汇报工作。 墙北山的西北角处放着一个大保险柜,屋正中间是那个大炉子,炉子上放着个铝壶,铝壶上正冒着白色的蒸气。 凤鸣跟丁主任来到结算室,丁主任将她直接带到坐在北边窗户前的翁会计面前,笑着说:“翁会计,这是给你们结算室增加的新兵。”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89章 翁会计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秃顶,带个眼镜,他听了丁主任的话,抬起头,隔着眼镜洒了一眼凤鸣,不屑的说道:“我们结算室也不缺人呀。” “贾厂长说了,由翁会计负责教她算盘,在一个月之内必须让她熟悉掌握加减乘除。否则,可要追究你为师不严的责任。” 如果没有拨算盘的真本事,这结算室可不是谁想来上班就来上班的,凤鸣既然是贾厂长让丁主任亲自送过来的,翁会计当然按受。 所以,他一听说是贾厂长让送来的,赶紧将眼镜摘下,脸上换了一副新面孔,绽露着慈祥的微笑,站起身,打量着凤鸣,说道:“看样子也不迷瞪,应该没问题吧。” 其实,翁会计是反着说的,凤鸣看人死相,看谁都死相,只有看贾玉轩时是个例外,她看任何人都不会有她这个年龄的羞涩,林家村的人背后都说她不精细,她的家里人则当面说她不精细。 翁会计说看上去也不迷瞪,应该没问题,那意思就是看上去很迷瞪,根本就不是学算盘那块料。 “新来的吧?”翁会计又看了一眼凤鸣问。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凤鸣。 结算室这个工种,在棉厂属于高高在上的神仙工种。车间三班倒的工种,在棉厂属于最低层的凡人工种。凤鸣又是一直上中班,白天又爱窝在宿舍床上看书,三年了,不被高高在上的结算室的会计们发现,也很正常。 “是呀,你们结算室的新兵。”丁主任打着含糊说。因为他不想跟翁会计扯太多,怕扯太多说不清楚。 “我看着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结算室一名中年女会计说。 “看人多了,看谁都面熟。”南窗桌前坐着的中年男会计笑着说。wap..com “翁会计多费心,莫让贾厂长失望。”丁主任说。 “放心吧丁主任,咱翁主任有金针渡人的窍门,再迷瞪的人也能让她百窍通透。”坐在南窗桌前的中年老会计说。 “听见了吗丁主任,这事儿还没开始呢,人家贠会计就看上我的笑话了。”翁会计笑说。 “咱拿出绝活,不让人家看笑话,更不能让贾厂长失望。”丁主任笑说。 接下来,丁主任又扯了几句别的话题,便离开了,他出门之前,又回头叮嘱凤鸣:“你可要用心跟翁会计学算盘,学做帐,不要让领导失望。” 翁会计一直将丁主任送结算室的门外,折回结算室,指了指他桌子旁边说:“找把椅子,坐这儿吧。” 就这样,凤鸣留下来给翁会计打下手,正式成为结算室的一员。 她到结算室上班的第二天,就搬出原来的宿舍,搬到后院的办公区,和那位傲娇贵妇住在一起,就她们俩一间宿舍。她俩住在一起熟悉了,凤鸣才知道,傲娇贵妇才比她大四岁,还没有结婚,只是吃得胖,一脸青春豆,父亲是县社一个科室的科长,家里托人给她介绍的对像她不愿意,听说最近正跟厂里的一个保安谈恋爱。 凤鸣搬到办公区住的第二天傍晚,她下班回办公区的宿舍,在门洞里正好碰到出去的年轻新厂长,他的身后跟着丁主任。 瞬间凤鸣便石化了,因为她不知道如何向心仪的人打招呼。她的世界毫无征兆的火山暴发了。炽热的血液瞬间从脚底冲上九宵,她的脸火热火热的,肯定是腾的红透了。 贾玉轩一看到她,也是很惊喜,立即止步。 “还习惯吧,在结算室。”贾玉轩笑问。 “嗯嗯嗯……”凤鸣只会点头。她想让时间静止到这一刻。这个门道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这个世界里只她和心仪的贾玉轩。 “那就好。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去办公室找我,我与莹莹可是老熟人了。”贾玉轩这番话虽说是说给凤鸣听的,但只有前几句是让凤鸣听的,那意思是非常期待凤鸣随时去办公室给他添麻烦。最后一句话主要是说给身后的丁主任听的,那意思就是我一来棉厂就把林凤鸣从车间提到结算室,并没有什么个人感情上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有个叫莹莹的裙带关系。 然后贾玉轩带着丁主任离开了。 凤鸣却僵化在门道里好长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凤鸣到结算室上班的当天,翁会计就开始教她学算盘,先从珠算的加法学起。 算盘的架减乖除,加法最简单,因为最简单,翁会计先让凤鸣学习加法,结果,别人一天都能学会的加法和口诀,凤鸣却学了一星期才掌握。 结算室的人都用看弱智者的眼神看凤鸣,坐在门南窗下的贠会计便给翁会计开玩笑说,都是你这个做师傅的太笨,一个月的期限完不成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等着贾厂长追责你这个笨师傅吧。 翁会计也是长吁短叹,看凤鸣的眼神很是无奈。 可让人难人置信的是,结局却来了个大反转。 最简单的加法凤鸣学了一星期,剩下的减乘除越来越难,凤鸣却掌握的越来越快,特别是最难学的除法,凤鸣掌握的速度,把结算室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学除法那一天,正好有小雨加雪。 这人呀,对于三九天的寒冷,因为已经适应了,保暖措施也到位,并没有感觉不能承受,最不能承受的就是这秋冬交替之后的第一场寒冷,冷得让人措手不及,最低温度才零度,人却被冻得没地方钻。 那一天,结算室的人也是冻得没地方钻,央求翁会计升炉火,翁会计做了一辈子会计,凡事谨慎,赶紧去后院请示,准批之后,结算室才开始升炉火,门上挂棉帘。 阴雨天是不收棉花的,不仅结算室的人闲着没事,除了车间,整个前场的人都闲着没事。结算室的人围着炉火,磕着瓜子,云天雾地的喷着江东,很是享受。 也就是那一天,翁会计教凤鸣学除法,他面前放一张算盘,凤鸣面前放一张算盘,师徒二人并排坐在结算室北窗下的三斗桌前。 “除法的口诀是九归,我先拨一遍,你用心看,好吧。”翁会计说罢,开始拨打九归,拨的很慢,并口念口诀。 拨了一遍之后,翁会计又说:“来,这次你跟着我拨打……” “不用了,我拨给你看。”凤鸣说罢,开始拨算盘,并口念口诀。 翁会计先是一怔,随即是不屑的冷笑,这可是凤鸣跟他学算盘以来他第一次报以冷笑。做老师的最厌恶自大的学生,翁会计做了一辈子会计,凡事谨慎,那一刻也无法谨慎了,竟公然流露出了不屑的冷笑。 当凤鸣丝毫不差的拨到五归时,翁会计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去银行办事的贠会计和打下手的人正好回来,见凤鸣正丝毫不差的拨九归,也难以置信的围上来。结算室正喷大江东的会计们也不喷了,都不由自主的起身围观。 当凤鸣丝毫不差的将九归拨完,他们都不说话了,而是看着凤鸣,像看怪物和神兽一样。 九归那么难,最聪明人还要学个半月二十天的,凤鸣却一遍成。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0章 凤鸣学除法的当天晚上,可能是因为白天学除法用脑过度,她病倒了,头疼,全身无力,昏昏沉沉的,第二天也无法起床,她便让那位傲娇贵妇去翁会计那里给她请假。 “玉玲,我不行了,你帮去请个假吧。”凤鸣呻吟着说。 凤鸣口中的玉玲就是傲娇小贵妇,她全名叫孙玉玲。 孙玉玲并没有立即去给凤鸣请假,而是将后院属于她的活忙完,才去结算室给凤鸣请假。后院就是指办公区,办公区就是棉厂的后院。 孙玉玲去结算室给凤鸣请假,偏偏翁会计就不在结算室。 “凤鸣让我给她请假,这翁会计不在结算室。”孙玉玲回到后院,向丁主任抱怨说。 “我刚才看到翁会计在贾厂长办公室汇报工作,不知现在还在不在。”丁主任说。 孙玉玲一听,便赶紧去贾厂长的办公室。 有几个年轻人正在贾厂长办公室的门外挂棉帘,翁会计确实正在里面给贾玉轩报喜,说他用了十二天时间将任务完成了,凤鸣已全部掌握算盘的加减乘除。 “别人一天能学会的加法,她用了一星期才免强掌握。这以后的减法,乘法,和除法,一样比一样难。特别是除法,有她学加法的慢劲,怕是半年也不能掌握。结算室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谁也没想到就这么的急转弯,除法是一遍成。说出来没人相信,要不是结算室的所有会计就在旁边,我要出去说自己教徒除法是一遍成,别人都得说我吹嘘。算起来,从一星期掌握的加法,到最后一遍成的除法,这满打满算的一共才用了十二天……” “哦?十二天?”贾玉轩惊问。 “可不,十二天,不多不少十二天。”翁会计打着手势很肯定的说。 十二天?贾玉轩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又求证了一遍,得知是加减乘除全部掌握,他一脸的难以置信才转变成一脸的欣慰, 当初,他之所以将凤鸣从车间调到结算室,而不是前场和办公室,是因为他遇见凤鸣之后的第二天,去拜访退下来的赦厂长,赦厂长说凤鸣是他爷爷安排进来的,他当时实在难以置信,趁着十月初一去给奶奶上坟,回老宅见了爷爷。爷爷告诉他,凤鸣是莹莹的小姑子。.c0m 贾玉轩比莹莹大两岁,彼此熟悉的跟一家人一样,几年前还有人撮合二人交男女朋友,莹莹起初也有意,但贾玉轩却把莹莹当妹妹看,没办法,聪明的莹莹也只好把贾玉轩当无话不说的哥哥了。 所以,贾玉轩一听说凤鸣是莹莹的小姑子,当时就开心的笑了,说:“我明天就提她到办公室。” 若与那女孩扯不上半点关系,将她调出车间他还要谋划个合理的理由,现在知道了她是莹莹的小姑子,那把她调车间就无须他谋划任何理由了。关照一下熟人的小姑子,这不是最理直气壮又最师出有名的理由吗。 “不行。”爷爷立即反对说,“提她到办公室太扎眼,不如提她到结算室。” “她不会算盘。”贾玉轩担心的说。 “没有人天生会,凭她扣铁丝跟玩毛线一样轻松,她进了结算室,会很快掌握珠算的。”爷爷自信的说。 贾玉车一想也是,结算室都是些珠算高手,可以让高手教她呀。 爷爷又说:“让她学些真本实,也是一辈子的吃饭门路,说不定有一天,能进社县财务科呢,你妈不也是由乡供销社的营业员升上来的。” 爷爷之所以如此给孙子谋算,是因为他从长孙那春色繁盛的双眸里看到了他对那扣铁丝女孩的良苦用心。长孙是他看着长大的,他从来没发现长孙对哪个女孩有那种用心,他早看出来了长孙这是喜欢上人家女孩啦。 “这样最好。”贾玉轩称心的说。他正春风得意,竟然没发现爷爷的那翻话很寓意深远。 爷爷又说:“像统计科的孙科长,他女儿在棉厂办公室做什么记录员啥的,都四五年了,那不用学,是个人都会,可他孙科长有一天不在那位置上坐了,他女儿还能在那么舒适的位置上待吗?像这些没有忧患意识的父母,能养育出有出息的儿女吗?” 贾玉轩赞同的直点头。 就这样,贾玉轩在阴历十月初二那天,将凤鸣从车间调出来,调到结算室,并让丁主任特意安排给翁会计学算盘。当时,他感觉着,凤鸣就是再聪明,这加减乘除,怎么着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掌握,所以,他特别让丁主任给翁会定了一个月的期限,没想到,竟然只用了十二天,凤鸣就掌握了全部珠算。 他心里清楚,是凤鸣聪明的缘故,可翁会计既然来报喜了,只是名义上的报喜,实际上是来邀功的,便赶紧给予翁会计极高的评价和称赞。 “这真是名师出高徒,也只有翁会计您能让她掌握的这么神速。”贾玉轩微笑着说。 翁会计特意来汇报这件事,想要的就是年轻厂长的言辞嘉奖。 “份内之事,份内之事,不足挂齿。”听了贾玉轩的称赞,翁会计笑出了一脸的褶皱。 贾玉轩又赶紧给翁会计递茶水,说道:“翁会计辛苦了。改天呢,凑个时间,我请翁会计坐一坐,我们爷俩聊一聊。” 贾玉轩口中的请翁会计坐一坐,就是请翁会计吃个便饭的意思。 翁会计已经知道了凤鸣在车间上了三年中班的事情,当时便猜想凤鸣大有来头。因为赦厂长那么古板的人都对凤鸣那么关照,只让她上中班,一上就是三年。现在一听年轻好看的贾厂长为了凤鸣要请自己坐一坐,便更坚信的认为,凤鸣的来头可不是一般的大,有可能与某位大人物有关系。 “贾厂长您千万别客气。以后我多向您汇报工作,咱俩爷多聊一聊,坐一坐就免了。”翁会计嘴上这么说,心里巴不得贾玉轩请他坐一坐。那样在棉厂可就风光无限了。 也就在贾玉轩正嘉奖翁会计的时候,傲娇贵妇孙玉玲出现了。 “翁会计果然在这里,我来替凤鸣请个假翁会计。”孙玉玲掀开棉帘,探进来上半身说。 “她怎么了?我这可是正向领导夸她呢。”翁会计绽笑着一脸的褶皱说。 “她病了,不能上班了。”孙玉玲说。 凤鸣病了?不能上班了? 贾玉轩一听就坐不住了,他皱了皱眉额,向前探身,透过一张一合的棉帘望了望外边的天气。小雨加雪已经停了,风却大了,还很犀利,从棉帘缝里透进来的风,就跟刀子似的犀利。 “我过去了。”孙玉玲向贾玉轩微笑点头,然后放下棉帘离去了。 “病情严重要送医院。”贾玉轩起身,来到办公桌前,从椅子上拿过藏蓝色的长款呢子大褂穿上,向外边走。 翁会计也紧跟在贾玉轩身后。凤鸣是他徒弟,他当然关心。即便心里关心不起来,在贾玉轩面前也要表现的很关心。因为他发现年轻好看的新厂长对凤鸣所表现的热情,不是一般的热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1章 凤鸣正缩在被子里呻吟,孙玉玲正不知所措的给她掖被角,问她渴不渴,要不要去医院,凤鸣都没有任何反应,只顾呻吟。 贾玉轩和翁会计交谈着进来了,直接来到了床前。 孙玉玲赶紧让开,站在二人的最后边。 “请了没?”凤鸣迷迷糊糊的只知道有人进来,以为是孙玉令给她请假回来了,便很痛苦的问。 “请了,贾厂长和翁会计来看你了。”站在贾玉轩和翁会计身后的孙玉玲赶紧说。 “凤鸣,快让孙统计帮你起床,我派厂里的车送你去医院。”贾玉轩附近凤鸣说。 孙统计就是傲娇贵妇孙玉玲,因为她父亲是县社统计科的科长,在棉厂都戏称她为孙统计,她也确实兼着棉厂的统计科长助理。 凤鸣立即拒绝:“不不不。” “有病要早治。”贾玉轩不容拒绝的说,然后回身示意孙玉玲上前扶凤鸣起床,他和翁会计便出去了。 孙玉玲掀开被子去扶凤鸣,凤鸣却往里缩,呻吟着说道:“不不不,还是给我哥打电话吧,快,一中,林凤翔。” 孙玉玲到外边给贾玉轩一说,贾玉轩赶紧让赶来的丁主任给一中的林凤翔打电话。 天气太冷,翁会计年纪大,直打哆嗦,贾玉轩担心他在室外冻着会受不了。 “翁会计,你就别陪在这里挨冻了,快回结算室去,凤鸣这里有什么事情我就让人去通知你。”贾玉轩赶紧把翁会计打发走了。 贾玉轩隔窗吩咐孙玉玲照顾好凤鸣,他则在凤鸣的宿舍外来回走动,给凤鸣哥哥打了电话的丁主任也陪在一旁。 凤鸣的呻吟声,不断传出,贾玉轩越发焦急,抬腕看了看表,抱怨说:“快半小时了。”然后很果断的对一旁的丁主任说:“不能再等她哥了,你赶紧去安排咱厂里的车过来。” 丁主任答应着快步离开,去办公区外边喊司机,他人还没有走出办公区,办公区外边却传来气车声,紧接着是嘈杂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刚走到门洞口的丁主任怔住了,赶紧回头向贾玉轩汇报:“贾厂长,是县社的车。” 贾玉轩几步快走,来到门洞口,只见从吉普车下来的一男一女,正匆匆穿过门洞。男的是凤鸣的哥哥,同来的还有莹莹,她走在凤鸣哥哥前边,他们是乘坐着县社的吉普车来的。 厂门卫对这辆吉普车很熟悉,因为之前凡是乘坐这辆吉普车来棉花厂的人,厂领导都是毕恭毕敬的接待,所以,一看到那辆吉普车,便知道是县社领导来了,赶紧畅开大门。吉普车上的司机对棉花厂也很熟悉,他一直开到棉花厂办公区的门洞外。 “玉轩。”莹莹早看到了贾玉轩。 贾玉轩赶紧说:“我是要派厂里的车,可凤鸣硬是不肯,非让给哥哥打电话,打了电话我都等不及了,刚才已派了厂里的车。” “给你添麻烦了玉轩。”莹莹来到贾玉轩跟前,赶紧回头给林凤翔介绍,“凤翔,这是贾厂长。”然后她很随意的向后一指林凤翔,对贾玉轩说,“这是凤鸣的哥哥。” 林凤翔赶紧越过莹莹,伸手给贾玉轩:“你好贾厂长,给你添麻烦了。” “别客气,赶紧。”贾玉轩引二人来到凤鸣的宿舍。 凤鸣呻吟的厉害,莹莹和孙玉玲帮凤鸣穿戴好,然后被哥哥抱到办公区外边的吉普车上,这时,办公室的几个人也出来了,他们跟在贾玉轩和丁主任身后,簇拥着抱凤鸣的林凤翔和莹莹,一直簇拥到车前,然后望着吉普车消失才了各回自己的办公室。???..coM 凤鸣去医院看了医生之后,被直接送回林家村的家里了,她一直在家休养了一星期才来棉厂上班。 这一来上班可热闹了,结算室,办公区的人,对凤鸣的态度与病之前可是两种天地,全厂的人都知道被栓在车间三年的林凤鸣原来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 就像流落民间的皇亲贵胄突然回归,凤鸣是身份倍增。 “没想到咱厂藏了个皇亲国戚……” “怪不得老赦只让她上中班……” “三年了,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也太会藏了……” “我和她同宿舍三年了,只以为她小才让上中班,没想到这么有来头……” …… 整个棉厂像溢锅似的谈论林凤鸣。以前和凤鸣同宿舍的那五名女工,只后悔当时没有好好关照凤鸣。因为她小,同宿舍的与她都没有共同语言,平时除了日常的打招呼,都没有与她谈过什么话题。现在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了,因为凤鸣一去结算室上班就搬到后面的办公区住了。 打包车间的职工都以凤鸣曾在那里扣过三年铁丝而倍感荣耀。 结算室的会计们都以凤鸣现在属于结算室而感到荣耀。 翁会计更是以凤鸣为荣,因为他是教凤鸣学算盘的师父,师以徒为贵。自从知道了凤鸣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他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在结算室处处罩着凤鸣——事实上根本就不用他罩,结算室的每个会计都对凤鸣很友好。 翁会计开始教凤鸣做帐,去银行对帐或去后院汇报工作,也让凤鸣跟随。 结算室有谁和凤鸣说话稍有不敬,哪怕是开个小玩笑,翁会计就立即出面干涉,反正就是处处彰显着他是凤鸣的师父。 凤鸣实在不适应,病之前她每天去结算室上班,都是踩着时间点,从来不早到,但也不迟到。上班之后就一心一意的上班,结算室的杂活,她从来也不主动去做,除非有人支使她。结算室的人下班晚,因为下班之后需要对帐,有时帐对不住,能耗到十点多,都是第二天上班的早到者打扫卫生,凤鸣都是踩着时间点上班,几乎都赶不上打扫,所以,她给结算室的人的印像就是没眼色,不懂事。 病痊愈之后去上班,她不敢踩着时间点上班了,而是尽量早到,尽量帮着打扫卫生。因为她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言行举止,都代表着社县一把手的亲戚的形像。 她极度的痛苦,因为她不想被众人关注。上学时她只坐最后一排就是为了避开全班同学的视线。没想到现在却被迫进入到全厂几百名职工的视线里。 她开始怀念在打包车间扣铁丝的那种没有存在感的中班日子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2章 这一天,八点差五分的时候,凤鸣掀开结算室的蓝色帆布棉帘,里面的门是虚掩着,说明已有人来了,她推门进去,只见翁会计正蹲在炉子前倒换媒球。 “就剩几个眼儿红着。”翁会计一看到凤鸣便说。 “没灭就好。”凤鸣附和着,提起了提炉火旁边的铝水壶,吃惊的说道,“一壶水快熬干了。”说罢,她提起水壶出去接水了。 凤鸣现在已经是结算室的正式一员了。她是在贾玉轩去车间巡视之后的第三天来结算室上班的。 贾玉轩去车间巡视遇见凤鸣那天,是阴历九月二十八,凤鸣是阴历十月初二到结算室上班,现在已经阴历十月下旬了,到今天为止,凤鸣已在经结算室上班二十多天了,算盘的加减乘除基础运用,已基本掌握,晚上下班,结算室要加班整理当天的票据,汇总数据,晚上忙到八九点,更甚者的会忙到十来点。 凤鸣现在也可以把算盘拨得啪啪响了,晚上也帮着摞帐了。 直到现在,凤鸣晚上躺床上想起这件事,还像做梦一样,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么风光体面的工作会让她摊上。并且,她心仪的人每次看到她都微笑着主动与她打招呼。 她也知道,这都是因为沾了嫂子娘家的光。她不解的是,嫂子娘是多大的官呢,连年轻好看的贾厂长都对她如此尊重。???..coM 要说吧,以前的赦厂长虽说没有像现在的年轻厂长这样尊重她,可也待她不薄,只让她上中班。上中班的好处是,不耽误后夜睡觉,不耽误白天出去玩耍。只是这棉厂在郊外,离县城好几里路,不方便出去玩耍罢了。她已经决定好了,过了春节就买辆自行车,骑着新自车来上班,以后无论是进县城,或是回家,都方便了,想什么时候回家就什么时候回家,再回家就不用坐哥哥的自行车了。 好歹现在她也是结算室的一员了,怎么可能没辆自行车呢。现在只要她一出结算室,棉厂里的人都喊她林会计,都对她小巴结,前几天有个验级员还托她取过钱,事后还请了她和客。 按理说吧,被人尊重是件好事,但因为沾了嫂子娘家的光,她顶着皇亲国戚的头衔,实在不舒服。 因为,既然顶着皇亲国戚的头衔,就要有个皇亲国戚的样子,要任劳任怨,要早来晚走,要多干杂活。 今天也是,她早早便来结算室了,见翁会计整理炉火,赶紧提起铝壶出去打水,然后又赶紧清理炉灰。 “昨个十点下班,我放的又是两块煤球,这还差点灭了,这煤球不行。”翁会计整理好炉火,开始扫地。 凤鸣清理完了炉类又开始收拾每张桌子上的杂物。 “今天星期六,又这么晴的天儿,那棉车都排了七八里,官路上都堵了二里多。”翁会计说。 翁会计又说:“今天准备熬大夜吧,我一会儿去向贾厂长请示一下,今晚咱结算室的加班饭,得让伙上准备全活一些,别缺汤少菜的吃干馍……” 因为结算室的会计们要熬夜摞账对数据,常常摞到十点多,伙上提供的夜宵是免费的,因为免费,便没有一日三餐收费的精致了。 “天冷,热汤是不能少的。”凤鸣附和说。 这时,结算室的帆布蓝棉帘被掀开,一阵冷风也随及灌入。 离签到还有七八分钟,结算室的人都会扎堆赶在这个时间来到。可来人掀开蓝棉帘,并不进来,而是冲凤鸣喊了一声:“凤鸣!” 这声音凤鸣太熟悉了,她是从小听着这声音长大的,还以为是做梦,吃惊的望过去,果然是她后娘正掀开棉帘向屋里张望。 “妈,你怎么来了。”凤鸣小跑到门口,掀开另一半棉帘,“快进来呗!” “不进,你说我咋来了?你伯俺俩来卖棉花。”凤鸣娘说着,好奇的打量着结算室。 “哦。”凤鸣一听伯和后娘来卖棉花,是恍然大悟,又怕后娘给说出来原委,赶紧给娘使眼色。 因为她上次回家养病时,伯和妈和她商量好的今天来卖棉花。只是她病愈后一到棉厂,戴上了皇亲国戚的头衔,结算室的人是凤鸣长凤鸣短的与她嘘寒问暖,结算室外的人是林会计长林会计短的与她热情打招呼,她一春风得意,就把伯和后娘今天来卖棉花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就是刚才一看到后娘都没有想起来,只是听后娘一说才想起来。 凤鸣家往年是不种棉花的,因为她伯最厌烦钻棉棵里打药捉虫。还扬言说,收入再高也不种。 但是,今年凤鸣家里还是种了很多棉花,因为她哥春节要结婚,需要做棉花被子,凤鸣的父母便私下商量,种几分也要打药捉虫,也是粘个腥手去忙活,种几亩也要打药捉虫,那不如种上几亩,平时放学回家,还有礼拜天,可以收拾棉棵。再就是,毕竟种棉花比种粮食收入高很多。 就这样,今年种了几亩棉花,留下哥哥结婚用的中喷好棉,剩下的全部卖掉换钱,因为结婚也是件很花钱的大事。 两口虽说都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那点工资哪里够给儿子办婚事。儿子娶的是县社领导的女儿,婚礼的场面可不能让当官的亲家笑话。操办婚礼很烧钱,要想把儿子的婚礼操办的隆重些,就更烧钱了。为了多备些钱给儿子操办婚礼,两口一咬牙便多种了几亩棉花。 其实,凤鸣家所在的子首乡里,也有棉花站,离家几里地,完全可以在那里卖,只是在乡棉花站卖棉,取钱太难,有时卖了棉花,半个月还取不到钱。而凤鸣在县棉花厂的结算室,结算室专门负责棉农取钱,卖了棉花当天能取到钱,上次凤鸣生病回家,商量好的事情,所以,今天趁着礼拜六,又逢天气晴好,便来县棉厂卖棉花了。 “弟妹,进来歇吧,屋里暖和。”翁会计一听凤鸣叫妈,赶紧停止打扫,热情的请凤鸣娘进屋来。 翁会计又支使凤鸣:“赶紧给你妈倒水。” “快进来呗。”凤鸣给后娘倒了一杯水放在她和翁会计的三斗桌上。 凤鸣后娘半掀着棉帘,只有上半身探进来,双眼骨碌碌的打量着结算室,绽放着一脸的惊喜。她大概是为女儿能在这种高端的地方上班而自豪吧。 凤鸣又赶紧给后娘介绍翁会计:“进来,这就是翁会计。” “哦,哦哦!”一听说是翁会计,凤鸣娘的双眼猛的一亮,立即闪身进来。 凤鸣赶紧指着自己上班坐的椅子:“坐这儿。” “不坐,你好好听翁会计的话。”然后面向翁会计,说:“谢谢你呀翁会计,把凤鸣教这么好,她伯说了,等她哥下次回家,给你带袋花生。上次回家,凤鸣乘他车,他没法带……”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3章 这时,结算室的人扎着堆进来,结算室一下嘈杂起来,凤鸣娘见状,赶紧出去。 “我得走我得走,可不能耽误你们上班。”凤鸣娘说着掀棉帘出去了。 “我家也有几亩地,种的有花生。”翁会计一边与进来的人招呼,一边给凤鸣的娘交谈。 见凤鸣娘出去了,翁会计赶紧丢下扫帚送凤鸣娘到室外。 凤鸣向翁会计打了招呼,也跟着她后娘一起从厂东门出去了。 东门是收棉花的专用通道,因为前场的收花区还没有上班,两扇大门紧闭着,只有大门上供人进出的小门开着。门外的棉花车拥挤得水泄不通,一些棉农在门外围观,有人试着想跨过那扇小门进去看看,可刚迈进去,便被门卫给喝斥出来了。 凤鸣娘刚才进厂,是打着凤鸣娘的旗号进来的。凤鸣现在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凤鸣娘当然更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所以,门卫一听说她是凤鸣的娘,立即放她进来了。 东门外的花车,从厂门向南,围着厂围墙外边的土路排挤着,绕半个厂,一直从东门排到西门那条南北官路上,足足有几里地,这还不算,又在南北官路上向两边各延伸了一里多。 为了卖花,棉农天不亮就来了,有的棉农,头天晚上直接带上被子在棉厂东门外过夜,就是为了第二天能早点被放进来卖掉棉花。 凤鸣家的花车,虽然没有排到那条南北官路上,但离收花的东门也有几里多远。因为棉车将路堵塞了,她跟着后娘有时候沿着路边的沟沿,有时候从棉农的花车下边钻,有时候还需要从棉农的花车上爬过去,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来到她家的花车前。 林青山正站在车辕里,两胳膊架要车把上,很迫切的向这边张望。车上是满满的一大车棉花,麻袋,床单包裹着,小山丘似的堆摞老高,用绳子牢牢的刹着。 “今天能卖得了吗?”林青山一看到老婆和女儿,便不无担忧的问。 “为什么不早点来?”凤鸣皱着眉额抱怨说。 “说得轻巧。”凤鸣娘没好气的抢白她,“五点都往这儿赶,天还没亮呢,一路上跟跳坑一样,深不脚浅不脚,你娘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遭过这种的罪。” 后娘突然哆嗦了一下,一抱膀子,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又说:“你伯俺俩的棉袄都湿透了,现在冷得要命。” 凤鸣一听,又心疼伯和后娘,便安慰他俩:“放心,如果十二台磅一起开,中午下班前能排到厂门口那儿。” 可是,她嘴上说着让伯和后娘放心的话,当她放眼打量着望不到尽头的棉车时,心里也揪得慌。 伯和后娘听了凤鸣的话,也确实放心了。 “那就好,今天只要能卖掉就好。”林青山听了凤鸣的话,一脸的欣慰。 “吃饭没?”凤鸣问。她心里开始愁得慌了。 这时,大概是前场的上班时间到了,东门开始开大门放棉花车进厂了,棉农们一阵骚动,就跟兵荒马乱似的,纷纷架车往前移动。林青山也是,他快速的架起小山丘似的棉花车,挎起车带,像纤夫拉纤一样,弓着身,吃力的向前拉,凤鸣和后娘赶紧帮着推。.CoM 大概移动的有几十米,便消停下来。因为每放进一批花车,东大门会重新关闭,等放进厂的棉花收完,才重新开大门再放棉车进厂,如此反复,直到下班。 “吃饭没?”凤鸣又问。 林青山说吃过了,后娘说没吃。 “来之前,下了面条喝。”林青山解释。 后娘赶紧说:“几十里路,早消食掉了,现在是又冷又饿。” “等着吧。”凤鸣说罢,扭头折了回去了,她踩沟沿,钻花车,爬花车,费气扒力的回到厂里,去到伙房,伙房师傅正在水管前洗蒸布,她要了几个馍头,几根大葱,回到宿舍,搜寻了一些炒花生,瓜子,一股脑塞进一个布兜里。 这些炒花生和瓜子还是前几天那个验级员请她的客送她的。她收拾了一兜吃食,然后拿了茶缸,提上暖水瓶,又费气扒力的踩沟沿,钻花车,爬花车,给送到父母面前。 其实,花厂东门外的对面,是附近村民在自家地头搭的简易棚,简易棚里有卖炒花生,瓜子等零食的,也有卖烩面,面条等热饭食的,但那样太耽误时间,伯和后娘吃那此票热汤热水的饭耽误移动花车,再就是她伯最不喜欢喝饭馆里的面条和烩面了,她才直接去伙上拿了馒头和大葱,提着暖瓶送来。 “这么难走你咋又出来了。”林青山接过暖水壶和茶缸。 “有良心。”后娘接过装食物的布兜。 林青山先倒了半缸热茶,然后说:“凤鸣,你还是先回去上班吧,等咱家花车排到了大门口,我让你娘去喊你。” 凤鸣一想也是,她在这守着,除了向前移动时,能帮忙推车子,也没啥别的用场,便又回结算室上班了。 整个上午,凤鸣都心神不宁,她脑海里一直想着,卖花的时候,去找谁帮忙呢,三年来她一直在车间,前场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以前的宿舍室友,倒是有两个在前场上班,可二人都是在花垛上盖章的,并不坐磅。 一时,凤鸣都愁死了。 一直思量到中午下班,她也没思量出一个能帮忙卖好价钱的人,她也不好意思向结算室的人求助,而结算室的人,也知道她的父母今天来卖棉花了,都以为她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自有卖好价钱的门路,也没有人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中午下班后,凤鸣借了孙玉玲的饭盒,因为她平时都用瓷碗打饭,不适合远距离端送。她借了饭盒去伙上打了热饭,出去给父母送,发现她家花车虽然没有排到厂门口,但也离厂门口不太远了,下午上班,如果第一批不能被放进来,第二批是百分百能轮上。 因为她有心事,父母用了午饭,她便提着饭盒还有上午的暖水瓶回厂了。她没有回后院宿舍,而是直接去前场的水池边洗饭盒,心里愁得不行不行的。她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洗饭盒碰上能帮忙卖花的人。 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4章 凤鸣在水池边正好碰上了前几天找她取钱的那个验级员。 真是巧呀,这个验级员在她去结算室之前并不熟悉,就是现在二人也不熟悉。那还是凤鸣刚去结算室上班没几天的时候,这个验级员就是中午在凤鸣去伙上打饭回来的途中等凤鸣,让凤鸣帮她取钱,说是亲戚家来卖棉花,路太远,不想再跑一趟了,卖了棉花想当天拿到钱,让凤鸣帮忙。这个女验级员的宿舍离风鸣以前所住的宿舍很近,但凤鸣一直在车间上中班,她和前场的所有人,彼此没有深交,但凤鸣知道她是验级员。 收花是十二台磅,取钱才四个窗口,再加上取钱时要经过一系列的核算,所以,当天卖过棉花的棉农,当天是无法取到钱的,结算室每天给棉农结算钱,是按几号卖的棉花来结算的。结算室取钱的窗口外边,每天都贴有通告,上面写着当天要结几号所卖棉花的钱。比如说今天吧,结算的是半月之前棉农所卖棉花的钱。 一些棉农卖了棉花,当天拿不到钱,为了取钱,能来回折腾很多次,因为棉农也不知道他卖的棉花哪一天能轮上结算钱。 卖了棉花,谁都想早点拿到钱,而棉花厂工人有几百名,谁家没有个七大姑八大姨,所以,贿赂结算室的人能挤破头。而厂里对这事又管得极严,如果没人发现,或者没人举报,那倒相安无事,一旦被发现,或被人举报,停职一个月,扣除当月全部工资。通告都在大门外贴着。 棉花厂的验级员,年龄大都很成熟,但让凤鸣帮忙取钱的这个验级员,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 凤鸣在结算室上班的时间短,不熟悉有些规距,大概那个验级员也感觉凤鸣还不熟悉结算室的距规,所以便求到她那儿,当时她还说亲戚家有多困难,有多需要钱,凤鸣尽管很不情愿,但还是接了对方的卖花票据,当天也让对方拿到了钱。 今天凤鸣的父母来卖棉花,她还一直发愁找谁呢,没碰到这个验级员,倒把那事给忘了,现在碰上她了,凤鸣如遇上了救兵。 “你好,我正找你呢,可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凤鸣堆着一脸僵硬的笑。 “什么事,你说。”她很热情。 “是这样的,我伯和我妈来卖棉花,我家离这有几十里,很不容易。还好,快要排到门口了,估计下午开大门就能放进来。想托你照顾一下,可以吗?”凤鸣赶紧向她说明原因,希望她给予照顾。 “没问题。”她满口答应了。 她又说:“还说我今天在第三台磅上,到时候你让伯父伯母进第三台磅口就行。到时候你过去告诉我你家的棉车就行。” 然后她又很遗憾的说:“唉,怎么卖这么晚?过了阴历九月,进入阴历十月,就没有特级棉花的价钱了,即便你的棉花够得上特级,也不能给特级,最高的是一级。而一级棉,也没有之前的一级绵的价钱高,虽说给你的是一级,但是扣杂扣得高,出绒率给的低,去结算的时候,比之前的一级棉要便宜得多。” “为啥?”凤鸣有些接受不了。心想,如果这样,那去你的磅口有啥用? “因为季节到了,阴历十月之后的棉花,都是末喷棉,是拔掉棉棵之后,由青棉桃晒开的,再白再好看,但棉绒的弹韧性很胎,而阴历十月之前的棉花,是在地里生长着,棉桃也是自然开放,棉绒的弹韧性好,韧劲也很强。” “我们家的棉花还一次没卖过,都是头喷和中喷棉。”凤鸣如实说。 “那为什么不早点卖?”对方很不解。 “俺伯俺妈都是教师,没有时间,今天还是赶着礼拜六来卖的,早上五点多就往这赶。”凤鸣开始担心起来。 “那没办法,我只能给你这个时间段的最高级别了,一级。这扣杂,出绒率,都是开票员的活儿,我不当家。开票员的也不当家,她也是按规定开,她现在敢开阴历十月之前的出绒率,她饭碗都保不住。你以前一直在车间,不懂前场的规距。去年和今年都是这样,全县的棉厂都这样。记住,明年的棉花,头喷中喷一下来就卖。” 没办法,父母那么大岁数了,天不亮起床,拉了几十里,好不容易拉过来了,总不能再拉回去吧。好在卖了棉花,可以当天拿到钱。所以,她便给那验级员约好,下午要给她添麻烦,并说事后请她客。所谓的请客,并不是指请吃饭,也就是棉花厂里流行的炒花生,瓜子和水果糖之类的,大方的还会有水果。 找到了能帮忙的验级员,凤鸣的心,总算放肚子里了。下午上班后,她正式向翁会计请了假,因为花车能被放进来,需要经历验湿、验级、过磅、上垛等一系列的过程,而这些过程,都需要她全程参与。 可是,让她不安的是,往日下午都是一点半上班,今天都两点了,东大门还没有开始放棉车。十二台磅上,验湿员,验级员,开票员,传票员,监磅员,打杂员,都各就各位了,却唯独没有过磅员,十二台磅前皆空无一人。 凤鸣很是焦急,担心出变故,如果厂里下午停止收花,那父母赶着这个礼拜六,辛辛苦苦的拉了几十里,岂不白跑一趟。 凤鸣开始心焦起来,平时她都没有涉足前场,今天却一直在前场转悠,心急如焚的转悠,一直转悠到三磅口,那个那验级员正好在磅口待命,她便上前向她打听消息。 “怎么回事?还不放棉车开磅?”凤鸣小声问那个验级员。 那验级员向磅上努了努嘴,意思是过磅员不在。 “怎么回事?过磅员呢?”凤鸣小声问。 “这个问题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能知道的。”那验级员给凤鸣小声说。 “那下午会不会不开磅?”凤鸣又担心的问。她最怕下午不开磅了。如果下午不开磅,伯和妈可就白跑一趟了。 “放心,下午绝对开磅,只是不知道早晚。只要开磅,放棉车会比平时快几倍。”那验级员很肯定的告诉凤鸣。 凤鸣一听说下午肯定要开磅,稍稍踏实了些,心想,只要下午开磅,反正自家的棉车离东大门已不远,今天不管早晚,能卖掉就好。新笔趣阁 但她还是不放心,一直在三磅口等着。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5章 大概是下午两点半的时候,十二台磅上的十二名过磅员,齐刷刷的从后院的办公区涌了出来,然后是各就各位。这时,门岗上接到旨令,大门被打开,开始放棉车进厂。 幸运的是,凤鸣家的花车竟然拽着第一批进厂的尾巴尖被放了进来。 凤鸣也很欣喜,她给父母私下交待说:“伯,直接排在三磅的队上,验级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个女的,等她验级的时候,伯就小声给她说你是结算室林凤鸣的家里人就行。” “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赶紧上班去吧。”伯很不高兴的说,“只要今天能卖掉,能拿到钱,别的就不图你们厂的便宜了。” “错一级能错好多钱,咱这一大车棉。伯,我都安置好了。”凤鸣为难的说。她真怕伯不按她安置的去做。 “好了好了,既然安置好了就这样吧。你赶紧上班吧,卖了棉花我让你娘去给你送票。”伯一直催凤鸣去上班。他最怕凤鸣耽误上班。 凤鸣今下午请了假,不可能再回结算室上班。她安置好了伯和妈,又赶紧去了三磅口,又给那个女验级员安置了一番,这才稍松一口气,准备绕道去棉垛上给以前同宿舍的两位室友打声招呼。因为那两位前室友都是在垛上盖章的,与垛长肯定熟悉,到时候上垛的时候让她们给予照顾。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能避免上垛之劳苦。 棉垛分布在后场,一个棉垛的面积大概有几间房那么大,一尺多高的水泥台,台上辅着塑料布,每个棉垛上有十多个工人招呼棉农上垛,一直上到一层多高楼那么高。 如果是新辅的棉垛,棉农扛抬着棉花上垛最省力。可新辅的棉垛上着上着,就变成了一头高一头低的缓坡,再上着上着,高的那头上到有一层楼那么高,低的那一头成了山脚,再上着上着,高那头与低那头的幅度便越来越陡,这样陡的缓坡,一身轻爬垛还很吃力,爬的双腿发软,更别说扛抬着棉花包上垛了。如果棉农想偷懒,将棉花倒在棉垛山脚上,那看垛上的棉厂职工便会责令棉农重新上垛,否则,不给盖章。卖了棉花不盖上垛章,说明你的棉花没有上垛,等于没卖,拿不到分文钱。 因为上垛是苦力,凤鸣才要找以前的宿舍室友打招呼。 可她刚转身,只见贾玉轩正在她身后站着,她这一转身,正好与贾玉轩面对面。 “凤鸣?上班时间跑这儿干什么?”贾玉轩注视着她,他脸色很难看,好像很生气。 凤鸣的脸腾的红了,立即心慌意乱。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贾玉轩就脸红,就心慌意乱,话也说不囫囵。新笔趣阁 “俺伯,俺妈,来,来卖花。”凤鸣支吾着说。 “你伯你妈在哪儿?”贾玉轩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不仅仅是难看,而是更痛苦了。 凤鸣以为他这是不相信自己,因为棉厂的职工经常有赏帮棉农卖花,当然是为了棉农给的那些好处费。特别前场的有些职工,与附近村子的地头蛇里应外合,地头蛇在厂门外拉人,职工做内应,得了好处均分。 所谓的好处,无非是些好烟之类的,或者是请客。 凤鸣以为贾玉轩把她当成了那种人,心里很难受,为了洗清自己,立即离开三磅口,一直来到能看到她家棉花车的地方,赶紧用手一指说:“在那边。” 贾玉轩也一直跟在凤鸣身后,顺着凤鸣指的方向,很认真的寻望过去。 “排在三磅队上的最后那辆棉车,就是最大那辆棉花车。”凤鸣说罢,长舒了一口气,她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怎么赶在今天来卖?”贾玉轩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好像正在承受巨大之痛。 “俺伯俺妈都是教师,这不赶星期六吗。”凤鸣如实说。 贾玉轩没理会凤鸣的话,他放眼望了望挤满前场的棉花车,然后又望向风鸣家的棉花车,这才说:“快去你家花车那等着,我一会儿让丁主任去找你。”说罢,他快步走向办公区。 凤鸣懵了,自家卖花,他让丁主任找我干啥?但她虽然这样想,还是言听计从的去到自家花车那边安心等着。 贾玉轩吩咐她做什么她都会言听计从的。因为第六感觉告诉她,贾玉轩无论让她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这时,南边有个磅口突然出事了,听声音好像打起来了,有很人都去围观。卖花棉农也开始离开自家的棉车涌过去看热闹。 凤鸣的后娘好事,也跟着看热闹的棉农簇涌了过去。 伯留下来看棉车,凤鸣有心事,站在伯旁边想心事。她心里满是过磅之后上垛的事情。 突然,伯用手拍了一下凤鸣,并用眼神示意她。 凤鸣随着伯的示意望过去,只见四磅队上倒数第二的那辆棉车主人,趁尾车主人去看热闹,无人看棉车,不停的掏人家的籽棉往自家棉包里塞,掏两下就换一个棉包。 偷棉的男人,有五十来岁,身材略高,很壮实,五官也周正,慈眉善目的样子,衣着在棉农里属于很体面的那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凭他的相貌和衣着,怎么也不会和贼联想到一起。他的大手掏一下能有一斤,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一斤籽棉好几块,他这个包里掏两把,那个包里掏两把,掏人家十来把,就等于偷人家几十块钱。 凤鸣正要去阻拦,伯拦住了她,用眼神向门岗上示意,他示意女儿交给门岗上去处理。 门岗上的两个保安也去看热闹了,只有一个老门卫,正伸脖子向出事的地方张望。 凤鸣不想搭理那老门卫,因为他脸上有白癜风,又是个地皮工,有点小地头蛇,还是个鳏夫,平时爱说爱笑,凤鸣每次看到他,他都是笑眯眯的样子。 可这节骨眼上,两个保安不在门岗,只有那个患白癜风的老门卫了,如果不赶紧向他汇报,偷棉男人一收手,就没有偷棉的凭证了。 于是,凤鸣也顾不得了,快步走向那老门卫,喊了他几声叔,他都没反应,只顾伸长脖子向出事的磅口张望。 没办法,凤鸣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老门卫这才从张望里回过来。 “林会计?啥事?”老门卫有些受宠若惊。 凤鸣便示意他去看四磅队上倒数第二车的棉车主人。 老门卫是个地皮工,有点小地头蛇,不怕事。他看到之后,哼的一声进了门卫室,却找不到家伙。又出来绕到门卫室后边。门卫室与前场的大办室中间有几墩紫荆槐条,老门卫折了一根又粗又长的藤条,捊了叶子,直奔那个偷棉贼。 那偷棉男人只担心尾车的主人回来,他掏人家的棉花时,双眼只顾招呼前边,没有招呼后边。 老门卫走到他跟前,举藤条抽了过去。 那偷棉贼正从人家的包里掏出一把籽棉,冷不丁的挨了一下,扭头一看,只见老门卫正举着藤条瞪视他。 “塞回去!”老门卫吼叫着,又抽了过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6章 贾玉轩回到办公区,先将丁主任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很是无奈的笑说:“真是雪上加霜,凤鸣的父母来卖棉花了。” 丁主任一怔:“今天?” “嗯。”贾玉轩点头。 “为啥是今天?”丁主任显得很意外。 贾玉轩苦笑:“都是教师,大概是为了赶礼拜六。” 丁主任咬着下唇,看上去心情很不平静,然后问:“卖过了?多少?” “还没卖。”贾玉轩摇头,然后说,“看上去,没有千把,也有八九百。” 丁主任大吃一惊:“乖乖,这么多,那得想办法。”然后他长舒一口气,说,“还好,幸亏还没卖,要不,这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叫你过来,给想个办法。”贾玉轩望着丁主任。 “不好办,那十二个过磅员唯赦厂长马首是瞻,对他可是言听计从。”丁主任为难的说。 丁主任又说:“如果哪个过磅员不按赦厂长的规定执行,事后如果被赦厂长知道恐怕就结上节了。弄不好就干不成过磅员了。” 丁主任又说:“贾厂长我给你说一件事,你就知道有多难办了。有个过磅员叫方林,有一次他二姨来卖棉花正好赶上这种日子,他就直接让他二姨拉走,第二天再来卖。” 丁主任又说:“这种暗操作不会全天都进行,一般都是午后刚上班的一个多小时候,或者傍晚临下班前的一个多小时。这两个时间段都是棉农最迫切焦躁的时间段。说不准,八九月份,还经常在中午下班之前进行呢。现在咱也说不准是下午的哪个时间段,就怕赶上了。一旦上到磅上,给过了磅,说啥都晚了。因为暗操作的时候,旁边都安排的有上垛工,过磅员一报出斤数,不等你反应过来,上垛工拉着棉包就上垛了,想不卖都来不及了。” 丁主任又说:“最难办的就是,在那个时间段,赦厂长会带着十几名前场的主管分布在各个磅口上监管,过磅员也不敢擅自作主。要不,方林也不会让二姨家拉走,改天再来了。” 丁主任又说:“保险的话,今天还是先不卖吧,拉回去,改天再来。” 拉回去?改天再来? 这话说得轻巧。小山似的一车棉,几十里土路,两位老人负重拉过来,再负重拉回去,这可能吗? 贾玉轩很是气愤,心想:这不能拎到太阳下面晒,不能拿到桌面上谈的缺德事,还弄得跟铜墙铁壁、固若金汤一样牢固,坚不可摧。这棉农光明正大的来卖棉,反而还要为他们的缺德曹作让步。 所以,贾玉轩不等丁主任话音落,就立即摇摇头说:“你说的这不是办法。” 贾玉轩又加重了语气说:“如果这样的话,我直接交待凤鸣拉走算了,还叫你这个办公室主任来商量什么?” 丁主任当然听出来了这句话的分量。 如果说过磅员唯赦厂长马首是瞻,对赦厂长言听计从,那他丁主任就必须唯贾厂长马首是瞻,对他言听计从。 因为他这个厂办公室主任的存在价值就是专门服务于厂一把手的。 一时,二人都不说话了。 丁主任则不停的咬他的下嘴唇,看上去正在急速的想办法。 按理说,棉花厂是专门收棉花的,凤鸣家里赶几十里路来卖棉花,不正好吗,贾玉轩和丁主任为何还这样为难呢。 这事要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还不是一般的长,而是很长很长。 原来呀,这里面有拿不到桌面上的麻烦事。 今天上午,贾玉轩和丁主任一大早就去坑沿乡开冬季防火会了,因为坑沿乡棉花厂昨天失火了,损失严重。会议开了一上午才结束,二人回到县城,都十二点多了,和司机一起在饭馆喝了烩面,回到厂里一点多了,现在收花旺季,正是前场上班时间,却发现十二台的过磅员没有一个人在磅上,而是齐刷刷的涌进办公区的小会议室,负责前场收购的赦副厂长要给过磅员召开紧急会议。 “上班时间,怎么都跑小会议室去了?”贾玉轩远远的望着最后一个走进小会议室的赦副厂长,很好奇的问。 “今天卖棉花的不是太多吗。”丁主任小声回答。 “卖棉的多,应该提前上班,加班加点的收棉,为啥上班时间还开会?”贾玉轩越发迷惑。 “说来话长,只能私下说。”丁主任声音压得更低了,还用眼神暗示着什么。 “哦?”贾玉轩感觉到了这里面可能有拿不到桌面的勾当,直接回了自己办公室,丁主任也回了他的大办公室,但丁主任将一些资料往大办公室一放,给办公室的人嘱咐了一些事情之后,便来到了贾厂长办公室。 贾玉轩正好也洗漱过了,正从套间里走出来。 丁主任一进来便打开炉火,然后给贾玉轩倒杯水,也给他自己倒了一杯,在贾玉轩落坐之后,他也坐在贾玉轩对面的三人沙发上。 贾玉轩知道丁主任是来说那些拿不到桌面上的那些事的,他注视着丁主任,等他说来龙去脉。 丁主任正是来说那事的:“我是大前年调过来的,听梅姐说,棉厂从一开始就有这种现像,最初也不知是谁想起来这损招儿的。” “从一开始就有?有什么?”贾玉轩不解的问。 丁主任见贾玉轩还没有明白过来,就有些着急,他很顾及的望了望门口,然后端起他的茶杯,起身坐在贾玉轩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探身茶几,将头伸到贾玉轩跟前,压低声音,开始说那些拿不到桌面上的事情。 原来,棉厂从一开始,会在收花旺季,会在卖花棉农最多的时候,做些监守自盗的勾当。这是棉厂高层的内部机密。 那棉厂具体怎么监守自盗呢? 中午下班的一个多小时里,如果放进棉厂的棉车没有全部验级过磅,那些棉车的主人会被驱逐出厂,而棉厂留在了前场。 在中午下班的一个多小时里,门外的棉花车排到最前边的或者已被放进院子的棉农们,会心急如婪的趴在大门外,隔着钢管焊成的坚固铁门,探头探脑的像群探监者一样,担心的望着自己的棉车,或者望着高高在上的棉厂工人,用可怜巴巴的眼光,迷茫地搜索着,巴不得找个哪怕是七不沾八不连的亲戚,哪怕立即认个干亲也行,只要能沾上光,只要让棉花卖个好价钱,你让他认干爹他都愿意。 这些排在前边的棉农,虽不担心卖不掉棉花,却担心自己的棉花到时候给的级别低,好棉卖不到好价钱,又担心卖了棉花之后,什么时候能领到钱。 而排到后边的棉农,他们的心里更是心焦魔乱,不但担心棉花卖不到好价钱,更担心厂里的收花速度缓慢,等他们挨到跟前,又到了下班时间,温差悬殊的秋冬,早晚冷的像冬天,那他们可就白跑了一趟,白等了一天。等到明天再来的时候,说不定还要排到别人的后边。有些棉农为了保险可靠,便在前一天住在了厂门外,第二天一早是排到了最前边,可是,他们没有在棉车上盖上隔寒露的塑料布,秋冬霜露重,棉花表层被霜露给渗的湿透,等八点多厂里上班,他们排在最前边,喜滋滋的拉到磅秤前验级的时候,验湿机发出刺耳的叽叽响——这是棉花湿度严重超标的症状。于是,他们不得不把棉花重新拉回去,尽管在他们在露天的深秋之夜住了一晚。 每当卖棉农的花车像长龙一样排了几里地的这种时候,又经过了中午休息吃饭的一个多小时候的停顿,卖棉农的心里,个个都是如火似婪的焦急,恨不得把棉花白送给棉厂,只要不让他们再把沉重如山的棉车给拉回去。可是,这也许是他们辛苦一年的希望,是一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收获的结晶,他们怎么舍得白送给棉厂呢!可他们实在因为卖棉而发愁,是焦头烂额。 他们为什么这样焦急呢? 因为卖棉的棉农太多,怕卖不掉再负重拉回去。 卖棉的棉农太多,那可以等到明天再来卖,或者等到明年再来卖吗? 可是,在棉花厂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过了阴历九月,棉花厂就要给验级员和开票员开会,将棉花价格统一下调。价格下调并不是明着降价,而是暗着降价。 那就是出绒率统一下调,扣杂率统一上调。 一个下调,一个上调,同样是一级棉,级别一样,价格一样,但结算以后拿到手里的钱那就差别大了。 之所以要在阴因九月份过后大调价,是因为棉花经过阴历八、九两个月的开放,进入阴历十月就接近了尾期,而尾期的棉花质量已经大打折扣了。 这也可能是棉花厂经过多年的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吧。尾期的棉花,是看着雪白,但棉质没韧性,没弹性,出绒率低,厂里向外边走棉的时候也走不了好价钱。 因为有了这不成文的规定,棉花厂一过阴历九月份,就立即给验级员和开票员开会进行暗中大调价,每一级籽棉就调掉近一元多。 这个月份厂里给的数据是死规定,一级棉的出绒率就只能这么高,扣杂率必须这么高,最高的一级棉必须这样,验级员只有权力给棉农等级,具体价钱就做不了主。扣杂,出绒率,虽是是开票员的权力。但厂里规定最低必须按百分之几扣杂,出绒率最高只能给到百之多少。 棉农的棉花如果在阴历十月份以前卖不出去,即使是八、九月份的头喷二喷的上等棉花,即使验级员给你个一级,可同样是一级,九月份之前与十月份的一级棉花,一斤的价钱相差一元多。 棉农怎么会不焦急呢。 验级员就是验出了棉农的棉花是头喷花和二喷花,也给不出高价钱。如果在价钱高的时候没来得及卖掉棉花的棉农,可吃了大亏了。所以,棉农一急,都想赶在阴历十月份之前卖掉棉花。 都想赶到阴历十月份之前卖掉棉花,总有赶不上的。赶不上阴历十月份之前卖的棉农,便在这阴历十月接着赶。 今天便是,虽说已是阴历十月下旬,因为是星期六,因为天气晴朗,卖花的棉车排了六七里。 可是,棉农只知道卖花的时候只要给的等级高,就是好价钱,却不知道过磅的时候,还另有玄机。 过磅的时候能有什么玄机呢?玄机可大着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7章 过磅的时候到底有什么玄机呢?这个要说起来,话就更长了。必须从根上说,才能说得清楚。 在卖棉旺季,负责收购棉花的副厂长,会在前场收棉区转了几圈,发现哪天棉车拥塞,他会和几个前场的中层领导侧身挤出大门外,钻地洞似的在长长的卖棉车里钻来钻去,当他们看到遥遥的卖棉车队排了几里地,几乎都排到棉厂西门前的官路之上了,便会心照不宣的笑一笑。然后,回到厂里,负责收棉的副厂长会立即给过磅员开个秘密会议。 秘密会议结束之后,也该上班开磅了,过磅员个个都像即将奔赴沙场,上阵杀敌的军将士兵一样,一副剑拔弩张,严阵以待的气势。 十二个过磅手走出会议室,分别坐在十二个过磅口的磅称前,鬼不知鬼不觉的将一粒金属附属物小吸在磅砣下边,他们刚刚做好这一切准备,那边门岗上也接到放棉车的指令。 收棉区的大门一打开,卖棉农和卖棉车就像兵荒马乱一样,你挤我拥,车碰车,人碰人的拼命向大门里边涌进。拼命涌进厂里之后,又立即像河水叉道一样,分别朝十二个磅口排成了十二排队伍。 这个时候,过磅员虽不是磅口的负责人,却胜似负责人。只听他一声令下:“开始!棉车多,速度快一点。” 过磅员大呼小叫之后,每个磅台都像突然进入了急速的流水作业,验湿员插的快,验级员验的快,过磅员过的快,开票员开得快,负责下磅的抬包员也拽的快。 一旦过磅员报出重量,临时在一旁待命的抬包员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工人,他们不等卖棉农反应过来,立即如狼似虎的将花包从磅上拉扯下来,又以土匪抢劫得逞之后的逃跑速度,扔出了过磅区,然后催促后面的棉农赶紧上磅。 之所以称这这些年轻力壮的抬包工为临时待命,是因为只有暗草作的时候他们才会在磅前待命。 也就是说,只有进行暗草作时,才不用棉农自己下磅。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吧。 过了磅的棉农好不容易将花包抬扛到棉垛上,还没等棉农反应过来,垛上的工人早忽啦一声撕开包口,口朝下的将棉花倒在棉垛上。 卖棉车多的时候,这样的速度和兵荒马乱能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或者一下午,一直等棉车不再拥挤了,前场的副厂长会率领着前场的领导班子,像巡逻一样从每个过磅口走过,将分布在各磅口的监管给召回,然后与过磅手交换一下眼神,过磅手便心领神会,立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手伸到磅砣下面,摘掉那粒金属附属物。 摘掉了那粒金属附属物,暗草作结束。再上磅的棉花,那称出来的斤数才是标准的。 可一摘掉磅坠下的附属物,这种兵荒马乱的收棉速度立即下降为不紧不慢,甚至是慢腾腾。每个磅台上的作业工人都突然像患了慢性疾病一样,一副懒洋洋的少气无力。就像打足了气的轮胎突然暴破了一样,苍瘪苍瘪的。待命的抬包员也不站在磅前帮着抬包了,而是呼啦一声散掉,回到垛上去,居高临下的喝斥卖花棉农往高处倒花,倒在垛根上的也要喝应重新装包里往上抬。 可别小看这几个小时压出来的称,过磅数量可是正常过磅的好几天的过磅量,但是,也并不是每天都要来一伙这样的兵荒马乱。必须赶到卖棉车排成四五里的大长龙时,还必须要等到下午刚开始上班趁着棉农在午饭之后急着卖棉的焦头烂额之时,再就是傍晚时,棉农担心卖不掉棉花而负重回去,还必须是阴历十月份之前的卖棉高峰时——因为这个时期的棉花百分之百是上等优质棉。 收花旺季,每天这几个小时的兵荒马乱,工人的额外年终奖就有着落了。所谓的额外年终奖,就是除了厂里发的正常年终奖之外,再发一笔不走财务的奖金,并且金额还远远大于正常的年终奖。特别是过磅手,在领到丰厚的额外年终奖之后,还会额外领到厂领导另外发的特殊补贴,毕竟人家的功劳最大。.c0m 到了收棉调棉结束,棉花厂的帐面上,按收购数量的棉花被棉麻公司给全部调出去之后,厂里的硬件垛区仍余有一些分布零散的皮棉硬件。 可别小看这些零零散散的硬件皮棉,那一个硬件都不低于三百公斤,还都是上等的皮棉。它们一旦变成金钱,就成了棉花厂的私房钱,进入厂里的小金库,给工人发的额外年终奖只占用了小金库的一小部份。 但小金库的积累,却是前场磅上的职工们共同努力创造的,特别是过磅员。但磅上职工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创造这些利益的,他们是在聪明机智的前场厂长的授意之下才创造出来的。想法来自于厂领导,计谋来自于厂领导,一旦出了事情,厂领导有直接责任。风险多大,受益就有多高,厂里的领导们当然也是享受压称换来利益的最大受益了。 可别只看厂长们受益,也要看厂长们的担惊受怕。 特别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压称收购时间,对于前场的领导班子来说,是激动人心的,也是热血沸腾的,当然也是提心吊胆的,他们虽没有直接过磅压称,他们虽远远的站在离磅不远的地方,但他们的心却紧系着磅秤,不时地看表,老害怕这压称的沸腾时间有棉农会突然大喊一声说:“你们的磅称有问题,你们压称了,我的棉花在家里称过了……” 如果有一人喊出这样的话,每个磅上都会起到连锁反应,每个棉农都会起到连锁反应,万一有的棉农有背景,一旦事情闹大,捅到上边去,很可能就会职务不保吧。 好在兵荒马乱的时间,只在每年的阴历八九月分出现。其它月份会根据卖棉情况也会出现几次,对于厂领导来说也就足够了。厂工人的额外年终奖有了,过磅手的特殊待遇有了,厂领导的分红也有了,厂里的小金库又增加了。 县棉厂的领导们,每次面对丰厚的小金库,都笑眯眯的。 也不知道别的棉厂工人有没有额外年终奖,反正县棉花厂从开工以来,工人每年都能领到额外的丰厚年终将。 但这是内部机密,这种拿不到桌面上的勾当,只有天知地知,只有厂领导和所有过磅手知道。所以,凡是县棉花厂里的过磅手,每年都是固定的,并且还都是前场厂长的铁杆兄弟们。 聪明的前场厂长为了把过磅员给凝固到他的周围,像行星围绕恒星一样紧紧的围绕着他旋转不止,所以,他每次给过磅手开密秘会议的时候,都是哭丧着脸抱怨说:不这样做,别说额外年终奖了,连工人工资都保不住,因为棉花在加工过程的损耗,和工人们在草作过程中的糟蹋和浪费,使棉花的收支不成正比,工人恐怕要白忙活一年了。 前场领导的抱怨,常常让过磅手们感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过磅手们只知道这样做是效忠领导和棉厂,是为了弥补收支之中的加工损耗,却不知道给厂里创造了小金库的巨额收益。但即使知道,他们也心甘情愿,因为前场厂长给他们额发的那一笔补贴,足以让他们心甘情愿,甚至于求之不得。 工人们也对厂领导也感激不尽。他们共同认为,这是一位难遇的好领导。 ……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8章 丁主任将那些不能拎到太阳下面晒,不能拿到桌面上谈的事情,很详细的说给了贾玉轩。 末了丁主任又说:“就比如说今天吧,也是如此,卖棉花的太多,都过午了,外边的棉车还望不到尽头,棉农卖花心切,到时候明知道是压称,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卖掉就行,只要不再负重拉回家就行,而对于咱厂来说,这样的机会,是不会放过的……” “这不是坑害棉农吗?”贾玉轩打断丁主任的话。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棉农愿意卖。”丁主任一摊双手,无奈的说。 “赦厂长可是有名的老古板,他怎么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这样的内幕,他以前可是闻所未闻。 “赦厂长从来不参与,都是前场的副厂长在操纵做这件事情。”丁主任意味深长的说。 “赦厂长不知道?” “不参与,并不等于不知道。” “如果事发,赦厂长做为一把手,是要担重责的。” “不可能事发。” “为啥?” “十二台磅同时进行,棉农拉到别的磅上也叫不出称,再就是,棉花从家里拉到棉厂,排一天队,风刮日晒,也会赊称,我们只不过让它多赊一些罢了。” “那十几个过磅员,大部份都是合同工吧?” “是,九个。” “是吧,合同工家里都有地,也知道种地的艰辛,他们在压称的时候,就没有良心发现?” “谁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呢。只感觉他们比棉农高人一等,跳出龙门一样。毕竟是公家人嘛。” “唉,人的价值观在一日千里的下滑着。” “越来越看重利益。” 贾玉轩不说话了,他在思想如何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就在今天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停止这件暗草作的缺德事,还必须要从赦厂长那下手。他现在还不能直接面对达磅员。因为他感觉现那些过磅员根本不买他的账,尽管他才是这个棉厂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 “所以,贾厂长最好也要装做不知道,春节等着分额外年终奖就是。”丁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去观察贾玉轩的表情。 贾玉轩正思想着如何停止这件事,见丁主任说出这话,他还一直望着自己,便苦笑着摇头,然后起身,去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拿起了蓝色褂子,展开穿上。 丁主任也赶紧站起身,问道:“贾厂长要去阻止这件事儿?” 贾玉轩刚才一冲动,是要打算去小会议室阻止的,丁主任这一问,穿上褂子的他又不打算去小会议室了,而是就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白暂的右手抚摸着好看的w型下巴,感到很为难。 现在赦副厂长正在给过磅员召开拿不到桌面上的秘密会议,他如果这个时候去阻止,对于赦副厂长来说,在过磅员面前有失面子。 再就是,赦副厂长是前任厂长的大儿子,去年下半年调来的,而这厂里的领导班子和骨干,几乎都是他们赦家的亲信,他赦副厂长仗着老子的资本,可能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去小会议室阻止他,让他在过磅员面前丢了面子,他势必也不会给自己面子,这样的话,自己和他赦副厂长都没有面子。再就是,给过磅员召开秘密会议的事情,从这个棉厂一开工就存在,见了利,厂领导吃馍拿大头,工人也跟着能吃到些馍屑,他如果现在公开去阻止,断了厂里的财路,会引起众怒的。 贾玉轩想到这里,决定私下里和赦副厂长勾通一下,看下他的态度和反应之后再做决定。 “丁主任,你现在赶紧去小会议室,让赦厂长来我的办公室一下。”贾玉轩吩咐说。 丁主任一怔,优豫了一会儿,但还是快步出去了。 其实,丁主任对赦家很有成见的,原因是,他大前年调过来,是来当前场副厂长的,结果,调来之后,赦厂长并没有立即宣布,而是只让他呆在办公室,他以为是让他先熟悉一下厂里情况才宣布,结果,在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一待就是一年,去年赦厂长将自己大儿子调过来当了前场副厂长。当时,厂里传说,说是赦厂长让自己大儿子来当副厂长,是为了一年之后接任他的厂长一职。所以,丁主任便一直忍着,他以为一年之后,赦厂长的大儿子当了厂长一把手,那个前场副厂长的位置自然便是他的了,可没想到,赦厂长的大儿子没有接任厂长一把手,而是调来一位年轻的厂长贾玉轩,他的副厂长一职也成泡影了,心里对赦家那个怨哟,都别提了,特别是对颐指气使的赦副厂长更是看不惯,只是在心里掩着,不显露出来罢了。 看不惯归看不惯,现在领导吩咐的事情,还是要去执行的。再就是,与赦副厂长同在一个屋桅下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忍耐是最好的选择。 丁主任来到小会议室,秘密会议已经结束,过磅员正准备起身散会。 “等一下再散会。”丁主任一进去赶紧阻止散会,然后对赦副厂长说,“赦厂长,贾厂长让你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新笔趣阁 赦副厂长一怔,随即嘴角便泛起了冷笑。 如贾玉轩想的那样,这个赦副厂长根本就没把他贾玉轩放在眼里。他去年调到这里当前场的副厂长,也如传说的一样,是为了接任父亲的厂长一职,可没想到,上边以领导年轻化为由,调来了才二十多岁的贾玉轩,这怎么不让他这个赦副厂长恼羞成怒呢。但是,这县棉花厂也不是他赦家开的,是公家的,他赦家也无可奈何。只可惜他父亲一手创建的棉花厂,让那胎毛未退的贾玉轩来坐享其成。 虽然没有当成一把手,这财还是要发的,以往的老规距还是要继续。 所以,今天离下午上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他到前场转悠,发现今天的棉车特别拥塞,于是,他眼前一亮,顾不得带上前场的领导班子成员,而是一个人走出东门,踩沟沿,钻棉车,观看卖棉车数量,发现棉车一直排到西大门前的那条官路上。 这都下午了,还这么多的棉车,下午肯定是收不完的,今天卖不掉棉花的棉农不定急成啥样呢。 赦副厂长这样想着,立即回厂里,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和任何一个前场中层领导商量,而是他一人做主,将十二名过磅员全部召到办公区的小会议室,秘密开会。 现在会议结束了,过磅员要散会,贾厂长在这个时候让到他办公室去一趟,莫不是看着油水大,要亲自参与进来吗?哼!真是嫩,这种拿不到桌面上的事情,一把手即便知道,也装做不知道,可你贾玉轩竟然要亲自参与,好吧,巴不得你参与,看起来,你这个一把手,也当不了太久了。 于是,赦副厂长便冷笑着站起身,起身出了小会议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99章 过磅员们见赦副厂长离开了,也纷纷起身,准备离开。因为赦厂长已经向他们宣布过了秘密任务,他们去执行便是,都延迟上班这么长时间了,卖花的棉农不定急成啥样儿呢。 “你们稍等。”丁主任又赶紧阻止磅员散会,说,“你们还是等赦厂长回来再散会吧。说不定赦厂长还会向你们宣布什么任务呢。” 丁主任的意思是,如果贾厂长真能劝动赦厂长停止暗操作,那刚才赦厂长向过磅员宣布的秘密任务就无效了,过磅员不需要去执行了。 丁主任说罢,赶紧离开小会议室,也跟在赦副厂长身后来到了贾玉轩的办公室。 “丁主任,你先出去,我和赦厂长谈些私事。”贾玉轩一看丁主任跟进来了,赶紧打发他。 丁主任答应着出去了,但并没有走远,而是就在棉帘外听着。 贾玉轩望着来者不善的赦副厂长,赶紧起身,指着对面的三人木沙发说:“赦厂长坐。” “站客好打发,那边的过磅员还没散呢。”赦厂长没好气的说。 “坐下来说。”贾玉轩上前,扶赦副厂长坐下。然后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的长方形木茶几上,也顺便坐在他旁边。 “赦厂长。”贾玉轩轻风细雨,一团和气的说,“咱厂给过磅员开秘密小会的事情,我没来棉厂之前就有所耳闻。其实呢,上边也知道,只是考虑到事情一旦被捅开,影响太坏,那些被坑过的棉农,有可能会集体来棉厂闹事,那样就会牵连到上层。所以,我来棉厂之前,就这件事情,县社领导专门找我谈过话,一再强调说,这样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赦副厂长名叫赦超杰,他以为贾玉轩找他,是想亲自参与这件事,没想到是阻止这件事的,于是,他望着比自己小二十岁的贾玉轩,坐在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上,忍不住冷笑一声。 “贾厂长,我看你是误会了吧。”赦厂长说着,腾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坐在沙发上的贾玉轩,“这可不是我兴的规距,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是棉厂建厂以来的老规距,也是过磅员们自发这样做的,我没办法阻止。” 他说罢,径直走向门口。到了门口,他一手去掀棉帘,又回头说:“延时上班这么长时间了,棉农会有意见的,那边过磅员还在会议室候信呢,我得赶紧让他们去上班。” “这是违法的,堂堂的县棉花厂,怎么可以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坑害棉农?”贾玉轩也急了,他站起身走向赦厂长。 赦副厂长正掀棉帘的手立即收回了,转回来,说道:“这涉及到全厂工人的利益,贾厂长怎么怪罪到我一个人身上。我可做不了主,你这个厂长还是亲自去向过磅员解释吧。” 说着,他上前拉住了贾玉轩的手就向外走。 贾玉轩不可能去直接面对十几个过磅员的,因为他们大部份人只认赦家,自己现在去面对面的阻止他们的压称,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肯定会跟自己急,那自己等于自找其辱。所以,他一把甩开赦超杰。 “赦厂长。”贾玉轩很不客气的回敬道:“我亲自去向过磅员解释,那还要你这个前场的副厂长何用?” 这句话刺激到了赦超杰,特别是“副厂长”三个字中的“副”字,如一把利刃,刺痛了赦超杰的心,本来心里就恼恨贾玉轩,一听贾玉轩说出“还要你这个副厂长何用”,他是怒发冲冠,不能自控。 赦厂长用手一指贾玉轩,情绪很激动,恼道:“你的厂长一职咋来的,还不是靠你爷爷玩诡计才当上的。” 贾玉轩已经意识到了两人的情绪都过激了,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口,赶紧缓和语气说:“来,还坐下来说吧赦厂长,我刚才可能说话不周,对不起。” “少来这一套。当初你爷爷将十来岁的林凤鸣送到我爸这里,只字不提他是薛主任的亲戚,本来几年前薛主任答应我爸,他退了由我来接任厂长的,没想到你爷爷将十来岁的林凤鸣送到我爸这里,却隐瞒了她是薛主任的亲戚。可怜我爸还知恩图报,将十来岁的林凤鸣给安排在车间,照顾她只上中班,没想到你爷爷背后给我爸来这一手……” 赦超杰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有些失控。看他那失控的情屠,要动手的架势。不过,还好,他还算理智,没有动手,只是情绪激动。 贾玉轩被动了。他本来想阻止赦超杰,阻止磅上继续暗操作,坑害棉农,没想到言语不周,扯到了两家的私事上。而这些,贾玉轩一概不知,他虽然比眼前的赦超杰小二十来岁,可毕竟是一把手,也不能和赦超杰一般见识,去争辩解释两家的私事,他也知道丁主任并未走远,实在不想与赦超杰闹得的太僵。 “赦厂长,这里是棉花厂,不要扯那些无中生有的事情。我们言归正传吧。” “言归正传?那我无能为力,你这个一把手还是亲自去给过磅员解释吧。否则,老规距继续。”说罢,赦超杰掀棉帘出去了。 贾玉轩望着赦超杰离开的背影,感到无奈而悲哀。他来棉厂之前,上级领导和同事都向他祝贺,说什么老赦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他来了就可以坐享其成。可他风风光光的来了之后才知道,尾大难掉呀。赦厂长虽然退了,这棉厂到处都是赦厂长的影子,好像这是他赦家的棉花厂。 一时,贾玉轩心里堵得慌。他没想到,赦超杰竟然把他没能接任棉厂长一职的怨气,怪罪到自己爷爷身上。其实,即便自己不来棉厂任职,这厂长一职也轮不上他赦超杰,而是棉麻公司的一个副经理来接任,这是他从父母那里听说的。 唉,刚才本来是要阻止过磅员压称的事情,没想到自己说话不周,刺激到了赦超杰,他赦超杰竟不能自控,扯起了不相干的私事,心里不定如何恼恨自己呢,他之前大概顾及情面,极力忍着,今天正好拿这事儿发泄出来,有了这个开始,他赦超杰以后恐怕会对自己就更不客气了。 以后和他沟通就更困难了。贾玉轩这样想。于是,他一屁股坐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随手端起了茶杯,转动思维,想着如何与赦厂长缓和关系。 这时,丁主任进来了,正堵得慌的贾玉轩望了望他,放下茶杯,站起了身,他知道,刚才和赦超杰的对话,估计丁主任都在外边听到了。 丁主任进来见贾玉轩站起了身,也不好意思坐了,便也站着。 “以前,这棉厂就跟他赦家开的一样,可老赦退了,他儿子霸着前场,还是跟他赦家的一样。”丁主任气愤的说。好像刚才与赦厂长闹僵的不是贾玉轩,而是他丁主任。 ???..Com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0章 之前,丁主任弄不清贾玉轩和赦家的关系,虽然对赦家有怨气,却不敢在贾玉轩面前说赦家一句怨言,现在就不一样了,他刚才在外边听到了贾、赦二人的全部对话,知道贾、赦两家是不睦的,便突然在贾玉轩身上看到了希望,那就是撺掇贾玉轩整倒赦超杰,自己的副厂长一职,说不定还有机会获得。 “我出去一下。”贾玉轩说着,掀棉帘出去了。他可不想和丁主任谈论赦家的事非,那会放大他和赦超杰不睦的传言和议论,会成为厂里谈论的话题和焦点,本来只是意见不一,一时失口,如果把握不好后续,有可能会被好事者发酵得满城风雨,那样对他赦超杰不好,对自己也不光彩,尽管他从内心里对赦超杰刚才的态度和言行很看不惯。 丁主任望着贾玉轩出去的背影,有些尴尬,但也不好立即就离开。身为办公室主任,他本来就有厂长办公室的钥匙,以便需要时,随时进来打扫。现在,尴尬的他,只好收拾厂长办公室了,尽管根本就不需要收拾。 棉厂在工种上分为两大区域:车间和前场。 前场呢,前场又分外场和内场。内场是棉垛区,就是存放收购的棉花的区域。外场是收花区,就是指东大门以里到验级过磅的这片区域。外场与内场,有长长的围墙相隔,长长的围墙上,依次留有收花的磅口,共有十二个磅口,每天根据卖花棉农的多少,开磅口。 收花旺季,十二台磅口同时开工,都无法满足拥挤的棉农。 收花旺季的上班时间,棉厂的内场和外场都是一片兵荒马乱。 贾玉轩走出办公区,一个人来到前场,他主要是心里堵得慌,出来透透气。前场已经开始上班了,他先去了内场,看到那些过了磅的棉农正兵荒马乱的上垛。 棉农的棉花一旦上到棉厂的棉垛上,即便还在包里和袋里没打开,那也不再属于棉农了,而属于棉厂,棉农既使知道压称,开始后悔了,不想卖了,也已经晚了,再也要不回自己的棉花了,因为说不清楚了。 贾玉轩望着那些满头大汗的上垛棉农,心里是五味杂陈,便又转到外场。外场仍然一片兵荒马乱,他看着拥满外场的棉车,心里还是无边无际的难受。可正难受的呢,却发现一个他牵肠挂肚的身影在几个磅口来回的穿梭。 那个牵肠挂肚的身影便是凤鸣。 都传说,厂里的一些工人,特别是前场的工人,和在厂东门外对面摆摊的那些附近村民勾结,有赏为棉农卖花,从中谋利。 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凤鸣不在结算室上班,却在前场的磅口串来串去,他以为凤鸣也干那种事,非常生气,快步来到她身后,想弄清楚她在磅口来回的串什么,没想到是她家伯妈今天来卖棉花。再一看她家的棉车,乖乖,小山丘似的,好大一车。 这一大车棉花,今天下午卖,恐怕要损失巨大。贾玉轩这样想着,越发的急了,便赶紧回到办公区,找来丁主任商量,不说关照吧,最其码不要因为过磅时压称而损失太大。 丁主任刚刚离开厂长办公室,回到大办公室,又被贾玉轩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听贾玉轩一说凤鸣的父母来卖棉花了,也很为难,凝着眉,咬着下唇,不停的咬,好像一咬嘴唇,什么事情就迎忍而解了一样。 贾玉轩则望着丁主任,等着他咬嘴唇给咬出个办法。这时的贾玉轩,只感到巨大的悲哀,堂堂的棉厂一把手,竟然阻止不了过磅员压称坑棉农,连自己喜欢的女孩家里来卖棉花,他这个一把手竟然不能给于公正的关照,还即将面临巨大的损失。???..Com 丁主任咬了十几下嘴唇,也没咬出啥办法,便无奈的问:“林会计家的棉车进厂了吗?” “嗯。”贾玉轩点头。 “都进厂了?几磅?”丁主任又不能谈定了,腾的站起身。 “三磅。”贾玉轩看上去虽然有些无奈,却沉稳如山。 “三磅不行,过磅员是袁成现,赦超杰的亲信。”丁主任说罢,略一停顿,又说,“五磅,还是去五磅吧,过磅员是方林,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面子,我只管去试一试。” “如果他不给你面子,你就如实说。”贾玉轩嘱咐说。 “如实说?”丁主任不解。 “嗯。” “怎么个如实说?”丁主任问。 “你就直说是林会计家的棉花,她是县社曹主任的人亲戚,她家的棉花在家是叫过称的,如果斤数相差太悬殊,会把事情闹大的,到时候恐怕会把这件事给牵涉出来。”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你这样说,即便赦厂长就站在旁边监管,他也是无话可说的。” “行。”丁主任说着,向门口走去,“我赶紧安置去。” 贾玉轩也跟着站起来,在他身后嘱咐:“安置好之后,赶紧通知凤鸣。” 丁主任答应着,人已掀棉帘出去了。他没有直接去五磅安置过磅员,而是先在三磅的棉车队上去找凤鸣,因为恐怕她排到跟前,过了磅去上垛,那可就坏大事了,等于没有完成厂长交给自己的任务,他找到凤鸣才知道排在队尾上,这才放心。 凤鸣一看到丁主任,赶紧迎上去:“丁主任。” “赶紧排在五磅队上。”丁主任着急说。 凤鸣也急了:“不行,这三磅我都找好人了。” “谁?”丁主任问。他以为凤鸣找的是过磅员,如果那样的话,就没必要再转到五磅了。 “验级员。”凤鸣自信而坚决。 “不行,赶紧转到五磅,这是贾厂长吩咐好的。”丁主任见凤鸣那气势,怕她不听自己的,赶紧搬出来贾厂长。 而凤鸣偏偏对贾玉轩是言听计从的,因为刚才贾玉轩也说了让丁主任来找自己,大概就是为了转到五磅吧。没办法,她赶紧给伯引见了丁主任,后娘去看热闹还没有回来,她和伯,还有丁主任,三人将花车给转到五磅的队上。 对于凤鸣和她伯来说,反正在三磅队上也是队尾,转到五磅队上也是队尾,都是队尾,对于她来说,只要能给个好价钱,排在哪个磅上都行。 丁主任这边安置好凤鸣家的棉车,又赶紧去磅上和过磅员方林勾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1章 每个磅口都拥济不堪,兵慌马乱。棉农们好像患了慌乱症,不停的在磅口周围是串来串去。一会儿串到磅前看过磅员过称,一会儿又串到验级员跟前看验级员抓棉验级,一会儿又串到验湿员身后看验湿员背着验湿机插棉包。 无论串到哪个“xx员”跟前,听到的数据就会让他们立即联想到自家的棉。他们越串越不安,心里会不停的盘算着自家的棉花能卖个几级,能折多少称。 磅口周围除了乱串的棉农,还有前场的监管,和两三名临时安排在磅上的下磅工。所谓的下磅工,就是在暗草作的时间段,过磅员报了斤数之后,他们不等棉农有反应,立即把磅板上报了斤数的棉包给拽下磅,还火急的催促棉农赶紧上垛去。 因为此刻正是暗草作的时间段。 农民种棉比种粮食的收入高,但也很不容易,三伏的酷热天,几乎是天天打药捉虫。 因为种棉不容易,棉农来卖花之前,会用大杆称在家里称一下自家的棉,这样心里就有了个底。卖棉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否压称了。 因为在家用大杆称称了棉,心里有了底,一听过磅员报的斤数与在家称的斤数严重不符,都很惊诧。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怀疑过磅员看错了。 但还没等反应过来呢,花包已经被棉厂的下磅工给拉下磅了。棉农怀疑是过磅员看错了,想重新过一下磅,但磅上已经又摞上了后面棉农的花包。 斤数相差这么多,卖不卖呢?正犹豫呢,磅上的监管和几个下磅工开始连声催促。 “卖不卖?别堵在那里,不卖拉走,要卖赶紧上垛去。”下磅工像催命一样的不停催促。 拉走,是发自内心的不想再负重拉走。上垛,又心疼的慌。 但大部份棉农都会选择心疼。因为不想负重拉走。 也有倔强的棉农就是不卖,叫嚷着说折称太大,又负重拉走了。 能有胆量和勇气负重拉走的棉农,大部份都是路途不太远的棉农,或者是一根筋的倔强棉农。 凡是卖花的棉农,都不是一个人来,最少是一家来两个人,凤鸣家就来了伯和妈两个人。有的棉农能来一家三四口人。因为不定有个啥事呢,总得留一个人看花车,剩下的人去磅口探视情况。上垛的时候,人多力量大,少吃些上垛的苦。 丁主任在外场穿过那些排队棉车,来到五磅口外围,拥挤的竟然进不去。无奈之下,他又穿过棉车,绕了回来,从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水泥路上绕到内场,从内场来到五磅上。 “稀客呀,丁主任怎么下凡到我们人间了?”填写斤数的开票员一看到丁主任,赶紧给他打招呼。 这个给丁主任打招呼的开票员是个年轻好看又活泼的小姑娘,她是仓库姚主管的女儿。 每个磅上,过磅员身后都有两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五花八门的开票员。 开票员并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好几个。有负责管理票据的,有负责填写等级的,有负责填写斤数的,有负责填写出绒率和扣杂率的,反正等等吧。一张真实卖花票据的形成,不是在一个人手里完成的,要经过最少三个人的手。拿出一张真实的卖花票据,细心的人会发现,上面填写的数据,笔迹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 之所以如此,并不是每个磅上的其中一个开票员没有能力完成一份票据上的所有数据的填写,而是为了分散作弊造假的风险,厂里严格规定不能由一个人来完成一份票据上的所有数据。 比如说给丁主任打招呼的姚开票员,她就是专门负责填写斤数的开票员。 “丁主任咋闲了?”坐在开票桌前的所有开票员也纷纷与他打招呼。 “同志们辛苦了,我是来慰问你们的。”丁主任笑着说。 他这一句话等于回应了所有给他打招呼的人。 “不行,哪有提着两只空手慰问的,一手瓜子一手糖果才叫慰问。”填写斤数的开票员给丁主任开起了玩笑。因为她父亲是仓库主管,她平时见了像丁主任这样级别的领导,没有拘束感,说话很是随意。.CoM 不过,她很讨人喜欢,丁主任并不排斥她的开玩笑。 “是呀是呀。”所有的开票员都跟着附和,并笑了起来。 “提着瓜子和糖果的慰问是腐败的慰问,提着两只空手的慰问是清正廉洁的慰问。我丁新国只搞清正廉洁的慰问,不搞腐败的慰问。”丁主任也笑着回敬开票员。 开贾员一边填写数据,一边喧笑起来。 “这抠门竟被丁主任说得这么至高无尚。”填写斤数的开票员笑说。 在开票员纷纷与丁主任打招呼的时候,过磅员方林正忙着过磅。但他听到丁主任的声音之后,忙中偷闲的回头看了一眼。 “咋闲了?”方林趁着下磅与上磅的空档,赶紧回头与丁主任打招呼。 “你先忙。”丁主任见磅板上又摞好了棉包,怕分了方林的心。 等方林报了斤数,下磅工开始往下拽棉包的空档,丁主任赶紧从身后附耳方林。 “方林,咱们自家有一车棉要从你这磅上走。”丁主任附耳小声说。 方林一听,很为难的用眼神向磅板对面的验级主管瞄了一眼,用以示意丁主任。 验级主管就是今天在暗草作的时间段专门负责监管五磅的。 “改天吧。”方林无奈的说。 这个时候,磅上又摞满了棉包,方林赶紧过磅,然后大声向身后的开票员报斤数。 在开票员开贾的当口,过了磅的棉花下磅之际,方林又扭头小声给丁主任说:“何必赶这个茬呢,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但这是结算室林会计家的棉车,她是县社曹主任家的亲戚。家远,几十里路呢,实在不方便拉回去。”丁主任按贾玉轩的授意又添油加醋的说。 这时,过了磅的棉花正被临时的下磅工给拽下磅板,还扯着喉咙喊叫。 “快,快,赶紧上垛,别挡着,今天棉花多,赶紧。”还没等磅上的棉包全部下完磅,那些已验过湿,验过等级的下一车棉农早开始把自家棉包往磅上搬了。 都是争先恐后,都想早点卖掉棉花。这个时候,什么善良呀,良心呀,都不重要了,卖掉棉花才最重要。 方林借着棉农上磅的空档,赶紧回头招手丁主任附耳过来。 “棉车进厂了吗?”坐在磅前的方林小声对着丁主任附过来的耳朵问。 “进来了。”丁主任也附耳小声说。 周围闹哄哄的,很是嘈杂,也只有相互附耳交谈了。但这也正好能掩盖交谈的内容。 “让她排在队尾,我好操作。”方林小声嘱咐。 方林又小声说:“到时候让林会计帮着上磅,我就知道是她家棉了。” “好的。”丁主任很是欣慰。有了方林这句话,事情等于办成了,他丁主任也算是没有辱使命。 丁主任又附耳方林:“走了,我得去垛上。” 方林正忙着过磅,但还是腾出手摆了一下:“忙你的吧。” 丁主任离开五磅口,赶紧去了垛上,招呼了一个名叫全兴的垛长,低声交谈了一番,那个叫全兴的垛长立即支使几个年轻力壮的上垛工,呼呼啦啦的跟着丁主任来到离五磅不远的地方,严阵以待。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2章 丁主任和几个上垛工站在离五磅不远的地方交谈,因为贾厂长吩咐他的事情已全部安排妥当,现在只是等待凤鸣家的棉车排到磅上了。所以,他的心情也晴朗了。 “在垛上上班还可以吧。”丁主任问那几个少年上垛工。 几个少年上垛工便羞涩的笑了。 这些上垛工,和磅上在暗草作的时间段临时安排的下磅工一样,都是临时工,也叫季节工。收花旺季过来,收花淡季就走人。明年收花旺季未必能进来。因为这也需要走后门找关系才能进来的。别看只是个季节工。 正因为不是正式工,正因为明天收花旺季未必能进得来,所以,这些季节工很是珍惜上班的机会,对棉厂的正式工是羡慕加恭敬。主管吩咐他们的活儿,他们像士兵完成长官交给的神圣任务一样去完成。 所以说,磅上那些临时安排的下磅工才那么狗仗人势,很暴力的将棉农的花包拽出过磅区,并颐指气使的喝斥棉农“别挡在那里,快点去上垛,不卖赶紧拉走”。 其实,那些上垛工也一样,并不比下磅工的素质好到哪里去。 上垛工,顾名思义,厂里招收的上垛工就是专门帮卖花棉农上垛的。但事实上,上垛工刚进厂时,确实很尽职尽责的帮棉农上垛,但上班十天半个月之后,就变成了老滑头,别看年龄不大。他们或她们躺在棉垛上,跟大爷似的,只指使棉农上垛,并不上前动手去帮。 “还好吧。”一个上垛工笑着回答丁主任。 “就是风刮日头晒的,看这脸,不像在公家厂里上班的人,就是说起来好听些。”另一个上垛工摸着脸说。 “还行,很开心,就怕明年来不了。”其中一个上垛工羞涩的笑说。 “今年咋来的,明年还这样来呗。”一个上垛工很自信的说。 …… 这个时候,大南边的磅口突然喧闹嘈杂起来,声音很激烈,好像有人打架。附近的人开始向那个出事的磅口涌动。 簇围在五磅上的棉农和监管及几个下磅工也离开过磅区域,来到过磅区与棉垛之间的地方向南边眺望。那监管眺望一会儿,便留下一个下磅工,带着另两个下磅工向出事的地方奔去。 “你们两个去看下啥情况。”丁主任也吩咐两个上垛工。 那两个上垛工便向出事的地方跑去。 “探清楚了赶紧回来。”丁主任在二人身后叮嘱。 那两个上垛工答应着,消失在向南涌动的人流里。 五磅上的收购工作没有受影响,一直在持续。 那两个上垛工很快便跑回来向丁主任汇报了南边的情况。 原来,今天有个老棉农带着两个儿子来卖棉花,家是附近村的。附近村的人到了棉厂,和东门那个老门卫一样,都有些小地头蛇,今天来卖棉花,特意带了杆大称。 卖棉花带称的不多见,一百户卖花人,有九十九户都不带称,但也有那么少数的细心人,做事心细,做事情是数米而炊。今天卖棉花带称的这户人家,就属于那种细心人。 他们父子三人的棉花排在了十一磅上,轮到他们过磅了,父亲先让两个儿子抬磅上一包称了一下,称过之后,便从架子车箱里抽出大称,让两个儿子用自家大称叫了一下,这一叫不当紧,一包籽棉少了十来斤。因为是附近村的,不怕事,就直接哟喝棉厂的磅太大,压称太厉害,吵着到别的磅上重新称。 十一磅的过磅员知道那父子仨是附近村的人,可这是棉厂的地盘,并不怕他,反而说他是来寻事的,拿了杆假称来耍地头蛇,并撑足他去别的磅上叫称。 于是,那父子三人中的两人便将在十一磅上称过的那包棉抬到了十磅上重新称,结果,和在十一磅上称的重量一模一样。 那父子三人没有叫出十一磅的磅压称,做父亲的就站自家棉车上向卖棉人哟喝,说谁家棉花在家叫过称了,用他家的大杆称来称一下是否与家里称的一样,如果与在家里称的一样,就说明他家的大杆称没毛病,是棉厂的磅称有问题。 谁也没想到,那些卖棉人中,还真有两户是在家里称过的,每一包的重量都记在纸上,并从兜里掏出记录的纸,主动上前要求称一下自家的棉花。 这一下可坏了,如果那两户棉农都用那家的大杆称来称一下自家的棉花,那棉厂的磅压称就露馅了。 当时,赦副厂长带着前场的中层领导班子也在现在,他一看到这阵式,也无法淡定了。当时给身边的磅长使眼色,并附耳叮嘱他,让他赶紧去叫厂里的保安把父子三个以扰乱正常收购给暂时扣起来,等收棉结束,下班了再放出来。 磅长正要去执行,还好,十一磅的过磅员特别机智,他趁那父子三人不备,夺过他家的大杆称,双手抓着两头就往膝盖上折,可折了几折,硬是没有折断,他急中生智,赶紧插到磅板下的缝里,利用杠杆的力量,一使功,只听咔嚓一声给折断了。 然后将折断的称扔到父子三人面前,还哟喝他父子三人是地头蛇来寻事。 那父子三人恼了,两个儿子跳过去就打十一磅的过磅员,也确实打了几下,但棉厂人多势众,棉厂的保安也即时赶到,很快就把十一磅的过磅员给保护起来了。 没有那杆大称,等于死无对证了。棉厂的人也不再理会那父子三人了。 父子三人岂会善罢甘休,开始闹事。反正父子三人吆喝什么,棉农大都不相信,他们只相信棉厂。他们必须相信棉厂,否则,他们的棉花就要负重拉回去。 赦厂长嫌父子三人太聒噪,便附耳磅长,低语了一番。那磅长立即向父子三人赔了不是,还赔了五十块钱。一杆大称最多也就值个十来块,赔了五十,可以买杆新称还另赚几十,再加上刚才又打了十一磅的过磅员,也显得他们父子三人很威风,就只好作罢,但死活也不卖棉花了,骂骂咧咧的去门岗上领了出门证,拉着棉车从西门走了。 磅上的人也巴不得父子三人赶紧走人。 丁主任听了出事的原委,想赶紧把这件事情去向贾玉轩汇报一下。但又怕他在汇报的时间里,凤鸣家的棉车排到磅上了。M..coM “你们有谁认识结算室的林会计?”丁主任问那几个上垛工。 “不认识。”几个上垛工都不约而同的摇摇头。 大概都是今年新来的季节工,当然不会认识林会计。 “这样,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到时候要是我赶不过来,这五磅队上最后一辆棉车过了磅,你们几个帮她家上垛就行了。” 丁主任吩咐了几个上垛工,就直奔后院的办公区,将刚才发生在十一磅上的事情汇报给了贾玉轩,又赶紧赶到五磅上,正好赶上凤鸣家的棉花排到磅口。 每个磅上只剩下一两辆棉车的时候,前场会通知门岗那边开大门放棉车。 东大门离最近的磅口也有一百多米,新放进来的棉车即便赶到最近的磅口也需要好几分钟。五磅离东大门不是最近的磅口,一磅和二磅离大门才最近。 待凤鸣家的棉花过磅时,五磅上除了前场的职工,便只有凤鸣一家三口,围观的棉农一个也没有,因为她家棉车在队尾,而新放进来的棉车还没有来到磅跟前。 验湿员,验级员,过磅员等所有人都暂时的小空闲了。给凤鸣家的棉花验湿和验级时,很是从容不迫。 方林赶紧摘下手套,放在磅梁上。 这个时候,东大门还正在开闸放水,持续往厂里放棉车。棉农们驾着车辕,争先恐后的往厂里奔涌,每辆棉车周围还有一两个人帮推,大呼小叫的,那兵慌马乱的场面,很是波澜壮阔。 磅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向望了过去。 方林趁人不背的时候,伸手到磅坠儿下面,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下那粒金属附属物,装进兜里,然后重新戴上手套开始给凤鸣家的棉花过磅。 方林的这个动作,磅上的人,便只有那监管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至于说磅上的其他人,包括所有开票员,他们只把这件事情当成传说,只是耳闻罢了。他们也耳闻厂里会在花车多的时候压称,就是不知道是如何压称的。 有一次,填写斤数的开票员开玩笑的问方林:“是真的吗?真有那回事吗?” 方林便瞪她:“别问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听不懂。” 凤鸣家的棉花过了磅,方林大声报了斤数,几个下磅工当然不知道这是棉厂职工家的棉花,尽管凤鸣一直围着磅板,他们也不认识,还以为也是那种需要他们动手下磅的那种,便很暴力的将花包拽下磅,打劫似的向里面拉,想赶紧拉出过磅区域。 “慢点,自家棉,别拉烂了花包。”那个监管大声斥责那几个临时下磅工。大概他已经知道了丁主任特意来磅上与过磅员交头接耳的事情便是结算室林会计家的棉车了,才故意当着凤鸣的面斥责那几个没眼色的下磅工。 “我们来我们来,交给我们吧。”丁主任从全兴那儿招呼来的那几个身强力壮的上垛工,扛起凤鸣家的棉花包就去上垛了,丁主任也从开票员手里接过票据直接去垛上盖章了。 全兴将盖了上垛章的票据给了丁主任,很不解的问:“这谁家的棉?来头这么大,都亲自上阵了。” 丁主任笑着说:“放心吧,少不了请你的客。” 全兴很夸张的惊恐说:“能为你效劳是我的福份,可千万别折我的福份。” 凤鸣家的棉花,从一进到磅上,一切都不用凤鸣操心,她和父母等于甩手闲着。 那一刻,凤鸣的伯和妈,只感觉到无限荣耀。但凤鸣心里清楚,她只是狐假虎威,沾了嫂子娘家的光。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3章 可别小看从下磅到上垛这段路程,如果倒霉的话的,碰上最远的棉垛,从下磅到上垛能有六七百米,一里多地,而磅口以内,属于内场,是不准棉车进入的,从下磅到上垛这段路,全靠人扛。 凤鸣事先已经找了以前同宿舍的两个室友,两个室友都是垛上的监管,权力仅次于垛长。找到那两个前室友之后,二人都许诺说,到时候找两个年轻力壮的上垛工过来帮忙抬,因为扛棉包上垛都不是女人干得了的。凤鸣当然也承诺了请客。没想到,她事先操的心,都多余了,她发愁心焦的扛花上垛这种负重活儿,都不够丁主任招呼的那几个年轻人干。???..Com 丁主任招呼着那几个年轻人扛着花包上垛去了,凤鸣的伯和妈就坐在五磅口附近的架子车上等候,只有凤鸣一个人跟在丁主任他们身后也去了棉垛区。 “还算顺利。”丁主任将盖了上垛章的花票和所有空花包一并交给了凤鸣。 当然,凤鸣从丁主任手中接过票据的时候,除了连声说谢谢之外,也承诺请客的。 丁主任一听说凤鸣要请他的客,不由得笑了。 “不用不用。”丁主任连连摆手说。 “你说了不算,我请定了。”凤鸣的口气和表情都是非请不可的架势。 丁主任见凤鸣一定要请,便说道:“要请,你还是请贾厂长吧。我只是奉命行事。” “都请都请。”平时不爱与人交往的凤鸣,这个时候也有说有笑的很活跃。 丁主任笑了笑,说:“后院事儿多,我就不去和你伯妈打招呼了,你代我和贾厂长向他们问个好。” 丁主任说罢,在凤鸣的谢谢声中,从花垛与花垛的空间穿过去,回办公区去了。 凤鸣拿着卖花票据,抱着空花包,心情飞扬着来到伯和妈跟前,将卖花票和空花包全交给了伯。伯留住了票据,一转手又将空花包交给了自己的妻子。 凤鸣的后娘便开心的抱着那些空花包。其实,那些空花包大都是床单和被单,也有大的麻袋和鱼鳞袋。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从棉车队与棉车队的空间绕过去,来到了东大门与结算室之间的有限空地儿。那里停了好多卖过棉花的空架子车,架子车上坐着棉农。他们都是在等家里人去门岗上领出门证的。 “把票给我,你和妈在这里等吧。”凤鸣说着,从伯手里要过卖花票,匆匆回到结算室。 结算室的会计们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四个取钱窗口上趴着黑压压的人头,个个都是眼巴巴的盯着结算员,她可不敢在这种时候去犯众怒,于是,她便悄悄将票椐递给了翁会计。 “翁会计。”凤鸣说着,赔着呆板的笑慢慢将票据推到翁会计面前。 翁会计是她学算盘的师父,刚开始跟他学算盘,虽说不太喜欢她,但结算室若有人欺生,嫌弃凤鸣,翁会计还是站出来罩着她。 大概师徒的关系一旦确定了,就如同父子,师父再不喜欢徒弟,却容不得外人来欺负。 当结算室的人知道了凤鸣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没有人再欺生了,翁会计对凤鸣这个徒弟是如获至宝,悉心栽培。 所以,凤鸣望着忙碌的结算室,只有向自己的师父求助了。 翁会计正坐在门北边的窗下录帐,透过眼镜看了看凤鸣递给他的票据,用嘴向南一努,示意凤鸣去找贠会计。 凤鸣赶紧来到门南边的窗前,贠会计正在摞上午的票据,凤鸣等他摞完一沓票据,赶紧将自家的花票递给他,并小声说:“贠会计你辛苦了。” 其实,今天结算室的人都知道凤鸣的父母来卖棉花了,贠会计当然也知道,他爱开玩笑,便故意装做很不耐烦的问:“又接谁的?” 因为凤鸣刚进结算室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些严厉的规定,私自接了那个女验级员的卖花票给她开了后门。 所以,贠会计明知道凤鸣的父母今天来卖棉花了,仍然故意唬着脸质问她。 尽管结算室的会计们正忙碌,一听贠会计那句“又接谁的”,都乐了,正录帐的翁会计也扑哧一声笑了。 都知道是和凤鸣开玩笑的,唯独凤鸣不知道。 贠会计还怔着个脸,很不耐烦,凤鸣看不出他是开玩笑,仍然压低声音,极度郑重的说:“今天俺伯俺妈来卖花了。” 贠会计又来了一句:“真的假的。” 结算室的会计们又集体乐了,凤鸣却急了。 这个时候,坐在结算室最南边窗口的传递票据和钱的会计旁边的一个年轻男人突然起身,奔了出去。 “翁会计,我去一趟茅厕。”他急切的说着,奔了出去。 一个大男人,去趟茅厕也不用这么张扬吧。 凤鸣顺着声音望过去,发现那个男的竟然是保安队长孙红军。凤鸣认得他,因为孙玉玲正和他谈恋爱。 翁会计与贠会计相互而视,一脸的会意。 凤鸣以为他二人这相视一望的会意,是因为她家卖了棉花就当天取钱的这种特殊行为呢,心里很不是味。 这时,取钱窗口外边突然骚乱起来,连挤趴在窗口取钱的棉农都顾及不到取钱了。紧接着就又传来了喝斥声,博斗声。 翁会计与贠会计又相视一望,一脸的会意。 结算室的所有会计们都停止了忙碌,望着窗口,捕听窗外的声音。 凤鸣也不便催促贠会计核她家的卖花票据了,而是好奇外边的骚乱。 “我出去看一下,回来给你们汇报。”她今天下午请假了,便走出结算室去看情况。 刚一出结算室,只见保卫科的陈科长从门外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保安,还有刚才跑出去的孙红军,几个保安扭送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瘦小男人,进厂来了。 “作死的东西。”陈科长骂着,回过身,等被保安控制的瘦小男人走到跟前,抬腿朝那瘦小男人身上踢了一脚。 凤鸣觉着是那人进厂时身上带了烟火缘故。棉厂是禁止烟火的,凡是外人进厂,都要先将身上的烟火交到门卫那里,等出厂时去领走。若有棉农将身上的烟火带到棉垛区,一经发现,便会给逮起来,轻者罚款,重者保卫科关几天还兼罚款。 陈科长又骂:“不走正道的东西,不是第一次吧。” 凤鸣一听,又感觉不是他身上带烟火那么简单。 陈科长他们控制着那瘦小男人一进厂,后面也紧紧簇涌着一群骚乱的看热闹的棉农。 “赶紧关闭门,禁止任何人出入。”陈科长说。 门卫立即将那扇仅供人出入的小门关闭了,因为还不到放花车的时间,大门一直关闭着。关闭那扇小门的同时,也将簇涌在陈科长他们身后看热闹的骚乱人群给关到了大门外。 “你赶紧骑车去西大门,禁止任何人出入。”陈科长又吩咐孙红军。 孙红军一听,撒腿奔到办公区门道外的几辆自行车前,骑上一辆没有上锁的自行车直奔西大门去了。 “去门卫室。”陈科长一指门卫室说,“先就近在这把他的同伙问出来。”陈科长说。 几个保安把那个瘦小男人扭送到门卫室,陈科长随后进去,立即反关了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4章 凤鸣折回结算室,结算室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忙碌。凤鸣径直来到贠会计面前。 “外面什么情况?”贠会计问。 “陈科长他们抓了个人。”凤鸣如实说。 “为啥抓人?”贠会计头也不抬的问。他还在整理他的票据,凤鸣家的卖花票就在一旁放着。 “这我就不知道了。”凤鸣说着,又将自家的卖花票推到贠会计面前。 “都等着听你汇报情况呢,却啥也不知道。”贠会计故意拉着脸说。 结算室的所有人又在忙碌中集体笑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刚才那阵骚乱是怎么回事,只有凤鸣不知道。 凤鸣还以为是笑她呢,很是尴尬。但尴尬归尴尬,伯和妈还在结算室南边坐着等呢,今天无论如何,她也要让伯和妈拿到钱。 于是,她又将自家的花票展开放在贠会计正归整的票据上,并指着票据上的地址和卖花人的名字,很郑重的说:“贠会计你看,这不是吗,林家村,这是俺伯的名字。” 贠会计见凤鸣这急劲儿,再也装不下去了,扑哧一声笑了,拿起凤鸣家的花票,双手展平,左手按票据,右手拨算盘,噼里啪啦的开始核算,可当他无意之中扫了一眼票据上的名字时,突然怔住了,再看看地址,林家村,没错呀,林家村的林青山。 贠会计的年龄,大概比林青山小几岁,可当时,林青山可是家喻户晓的负面人物,全县没人不知道的,贠会计当然知道。可对于他来说,知道归知道,就跟个传说一样,没有亲眼见过真人,没有亲眼目睹事情经过,听着就跟个传说似的,具体有没有这个人,那还是两回事呢。 可现在,林青山来卖棉花了,他女儿就在跟面,还天天在一个办公室上班。 贠会计再也无法谈定了,他拨算盘的手,开始颤抖,若是平时,一两分钟就核算结束的一份票据,他一下子核算了十多分钟,才将凤鸣家的卖花票给核算完,然后他颤抖着手交给风鸣,指了指中间那个摞钱的三斗桌,语无伦次的说:“去,去,去孙会计那儿。” 凤鸣拿着核算完的票据递给了孙会计,孙会计立即停下手里正数的钱,接过凤鸣的票,按上面的钱数,将钱查给凤鸣,凤鸣谢过,拿着票据和钱出去了。 林青山和老婆正坐在结算室外边的南山墙跟处的卖花车上等着。刚才陈科长他们抓人的一幕他们都看到了。当时,厂里的棉农纷纷上前围观,但林青山坐在墙根处的架子车一直都没有动,妻子要起身去围观的时候,被他一声给喝斥住了。 “这种热闹少往前凑。”他厉声喝斥妻子。 已经站起身走几步的妻子又立即回来坐下了。 其实,林青山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以前他和妻子没去村小学教书的时候,附近村子哪有大戏了,哪有庙会了,他准会去看热闹散心。 他爱看热闹,但他最不爱看这种热闹。因为这种热闹是建立在有人痛苦和难堪上的。这等于去看别人的痛苦和难堪,而看的不是热闹。当年,众人围观和议论他的痛苦和难堪的遭遇,来生他也不会忘记。 凤鸣拿着取到的钱来到伯和妈跟前时,林青山正和几个卖了棉花的棉农闲喷。 “这县棉花厂就是规距,公正,合理。我家的棉花,和在家称的一斤不差。”林青山很激动的说。其实,并不是一斤不差,而是多出了二斤,但他不会对外人说的。 林青山又说:“我们村去乡棉花站卖花,都压称压得厉害,最多的是一车棉少八十多斤。八十多斤那是几百块钱呀。” 林青山说的时候,一脸的痛心。 这时,凤鸣跑到他面前,直接将票据卷着的一沓钱递给了他,他接了钱,交给了老婆。 凤鸣又赶紧从后娘手里抽出那张卖花的票据,跑向了门岗。 凤鸣的后娘开始一张一张的数,数完了,和票据上的额数一样,一分不差,然后又全部递给了丈夫。 林青山将钱收起来,一脸的欣慰和满足,站起身,是感慨万分。他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外,全是棉车,还有一张张期待的脸庞,而大门外的路上,还排着长长的卖棉队,如果棉厂下班前排不到棉厂,他们今天很可能就是白跑一趟,负重而返。.c0m 负重而返,想想都可怕。 林青山想起了来时,路上的艰难,都有些不堪回首,他和老婆早上五点就拉着棉车上路了,天上虽有残月,那跟摆设一样,等于摸黑行走。他林青山驾着车辕,老婆拉着绑在车辕上的绳子,一大车籽棉,九百多斤,还都是土路,棉袄都湿透了,当时他感觉自己是世上最艰难的人,可以说心力憔悴,都出现了幻觉,好像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晚,他车上拉的也不是籽棉,而是前妻,还有前妻的妈,前妻在车上呻吟,前妻的妈在车上念着祷告词,哀求着主保护她难产的女儿。他则负重狂奔,棉袄早湿透了,那时他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最艰难的人,希望上天能睁眼看到他,当时也可能上天真的看到了,却没有拉他一把,而是向深渊推了他一把。 都是冷天,都是摸黑,都是负重走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去往县城赶,不一样的是,前次是夜晚上路,这次是黎明上路。前次夜晚上路来到县城,跌进了绝望的深渊,这次黎明上路来到县城,是顺顺利利,当天就拿到了钱。 林青山望着眼前挤满的棉车,还有一张张期盼的脸,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声,卖花好难呀,难于上青天。 那一刻,林青山突然感到自己幸运无比,给几个卖过棉花正闲喷的棉农打了招呼,带着老婆,拉着空车,准备出厂,却不知道从哪里出去,因为进来时的东门外,还被棉车堵得水泄不通,而凤鸣也跑没影了。 那几个喷闲空的棉农都羡慕死林青山了,羡慕他卖了棉花当天就能拿到钱。而他们的卖花钱,不知何时才能拿到。 “凤鸣哪去了。”林青山不知如何出厂。 凤鸣从门岗上跑了过来,手里拿着出门证,向西一指,说道:“走,从西门出去。” 林青山又是一脸的欣慰:“我说呢,这门外堵得人都过不去,更别说拉车了。” 林青山探身望了望结算室的门,又说:“凤鸣,按理说,我和你妈应该去和翁会计照个面,打个招呼。只是他那么忙,去打招呼反而给他添乱。结算室还那么多人,你回头代我和你妈向翁会计问个好……” “伯,我会请结算室的客。”凤鸣说。 “请啥客,我都给他说了,下次你哥回去给带一袋花生。”凤鸣后娘说。 “谁稀罕你的花生?”林青山打白妻子。 “他说他家种的有花生。”凤鸣说。 “是呀,人家不稀罕花生。凤鸣,你就替我和你妈向他问个好就行。”林青山说。 “咱妮不傻,她知道了。赶紧走吧,别打黑了。”后娘催促说。 就这样,林青山拉着车,车上坐着他老婆,女儿凤鸣扶着车帮,顺着那条从东贯穿到西门的宽阔水泥路,向西门走去。 林青山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车上的老婆,一脸的心满意足,说道:“咱家凤鸣可没白养,都得她济了。” 从小大到,这是凤鸣第一次被伯夸奖,竟有些难为情,说道:“哪里是得了我的济,明明就是得了俺嫂的济,要不是她娘家,谁会给我这么大的面子。” 凤鸣又说:“伯,翁会计那儿,你也别太在意,我会看着办的。你想呀,如果不是贾厂长,翁会计会对我那么尽心,这根还在贾厂长那儿。那要不是俺嫂她娘家,贾厂长会对咱家那么关照?这最终根还在俺嫂她娘家那儿……” 一提起贾玉轩,凤鸣的心里突然温暖而繁华起来。只是,直到现在她还认为,贾玉轩对她的特殊关照是缘于嫂子的娘家。 她不知道的是,即便她不是莹莹的小姑子,贾玉轩也会很快把她调出车间,调到离他最近的地方上班。 “耶儿,不愧是公家的人,上了几年班,竟然懂大道理了。”难得林青山这样高兴,竟有心情逗起了女儿。 凤鸣和凤鸣也难得看到他这样高兴。 一家三口说笑着来到西门,凤鸣将出门证交到门卫手里,一家三口出了西门,上了官路。林青山站住,从身上摸出二十元钱,递给凤鸣,说道:“今天那么多人帮咱,你买些东西请请人家。 “当然请了,我手里有钱。”凤鸣推开伯给的钱。 “别啰嗦了,赶紧走,要打黄昏了。”凤鸣的后娘早从车上跳下来,从丈夫手里接过架子车,拉起来就走。林青山一边后面跟着,一边收起二十元钱,也不忘回头嘱咐凤鸣:“你赶紧回厂上班去。” 凤鸣望着伯和后娘走远了,这才回厂里,她今下午是请了假的,不用上班,而是直接去了东门外对面的摊上,买了花生,瓜子,水果糖,三样果品掺在一起,看上去六颜六色,很诱人,也很好看。 凤鸣这是要请客了,请丁主任,还有贾厂长,还有结算室。 这也是目前,棉厂最盛行的请客方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5章 这个下午,贾玉轩安排丁主任去帮凤鸣家卖花之后,便让人事科长把前场的领导班子成员名单呈给他。因为他想知道前场的领导班子成员的组成。 他一看不当紧,还真是官职名称繁多。 什么验湿主管,验级主管,磅长,总垛长,一级棉垛长,二级棉垛长,总监管……反正等等吧,这五花八门的领导班子成员,大概都是赦厂长来棉厂之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既然是他提拔上来的人,恐怕也都是唯他赦厂长马首是瞻吧。 前场这么多中层领导成员像众星拱月一般拱着赦厂长,再加上他父亲在棉厂的权脉和资本,赦厂长当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何况他还误会是自己抢了他的一把手职位。 贾玉轩突然觉得赦厂长就是一座山峰,自己要在他的阴影里来主持棉厂的工作。 他想:适者生存,要先适应他吧。否则,还能怎么办? 贾玉轩正这样想的时候,陈科长来了。 “刚才有人举报,说这两天会有人持虚开的假发票去窗口取钱。这跟开玩笑似的,你说信不信。不信吧,他提供的地址和卖花人的名字都鼻眼清楚。你信吧,跟开玩笑似的。”陈科长为难的说。 “当然宁可信其有。”贾玉轩说。 “那要信,就得让结算室配合。”陈科长说。 “别耽搁,你快去把翁会计叫来。”贾玉轩催促说。 陈科长一路小跑叫来了翁会计,贾玉轩让陈科长给翁会计说了大概情况,然后他让翁会计配合一下陈科长。 翁会计一听,立即激动起来。 “没问题,陈科长你说吧,需要我们结算室咋做。”翁会计很迫切的说。 陈科长便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那张虚开的假发票上的卖花人地址,及卖花人姓名。 “我派孙红军穿便衣去结算室候着,一发现这个地址和人名,第一时间传给孙红军。我会带人穿便衣在窗口外围做好抓捕准备。”陈科长小声说。 “没问题,我拿笔记上。”翁会计接了那纸条说。 贾玉轩赶紧给翁会计找好笔和纸。翁会计记好,握在手里,又把陈科长的纸条还给他。 “放心,我会让结算室的所有会计都记住这个地址和名字的。只要他能来取钱,就跑不了。”翁会计握着那纸条很自信的说。 翁会计又向贾玉轩说:“贾厂长,这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回结算室去。” 贾玉轩立即给翁会计摆了摆说,意思是你赶紧回结算室吧。 翁会计还没出门,抓业务的陈厂长来了。 “在开什么会吗?我要不要回避?”陈厂长进来,站在门口笑着问。 “没事,聊完了,您快请坐。”贾玉轩赶紧迎向陈厂长。 翁会计出门前,向陈厂长点头微笑,打招呼:“我得回结算室,那边忙的不可开交。” “你忙你忙。”陈厂长向翁会计摆手。 “那我也过去了。”陈科长向贾玉轩说。 贾玉轩立即向他摆手说:“去吧。” 陈科长与陈厂长打了招呼也匆匆离开了。 “看看,我一来,都走了。”陈厂长笑着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业务陈厂长和抓生产的唐厂长一样,也是建厂元老,年纪大了,估计再有几年就该退了,贾玉轩很敬重他,赶紧给他沏茶。 陈厂长是来向贾玉轩汇报硬件调拨上的事情。 “是这样的贾厂长。”陈厂长说,“这两天我们要走一批一级硬件。只是正常调拨,也没啥。就是这批一级硬件有些小特殊,不知道唐厂长给你汇报了没有……” “汇报过了,我知道,就按他的执行。”贾玉轩说。 “那就好。”陈厂长笑了,“他汇报是他汇报,我也要汇报。这不能免。” 陈厂长又说:“要不汇报清楚,怕你到时候误会,这俩副厂长怎么瞒着我这样弄。” 说罢,陈厂长笑了起来,贾玉轩也跟着笑了。 “无论是收购,还是生产和调拨,我贾玉轩都是外行,都需要向陈厂长,赦厂长和唐厂长你们学习请教。”贾玉轩说着,又给陈厂长续了茶。 “没啥学习请教的,你只要用好赦厂长和唐厂长,让他二人给你死心踏地的拉套就行了。”陈厂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说,“我不行了,老了,快退了。” 陈厂长汇报完调拨上的事情之后,突然向贾玉轩提了个很棘手的建议。 “贾厂长,有个事情,我一直在心里憋着。赦厂长在的时候,我也向他提过,他该退了也没把这当回事。”陈厂长说。 “什么事,您说。”贾玉轩很重视。 “就是职工拿厂里的皮棉当手纸这回事,每年都糟蹋大量的皮棉。你看茅厕里堆的皮棉,一堆一堆的,要说女人来例假也用皮棉,毕竟来的有时候,这全厂职工都拿皮棉当手纸,那损失就大了。天天大便,男女职工通用,能不能下文禁止一下……” “可以下文禁止,只是……”贾玉轩为难的说,“但未必禁得了。” “那就每个茅厕派个职工监管,发现谁再用皮棉当手纸,直接罚款,扣除工资。” “派人监管茅厕,那付给监管茅厕人的工资会不会要大于拿皮棉当手纸所糟蹋的代价呢?” “说的也是,就没别的办法来禁止吗?” 这个时候,唐厂长来了。见陈厂长又提那个老建议,便劝他。 “陈厂长怎么还在固执那件事。我以前也跟赦厂长说过这件事,当时不就说过这件事嘛,要真禁也禁得了,只是太浪费精力了。那不值几个钱,都是毛毛雨,不值一提,我们加班加点,多多收棉,不就把那损失给补回来了。”???..coM “是这个理。如果能禁不是更好,棉花来之不易呀。” 这个时候,办公区的门洞外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高声叫骂,还伴随着嘈杂骚乱的起哄声。她那扯破喉咙的叫骂声在周围嘈杂骚乱声的伴奏下,显得特别的刺耳和气势,能偶尔听出她好像是在叫骂棉厂坑害人。 “发生什么事了?”贾玉轩望向唐厂长。 “不知道,我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唐厂长说着站起身,“我看看去。” 唐厂长说着,正要出去,丁主任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没啥好看的。”丁主任说。 “哦,怎么回事呀?”唐厂长一听,又坐了回来。 “二磅上,东边皮店村的一个女泼妇在叫骂呢,说压称太狠,骂咱棉厂吃肉不吐骨头。她是附近村子的,也不敢对她怎样,只能说好的把她劝走。”丁主任说着,与贾玉轩相视一望。然后,二人又会意的一起望向陈厂长和唐厂长。 陈厂长和唐厂长也相视一望,却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坐吧。”贾玉轩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丁主任。 “我不坐,那边的事还没了。”丁主任说,“我来汇报一下刚才十一磅上出现了打架事件。” “哦,怎么回事?”贾玉轩惊问。 陈厂长和唐厂长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二人都知道那件事。 “十一磅发生的打架事件,也是因为南边周庄的周老栓父子来卖花时直接带了大杆称,还煽动棉农一起叫称……”丁主任故意当着陈厂长和唐厂长的面,很详细的向贾玉轩汇报了十一磅上发生的事情。 丁主任一汇报完就立即出去了,因为当时凤鸣家的棉花还没排到磅上,他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他还要赶过去招呼那几个上垛工待命。 丁主任一出去,贾玉轩就丁主任汇报的事情赶紧向两位厂长征询意见。 “二位都是建厂元老,对过磅员秘密暗草作这件事情怎么看?”贾玉轩这是探听两位副厂长的口风。 如果有一天,他铁了心要制止暗草作那件事,肯定要取得这两位副厂长的支持。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6章 贾玉轩不征询二人的意见还好,刚一征询,陈厂长立即站了起来。 “我那边还有点事,我得过去,就是去看下那批硬件,别到时候出岔劈了。”陈厂长说着,冲唐厂长一示意,“你懂的,就是那批一级皮棉硬件。” 陈厂长所说的那批一级皮棉硬件,本是棉厂收购的二级中喷籽棉,加工成皮棉之后,因为中喷,质量上乘,韧性好,打包成皮棉硬件之后,外边标注的等级是一级皮棉,向外调拨的时候是按一级皮棉来调拨的。 “我唐文俊办事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看走眼的,比现在的一级棉还要上乘,按特级走都没问题,按一级棉来调拨我还嫌掉价呢。”唐厂长很有保证的说。 “为保险起见,我还是去看看吧。”陈厂长说着,人已走到门口,口里说着“你们接着聊”就出门去了。 屋里只剩下贾玉轩和唐厂长。 “陈厂长还一直掂记这个事。”唐厂长笑着说,“我给你说贾厂长,老赦在的时候,据说陈厂长也向老赦反映过这个事,后来他发现老赦去茅厕也会扯块皮棉入厕,就再也不敢向老赦提这个事了。” 唐厂长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只字不聊过磅员暗草作的事儿,只聊陈厂长刚才提的那个棘手的建议。 “上行下效。”贾玉轩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于贾玉轩来说,唐厂长不愿聊暗草作,他贾玉轩也不便强人所难。但是,他坚信,有一天,他必须让厂里的中层领导来面对这个问题,给个明确的表态。 其实,唐厂长要谈的正事还没有谈,否则,他也会像陈厂长一样,走为上策。因为他们这些元老都心知肚明,谁拿到桌面上来公开谈论这件事谁就是傻子。试想一下,从建厂收棉开始就秘密进行的暗草作,全厂上下几百人都受益的暗草作,你一个年轻人一来就想废了,那可能吗?难不成是怕钱咬手? 所以说,唐厂长是不会与贾玉轩谈那件不能拿到桌面上的暗草作。 “这棉厂呢,就是个棉花窝。”唐厂长接着聊刚才陈厂长提的棘手建议,“那角角落落里刮的都是棉絮,集中起来那可比职工擦屁股糟蹋的多。常言说,老鼠盗不穷,要饭的要不穷,这棉花窝里还不让职工用棉花擦屁股?” “话不能这么说。”贾玉轩笑了,“唐厂长不会是为了聊这个话题来的吧。” 唐厂长一下子尴尬了。 “确实确实。”唐厂长难为情的笑说,“是这样的,咱车间有一个老维修工,建厂的时候就来了,非常踏实能干,人也老实。他有一个小儿子在咱厂的脱绒车间干季节工,一直想要个合同指标。” 唐厂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以前一直托的是马主任。马主任也带他找过赦厂长。赦厂长现在退了也没把他的事给办了。” 唐厂长又说:“前天晚上马主任领着他来找我,求我带他找你。说是现在他儿子也该定亲了,工作上的事定不下来,亲事也高不成低不就的没有着落,这成了一家人的心病了。” 唐厂长又说:“我不敢应承,就先来探探你的口信。” 唐厂长说到这里,观察着贾玉轩的反应。 贾玉轩没有立即回应,他左肘支在沙发扶手上,左手抚搓着w型的好看下巴,好像在认真掂量这件事。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了。 这个时候,丁主任匆匆进来了,一看到唐厂长也在,很意外的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一转身又匆匆出去了。 唐厂长知道,丁主任这是有不方便他文俊在场的事情要汇报,他不能再赖在这了。于是,便站起了身。 “那我就直接回拒那老师傅了。”唐厂长有些无奈的笑说。 “嗯,不用。”贾玉轩摇头说。他也起身,然后若有所思的说,“十天吧,十天应该可以,十天之后,我给你个准信,到时候你把老师傅儿子的资料交给丁主任。” “行,行,真是太好了,这事要是办成了,我和马主任也长脸了,老师傅也了了一块心病,他父子不定多感激你呢。”唐厂长很称心的说。 “唐厂长客气了。”贾玉轩笑了。 “没啥事,那我过去了。”唐厂长走了。新笔趣阁 丁主任很快就来了。 “过磅,上垛都很顺利,取钱应该更顺利。”丁主任一进来就向贾玉轩汇报凤鸣家卖棉的事情。说到这里,他抬腕看了看表,“这个时候,林会计的伯和妈应该在回家的路上。” “好,辛苦了。”贾玉轩那英武俊美的脸上流淌着称心的笑意。 这是今天他最欣慰的笑了。 可他欣慰的连一分钟都没有,陈科长一脸世界末日的奔了进来。 “贾厂长,我可撞了大漏子了。”陈科长说着,一屁股坐在三人沙发上。 贾玉轩和丁主任都在那站着呢,还一身便衣的陈科长坐在沙发上不停的用袖子撸着脸上的汗。 丁主任一看陈科长这阵式,赶紧说:“那我过去了。” 他知道陈科长有急事要给一把手汇报,如果不需要避讳他,他一说走,贾玉轩就会留下他参与陈科长汇报的事情。 但贾玉轩点了点头,那说明陈科长汇报的事情不需要他参与,便有些小失落的离开了。 “怎么了?”贾玉轩来在陈科长面前问。 “我把五磅的开票员和二级垛长给抓了。”陈科长一脸求救的仰脸望着贾玉轩说。 “为什么?”贾玉轩不解。 “那个用假发票取钱的小子供出是他二人让他去取钱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必须抓。” “可赦厂长那一关怎么过?我提前没有和他打招呼。”陈科长一脸的沮丧。 “惩治不法之徒,是你陈科长义不容辞的职责,别说是赦厂长了,就是棉麻公司的经理来了也无话可说。” 票玉轩话音没落,赦厂长便气势汹汹的兴师问罪来了。 “陈开顺,你凭什么抓我的人?”赦厂长一步欺到陈科长跟前,瞪着眼质问。 人高马大的他,站到坐在沙发上的陈科长面前,如同泰山压顶,乌云压城。 “是我让他抓的。”贾玉轩上前挡在陈科长面前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7章 凤鸣提着瓜子和糖果两掺的果品回到宿舍,先捧出一些放在孙玉玲的枕边,然后将六颜六色的果品分成三份,但她只有两个布兜,便先将其中的两份装在两个布兜里,另一份用报纸包着。 然后,她就着一个布兜给结算室送去了,直接倒在翁会计的桌子上。 “我请客。”凤鸣说罢,不等翁会和结算室的会计们有反应,拿着空布兜直接走人。反正她今下午请假了,也不用参与下班后的摞账。 她一掀棉帘离开结算室,身后便传来一阵庆贺式的喧哗。 回到宿舍,凤鸣将用报纸装的瓜子和糖果装进空布兜里,这样她面前就有两兜果口,准备一兜送给丁主任,让他给那个垛长和那几个帮忙的工人分,另一兜是要送给贾玉轩的。因为归根结底,还是贾玉轩的功劳,若不是他,丁主任哪会找人帮自己。 这功劳的根还在贾玉轩那儿。 凤鸣先提着一兜给丁主任送去,她来到办公室,掀开棉帘,将装果口的布兜背在身后。, 丁主任正在办公桌前喝茶,大概是累坏了,因为今天他也帮着上垛工扛花上垛了。 办公室的人正在谈论今天外场发生的两起地头蛇闹事的事情,除了丁主任喝茶不说话,其他人都说地头蛇太强势,不论理,却没人说今天这两起地头蛇闹事全是因为棉厂压称。 “丁主任,你出来一下呗。”凤鸣将丁主任喊了出来。然后她将装果品的布兜递给他,笑着说,“请你的。” “不用不用,你应该请贾厂长才对。”丁主任摆手拒绝。 凤鸣将果品兜硬塞给丁主任,说道:“我不是说过了,都请。” 丁主任这才接过:“那我给方林和全兴他们几个送过去。” 方林是五磅过磅员,全兴是垛长。 “你看着办吧。”凤鸣说着,又回到宿舍,提了另一兜果品,来到厂长办公室,掀开棉帘,只见贾玉轩在沙发上坐着,神色很是严肃,她正要进去,突然发现贾玉轩对面的三人沙发上坐着保卫科的陈科长,也是黑崩着脸,眉额不展。 看起来两人正在谈很重要的事情,凤鸣便谦意的一笑,赶紧放下棉帘,退了出来。 可她转身没走几步,听到身后的棉帘被掀开了。 “凤鸣,你有事?”贾玉轩在她身后问。 凤鸣转过身,将装果品的布兜背在身后,难为情的说:“没啥大事,你先忙吧贾厂长,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罢,快步离开了,直奔宿舍,只见孙玉玲正坐在床上吃那些果品。 “听丁主任说你去贾厂长那儿了?”孙玉玲问她。 “他正忙。”凤鸣说着,将布兜放床上。 “肯定忙呀,你还不知道,下午厂里出了点事。”孙玉玲说。 “什么事?”凤鸣随口问。 若是平时,她不会打听,可她现在没事,距离下班的时间又短,再加上孙玉玲也在跟前,她没有心情做自己的事情,出于无聊吧,便随口打听了。 “五磅的开票员,和一个二级垛的垛长勾结,虚开了一张卖花票,那个二级垛长也盖了上垛章,找外边的人去领钱,结果被人举报了。那二人找的人去窗口领钱的时候,票直接被扣了下来,陈科长带人将领钱的人带走,那领钱人供出了二级垛的垛长和五磅的开票员,保卫科将三人都带走了,可那二人死活都不承认。”孙玉玲如实向凤鸣说了下午厂里发生的事儿。 凤鸣可是亲眼目睹了陈科长他们抓人的场面,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人。现在听孙玉玲一说,才恍然大悟。 孙玉玲又说:“抓前场的人,也没提前给赦厂长打招呼,赦厂长不依,找过去,非让陈科长立即放人。陈科长硬是不放,准备骑自行车来向贾厂长汇报,赦厂长上去就锁上了,不交人哪也不让去。陈科长丢下自行车,从保卫科一路跑到办公区来向贾厂长汇,赦厂长也追到了办公区。” 孙玉玲又说:“别看贾厂长年轻,他上去就把这事给扛住了,解了陈科长的围。赦厂长不依,在贾厂长办公室好一通叫嚷,你当时正好不在。最后赦厂长让给个期限,说期限一到必须放人。贾厂长给了他三天期限。三天一到,那俩人如果咬死没有干,不承认,陈科长就得放人。赦厂长这才作罢。” 孙玉玲又说:“陈科长也是恼羞成怒,说期限到了俩人还是不承认,就要将两人交派出所去处理。贾厂长不同意,说自己厂的事情,最好自己内部处理,不要声张,如果将两人交派出所,肯定要判刑,那两人这辈子都毁了。” 凤鸣心想,怪不得陈科长在贾厂长办公室坐着,两人都那么严肃呢。 “这两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了。”孙玉玲说着,站起了身,往兜里装了些瓜子和糖果,说道,“我回办公室了。” 半小时候之后,孙玉玲又回宿舍,通知风鸣:“贾厂长让你过去。” 凤鸣赶紧提着布兜,去到厂长办公室,掀开棉帘,贾玉车还在刚才的沙发位上坐着沉思。 他穿着倒坡领子的军绿色绒衣,里面的白衬衣领子一尘不染,w型的迷人下巴,那好看的翘尾细瘦蝌蚪眼,尽管他那英武的五官上满是心事,整个人干净好看的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贾厂长。”观鸣掀开棉帘羞涩的叫。 “哦。”他一看到凤鸣,似乎很高兴,俊美的五官上绽露着温柔的笑意,迷人的双眸眨也不眨的注视着凤鸣,“进来。” 凤鸣将装瓜子和糖果的布兜背在身后,双脚迈进去,拘束得不行,脸颊泛着灼热,羞涩的说道:“贾厂长,今天多亏你帮忙,俺伯说让请你客。” 她说罢,心慌意乱的来到贾玉轩跟前,将装瓜子和糖果的布兜放在贾玉办旁边的茶几上。 贾玉轩本来是一脸的心事,在凤鸣进来那一刻,一脸的心事突然转变成了一脸的喜悦,一听凤鸣请他客,还将一兜东西放他面前的茶几上,他一脸的喜悦又突然转变成一脸的忍俊不禁。只见他年轻又性感的嘴唇,急速的蠕动着,像是强忍住了笑,然后朝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一努嘴,微笑着说道:“坐。”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8章 凤鸣本来是放下装瓜子和糖果的布兜就走的,既然贾玉轩让她坐,她拒绝了也不妥,正好坐下来说些感谢的话。于是,他便坐在了茶几这边的单人沙发上,而茶几那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贾玉轩。 本来一看到贾玉轩就心慌意外,现在就坐在他旁边,这一坐他旁边不当紧,在贾玉轩的注视下,还是那种温情的注视下,凤鸣的心,开始咚咚的跳,像是尼姑或和尚做法事时急速的敲着木鱼的那种跳,跳得凤鸣不能自制。 不知为什么,急敲木鱼似的心跳竟然让她想起了金鸡岭上的青云禅寺,想起了青云禅寺里的主持讲的前生今世的因果关系,然后又联想到此刻的心跳,此刻的意乱。 心鼓声声敲的急,半是慌乱半意迷。初睹眉宇便沦陷,莫非前生因果系? 这四句话,是青云禅寺的主殿执事给她算卦时送她的。当时不知道何意,认为是那主殿的执事瞎胡溜。 但此刻,她如醍醐灌顶一般的彻悟,原来那青云禅寺的主殿执事早在几年前就已经算到了她今天的此时此刻的状态。 凤鸣这样想着,不敢看贾玉轩,只望向门口的蓝色棉帘,看上去就好像她很不屑贾玉轩似的,其实,初睹眉宇便沦陷了。 贾玉轩早已经起身,收了刚才陈厂长用过的茶杯,又从茶几上的茶盘上拿起两个茶杯,用水壶里的茶水洗过,又拿起茶几上的茶叶盒,掏出两包茶叶,那茶叶包上有一根细绳,绳的一头连着茶叶包,另一头坠着黄杏子一样大的彩色标签,他将两包茶叶分别放在两个茶杯里,彩色的标签垂在茶杯外,然后起身,提起炉火上正冒烟的铝壶,将滚烫的水倒进茶杯里,然后放下铝壶,坐回沙发。 “你伯你妈走了?”贾玉轩温声问。 “嗯。”凤鸣点头。 “你应该提前给我说,我好派厂里的车去拉过来,你看这几十里土路,你伯你妈硬是拉过来,多遭罪呀。”贾玉轩的话,是那样的体贴,他的注视,又是那样的温存。 “我病那几天,俺伯好像说了,是我给忘了。”凤鸣一开口说话,那种急速的心跳似乎缓和了些。她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望了一眼贾玉轩,这一望,整个人都要融化在贾玉轩那温存的目光里,话到嘴边也变得语无伦次了,“俺伯,俺伯夸咱厂了。” “哦?”贾玉轩微笑着望着凤鸣,一脸的洗耳恭听。 凤鸣不敢望贾玉轩了,而是又望向门口的棉帘,说道:“俺伯说,比在家里称的斤数还多出二斤,俺村的保叔在俺乡棉花站卖的棉花,一车棉少了八十多斤,好几百块呢。” “是吗。”贾玉轩立即皱紧了饱满的额头,心里漫延着无际的悲凉。 看起来,过磅员压称,不仅是这里,在下面的乡棉花厂也是普遍现像。 贾玉轩沉默了,他在缓和心里的悲凉。 凤鸣见状,准备起身告辞。 “是因为这个,你家才大老远来咱厂卖花的?”贾玉轩突然问。 “不是,是为了当天能拿到钱。”凤鸣如实说。 贾玉轩一怔:“卖了棉花,钱早晚都能拿到。你家里是不是急需钱用?” “不是,是俺哥春节要结婚,有些物品要提前置买。” 贾玉轩那灿若星辰的蝌蚪眼,猛的放起了光。 你哥结婚,是和莹莹结婚,而自己和莹莹又是极好的朋友,春节又是全国大放假,到时候可以参加莹莹的婚礼,做为娘家人去当送客,去看看凤鸣家,主要是在孤独的春节去看看凤鸣。 想到这些,贾玉轩的心里漫过一阵春风,是妙不可言。 于是,他好看的嘴角撩起两抹好看的笑意,说道:“那不还是急需钱吗?你可以在财务上提前支取工资,以后按月扣除。” “不用。”凤鸣立即摇头,“如果用,我家还不用我这么做。” 这时,棉帘外传来丁主任的声音:“贾厂长,县社财务科的电话。” “知道了。”贾玉轩回应,然后又冲着棉帘说:“丁主任,你让人去伙房吩咐一声,晚上不要封火太早,再准备几个菜。” “好的,我这就去办。”丁主任在棉帘外应着,然后是打着鞋掌的脚步离开的声音。 但贾玉轩却坐着没动,好像他并不急着去接电话。 凤鸣赶紧起身,说道:“贾厂长,那我过去了,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她不敢看贾玉轩,这样还能说出囫囵话,否则,又要语无伦次了。 贾玉轩仰头注视着凤鸣:“是回结算室上班吗?” “不是,今下午我请假了。”凤鸣摇头说。 贾玉轩冲凤鸣身后的沙发努了努嘴,示意凤鸣坐下:“你稍等。” 凤鸣有些懵,望向贾玉轩,心跳又跟急敲木鱼似的,她不敢开口说话了,怕支吾,怕语无伦次,而是言听计从的坐下来。 贾玉轩一直注视着凤鸣,见她坐下,这才起身,从办公桌前边的椅子上拿起褂子,展开穿上,从桌子上拿起几本杂志放在凤鸣一旁的茶几上。 “可能是我妈的电话。”贾玉轩说罢,掀开棉帘出去了。 凤鸣的心,不再像急敲木鱼似的跳个不停了,内心涌动着妙不可言的幸福。她虽然爱看书,可这会儿,坐在贾玉轩的办公室,她哪里看得进一个字,便放眼打量起室内的陈设。 厂长办公室,也就是一间屋,有一张三斗桌,那是办公桌,办公桌与后墙之间,是一把木椅子供厂长办公时坐,办公桌上放着各种文件,报氏,杂志,笔筒,铜笔水,毛笔等东西,办公桌旁边有个书柜,再就是一套木沙发,两张单人的,一张三人的,分别放置在屋室的两厢。两张单人沙发之间有一张方茶几,刚才她和贾玉轩就是分别坐在方茶几两旁的单人沙发上,而陈科长刚才是坐在对面的三人沙发上,三人沙发前面是一张长方形的木茶几。 三人沙发与两张单人沙发中间,是媒火炉子,炉子上装着用于取暖的铁筒,铁筒一直伸到门上边的玻离上,玻离一角被弄开了一个供铁筒通过的洞。 凤鸣坐着将室内打量了一遍,还嫌不过瘾,便站了起来,在室内来回走动,发现一进门的地方,也就是她刚才坐的沙发旁边,还有个套间门,但那门紧闭着。 里面肯定是他休息的地方。 凤鸣望着那道紧闭的套间门,心里想。 她将厂长办公室给打量个遍,最后吸引她的是后墙上的一副山水画。那幅山水画是横屏,远景是伏脉千里,峰断云连,近景画着秀山珍禽,小桥流水,还有楼阁凉亭,凉亭里似乎还有人在下棋,那画面如同仙境一般。 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凤鸣知道那是贾玉轩回来了,她并没有赶紧坐回沙发,还是站在他的办公桌前打量那副山水画,一脸的向往。 “我妈的电话。”贾玉轩进来,脱掉褂子,放在办公桌里的椅子背上,也顺着凤鸣的目光去看那幅山水画。 “朋友画的。”贾玉轩说。 “你喜欢吗?”凤鸣问,漆黑如夜的双眸并未离开画。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那幅山水画,心跳缓和了。 “我不懂画。”贾玉轩坐回沙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凤鸣,喝茶。” “我也不懂。”凤鸣坐回原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放了下来,她实在不喜欢喝茶叶水。 “不懂还看得如疾如醉。”贾玉轩望着她,他的眼睛似乎在笑。 “我就是在想,世上到底有没有画上这种凤景存在。”凤鸣害羞了。 “快下班了。”贾玉轩胎腕看了看表。 抬腕看表,给对方说快下班了,这可是最直接的逐客令。凤鸣又懵了,他刚才让自己稍等,他出去接电话,就是为了给自己下逐客令吗? 凤鸣有些尴尬,再次起身:“那我过去了贾厂长。” 贾玉轩注视着凤鸣,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其实,他是想说,下班之后,让她不要去伙房打饭了,他今晚安排的有饭局,是让她一块参加饭局的,只是他还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完。 但凤鸣却理解为,催她离开。 贾玉轩正要解释,这时,棉帘掀开,丁主任进来了,他一进来就用异样的眼视望着凤鸣。 “那我过去了贾厂长。”凤鸣在丁主任进来之后,又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是让丁主任听的。 贾玉轩并不乐意凤鸣离开,但他要说的话,不能当着丁主任的面亲口说给凤鸣,所以,只是无声的点了点头,然后很不情愿的站起身。 凤鸣走向门口,从丁主任身边擦身而过时,微笑着点了点头,发现丁主任还一直用那种异样的眼视望着自己。这绝对不是友好的眼神,他上午带全兴他们帮自己家卖棉花时,还不是这种眼神,这才过去多大会儿,他目光突然变得如此不友好。 凤鸣这样想着,正要伸手掀棉帘出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贾玉轩在她伸手之前替她掀开了棉帘。 “谢谢。”凤鸣没有回头,只是则了则脸,然后跨门出去了。 贾玉轩的目光这才从凤鸣消失的门口收回来,望向丁主任。 丁主任是有事要汇报的,否则,他不会进来之后,一直站那不走。 “坐。”贾玉轩朝三人沙发示意。 丁主任这才上前入坐。 贾玉轩在丁主任坐下后,他也在单人沙发上落坐,望向对面三人沙发上的丁主任,意思是开始吧。然后他伸手端过茶几上的茶水慢呷了一口,望向丁主任,英武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洗耳恭听。.c0m “刚才去伙房,在外场碰到了结算室的贠会计,他说林会计……”丁主任说到这里突然欲言又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09章 贾玉轩将茶杯刚举到嘴边,一听丁主任的汇报涉及到凤鸣,立即皱起了眉额,惊问:“什么?”wap..com “贠会计说林会计……说林会计……”丁主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说。”贾玉轩很不耐烦,啪的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声音也提高了。 “说林会计是林青山的女儿。”丁主任好像已经后悔来汇报这件事了。 “是吗?”贾玉轩如释重负,不屑的摇头苦笑,“怎么了?” 丁主任见贾玉轩风清云淡,并不惊奇,他心里反而一怔,赶紧解释说:“主要是,主要是,曾经传说中的传奇人物,竟然是真的,他女儿还是我们厂的职工,我都难以置信……” 贾玉轩这才又端起茶水,自顾自的慢呷起来。 “那我回办公室了。”丁主任赶紧起身。 贾玉轩没吭声,丁主任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贾玉轩将一杯茶水呷完,这才望向丁主任:“陈科长按票据上的地址,带人去取证了,这大冷的天,他回来之后,我们陪他吃顿热饭吧。” “好。”丁主任点头说,“那我回办公室了。” “也通知孙统计和凤鸣一起去吧。”贾玉轩说。他本来是想让凤鸣一直在他办公室等候的,一直等到陈科长回来,只带凤鸣参加饭局,可没来得及说出口,被凤鸣给误会了,丁主任进来他又说不出口了。现在由丁主任通知,就不能只让凤鸣参加了,将孙玉玲捎上最理所当然,再就是,她二人还是一个宿舍的。 “好。”丁主任又点头说:“那我回办公室了。” 贾主轩这才点了点头。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赶紧说:“稍等。” “哦。”一只脚已跨到门外的丁主任又赶紧退回室内。 贾玉轩朝茶几上示意说:“凤鸣请你客,带走吧。” “请过了,说是备了两包,这是专请你的。”丁主任难为情的如实说。 贾玉轩见丁主任不过来拿,他拿起那个装果品的布包,起身来到丁主任面前,塞给他:“办公室人多,消灭这个容易,我不行。” “那那,那我替办公室的人收下了。”丁主任乐呵呵的接过果品,又说,“还有吩咐吗?” 贾玉轩摇摇头。 “那我回办公室了。”丁主任说着,却站那没动,大概是怕贾玉轩再突然想起了什么。 贾玉轩立即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给他掀开了棉帘。他刚才当着丁主任的面给凤鸣掀开了棉帘,当然也给亲眼目睹的丁主任掀棉帘了。 “我过去了。”丁主任受宠若惊的则脸说着,便离开了。 贾玉轩坐回凤鸣刚才坐过的沙发,端起凤鸣刚才喝了一口的茶水,慢呷起来,他喜欢凤鸣在他身边的感觉,哪怕一句话不说,只是干坐着,他也感觉踏实和幸福,可是,都怪他弄巧成拙,抬腕看了看表,说该下班了,下面的话没有立即说出来,让凤鸣误会了,等他说下面的话时,丁主任又突然进来了。 唉!怎么会这样。 贾玉轩有些小懊恼,起身站在办公桌前,抬头望向那幅山水画。他在回想凤鸣看那幅画的时的陶醉神情。 “她好像很喜欢这幅画。”他这样想着,坐回办公桌里面的椅子上,开始看统计科报上来的一些收购数据。 大概七点多的时候,丁主任来了,一进门就说:“陈科长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万一回来到大半夜,还让她俩等吗?” 贾玉轩看了看表,说道:“到了八点,如果陈科长还不回来,就让伙房给她俩弄个菜,记在办公室的帐上。” “那行。”丁主任说罢,端起贾玉轩面前的空茶杯,冲了杯热茶,放在看数据的贾玉轩面前,又从茶几下面拿过一个茶杯,洗了洗。 “茶几上有茶叶。”贾玉轩头也没抬的说。 “看到了。”丁主任说着,拿过茶叶,给自己冲了杯水,坐回三人沙发,摸过一旁的报纸,看起来。 “你对职工如厕,扯皮棉当手纸,有什么看法?”贾玉轩头也不抬的问。 “是不是陈厂长给你反映这件事了?”丁主任问。 “嗯。”贾玉轩放下统计表,望向丁主任,“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这得靠职工自觉,如果明文规定的去禁,违反者罚款,不太好看,传出去也不好听。” 丁主任说。 丁主任又说:“几百名职工,算上家属院和后院,五个茅厕。当然,咱这后院不存在那个现像。你说,那四个公共大茅厕,怎么禁?” 丁主任又说:“我刚来棉厂的时候,陈厂长也向我反映过这件事。听办公室的梅姐说,他一直呼吁这件事,却没有引起赦厂长的共鸣。” 丁主任又说:“不好禁,就怕越禁越适得其反,使有些职工有了逆反心理。” “今天听了陈厂长的反映,我倒有个想法。只是……算了,过段时间我们估摸一下再说吧,到时候看行不行。”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如果行呢,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彻底禁了,如果不行,那还维持这个原状,压根不提那一嘴。就像你说的那样,提出来也多此一举。”贾玉轩说罢,又低头看起来了统计表。 …… 大概八点零五分的时候,丁主任饮尽茶水,抬腕看了看表,说道:“八点了,我通知她俩去伙房吃饭吧?” 贾玉轩一听,便收起那些正看的数据表,慢慢站起身,从办公桌里面绕出来,背靠办公桌,望向门口,一脸的遗憾,但还是点点头。 丁主任这才起身出去,他好像刚出去没走几步,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出去的丁主任很快又折回来,激动的说:“陈科长回来了。” 贾玉轩正背靠着办公桌,望向门口,一听说陈科长回来了,立即迎向门口。 陈科长在丁主任进来之后,也带着一身的风尘和怪味进来了。 这个陈科长平时有些不修边幅,就是大冬天身上也有一股怪味,好像没刮过脸似的,总是胡子拉碴的,还不爱扣脖子上的风纪扣,里面的衬衣领子上总是油腻着。 他这个人不修边幅,说话也不太讲究,一米七左右的粗壮身体一进来,也不用让坐,便一屁股坐在三人沙发上,摘下脏兮兮的大檐保安帽,扔在一边,激动的说:“妥妥的。看吧,这次那俩货死定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0章 丁主任一听,也是一脸的激动。不过,他激动不全是因为五磅的开票员和二级垛的垛长虚开假发票被坐实,而是有些这样就可以让赦厂长面子上不好看了。所以,他赶紧给陈科长倒了杯茶水,双手呈上。 陈科长接过,张嘴就喝。 “烫。”丁主任说着,伸手去拦,但陈科长还是被烫的此牙咧嘴。 “走,先去吃饭。”贾玉轩说着,去椅子背上拿过褂子,展开穿上。 “贾厂长让伙房备了菜。”丁主任赶紧给陈科长解释。 陈科长赶紧拿起一旁的保安帽托在手上,站了起来。 “真是天意,活该这俩货犯事。”陈科长按耐不住胜利的喜悦说。 “先吃饭。”贾玉轩也是一脸的称心。好事不怕晚。既然已经找到足够的证据去坐实那二人虚开假发票的犯罪事实,那就不在乎饭前饭后听汇报。主要是饿了,大冷的天,都饿了。特别是西边宿舍里还有两位女士也在饿着肚子等呢。 县棉花厂的伙房在厂的东南角,而办公区在厂的东北角,从办公区到伙房是直线距离,大概有三里多,而棉花厂里,因为水塔上有亮如白昼的长明灯,还有四周围墙的辅灯,从办公区到伙房,也不用任何照明工具。 当然,去伙房的时候,怎么也不会忘记叫上凤鸣和孙玉玲的。而丁主任又顺便将贾玉轩给他的那兜果品,也捎了一些。 伙房有四五个厨师,这个时候是封大火下班的时间,但会留一个小火和一个粗笨的伙夫给结算室的会计们准备夜宵用。 今天,因为厂长提前有吩咐,再加上天冷,便留了大火和一个手艺精的大厨在候命,贾玉轩他们一到,那大厨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厨房的西南墙边,有一个石磙大小的瓦缸上盖了个奇大的木锅盖,贾玉轩他们围着木锅盖依次入坐。 贾玉轩的一边坐着丁主任,一边坐着凤鸣,凤鸣的一边坐着贾玉轩,一边坐着孙玉玲,孙玉玲的一边坐着凤鸣,一边坐着陈科长,陈科长的一边坐着孙玉玲,一边坐着今晚为他开车下乡取证的司机,司机的一边坐着陈科长,一边坐着两个今晚跟陈科长一起下去取证的保安员,保安员的另一边坐着丁主任,丁主任一边坐着保安员,一边坐着贾玉轩。 因为提前有准备,菜上的很快,牛肉,猪头肉,猪肝,白菜炖豆腐,油炸花生米,酸辣绿豆芽,还有丁主任带的果品,也盛了两大盘。 菜上齐之后,厨师又拿出一瓶酒放在酒案上。 丁主任见状,伸手拿过酒,正准备起盖。 “有两位女士在,我们不喝酒,直接上主食吧。”贾玉轩说。 丁主任便提着酒起身,将酒放在切菜的案板上。然后又冲正在做汤的厨师说:“王叔,我们不喝酒,直接上主食吧。” 那王厨师答应着,将汤盛在绿花图案的白瓷盆里,热腾腾的端上来,然后端出冒着蒸汽的白馒头,堆着一脸热烈的笑意说:“各位领导,主食有面条,烩面,各自报吧。” 有报烩面的,有报面条的,但贾玉轩报的面条,凤鸣也跟着贾玉轩报的面条。 因为都饿了,又不喝酒,只吃饭,他们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厨房暖和,又是热汤热菜热馒头,陈科长吃得太猛,满头是汗,油乎乎的,看上去是酒足饭饱,信心百倍。他抹了一把嘴,擦了一把汗,激动的说:“今天这事,别提了,办得特顺。跟做梦一样的顺,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贾玉轩似乎也有些等不及饭后回办公室听陈科长的汇报了,便说:“既然已办妥,这坐的没一个外人,说说看。” 陈科长本来就想说,只是在饭桌上不敢冒然说,现在见贾玉轩恩准,便抹了一把嘴,说道:“这冷店村确实有个叫王守礼的,可巧的是,他家里没种棉花。” 凤鸣本来对开票员和垛长合伙弄虚作假的事情不感兴趣,可一听到冷店村,她心里不由得一怔,望向陈科长,开始用心听起来。 “农民现在哪有不种棉花的。”贾玉轩问。 陈科长笑了:“合该着这俩东西东窗事发,以前不定弄过多少次呢,只是没有被发现而已。这个王守礼呀,因为他父亲跟着盖房班做设计,那可比种棉花来钱多,他本人在冷店村的砖厂也是个厂长……” 陈科长说到这里,立即望向了凤鸣。 凤鸣正望着陈科长用心听,见陈科长一说到冷店村的砖厂就立即用怪异的目光望向自己,心里一紧,赶紧将头扭向一边。 凤鸣的感觉告诉她,陈科长是去冷店村的砖厂取证的,已经见过冷战了,而他冷战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宣传,当然会炫耀出了他和自己的定亲关系。 一时,凤鸣感到很恶心,还有些世界末日。她恶心冷战,可又很无奈他。所以,她下意识的望了一眼贾玉轩,便绝望的垂下了眉额。真是怕啥来啥,她最担心的就是贾玉轩知道她定亲的事情,可接下来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定亲的事情。 陈科长:“那冷店村大得很,进村打听,根本打听不到有这个人。没办法,不能白跑。当时我感觉没戏了,但还是去寻了大队干部。还多亏了这身保安服和咱厂的面包车,那大队支书见我们开着车,还穿着制服,直接将我们领到砖厂,说是天一入冬,挤出来的坯不容易干,万一上冻,那坯就不能烧砖了。所以,砖厂停工,正检修挤砖机。巧的是,我们到了砖厂,那个叫王守礼的厂长和几个检修师傅正要跟着老板去饭店,我们晚到一步,就见不到他人了。”陈科长说到这里,打了一个很夸张的饱嗝。 陈科长打了饱嗝,停顿了一下,很得意的咧嘴笑了笑,接着说:“这个王守礼很配合,看上去很有素质,说他和父亲的收入都比种棉花来钱多,他们家根本就不屑于种棉花,三年都没有种过一棵棉。三年呀。”陈科长说到这里,左手伸出三个指头。 陈科长又说:“所以,这几年,他们家根本没有种过棉花,这是左邻右舍都知道的事。” 陈科长继续说,“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实情,让他写家里没种棉花,还有从没有给任何人卖过棉花的证明,他立即写了,那证明现在我包里放着呢。” 丁主任一听,激动的并不亚于陈科长和贾玉轩,他便赶紧起身给陈科长倒了一瓷碗茶。 “这次不烫了。”丁主任递给陈科长递茶的时候,是满面春色,还忍不住撒娇的给陈科长抛了个媚眼儿。 陈科长又打了饱嗝,一把推开丁主任递的一瓷碗茶水,没好气的说:“别说茶,琼浆玉液也不喝了。饱了,一滴水都装不下了。”.c0m 在坐的人都被陈科长的话逗笑了,只有凤鸣笑不出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1章 在伙房的饭桌上,贾玉轩听了陈科长的汇报,虽不像丁主任表现的那么出格,但也是欣慰的直点头。 这真是绝处逢生。今天下午赦厂长寻到办公室让陈科长放人,当时那场面,真是惊险,贾玉轩都差点被他赦厂长逼到绝路上。而犯事的那二人又信誓旦旦的一口咬定说,是卖花票的主人托他二人帮忙取钱,因为今天棉车太多,二人怕耽误上班才托对面地摊上的小贩帮忙取钱。 当时,赦厂长非要立即放人,贾玉轩说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人。 可以,调查就调查,调查几天? 赦厂长非逼着他给个期限,给个调查清楚的期限。不给个期限赦厂长就不罢休,当时赦厂长在他办公室闹嚷的整个办公区都惊动了。没办法,贾玉轩便给赦厂长用缓兵之计,说最少也要三天。赦厂长这才作罢。 当赦厂长被丁主任他们劝走之后,他和陈科长坐在办公室是一筹莫展。 贾玉轩当时吩咐陈科长说:“陈科长,事不宜迟,你现在赶紧带人去冷店村,找到这个叫王守礼的人,核对一下,问他在这个日期来咱厂卖花了没有。” “取什么证,直接送派出所算了。”陈科长当时恼羞成怒的说,“也许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那俩熊货瞎胡写上去的。”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可就赢定了。但就怕偏偏就有这个人,他还偏偏就在那个日期来卖花了。”贾玉轩当时苦笑着说。 贾玉轩当时又低语说:“我给你说陈科长,你给我千万记住,核对之前,可千万不能向他出示这那卖花票,一旦让他先看到那份卖花票上写的是他的名字了,恐怕他就会一口咬定那卖花票是他。那样的话,咱俩就输定了。” 贾玉轩当时又低语说:“如果卖花票上写的这个人与那二人是沟通的,是同谋,即便真是二人虚开的假发票,也死无对证了。那我们也是输惨了。到时候,放了二人不说,还要诚恳的给赦厂长和二人道歉赔不是。” “赔个屁,直接送派出所。”陈科长当时一心想要把二人送派出所。.c0m 但贾玉轩还是勒令他必须带人赶紧去冷店村找票据上写的那个人取证一下,因为他怕赦厂长为了护短,会走极端,说不定已经派人去冷店村寻那个人了。 “如果赦厂长派人走到你前边寻到那个人,那你我可是主动认输的。”当时贾玉轩又严厉的低语。 陈科长一听,如梦初醒,腾的起身,那是跑的快。他带人去冷店村找那人取证了。 虽说陈科长带人去冷店村去取证了,但他贾玉轩的心里还是没底。如果三人真是同谋,陈科长就是去了也是白去。所以说,从陈科长走了以后,他就开始想着如何把他和陈科长的尴尬和输的程度降到最低来了结这件事。 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做好了输的心里准备,连给赦厂长和那二人道歉的话都想好了。在他这里,输已经是定局了,没想到柳暗花明,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反转,取证的结果竟是如此的完美。 那份虚开的假票据上写的王守礼,他家根本就不种棉花,已经好几年不种棉花。一个不种棉花的人,怎么可能来棉厂卖花?怎么可能托那二人取钱? 那二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冷店村的王守礼家根本不种棉花。否则,二人也不会一口咬定是王守礼托二人取钱的,二人只是贪王守礼的请客,便接了他的卖花票帮他取钱,可当天又棉车太多,再加上下午突然增加了暗草作,兵慌马乱,赦厂长又带着前场的领导班子不停的巡视,二人顾不上去取钱,便托了东门对面地摊小贩帮忙取。 如此天衣无缝的逻辑借口,如此完美无缺的逻辑借口。结果,王守礼家根本就不种棉花。 就像陈科长说的那样,跟做梦似的。 于是,贾玉轩那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笑意,望着在坐的各位,有一种劫后重生的淡然。至于说下午和赦厂长发生的那些不愉快,也早已不上心了。 他们在厨房吃饭的时间,用的不到一个小时候,便离开厨房回办公区了。凤鸣和孙玉玲直接回宿舍了,保卫科的那个保安和司机回他们自己的住处了,贾玉轩,陈科长和丁主任,又回到厂长办公室,继椟聊假票据的事情。 丁主任和陈科长坐在三人沙发上。陈科长还是坚持将二人交给派出所,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这主要也是杀杀他赦厂长身上的霸气。今天,赦厂长那么的翻脸不认人,为了那二人,不把他陈科长放眼里。他好歹也是个建厂元老,虽说不像唐厂长和陈厂长他们元老的很,可也是他赦厂长的爹的直接下属,是棉厂的第一个保卫科科长。 “证据确凿,证死了那俩货的犯罪,更应该将二人交派出所。”陈科长一直坚持己见。 但贾玉轩没有表态。 他没表态,是因为陈科长正在兴头上,他不想去拨他的兴头。但他内心,是坚决不同意将二人交给派出所的。因为一旦交给派出所去处理,棉厂就得靠边站,没有处理权了。再就是,一旦交给派出所派了刑,二人就有了案底,对二人的一生都是个抹不掉的污点。 现在,那二人被临时关在保卫科,二人的家里人还不知道,现在证据确凿,保卫科明天就会派人通知二人的家里,很快厂里就会被传开的。 丁主任喝了杯茶,起身出去了,大概是入厕去了。 陈科长见丁主任出去,便压低声音说:“贾厂长,去冷店村取证,发现了一件稀罕事,与票据事件没有关系,却与咱厂的职工有些关系。” “什么事?”贾玉轩正喝茶,不经意的问。 陈科长本来在对面的三人沙发上坐着,贾玉轩一问,他起身坐在贾玉轩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探身在茶几上,小声说:“那砖厂的老板,哦,不是那王守礼,是创办砖厂的人,王守礼是受聘厂长,那创办砖厂的老板一听说我们是县棉花厂的,出奇的热情,还立即说,不是外人,他老婆也在咱厂上班……” “这有什么?”贾玉轩问。 “咱厂职工几百名,再加上临时工,谁认识他老婆呀,可他说的偏偏是今晚一起吃饭的林会计。” “凤鸣?”贾玉轩一脸的难以置信。 “嗯。”陈科长点头。 “哦。”贾玉轩石化般的僵在那里。怪不得在伙房的饭桌上,陈科长说到那砖厂老板时,很怪异的看了凤鸣一眼,而凤鸣被陈科长这一看,直到饭局结束,她都闷闷不乐,再没有露出笑意。 “我当时就喝斥他,不要胡言乱语。因为他看上去有三十多岁,头发又长又乱,胡子拉喳的,还一身油污。他却说,几年前都定亲了,因为林凤鸣年龄小,没有结婚。你说说贾厂长,林凤鸣的父母是不是瞎眼了,还县社一把手的亲戚,咋把秀气的女儿许给这样的人,再有钱也不能让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呀。” 贾玉轩已经听不进任何一句话了,他抬腕看了看表,说道:“陈科长,你今天辛苦了,天冷,你早点休息吧。”说罢,站起了身。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2章 被贾玉轩下了逐客令,陈科长也只好起身,向门口走去。贾玉轩跟在他身后来到门口,伸手为他掀开棉帘。丁主任正好回来,见贾玉轩正送陈科长离开,他也不好再进来了,走在陈科长前边离开了。 贾玉轩上了门,回到套间,倚坐在床上,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了。 他怎么没想到凤鸣已经定亲了。 凤鸣和那砖厂老板可是经过媒说之言,父母之命,名正言顺的仪式定的亲。再就是,那个砖厂老板,他能在这个年纪成为老板,决非等闲之辈,自己追求凤鸣,就等于破坏别人的姻缘,他倒不惧怕面对破坏别人姻亲的非议,可凤鸣呢?她愿意挣脱父母包办的婚姻吗?她愿意面对众人非议她喜新爱旧吗?她有勇气付出那份代价吗? 一时,贾玉轩进退两难,别提心里多痛苦了。 唉,这天下人的人生轨迹,可都是大同小异的,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宿命,而结婚生子,升学就职又是大宿命里的小宿命。四季轮回,穿衣吃饭,喜怒哀乐,又是小宿命里的微宿命。 宿命里套着宿命,如同大世界里套着小世界。 其实,每个人都不甘心生老病死的宿命,可不甘心又摆掉不掉,于是,便把诸多的不甘心都寄放在婚姻和生育里去解决掉。 所以,结婚生子似乎是每个青春男女生存下来的主要念想。 贾玉轩这二年也有这种念想,但他的这种念想又是与众不同的。因为他认为,结婚生子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就看你能不能将就了。 但对于他来说,这世上,什么都可以将就,唯独真爱是最不能将就的。 邻居可以将就,因为各回各家,各吃各饭,各睡各觉,各扫自家门前雪。 朋友也可以将就,因为话不投机可以少往来,眼不见心不烦。 爱情最不能将就,一旦错过自己生命中不能缺少的女人,那将抱憾终生,贾玉轩思前想后,结果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凤鸣的。 开始行动,明天中午先约见莹莹聚个餐,反正是礼拜天,顺便让她也捎上凤鸣的哥哥。 尽管他知道,能否战胜那砖厂老板,最终还取决于凤鸣的选择。可是,凤鸣家人的阻力也同样重要,他必需先将凤鸣家人的阻力给荡平了,而荡平家人的阻力,只有先从凤鸣的哥哥下手,因为认识莹莹的缘故。 有了这样的决定,贾玉轩的心不那么痛了。他正坐在床上暖被窝,外边有人敲他套间的窗户。伴随着敲窗户,传来了陈科长的声音。???..coM “贾厂长,我那边出了点事,得向您紧急汇报。”陈科长的声音很压抑。大概是不想惊动办公区的其他人。 贾玉轩给陈科长开了门,二人都没有入坐,就站在棉帘以里,冷呵呵的大晚上,陈科长就着急向贾玉轩汇报。 原来是,他刚才回到保卫科,直接去了关押那二人的房间,很庆幸的笑着,把王守礼家根本不种棉花的事情宣布给了二人。 那二人根本就不相信陈科长的宣布,因为赦厂长暗中找人给二人送信说,已经派人去冷店村找王守礼串通了。如果王守礼家不种棉花,串通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立。 陈科长见二人根本不把他的宣布放眼里,就直接从包里拿出王守礼写的证明,还有鲜红的手印。二人一看傻眼了,一下怂了。 陈科长正享受二人的崩溃,门岗上的人突然来向他汇报说,西门外的门角处也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个年轻妇女,一直蹲在角落里哭,头抵着角落也不抬头,一直嘤嘤的哭泣,实在瘆人,请他去处理一下。 陈科长一听说是年轻妇女,来了兴致,便带着向他汇报的保安到西门外看究竟,果然有个年轻妇女在角落里哭泣。 其实,陈科长和西门岗上的值班人都没有看到那妇女的脸,但都认定她是个年轻妇女,因为她身体苗条,肩上还拖着两条乌黑的大辫子,上身穿着方格子粗布棉袄。不用看她的脸,仅凭她苗条的身材和两条乌黑的辫子,就断定她是个年轻妇女。 陈科长见她是个年轻妇女,对她有了想法,问她愿不愿意进厂门卫室暖和暖和。 那哭泣的妇女,之前问她什么都不理,只顾哭,陈科长一问她愿不愿进厂门卫室暖和暖和,她立即点了点头。 谁知道,到了门卫室,确实是暖和了,陈科长一看到那妇女的脸,心却凉了。 她根本就不是年轻妇女,凭她脸上的肤色和皱纹可以断定,她最少也有四十岁。不过,五官倒还周正。 陈科长一看清她的面目,就说:“暖和一会儿身子,喝杯热茶,赶紧走人。” 可那妇女,也暖和了身子,也喝了热茶,就是不走。她往墙根一蹲,胳膊往膝盖上一放,头往胳膊上的抵,跟睡着似的,怎么也轰不走。 陈科长想让保安硬把她拖出厂,可她抱住桌子腿,一拖她就哭,还苦苦哀求说,行行好,把她收留了。 陈科长原来以为她年轻,对她有想法,才让她进厂保卫室的,看清了她的面目,早对她没想法了,怎么可能做主收留一个外人在厂里过夜呢。 他怕担责任,没办法,便来向贾玉轩汇报。他只说见那妇女可怜,怕她夜里有闪失,万一死到厂门外,影响棉厂的声誉,便让她进厂门卫室暖和一下,却只字不提他对她有想法的事情。因为他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外人谁也看不见。 这种事情,与棉厂的业务和工作没半毛钱的关系,纯属一番好意,或者多管闲事。但人已经进厂里了,大半夜的又不能强行轰赶,这么冷的天,强行轰走她,出了事更不好。 于是,贾玉轩便让陈科长去把丁主任叫来,他今晚应该没有回家。 丁主任被陈科长叫进来了,听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直接领回家不就得了。”丁主任笑着说陈科长。 丁主任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贾玉轩来棉厂这些天,这是第一次看到丁主任笑出了声。 陈科长一听说丁主任让他把妇女领回家,他胡子拉碴的脸腾地红了。 “开什么玩笑,我陈开顺是那种人吗?”陈科长有些恼。 贾玉轩知道,丁主任的笑,和陈科长的恼,肯定是有原因的。夜这么深了,他也不想了解那些不相干的原因,便吩咐丁主任:“先给她安排个过夜的地方,明天带她到伙上吃了饭,立马走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3章 贾玉轩昨晚一夜未眠,却没有困意。 因为没困意,他今天起了个早,准备回老宅看望爷爷,爷爷退休在家也不闲着,经常和一帮退休的同龄人去钩鱼,回去晚上,怕他出门。 他今天准备自己开车回家。 厂里有好几辆小车,办公区平时经常使用的两辆小车一般都停在办公区的门洞外西边,以备随时用。不经常使用的那几辆车平时都在西门东北的空场上停着,也就是保卫科办公区的前边。 贾玉轩在商业局的时候就学会开车了,今天一上班他就让丁主任去司机科主管那儿要了一部小车的钥匙,因为几部小车的钥匙一直都由这个司机主管在保管。 司机主管性吕,五十来岁,平时厂里人都喊他吕科长。他的办公室就在门洞外的西边,也就是办公区的前排房。 其实呢,贾玉轩让丁主任去向吕科长要车钥匙时,他自己的司机已经到了,他完全可以从司机那儿拿到钥匙。但是,他如果从司机那儿拿到钥匙,等于他和司机共用一把车钥匙,他自己想用车的时候,实在有些不便。 自从经历了凤鸣生病,他就想着自己保管一把车钥匙,凤鸣生病时如果他有车钥匙,当时就不用让丁主任去找司机主管派车喊司机了,也不用等凤鸣的哥哥,他自己就能直接开车送凤鸣去医院。???..coM 贾玉轩的意思,是让丁主任将他平时乘坐的那辆车的备用钥匙给要过来,但丁主任拿回来的却是停放在西门东北边的车钥匙。 丁主任将车钥匙给贾玉轩的时候,还气得不行:“他说找不到那把备用的,哼哦,谁信?你是主管车钥匙的,竟然说找不到那把备用的,这不就是失职吗。” “有车开就行。”贾玉轩接了车钥匙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他是老赦的亲家,他的独生子娶了老赦的宝贝闺女。”丁主任说。 丁主任又说:“老赦四个儿子就一个宝贝闺女。” “哦。”贾玉轩会意的点头。 贾玉轩沉思了一下,说:“去叫进辉过来。” 进辉就是经常给贾玉轩开车的司机,全名叫杨进辉。 丁主任喊来了进辉,贾玉轩向他要了平时专坐的那辆车的车钥匙。 贾玉轩给丁主任说他上午有事要办,下午才能回厂,然后就出了办公区,丁主任在他身后带上门,也紧随在他身后,一起出去了。 二人一出办公区,正碰上司机主管吕科长。 “这就是吕科长。”丁主任小声说。 贾玉轩一听,赶紧向吕科长微笑点头,算是主动给他打招呼。不是因为他这个年轻的厂长忌讳老赦的亲家,而是出于尊重吧,吕科长毕竟是长者。 吕科长是个大背头,但他头顶的前半部份沙漠化了,发际线在头顶上后移了半个圆,发型就跟农村扬米的簸箕似的。一些大领导一般都是这种发型,所以,他的外型很像一个大领导,再加上平时不苟言笑,更神似大领导了。 贾玉轩向吕科长微笑点头,吕科长也大领导似的点头回应了一下,弄是就像他是贾玉轩的大领导似的。 这棉厂在工种上共分为三大区域,车间,前场,和办公区。 办公区虽说是棉厂的首脑区,但大部份工种和区域都属于车间和前场。仓库和电工也属于车间,电工虽说是为全厂服务的,但他主要服务于车间生产。 有几个工种的工作地虽说不在办公区,但却属于办公区直辖。比如说保卫科,司机科,还有伙房。保卫科直接隶属于棉厂一把手。有什么事情,陈科长都是直接向贾玉轩汇报。 司机科和伙房,按理说是隶属于办公室主任管理,但由于司机科的特殊性,司机科的科长都是由厂一把手任命的。有什么事情,司机科的科长也是直接向厂一把手汇报工作。 可是,贾玉轩上任以来,连伙房的刘会计都去贾玉轩的办公室坐过了,名义上是说事情,谈工作,实际上是对领导的一种尊重。而吕科长别说去向贾玉轩汇报工作了,连个面都没照过,现在撞上了,走碰面了,还是贾玉轩主动向他打招呼。 主动向吕科长打招呼并没有让贾玉轩觉得不舒服,但他却意识到,这个棉厂的实惠岗位,都由老赦家的亲戚把持着。比如说仓库主管,司机科长。坐在这些位置上的人,既不需要技术含量,又轻松省事,至于说有多实惠,只有坐在那些位置上的人最清楚。 贾玉轩意识到了这些,越发觉得老赦家在棉厂的权脉真是根深蒂固,盘根错节。 “我去那边找个人。”丁主任说罢,去了前场的办公室,就是东门门卫室南边的三间通房。 贾玉轩开车离开了外场。 棉厂的占地面积是东西长,南北宽。有一条贯穿整个厂的大宽路,从西门一直通向前场,正对着东门北边的结算室。 办公区在东北角,从东北角的办公区到西北角的保卫科,大概有好几里地的路程。 贾玉轩开车穿过内外场的分界墙,顺着那条贯穿整个厂的东西宽阔水泥路去向西门 他出厂前,因有事找陈科长,将车停在保卫科前面的空旷处,便去了趟保卫科。 保卫科在西门的北边偏东,也就是在棉厂的西北角。 陈科长还没起床,听到贾玉轩叫门,赤脚开了门,又坐回床上。贾玉轩直接来到床前,坐在床沿上,对正在穿衣服的陈科长说: “没睡够吧,我说下我的建议,你还接着睡。” 陈科长一听,就势倚着床头,摸出了烟,点燃后开始吸起来。 贾玉轩不抽烟,也不想闻烟气。吸烟是陈科长的自由,又是在他自己的房间吸,贾玉轩虽说闻着难受,也不好说什么,便起身来到门口站定,说道:“我的建议是,票据事件的两个当事人,先不要送派出所,那样会被判刑,还是我们内部处理吧。” “咋处理?昨晚那俩货死活不承认,嘴强牙硬,理直气壮,跟我有仇似的,说话的态度,就好像是我做了。当我拿出王守礼的证明,说王守礼家从来不种棉花时,那俩货才大憋气,一下子怂包了。”陈科长一边说,一边很贪婪的吸着烟。 “通知二人的家里,来交罚金。”贾玉轩说。 贾玉轩说罢,赶紧将门拉开了一尺宽的缝,他实在受不了陈科长屋里的烟味——还不只是烟味,还有一种比烟味更难闻的异味。可他刚拉开门,早上的寒气便很强势的涌了进来,他担心陈科长受不了,只好又将门给关严实。 陈科长嫌处罚的太轻:“那太便宜俩东西了,要是赦厂长,直接扔派出所了,最好判个三年五载的,看俩东西还老实不。” “两个人都太年轻,说不定还有妻儿,再就是,不看僧面还看佛面呢。” “佛面?啥意思?” “你心里还不清楚吗?这厂里的职工,除了那几十个地皮工,即便是从村里来的,却没有一个是凭着老百姓的身份进来的,都是凭关系。他谁没关系都进不了这个厂。” “那又咋,这俩东西绝不是初犯,都是几年的老职工,以往不定弄过多少回呢。” “所以让交罚金,每个人不能低于一万。” “万一不交呢?”因为一万不是个小数目,陈科长有些担心。 “不交再考虑送派出所。” 陈科长不说话了,突然兴奋起来,他掐灭了还有半寸长的烟头,又从被子里扯出了裤子,开始穿裤起床。 贾玉轩又说:“他们家里肯定会选择交罚金的。如果移交到派出所,他们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嗯。”已经穿上裤子的陈科长很认同的点了点头。 “今天就通知他们家里人。”贾玉轩说罢,拉开门出去了,并随手将门给带严实。他本来想多聊会,可他实在受不了陈科长屋里的气味。 贾玉轩刚出陈科长的屋门,又立即折了回去。 “陈科长,咱厂有个奇怪的现像,不知你发现了没有。”贾玉轩问陈科长。 陈科长正在洗脸,擦了一脸的肥皂沫,见贾玉轩折回来,赶紧三两下将脸上的肥皂沫洗了,扯起毛巾擦他那胡子拉碴的脸。 “什么现像?”陈科长擦着脸问。 “你发现没有,这个季节,有的女职工从厂里往家带被子。”贾玉轩说。 “带被子怎么了?”陈科长一脸的懵懂。 “这不符合常理。”贾玉轩说,“我可是不止发现一次。” “带自己的被子回家,那不很正常吗。”陈科长不解的说。 “问题是,现在一天比一天冷,职工应该从家往厂里带被子,这才正常。天越来越冷,职工却往家带被子,你不觉得这现像很怪吗?”贾玉轩提醒说。 “也是。”经贾玉轩一提醒,陈科长才觉得奇怪,“这确实不合常理。” “大冬天的往家带被子,你也觉得不合常理了吧。”贾玉轩说。 “莫不是……”陈科长的眼睛一下了瞪圆了。他激动的脸都变形了。就像猎人突然发现了猎物一样。 “莫声张。”贾玉轩摇头说,“只是猜测。” “我现在就去门岗上安置,大冷的天里,再有职工往家带被子,立即扣下来检查。”陈科长按捺不住激动的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4章 贾玉轩安置了陈科长,开车出厂,直接回了老宅。 贾玉轩家是县城的老户,在西关有一处老宅。贾玉轩的爸爸是县社副主任,妈妈是县社财务科的副科长,因为单位离老宅有二里多,风雨天上班不方便,出于特别照顾,他们家在单位也分了两间住房。贾玉轩姐弟四个,他上面有个姐姐,在县委办公室上班,已经结婚,下面一弟一妹,弟弟在市里上大专,妹妹在县一中读书。 贾玉轩上小学的时候,他父亲在城关供销社批发部上班,妈妈是城关供销社的营业员。爷爷奶奶都在县机械厂为领导,后来调到县社为人事主任。 爸爸上班的批发部就在城关供销社院门外,当时,他和姐姐一放学就跑到爸爸上班的地方,写完作业,开始和供销社家属院的孩子们玩耍。莹莹的妈妈是粮店副主任,粮店与供销社相邻,莹莹也经常跑到供销社和他们一起玩,有时候,他们也会跑到粮店去寻莹莹玩。 初中时,爷爷将爸爸调到县社业务科,他升高中前,爷爷退休,极力推荐下属赦魁梧接任自己的人事主任一职,并推荐成功,那赦魁梧就是县棉厂退休的赦厂长。 爷爷退休那一年,爸爸升为县社业科务副主任,将妈妈也调到县社财务科,单位给他家分了两间住房,爸妈住一间,姐姐妹妹住一间,厨房设在走廊。他和弟弟在老宅跟爷爷奶奶住。每到礼拜天,他和弟弟会跑到县社大院和爸妈团聚,有时候,爸妈也会带姐姐妹妹回老宅聚餐。 他上大学的第二年,奶奶去世。 大前年,妈妈升为财务科副科长。 父母职位的升迁,虽说有爷爷照应,但父母都有很强的工作能力,都是从最基层慢慢升上来的。 从弟弟出生起,贾玉轩晚上都跟爷爷睡,一直睡到上高中住校。所以,在家人中,贾玉轩与爷爷最有感情,有什么事情,也爱与爷爷沟通。 本来嘛,昨天棉厂里过磅员压称一事,就已经让他心里很窝火了,可昨晚上又从陈科长嘴里听说了凤鸣已经定亲,更让他一夜无眠。 此刻,他开车回家,将车停在胡同口,如忧郁的王子,满面的心事。 院门从里面反栓着,他拍了拍门,只喊了一声“爷爷”,便立即听到院里的脚步声小跑而来,院门打开,爷爷一手持扫帚,笑眯眯的嗔怪:“昨晚上聚餐,你妈打电话都不回来。” “厂里事多。”贾玉轩说着,走进院子。 厨房门敞开,煤伙上放着铝锅,正冒着蒸气。 贾玉轩站在厨房门口,正忧郁要不要进厨房。 “上堂屋等着,昨晚聚餐剩下一堆菜,你不着咋弄。”爷爷一边扫地,一边支使他。 贾玉轩也没心情弄饭,爷爷一说,他便言听计从,拉开堂屋的风门,坐沙发上等着。 堂屋有取暖煤火,和棉厂的一样,煤火上有取暖铁筒,铁筒在堂屋绕一下,又通向门上的洞里,绕到了屋外。 因为是现成的剩菜,只需加热,所以,爷爷很快便开始往堂屋端菜了。贾玉轩赶紧起身,脱下褂子,推开凤门帮忙接应。 菜汤馍上齐,贾玉轩去厨房净了手,回堂屋坐餐桌前开始用餐,一脸的心事,也不说话。 “玉栋回来了。”爷爷说。 玉栋是贾玉轩的弟弟,在市里上大专。 “玉荷也带天萁回来了。”爷爷又说。 玉荷是贾玉轩的姐姐,天棋是姐姐的儿子,快三岁了。 “一家人聚餐,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就差你小子。”爷爷埋怨。 “妈妈打电话,我给她说了不能回来。”贾玉轩解释。 “这个菜。”爷爷用筷子指了指贾玉轩面前的一盘诱人的酥肉,“不是剩的,是我特意让给你留的。” “谢谢爷爷。”贾玉轩那满是心事的脸上,绽露出两抹忧郁的笑意。 “你要想见玉栋,下午四点之前去吧,他从那直接回学校。”爷爷说着,将一块鱼夹到贾玉轩面前。 爷孙俩一起用餐,都是爷爷说,贾玉轩应。饭后,撤了饭菜,爷爷坐到贾玉轩对面,望着一脸心事的孙子,很心疼的问道:“怎么样?掌管几百人的厂,吃力了?” 贾玉轩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满脸心事的沉默。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昨天棉厂里发生的过磅员压称,还有棉农卖棉花带着大杆称叫称的事情,是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的告诉了爷爷。 “爷爷。”贾玉轩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爷爷之后,还气愤的说,“赦厂长可是出了名的老古板,都说他铁面无私,什么打江山的建厂元老,咱县的有功之臣。可这么多年来,他竟允许这样的事情一直发生,表面上却装做不知道,年底的分红,他照拿不误,还数他拿的最多。” 爷爷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 贾玉轩说:“梁启超说过,誉满天下者,未必不为乡愿。用在他赦厂长身上,可真是贴切。什么老古板,什么铁面无私,什么打江山的建厂元老。这些金光闪闪的赞誉背后,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的伪装……” 贾玉轩又说:“那些过磅员,大部份都是合同工,一头沉,家里有地,他们暗草作的时候,良心何在?就不心痛吗?” 贾玉轩又说:“哼,看起来,在古代,一个王国灭亡了,不仅仅是王者腐烂了,而是从上到下,从王者到贫民,都统统的烂透了。” 在爷爷面前,贾玉轩一下子变成了诉说委屈的孩子,可以毫无顾及的说话了。但在棉厂里,他却是几百名职工的棉厂之王。 爷爷还是不说话,在若有所思。 “那些过磅员,和过去的恶吏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卖碳翁里的恶吏翻版。”贾玉轩越说越气愤,并激动的站起身,在爷爷面前来回走动起来。 “轩儿。”爷爷结束了若有所思,张口说话了,“你瞧你现在这冲动样儿,像个几百名职工的一家之主吗?啊?爷爷以前是怎么给你说的。这么冲动,能在官场上走得远吗?”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5章 被爷爷这一提醒,贾玉轩也意识到了失态,他长呼了一口气,平息了激动,又坐回沙发上。 连他自己也很吃惊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冲动过,可能是因为美丽的相遇被蒙上了阴影的缘故吧。 什么时候冲动了都不是好事,他是知道这个道理的,爷爷从小就这样说过。 于是,他微闭双目,缓舒一口气,宁息那多余的冲动。 爷爷说:“以前,每到年底,都有额外年终奖,到你这儿,如果没有了,几百名工人,当面不骂,背后也诅咒你。” “可以通过正当的经营,来赚年终奖,国家的棉花厂,是惠民利民的,怎么能让他们用来坑害棉农?” 爷爷望着孙子笑了:“轩儿,爷爷可是过来人,依爷爷的看法,你说的这种事儿,恐怕不仅县棉厂里有,下面各乡镇棉花厂也一样存在。” “确实如此。”贾玉轩点头。 “恐怕也不只是我们县有,别的县也可能发生。” “所以我说,一个王朝的灭亡,不只是王者腐烂了,而是举国上下,烂透了。” “我给你说件事儿。”爷爷说罢,停顿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才说,“几年前,城关镇的文具百货店更换经理,让我帮着去盘货。爷爷退休在家,也经常去帮我们下面的商店盘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帮着盘货,发挥余热,饭时的时候,跟着吃点喝点,热闹一下,盘货结束,收点礼品,比如说,两瓶酒,一条烟,说是辛苦费,爷爷也觉着很正常。但那文具百货店让爷爷去盘货,结束之后,除了礼品,另外还给了两千块钱,是城关供销社的主管会计刑会计亲手给的。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哦,对了,那次盘货还有莹莹,她是在办公室听你妈说的,她嫌天天坐办公室无聊,听你妈一说文具百货店要盘货更换经理,就寻到爷爷,非要下基层体验一下,我说服不了她,就上门给她爸妈打了招呼,带上了她。事后,刑会计也让我带给她一千五百块钱,她也是死活不收,问我是什么钱,我如实跟她说了,她还是不肯接受。我说这是刑会计亲自给的,不收这笔钱,以后就有出卖之嫌,不好共事了。最终她也是被迫接了那笑钱。” 贾玉轩听得很用心。 爷爷问他:“轩儿,如果是你,碰到这种事,该如何处理?” “关键是,这是笔什么钱?”贾玉轩问。 “辛苦费呀。”爷爷笑了。 “盘货多长时间?”贾玉轩问。 “月把。”爷爷回答。 “月把,两千块辛苦费,这可能吗?” “所以说这笔钱有问题。” “爷爷肯定知道问题在哪。” “当然知道。” “那不就得了,把问题解决了就是。” “那问题偏偏就解决不了。” “哦?” “那文具百货店的接手者是个精明的老狐狸,交帐的是个窝囊废阿斗。听刑会计他们说,那个阿斗,高中毕业,在家里混了两年,他父亲去世,他接班进了供销社,脑子一热,一窍不通的他就接了那个门市部,一天都没营业,一直关门,天天喝酒跑没影,这城关供销社都急得不行了,让他交,他也愿意交,可没人敢接,都认为那店不定被他糟蹋成啥样儿呢。最后城关供销社就动员精明的钱会计来接。钱会计倒是同意了,在盘货时,那阿斗从来不核货,我提醒他几次,他说懒得核,就坐旁边看杂志,有时发怔,就跟没睡醒似的。我还让莹莹私下提醒他,他说无所谓,只要交出去就行。我和刑会计记帐,盘货的都是钱会计他们的人,可想而知,能漏盘多少。先不说这核货时漏盘的货,那都是冰山一角,关键是还少盘了两个重器仓库……” “哦?爷爷怎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贾玉轩难以置信。 “爷爷只是去帮忙盘货,说是帮忙盘货,爷爷这把年纪了,也只是帮着记帐,我和刑会计记帐,盘货结束,我和刑会计的帐只要数字一致就行。那是人家的地盘,仓库院里,房屋数不清,这一处,那一处,这一间,那一间,百货百货,各种货物,谁知道重器仓库在哪?有次那个阿斗不在的时候,刑会计开玩笑说,这货可不是个假废物,可是个名副其实的真废物,恐怕少盘两个重器仓库他都可能不知道。爷爷只是人家请去帮忙的,也不知道多少仓库多少货物,更不知道重器仓库在哪,说盘货结束了,通知爷爷不用去了。结果,几天之后,刑会计给了一条香烟还有两千块钱。” 爷爷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表情很复杂的望着贾玉轩。 贾玉轩也望着爷爷,他看出来,爷爷还会继续说。 “轩儿,如果是你,你会接那两千块钱吗?”爷爷问。 贾玉轩不假思索的摇摇头。 “如果你想在工作上走得更远,必须接下那笔钱。”爷爷郑重的说。 “如果执意不收那笔钱,会是什么结果?”贾玉轩苦笑着问。 爷爷也苦笑着摇摇头,说:“我给说轩儿,你如果执意不收这笔钱,可能暂时也没什么,刑会计他们便没有安全感,你让他们没有安全感,他们就会处处提防你,时间一长,你就成了他们的对立面。成为对立面之后,你以后的路上就多了一堵墙,包括你家里人的路上。他们背后还会诋毁你和你的家人。” “爷爷收下那笔钱了?”贾玉轩笑问。 爷爷没有回答,起身去了内室,抱出一个枕头,拉开拉锁,掏出枕胆,用牙咬开个线头,然后用手撕开个缝,伸手进去,很快便摸出个小布袋,打开布袋,掏出一卷钱。 “喏,这就是那两千块钱。”爷爷伸给孙子看。 “呵,爷爷,没想到你和莹莹还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贾玉轩忍不住笑了。脸上的心事也暂时被笑意覆盖了。 爷爷却笑不出来,他握着那卷钱,表情很复杂。然后,又将钱装入布袋,塞入枕胆,起身找出针线,贾玉轩帮爷爷认了针,爷爷又将钱缝进枕胆里,装入枕套,放内室床上,回到外室,捅了捅炉火,又坐回原处,表情复杂的说:“水清则无鱼。 那棉厂压称的事儿,又不是从你上任以后才兴起的,那是赦魁梧建厂后就有,你上任后,还极力反对,将来要担责任,也轮不到你来担……” “爷爷。”贾玉轩打断爷爷,说,“不仅仅是压称坑害棉农,那老赦的大儿子霸着前场,我这个一把手,没有任何话语权。还不只是前场,整个棉厂的领导班子,都是老赦的人,虽说老赦退了,可棉厂现在还姓赦,我这个一把手只是个摆设。” “摆设就摆设。”爷爷不在意的说。 “爷爷。”贾玉轩生气了。他本来是回来向爷爷寻策问计的,没想到爷爷却是这样的观点。 “轩儿。”爷爷语语重心长的说,“你上学时,不就有做人民公仆的理想吗,你不是一直有为老百姓谋福利的理想吗。让你去棉厂,只是个过渡,你还想在那长期待着?”.CoM 贾玉轩不说话了,低垂着眉额,若有所思起来。 爷爷说:“你正年轻,将来的路还很长。可是,你看眼前的形势,还有供销系统这烂摊子,明明就是即将灭亡的前兆。” 贾玉轩一怔,难以置信的望向爷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6章 确实如爷爷所说,现在的供销系统,商店几乎都是亏损,只靠棉厂这一块进项来支撑。只是,这庞大的供销系统一旦灭亡了,那寄生在这个庞大系统内的庞大职工队伍该何去何从呢?那一天真来临了,树倒猢狲散的悲壮场面,真是不堪设想。 “怎么?你不相信?”爷爷笑问。 “这么庞大的销售系统,一旦灭亡了,这人的衣食住行的需求,谁来提供。”贾玉轩故意从另一个角度问。 “这你就缺乏观察了不是。”爷爷不高兴的用手指着孙子说,“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用心观察分析你所处的世界。” 爷爷又说:“以前供销社确实是一家独大,可现在呢,私人商店到处都是,一样的商品,比供销社卖的便宜,服务态度比供销社的周到,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为啥买你贵的,供销社的生意,近年一直是亏损,让爷爷看,只是在苟延残喘,垂死挣扎,走着瞧,用不了几年就伸腿了。” 爷爷又说:“所谓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其实,这条百足之虫已经死了,只是还没有僵便伸腿。” 贾玉轩赞同爷爷的分析,无声的点了点头。因为他在商业公司的时候,商业公司的商店也是在薄利与亏损的分界点上来回悠荡,有些岌岌可危。 爷爷:“昨天我还给你爸妈说你这事,你太年轻,必须尽快跳出这个供销系统,往行政单位努力。你姐说了,她已经给她公公提起了这事。” 贾玉轩没说话,又低垂着眉额,脸上满是掩藏不住的心事。 爷爷也不说话了,他望着孙子,感觉到他除了棉厂的事情,还有个人的烦心事。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长孙了,工作上的事情,他是很少带在面上。就像他上学的时候,很少将学习上的事情带在面上一样。 孙子心里还压着心事。爷爷猜测,至于说孙子有什么个人的心事,孙子不说,他做爷爷的也不便问。 所以,爷孙俩就这样沉默不语,干坐着。 爷孙俩干坐了好一会儿,贾玉轩起身给爷爷冲了杯茶,放在爷爷面前的小矮桌上,然后挨着爷爷坐下。 “爷爷。”贾玉轩无奈的说:“即便棉厂是个过渡,按领导任期制度,我最少也要待够三年吧。三年,我要给他赦家做三年摆设吗?无所作为,无有半点政绩,那你孙子不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废物阿斗了,将来即便跳出了供销系统,说起在棉厂任期的三年,没有做半点有益于棉厂,有益于棉农的事情,岂不汗颜。再就是,谁敢保证以后的路上不会再出现像棉厂一样的风景,那我还继续做摆设?那以后的路,即便走得再远,还有意义吗?” “摆设?哼,你这个一把手再年轻,厂里的领导班子再是他赦魁梧的人,他们也得在心里掂量掂量这一把手的份量。说摆设,那是谦虚,重大事情没有一把手的签字,谁敢去越规冒险。支出票据没有一把手签字,谁能在财务室拿到一分钱。何况这年轻的一把手也是有能力的,并不是个吃素的人。”爷爷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贾玉轩也跟着笑,但只是无奈的苦笑。 “轩儿呀,爷爷懂你的心思。但爷爷把话说在前头,如果百分百的时机来了,当然要抓住,但不能一刀切,要润物细无声,不留痕迹,不能大换血。如果没有百分百的时机,千万别折腾,结怨不说,最怕的就是脱不了身。” 贾玉轩赞同爷爷的说话,点了点头。 “眼下,赦厂长留下的那一套,你要学会适应。以后有时机就抓住,没时机就这样,这并不影响你这个一把手实行自己的惠民措施。”爷爷说到这里,轻轻拍拍孙子的手,很郑重的叮咛,“可千万别钻牛角尖。” 贾玉轩无声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看咱院里那一棵高大的榆树。”爷爷向外指了指东南角,说:“盛夏的时候,枝繁叶茂,你若想摘光它的叶子,何其难,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现在,你不摘,它上面一片叶子也没有了。这就是时机。” “明白。”贾玉轩点头,仍是满面的心事。 “有时机了抓住,没时机了别盲目折腾。一件事没做之前,一定先预见成败,还有成败之后,会出现的各种局面,你如何应对成败之后出现的各种局面。” 贾玉轩点头,没说话。 “再说了,当摆设有什么不好,你也老大不小了,可以利用当摆设的时间,谈谈恋爱呀。昨天你爸妈还说这事呢。你这个年龄,已经过埂了。同龄人已经不好找了。你看莹莹,过埂了,就找了个比自己小五岁的谈恋爱,我看也挺好的。所以呀,轩儿,你就利用当摆设的这段时间,抓紧谈恋爱呗……”???..Com “哪有恋爱谈呀。”贾玉轩突然害羞了,低垂眉额,忧郁的脸上绽露着两抹忧郁的笑意。然后抬起头,望向爷爷,羞羞的问,“爷爷喜欢奶奶吗?” “当然。”爷爷已经心知肚明了。孙子的心事和喜欢的女孩有关系。 “如果在爷爷之前,已经有人喜欢奶奶了,那爷爷怎么办?”贾玉轩问。 “我视你奶奶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当然要打败对方了。”爷爷说着,握紧拳头举到面前,使劝晃了晃。 贾玉轩被爷爷的举动逗笑了,他脸上的心事也一扫而光,笑得很灿烂。 “怎么?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喜欢那女孩儿了?”爷爷担心的问。 贾玉轩一怔:“哪个女孩儿?” “以前在车间扣铁丝的那个女孩儿呀?”爷爷说着,很认真观察着孙子的反应。 贾玉轩想否认,见爷爷那洞察一切的表情,脸腾的红了,赶紧低垂眉额,扭向一边,望着凤门,羞羞的问,“爷爷怎么知道?” “爷爷是过来人,你上次专门回来向爷爷打听那女孩儿,一说起那女孩,眼里泛着两汪春水,满面春凤,爷爷当时就知道我孙子喜欢上人家了。”爷爷说着,拍了拍孙子挨着他的腿。 贾玉轩的脸更红了,他再也坐不下去了,赶紧起身向外走,说道:“厂里还有事,我先走了爷爷。” 爷爷追出来:“今天礼拜天,这都十点了,留下吃午饭吧,那么多剩菜。” “厂里真有事。”贾玉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好好好,抓紧时间谈恋爱。”爷爷在孙子身后叮咛。 贾玉轩怕爷爷追出来,他出院门时,直接把院门给带上了。然后快步出了胡同,开车直接去了莹莹家。 莹莹不在家,莹莹妈正在给她四哥那一岁多的孩子喂食。 “伯母,莹莹呢?”贾玉轩问。并帮莹莹的妈妈制服了那一岁多的孩子。 “轩儿来了。”莹莹妈说着,拿着奶瓶追着孩子跑。 贾玉轩也追在二人身后。 那一岁多的孩了一边喝奶,一边在房间里翻腾,还跑到厨房里去抠煤球眼。所有的煤球眼都是光溜溜的。 “这煤球眼都是他抠的?”贾玉轩笑问。 “可不。就爱用小指头去钻煤球眼,一眼看不到就跑厨房来钻煤球了。”莹莹妈妈又可气又可笑的说。 贾玉轩笑着出去了,拿条毛布用热水湿了,给孩子擦了手,强行将孩子抱出厨房,他控制住孩子,一直到莹莹妈妈喂孩子喝完奶才松开。 “莹莹去哪儿了?”贾玉轩又问。 “能在哪,一有空就跑一中去了。学校给分了房子,说是收拾房子。”莹莹妈妈说。 贾玉轩一听,正称心意,临走前,说道:“伯母,莹莹结婚,我要当送客。” “当然少不掉你,伯母就剩这一宗事了,自然要排场大些,送客要多,显得咱娘家人多势众,省得被那个不是东西的林青山看不起。”莹莹妈激动的说。 莹莹妈妈又说:“人家都是婆媳关系不好处,莹莹倒好,摊上了个不是东西的公公。” 贾玉轩心想,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没结婚就被家务事缠上了。无论莹莹妈妈如何骂亲家公,贾玉轩只笑不语,因为莹莹的公公就是他未来的岳父。 贾玉轩离开莹莹家,开车来到一中,莹莹和凤鸣的哥哥正策划婚礼的事情,他为了融入他们的氛围,也赶紧帮着出谋献策,十一点半的时候,他看了看表,说,“走莹莹,林老师,咱吃饭去,我请客。” “到我的地盘,我这个东道主怎么能让客人请呢。”林凤翔说着,望向莹莹,“去我经常带你去的那家烩面馆吧。” “我开车来的,别争。”贾玉轩不容拒绝的挽着凤翔就向外走。 凤翔哪能让贾玉轩请客,他是妹妹的领导,对妹妹很是照顾,当然要抗争了。 莹莹最了解贾玉轩,知道他是个不会说虚话的人,便说:“凤翔,咱听领导的,让他请。” “这太失礼吧贾厂长。”凤翔嘴上这样说,人却很听话的被贾玉轩挽着向外走。 贾玉轩又回头催莹莹,“快跟上呀曹主任。” “好咧,一切听领导的安排。”莹宝拿起围巾,也紧随其后。 二人是从小的玩伴,太熟悉了。莹莹称贾玉轩为领导,贾玉轩就回敬她个“曹主任”,因为莹宝的爸爸是县社一把手,官称为曹主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7章 冷战回到家,见娘坐在堂屋门槛上,雾都着个脸,皱着眉额,端着菠萁,在拈粮食。 所谓拈粮食,也就是将粮食磨成面粉之前,细心的拈出粮食里的杂物。 冷战有些纳闷,因为娘是个爱说爱笑爱管闲事的爽快人,平时难得生真气,今儿这是怎么了? “妈。”冷战见娘脸色不对劲,走到跟前说,“拈粮食?” “嗯。”王美兰从儿子一进门就看到他了,儿子和她说话,只是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 “咋了这是?”冷战更纳闷了。 “你那不争气的爹。”王美兰头也不抬,咬着牙说。 这句话冷战听着特别耳熟,因为李庆宾一说起凤鸣的父亲,前边先加上一句“她那不争气的爹”,他本来很担心娘,现在听娘口中说出这句话,他担心不起来了,还感到很好笑:“呵呵,咋了?” “你还笑!”王美兰抬头瞪儿子一眼。 “娘又撞见爹和丽花婶了?”冷战赔着小心问。 冷战所说的丽花婶就是妇女主任。其实,她的真名并不叫丽花,而是叫马瑞平,长得好看又富态,尤其是那俩大眼,扑腾扑腾,就跟牛眼似的。刚流行烫发时,她去县城烫了一头大花卷,回到村里,可扎眼了,村里人背后就叫她大丽花,叫着叫着,就明着叫了,尽管后来她留了长发,头上没有了大花卷,村里人还是习惯叫她大丽花。 其实,这几年,冷战在大队部就撞见好几次他爹和妇女主任私会,他怕娘生气,是只字不敢提,还极力维护着爹,好宽娘的心。而那妇女主任每次见他,也都是小巴结,虚寒问暖,冷战也是成年男人,知道男女之间就那点事,二人各有所需罢了,不会影响到彼此的家庭,所以,也懒得去掺合,去使绊子。 王美兰见儿子说到病根上了,便又“嗯”了一声,然后叹息着说:“你那不争气的爹去新乡考察了,你知道不知道?考察什么麦棉套里种蒜,两不耽误,还说人家的棉花都长成树了,摘棉花要搬梯子上棉花树上。现在又不是棉花喷的时候,考察什么,棉杆早塞进灶火变成灰烬了。你说说乡机关这帮人,就是会变着花样花钱……” “知道,考察人家先进的种棉技术,可那是乡机关组织的,伯去考察,花的可是大队里的钱,还能旅游,好事儿呀。” “好个屁,他把那个狐狸精也带去了。”王美兰说着,将从粮食里拈出来的小半把杂物扔到地上,拢了拢放在双腿上的菠萁。 “妈,丽花婶是妇女主任,她跟着村支书去参加乡机关的考察团,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王美兰难以置信的望着儿子,气得嘴唇哆嗦,好一会儿才说:“儿竟替别人说话了,咋不想想娘心里是啥滋味?” “娘,你没听老人们说吗,男人只为幸事乐。男女之间就那点事儿,娘把它当成个事儿,它就是个事儿,娘不把它当成个事儿,它就不是个事儿。平时丽花婶见了娘,多巴结。再说了,爹是男人,又不吃亏……” 王美兰不待儿子说完,放下菠萁,起身就捶:“你咋真随你爹,你咋真随你爹……” 冷战架胳膊躲着,开心的笑了:“捶真疼,我是不是你亲生儿子。”然后说,“不是一直说我随娘吗?” 是啊,冷战从小到大,娘都说他随她,现在儿子拿她的茅戳她的盾,无话可说了,又想抬胳膊去捶,突然又放下,斥责说:“赖毛病都随你爹。” “好毛病都随娘,行了吧。”冷战哄娘开心,“身材高,模样俊,都随了娘。” 王美兰扑哧一声笑了,又端起菠萁拈起粮食。 “会翻跟头云的脾性也随娘。”冷战见娘的气消了,又想撩她上火。 王美兰的火气上不来了,哈哈的笑起来。 冷战在娘的笑声里,起身跨进堂屋。 冷战这次回家是拿盘绳的,他进到堂屋,直奔西间床下拿了盘绳,出门时,又故意说:“我赖毛病都随爹。随爹就随爹,只要不随别的男人就好。”他说着,怕娘捶他,抱着盘绳,撒腿就跑,摞着蹶子跑出了院门。 王美兰也不追打儿子,反而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气也消了。 如儿子所说,狐狸精跟着丈夫去参观考察,自己当成个事,那就是个事,自己不当成个事,就啥事没有。哼,那二人即便有那事,也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天日,村子里的人也不会叫那狐狸精一声德金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德金家的。德金婶,德金嫂,德金奶,德金家的……这些标签性的称呼,那狐狸精连边都沾不上。既然这样,那还有啥气可生的?自己现在一个人在家生气,气个好歹自己受,她还偏偏就不生气。哼,那俩人在外风光,随他们风光去。考察回来,他冷德金还得回这个家,不会回她大丽花的家。 把事情想开了,不生气了,王美兰一边拈粮食,一边哼朝阳沟里的唱段:“亲家母,咱都坐下……”。 冷战回到砖厂,将盘绳交给他聘请的厂长王守礼,也就是王三孩的儿子,便径直进入简易棚了。一进入简易棚,他跟换了个人似的,一屁股坐在乱七八糟的杂物上,开始烦躁的抽烟,心事重重,眉额紧皱。 刚才回家,他见娘脸色不好看,故意装做没事人似的逗娘。其实,这两天他心里很难受,难受的原因是,两天前的傍晚,县棉花厂保卫科的人来砖厂找王守礼取证,他见对方是县棉厂的,就得意的炫耀说,他老婆林凤鸣也在棉厂上班。没想到他话音没落,那保卫科的人竟喝斥他“别瞎胡说”,那意思明显就是,他配不上凤鸣。 这让他心里很不安。因为不安,当天晚上又做起了和凤鸣一起抱佛脚的梦,并且,梦的结尾是凤鸣突然起身消失了,他在梦中疯狂的寻找凤鸣,呼唤着凤鸣的名字,一直寻找到梦醒,呼唤到梦醒…… 他醒了之后,再也无法淡定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8章 真的会像伯和妈担心的那样吗?凤鸣成了公家人,会嫌弃他是个泥腿子。 泥腿子,他现在是名副其实的泥腿子。挣再多的钱也是泥腿子。 是呀,现在的他,两个多月都没剪头发了,头发长得跟打伞似的,还很脏乱,最近天冷,他便带了顶绿军帽,可茂密的头发偏偏又不安分,齐刷刷的拥挤到军帽外边,显得不伦不类。这几天维修砖机,身上的绿军服也油污不堪,砖厂是个露天活,风刮日头晒,他肤色被摧残的是黑红干燥,以前修长挺拔的身体,现在似乎还有些陀背,半月前的礼拜天,有个砖厂工人的五岁儿子跟家长来砖厂玩,竟在他身后喊他瘦老头。 冷战一想起那小孩儿喊他瘦老头,便自嘲的撇嘴笑,很苦涩的笑。然后起身,上下打量自己,望着身上油乎乎的脏衣服,赶紧走到破桌子前,拿起镜片,看自己那张黑红干燥的脸,是越看越烦,便扮了个鬼脸,放下镜片,坐在破桌前的破椅上。 单看这皮相,现在这个样子是配不上凤鸣。冷战心想。 等砖机维修结束,他准备精心打扮一番,去棉厂找凤鸣,到时候把动静弄得大一些,让全棉厂的人看到帅气的他,谁还敢说他配不上凤鸣。 可砖机维修结束,还需要十多天吧。 往年,都是进入阴历十一月份才维修砖机,可今年,天公不给力,十月下旬就变天了,小雨加雪,冷凤嗖嗖的,冻得让人没地方钻,冬天本来就夜长昼短,这一变天,再加上又快进入十一月份了,挤出来的土坏晒不干,晚上一上冻就变形,土坏一变形,烧出来的砖也不齐整,不齐整就卖不出去,那样等于白烧,所以,冷战和王守礼一合计,停工放假,等过了春节,长春大月再开工大干。 砖厂停工放假,冷战还暂时放不了假,因为使用了快半年的砖机要维修保养,然后用帆布蓬盖上,否则,来年开工,砖机会变成一堆废铁。 一想起砖机维修结束去找凤鸣,冷战心里就开始激动。激动的他走出简易棚,走向正维修砖机的众人。 厂长王守礼正招呼几个师傅在维修保养砖机。 冷战的舅舅,也就是王美顺,一直围着瞎逼逼:“今年这天儿,咋真反常,十月份就下大雪……” 其实,阴历十月份下大雪很正常。 冷战的妗,也就是王美顺的老婆,正往另一个简易棚里收拾东西。就像冬眠的动物准备进穴冬眠一样。 现在,王美顺两口常年在砖厂吃住,因为还有几窑砖没卖完,砖机和一切用具也不方便往家移动,所以,砖厂不能离人,即便停工放假,王美顺两口仍留守砖厂。当然不是白留守,而是有工钱拿的,一切吃用也由冷战供给,还不能吃的太简单,虽然不是顿顿大鱼大肉,但每天的正餐必须见荤。 “听说又快变天了,变天前争取弄好它。”冷战说着,也撸起袖子下手干起来。 就这样,紧赶慢赶,八天之后,砖机的维修彻底结束,用帆布盖严实,一切用具也都移到简易棚里,冷战又给王美顺两口安置一番,这才放心的离开了砖厂。 冷战一回到家,就急着想和他伯商量件事儿。那就是,他想买辆小气车。 买车的念头,是从棉厂保卫科的人喝斥他之后开始起的,因为他听伯说,那些人是开车去他们村的,很是威武。 你有车,我也要有车,你那面包车是公家的,我的小气车却是我个人的。 他三叔去年就买了辆小气车,他一有时间就学开,本来打算,等结婚时再买车,被棉厂保卫科的人喝斥后,他认为买车之事,刻不容缓,否则,凤鸣那边有可能节外生枝。就像伯和妈担心的那样节外生枝。 为了防止夜长梦多,他决定给伯商量一下,这两天就买小气车。 “伯呢?”冷战回到家,见伯不在,便问娘。 “一回来就带人去堤上了,乡里点名批评咱村的河堤不合格。”王美兰正抿袼褙。 “抿这弄啥?几年都不做鞋了。”冷战问。 “抿好给你二姨送过去。”王美兰说罢,一边抿袼褙,一边抬头打量儿子,“闲了?砖厂收猴了?” 王美兰平时都管着三叔盖房班的账,因为背后是他们家的股份。这一入冬下雪,砖厂长停了,盖房班也停了,因为当地人认为冬天盖的房子一上冻,就不结实了。 冷战却不知道三叔盖房班是他们家的。 外人也不知道那盖房班是冷德家注入的资金。 冷战见伯不在家,很是失落。他也知道,伯随乡里去考察的这段时间,正赶上村里挖河堤。所谓挖河堤,就是每到初冬季节,每个村都要抽出劳力去修整河道,坚固堤岸,以防来年汛期水涝。可今年挖河,伯不在家,是村主任带村民干的,结果,被乡里点名批评了。 “他啥时候回来?”冷战问。 “没准儿,听那口气,咱村那段堤可能要回工。”王美兰说罢,又问:“这么急找你伯干啥,有事不能给娘说。” “娘当家吗?”冷战故意激将娘。 “不当儿的家,只要当你爹的家就够了。” 冷战笑了,凑上去,蹲下来,帮着伸碎布,陪着小心说:“想买辆像三叔那样的小汽车。”.CoM “弄个破砖厂,又不是当官的,买车弄啥?” “给凤鸣个惊喜。”冷战添着脸说。 娘没搭腔,冷战估计着娘不同意,便丢下那些破碎布,起身准备回屋,他想等伯回来,给伯商量,娘到底是妇道人家,大事还得伯拍板,买小气车可不是小事。 冷战刚起身,娘便说:“是不是怕配不上人家凤鸣?” “也不是,三叔都买车了,我家当然也要买。” “哼,少遮掩,别以为娘不知道你的心思。那次,凤鸣跟你回来,娘将西屋的床都铺好了,你倒好,心疼她小,让她去堂屋跟娘睡。哼,现在可好,连大年初四回拜都由她未过门的嫂子陪着,没机会了,你后悔了吧。” “我才不后悔,采花要等到花开,那次晚上虽没在一起,可全村人都知道,她已经和我那样了,后来他伯和我谈话,那意思也很明显,对她家人来说,她和我已经那样,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娘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说:“娘是过来人,了解女人,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她就离不开你了。” “当时她还小吗,睡自己的媳妇怎么还跟狗不得过河似的,干吗那么急。” “不是妈急,娘是害怕。 “娘怕什么?怕别人跟我抢,哈哈哈,在这个县城,谁敢跟我枪媳妇?论钱财吗?还是论本事?” “凤鸣她现在毕竟成了公家的人。” “娘,这都啥年代了,现在国家的政策是搞活经济,先让一部份人富起来。一些公家人都辞职经商了,还用了一个很悲壮的名字叫‘下海’。你知道吗?公家人不吃香了,有钱人才吃香,咱有钱,凤鸣就是再眼高,让她在县城里挑拣吧,保准她再挑不出第二个比我条件好的。再说了,我们都这么长时间了,她就是只小猫小狗,也割不断这段感情吧!何况,她也还是个有感情的人,看了那么多书,啥道理不懂,并且,还很多愁善感。” “娘是怕夜长梦多,你把她珍惜来,珍惜去,到头来给别人珍惜个媳妇。树大招风,你做的那些见不得人事儿,整个村都传的沸沸扬扬,万一让她知道了怎么办?啊?你傻不傻?” 王美兰嘴里所说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是冷战和那个女店员的事情。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19章 去年冬天,冷战在县城的七贤路租了两间门脸房,开了家迷你锦衣服装店,然后招了个女店员,今年夏天,冷店村有人在大白天撞见冷战和那女店员干那种事儿了。 现在的冷战,已不是三年前的冷战。 三年前的冷战,还是个玉树临风的英俊儒生。现在的冷战,是吸烟喝酒,打情骂俏,满口脏话,打牌斗地主,样样都会,办砖厂的这三年时间,与刚出校门时的他已判若两人。环境是个大染缸,长期生活在一个有色环境里,即便本质不变,外表也会染上那种颜色的。冷战就是如此。 冷店村紧邻柏油官路,冷店乡又只有冷战这一家砖厂,规模也不小,工人有男有女,还有外乡外县的,今年春上,还有几个外省的。说是外省,路程却不远,临界的外省,也就十几里的路程,还都是十六七的少年郎。 砖厂都是体力活,能在这里挣到钱,都是身强力壮的人,也没几个有学问的,干活的时候,嘴也不闲着,打情骂俏,专喷些裤裆传,身强力壮的男女,特别是家不是本村的少男少女,吃住都在砖厂,男女住的都是简易棚,砖厂四围又都是田野,年轻男女,干柴烈火,一点就着,春夏之季,偷情的事每天都发生,今年夏天,附近的一个女孩还跟山东一个少年郎私奔了,当时女孩儿家里人还来砖厂闹腾,向冷战要女儿。 冷战一听,出口便骂上了。 “向我要人,我睡你妮了?我拐你妮了?” “厂里三十多个妮,咋就你家妮跟男人跑?” “当爹妈的没有把自家妮教好,还有脸怪别人。” “还来向我要妮,你妮把我厂里最能干最好看的男孩给勾引走了,我不向你要人就够了,还有脸向我要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别人家的妮咋不跟人跑?” “赶紧滚,再不滚我报警了。” …… 厂长王守礼见闹事的父母被冷战骂得晕头转向,赶紧扮白脸出面安抚。那闹事的父母也赶紧借坡下驴,虚张声势的哟喝几声,走为上策。 冷战是个健全的成年男人,他每天泡在浪气冲天的砖厂,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体内蠢蠢欲动。不过,他要想和砖厂的哪个女孩发生那种事,可谓是易如反掌,可他不想太随便,再就是,砖厂的那些女孩,也入不了他的法眼,还有就是,那些女孩说不定早跟砖厂的那个男的有一腿了。 所以,他煎熬到去年冬天,趁着冬季闲暇,在县城的七贤路租了两间门脸房,招了个有几分姿色的女店员,她自称是个高考落榜的高中生,他带那女孩去省城将货进齐,之后便全权委托那女孩打理店铺,包括去省城进货。 他不图店铺赚钱,只要不赔太多就行。 让冷战想不到的是,那女店员倒没有瞎胡来,也很敬业,进货卖衣服都在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除了她的工资,房租和所有打消,每月都有些微薄的赢利。 当然,如他所愿,他和那女店员也发生了那种事。因为他投资创办迷你锦衣服装的目的就是为了招个好看的女孩解决生理渴求。 他第一次和那女店员发生那种事,是他带她到省城进货,如娘所说,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便自然而然了。第一次颇费周折,第二次就容易了,发生了几次之后,他有些天不去那儿,那女店员还想他盼他呢。 他和她第一次在省城发生那事的时候,他提前把话都摞给她了,说他自己已有老婆,和她的事情,只是生理需求。那女店虽然不悦,却没说什么。 冷战在前年就买了摩托车,他每次去县城的店铺和女店员干那事,都是晚饭之后骑摩托车去的。那女店员家是乡下的,店铺里面专门给她隔了一间卧室,还可以自己做饭。 今年夏天的午饭后,大概有两点多,他去大队部东厢房套间找他以前放那里的物品,出来的时候,感觉主房最东间里不对劲,似乎有声音传出来。 创砖厂以来,冷战只有在冬天才每晚都睡大队部。砖厂开工的月份,他只是偶尔的睡大队部,剩下的时间都睡砖厂,很少来大队部他住的房间。 那天他来大队部,是因为他冬天去县城购买的砖机零部件放在大队部他住的房间床下,那天他去大队部拿砖机零部件。 大队部主房的最东间是他爹的办公室,他便悄悄潜过去,在窗下偷听,却是有人在里面行男女之事。那个主房的最东边的房间是爹的办公室,行男女之事的男人,肯定是爹无疑了,至于那个女的是谁,冷战也不知道, 屋里那男的要不是他亲爹,他非踢门撞进去看看那女的是谁,呻吟的如此动听。 爹和丽花婶有一腿,难道说是丽花婶? 当时,冷战已有十多天没有去县城和那女店员干那事了,听了屋里的声音之后,他再也撑不住了,把要拿的砖机零部件重新放在东厢房套间里的床下,骑上摩托车直接去了县城。 来到县城的迷你锦衣服装店铺里,一年轻女性正试穿衣服,女店员殷勤的服侍,一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试衣的年轻女性。 “停止营业停止营业,不卖了,你们到别家店去买吧。” 冷战身体里正燃着烈火,他一进去就将那对男女轰走了。新笔趣阁 那一对买衣服的年轻男女,见冷战一身的匪气,双眼冒着莫名其妙的烈火,赶紧丢下正试窗的衣服走人了。 “赶紧关店赶紧关店。”冷战又连声催促女店员。 女店员当然知道冷战为什么如此急切的关店,她也想他了,一直想他,巴不得天天和他在一起。现在他来了,大中午的顾客稀少,冷战又难得来店里,现在他来了,专为找她来的,能和他缠绵,轰走一单生意也值得。 所以,女店员在冷战的连声催促下,是迫不及待的从里面关上了店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0章 冷战与女店员火急关店门的这一幕,正好被冷店村的人看到了,回去宣扬得家喻户晓,当然也宣扬到了冷德金和王美兰那里。 冷德金两口勒令儿子赶紧关店铺,可冷战交了一年的房租,他想等春节前房租到期再关店铺,那时,凤鸣也正好十八岁。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人一旦占染了不好之事,如一块干净的布匹上有了污迹,别有用心的好事者也会趁机往那块染了污迹的布匹上泼污水,紧接着,莫须有的坏事会无缘无辜找上门,还是不断的找上门。 在冷店村,冷战和女店员的事情被宣扬得人人皆知的时候,又传出冷战和妇女主任大丽花也有一腿,还传得有鼻子有眼。当然,也很快传到了冷德金和王美兰两口那里。 那妇女主任和冷德金有一腿,冷店村人人皆知,这又传出冷战也和那妇女主任有一腿,明明是有人故意恶心他们家儿子。 王美兰最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是有人故意给儿子泼脏水,便在大街上骂口大骂,说再听有人这样传,撕烂对方的嘴。wap..com 骂过之后,她是日夜担心儿子的婚事,害怕凤鸣那边也听到了风声,给儿子退亲。 此刻,儿子提出要买车给凤鸣惊喜,当娘的就知道儿子也开始担心了。尽管儿子嘴上呈强,可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最清楚,才数落儿子不该和那女店员保持那种关系。 冷战又凑过来,再次帮着伸展破碎布,宽慰娘说:“娘,成年男人都需要女人,特别是身心疲累的时候就更需要了,我在砖厂整天累得四脚朝天,娘也知道砖厂是个啥地方。我又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在凤鸣还没有长成大人之前,我偶尔的拈花惹草,她就是知道了也会理解的。等她长成了,我们一结婚,我保准改。” “唉!你气死娘了,娘问你,什么叫长成,什么叫没长成?过去,有些女孩子十四五岁就出嫁了,凤鸣她今年都十七了,还算没长成?你今天告诉娘,你准备让她长到多大才肯动她的身体。” 冷战低头沉默不语,摆弄着手中的破碎布。 王美兰上前推了儿子一把,又催促:“说呀!” 冷战这才用神圣而敬畏的口气说:“等她十八岁生日那天动她的身体,等她二十岁那年再结婚。” “哎哟哟哟!”王美兰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动自己媳妇的身体,还有年有月的,我问你,你在外边拈花惹草,怎么那么随时随地呀?就你和那卖衣服的女孩,咱村里的人可亲眼看见了,正开门卖着衣服呢,你也不知中了哪股邪气,把买衣服的顾客都轰赶出去,大白天的在店里去和那女孩干那种事,咋不讲个时辰。你动别人可以随时随地,动自己的媳妇咋那么多忌讳?你傻不傻?啊?” 冷战见母亲一直揭他的短处,还都是见不得人的短处,他又一次把碎布扔掉,起身出了院门,骑上摩托车,扬长而去。这就叫: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心清净。 王美兰提着两手玉米糊糊追出来,站在摩托车荡起的尘烟之中,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骂道:“腾吧,腾吧,有你摔下来的那一天,你摔下来连个媳妇也找不到,打光棍吧你……” 骂着骂着,她好像看到儿子突然从高处摔下来的悲惨状,立即止嘴,泪光模糊。心想:不行,儿子腾,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腾,必须赶紧促成儿子与凤鸣的事情,把生米给做成熟饭。 儿子一直念叨凤鸣的十八岁生日,下个月初五就是凤鸣的十八岁生日,她这个做娘的亲自去县棉厂,把凤鸣请回家给她过生日。哼,儿子一旦在凤鸣身上动真格的,也就不会再在别的女孩身上胡作非为了。 两天之后,冷战在三叔的陪同下,去省城提车了,之所以让三叔陪同,第一是因为三叔去年买了车,有经验;再就是,冷战襄中羞涩,钱不够买车,需要三叔的支持。 按理说,冷战干砖厂,每年都净赚好几万,干了这几年砖厂,手里有的是钱,买辆车绰绰有余。可是,冷战弟兄三个,村里冲了宅基地,他家三处宅基,需要筑建三栋新房,这三年,他家每年一栋新房,每栋新房都是两层楼,并且,是主楼房,东西厢房,及院门围墙,一起筑建到位,现在,他们家的三处宅院,可是冷店村最美轮美奂的屋宇。 因为三年筑建了三栋楼房,冷战手里的钱,只够买车钱的零头。 而他的三叔家,是两个闺女一个儿子,儿子还是老小,正读五年级,不用急着翻盖新房,在这三年里没有大的支出,三叔带的盖房班本来就比砖厂赚钱,还不用扎本,三伏天和三九天也不用停工,所以,三叔现在可是富甲一方,腰缠万贯。而他冷战,因为因为家里用他挣的钱三年盖了三栋楼房,给外人感觉他很有钱,实际上手里却没有几个钱,只是落了个“有钱人”的好名声。 他却不知道他父母现在比三叔更富甲一方,更腰缠万贯,只是不敢向外人道罢了。 冷战的砖厂,当初买砖机及各种用具,光扎本就一万多,烧出来的砖必须卖掉才能见到钱,而工人的工资,还不能等卖了砖再发,都是先垫付。再就是,当初干砖厂时,附近几个乡镇就他一家砖厂,春夏是盖房旺季,砖还没等烧出来,就被人交了定金,抢一空。现在,每个乡镇都有砖厂,有的乡镇还不止一个砖厂,他烧出的砖,也不像以前那么好卖了,特别是现在,都停工过冬了,还有几窑砖没卖出去,而工人的工资,都全部支出去了。 现在,冷战都后悔当初没有干盖房班,有时候,他甚至都想改行干盖房班,可又担心与三叔同行,成了竞争的冤家。 他还不知道三叔的盖房班是他伯出钱投资,他娘王美兰跟着盖房班管账,并不是给三叔打工,而是个背后老板。一切还都是冷德金在背后磨制。 手里没有足够的钱,买车之事,又刻不容缓,他只有让三叔先替他垫付了。而冷战的三叔,当初本来是要干砖厂的,是大哥冷德金极力阻止他干砖厂,又极力劝说他干盖房班,还向他极力推荐了村里的王三孩做设计。现在他的盖房班比砖厂还赚钱,特别是王三孩儿,都成了他的摇钱树。所以,他从内心里感谢自己的大哥,也就是冷战的爹冷德金。 现在侄子买车没钱,让他先垫付,他哪有不愿意之理呢,反正垫付的也不是他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秋后算账的时候,还是从大哥那儿扣除。 车当天就提回来了,冷战只拿了个买车钱的零头,剩下的整数钱,都是三叔垫付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1章 贾玉轩早上骑车去伙房喝了碗稀饭。 他本来是不饿的,只是很想在去伙房的路上碰上凤鸣,然后骑车带上凤鸣一共去伙房,或者一同从伙房回来。 但他不知道凤鸣很少吃早饭。 贾玉轩骑车从伙房回到办公室,丁主任正在他办公室整理炉火,见他回来了,提着铝壶出去接了一壶水放炉火上。 “贾厂长,水烧开了,我要没过来,你把水冲暖壶里吧。”丁主任说。 “好。”贾玉轩正在脱羽绒服,换室内穿的军绿色薄袄。 丁主任掀棉帘出去了,贾玉轩倒了杯温水漱口,吐在门后的痰盂里。 棉帘又被掀开了,贾玉轩以为是丁主任。 “你忙你的吧,我来起茶。”贾玉轩还对着痰盂漱口。 “贾厂长。”棉帘被掀开,人却没进来,只是探身喊贾厂长。 这可不是丁主任的声音,贾玉轩忙望向门口。 只见皮店村的大队支书将上半身上探进来,堆着一脸的笑意。 “皮支书。”贾玉轩赶紧热情相迎,“稀客稀客,快请进。” 可别小看这皮支书,这皮店村的支书可与别村的支书不一样,因为棉厂的占地,有三分之二都是皮店村的土地。占着人家的地,就要礼敬人家。别说是村支书了,就是皮店村的阿q也敢在棉厂耍一耍地头蛇,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去尼姑庵耍地头蛇一样。东门外对面的简易棚饭店和摆地摊儿的都是皮店村的人。 凤鸣的伯妈来卖花的那天下午,皮店村的一个中年妇女在棉厂一磅上哟喝骂人,说棉厂压称,吃人不吐骨头,骂得很难听,还是坐在磅板上骂,弄得一磅无法过磅继续收棉。 最后还是贾玉轩吩咐丁主任赶紧找个地头蛇去处理,以地头蛇制地头蛇。丁主任便让东门的老门卫把妇女给硬抱出了棉厂。因为那个老门卫也是皮店村的地头蛇,正好那妇女比他辈长,他叫她婶子。侄子抱婶子,晚辈抱长辈,不坏风俗。 既然连皮店村的阿q都敢在棉厂耍地头蛇,眼前的皮支书可是地头蛇的老大,是真正的地头蛇。 平时,有附近村民在棉厂闹事的,棉厂如果摆不平的,都会请皮店村的皮支书找人出面来摆平。不过,也不是白请人家来摆平,棉厂是要付出代价的。 也就是说,对于棉厂来说,皮店村的皮支书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因为举足轻重,贾玉轩才热情相迎。 于是,皮支书便在贾玉轩的热情相迎中,夹个黑色皮包进来了。 “请坐请坐。”贾玉轩指着三人沙发说。 皮支书落坐,贾玉轩赶紧给他倒茶,放在他面前的长方形的木茶几上。 贾玉轩也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坐。 “今天刮的什么风,这么早,竟把皮支书刮到我办公室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呀。”贾玉轩望着皮支书笑着说。 贾玉轩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皮支书与赦厂长和唐厂长都很熟悉,贾玉轩来棉厂之后,经常听丁主任说皮支书去赦厂长办公室了,去车间找唐厂长了。其实,贾玉轩来棉厂上任的第一天,晚上办公室安排厂里的核心领导在伙房聚餐,就请了皮支书。也就是说,贾玉轩来棉厂的第一天就认识皮支书,但今天却是皮支书第一次来贾玉轩的办公室。 所以,贾玉轩才说,今天刮的什么风,竟把他皮支书刮到自己办公室了。他的话外之意是说,这风是不是把皮支书刮错办公室了。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贾厂长。”皮支书堆着一脸的笑容说。 “皮支书有什么指使尽管吩咐就是了。”贾玉轩笑说。 这个时候,翁会计掀棉帘进来了,看到皮支书在,一怔,赶紧给皮支书打招呼,然后又出去了。 皮支书见状,赶紧抬腕看了看时间,故意装做吃惊的说:“哟,都八点了,不能耽误你忙工作。是这样的贾厂长,现在正是收购旺季,我家媳妇的表侄子下学了,没个正事干,想来咱厂先干个季节工。” 皮支书说着,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条香烟,起身放在了贾玉轩的办公桌上,然后又用报纸给盖得严严实实。 贾玉轩不由得笑了。 现在棉厂的前场是人满为患,特别是安排在棉垛上的季节工,还都是些少年,平时在棉垛上散着,跟放羊似的。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唐厂长来反映几次,说车间脱绒车间缺季节工,却没有人愿去。 半月前,贾玉轩让丁主任找来今年招收的季节工名单,对财务王主管说,如果月底发工资,前场再增加季节工的名单,谁招的人就由谁负责给发工资,多一个人他都不会签字。 所以,贾玉轩一听说皮支书来送季节工,赶紧说:“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听唐厂长说,车间脱绒车间正缺人呢,你直接去找唐厂长吧,车间的季节工由唐厂长全权负责。” 皮支书一听,为难了,笑说:“孩子不想去车间,想去磅上或垛上。” “磅上和垛上的季节工由赦厂长全权负责,你去找赦厂长吧。”贾玉轩不可能当面拒绝皮支书,而是直接推给了赦厂长。 “找过了,赦厂长说你负责。” “这话你也信?我会负责季节工?”贾玉轩笑着说。然后他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条香烟,去往皮支书的包里装,“我不抽烟,放我这太浪费。” “拿回去让老爷子抽。”皮支书死活不要。 “我爸和我爷爷都不抽烟。”贾玉轩如实说。 这说听起来跟睁眼说瞎话一样,哪有男人不吸烟的,可贾玉轩的爷爷和爸爸确实不抽烟。其实呢,贾玉轩的爷爷最早是抽烟的,烟瘾还很大。娶了他奶奶之后,就把烟给戒了。因为爷爷不抽烟,他的爸爸压根就不沾烟。因为爸爸压根就不沾烟,他压根也不沾烟。 “哪有不抽烟的人。”皮支书说什么也要留下那条香。 这个时候,棉帘又被掀开了,办公室的梅姐抱着一打资料进来了,一看二人正撕扯一条香烟,又立即退出去了。???..Com 梅姐刚退出去,棉帘又被掀开,宣传科的靳科长手持几页文稿进来,一看二人正撕扯一条香烟,又立即出去了。 靳科长刚出去,棉帘又被掀开,翁会计又进来了,一看二人正撕扯一条香烟,立即转身走人,但贾玉轩喊住了他。 “翁会计坐吧。” 翁会计正掀棉帘出去,一听贾玉轩让他坐,他面向门口犹豫了,思维快速的运转,回去坐合不合适呢,他想。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按贾玉轩的吩咐,折回去了。 贾玉轩已经夺过皮支书手里的黑皮包,将香烟装里面并牢牢的捂着,快步来到门口,一只手掀开棉帘,一手将装香烟的皮包递向皮支书。 “皮支书,前场季节工的事情,去找赦厂长吧。刚才你也看到了,这里一摊子事太忙,我就不远送了。”贾玉轩微笑着说。 皮支书尴尬的笑着,向翁会计点了点头,然后来到门口,接过贾玉轩递给他的黑皮包。 “贾厂长你忙,耽误你的工作了。”皮支书脸上堆着尴尬又失落的笑,走人了。 “改天找个时间我们坐一坐。”贾玉轩在皮支书身后说。 他知道,像皮支书这种地头蛇是千万不能得罪的,只能顺毛捋。所以,这次没有给皮支书脸,回头一定得找个时间,请皮支书吃个饭,拉近一下感情,把今天这个节给活顺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2章 翁会计见皮支书走了,很是庆幸自己按贾玉轩的吩咐折回来,因为贾玉轩是拿他当挡箭牌,变相驱赶皮支书。 翁会计也是来给贾玉轩汇报工作的,只是他汇报完工作,又提出了晚上加班没有热汤,只有馍和咸菜的事情。 这已经是他第二天向贾玉轩反映这件事了。 “晚上那么冷,只是想喝碗热汤,这不过分吧。我们结算室可不是事多难伺候。这大冷的天就是想喝碗热汤。”翁会计皱着满脸的皱纹,说得有些可怜兮兮。 “对不起,上次你反映过,我一忙给疏忽了。”贾玉轩歉意的说,“放心,今晚上就让你们喝上热汤。” “那太好了。”翁会计笑了,绽放着一脸此起彼伏的皱纹。 翁会计走了之后,大办公室的梅姐就抱着一打人事资料进来了,是让贾玉轩审核签字的。 “先放你这里吧贾厂长,你有时间就审核一下,把字签了,回头我来取。”梅姐说着,将资料放到贾玉轩面前,就出去了。 “让丁主任过来一下。”贾玉轩在梅姐身后说。 “好。”梅姐已走到门口,又转回身,问,“还有别的事吗?” 贾玉轩摇了遥手,开始看梅姐抱来的那打人事资料。 很快,丁主任便掀棉帘进来了,正好炉火上的水也烧开了,冒着白腾腾的蒸气,带哨的铝壶嘴也发出很刺耳的声音。丁主任赶紧起茶,然后出去接了一壶水,进来放炉火上,这才站在贾玉轩的办公桌前,问:“你找我贾厂长?” “哦。”贾玉轩停下笔,望着丁主任说道:“刚才翁会计又来反映晚上加班饭的事情,说太单调,只有馍和咸菜。这伙房怎么回事?你好歹给人弄碗热汤。” 他说罢,又低头签梅姐抱给他的资料。 丁主任笑说:“可能是嫌刷锅太麻烦吧。” 他说罢,又开始收拾三人沙发前面的茶几,然后又给炉火更换媒球。 “嫌刷锅麻烦。”正在签票据的贾玉轩没有抬头,却忍不住笑了,是很不可思议的那种笑。他一边在票据上签字一边说,“把嘴缝上,不吃不喝,那多省事,连如厕都省了。” “翁会计也是,他可以直接向刘会计提,为什么一直向你反映。”丁主任正用茶壶里的水清洗刚才皮支书面前的茶杯,尽管皮支书没饮用那杯茶。 “好像以前也向赦厂长提过吧,但没给解决。”贾玉轩说着,将签好的资料放在一旁,啪的放下手中的笔,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嘴里默念着“嫌刷锅麻烦”,一脸的若有所思和忍俊不禁。 然后他猛的坐正身子,将右胳膊支在桌子上,右手揉搓着好看的w型下巴,揉搓了一会儿,好像有了注意。 “这样,你现在就去找刘会计谈这件事情,结算室的加班饭必须得有热汤。你问计会计能不能做到,他要能做到,那好,皆大欢喜。他要不能做到,以后结算室的加班饭不用伙房管了,直接给结算室的会计们补助加班费。结算室也有炉火,就那十来个人,直接把加班费发给他们本人,他们自己解决加班饭……”.c0m “不合适吧。”丁主任说。 “有什么不合适的?”贾玉轩不解。 “结算室的加班饭可是免费的。”丁主任这是在提醒贾玉轩。 “我知道。”贾玉轩起身,来到办公桌外边,坐在单人沙发上,说道,“在刘会计那儿是免费的吗?他刘会计每个月可是到财务上报着那笔费用呢。他报的金额与结算室的会计们所享受的待遇,相差太悬殊了,知道不知道。” 贾玉轩又说:“翁会计他们没要求太高,只是想喝碗热汤。” 贾玉轩又说:“结算室的会计们虽说吃的是免费的加班饭,可我们厂里出着这笔费用呢,” 贾玉轩又说:“你的意思是说,结算室的加班饭是免费的,就可以让伙房随便对付一下。” 丁主任说:“赦厂长在的时候,听说翁会计都反映过,也是说想喝碗热汤,不还是没喝成。” “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贾玉轩笑着说,“你现在就去伙房找刘会计谈这件事,算是给他打声招呼,今晚要是加班饭再没有热汤,那伙房就不用再给结算室准备加班饭了,我从明天开始就让财务直接给结算室的会计们发加班费,让他们自己在结算室的炉火上解决加班饭,反正结算室也有炉火。” “那不合适,还是由伙房给结算室备加班饭吧,刘会计是唐厂长的人。”丁主任意味深长的说。 “哦?”贾玉轩也意味深长的笑了,“怪不得这么难解决呢,原来症结在这儿呢。” 贾玉轩又问:“是亲戚吗?” “是,但不是一般的亲戚。”丁主任说。 “不是一般的亲戚?”贾玉轩很兴趣的问,“一根杠?一条襟?” “妻弟。”丁主任说,“刘会计是唐厂长老婆的亲弟弟。” “这就更好办了。”贾玉轩笑着说,“你现在就去找刘会计谈这件事,唐厂长那边,我来谈。” “行,我现在就去找刘会计谈。”丁主任说罢,正要出去,又问,“还有别的事儿没?” 这个时候,孙玉玲掀开棉帘,探身进来。 “丁主任,电话。”孙玉玲站在门槛外边说。 丁主任出去了,接了电话又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 “棉麻以前的老同事打的,私下给咱通风报信的,说是今上午棉麻保卫科有可能来咱厂检查安全隐患问题,他让咱提前做准备。”丁主任说。 “哦,那中午得让伙房备饭。”贾玉轩站起身,踱了两步,吩咐丁主任说,“那你赶紧去伙房吧,让刘会计有个准备。看棉麻的人什么时候到吧。一定把今晚结算室的加班饭给刘会计也安置好了。” 贾玉轩又说:“把我那套话摞给他,就说今晚必须有热汤。否则,那就不麻烦伙房了,厂里直接给结算室发加班费了。” 贾玉轩又说:“从伙房回来,你直接去保卫科,棉麻的人来了,你和陈科长负责接待他们。” “明白。”丁主任说,“那我去安置了。” 丁主任说罢走向门口,贾玉轩也紧跟在他身后,到门口的时候,他早伸手去为丁主任掀棉帘,但那棉帘却在他伸手去掀的时候,被外边的人给掀开了。 外边掀棉帘的人是唐厂长,他的身后还跟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 唐厂长掀开棉帘的瞬间,猛的看到眼前站着的贾玉轩和丁主任,却没有丝毫的受惊,而是笑问:“贾厂长也出去吗?”他说着,赶紧闪到一边给丁主任让路。 丁主任跨门出去的同时,也回头与贾玉轩相视一望,是彼此会意。因为从唐厂长掀开棉帘的瞬间看到眼前的他们,没有半点的受惊,甚至连怔一下都没有,这说明唐厂长刚才一直在棉帘外站着,屋里的对话有可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正要找你呢唐厂长。”贾玉轩笑着说。 唐厂长领着那位老人进来。那老人的精气神很好,很和蔼,脸上一直绽露着笑意。 “坐。”贾玉轩指了指三人沙发。 唐厂长便指着三人沙发对老人说:“坐吧孙师傅。” “哎。”那老人便听话的坐在了沙发上。 贾玉轩倒了两杯茶水放在三人沙发前面的长方形茶几上。 唐厂长见状,便也挨着老人坐下。 贾玉轩也坐在了这边的单人沙发上,然后望着唐厂长,一脸的洗耳恭听。 “贾厂长,这就是我上次给你说的孙师傅。”唐厂长介绍那位老人。 “孙师傅?”贾玉轩一时想不起孙师傅是谁。 “车间负责维修的孙师傅,我上次给你汇报过,是他儿子的工作问题。”唐厂长给贾玉轩提示的同时,表情也在向贾玉轩暗示。 “哦。”贾玉轩想起来了。只是他还没顾得上安置这件事。 贾玉轩望着孙师傅,用手做了个请的动用,微笑着说:“喝茶孙师傅。” “不渴不渴。”老人很拘束的笑说。 贾玉轩便起身,端起茶水,双手呈给孙师傅。 孙师傅受宠若惊,双手欲接,又赶紧收回,求助似的望向唐厂长。 “还不赶紧接了,贾厂长敬的茶。”唐厂长笑着责怪孙师傅。 孙师傅这才接了茶,一饮而尽。 贾玉轩坐回去,望着孙师傅,很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呀孙师傅,今天棉麻来咱厂检查安全隐患,一会就到,暂时顾不上谈你的事情。” 贾玉轩又歉意的说:“这样吧孙师傅,你呢先过去,我和唐厂长有事情要谈。至于你儿子的工作问题,回头我让唐厂长转达给你,可以吧?” 孙师傅一听,便站了起来,尽管还是一脸的和蔼和笑意,但那笑意里却流淌着浓浓的失落。 “那我过去了贾厂长。”孙师傅对贾玉轩说,然后他又望着唐厂长,“我先过去了唐厂长。” 贾玉轩赶紧起身为孙师傅掀开棉帘。 孙师傅一走,贾玉轩便开始虚张声势的责怪唐厂长。 “我说唐厂长,我上次给你说十天之后给你准信,现在还不到十天吧,你怎么直接把孙师傅给带来了。”贾玉轩板着脸说。 “就差一天,明天就十天了。”唐厂长赔着笑说。 “唐厂长,你是不是误会我的话了。我说给你准信,是指两个结果的准信。一个是能办成的准信,一个是办不成的准信。你看你,直接就把孙师傅带我面前,当着孙师傅的面,这办不成的准信,让我如何说得出口。”贾玉轩还是板着脸不放。 唐厂长一听,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固了,傻在那里。因为九天之前,贾玉轩明明说,十天之后给准信,让他把孙师傅儿子的资料交给丁主任。 这只差一天,就办不成了?可孙师傅那边,已经举家欢庆了九天了。现在贾厂长又说办不成,让他唐文俊如何给孙师傅交待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3章 唐厂长的傻眼和绝望,正是贾玉轩想要的。因为他需要唐厂长配合他演出精彩的好戏,又怕唐厂长不愿配合,才故意拿孙师傅儿子的工作,给他做交换。 唐厂长可不知道贾玉轩的心思,他见眼前的年轻厂长说话出尔反尔,傻眼和绝望之后,开始恼怒,想给贾玉轩起急,说难听话。 便仔细一想,为了别人的事与一把手闹僵,那也太愚蠢了吧。就是与眼前的年轻厂长闹僵,也轮不到他唐厂长,而是应该由赦厂长与眼前的年轻厂长闹僵。新笔趣阁 想到这里,唐厂长无奈的苦笑了。 “咋给孙师傅交差呢?”唐厂长摇头苦笑。 “很重要吗?”贾玉轩见唐厂长真发愁了,便笑了,问道,“你说句掏心窝的话唐厂长,一个合同指标,就成了我们棉厂的正式职工了,那可就是了公家人,不像季节工,有活了就来,没活儿走人。你认为孙师傅值不值得我去为他上下奔波呢?” “说句良心话贾厂长,我认为真值。”唐厂长说着,拍了拍胸脯,“如果需要担保的话,我唐文俊愿为他担保,做他的保人。” 贾玉轩很郑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说:“听你这样说,我可以为他儿子办下这个合同指标,但有一件事需要唐厂长配合一下我的工作。” “贾厂长,即便没有孙师傅这档子事,我唐文俊也是全心全意配合你。需要我怎么做,你直接吩咐我唐文俊就是。”唐厂长说着,激动的站了起来。因为他真想为孙师傅的儿子办下那个合同指标。 有了唐厂长这番话,贾玉轩便说:“今天县棉麻来咱厂检查安全隐患问题,你一会儿回车间看安全方面有没有漏洞,让马主任和车间职工配合一下。至于说我需要你配合的工作,等晚上你过来,咱估摸一下如何配合。” 唐厂长走了,晚饭后又来了,丁主任也在。于是,三个人关上门,贾玉轩便向唐厂长说了需要他配合的工作。 唐厂长一听就急了:“这一直是陈厂长呼吁的事儿,为啥不让陈厂长配合来演。” “因为陈厂长从来不用皮棉入厕,他演了也没人相信。”贾玉轩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他不用皮棉入厕?”唐厂长问。 “一个呼吁了几年要禁止用皮棉入厕的人,一个一直说棉花太来之不易的人,怎么可能用皮棉入厕呢?”贾玉轩立即收了笑意,正色说。 “我唐文俊演就有人相信了?” “只有你演别人才深信不疑。” “为啥?” “因为你每次入厕大便都用皮棉。”贾厂长收了正色,笑着说。 “你派人跟踪了我?”唐厂长一脸的难以置信。 贾玉轩笑着摇头:“不用跟踪。一个人,口口声声说老鼠盗不穷,要饭的要不穷,职工入厕大便用皮棉,都是毛毛雨,不值得一提,多收棉花都补回来了,那他肯定是个每次入厕大便都用皮棉的人。” 贾玉轩又说:“职工入厕大便用皮棉,还有所顾及,顾及领导看见。你这个大领导入厕大便,连个顾忌都没有……” 一旁的丁主任崩不住了,但他不敢当着二人的面笑,便起身掀棉帘出去笑了。 贾玉轩又说:“唐厂长配合一下这个工作,孙师傅儿子的合同指标,我年前就给跑下来。” 唐厂长无奈的一会儿,便一拍大腿说:“成交。” 说罢“成交”二字,他望着贾玉轩,突然感觉眼前的年轻厂长可不是吃素的,人家手里的刷子可不是只有两把,都得有几十把。他也突然感觉,赦厂长与眼前的年轻厂长较量过招,根本都不沾边。 三天之后,是星期六,卖花的棉农比往日多了几倍。 这一天的天气也特别燥热,燥热的很反常。天空浑叨叨的,太阳是很模糊的一团,看上去就跟一个没脾气的人一样,有它没它都一样,即便它隐身了,还是一样的燥热。说明这燥热不是太阳的原因,而是天气反常的原因。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唐厂长去了一趟厕所,然后就和马主任去了打包车间,他正和打包车间的带班谈工作上的事情,突然捂着下裆蹲在地上喊叫起来,说是火燎一样疼痛,并让打包车间的带班赶紧去办公区向贾玉轩汇报。 因为这一天是礼拜六,不存在上边来人检查和通知去上边开会的事情,所以,贾玉轩就坐在办公室的单人沙发上品茶,对面的三人沙发上坐着丁主任,也是端着一杯茶水慢呷,二人都不说话,都在静静的喝茶,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这个时候,打包车间的代班气喘吁吁的掀棉帘进来。 “贾厂长,唐厂长在车间突发急病了,您快去看看吧。”代班班长气喘吁吁的汇报说。 “哦?很严重吗?”贾玉轩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丁主任和贾玉轩一样,也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躺地上都起不来了,你快去看看吧。”那带班都急成了火。 “哦。”贾玉轩立即向丁主任示意,“走。” 三人小跑出了门洞。那带班是骑车来的,贾玉轩也不让他再骑车了,他开上车,带上丁主任和那带班,很快来到车间楼前,下车,奔上楼上的打包车间。 唐厂长双手正捂着下裆,缩蜷一团,痛苦的呻吟,只说烧得受不了。 “快,快扶他下楼,我开车送他去医院。”贾玉轩奔上去搀扶唐厂长。 整个车间楼都被惊动了。这时,有个年轻力壮的工人,走到唐厂长跟前,二话不说,直接背起来他就下楼。 众人也簇拥在后。 贾玉轩小跑在前,打开车门,那年轻人把唐厂长放车里,丁主任坐在唐厂长身旁招呼他,贾玉轩开车,急速的出了棉厂,奔向县医院。 当车上只有三人的时候,唐厂长也不下裆疼了,恢复了正常人,三人是又说又笑。 到了县医院,贾玉轩找了个认识的中医,给唐厂长开了一些养胃的保健药,又把唐厂长送回家了。 唐厂长的家在县西三十多里地的乡村,送他回家之后,贾玉轩和丁主任没有立即返回县城,而是在唐厂长家吃了午饭,下午三人又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一直到后晌,贾玉轩和丁主任才返回厂里。 一回到棉厂,整个棉厂都溢锅了,说唐厂长突发急病不治身亡了。因为只有贾玉轩和丁主任回来了,唐厂长没有回来。 “好好给他们解释一下唐厂长的事情吧。”贾玉轩笑着吩咐丁主任。他说罢回办公区了,留下丁主任在前场。 陈科长正在东门里,与花脸门卫谈唐厂长突发急病的事情,一见贾玉轩和丁主任回来了,赶紧跑了过来。 “老唐呢?老唐咋没回来?”陈科长瞪双着双眼问。 “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回厂。”丁主任满脸遗憾的说。 “咋回事儿?”陈科长着急问,“人真没了?” 于是,丁主任便开始讲述唐厂长突发急病的原因。 “是因为大便后用皮棉擦屁股引起的急性过敏。听说棉农种棉时为了除虫,使用了一种无味无色的农药,毒性很大,与皮肤直接接触,能引发急性过敏。咱厂收购的皮棉没有经过消毒,找倒霉人呢,让唐厂长给碰上了。” 丁主任讲述了唐厂长突发急病的原因,又说:“这次幸亏贾厂长开车送他上医院及时,医生说晚一会儿就有生命危险……” 这下午的后晌,棉车也收的差不多了,前场的十二台磅前,都是稀稀拉拉的停着几辆棉车,验级员和骑湿员都闲了下来。他们听说丁主任正在说唐厂长突发急病的原因,都围拢过来了,就像水往低处流一样,汇聚过来了。 丁主任给陈科长讲完唐厂长突发急病的原因就回办公区了,陈科长便成了接力棒,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给围拢过来的人讲唐厂长突发急病的原因。 从这天开始,棉厂的职工入厕大便再也不敢用皮棉察屁股了,几个大茅厕里再也看不到一堆一堆擦过屁股的皮棉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4章 冷战开车到县城,先找房东给店铺续了一年的房租,然后才去七贤路的迷你锦衣店。 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来店铺了,大概冬天男人的生理需求不是太强烈吧。再就是,砖厂停工放假之前,要和工人结清工资,还有就是,棉厂保卫科的人去砖厂找王守礼取证,他一说自己的老婆林凤鸣也在棉厂上班,那保卫科的人就喝斥他“胡说”,这也大大扫了他生理需求的那份好心情。 七贤路东段是全县城个体商铺最密集的地方,商铺里好像都有录音机在播放流行歌曲,商铺的主人大概是为了吸引客人,把录机音的音量开很大,给人的感觉好像不是经商做生意,而是比谁家的录音机音量最大。 置身于七贤路东段,如同置身于流行歌曲的海洋里。 昨天的温度很暧昧,没想到半夜起风了,今天变成了天昏地暗,冷风犀利。 可能是天气原因吧,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女店员在收拾店铺。 她一看到冷战,妩媚一笑,加快了收拾的速度,并很快完事,先将记帐本拿出来,递给冷战,然后给了冷战一打钱,大概有好几千。 冷战没看记帐薄,只接了钱,也没有数,而是抽出三百给她说:“这是你工资。”又抽出二百给她,说:“生活费。”又抽出五百给她,说:“我给你的补偿。” 女店员没有拒绝,全部收下,收得很心安理得。然后指着柜台上那斩新的录音机说:“上次进货,也顺便进了台录音机。”???..coM 女店员又说:“不贵,是批发价。” 冷战这才发现,自家店铺里也有录音机了。 录音机里正播放歌曲“一把小雨伞”,很是好听。 “我说过,店铺里的一切由你全权负责,只要你喜欢。”冷战说着,走上前打量着录音机,称赞说,“这款式挺时尚的,你很有眼光。” 其实,他也不懂录音机的款式时尚不时尚,主要是夸赞一下女店员,以表示他并不多嫌她花钱买录音机。 他心里清楚的很,女店员虽说有记帐薄,每月也都会向他交赢利,还装模做样的让他看记帐薄,可那记帐簿上的数字,她想怎么记就怎么记,她乐意记多少就记多少,全是她一个人操作,而她每月按时交的赢利,除了房租,她的工资,生活费,还有他另外绘她的补偿,也剩不下几个钱了。 所以,冷战从来不看记帐薄,也不数她递过来的钱。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他租房开店铺招个年轻好看的女店员,目的就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不是为了赚钱,所以,别说买录音机了,就是买电视也行,反正肉烂都在锅里——他和她的锅里。 女店员听了冷战说的“只要你喜欢”,心里很受用。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进店,女店员便一脸幸福的凑上来,想和冷战做亲昵的动作。 “还以为你把这里给忘了呢。”女店员满脸春色的说着,想要从身后抱住冷战。 冷战从试衣镜里看到了,赶紧巧妙的躲开。 “刚去找房东,给这店铺续了一年的房租。”冷战说着,将房租收到条递给了女店员,然后打量了一番店铺,故意装做很满意,又望向店员,体内有些冲动,但一想到明天去见凤鸣,还要有一番准备,他便极力控制住了自己,说道,“我得上街,还有好多事要办。”说着,便出了店门,因为他知道,不赶紧出门,他会改变注意,一改变注意,他今晚会沦陷在这里。 女店员本来是很期待,一听说冷战上街办事,有些小失望,随及便“哦”了一声。她不知道冷战买了汽车,这次是开车来的。冷战出店门而去,做为店员对老板的尊重,她尾随着冷战来到店铺门口,算是恭送吧。 她手扶门框,望着冷战离去的背影,是一脸的恋恋不舍。只是,当看见冷战上了一辆斩新的小气车,正在发动,她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了。 能做老板的媳妇,可真幸福。可惜不是她,是老板口口声声挂在嘴上的老婆。女店员心里这样想着,眼巴巴的望着正开车缓行的冷战。 冷战无意中一回头,见女店员倚在店铺门口,深情的望他,便向她挥挥手,然后开车而去,他先去理发店理了发,再去城关供销社的成衣店给自己选衣服,里里外外,从头到脚,内衣袜子都买齐了,然后在一家烩面馆吃了中午饭,直奔澡堂而去,一直泡到傍晚,搓了一遍又一遍,浑身上下搓得都肿胀了,特别是那张脸,搓得直泛血丝,这才罢休,出浴穿衣,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换上斩新的衣服,而换下来的旧衣服直接扔掉。 这一洗一换不当紧,不仅仅是旧貌换新颜了,简直就是华丽重生,从油腻邋遢的瘦老头,瞬间变成了玉树临凤,挺拔帅气的俊男。 人配衣裳马配鞍,一看长相二看穿。 冷战从洗澡堂的镜子里看到重生的自己,很是满意。 然后他找了家面馆对付了晚饭,他便开车来到棉厂,将车停在棉厂西门外的官路边,他还不知道凤鸣离开打包车间,去结算室上班,所以,他便坐在车里,一直望着棉厂的车间楼,吸着烟,想念着凤鸣。 恢宏广阔的棉厂如不夜城,高高矗立的车间楼灯火通明,于冷战来说,棉厂与他是两个世界,近在眼前,却不能逾越。 他望着眼前的不夜城,对凤鸣的想念越发的彻心彻骨。 砖厂那口大染刚,虽然把他染成了一个抽烟喝酒,打牌斗地主,打情骂俏说脏话,与女店员偷情的有色男人,可他唯一不变的,是对凤鸣的感情,对凤鸣的真爱。 他一直在棉厂西门外的官路沿上停到了十一点,才开车离开,竟又鬼使神差的来到七贤路的迷你锦衣店铺门外,他坐在车上开始抽烟。 他只要上前叫门,今晚便可以与女店员尽情的男(欢)女(爱)了。男(欢)女(爱)呀,一想起与女店员男(欢)女(爱),他身体里便开始蠢蠢欲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5章 此刻正是子夜,天空阴暗至极,整个七贤路如同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冷战坐车里,像个黑暗幽灵。他在迷你锦衣店前的路边停留了几分钟,冲动了几分钟,挣扎了几分钟,突然掐灭烟,猛踩油门扬长而去,寻了家宾馆住下。 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早早起来,对着镜子照,上下打量自己,接下来便是用热毛巾敷脸,用刮胡刀刮脸,反复的刮。尽管昨天剪头时,脸已经刮得干干净净,油光发亮,但他现在,还是很固执的又刮了几次。 昨天夜里下雪了,只是雪一落地就融化了,地面上没有存住雪,而是存住了水。 冷战吃早餐的时候,看到漫天飘舞的温柔雪片,看到满地的泥泞,便很庆幸自己买了车,否则,这种鬼天气骑摩托去见凤鸣,肯定很狠狈。 冷战先在街上买了很多果品,也就是炒花生和糖果两掺的那种,他要让棉厂的所有人都吃到他的果品,他要让棉厂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凤鸣的未婚丈夫,最主要的是,要让上次那个去砖厂找王守礼取证的保卫科的中年大叔知道,看是不是他冷战在胡说。 到了棉厂东门,故意将车停在棉厂正门口。 好天儿的时候,如果棉车不是太拥挤,就不用分批放车,而是大门全天敞开。任由棉农出入。 今天这种雨雪天气棉厂不收花,不收花东门外也没有棉车停留,没有棉车停留,对面地头的简易棚饭摊和零食摊也没有人开张,显得很空荡萧条。今天不收棉大门也不全天敞开了,而是只留下小门供上下班的工人出入。 冷战提着一大包果品,从小门进去,直接去了门卫室,二话不说,先给两个门卫散糖果,指名要见林凤鸣,并声称他是林凤鸣的丈夫。 三年前,冷战假传凤鸣伯的令,将凤鸣带回家住了一宿,接下来的春节他去凤鸣家走亲戚,被林青山给严厉的问责了,令他以后不能再到棉花厂找凤鸣。但他提出在凤鸣生日那天请凤鸣出去吃顿午饭,为凤鸣庆生。林青山还是没答应,他便又提出不占用凤鸣上班时间,只占用中午的饭时,林青山这才免强同意。可是,到了凤鸣生日,凤鸣都早早出来在去棉厂的路上等他,他便也没有机会来棉厂,棉厂的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凤鸣定亲的未婚丈夫。 此刻,冷战说他是凤鸣的丈夫,两个门卫吓了一大跳,接到手里的果品都差点吓掉。 凤鸣最近可是厂里的大名人,比先前传出她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时还出名,那就是她是林青山的女儿。 之前,她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虽说在厂里出名,别人是只闻其名,并没有太多的人去一睹她的容颜,现在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厂里的人都想一睹她的容颜。一时,结算室成了猴山,外边那四个取钱的窗户上,是人摞人,趴满了取钱的棉农;里面这两扇窗户上,趴满了厂里的工人,据说吓得凤鸣都不敢去餐房了,而是窝在宿舍里啃干馒头喝白开水。 现在,眼前这位衣冠楚楚的有钱人又自称是凤鸣的丈夫,门卫都僵化了,好一会儿,僵直的双眼才会动。 没想到林凤鸣都有丈夫了,还像模像样的很英俊,还像模像样的很有钱,还像模像样的跟个暴发户似的。 其实呢,冷战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暴发户。 “我开车来的。”冷战向门外一指说。他见两个门卫这种表情,很享受。 两个门卫赶紧望向大门,乖乖,果然是开车来的,还真是个有钱人,这林凤鸣咋这么传奇呢,比她传奇的爹林青山还传奇,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吃人家的嘴软,那两个门卫手里还握着冷战给的果品,其中一个门卫赶紧指着门北面的结算室说:“她在结算室上班呢,我去喊她。” “结算室?她不是在车间扣铁丝吗?”冷战有点懵。 “她早不在车间了。”门卫说着,就要离开。 早不在车间了? 自称是凤鸣丈夫的他竟然不知道凤鸣早就不在车间了,冷战有些小尴尬。 于是,他拦住了去结算室喊凤鸣的门卫,又塞给他一大把果品:“不麻烦你了,我正好把这个送过去。”他说着,扬了扬手里的果品。 门卫犹豫了一下说:“也好。” 冷战提着那包果品,直奔结算室。 凤鸣最近的日子很艰难,这缘于她伯妈来卖棉花,她拿着卖花票让贠会计核算,贠会计一给她开玩笑,她便指着卖花票上的地址和伯的名字给贠会计看。于是,贠会计便知道了她是林青山的女儿,接下来,全厂的人都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 其实,她也不怕别人在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从记事起,便苦难加身,一直到小学毕业,她已经习惯了苦难,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习惯了荒凉和孤独,甚至很是享受荒凉和孤独。直到跟五舅去冷店上初一,才摆脱了村里和附近村里那些同龄的、长龄的、小龄的孤立和暴力。 可遇见贾玉轩之后,她荒凉孤独的世界里,瞬间繁花似锦,鸟语花香,荒凉没有了,孤独也没有了,而是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热闹凡非,因为她的世界里到处都是一尘不染的贾玉轩。 可现在,全厂人都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既然全厂的人都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那贾玉轩也会知道。 再加上那次聚餐,保卫科的陈科长说到去冷店砖厂取证时,看她的眼神,很怪异,她担心贾玉轩已经知道她定婚了。???..Com 定婚了,可以退婚。只是,贾玉轩恐怕是不会接受她是林青山的女儿吧。 担心,害怕,皆缘于在乎。 她的内心世界,又回到了初遇贾玉轩之前的那种荒凉,孤独,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上。 从她记事起,林青山的女儿,是一直被人瞧不起的,既然都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她也应该有林青山女儿的样子。 也就是从那天起,凤鸣感觉所有人看她的眼光都是怪异的,有时候,结算室里面那两扇窗户上也趴满了看她的怪异目光。她上班,再不敢早到一分,怕结算室的人说她装,而是踩着时间上班,像刚调进结算室一样,也就是所有人还不知道她是社县一把手的亲戚时一样,不早到,也不敢迟到。 在结算室再不敢多说一句说,而是溜着墙根走,低垂着眼睑,默不作声的做事,连看别人一眼都不敢,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尽管翁会计对她的态度没有改变,可她的内心,已经跌进了阴冷的深渊。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地狱,每个人的心中也都有天堂。 这段时间,伯妈来卖棉花之后的这段时间,凤鸣的内心,一直都是阴暗的地狱,她的灵魂被囚进她自己的地狱里了。担心,恐惧,自卑,将她深深的淹没。 今天也是,阴冷的雨雪天气,更加重了她内心地狱的阴暗。可偏偏这个时候,冷战撞进来了,喊着她的名字撞进来了。 “凤鸣。” 忙碌而有序的结算室突然撞进来一个不速之客,还是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男人,立即把结算室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并且,冷战一进来就给每张桌子上散果品,还说:“我是凤鸣的未婚夫,初次见到各位,打扰了,请各位吃糖果,也算是喜糖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6章 凤鸣看到冷战的那一刻,都崩溃了,自己最近的日子都够艰难了,他的出现,无疑是雪上加霜,如临深渊之深渊。 今天也不是自己生日,他怎么撞到结算室来了。 “你怎么来了?”凤鸣没好气的质问冷战。 “咱家买了辆新汽车,开来让你看看。”冷战洋洋得意的说。 结算室的人一片惊呼。 全县城,个人能买得起新汽车的人,恐怕没几个吧。于是,都望向凤鸣,怪异的眼视里都透着不解和惊羡。那意思是说,林凤鸣这小妮子,咋摊上这样的好事呢。 凤鸣可不稀罕冷战买的新汽车,别说汽车了,买个新飞机她也不稀罕。 必须赶紧将冷战带出厂,凤鸣这样想着,准备向翁会计请假,却发现翁会计不在,可刚才他明明还坐在他的办公桌前走帐呢。 凤鸣有些着急,甚至有些方寸乱。 这时,结算室的棉帘掀开了,进来的正是翁会计。 凤鸣如遇救兵,正要开口请假,却发现翁会计身后跟着贾玉轩。 在翁会计和贾玉轩一前一后进来的时候,结算室的人正七嘴八舌的询问冷战: “你家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你家哪的?县城的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你是不是比凤鸣大呀,看上去你很成熟。” “你们什么时候定的亲,从来没听凤鸣说过,都不知道凤鸣已经定婚了。” …… 冷战很显摆的回答着每个人的问话,越发的洋洋得意。 只是,喧哗的众人一看到贾玉轩,立即安静下来,并又开始有序的忙碌起来。虽说雨雪天没有卖棉的,结算室的四个取钱窗口却有很多取钱的棉农。 冷战不知道站在门里的那位一尘不染,如同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好看的年轻俊男是谁,但他从众人看到他进来后的态度和气氛上,知道他的身份不一般,便多打量了几眼,却看着他有些面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便径直走过去。 “我是凤鸣的未婚夫,吃糖。”冷战向贾玉轩手里塞糖果。 贾玉轩微笑着摇摇头,推开了。他只是谈定的打量着冷战。 今天的冷战,精短的头发油光发亮,像是刚理的,脸上刮得干干净净,上身穿黑呢子中山装,凤纪扣严严实实的扣着,露着里面的白衣领,下身是黑呢子直筒裤,脚蹬锃亮的黑皮鞋,腋下夹着有钱人才用得起的公文包,一手提着一大袋果品。 这眼前的砖厂老板,怎么和陈科长嘴里说出来的砖厂老板是两重天。嗯,估计是特意修饰了,果然人是衣装,马是鞍装。贾玉轩这样想。wap..com 凤鸣从看到贾玉轩进来的那一刻,尴尬的恨不得凭空消失,她赶紧走到翁会计跟前,语无伦次的说:“翁,翁会计,我,我今天请假。” 凤鸣一向翁会计请假,翁会计立即望向贾玉轩。 贾玉轩一直绽放着一脸的笑意,当翁会计一听到凤鸣请假,望向他的时候,他回应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点头。也就是同意。 这很出乎翁会计的意料。 “正上班呢,怎么突然请假?有什么事情非请不可?”翁会计正色说。 冷战一见凤鸣向翁会计请假,便认为翁会计是这里最大的领导了,赶紧堆着一脸的笑走的翁会计。 “翁会计,我是凤鸣的未婚丈夫,您请吃糖。”冷战使劲抓了一大把糖果塞向翁会计。 “牙不好,吃不了这个。”翁会计一把推开,坐向他的办公桌前。 冷战又追到跟前将糖果放到翁会计的办公桌上。 “翁会计,这假?”凤鸣来到翁会计面前,又向他请假。 “下午两点半之前必须赶回厂里,有重要会议。”翁会计很严肃的说凤鸣。 “知道了。”凤鸣说着,向门口走,并没好气的催冷战,“走吧。” 这一刻,凤鸣自卑到了极点,孤独到了极点,仿佛又回到了被人孤立唾弃的小学之前,要说起来,还是初中最美好,跟着五舅,没人知道他是林青山的女儿,可惜只上了一年便辍学了。她也想念在打包车间扣铁丝的时光,像一粒尘埃一样被人忽视,没人知道她的存在,她的精神和思想都是自由的,无忧无虑的。 只从被调到结算室,人虽说显贵了,却是压抑的,精神和思想仿佛被带上了枷锁。 特别是此刻,她无地自容的想寻个地缝钻进去,如果她能凭空消失多好。 当凤鸣走到贾玉轩跟前时,心慌意乱的抬头望了他一眼,贾玉轩也正含情脉脉的望向她,当目光对视时,凤鸣赶紧闪开。 她多么希望能出现奇迹,那就是贾玉轩挺身而出,拦住自己,大声对冷战说,他喜欢自己,然后将冷战轰出厂。那才说明他是真的喜欢自己的。 凤鸣想到这里,又期待的望向贾玉轩,贾玉轩也回应凤鸣望向她,但然后,他又望向她身后的冷战,却没有伸胳膊拦住她,更没有让人将冷战轰出厂。 凤鸣的心凉透了。 这一切,敏感的冷战都看在眼里,眼前这个一尘不染的俊男也喜欢凤鸣,而可怕的是,凤鸣也喜欢他。 冷战看出来了。 人的言行可以伪装,可以说慌,可以掩饰,但人的眼睛却不会。一切真实的东西都可以从眼睛里暴露出来。冷战发现凤鸣看俊男的时候,双眼里有有一种光芒在闪闪烁烁的跳跃,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火苗在跳跃中燃烧,这是凤鸣看自己时从来没有过的。 冷战非常生气,无论是命中注定的情缘,还是后来者居上的喜欢,凤鸣都非他莫属。此刻,他见俊男看凤鸣的眼神,和凤鸣看俊男的眼神,一下子就怒火万丈。 可人家又没有对凤鸣动手动脚的非礼,只是爱怜的注视,只是双眸里闪射着光芒,那他冷战就没有理由冲俊男开炮发火。再说了,凤鸣也没有对俊男有什么出格的言语和举动。 于是,冷战为了让眼前的俊男明白凤鸣和他的亲密关系,也为了让凤鸣有自知之明,他一把揽住凤鸣的肩膀,将凤鸣揽在怀里。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7章 冷战把凤鸣揽在怀里这一幕,可把结算室所有人的眼睛都亮瞎了,当然也刺到了贾玉轩那英武的双眸。 冷战不但当着众人的面将凤鸣揽在怀里,还用示威和警告的眼神看着贾玉轩,那意思像是说:凤鸣是我冷战的未婚妻,我们是经过媒人保媒,父母之命,举行过定亲仪式的合法未婚夫妻,这也是众所周知的,我冷战可以在任何场所理直气壮的这样做,你敢吗? 冷战示威的望着贾玉轩。 贾玉轩也望向冷战,只是他垂着的双手,突然抱在了胸前,脸上依然微笑着望向冷战,但他是心闲气定的相望。尽管他的双眼被刺到了,有些痛,心也痛。 这可是凤鸣最担心的事情,但还是发生了。 她很暴力的甩开冷战。 结算室的人,除了翁会计,都开了眼界。说实话,他们舍不得冷战离开,冷战离开就没意思了,若不是翁会计和贾玉轩在场,他们非拦住冷战继续问长问短。 凤鸣害怕冷战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来,比如说亲吻什么,便赶紧掀棉帘出去了,像摆脱地狱一样,摆脱掉有冷战在的结算室,却又发现结算室门外簇了好多人,一见她出来,都用怪异的目光望她,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地狱的尽头往往还是更深的地狱。 凤鸣几乎是小跑出了厂门,身后传来冷战在给结算室外边的人散果品的喧哗声。她踏着泥泞的路奋力走着,却不知走到哪里才能摆脱掉令她恶心的冷战。 再说冷战,出了结算室见人就散发糠果。 “吃糖吃糖,我是凤鸣的未婚夫,请吃我们的喜糠。” 冷战一边散发糖果,一边炫耀张扬自己是凤鸣的未婚夫,他是拼着命的把动静弄大。 当冷战和门卫打着招呼,正要出厂门,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新笔趣阁 “冷战。” 除了凤鸣,这棉厂没人知道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是同村的冷辉。 他从一进厂,就一个人表演独角戏,没有一个配戏的,幸亏他演技好,把该表演的都表演出来了,只是当时没有想起冷辉这个人,他凭冷辉一见到自己就是那种小巴结的样儿,如果当时有他在场配戏,会更精彩。 “你这个大老板怎么有时间来我们棉厂参观考察呀。”冷辉来到冷战面前说。 “新买了辆小汽车,来给我老婆炫耀炫耀。”冷战说着,将果品袋伸给冷辉。 冷辉伸手抓了几块糖。 “手里捏着绣花针呢,伸不开手是不是。来来来,抓抓抓,把兜给我装满。”冷战嫌冷辉放不开手,一直伸着果品在他面前。 冷辉也不客气了,把手里的糖装进衣兜,伸进那手提鱼鳞袋里使劲抓了一把。 “再给我使劲来一下。”冷战还一直伸着果品袋。 冷辉将果品装进衣兜,很听话的又抓了一大把。 冷战这才收起果品袋。 “不多说了,我老婆还在外边等我,我带她逛街。等你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冷战说着,拍了拍冷辉,在棉厂职工的围观下,小跑出了东大门。 出去之后,却不见凤鸣等他,而是走出很远了。他赶紧开车追上去,让凤鸣坐车,凤鸣像没听到,脸都不扭,只顾趟着泥泞向前走。 此刻,冷战并没有因为凤鸣的态度而沮丧,而是很享受他的成功,是目的达到的那种成功。就像三年前他将凤鸣带回家一样,村里所有人,包括凤鸣的家人,都相信他和凤鸣在一起睡觉了。那就如同在凤鸣的额头上打了“已被未婚夫睡过”的烙印一样。凤鸣再给家人解释,也解释不清,她家人也不会相信她。而实际上,只有他和他的家人知道内情。 现在,全棉厂的人都知道他是凤鸣的未婚夫,就像一件商品被打上了“已售卖”的烙印一样,是此物有主了。看以后谁还敢打凤鸣的注意,论相貌,论身高,我冷战不输给你们任何人,论家底,我有砖厂,有私人轿车,你们棉厂的人谁有,哼,看那个保卫科的大叔还敢喝斥自己“别胡说”不。 所以,冷战深知凤鸣此刻心里的难受,那是被人推下单身的圣坛,以后再也不能接受优秀单身男人示爱的难受。 雪花还在飘,也比早上坚强了,落在地上不再立即融化了。路边的枯草上,已覆盖了一韭菜叶厚的积雪。 凤鸣的肩上,停留了不少晶莹的雪花,被体温慢慢融化之后,变成了一片潮湿。 冷战停下车,从车上取下雨伞,给凤鸣打上,然后扯她的胳膊,说:“快上车,看衣服湿了不是,你傻不傻。” “滚开。”凤鸣甩开。 在结算室她使劲忍着,现在出了棉厂,没别的人,她恨不得去吐冷战一脸,恨不得破口大骂。如果嫁给他,她的生命会提前枯萎,会提前消失。她想。这也是最近她内心深处一直呐喊的声音。 “我做错什么了?”冷战装得很委曲,很无辜,一个二十五岁的大男人,他声音里竟然加带着哭腔。这是他故意伪装的。 是呀,他做错什么了?凤鸣也这样问自己。 他和自己是经过父母之命定过婚的人,他是自己名副其实的未婚夫,他来厂里看自己,拿了果品分给大家,是错吗? “你来厂里做什么,今天又不是我生日。”凤鸣的语气缓和了些。三年前,他假传伯的令将自己带回他的家过了一夜,可把她害惨了,被伯和妈狠狠的打骂了一顿。到了春节,伯问责他,不让他以后随便来棉厂找自己,除了生日请自己吃顿饭。而今天不是自己生日,他不但来了,还弄得这么大的动静。 “咱家买了辆新轿车,我想让你看看。”冷战解释。然后又扯她胳膊让上车。 “我已经看过了,那你赶紧走吧。”凤鸣又甩开他。 “也请过假了,上街去买些你喜欢的衣服吧。” “下午两点半有重要会议,你没听见吗?” “两点之前我保证送你回厂。” 凤鸣知道,这个冷战,如果见面了不花他点钱,他会多心,会胡思乱想,会怀疑自己嫌弃他。所以,今天不跟他上街花他点钱,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与其和他打嘴仗动怒生闲气,不如去花他点钱让他安心。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8章 于是,凤鸣气嘟嘟的折回到车前,去开车的后门,却怎么也拽不开。 冷战笑了,打开前边的车门:“来坐前边。” 凤鸣站在后车门前一动不动,继续拽那后车门。 冷战只好给她打开车后门,笑着说:“好好,坐领导位,我愿给领导当一辈子司机。” 他说着,开始给凤鸣演示如何开车门:“一定要先按这里,然后再拽。” 凤鸣坐上车,冷战笑了,笑得很享受,很开心。因为一切都按他预想的那样发生并继续进行着。 棉厂在县城郊区,冷战开车,进入县城。当路过市场街时,凤鸣隔窗张望着,见他不停车,便急了:“要去哪里?” “去公家的门市部,最其码质量有保证。”冷战说着,没有丝毫停车的意思。直奔公家的百货楼。因为市场街上的服装店都是个体户,可以讨价还价,会搞价了就买的便宜,不会搞价就会花冤枉钱,他不想当着凤鸣的面和商贩们讨价还价,那显得他太没品味了。再就是,他不想给凤鸣买那些市场街的便宜货 凤鸣无奈,却无可奈何。心想,随他去,他想去哪儿买就去哪儿买。 到了城关供销社的百货楼,冷战找地方停了车,带凤鸣去了成衣区。 凤鸣无心买衣,只是应付冷战,但她看到柜台里挂的一件红色羽绒服时,似乎感兴趣了,驻足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还探身柜台去仔细看。 “把那件红色的取下来。”冷战招呼营业员。 营业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妈,她认得冷战,因为冷战现在身上穿的黑呢子中山装,都是昨天上午在这里购买的。此刻又见冷战带一个年轻姑娘来买衣服,知道冷战是个有钱人,不会少买,很是热情,赶紧取下那件红色羽绒服。 “试一下吧。”冷战将羽绒服递给凤鸣。 “不要。”凤鸣推开,围着柜台继续浏览。 冷战便拿着羽绒服在凤鸣身上比试,看上去很合适,便递给营业员,说:“包起来,我们要了。” “我说了不要。”凤鸣气坏了。因为她嫌价格太贵。 冷战像没听到,直接结帐。 凤鸣气得无心再看了,直接离开,见冷战抱着羽绒服追上来,便冲他大声嚷:“我都说不要了,你为什么还买?” “我知道你喜欢它,只是怕花钱。”冷战赔着笑说。 “我不喜欢它,更不喜欢这个颜色。” “不喜欢?为啥那样看,恨不得跳进人家柜台里面。” “我是去看它的价钱和商标,与我之前在七贤路的迷你锦衣店里看到的那件一模一样,可这价钱却贵了一半。” “说到底你还是怕花钱。” 凤鸣不想和冷战打嘴仗,扭头便走。 “你去哪里,车在这边。”冷战追上她,扯她的胳膊。 凤鸣甩开,嚷道:“去七贤路那家店。” 冷战一怔,心里开始发紧。刚才他故意绕到市场街,就是为了避开七贤路,现在凤鸣既然提出要去七贤路,没办法,他便开车又绕到大市场,他将车停在入口的附近,扭过身子,很开心的望着凤鸣笑。 “我们去称些毛线,你给我打件毛衣吧。”冷战开心又激动的笑着说,“给我打一件红色的毛衣。” “我不会。”凤鸣语气很生硬的说。事实上,她确实不会打毛衣,看到别人打毛衣她一点也不想学,并且还不理解别人为什么要打毛衣,抱着毛衣打,就像抱着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很宝贝的打打打,不停的打,一针一针的打,跟犯神经病似的,那么费事,打了几千针,打了几万针,熬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打成了一件全是漏洞的毛衣,可你扯住那根关键的毛线头就这么一扯,呼呼啦啦,一件毛衣眨眼之间就被扯回原形,又变成了毛线。打起来那么难,那么慢,拆起来又那么容易,那么快。她认为打毛衣的人都是他妈的精神病,没有精神病根本就不去打毛衣。而毛衣也是一种很搞笑的东西,很不结实,只要一烂个洞,很快就会变成毛线头。 特别是洗的时候,比海绵还能吸水,死沉死沉的。有一次,孙玉玲洗毛衣,让她帮着拧水,乖乖,那个沉,都不应该叫洗衣服,明明就是被毛衣给玩了。 再就是,毛衣穿在身上,暖和吗?不暖和,没棉袄暖和。好看吗?不好看,没西装和中山装好看。凤鸣认为,毛衣被打的过程就是折磨和调戏打者的过程,毛衣的存在价值就是让穿它的人显得很不正经。 村里人哪有人穿毛衣,都是上班的公家人标新立异。 她每次看到棉厂那些年长或年轻的女职工抱着毛衣打,就忍不住想,谁发明的这二货玩意儿,或者想,谁给二货们发明的这二货玩意儿? 所以,凤鸣一直认为,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会打毛衣,她也不想学。 “不会就学嘛,这年头,哪有女孩不给自己男人打毛衣的。再说了,女孩不会打毛衣,那还是女孩吗?”冷战说着,跳下车,打开后座的车门,伸手就去扯凤鸣,“快下车,我们去称毛线。” “我伯不让我学这些无用的针线活!”凤鸣很烦感的甩掉冷战的手说。 冷战不敢逞强了,因为他怯气凤鸣的伯。至于凤鸣,不管如何给他脸色,不管如何说话难听,在他眼里,总感觉她还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任他牵手,任他揽在怀里。可凤鸣的伯就不一样了,他和凤鸣的婚事,是由凤鸣的伯做主订下来的。冷战认为,凤鸣的伯能做主订亲,也能做主退亲,因为他是一家之主。所以,冷战不在乎凤鸣的态度,却在乎凤鸣伯的态度。除了凤鸣生日,凤鸣的伯不准他随便去棉厂找凤鸣,他便不敢随便去棉厂找凤鸣。 于是,他站在车门前无奈了一会儿,一脸极不甘心的笑着,但最终还是关上车门回到前边的驾驶座上,他以为凤鸣已经忘了七贤路上的“迷你锦衣店”,准备绕道带凤鸣去新华书店。 带凤鸣去新华书店她最开心了。他想。 “我们去新华书店买书。”冷战开着车,回头望了一眼凤鸣笑说。 今天他要带凤鸣去新华书店买个够。 当年,也就是他和凤鸣定亲那天,他带凤鸣来县城玩,逛书店的时候,因为囊中羞涩,他竟然付不起凤鸣的书钱,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为凤鸣付了书钱。那是他永远的痛。每次想起来都愧对凤鸣,每次想起来都想扇自己的脸。 现在他有钱了,凤鸣买多少书他都付得起。他要让凤鸣买个够。 “我想好了。”冷战开着车,说,“我们结了婚,我在楼上给你弄个大书房,四面墙壁上全部做成书架,书架上装满各种书籍。窗前是大书桌,窗外种一棵樱桃树,樱桃树的树枝伸到窗口,有一只漂亮的鸟在窗前的樱桃树枝上鸣叫,你坐在窗前看书,我坐在旁边看你……” “去七贤路迷你锦衣店。就现在。”凤鸣一发现冷战走的路道不对,立即提醒他说。 凤鸣一提迷你锦衣店,冷战的心里就猛的一紧。但他知道糊弄不过去了,没办法,只好开车带凤鸣来到七贤路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29章 凤鸣坐在车上,隔窗很仔细的张望着,当看到街南那家“迷你锦衣”服装店时,有些小激动,说道:“停车,就这里。” 冷战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上。这真是怕啥就来啥,因为那家“迷你锦衣”服装店是他冷战私下投资开办的,那是他的私人世界,别说凤鸣不知道,他的父母虽说知道他在县城弄了家店铺,都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更不知道是买啥玩艺的,要不是村里人撞见他大白天和女店员干那事,都不知道那店铺的存在。 现在,凤鸣指名要去他的私人世界买衣服,他还不能阻拦,因为他没有理由阻拦,也阻拦不住。 凤鸣下车,还执意抱着那件红色羽绒服,进了“迷你锦衣”店,冷战停好车,也赶紧尾随其后。 女店员一看到冷战,又是如此焕然一新的帅气英俊,昨晚的失望一扫而空,绽放着一脸的妩媚迎上来。 冷战赶紧冲她摆手使眼色,又朝前边的凤鸣努了努嘴,用气声说道:“我老婆。” 那女店员很聪明,虽没听清“我老婆”,但从口型上看出来了。 凤鸣一进店就站在柜台前看那件紫色羽绒服。衣店里的录音机正播放《一把小雨伞》,是一男一女对唱,凤鸣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冷战为她撑伞,感觉这首歌很恶心,那唱歌曲的男的也和冷战一样恶心。 女店员也认出了凤鸣,因为她跟着哥哥和嫂子来这店里买过好几次衣服,三个人个个都是衣着得体,言谈举止也优雅高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特别是凤鸣,长着一张见一面能记一辈子的五官。那五官,有些呆板,憨憨的,却又精致绝伦,仅用漂亮二字都不能形容她的精致。 她现在还记得今年夏天,凤鸣跟着哥嫂来店里,嫂子问她相中了什么,可以试试,凤鸣当时看上了一条裙子,提出来买一条裙子,当时哥哥立即阻止,说女孩家在厂里上班不适合穿裙子。当时嫂子还帮凤鸣说话,话音没落就被哥哥一声给吼回去了。最后给凤鸣买了一件带花领节的上衣。 可能风景都是别人那边的好吧。女店员当时很是羡慕凤鸣有哥哥宠着,无忧无虑的,不用为家里的生计操心发愁。呆板又精致,憨憨的,天生一副有福相。 此刻,让女店员没想到的是,她所羡慕的精致女孩,竟是老板的老婆,怪不昨老板天天挂在嘴上呢。 “那件紫色的羽绒服多少钱?”凤鸣指着柜台里面挂的紫色羽绒服问女店员。 “八十五。”女店员直接说的进价。 “取下来。”凤鸣有些小激动。 女店员取了下来,凤鸣把它与红色羽绒服对照,发现商标一模一样,款式一模一样。 “一样的衣服,相差一百,我都说了不让买,你还是买。”凤鸣开始埋怨冷战。 冷战不吭声,只是尴尬而担心的微笑着,任凤鸣埋怨。其实,他不是因为凤鸣的埋怨而尴尬,而是因为置身于凤鸣与女店员之间而尴尬,他最怕的就是凤鸣看出了什么。 女店员见老板尴尬,赶紧解释:“不一样的,这红的是大厂生产的,这紫的是分厂生产的,看上去一样,含绒量不一样,羽绒的等级也不一样。” 其实,什么大厂分厂,迷你锦衣店卖的都是仿版的,才价格便宜。 女店员滴水不漏的解释着,翻开里子,让凤鸣看含绒量,果然相差很大。 “你摸摸,羽绒的手感也不一样。”女店员又教凤鸣如何辩别羽绒的质量。 凤鸣看过摸过之后,便不吭声了。 “我就说嘛,公家的衣服质量有保证。”冷战又反过来数落凤鸣。 “但我喜欢这紫色的,不喜欢那大红。”凤鸣一脸的不称心。 冷战便对女店员说:“包起来,我们要了。”然后他又给凤鸣说,“两件替换着穿。” 这次凤鸣没反对,而是继续打量别的衣服。 冷战掏钱给女店员,把帐结了,他考虑到女店员的感受,也害所凤鸣看出什么破绽,想赶紧离开这里,便抱着两件羽绒服出来,还催促凤鸣:“走吧,到别的地方再看看。” 凤鸣压根就没打算再买,只是随便看看,冷战一催,她也跟着出了店门。 冷战将衣服放车上,又赶紧折回来为凤鸣撑伞。 录音机一直循环播放着《一把小雨伞》,那女店员望着冷战给凤鸣撑伞的背影,突然想嚎啕大哭。 山有木兮木有枝,我悦君兮君不知。君心在彼岸兮心不移,有人在此岸兮泪如雨。 女店员想嚎啕大哭并不是嫉妒,而是羡慕。她羡慕凤鸣不仅有哥哥宠,也有未婚夫宠。 冷战和凤鸣回到车上,冷战回头问:“还去哪逛?” “送我回厂里吧。”凤鸣实在不想跟着冷战到处转了。 “还没逛书店呢。”冷战只想和凤鸣待在一起。 “不逛,我哥送的书还没看完。” “那去吃饭。”冷战说罢,不等凤鸣同意,开车就走,停在一家很豪华的饭店前。 凤鸣下车,抬头一招呼那家饭店,门口站着几个漂亮的女服务员,那饭店金碧辉煌,乖乖,这阵式,是让人吃饭的吗。于是,她扭头就走:“吃饱就行了,何必来这种饭店。” 冷战紧走几步,追上她:“听你的,你说个地方。” 凤鸣便领路来到她哥经常带她去的那家烩面馆,一进门她便冲老板说:“一大一小两碗面。”然后寻了个空位坐下等。 凤鸣很喜欢这家的烩面,前年跟哥哥来吃一次便喜欢上了。她跟厂里的人说,这家烩面好吃,厂里的人竟然说,这家烩面里有大烟,吃了上瘾。上瘾又怎么了,即便上瘾,一年也吃不了几次,那就再来上次瘾吧。 冷战停好车进来,坐在凤鸣对面,一大一小两碗烩面正好端上来,他便问:“点菜没?” “先喝烩面吧,吃不饱再点菜。”凤鸣没好气的说。 “来二斤羊肉。”冷战见凤鸣只顾挑烩上面的肉片吃,便大声冲老板哟喝。 那老板也立即回应:“我们是论盘买的,不论斤。” “那来两盘。”冷战立即说。 “一盘,不够吃再点。”凤鸣不待冷战话音落,便冲老板纠正。此刻她尽管恶心冷战,却不想让他多花冤枉钱。 冷战冲凤鸣咧着嘴笑了,扭头对那老板说:“听我老婆的,先上一盘。” 凤鸣一听,有些崩溃,对冷战的恶心就别提了,她压抑着自己的恶心,小心翼翼的走在崩溃的边缘,瞪了他一眼,借故甩筷子,故意甩了冷战一脸热面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0章 冷战知道凤鸣的心思,才不在乎她甩自己一脸热汤呢。于是,他擦了把脸上的面汤,看着凤鸣,咧嘴笑,也不吃烩面,光看凤鸣他就饱了。 他心里清楚,在凤鸣那里,他的位置,是可以被另一个优秀男人替代的。当初他和凤鸣能定亲,能维持到现在,是靠凤鸣那边的父母之命,如果没有凤鸣那边的父母之命来维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和凤鸣能不能走进婚姻。 所以,他很顾及凤鸣的家人对他的看法。 自上次假传凤鸣伯的命令,将凤鸣带回家,春节去凤鸣家走亲戚,他被凤鸣伯很严厉的问责之后,还威胁他说再随随便便去厂里打扰凤鸣就有可能退亲。所以,他除了春节和中秋节去凤鸣家走亲戚,凤鸣生日为她庆生,他再不敢私自去棉厂找凤鸣了。 但那保卫科大叔的话实在刺激了他,他是处心积虑,买了小气车,今天才去棉厂弄这么大动静的,不过,他也早做好了春节走亲戚被凤鸣伯问责的心理准备。 爆炒羊肉上来了,冷战推到凤鸣面前,注视着凤鸣,一脸的幸福,说道:“凤鸣,咱家里三栋新房全盖好了,一模一样的两层楼,别说在咱冷店乡,就是在县城,也数得上。将来结婚,我都想好如何布置咱的新房了。”M..coM 他都想好了,来年春天就在窗前种一棵樱桃树,甚至种一院樱桃树。他认为只有像珍珠玛瑙的鲜红樱桃才配得上他的凤鸣,至于说那些苹果,梨,枣,杏等物,都太俗了。 凤鸣低头吃烩面,一声不吭,可她心里,昏天黑地,比外边的天气还阴冷。她在想,如果将来真嫁给眼前的冷战,她肯定会早早枯萎的,甚至会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冷战以为凤鸣在用心听,又说:“你放心,咱结了婚,不缺钱,你不用老给我省钱。” 他只顾报喜,至于说他借钱买车的事,是只字不提。 凤鸣已将烩面吃完,啪的放下筷子,抬碗看了看表,说到:“一点多了,我要回厂。” “你有手表?”冷战很吃惊。中秋节凤鸣还没有手表呢。 “嗯。我嫂子给我买的。”凤鸣担心冷战疑神疑鬼,其实,是她自己发了工资买的,也是伯让她买的。 “你应该让我给买。”冷战生气了,是真生气了。他每次只顾给凤鸣买衣服和书,竟然忘了给她买块手表。 然后又说:“放心,你生日,我会送给你个惊喜。” “羊肉吃不完打包带走。”凤鸣说罢,起身站起,出去了。 冷战打包了羊肉出来,雪下得更大了,他见凤鸣站在车前,站在雪中,那精致绝伦的五官,有些长的超短头发,收腰的军绿装上衣,藏蓝色直筒裤,喇叭式的高跟皮鞋……亭亭玉立的她,像一棵遗世的仙草,超凡脱俗。 冷战看得如痴如醉。 在凤鸣小时候,哦,也不是太小,就是在她十多岁的时候,也就是定亲那一天,他是可以将她揽在怀里的,可以亲她的额头,可以任意牵她的小手。那个时候,他是盼着她赶紧长大,盼她长大了就能懂得男女之间的事情,可现在她长大了,大概也懂得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可他却连她的手都牵不到了。 难道真的会像母亲所说的那样,珍惜来,珍惜去,给别人珍惜个媳妇。 怎么可能。 冷战随及笑了,下个月就是她十八岁生日,他准备送她件贵州重的礼物,他已经决定了,她生日那天,开车带她兜风,然后带他回家,他要动她的身体。如母亲所说,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凤鸣便离不开他了。即但凤鸣的伯事后打他,他也心甘情愿。 他现在开始后悔了,后悔三年前,凤鸣随他回家,当晚没有和她睡在西厢房,那个时候,她还比较好哄。如果当时睡在一起,恐怕她早离不开自己了。 可现在,连她的手都牵不到了。自己又不忍心违背她的意志,不是不忍心,而是不敢轻举妄动,那样恐怕会适得其反。 冷战这样想着,提着打包的羊肉下了饭馆的台阶,几步走到凤鸣身后,给她打开后面的车门,开车送凤鸣回厂,他一直望着凤鸣的身影消失到厂里,还是不想离开,就那么坐在车里,吸着烟,望着东厂门以里发怔。 凤鸣一回到厂里,像摆脱了噩梦一样如释重负,她仰脸向天,任凭雪花落在她脸上。 对于她来说,从上午九点半到现在,她感觉是在深渊里度过的,而这深渊,又是她必须要涉足的,和修炼人历劫一样。否则,冷战势必会赖在棉厂不走,不定搞出什么丢人的动静呢。所以,明知是深渊,她还必须去涉足。最近这些天,她自己的世界就很艰难,还要历他冷战的劫,想想都悲凉无际呀。哼,春节放假就正式向伯提出和冷战退婚,否则,她这一辈子会困死在冷战的深渊里。 唉,下个月初五就是自己生日了,冷战说会送自己一个惊喜,到时候还要再次历劫,去应付他。不过,自己会提前请假,在厂门外的路上等他,像以前一样,将他拦截在厂门外。 再说冷战,他在棉厂门外停留了一个多小时候才离开,但车速很慢,慢的如同散步,最后他将车停在回冷店的官路口,如昨晚一样,又开始矛盾,开始冲动,开始挣扎,想着要不要回迷你锦衣店铺,要不要给女店员一个交待…… 天黑了,雪片还在持续,车外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冷战的眼前,满是店铺里温馨的画面,心里也越来越迫切。 我不是圣人,我有生理需求。 有个声音从他内心深处势不可挡的迸发出来。 自控的闸门砰然打开。 他心一横,牙一咬,猛踩油门,急速的调转车,急驰而去,直奔七贤路的“迷你锦衣”店铺。 自控的闸门一旦打开,剩下的便只有沦陷了。 因为天冷,再加上天晚,店铺里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女店员坐在柜台里面,还有好听的《一把小雨伞》在回荡,那女店员心事重重,似乎在等待什么,盼望什么。 “天冷,赶紧关门。”冷战一进店,将中午从饭店打包的羊肉往柜台上一扔,便急切的说。 那女店员笑了,激动的起身,脸上绽放着惊心动魄的欣喜,笑的很幸福,在冷战身后关上了店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1章 其实,这一天,也就是冷战来厂里找凤鸣的这一天,在凤鸣跟冷战出去之后,贾玉轩也匆匆开车从西门出去了。在凤鸣被冷战送回厂之前,贾玉轩也开车从西门回厂了。 贾玉轩回到厂里,开车穿过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将车停在办公区的门道外,下车匆匆穿过门道,一进入办公区,孙玉玲正好从大办公室出来,先是一怔,紧接便赶紧给他打招呼说:“贾厂长回来了。” 贾玉轩用微笑点头来回应孙玉玲的问候。 可孙玉玲的话音没落,财务室立即走出来了前场的赦副厂长赦超杰,大办公室也立即走出来了业务厂长陈广兴。这二人都是要见厂长贾玉轩的。 丁主任也紧随在陈厂长身后出了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离厂长办公室最近,财务室离厂长办公室稍远,按理说,从大办公室出来的陈厂长应该先去见厂长,况且,他又比赦副厂长年长,但他一看到赦副厂长也要见贾厂长,便赶紧冲他微笑点头,然后又退回到大办公室,继续闲聊。 丁主任早跑到贾玉轩前边将他的办公室打开,然后捅开了炉火。 整个办公区都是青砖漫地,有三个老职工在分段扫雪。 大会议厅前有一个瓜藤棚,尽管瓜藤已干枯,却枝节交错,纵横缠绕,上面积了厚厚一层雪。有个扫雪的老职工正在清理瓜藤,那上面的积雪便四面八方的荡扬,落了那老职工满头满脸,当他一看到贾玉轩走近,抹了一把脸赶紧向贾玉轩打招呼:“贾厂长回来了。” “辛苦了。”贾玉轩冲他点头说。然后掀棉帘进入办公室,脱掉深蓝色羽绒服,放在他经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然后拿起办公椅背上的军绿色薄棉衣,翻出里子在炉火烤了一下,这才穿上,坐在办公桌前等待。他刚才看见赦副厂长从财务室出来了,手里还握着厚厚的票据,这是要找他鉴字呢。 如贾玉轩所想,他刚坐定,赦副厂长就进来了,坐在了前边那张三人沙发上,手里依然还握着那一打票据。 看那票据的厚度,金额不会小了。一次性签这么多的多票,要是别人,会掖着藏着,装在包里不示外人。可赦厂长好像怕别人看不见,故意拿在手里显摆。 丁主任给贾玉轩泡上茶,放在他面前,又给赦副厂长泡了一杯,放在他旁边的沙发扶手上,看了看他手里的票据,又看了看贾玉轩的表情,便掀棉帘出去了。 “天冷,喝茶。”贾玉轩隔着办公桌,向赦副厂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是最近的费用,已经粘贴好了。”赦超杰探身将粘贴好的票放在贾玉轩面前。 “好。”贾玉轩接过,开始翻看票据,一张一张的翻看。 那些票据,几乎都是餐饮票,每张面额都不低于一百,还有一张大额票据是购买手套,一张票据就两千多元,并且,这些票据还都是近两个月的日期,共计五千九百七十多。 贾玉轩看着看着,眉额皱了起来。他做为一把手,上任以来,所有的餐饮应酬也不过一千多,那都是因为开会,或碰上上边领导,不得已才消费的。而眼前的赦副厂长,一个多月的费用就近六千,其中餐饮就占三千多。 “这三千多的餐饮费是怎么回事?”贾玉轩问。 “还不是犒劳那帮过磅员,人家毕竟是有功之臣。”赦副厂长轻描淡写的说。 “哦。”贾玉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便语重心长的说:“我说赦厂长,这种拿不到桌面,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上次说了,一旦被发现,不仅仅当事人承担责任,也会拖累上边领导,甚至还会拖累县委县(政)府,必须停止……” “你当的谁的厂长?”赦副厂长激动的站起来,指着贾玉轩说,“你当的是县棉厂的一把手,是否停止,那要问问全厂工人答不答应,你我都没有权力来做这个决定。” “你别激动,有话请坐下说。”贾玉轩也起身,用手势请赦副厂长坐。 赦副厂长一副怒气不消的样子,始终不坐,贾玉轩便走到他面前,扶他坐下,他这才气哼哼的坐下,从沙发扶手上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啪的放下茶杯,却没有放好,那玻璃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幸好没破碎,他也不去拾起。 贾玉轩弯腰拾起茶杯,冲上茶水,又放在赦副厂长面前的长方形茶几上,然后坐在他身边。 “赦厂长,我听说上次南边周庄的棉农卖花带着称,还和榜上打起来了,还有皮店的妇女因为压称在二磅上哭闹撒泼,影响磅上的正常收购,围观的棉农也议论纷纷,影响非常恶劣。我想知道,赦厂长你是怎么看待这些事件的?”贾玉轩问。 “贾厂长太夸大其词了吧。”赦超杰很不屑的笑了一下,说道,“附近的地头蛇,常在棉厂寻事,那天不也没闹起来吗。哼,他们再是地头蛇,棉厂可是我们的地盘,能容他们在咱的地盘上撒野。” “据我所知,那天可不是人家来棉厂寻事儿,而是拉着棉花诚心诚意来咱棉厂卖棉花,只是不信任棉厂,想叫一下咱棉厂的称,结果,咱棉厂的磅就那么经不起叫,一包籽棉就少了十来斤。据说当时赦厂长带着前场的中层领导班子就在现场,出现这种事情,还不赶紧让十二台磅立即恢复正常,却任由人家去其它磅上叫称,这不是明明告诉人家,咱棉厂的十二台磅都有问题吗?” “谁说咱棉厂的十二台磅有问题?是那地头蛇拿了杆假称来寻事的好不好,贾厂长,你身为棉厂一把手,怎么本末倒置,胳膊肘往外拐,替别人说话?抹黑我们棉厂?我问你贾厂长,你到底是谁的厂长?啊?你到底是谁的厂长啊我问你?”赦超杰激动起来,说话的音量开始提高。 被赦超杰这一连声质问,贾玉轩反而成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忧之”的多事之人了。 贾玉轩再也坐不下去了,他从赦超杰身边站起来,双臂环抱在胸前,缓慢地踱了几步,然后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坐着的赦超杰。 “赦厂长,我清楚,咱棉厂的十二台磅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但在当时有问题,这你心里最清楚,带称的棉农心里也最清楚。当时若不是把大杆称给人家折断,任棉农用自家的大杆称叫,不出事才怪呢……” 赦超杰打断贾玉轩,很得意的说:“我手下的过磅员,个个都能随机应变,才不会让事情恶化到那种地步。” 随机应变通常是是指战术上的灵活。在赦厂长这里,为了坑害棉农,这坑害的手段都升级到战术的层次上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2章 贾玉轩真是无话可说了,他望着得意的赦超杰,心想:这种人怎么可以坐到棉厂前场主管的位置上呢。 但他还是耐心劝说:“赦厂长啊,这县委县(政)府投资创建棉厂,发动农民多种棉花,是为了繁荣当地农作物经济,提高农民的经济收入,也就是说,咱棉厂的天职和存在意义是为棉农服务的,可不是坑害棉农的……”M..coM 赦超杰一听到“坑害”两个字,不高兴了,他腾的站起来,不耐烦的说:“我说贾厂长,我现在是来找你签票的,不是和你探讨咱厂的磅称的,你要是对咱厂的磅称有兴趣,直接与过磅员探讨吧。” 赦超杰说着,拿起桌子上的票据,往贾玉轩手上一放。他每次理穷词尽时,都会搬出过磅员来当挡箭牌。因为他知道贾玉轩不敢也不会去和过磅员直接面对面谈这件事情的。 贾玉轩手持着那打票据,表情很复杂的望着眼前的赦超杰。心想:我如果去和过磅员探讨磅称,还要你这个副厂长干什么。 但这话只能心想,不能当着赦超杰的面说出口,上次就是说出口了,刺激到了他赦超杰,竟扯起了两家的私事。 没办法,贾玉轩只好又坐回办公桌里面的办公椅上,开始翻看赦超杰的票据,他见赦超杰一直站在办公桌前看自己,便停止了翻看票据。 “坐。”贾玉轩冲站着的赦超杰做了个请的手势。 赦超杰本来不想坐,但贾玉轩一直望着他,好像他赦超杰不坐下来,他就不看他的票据。于是,便极不情愿的又坐了下来。 贾玉轩这才继续翻看票据,然后又问:“那这两千多块钱的手套票又是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赦副厂长没好气的说,“那不还是犒劳过磅员吗,天这么冷,他们天天握着冰凉的铁磅砣,手都冻烂了,给厂里立大功了,我给他们每人弄了副真皮手套。” “仓库里不是有棉线手套吗?”贾玉轩很是不解。 “那棉线手套太薄,也不耐磨,不几天就被铁砣给磨烂了。”赦副厂长又有些急。 这时,棉帘被掀开,翁会计走了进来,他一看到赦副厂长也在,便站在门里,微笑着冲贾玉轩点了点头,又冲赦厂长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出去了。 贾玉轩以为翁会计有事汇报,只是见赦副厂长也在,他不方便汇报,才点头打个招呼出去的。所以,也没有在意。可翁会计离开没多大会,棉帘又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林凤鸣。 “贾厂长,翁会计说你找我。”凤鸣进来,见赦副厂长也在,便站在门口问。 贾玉轩便恍然大悟刚才翁会计来的目的,那就是借汇报工作来告诉自己林凤鸣已经回厂了,只是见赦副厂长也在,不方便汇报,离开之后又让凤鸣过来,是让自己放宽心。其实,他一直开车尾随着冷战的气车,看着冷战的车下了官路,去向东门的方向,他才从西门回厂。 好精明的翁会计。贾玉轩心想。不,应该说好善解人意的翁会计。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应付眼前的赦副厂长,贾玉轩会让凤鸣留下来,他太想和她做一次深谈了。再就是,抓销售的陈副厂长还在大办公室等着见自己,让凤鸣留下来也没有时间深谈。 于是,贾玉轩起身,来到凤鸣面前,说道:“你先回结算室吧,我这边忙完了就让人喊你。” “好,那我先过去了贾厂长。”凤鸣说罢,转身出去了。 贾玉轩点了点头,早为她掀开了棉帘。然后,又坐回办公桌前,望向赦副厂长,轻拍着那打票据,气定神闲的说: “赦厂长,我们棉厂几百名工人,每个工人都很辛苦,打包车间那些扣铁丝的工人,双手的食指肚和拇指肚就跟像皮塞一样,都变成茧指了,我们是不是要为他们治疗?还有脱绒车间的工人,每天下班,满身的花绒,不像个人形,我们是不是要给他们一笔洗澡费?喂花工人,天热的时候晒出油,天冷的时候被冻僵,现在天冷,我们是不是要为他们每人购买一件羽绒服御寒……” 本来很气势的赦副厂长,突然懵逼了。 贾玉轩又说:“我们仓库的线手套两角五分钱一副,即便一天一副,一个月也用不了十元钱,何况一副线手套可以带上一星期也磨不烂呢。” 贾玉轩说罢,轻轻拍着那打票据,还是气定神闲的说:“同样是工人,过磅员的工作没有一点技术含量,咱厂是个工人都能去替代他们,他们的待遇凭什么凌驾于全厂工人之上,包括车间的技术工。所以说,这几千块钱的票据,几乎都不符合咱厂的财务制度,我身为一把手,本着对棉厂负责,对全厂职工负责,可以拒绝签字,赦厂长若认为我拒绝鉴字是不合理的,是违规的,那可以去上边反映,最好去县社财务科反映。要不就是,等春节放假的时候,我们开个全厂职工大会,来听取全厂职工的意见,看看花在过磅员身上的这些钱,是否合理……” 贾玉轩说得有理有据,不急不躁。 赦副厂长懵逼之后,认为是贾玉轩针对他,开始起急。 “这是棉厂的老规距。”赦副厂长又站了起来,右手扣了扣着贾玉轩的办公桌说。 “老规距?”这次贾玉轩没有起身劝赦副厂长坐下,而是坐着不动,仰头望着赦厂长,一字一句的说,“规距一老,就不起作用了,有些老规距太老了,必须废除了。” “你……”赦厂长有些气急败坏,他探身挨近贾玉轩,咬牙低语,“你贾厂长也拍拍良心想一想吧,我赦超杰这样做图什么了?啊?我赦超杰顶着棉农的骂名那样做,难道说钱都装进我赦超杰的腰包里了吗?你贾厂长不照样也有份吗……” “不。”贾玉轩立即摇头说,“我不会拿那份钱的,因为我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你这是公报私仇。”赦副厂长用手指着贾玉轩。 “你我有什么仇,你说。”贾玉轩像没事人似的,还是气定神闲。 是呀,有什么仇呢,他赦副厂长的父亲是贾玉轩爷爷的属下,贾玉轩的爷爷是赦厂长父亲的上级,还是有知遇之恩的上级,他们两家只有恩情,并没有仇呀。没有仇,那公报私仇就无从说起。 赦副厂长无话可说,就那样站在贾玉轩面前起急。其实呢,起急也很累,他赦副厂长心里最清楚。 “不过。”贾玉轩轻轻拍了拍那打票据,望着起急的赦副厂长说,“可以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那意思就是这次可以通过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3章 本来赦副厂长都不抱希望了,准备来点过激的举动,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然后拿着票据扬长而去。可正要来点极端的言行,一听说下不为例,感觉又有希望了,他脸上的怒气也慢慢消了,故意装做很不服的坐下来。 “如果赦厂长同意下不为例,我现在就鉴字,如果赦厂长不同意,我也没必要鉴这个字。”贾玉轩说着,将票据向外推了推。他就是让赦副厂长知道,自己虽然比他赦超杰年轻二十岁,却不容他随心所欲的拿捏。 “你说了算。”赦副厂长没好气的来这么一句。此刻的他,在态度上有点扯大旗做虎皮,虚张声势。对于他来说,只要贾玉轩签字,那就万事大吉,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贾玉轩望着他,心想,人,终归还是舍不得钱,因为钱,不可一世的赦副厂长也会退潮息脾气。 “不是我说了算,咱是按规章制度来办。”贾玉轩说着,从笔筒里抽出笔,开始在票据上签字。 赦超杰望着在票据上正签字的贾玉轩,是如释重负,脸上绽露出不易察觉的诡喜,又怕被贾玉轩窥见他的诡喜,便望向炉火上的铝壶。M..coM 铝壶嘴上,正冒着游丝一样的蒸气,赦副厂长望着那游丝一样的蒸气,刚才提着的心已完全放进肚子里了。 贾玉轩在票据上签上“同意报销”之后,又在“同意报销”的后面,写上“共计五千九百七十七元”,然后在下面写上年月日,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拿出印章盖上。 在“同意报销”后面写上报销的总金额,还是母亲教他的妙招。这是了为防止那些和财务串通一气的狡猾之徒,利用领导的“同意报销”,再趁机塞进去更多的票据,本来领导同意报销的是五千九百多,结果,塞进更多的票据之后,却从财务上拿走近万元。事后,或者到了年底,或者遇到审计的时候,发现了大额的不合理支出,但上面却有“同意报销”的签字,领导一看都会懵逼。 现在,财务主管是老赦厂长建厂时的老人,而主管会计几乎都与单位一把手有着很复杂的利益关系。一把手吃只烧鸡,必须撕给主管会计一条鸡腿,一把手吃个馒头,必须掰给主管会计一块,一把手吃条鱼,必须给主管会计留半截鱼尾。因为公家的单位,一把手每花一分钱,都要经过财务。财务主管也最知道一把手的底细。 贾玉轩早料到赦超杰会和财务串通一气。 那赦副厂长当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以前也一直这么做,否则,他不但不会在贾玉轩面前退潮息脾气,甚至还会做出更过激的举动来让他难堪。 贾玉轩签好字,并没有递给赦副厂长,而是将手按在上面,轻拍着说:“厂内的应酬,可以在伙房解决,记在办公室的帐上,如遇特殊情况,非要在外边进行,那要提前请示,合理的话,也未必不可。” 贾玉轩说罢,起身拿起票据,来到赦副厂长面前,双手递给了他。 有一瞬间,赦副厂长都不好意思去接,但一瞬间之后,他还是伸手接过签了字票据,也随及站起身。 “我过去了。”赦副厂长竟然友好的说。 贾玉轩点点头,跟在他身后。 当赦副厂长快走到门口时,看到了“同意报销”后面的“共计五千九百七十七元”,立时怔住了,他无法接受,却也无奈何,心中的诡喜瞬间变成了恼怒,忍不住回头,恶狠狠的望了望贾玉轩。 而贾玉轩早替他掀开了棉帘,气定神闲的微笑着,说:“你慢走,赦厂长。” 面对贾玉轩的礼遇和友好,赦副厂长不知如何发泄怒气,只好带着怒气,扬长而去。 贾玉轩坐回办公桌前,端起茶水呷了一口,已经凉了,他准备倒出一些,再兑些热茶。 这时,丁主任进来了,请示说:“陈厂长一直在办公室等着呢。” 贾玉轩端着茶杯正好离开办公桌,一应付赦厂长,他都把陈厂长给忘了。于是,他赶紧说:“快请他老人家来。” 陈副厂长之所以在大办公室等着见贾玉轩,而不是在自己的办公室等,是因为他的办公室不在办公区内,而是在门道外边,也就是办公区的前排房。 这办公区呢,共有十几间主房,贾玉轩的办公室就在主房的最东边。向西依次是档案室,宣传科,统计科,大办公室,财务室,小会议室等。 东厢房是五间通间,大会议厅;西厢房五间都是单间,是办公区的单身女领导的宿舍,比如说,孙玉玲和凤鸣的宿舍就在那里。 主房的二楼上,除了小会议室,剩下的都是办公区人员的宿舍。比如说宣传科的靳科长,司机杨进辉等。 也就是说,这个办公区就是一个东西长,南北短,庞大的长方形四合院。 但四合院的前边那排房,门窗是朝向南边的前场开着,中间有一间房宽的门道是办公区的入口,门道以西的那些房间,最西边那间便是陈副厂长的办公室,依次为赦副厂长的办公室,司机科吕科长办公室,还有前场两个中层领导的办公室。 门洞以东的那些房间,那是单身女职工的宿舍,凤鸣没有搬到办公区宿舍的时候,就在最东边的单间里住。 所以说,陈副厂长的办公室不在办公区内,他才在办公区的大办公室等,也省得来回跑了。 这棉厂的主要领导成员一共五人,贾玉轩为一把手,主持棉厂的全面工作,他下面有一个书记和三个副厂长。那书记因为家里出了些变故,都请长假一年多了。三个副厂长,赦超杰主管前场收购,唐文俊主管车间生产,陈广兴主管销售,也就是硬件的调拨。 按理说,棉厂的硬件调拨,都是上面统一调拨的,但总得有人具体负责这块吧,所以,陈副厂长便主管硬件的调拨。 再就是,每到收花旺季,都会发生拿不到桌面上的事情,所以,在帐面上,硬件被上边给全部调拨完了,可厂里的硬件区还会结余很多硬件,那就是棉厂的小金库,也就是赦副厂长所说的是过磅员的功劳。 而结余的那些硬件,也都是陈副长厂负责找渠道给销出去,并且,销出去之后还不能走棉厂财务的帐面,而是另避蹊径。 陈副厂长因为是跑销售的,一年四季,少不了天南海北的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贾玉轩有些想法,早想找他谈谈。 现在他来见自己,又让他等这么久,贾玉轩有些歉意,才赶紧吩咐丁主任请他过来。 丁主任应声出去,贾玉轩也放下茶杯来到门外,看到陈厂长过来,便微笑着说:“不好意思陈厂长,久等了您。”他说着,早为陈厂长掀开了棉帘。 陈副厂长一进来,贾玉轩指着凤鸣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很恭敬的说:“快请坐陈厂长。” 丁主任也跟在陈厂长的身后进来,提起茶壶,准备给陈厂长倒茶。 “我来吧。”贾玉轩从丁主任手里接过暖壶。 丁主任见状,知道这里不需要他了,便赶紧向陈厂长点头微笑一下,又和贾玉轩打了招呼,就掀棉帘出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4章 贾玉轩给陈副厂长冲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倒掉自己杯中的凉茶,也给自己冲了杯,这才坐在茶几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这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呀。”陈厂长一坐下来便说,“当着唐厂长的面,我可不敢这样说。” 贾玉轩知道陈厂长指的是唐厂长那次突发急病。新笔趣阁 陈厂长说:“若不是唐厂长那次突发急病,这扯皮棉如厕还真禁不下来。” 陈厂长又笑着说:“你发现了没有贾厂长,现在你就是求他扯皮棉擦屁股,也没人敢擦了。” “照陈厂长这么说,唐厂长还是有功之臣了。”贾玉轩笑着说。 “对,有功之臣这词用的好。唐厂长就是有功之臣。”陈厂长很坚决的赞同。 陈厂长又说:“这也是天意吧,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那棉花太来之不易了,比粮食都来之不易,那些个不知种棉辛苦的职工,如厕大便就扯皮棉,还只扯一级皮和特级皮棉,你说这不是造业嘛。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才让唐厂长中弹的。” 陈厂长说到这里,开心的笑了起来。 贾玉轩也陪他笑,然后,便开始向陈副厂长请教工作上的事情,也可以说是陈副厂长向贾玉轩汇报工作上的事情,反正二人谈了很多厂里的销售情况。 末了,陈副厂长才不经意的从兜里掏出票据,难为情的说道:“攒了几张票据,丁主任帮我粘好了。” 贾玉轩双手接过票据,大略翻看了一下。 这些票据,大都是交通住宿费,也有一些餐饮。从日期上看,是近三个多月的出差票据,共计五百六十多。一个主管销售的业务厂长,三个多月的差旅费才五百六十元,这是很低的标准,仅从这方面看,眼前的陈厂长是个按规距办事的人,没有瞎胡来。 贾玉轩拿着票据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抽出笔签了字,来到陈副厂长面前,双手递给他。 然后坐下来,说道:“陈厂长,喝茶。” 陈副厂长很感动,端起茶杯轻喝了一口。 “陈厂长,有些事情,我很想听听您的看法。”贾玉轩用征询的口气说。 “你说。”陈副厂长一副知无不言的神情。 “你看,咱厂几百名职工,十几个工种,有人却说,过磅员才是咱厂的有功之臣,您认为呢?” 陈副厂长一听,便笑了笑,大概他也知道贾玉轩和赦副厂长因为过磅员压秤的老规距,意见不一的事情。笑过之后,他将茶喝尽,放下来,抹了把嘴。 贾玉轩赶紧续上茶。 “其实也不渴。”陈副厂长很感动,他就像酒桌回应有身份的续酒者,伸手掌于茶杯旁,表示感谢。然后便无奈的笑着说:“上次你征询我和唐厂长的意见,我当时逃避了。” 陈厂长说到这里,呵呵一笑,又说:“看起来,是逃避不掉了,早晚也要面对这个问题,是不是,呵呵呵。” 陈厂长又说:“要让我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什么有功,那是干缺德事,可话又说回来了,过磅员也是奉命行事,听命于赦超杰。可是,那全是赦超杰的错吗?下面的乡镇棉厂都这样,外县外市的棉厂也这样,唯独你不这样?那行吗?归根到底还是这股风气的错,现在人把钱看得太重。” 陈副厂长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又说:“可明知是缺德事,还停不下来。建厂以来都有额外年终奖,现在突然停了,几百名职工,不骂翻天才怪呢。” 陈副厂长这番话,既没有纯粹站在赦副厂长那边,也没有媚悦贾玉轩。 贾玉轩认为他说得很客观,便认同的点了点头,又问:“夏天有几个月的长假期,您见识广,有没有别的想法?” 贾玉轩说的夏季大放假,是指每年盛夏季节,因为收棉早已结束,新棉还没有下来,棉厂的几百名职工无所事事,厂里便来个刀枪入库,放马南山,给职工来个大放假,放假之后职工取消各种补贴,只发基本工资,一般都是阳历四月一号放假,阳历八月一号正式上班。 也就是说,盛夏农忙的四个月,棉厂的大部份职工要解甲归去。 所以,贾玉轩一说到盛夏放假,陈副厂长便心知肚明,哦了一声,点头说道:“你这想法,以前老赦也跟我提过。可是,贾厂长你看,这粮食收购,有国家的粮库粮店,农副产品收购,有供供销社的收购站,每年就短短的四个月,我们棉厂插上一杠,合适吗?” 陈副厂长说到这,忍不住笑了。 贾玉轩也跟着笑,说道:“这两年私人也一直在收购小麦,还有农副产品。” “不错。”陈副厂长点点说,“私人收购的小麦都销往私营食品加工厂了。可是,那些商人是专做买卖的,收购到手的粮食,如果降价了,可以储存起来,等价钱上去了再出手。我们能储存吗?我们是棉厂,储存粮食,上边追查怎么办?” 贾玉轩点了点头。 陈副厂长继续说:“再就是,放假之后,车间要留一部份技工维修保养机器,这么大的厂子,前场还要留一批职工轮流值班。” 贾玉轩本来还有想法,那就是,利用盛夏放假的几个月,做些别的营生,挣些钱,给全厂职工发额外的年终奖,听了陈副厂长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便打消了那念头。可盛夏那几个月利用不起来,那压秤坑害棉农的事情,恐怕还要继续,否则,没有了几百块钱的额外年终奖,全厂职工会骂翻天。 想到这里,贾玉轩又觉得悲凉。 陈副厂长见状,端起茶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又放下茶杯,犹豫着说:“这个,其实,我两个月前出差时,曾有个想法,当时也只是想想,你刚才一提,我倒又想起了那个想法……” “您说。”贾玉轩的脸上又燃起了希望。 陈副厂长望了望门口的棉帘,探身茶几,给贾玉轩低语了一番。 贾玉轩一听,也低语说:“那陈厂长不防留意一下。” 陈副厂长点点头:“我得提前过去一趟,看他们大面积种植,是不是提前给人签的有收购合同,因为去年价钱太贱,按常理,今天不敢大面积种植了,他们却加大种植面积,除非有先见之明,否则就是给人签的有收购合同,是有人委托他们种植的,这几天我就过去一趟,了解了解。” 贾玉轩点头同意。 二人又交谈了一些工作上的看法,陈副厂长告辞了,贾玉轩为他掀开棉帘,一直送他到办公区的门洞口,他看着陈副厂长离去,赶紧抬腕看了看表,转身走向大办公室,而不是他的厂长办公室。 大办公室正对着进入办公区的门洞。 贾玉轩跨进大办公室,只见里面的人一边闲聊,一边伏案工作,却不见丁主任和孙玉玲。 “丁主任呢?”贾玉轩问。 “去财务室了,我去喊他吧。”一个和丁主任年龄相信的男员工急忙起身。 “不用。”贾玉轩说着,忙打手势制止他,然后转身出来,步履缓慢的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他在想,要不要亲自去结算室喊凤鸣过来。 可明明给凤鸣说的是让别人去喊她。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5章 雪花仍然飘扬着,大会议室前面,那几间房大的瓜藤棚,已被扫雪的老职工给放倒,并碎尸万段,分成几堆,贾玉轩走近时,那老职工蹲在飘扬的雪花中,正忙着将其中一堆捆成一抱多粗的小捆。 贾玉轩回到他的办公室,端起茶杯,在屋里踱步,一边想着凤鸣,一边揣摩着陈副厂长刚才所说的想法,以及那想法的可行度有多大。然后又抬手腕看表,想着丁主任和孙玉玲如果一时半会没时间,他准备去前边结算室喊凤鸣。 正准备去呢,棉帘被掀动了。 “您刚才找我?”丁主任人没进来,声音先进来。 “嗯。”贾玉轩点头,又说:“让孙玉玲去喊凤鸣过来一下。” “孙玉玲下午请假和那个保安逛街去了,还是我去通知林会计吧。”丁主任说着,并没有出门去,而是来到贾玉轩跟前,低语说,“刚才陈科长去财务上交那两个虚开假发票的罚款。”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 “一共两万。”丁主任又说。 贾玉轩又点了点头。因为这是他给陈科长定的金额。 “但据说,陈科长可是向他们每人要两万的。”丁主任又说。 “是吗?”贾玉轩嘴角扬起两抹笑意。他笑的是,这陈科长的脑子倒灵活,如果直接要一万,恐怕对方是要讨价还价的,他直接向人家要两万,再怎么讨价还价,托人说情,也不会低于一万。 “据说,那两家人托人去向陈厂长说情了,陈科长最后给降到一万五。陈科长实际上是每人收了一万五,两人共收了三万。”丁主任又说。 “传言而已吧?”贾玉轩将信将疑的问。 “不是传言,那二人中有一个人的爸爸是冷店一中的生物教师,上个礼拜他二人来棉厂交罚款,在街上碰到我一个亲戚,那个生物老师亲口和我亲戚说的,他说他二人每人交了一万五。我那亲戚以前在冷店一中教英语,两年前才调县上来。这个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哦。”贾玉轩望着丁主任,若有所思。 “我那亲戚的性子有点急,为这事还专门回家找我,说她提前不知道这事儿,若知道就带那二人来找我从中通融通融。”丁主任笑着说。 丁主任又说:“你想呀贾厂长,陈科长为啥不让当事人直接来财务交罚款,而是由他来交。”丁主任给贾玉轩分析。 “不要声张,会起恶性效应。”贾玉轩微微一笑说,但笑得很苦涩。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coM 名利贯穿古和今,这是世人生存下来的动力之一吧,但对于普通的芸芸众生来说,对利的欲望,要大于名。 全厂职工皆因为额外的年终奖,而对压秤之事的传言充耳不闻,那陈科长遇到这种机会,当然也不能免俗。 如陈副厂长所说,是这种大风气坏掉了。但如何给陈科长旁敲侧击呢,丁主任既然汇报了这件事,就不能这样算了吧。 贾玉轩见丁主任还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又说:“有待核实,核实之后再说吧。” 他这也算是给丁主任的汇报的一个答复。 然后,他抬腕看了看时间。 丁主任见状,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便赶紧说:“我去结算室通知林会计过来。”说罢,掀棉帘出去了。 贾玉轩望着丁主任离开的背影,想着凤鸣就要来到他身边了,便突然心暖如春,漫柔如棉,他开始收拾茶几和沙发,又捅了捅炉火,烧上一壶茶。然后背靠办公桌,抬腕看了看表,望着棉帘,一脸的期待,心里绽放着无际的幸福。 说好的,忙完了让人喊她过来,可这一忙就是两个多小时。 他想到这些,有些小愧疚。 本来嘛,他的完美计划是,春节前和凤鸣的哥哥多接触,春节后将凤鸣调入办公区的财务室,慢慢和凤鸣培养感情,培养到热烈的盛夏,棉厂大放假,他便正式和凤鸣确定那种关系。 可今天上午,冷战在厂里的出现,让他改变计划了,别说等到春节过后了,他明天都等不到,他今天就要向凤鸣挑明他的态度,他喜欢她,是那种一睹眉宇,便定终身的喜欢,是那种白头偕老的喜欢。 于是,他望着棉帘,很期特的倾听着外边的脚步声。 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临近门前,棉帘也随即被掀动,但贾玉轩的眉额却立即皱了起来。 进来的人果然不是凤鸣,而是丁主任。 “林会计不在结算室,翁会计说她刚出去。”丁主任一进来便遗憾的说。 “哦。”贾玉轩的内心突然漫上来一阵巨大的失落,但他面上却不露痕迹。 “我给翁会计说了,她一回来就让她过来。”丁主任又说。 “哦。”贾玉轩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着,有柔和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的临近,棉帘也随即被掀动,贾玉轩的眉额这才舒展了,内心也立即欢悦起来。 “估计是林会计。”丁主任说着,望向门口。 丁主任话音没落,掀棉帘进来的果然是凤鸣。只是,她仿佛是从苦难中走来,正承受着痛苦的煎熬,一跨进门里就止步,满面的无助,弱弱的问:“贾厂长,你找我?” 贾玉轩背靠办公桌,面向门口,丁主任本来是与贾玉轩面对面站着,背向门口,听见脚步声和门帘掀动的声音,他才侧身望向门口,见进来的是凤鸣,便赶紧转回身给贾玉轩说:“我过去了贾厂长。”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没有看丁主任,他的目光,从凤鸣进来的那一刻,便一直停留在凤鸣那精致的脸上——凤鸣的消极状态,惊到他了。 凤鸣向出门的丁主任点了点头:“丁主任。” 丁主行笑着点头回应,掀棉帘出去了。 贾玉轩走到凤鸣面前,望着她双肩上的雪花,伸手去拂,那雪花却融化了,化作两片潮湿。他伸出去的手,无处置放,突然想揽凤鸣入怀,突然想牵住凤鸣的手,但他知道太唐突,便一侧身,赶紧将伸出去的手,指向凤鸣上次坐过的那张单人沙发。 “坐。”他双眸望着凤鸣,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温柔和热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6章 面对贾玉轩的温柔和热烈,凤鸣免强挤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又低垂着眉额,有些不知所措。她很缓慢的走向沙发,又很缓慢的坐下来。新笔趣阁 她这是第二次坐这张沙发了,却没有上次的欢愉和幸福,有的只是巨大的自卑,还有无际的荒凉和孤独,她只感到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一个人赤脚走在没有尽头的荒野,没有尽头的冰天雪地上。从伯妈来卖棉花那天起,于她,一切,又回到了可怕的从前,今天冷战来厂里一折腾,如雪上加霜,又加重了那种可怕。 她的世界有了短暂的繁花似锦,和熙熙攘攘,她已无法承受曾经的荒凉和孤独。 贾玉轩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凤鸣,直到她坐下来。他能感觉到她刚才的背影很孤独,像是一个人走在这个世界上,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儿, 外面扫雪的老职工,好像正在往拉车上拖动瓜藤,发出一阵干枯的脆响。 贾玉轩背向门口,双手插在裤兜里,望着坐在沙发上的凤鸣。 凤鸣低垂着眉额坐着,双手在胸前搓着,像个犯错误的小孩子,完全没有上次坐在那里时的羞涩和喜悦。 一时,屋里的两个人,一个是热烈的相望,一个是低垂眉额静坐,谁都不说话,只有外边拖动瓜藤的干枯脆响声。 贾玉轩一直自信的认为,凤鸣初次遇到他,也和他初次遇到她一样,是惊喜万分的。那一晚,初遇见的那一晚,他便确定,他遇到了相伴一生的女孩儿,因为初遇的那一刻,贾玉轩也从她那漆黑如夜的双眸里看到了惊心动魄的欣喜。 此刻,眼前的凤鸣,却是这般消极状态,丝毫看不到她对自己的那种欣喜。 在前几天,翁会计来向他汇报工作,顺便提到凤鸣,说她自从自己的伯妈来卖棉花之后,突然消极起来,像变了一个人。 翁会计的话,让贾玉轩突然联想到了那次在伙房聚餐。 那次伙房聚餐,就是凤鸣的伯妈来卖棉花的当晚。当时,陈科长说到冷店村的砖厂老板时,眼神很怪异的望向凤鸣,他也随着陈科长的目光去看凤鸣,发现本来满面愉悦的凤鸣,因为被陈科长这一望,便低垂眉额,突然心事重重起来。直到聚餐结束,愉悦都没有再回到她脸上。当时他心里很是纳闷,之后陈科长汇报工作时说到那砖厂老板是和凤鸣定过亲的,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凤鸣是担心别人知道他和那砖厂老板定亲的事情,大概是担心他贾玉轩知道吧。 当翁会计向他说起凤鸣消极的事情,他便猜想凤鸣因为遇到了自己,开始顾虑她自己定亲的事情,那说明凤鸣很在呼他,正因为在呼他,才担心他知道她和砖厂老板定亲的事情。所以,他毅然自信的进行着自己的完美计划。 可今天上午,翁会计突然脚步匆匆,神色异常的出现在他的办公室,他当时正在听财务主管汇报工作,若是平时,精明的翁会计看到有人在,会立即退出去,可当时翁会计不但没有退出去,还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简略的说了两句工作上的事情,便低语说:“有一个冷店村的砖厂老板撞到结算室到处撒糖果,已经影响到了正常工作,请贾厂长过去处理一下。” 按理来说,厂里出现的这种事,本应该由保卫科出面处理。 翁会计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没有叫保卫科来处理,却来向他贾玉轩汇报,自然知道贾玉轩听了之后,必会亲自去处理吧。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贾玉轩一听到“冷店村的砖厂老砖”立即警觉了。 对于贾玉轩来说,冷店村的砖厂老板,他自从陈科长的嘴里听到之后,便很深刻的铭记在心了。当时,他一听翁会计说那砖厂老板撞进结算室,便再也无法谈定的听财务主管汇报工作了,他站起身,给财务主管说了句“稍等”,便只穿着温室内的绿色薄棉衣,跟在翁会计身后去了结算室。 他之所以如此着急去结算室,第一,陈科长说那砖厂老板的相貌如何如何不堪,他想亲眼目睹一下到底有多不堪,第二,他迫切想知道凤鸣对那砖厂老板的反应。 只是当他看到砖厂老板的那一刻,有些懵了,很是难以置信,因为出现在他眼前的砖厂老板和陈科长嘴里说的砖厂老板,相差云泥,简直是两重天。那一刻,他都有些不淡定了,但毅然强迫自己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面带微笑,因为爷爷从小就说,慌乱和急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乱方寸。 所以,从进入结算室,他一直都是不急不恼的微笑着,很绅士的欣赏看那砖厂老板表演独角戏。 很快,他从砖厂老板当众揽凤鸣入怀的的焦躁中看到了砖厂老板的恐惧和害怕……他砖厂老板害怕失去凤鸣,尽管凤鸣是他举行过定亲仪式的未婚妻,可他为什么还如此担心和恐惧呢?这说明连砖厂老板自己都对凤鸣没有一点把握,所谓的定亲仪式,只不过是在表面上维系双方关系的一条虚设的绳索吧。再说了,这年头,别说定亲了,就是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呢,那定亲仪式算个啥。更让贾玉轩自信的是,他从凤鸣对砖厂老板的烦感和麻木上,窥测到了他砖厂老板在凤鸣心中,根本就没有具备未婚夫那至高无上的圣神的地位。 尽管凤鸣和砖厂老板一块出去了,可贾玉轩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还是胜券在握,信心百倍。假以时日凤鸣便是他贾玉轩的未婚妻。只是,这需要耐心,需要时间,这种耐心和时间的缓慢过程,就是他砖厂老板彻底败下去的过程,是他彻底从自己和凤鸣的身边退出去的过程。 尽管贾玉轩很自信,但他的内心深处,也担心夜长梦多,更害怕砖厂老板对凤鸣采取下三烂的极端行动,所以,凤鸣跟砖厂老板出厂之后,他匆匆回到办公室,给正等待他的财务室的王主管说:“改日再汇报,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然后,他换上深蓝色的厚羽绒服,便开车从西门出去了,一直在官路口等着,直到砖厂老板的气车出现在官路上,他便一直开车跟随,跟随着他们去百货楼,跟随着他们去七贤路,跟随着他们去烩面馆,一直跟随着他们回到去棉厂东门的路上,他才开车从西门进厂,先凤鸣回厂之前回到了厂里。 现在,眼前的凤鸣如此状态不佳,贾玉轩认为,皆是因为砖厂老板的突然来厂,让她加重了她定亲的顾虑,才变成此刻这种消极无助的样子。 贾玉轩心疼的望着凤鸣,然后转身掀开棉帘,放眼望向室外,只见瓜藤棚已彻底被清理,棚下的花坛也重见云天,办公区的雪也清扫了一遍,整个办公区,显得很空荡广阔,只有几棵光秃秃的黑槐树很坚强的迎雪而立。 只是雪花仍然飘扬着,天色也暗了下来。 炉火上的铝壶里,水已经烧开了,发出刺耳的叫声。 静坐的凤鸣正欲起身将壶提到地面上。 “我来。”贾玉轩放下棉帘走到炉火前,提起铝壶,放在一旁的专放铝壶的铁架上,然后拿起茶杯,正欲往里放小袋装茶叶,又突然拿掉,他记得上次放了茶叶,凤鸣只尝了一下,便不再饮用,便猜想着凤鸣不喜欢喝茶。 贾玉轩给凤鸣冲了一杯白开水,又给自己冲了一杯白开水。凤鸣不喝茶叶水,他当然也不会喝茶叶水。然后他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听翁会计说,你最近的情绪很消极,为什么?”贾玉轩望着低垂眉额的凤鸣,是明故故问。 他想让凤鸣向他畅所欲言。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7章 其实,凤鸣最想知道的就是,贾玉轩对她的特殊关照,是出于与嫂子娘家的亲情关系,还是有一些对她的喜欢。 有时候,她相信贾玉轩是喜欢她的,可今天上午,贾玉轩看到冷战之后的淡定,又让她心凉,直到现在,她都不懂他对自己的那些特别关照,是出于哪方面。 此刻,凤鸣本盼着他让自己来他的办公室,是要问冷战的情况,那样正称她心,因为那说明他对自己的特别关照,是出于一种男女之间的真心喜欢。可一听他只是关心自己最近的情绪,心里又凉透了。 他原来不吃醋冷战,只是关心自己最近的表现不积极,终归还是缘于与嫂子娘家的亲情关系才关照的吧。 今天,她坐着冷战的车上街,心里想的全是眼前的贾玉轩。她在想,即便贾玉轩对她的特殊关照是出于嫂子娘家的关系,她也会忍不住喜欢他。从在车间遇到他,她就开始留头,为他留头,为他留下长发飘飘。 原来喜欢一个人,这么辛苦,这么在意他,这么想和他在一起。 她绝望的想:和他牵手走过这个尘世,和他相拥在满天星辰的夜晚,和他结婚生子,和他白头偕老,恐怕都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一时,凤鸣绝望的无以复加。 “怎么了?”贾玉轩见凤鸣一直不吭声,便又问。 “因为别人都知道了。”凤鸣弱弱的说。她不敢看贾玉轩,害怕加重那种因为贾玉轩根本不喜欢她的绝望。 “知道什么?”贾玉轩又问,他声音极度的温柔,如耳鬓厮磨般的低语。他以为指的是别人都知道她定亲的事情。 “知道我是林青山的女儿。”凤鸣说着,声音突然有些发紧。 轮到贾玉轩有些小失望了,他最想听凤鸣说她因为喜欢自己,可幼时又和那砖厂老板定亲了,特别是今天那砖厂老板又寻到厂里,她太在意自己才如此痛苦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他正想听凤鸣谈谈她家里的故事。 只是听凤鸣刚才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心疼凤鸣,没有继续问,而是端起凤鸣的茶杯,双手倒换着,来回倒换十来下,感觉到温度适宜的时候,便递给凤鸣。 “不烧了,暖手。”贾玉轩探身,将茶杯放在凤鸣的手上。 “我不冷。”凤鸣没有张手去接。 “我心意,暖手。”贾玉轩便一直探身举着茶杯。 凤鸣一惊,抬头望向贾玉轩,很大胆的那种望,刚才从贾玉轩嘴里说出来的“我心意”三个字,如一缕希望,她那漆黑如夜的双眸里,瞬间便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如冰天雪地里的小火苗,虽说飘摇,却很期待。 于是,她张手握住了茶杯,果然温度正适宜。她刚才还绝望苦难的脸上,竟绽露出了微弱的笑意。他也像自己喜他一样喜欢自己该有多好啊。她想。 贾玉轩看在眼里,他那好看的脸上,便扬起两抹欣慰的笑。 “在我这里,你无论是谁的女儿,你的位置,都丝毫不受影响。”贾玉轩深情如水的望着凤鸣说。 如暖流破冰,凤鸣心里砰然一动,大胆的望向贾玉轩。她那如夜的双眸里,那缕微弱的光芒开始强烈,飘摇的火苗也已坚定。 贾玉轩冲她微笑点头,以确认他刚才的话。他的目光里,满是爱怜,心疼,和热烈。 我无论是谁的女儿,在他那里的位置都不受影响。这不受影响的“位置”到底是缘于嫂子娘家的亲情呢,还是我和他之间的倾慕。 凤鸣很固执的这样想着,双眸里的光芒又慢慢暗淡下来。 门不当,户不对。他父母皆是干部,自己父母皆是农村人,更可怕的是,自己的伯还是全县人在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能再痴心妄想了,那短暂的繁华似锦,熙熙攘攘,只是一个白日梦。 无以复加的绝望又回到了凤鸣那精致的五官上。 凤鸣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贾玉轩的双眼。 “凤鸣,喝茶。”贾玉轩温柔依旧。 凤鸣便很机械的抿了一口。wap..com “俺伯他……”凤鸣想说,她伯其实是一个好父亲,也是一个对家庭很负责的男人。她想向贾玉轩解释,她伯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不堪。但她此刻的复杂心情,此刻的顾虑重重,此刻因为再次让她一提到伯,便想起了少儿时的可怕遭遇,话未出口,已哽咽。 “已经过去了,莫提。”贾玉轩以为凤鸣要给自己讲述她父亲那件遭人非议之事。那是全县皆知的事情,贾玉轩当然从小就听人说过。凤鸣如果现在讲述父亲的那件事,于她,是一种苦难,他不愿凤鸣重涉那种苦难。 “已经过去了?”凤鸣重复着这句话,内心却掀起了过往的波澜。她无法平静了,只觉得喉咙发紧,鼻子发酸,眼睛发热,往事的波涛,突然在她体内汹涌。 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却记忆犹新。那是她成长路上的一个深渊,一段黑暗,一个无法痊愈的伤口。 那个深渊是过去了,那段黑暗是过去了,可早晚回头张望,那个深渊还在,那段黑暗还在,稍有风吹草动,伤口便疼痛难忍。 为了压制情绪,凤鸣吃力的将茶杯举到口边,轻喝了一口,可谁知,这口茶喝下去,却推波助澜, “无法忘记。”她哽咽不能语。 虽说已经过去了,那段记忆,于她,如一个打盹的恶魔,时间越长,那恶魔越强大。时时刻刻都可能醒来。此刻,那恶魔又苏醒了。 她自控的闸门被冲破了。 凤鸣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双手捂脸,失声痛哭起来。 贾玉轩赶紧起身,用热水湿了毛巾,蹲在凤鸣面前,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凤鸣要过毛巾,自己擦了一把。 贾玉轩自知,所有的言语安慰,都无济于事,都是多余的,他就那样蹲在凤鸣面前爱怜的望着她。心疼她,又不解。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以至于时过境迁,仍如此不能释怀,仍如此刻骨铭心。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8章 于是,贾玉轩迫切想听到她的故事,比刚才想听到那砖厂老板的故事还迫切千倍亿倍。 凤鸣又擦了把脸,开始讲她的遭遇: “从我记事起,因为我是林青山的女儿,在村里是被玩伴唾弃的。小孩儿是大人意志的体现者,但大人在言行上会有某种顾及,会克制,可小孩儿不会顾及,不会克制,他们会成群结队的无辜追打我,明火执仗,毫无顾及,像村里批斗地主一样,批斗我。所以,我从小就没有玩伴。我一个人的世界很荒凉,也很孤独,但我从记事起就这样,所以,我很享受这种荒凉和孤独。这有什么,大不了不出门。我有个比我大两个月的姐姐,她是我现在后妈的亲生女儿,按理说,她应该比我受到更多的唾弃,更多的暴力,可她脑子好使,会察言观色,又很会讨好人,她不但丝毫没有受到玩伴的暴力,还为玩伴们出谋划策,如何批斗我,如何追打我,还充当他们的间谍,将我在家里的言行报告给他们。儿时,我伯趁闲时教我和她学三字经,第一句便是,人之初,性本善。我听了之后,不服,每次都念成人之初,性本恶。我也一直认为,于有些人,人之初,是性本恶的。比如说,比我大两个月的姐姐就是。” 贾玉轩就蹲在凤鸣面前,用心倾听她的遭遇。 “我一直盼着入学,谁敢欺负我,我报告老师。可没想到,入学之后竟然是场恶梦。如果入学之前,是如履泥泞,那入学之后,是如履深渊。入学之前,大不了不出门,可入学之后,如同甲壳虫没有了甲壳一样,没有家可藏了。几个村子一所小学,一班几十名学生,老师的眼睛不可能只停留在我身上,还有下课呢,还有放学路上呢。最可怕的就是放学路上,上学我可以提前,或迟到,避开那些暴力,可放学路上我往往逃不掉。下雨了,他们会推我到泥水里,下雪了,他们会往我衣服塞雪团。” 贾玉轩再也承受不了了,他喘着粗气,起身在室内踱步,以缓和心里的急速起伏,驱散心里的不平静。 “我无论怎样做都是错,作业写好点,老师表扬了,会被排挤,考试成绩靠前,也会被排挤,下课出去玩,也被排挤,有时候,看谁一眼都会被推搡一番,因为我是林青山的女儿,于是,除了上茅厕,下课我就呆在教室,可是,我隔窗看他们也是错,最后,我下课了也呆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动不动,目不斜视的只看黑板,反正我从小就一个人习惯了。我现在想想,我初一之前的灾难,有一部份,很大一部份,都来源于那个比我大两个月的姐姐。因为凭她的智慧和精明,很轻易的便能自保,甚至也可以保护我,可她却没有,偏偏助纣为虐,往深渊里推我一把。” 凤鸣说着,指着后墙上那副山水画,又说:“对这种地方的向往,于幼小的我,成了精神支撑。那是我心里的世外桃源。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世外桃源来进行自我治疗,否则,面对被欺凌的时候,面对非议的时候,面对孤立的时候,无助幼弱的我是挺不过来的。” 贾玉轩端起凤鸣的茶杯,倒掉一些,又续上热的,然后递给凤鸣。 “润润口。”贾玉轩的声音里满是爱怜和心疼。 凤鸣接过,一饮而尽。 贾玉轩也给自己茶杯里续上,然后坐回沙上了。 “接着讲。”他说。 经过这番倾诉,凤鸣心里的恶魔没有那么强大了。 “我姥姥那村头有很多水坑,每年都养鱼种耦,到了年底,村里会组织人翻坑,挖耦捉鱼,各家各户都有份。我有好几个舅舅,我大舅最执事,每年分到鱼耦之后,都会捎信让我伯去带。在我九岁那年,我伯已经是我村的大队会计了,比较忙,放了寒假,他就让我去我舅家住,等着分鱼分耦。那天下午后晌,九岁的我背着鱼和耦回家,半路上变天了,接近傍晚时,我穿过我们村的紫荆条林,正碰上我们村一个大女孩领着一群和我一样年龄的一群小孩在疯跑打仗,她们在风沙中奔跑着,挥舞着手里的枯枝,像一群小疯子,当看到了我,就像饿狼看到小羊,围拢上来,开始推搡我,嘴里还说‘林青山的妮去死吧’,那年龄小的比我还小两岁,还是我家近门一个堂哥的女儿,可她推搡的也很欢。紫荆条都是一墩一墩种植,那紫荆条秋后已被杀割,只剩下露出地面一寸左右的利茬,一墩一墩的利茬,像一墩一墩的尖刀,她们把我在上面推来推去,推着推着,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记得流了好多血。” 贾玉轩又承受不住了,他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掀棉帘出去了,仰脸向天,面向飘扬的雪花。落在脸上的雪花,融化了,凉凉的,像幼时的凤鸣。 与众不同的人,必有与众不同的遭遇,怪不得她的双眸,不,是她的所有,都如此的与众不同。只是她的遭遇,让他心疼的无法承受。 凤鸣所经历的这些,贾玉轩没有经历过,他从小到大,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使奴唤婢,但爷爷奶奶和父母都是公家人,在物资匮乏的当时,有些生活物资,只有凭票才能获得,而他父母所在的单位,又是出售那种凭票才能获得的物资单位,所以,他从小到大,自是高人一等,凤光无限好。 虽说没经历过,凤鸣所说的一切,他感同身受,好像他也是凤鸣内心的一部份,心痛难受的无以复加。 贾玉轩站在温柔的落雪里,长舒了几口气,这才又回到办公室,坐在原来的沙发上。 “后来呢?”贾玉轩的声音变了,喉咙里明显有东西堵塞。 “我伯提着马灯找到我的时候,已经半夜了,他是听我堂哥说的,是堂哥的女儿临睡前无意之中给家里人说了,堂哥连夜去我家告诉了我伯,那次真是感谢她,虽说当时她推得也很欢。事后,那个比我大几岁的女孩子的家里人去医院看我,只是给我父亲说,小孩儿家,不懂事。我伯当时什么也没说。但过了春节,我伯做了一件事情。在一个礼拜天的傍晚,那个女孩子去地里挖野菜回来,我哥在我伯的授意下将那女孩子截住,一顿暴打。具体打多狠,我也不知道,反正从那以后,那女孩一看到我就远远的躲开了。我哥比那女孩小一岁,既然她家里人说她是小孩,不懂事,那我哥比她小一岁,当然也是小孩,不懂事了。” “嗯。”贾玉轩望着凤鸣,很称心的点了点头。M..coM “继续。”贾玉轩又说,很是期待。 天黑了,室内的物具已经模糊,二人都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彼此的世界里只有对方存在,谁都没想起来去开灯。 凤鸣继续说:“我上初一,大舅决定,让我跟五舅去了冷店一中,因为我五舅在那里教学。”凤鸣说到这里,有些犹豫,她望了贾玉轩一眼,还是接着说,“上午去结算室的那个男的,当时是我的班主任。后来,我五舅发现他对我太关心,害怕出事,就说服我伯让我退学了。他发现我退学之后,就以绝食来逼家里人向我家提亲。他爹是村支书,与我们林家村的支书是战友,他通过我们村支书将我伯约到县城饭店,让我伯救救他儿子。当时,我伯看了他儿子的相片,是一表人才,也知道他的身高,又是支书的儿子,那相貌那家庭条件,方圆村里肯定是挑着找媳妇,可他却以绝食让家里人向我前提亲,认为他是个专情的人,便当场同意了。” “那是父母之命,不是你自愿。”贾玉轩说。凤鸣讲述父亲林青山,讲述自己的儿时遭遇,最终还是回到他起初想听的那个砖厂老板身上。 其实,他也曾向莹莹打听过凤鸣定亲的事情,但莹莹也说得不清不楚,只说定亲好几年了,具体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所以,贾玉轩还一直纳闷呢,农村女孩定亲早,他理解,为啥给凤鸣定个年龄相差七岁的男人,何况她父兄都是高学问之人。现在听凤鸣一说,他才彻底明白。 “嗯,定亲那一年,我才十三岁,什么也不懂,都是家里人一手安排的。”凤鸣如实说,这也是她向贾玉轩的隐约表白。表白的时候,她鼓足勇气望了贾玉轩一眼,迫切想听到贾玉轩如何回应她的隐约表白。只是,她现在还是不敢直视贾玉轩,望他一眼便心慌意乱,一直都是贾玉轩在注视她。 “一切都过去了,放心,以后有我呢。”贾玉轩的声音很温暖,温暖的能融化冰雪。这也是贾玉轩回应她的表白,并给予她的表白。同样,他的表白也是含蓄的。 凤鸣如春风拂面,置身于明媚艳阳里,她流血的伤口正在结疤,她荒凉的世界里萌发了无限生机,她孤独的世界里响起了美妙的歌声。只是…… 他情意深深的话语,如果没有嫂子娘家的亲情关系存在,就是很直接的表白了,有了嫂子娘家那层亲情关系,谁知道那说明什么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39章 一念起,万象生。 迷雾遮掩了明媚艳阳,刚才的无限生机,转眼即逝。那响彻在耳畔的美妙歌声,也渐行运去。还有那伤口,又开始复发。 这时,外边传来丁主任的喊声: “孙玉玲,吃饭了,再晚伙房就没饭了。” 贾玉轩知道,孙玉玲下午请假跟那个保安逛街去了,热恋中的男女逛街,肯定会在街上吃,丁主任明明这是在提醒他。 丁主任这一喊,二人才意识到了时间已晚,天已黑透,屋里的光亮都是从外边折射进来了灯光。 贾玉轩赶紧去开灯。 “走,我们吃饭去。”贾玉轩脱下军绿色薄夹袄,换上深蓝色羽绒服。 凤鸣也起身,她很犹豫。 上午冷战来棉厂,张扬的全厂皆知。这一天都没过去,她又和厂长在一起去吃饭,棉厂的人看到了会怎么看她呢。 可她更不甘心错失心仪的人。 “上午我才跟那个人一起出去,现在我们一起去伙房,厂里人会不会说闲话。”凤鸣担心的说。她也是在拭探贾玉轩。 “你害怕?”贾玉轩问。 凤鸣摇摇头。“我是担心你,因为你是厂长。” “厂长怎么了?厂长也是人。我今年二十五了,没有结婚,就不能和女朋友一起去伙房吃个饭。”贾玉轩如此说,第一是向凤鸣大胆表白,第二是拭探一下凤鸣对他大胆表白的反应。 于凤鸣来说,这是贾玉轩很明确的表白。这与嫂子娘家的关系无关,这是来自贾玉轩对她的喜欢,都把她当女朋友。 如一阵春雷响在头顶,天空明朗如此,何惧之有。 于是,她仰起精致的脸庞,挺起胸,春风满面,迎着贾玉轩的热烈目光,绽放着幸福的笑意。 “我回宿舍拿碗筷。”凤鸣欢欣的说。 “不用,我这里有。”贾玉轩说,开了套间门,进去拿出两个快餐杯,两双筷子,放在办公桌上。 贾玉轩又整了半盆热水,他和凤鸣净了手。然后他拿了把黑色雨伞,凤鸣手持快餐杯和筷子,贾玉轩手持雨伞,二人出了办公室。 办公区,除了大办公室还亮着灯,其他科室的窗户都是漆黑一团。 晚上的办公区,很安静。车间那边的轰鸣,就像夏季里隐约的雷声。这种隐约的雷声,不迫近,也不远去,就那么低调的存在着。 贾玉轩和凤鸣共撑一把伞,出了办公区,穿过空旷的前场,去了伙房。 于凤鸣来说,那飘扬的雪花,很炽热。 整个花厂如不夜城。 迎面而来,是用过餐的职工,或三三两两,或一人独行。他们向贾玉轩打招呼的同时,都用怪异的目光望向凤鸣,以至于走过去老远,还回头张望。 明天厂里会因此炸开锅。贾玉轩这样想。不过,这样的局面,已在他的预料之中。爷爷说过,做一件事情之前,要先预知成败,及成败之后出现的各种局面。 身为县棉厂一把手,与未解除婚约的凤鸣交往,还如此招摇过市的出现在职工面前,他不怕承受众人的非议,他很愿意承受众人的非议。 这样的局面,他已预知,也不惧怕。 可凤鸣身为女孩,要承受众人非议她喜新厌旧。女孩与男孩不一样,女孩的名誉比男孩金贵,比男人脆弱,更容易被摧残。 又有一拨人迎面而来,与贾玉轩打招呼的同时,那目光如可怕的黑洞,直接将凤鸣给覆盖了。 “凤鸣。”贾玉轩在凤鸣耳畔轻声呼唤。 “嗯。”凤鸣温柔的回应。 “我不怕别人非议我破坏别人的婚约,你呢?你害怕别人非议你喜新厌旧吗?”贾玉轩柔声问。 “才不怕呢。”凤鸣果断的摇摇头。 “嗯,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不要怕,一切由我来扛。” 凤鸣没有吭声,但心里却幸福无比。 “其实呢,翁会计上次向我提起你最近的情绪之后,我当时就想找你谈,可每天一开门,我那办公室就跟赶集似的,这拨人没走,那拨人就来了。厂里的事情还特别繁杂,我本来打算过了元旦再找你谈,可没想到,今天还是让你遭遇难堪了。放心,以后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了。”贾玉轩的声音如暖流。 一阵寒风刮过,从侧面灌进伞下,挟裹着雪花,从凤鸣的脸颊上扫过,凤鸣感觉到那雪花热烈如火。 孤守了十几年的荒凉,没有春夏,只有秋冬;没有颜色,只有无边无际的灰暗。现在终于遇到了专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繁华。 这繁华的雪花,这繁华的寒冷,这繁华的夜色,这繁华的世界,还有身边这个繁华的爱人呀。 车间方向传来的隐约轰鸣声更加重了这种繁华。 此刻,凤鸣的世界里只有繁华两个字。 假如说春天是万物的盛宴,那身边这个繁华的爱人,就是她林凤鸣的盛宴。 一时,凤鸣陶醉在自己的繁华世界里。 “其实,很多人的成长,都有遗憾。”贾玉轩柔声说。 “嗯?你呢,也有吗?”凤鸣陶醉在自己的繁华里差点没反应过来。 “嗯。我认为有,”贾玉轩说,“我上面有个姐,下面有个弟和妹。弟弟一出生,我便由爷爷照看,奶奶照看姐姐。后来,我妹出生,一家八口人,住房虽紧张,我认为也够住,于成长中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一家人住在一起更幸福了。后来,爸妈单位分了房子,就带着姐姐和妹妹搬到单位住了,我和弟弟跟爷爷奶奶住在老宅。如果没有特殊事情,爸妈很少带姐姐和妹妹回老宅,我和弟弟便只有星期天才能去爸妈的单位,但晚上,是必须要回到老宅的,因为爸妈单位分的房子只有两间,厨房在房间外的走廊上。” 贾玉轩停顿了一下,又说:“这就是我成长中的遗憾。” “哪有遗憾呀。”凤鸣不解。 “没有爸妈日日夜夜的陪伴。”贾玉轩说这话的时候,像个孩子,完全不像威严的厂长一把手。 “同住在一个县城,又不是山河相隔,如果硬要相见的话,天天都可以相见,我不认为是遗憾。”凤鸣笑了,她认为贾玉轩在无病呻吟。便扭脸仰头望了他一眼,但一接触到他温暖的目光,又立即闪开,羞笑了一声,补了一句,“为赋新诗强说愁。” “是呀,于别人来说,那可能不是遗憾。但却是我成长中的遗憾。”贾玉轩也笑了。又说,“我没有上小学一年级,因为上学之前,小学一年级的课本,爷爷奶奶天天教,我都倒背如流了。到了上学年龄,爷爷做主,让我直接上了二年级。我十六岁上大学,二十岁大学毕业,当时家里人都想让我考研,也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就是不想考研,总想走入社会,想做人民的公仆,做个好领导,当时跟鬼迷心窍似的。好在我的家庭是个非常开明的家庭,家里人都尊重我的选择。所以,二十岁大学毕业,就参加了工作。当时,以我的学习成绩,考研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大学毕业的第二年秋天,大学同学聚会,那些考上研的同学,都替我遗憾。我当时也很纳闷,是呀,怎么没考研呢,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参加工作了呢。这可不符合我的人生思维逻辑,也不符合我的人生选择逻辑呀。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很长时间,直到那个晚上在车间遇到了你,我才突然明白,我之所以选择参加工作,没有选择考研,就是为了在这个棉厂,在那个晚上,和你在车间相遇。” 贾玉轩说到这里,他好看的双眸,热烈如火的望向凤鸣。 本来凤鸣是一直望着贾玉轩的,望着他说话,只听他说曼妙的话语还不够,必须望着他好看的口唇,才更享受,才更幸福。贾玉轩说着曼妙的话语时,很陶醉,他好看的双眸望向前方,凤鸣很陶醉的望向他。他说着,冷不防的望向正望他的凤鸣,凤鸣那漆黑如夜的双眸一惊,躲闪不及,赶紧羞涩的低下了头。 贾玉轩侧脸望着羞涩的凤鸣,说:“遇到你的那一刻,我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倾心。之前是不相信的,影视,小说里的一见倾心,一直以为是作者胡编乱造。遇到你的那一刻,才相信影视、小说里的一见倾心,都是来源于生活中的真实素材。” 贾玉轩说罢,问凤鸣:“你相信一见倾心吗?” “嗯。”凤鸣点了点低垂的头。 贾玉轩还在想,凤鸣的辍学,也是为了来棉厂与他相遇。否则,那砖厂老板恐怕也不会辞职办厂,他不辞职办厂,便会天天与凤鸣在一起,又是名正言顺定过亲的,他不定会做出什么邪恶的事情。至于多邪恶,不堪设想,想想都后怕,幸亏凤鸣辍学了。 贾玉轩只是这样想,却万不能说给凤鸣听。 伙房到了。 以往,凤鸣最嫌去伙房的路漫长,可今天,她感觉还没走呢,就到了伙房。她好想就这样走下去,就这样和贾玉轩共撑一把小雨伞走在热烈的雪花里,一直走到天亮,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伙房西边是棉厂家属院。 棉厂的男职工,除了中层领导,及车间带班师傅,即便结了婚也都是集体宿舍。而女职工,结婚之后会分到一间住房及一间矮小的厨房,那便是棉厂家属院。 因为赶了晚集,伙房用餐的职工没剩几个。 厨师一看到贾玉轩和凤鸣结伴来了,还来得这样晚,大概他早听说凤鸣的未婚夫今天上午去结算室散糖果的事情,一看到贾玉轩和凤鸣撑着一把雨伞来伙房,先是一怔,然后便热情的说:“贾厂长,林会计,饭菜凉了,我重新给你们做吧。” “热剩菜就行。”贾玉轩边收雨伞边说,又恢复了他那威而不怒又流淌着笑意的表情。 “只有剩菜汤。”厨师说着,已开始忙活起来,然后又说,“快的很,坐那稍等会儿吧贾厂长。” 贾玉轩与凤鸣相望一眼,便依着上次聚餐时的那口大缸,寻了能坐的木墩,分别坐下。 这时,从家属院传来美妙动听的“一把小雨伞”。 那几个正用餐的职工,因为年轻英武的厂长的到来,开始不自然起来,赶紧胡乱吃完,向贾玉轩打了招呼,相继离开。 伙房里除了两个厨师,便只剩下贾玉轩和凤鸣了。 凤鸣望向贾玉轩挂在门上边的黑色雨伞,又望了望不苟言笑又英武的贾玉轩。回想着贾玉轩给她撑伞来伙房的一路上,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再比《一把小雨伞》更好听的歌曲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0章 早上七点的时候,贾玉轩在窗外喊凤鸣去伙房吃早饭。 凤鸣平时很少吃早饭,但贾玉轩一喊她去吃早饭,她心花怒放,立即就起床了,稍微洗漱了一下,跟着贾玉轩去了伙房。 贾玉轩是用自行车带着凤鸣去伙房的,因为伙房太远,早上的时间有限,为了节省时间,他骑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凤鸣,迎着飘雪奔向伙房。 这是他遇到凤鸣之后一直想做的事情。就是骑自行车带着凤鸣自由的飞奔。现在收购季节,没时间出去飞奔,在厂里飞奔一下也行。反正厂里也空旷的很,办公区离伙房有几里地的路程。 于凤鸣来说,这简直是妙不可言。她坐在贾玉轩的后座上,感觉身心像腾云驾雾一样飘扬。像做梦,落在脸的雪花都是滚烫滚烫的。整个世界就像下火一样炽热。 最近,她的世界里是大起大落,好事突然变成坏事,坏事突然变成好事。冷战去结算室散糠果,在棉厂逢人就散糖果,口口声声都炫耀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这样的坏事,如同地狱,却突然变成了好事。因为不是他冷战来棉厂炫耀,恐怕贾玉轩还不会这么快向自己表白呢。 二人在全厂的瞩目之下,很高调的秀了一番夫唱妇随,琴瑟和鸣。 在伙房吃过早饭,二人回到办公区的时候,陈科长正焦急的在贾玉轩的办公室门外等候,一看到贾玉轩,就奔了上来。 “我说呢,门开着就不会走远。”陈科长是神采奕奕,满面红光。 他奔到贾玉轩跟前,然后又跟在贾玉轩身后,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 “抓到了。”一进办公室陈科长就急切的说。 “抓到了什么?”贾玉轩很懵懂。 “往家带被子的人。” “我只是让你安置门岗上检查一下,谁让你抓人了?”贾玉轩苦笑着将快餐杯放到茶几上,坐在单人沙发上,又指了指对面的三人沙发,说,“坐吧。” 他有点嫌陈科长太冒失。上次抓前场那两个虚开假发票的职工,也不提前向他打个招呼。幸亏票据上写的那个人的家里根本不种棉花,否则,双方如果串通,他和陈科长会输得很惨。 “没时间坐。”陈科长很着急的说,“检查了,里面可不是被套,全是皮棉,特级皮棉。这偷皮棉的家贼能不抓吗?” “哦?还真是皮棉?”贾玉轩来了兴致,“什么时候的事儿?” “刚抓到的,我想趁机来个突击大检查。” “说说看,怎么个突击大检查。” “地毯式轰炸,把所有女宿舍的床铺都检查一遍。肯定不只她一个人这样弄。” “那样不妥吧。”贾玉轩皱起了眉额。 “怎么不妥了?” “如果涉及的人太多,人心惶惶,会影响棉厂稳定的。” 贾玉轩又说:“抓到一个,处罚一下,杀鸡给猴看,以儆效尤,以后就没人敢冒这个险了。没必要那深挖狠刨的。你地毯式轰炸,即便查出她们宿舍有皮棉,毕竟还没出棉厂,没有出棉厂,就还是我们厂的皮棉。不像你抓的这个,已经装进被子里要带回家,已经被坐实了。” “那怎么处罚她?”陈科长有些小失落。他脸上的神采奕奕也消散了,也不再红光满面了。 怎么处罚呢? 贾玉轩认为,如果是季节工,直接开除。如果是合国工或正式工,把年终奖给她扣了,再全厂通报。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人敢这样做了。 但他这样认为了,却不会直接向陈科长下达这样的决定。 “他是赦厂长的人?还是唐厂长的人?”贾玉轩问。 “肯定是唐厂长的人,前场上长白班,有那个心他没有那个机会,也只有车间上中班的时候才有机会抱皮棉。”陈科长说。 “那好,我回头给唐厂长沟通一下,让唐厂长给个处理意见。”贾玉轩说。 “那人现在放不放?还在保卫科的禁闭室关着呢。”陈科长为难的说。 “先不放吧。中午之前我让唐厂长给出个处理意见。” 陈科长走了,贾玉轩让人把唐厂长找来,向他宣布了车间女工将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的事情。然后他让唐厂长给个处理意见。 “还是贾厂长拍板吧。”唐厂长说。 唐厂长不便表态是因为前段时间,为了车间孙师傅儿子的合同指标,他唐厂长和贾玉轩达成了一笔神秘的交易,那就是让他唐厂长演一出突发急病的苦情戏,再由贾玉轩和丁主任表演送他去医院的紧急戏给全厂职工看,然后,在医院里给他拿了一些营养药回家养病几天。 就这一出天知地知,只有贾玉轩、丁主任和他唐厂长三人知的精彩好戏,把全厂职工扯皮棉如厕的事给彻底消灭了。现在,职工如厕大便,你就是拿着皮棉求他也没人敢用了。 唐厂长在家养病的六七天里,贾玉轩还开车和丁主任去看过望过他。七天之后,贾玉轩又开车带丁主任去家接唐厂长回厂上班。 唐厂长回到厂里,急着如厕的时候,突然忘了他演过的苦情戏了,又习贯性的扯皮棉。当时,被车间孙师傅的儿子看到,上去就抱住了唐厂长,二话不说,将他手中的皮棉夺过来,又连三赶四的拔了些垫硬件的青石缝中的枯草塞给了唐厂长。当时唐厂长是哭笑不得。也如梦初醒,他可是个曾经如厕大便用皮棉擦屁股差点丢了性命的人,全厂职工都因为他差点丢了性命而再没人敢如厕扯皮棉了,他这个差点丢了性命的人怎么可能不长记性,如厕还敢扯皮棉呢。 他在家养病的这六七天,也一直在想贾玉轩这个人,以前太轻看他了。禁止职工用皮棉擦屁股这件事,他以前和老赦厂长可没少谈论,每次谈论的结果都是,不可能禁得住,神仙下凡也禁不住。都说管天管地,管不住拉屎放屁。职工去如厕大便执意要用皮棉,没必要非等如厕大便时再去扯皮棉,而是平时顺手扯一块塞兜里,用的时候顺手掏出来用就是了。 所以说,赦厂长在的时候,压根就不多浪费那口气去禁止职工如厕扯皮棉这件事。因为他明知道禁不了,就不多费那口气。 可年轻好看的贾厂长,于不动声色之中,便彻底给禁止了。现在棉厂的职工是谈皮棉擦屁股就变色。 他唐厂长是由衷的佩服年轻好看的贾玉轩,但同时也觉得贾玉轩一言一行都是套路。 现在贾玉轩叫他来,让他给那个将皮棉装进被子里带回家的女职工的处理意见,他哪敢给处理意见,因为他猜想贾玉轩早有了处理意见,征询他唐文俊的处理意见,只不过犯事者是他车间的人,不便隔过他车间厂长直接去处理,便走一下征询的形式罢了。 所以,贾玉轩让他发表处理意见,他便一口推给了贾玉轩,让贾玉轩来拍板。 “你车间的人,我给处理意见不合适吧。”贾玉轩笑着说。 贾玉轩又笑着说:“你车间的人,你这个车间厂长总得表一下态吧。” “她是合同制工人,为这事开除了不合适吧。”唐厂长说。 “当然不合适。既然被门岗上都查住了,就这么算了,那门岗那边也说不过去,总得有个交待,你说是不是。”贾玉轩循循诱导着唐厂长说自己的处理意见。 “还是适当的处罚一下吧。”唐厂长说。 “好,可以。”贾玉轩立即拍板同意。 贾玉轩又说,“怎么个处罚法呢?如果让她交罚金,等于让她从兜里往外掏钱,估计不会掏。如果扣工资,这辛苦工作一个月,工资扣了,一个月的开销没着落,也不好,还是扣年终奖吧。” 贾玉轩又说:“陈科长那边还等着放人呢,你车间的人,快去保卫科宣布你的处罚决定,让陈科长赶紧放人。” 唐厂长又有些懵,隐隐感觉又入了贾玉轩的套。他只是说适当的处罚一下,可没有说扣掉年终奖。再就是,他可不敢去向那女职工宣布处罚决定。 “我可没那个胆向她宣布处罚决定。”唐厂长难为情的说。 “你的意思是说由我去宣布?”贾玉轩笑着说。 “贾厂长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厂长赶紧解释,“你不知道贾厂长,她是皮店村的地皮工,上次在二磅上撒泼骂人的就是她妈。谁向她宣布处罚决定估计她家里人会找谁闹去。”新笔趣阁 “那怎么办?” 唐厂长挠起了头,同时还呲牙咧嘴的吸哈着。这大概是他动脑子的表现形式吧。 贾玉轩不由得笑了。 每个人开动脑子思索问题都有不同的肢体表现形式。比如说丁主任,动脑子思索是咬嘴唇。眼前的唐厂长是挠头呲牙咧嘴。贾玉轩也知道他自己动脑子思索是用手揉搓下巴。 唐厂长挠了一会头,终于挠出了好办法,便笑着说:“我认为吧贾厂长,最好的办法就是,我们在会议室召开个一个核心领导的小会,然后把她带到小会议室,当着所有核心领导的面,让丁主任来宣布这个处罚决定。这样,她家里人寻过来闹,也不会针对某一个人闹了。” “好办法。”贾玉轩向唐厂长伸出拇指称赞。 就这样,按唐厂长挠头挠出来的好办法,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在办公区二楼的小会议室召开了一个核心领导小会。因为陈厂长不在厂里,这个核心领导小会一共五个人,贾玉轩,赦厂长,唐厂长,丁主任,和陈科长。 陈科长将那个往家带皮棉的女职工带到小会议室,由丁主任向她宣布厂里的处罚决定。 这个女职工名叫皮影,大概有二十一二岁,人长得还算秀气,脸上没有任何惧色,站在核心领导班子成员面前,还有些娇羞,还有些小荣幸似的。只是,当她一听要扣掉她的年终奖,很是接受不了,开始失去理智。 “往家带皮棉的多了去了,只是没被抓住,为什么只处罚我一个人?”她脸上的小娇羞和小荣幸一下子不见了,继尔代替的是河东狮吼。 面对她的河东狮吼,贾玉轩本来想说,别的人也许只是把皮棉抱进宿舍,床铺得再厚,毕竟皮棉也没出棉厂的大门,那就还是棉厂的皮棉,就不能坐实她们往家带皮棉,而你却是把厂里的皮棉装进被子里带回家,是彻底被坐实了,才处罚你的。 可还没等贾玉轩开口呢,赦厂长提前开口了。 “你现在可以检举揭发她们,将功赎罪。”赦厂长说。 贾玉轩一听,要坏事。这样一来,事情会被无限的闹大。他正要阻止,那女职工开始检举揭发了。 “以前住我们宿舍的林凤鸣,也就是现在结算室的林青山的女儿。她以前在车间是长年上中班,经常往家带皮棉……”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1章 皮影之所以诬陷凤鸣,是因为她被关在保卫科禁闭室的时候,听见外面陈科长与保安队长的对话了。 当时,陈科长很激动的说:“我们的贾厂长真是英明,他让我安置门岗,这冬天有从厂里往家带被子的,要检查一下,因为这不符合常理。这一检查,就查到了偷皮棉的家贼……” 皮影一听,便怀疑是凤鸣告的密,因为最近厂里人都知道凤鸣与贾厂长好上了。风鸣没去结算室之前,她们都住一个宿舍,最把她皮影的底了,那个时候,她只是装个枕头带家里。可装着装着,她嫌枕头不解气,就开始装被子。这是她第一次把装皮棉的被子往家带,没想到正好撞到枪口上。 只是,皮影诬陷凤鸣的这番话语,如同炸雷一样,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得目瞪口呆。 就连赦厂长都被震惊了。但随即,他脸上的震惊就化为了欣喜。没想到歪打正着,他怂恿眼前的皮影检举揭发,没想到她检举揭发的竟然是林凤鸣,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所以,赦厂长震惊之后,便压抑着欣喜,立即望向贾玉轩,看贾玉轩啥反应。 最震惊的人就是贾玉轩了。他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皮影,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复杂的笑意,仰靠在椅背上,右手开始揉搓他好看的w型下巴。 他知道这是皮影在诬陷凤鸣。 凤鸣在车间常年上中班不假,但她根本不可能把皮棉装被子里往家带,因为她没有自行车,几个月还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还都是乘坐她哥哥的自行车。只有一次她坐着来卖棉花的村里人的驴车回家送工资,听莹莹说她的父亲气得踹了她一脚,勒令她再不准乘别人的车回家。 一个没有自行车的人,一个几个月才乘坐哥哥的车回家一趟的人,怎么可能将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 “你胡扯什么呀皮影?”唐厂长在众人的震惊之中吼道。 皮影是他车间的职工,他总得有所表示吧。 唐厂长吼罢,起身上前,将皮影扯到小会议室门外的走廊上。 “你为什么诬陷林会计?” “我没有诬陷,事实就是如此。” “我可警告你皮影,你赶紧收回你刚才对林会计的诬陷,否则,你可不好收场。” 这个时候,丁主任走到二人跟前。 “贾厂长让你们都进来。”丁主任说。 唐厂长进去又坐回刚才的位置上,皮影也跟在唐厂长身后回到小会议室。 “你检举揭发的非常好。”贾玉轩望着皮影笑着说,“如果你揭发的属实,不但不扣你的年终奖,还会扣除林凤鸣的年终奖奖励给你。” 贾玉轩的这番话也把在场的人给震惊到了。比皮影诬陷凤鸣还让人震惊。 “我揭发的当然属实。”皮影又有些小荣幸的保证说。 唐厂长扭头望着贾玉轩,震惊之余,总感觉不对劲。 贾玉轩的神情,是淡定而从容,好看的五官上流淌着威而不怒的笑意,注视着有些小得意的皮影。 不知为什么,唐厂长望着贾玉轩,总感觉贾玉轩现在的神情,像极了猛兽捕食前的形态。向后收敛身体,淡定从容又耐心的盯着目标。 “嗯,很好。”贾玉轩望着皮影说,“口说无凭,你现在用笔写下来,坐实林凤鸣偷皮棉的事实。” 贾玉轩说罢,示意丁主任去拿纸笔。 丁主任去拿了纸笔,还有印泥。他将纸笔递给皮影。 这个时候的皮影如果收回对凤鸣的诬陷,再向众领导道个歉,还为时不晚。可皮影没有意识到她的诬陷很恶劣,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纸笔,尽管有些犹豫和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把她对凤鸣的诬陷变成了文字。 “按个手印吧。”丁主任早把印泥打开,伸到皮影面前。 “还要按手印?”皮影不愿意。 “这样才正规。”贾玉轩笑着说,“将来把林凤鸣的年终奖补发给你,总得有个正规的凭证吧。” 皮影又犹豫了。 “快按吧,只是走个程序。”丁主任催促说。 唐厂长已经确信贾玉轩正在给皮影下套,只是不知道下的是什么套。 丁主任这一催,皮影很不情愿的按了手印。 丁主任把皮影按了手印的揭发信呈给贾玉轩,贾玉轩浏览了一遍,折叠起来放自己上衣口袋里了。 他只是让丁主任去取纸笔,没想到丁主任想的这么周倒,把印泥也一块取来了。 “丁主任,你去给城关派出所打个电话,让他们派人来我们厂查一下林凤鸣往家带皮棉一事是否属实。”贾玉轩说。 “好。”丁主任起身下楼去打电话了。 在场的人,除了出去的丁主任,全被贾玉轩的话给震惊到了,比刚才还震惊。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贾玉轩又对皮影说:“本来今天宣布了对你的处罚决定之后,你就可以回车间上班了。现在又涉及到你的检举揭发。你说属实,但我们需要核实你的举报是否真的属实。如果核实之后,林凤鸣确实有往家带皮棉的事实,那我们棉厂在年底就会兑现对你的承诺,把林凤鸣的年终奖奖励给你。” 贾玉轩说到这里,表情诡异的笑了一下,又说:“如果经派出所查实,你是诬陷林凤鸣,那你将要面临的是被棉厂开除。” 贾玉轩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又笑着对皮影说:“从现在开始,你暂时不用来上班了,三天之后,去唐厂长那里询问结果吧。” 皮影的脸早煞白了。 唐厂长是彻底无语了。他可是经历过贾玉轩的厉害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动声色,一切都是那么的谈笑风生,一切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但所有的一切都是按他所谋划的方向在进行。 刚才上楼来小会议室开会,他第一个到,赦厂长第二到,当时小会议室里只有他和赦厂长的时候,赦厂长很神秘的和他咬了一番耳朵。 “唐厂长,上次抓我们前场两个人开除了,现在又抓你们车间的人,我们前场和车间一起罢工吧,让他贾玉轩难堪一下,让他贾玉轩来跪求我们。”赦厂长当时说。 唐厂长当时觉得赦厂长的脑袋被门给夹了。个人恩怨怎么能扯到工作上来报复?抓你前场的两个人并开除,那是你前场的那两个人该抓,谁让那二人虚开假发票了。现在抓我车间的人那也是该抓,谁让她偷厂里的皮棉了。 所以,当时唐厂长一口给拒绝了。他认为赦厂长再意气用事,再玩白痴,早晚也会栽在贾厂长手里,并且还会栽的很惨。到时候他老爹恐怕也保不了他。 是哪个领导拍板把这个年轻好看的贾厂长给调到棉厂来的?他一定也见识过贾厂长的厉害吧。还有丁主任,他对这个年轻好看的贾厂长是言听计从,奴仆一样的伺候他,肯定也见识过他的厉害吧。唐厂长心想。 于是,唐厂长望着脸色煞白的皮影,认为她这是活该,咎由自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个时候,赦厂长是频频给唐厂长示意,意思让他出面去阻止这件事,因为皮影毕竟是他车间的人。 唐厂长也感觉自己该表个态,人家赦厂长因为陈科长抓了他前场两名虚开假票据的职工,都与陈科长和贾厂长吵了起来,现在自己车间的职工被上套了,他不说与贾玉轩和陈科长吵吧,最起码要站出来说个话吧。 于是,唐厂长站起来说:“贾厂长,我们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来解决吧,何必惊动派出所呢?” 陈科长也觉得唐厂长说得有道理。就拿上次那两个虚开假票的货,他陈科长一再提议交派出所,可贾玉轩就是不让,非说棉厂的事情由棉厂来处理。现在也应该自己的事情自己处量吗。 所以,陈科长也阻止说:“是啊,唐厂长说得对,还是我们棉厂自己来解决吧。” “当然是我们自己来解决。”贾玉轩说,“只是让派出所的人过来帮忙查实一下林凤鸣有没有将棉厂的皮棉带回家。” “我们自己厂的人不也能查实吗?”唐厂长说。新笔趣阁 “我们自己人来查,有包庇之嫌。让派出所来查,能做到公正无私。这涉及到林凤鸣的声誉,可不能稀里糊涂的对付。” 贾玉轩说罢,站起身,对在坐的下属说:“散会吧。” 然后贾玉轩又对陈科长说:“你负责送她出厂。” 贾玉轩担心皮影留在厂里会走极端,才吩咐陈科长亲自送她出厂门。她出了厂门,想怎么极端,都是她自己的事,与棉厂没半点关系了。 贾玉轩吩咐了陈科长之后,就离开小会议室下楼了,丁主任当然也紧跟其后。 唐厂长走到皮影面前,摇头叹息说:“不听劝。怎么样?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我就不明白了,这没冤没仇的你干嘛诬陷林会计。连三岁小孩都知道林会计不会把皮棉装被子里带回家,她几个月还不回家一次,又没自行车。也只有你们地皮工天天回家才有机会干。你诬陷林会计也不过脑子,现在谁也帮不了你,好自为之吧你。” 唐厂长说罢,也叹着气离开了。 赦厂长刚才一直站在唐厂长身后。皮影不是他前场的人,他没必要为她与贾玉轩争执。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看戏的心态。能利用一把就利用,不能利用就看戏。他望了望脸色煞白的皮影,同情的摇头笑了一下,紧跟在唐厂长身后离开了。 “走吧。”陈科长开始催促皮影。 脸色煞白的皮影,已经无力迈动双脚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2章 贾玉轩让皮影等三天之后再去唐厂长那儿听结果,其实,根本用不了三天,丁主任打电话的当天下午城关派出所就派人来了,并于当天下午就帮棉厂查清了凤鸣根本没有往家带皮棉的事实。 贾玉轩之所以让皮影等三天之后再去唐厂长那儿听结果,主要还是给她机会,让她在这三天之内深刻的反省一下,然后去给凤鸣道个歉,取得凤鸣的谅解。 但是,皮影并没有反省到与凤鸣道歉的境界,而是反省到让家里人托皮支书找贾玉轩去协调。她还没有意识到诬陷凤鸣的性质有多恶劣,不去取得凤鸣的谅解,反而端地头蛇的架子,让皮支书来协调。 村里的地皮工面临着被棉厂开除,做为村里的最高领导人,皮支书当然是当仁不让,皮影的妈妈上门求助,他在当天晚上就来棉厂找贾玉轩协调来了。 门岗上的白癜风老门卫就是皮店村人,棉厂的三分之二占地都是皮店村的地盘,皮支书虽然不是棉厂的人,胜似棉厂的人,他来棉厂是出入自由,就跟出入自己家一样。 当天晚上,贾玉轩正在办公室和丁主任谈皮影诬陷凤鸣这件事。 “不会真的要开除她吧。”丁主任问。 “那就看她反省的是否深刻了。”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不解的说:“车间那么多人,她为什么偏偏就诬陷凤鸣?” 丁主任笑着说:“大概是因为林会计在车间一直上中班吧。陈科长不是说了,只有中班才有机会往宿舍抱皮棉。” “等着瞧吧。”贾玉轩说,“不出明天皮支书就会找上门。” 话音没落,棉帘被掀开,二人还以为是皮支书来了,但进来的是凤鸣。 “贾厂长,丁主任,翁会计让我来问你们喝不喝羊汤。今晚我们结算室的加班饭有羊汤。”凤鸣羞涩的笑着说。 “哦,这么丰盛?”贾玉轩一看到凤鸣,英武的脸上立即流淌着欣喜。 “嗯。”凤鸣点头。 “那就沾一下你们结算室的光吧。”贾玉轩笑着说。 “我不喝。”丁主任立即摇头说。 “哎,尝一尝嘛,尝一尝他刘会计的羊汤里有没有羊。”贾玉轩说。 然后贾玉轩又吩咐凤鸣:“两碗,我和丁主任一人一碗。” 凤鸣答应着离开了。 “肯定有羊。”丁主任说,“我听说是刘会计去菜市场捡了好多人家弃之不要的羊骨头,回来砸碎熬的汤,估计一块羊肉也没有。” “人家凤鸣说的就是羊汤。这羊汤羊汤,就是喝汤的。如果有肉,那就是羊肉汤了。人家凤鸣说羊肉汤了吗?”贾玉轩笑说。 丁主任被贾玉轩的话给逗笑了。 正笑呢,棉帘被掀开了,二人还以为是凤鸣送羊汤来了。谁知进来的却是皮支书。 皮支书腋下还是夹着上次来时夹的黑色皮包。 “哟,我方不方便进来。”皮支书站门口笑着问。 贾玉轩和丁主任都同时站了起来。 “我们正闲聊喝羊汤呢。你正好赶上,待会儿也一起尝尝我们伙房做的羊汤吧。”贾玉轩笑着说。 丁主任和皮支书打了招呼就出去了。 皮支书一落坐,贾玉轩便说:“我知道皮支书是为何事来的。” “那我们就不用绕弯子了,直接奔主题。”皮支书笑说。然后他从黑皮包里掏出一条香烟。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解释说,“别误会度贾厂长,这可不是上次那条。” 贾玉轩无语的摇头笑了笑。 皮支书起身又将香烟放到办公桌上,和一次一样又用报纸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坐到凤鸣每次来都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望着贾玉轩说:“今儿中午皮影的妈找我去了,说了她女儿的事情。我一听,这不可能的事情。屁大点的事儿就把人开除了,贾厂长可不是那样的人……” “是,她说的没错。”贾玉轩肯定的说,“把皮棉装进被子里带走,被门岗查到了,总得相应的处罚一下吧。可她不服处罚,反而诬陷棉厂职工。这诬陷就性质恶劣了。这幸好是诬陷别人偷皮棉,要是诬陷别人杀人放火,那不是要人的命吗……” 皮支书打断贾玉轩:“这个我听皮影妈说了,不就诬陷林青山的女儿了……” 棉帘被掀开了,孙玉玲和凤鸣各用木板托着一大碗羊汤进来了。随着二人的进来,也漫进了一股股的新鲜羊汤味。 “丁主任呢?”凤鸣将她木板上的羊汤放在贾玉轩的办公桌上。然后指着长方形的茶几说孙玉玲,“玉玲你那碗放那儿,让丁主任喝。” “这两碗我和皮支书喝,你们再给丁主任盛一碗吧,他在大办公室。”贾玉轩说。 “好。”凤鸣答应着出去了。 走在后面的孙玉玲见凤鸣出去了,又折回几步,附近贾玉轩,用手指着棉帘的方向小声说,“凤鸣可喜欢喝羊汤了,一片肉没有还跟喝山珍海味似的,我可烦这气味了,她硬拉着我喝,好像是什么好东西似的……” 孙玉玲正说,听见凤鸣喊她,赶紧掀棉帘跑开了。 “凤鸣?林凤鸣?刚才那个就是林青山的女儿?”皮支书问。 “嗯。”贾玉轩起身将对面长方形茶几上那碗羊汤端到这边的皮支书面前,“来,皮支书尝尝我们棉厂的羊汤。” 他说罢,去办公桌上端起那碗羊汤轻喝一口,立即称赞:“嗯,很鲜。” 他又说皮支书:“趁热喝吧皮支书。” 皮支书也不客气,端起来尝了一口,说:“咋没筷子?” “你直接喝吧,估计用不上筷子。”贾玉轩笑着说。 冒着热气的羊汤,上面漂着一层绿茵茵的芫荽,别说喝了,闻着就鲜腾可口。 皮支书便咕咚咕咚,一碗羊汤喝了个差不多,也没喝到一片肉。 “还真用不上筷子。”皮支书放下碗,用手擦了一把嘴,笑着说。但一片芫荽叶被他从嘴角擦到了下巴上,他却没感觉。 皮支书又指着汤碗说:“这就是你们棉厂的羊汤?一片肉没有?” “有肉的叫羊肉汤,我刚才可是给你说的羊汤。”贾玉轩笑着说。 “得,皮影家养了十几只羊,回头我让她家里给你们伙房送一只去。”皮支书说。 “没那个必要。”贾玉轩放下碗,掀开报纸,拿起那条香烟放到皮支书的腿上,又坐回刚才的单人沙发上。 “怎么?什么意思?”皮支书拿起腿上的香烟问。 “张口就能诬陷人,性质太恶劣。”贾玉轩说。 “不就诬陷了林青山的女儿了,不就是你和她有一腿吗。放心,回头我给找一个比林青山的女儿更漂亮的,保你满意。” 贾玉轩只觉得体内的血液突然上冲,头也嗡的一声响,他感觉自己听错了,他难以置信的望着皮支书:“你说什么?” 皮支书笑了:“别不好意思贾厂长,这男人只为(性)事乐,这有什么呀,我还和我们村的妇女主任有一腿呢。” 贾玉轩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他无语的望着皮支书,要是跟着感觉走他应该怒发冲冠。但如果他怒发冲冠了也就不是他贾玉轩了。于是,他笑着走到门口,侧身掀开了棉帘,望着皮支书。 “皮支书把话说到这份上,我们的谈话也就进行不下去了。”贾玉轩这是在下逐客令。 皮支书一看贾玉轩的语气如此坚决,也知道他留下多说也无用,只好带着下巴上的芫荽叶起身走人。 贾玉轩像上次一样,将那条香烟又塞给他了。 这一次皮支书没有像上次那样和贾玉轩撒扯那条香烟,而是伸手接了塞包里了。因为他感觉撕扯也没用,贾玉轩根本不会留下那条香烟的。他明知道贾玉轩不会留下那条香烟,仍然还带上它。那是因为人家不留归不留,他空手就不好看了,带上条香烟也是一种礼仪。 皮支书在贾玉轩这里碰了壁,并没有离开棉厂,而是直接去了唐厂长的住处,和唐厂长分析贾玉轩这是想干啥。新笔趣阁 唐厂长也觉得贾玉轩不会真的要开除皮影,别看弄的阵式就跟真的一样,又是让皮影写检举揭发信,又是让她按手印,又是让派出所来查凤鸣。但唐厂长也不知道贾玉轩这是想要干啥。于是,又派车间的人悄悄的把丁主任给叫了过去。 丁主任跟着车间的人骑自行车连夜去了唐厂长的住处。也就是西门南面的车间职工住宿区域。三个人开始分析这件事,分析来分析去,也没分析出个头绪。于是,皮支书和唐厂长便委托丁主任去探贾玉轩的口信。 丁主任便回到办公区,见贾玉轩的屋里亮着灯,敲门进去,向贾玉轩如实说了皮支书现在唐厂长的住处,等着他的回信。 贾玉轩还对皮支书的那番话不能释怀。不能释怀又能怎样,还得继续解决事情。 于是,贾玉轩便对丁主任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给皮支书传话,让皮影当着上次我们在小会议开会的领导的面,让她向林凤鸣赔礼道歉。如果凤鸣接受了她的赔礼道歉,事情就算圆满解决了,如果凤鸣不接受她的赔礼道歉,那必须要开除皮影,她诬陷人的性质太恶劣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3章 这个礼拜六,曾在冷店一中教英语的杨老师,精心打扮了一番,便骑着斩新的飞鸽牌二六自行车从县城出发,去冷战的砖厂找冷战了。 杨老师现在已经不在冷战一中教学了,她母亲在教育局上班,她在冷战辞职的那一年伏假就调到县城的初中教学了。 杨老师比冷战大一岁,现在还没有结婚,也没有处对像,她一直在等冷战。即使冷战与凤鸣定亲之后她也一直在等冷战,因为她根本不看好冷战会娶凤鸣。她一直自信的认为冷战有一天会甩了凤鸣。 可是,这几年都过去了,冷战不但没有甩凤鸣,反而听说凤鸣喜欢厌旧,和棉厂的年轻厂长好上了。 这接下来就有可能是凤鸣甩冷战。 杨老师听说凤鸣与棉厂的年轻厂长好上之后,既吃惊,又欣喜。 吃惊的是,和她认为的正相反,不是冷战甩凤鸣,而是凤鸣甩冷战。欣喜的是,凤鸣甩了冷战,冷战很快就是她杨老师的了。.CoM 于是,杨老师为了和冷战提前温和感情,便在这个礼拜六去他的砖厂找他了。 大冬天的,冷战不在砖厂,只有冷战妗在砖厂的空地上整理那些过冬蔬菜,比如说菠菜,芫荽之类的。 杨老师既然大老远的从县城来了,当然不想跑空,她问了冷战家的地址,又去了冷战家。 冷战也不在家里,他家大门紧闭。他父亲冷德金凑空去县城帮冷战三叔的盖房班联系活儿了。他母亲王美兰在冷战三叔的盖房班管账,有事没事的经常往盖房班跑。 杨老师站在冷战家那紧闭的大门前,便感觉真的要跑空了。 正在杨老师认为跑空的时候,有个拄拐杖的老奶奶走过来,问她找谁,她说找冷战,老奶奶便告诉她说,冷战平时都在大队院里住,让她去大队院看看。 杨老师便重新燃起了能见到冷战的希望,骑车来到冷店村的大队院,果然看到矮小的东厢房开着门,离老远就听到屋里传出收音机播放着一把小雨伞。 “冷老师。”杨老师进屋之后,敲了敲套间门旁的木板。 冷战在床上倚墙坐着,旁边坐着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年轻男人,一床被子盖着三个年轻男人的腿。窗前的木架上放着播放歌曲的收音机,三个人都吸着烟,说笑着,三人的中间放个破盘子弹烟灰,套间里是烟雾缭绕,气味很难闻。 “杨老师。”冷战一看到杨老师,很是意外,又很不情愿的掀被子下床。 “有贵客了。”那两个男人见状,也掀被子下床,穿上鞋,其中一个男人关了收音机。 那两个年轻男人又笑着说:“你冷战上辈子咋修的,这么幸运。” 那两个年轻男人又笑着说:“赶紧领家里吧,这破地方接待贵客可不合适。” 那两个年轻男人说笑着便结伴离开了。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调县城了吗?”冷战踏着鞋来到杨老师面前。 “星期六没事,想去参观一下你的砖厂,结果,冷冷清清。”杨老师笑着说。 “冬天停工。”冷战说着,在外间找了个落满灰尘的破木凳,吹了几下递到杨老师面前。 “不坐,站着暖和。”杨老师打量着乱七八糟的外间。 然后杨老师又问:“怎么住在这荒凉的破地方?” “清静。”冷战笑着说。 其实,他不是图清静,而是图方便。图去县城与迷你锦衣服装店的女店员相会方便,像个闲云野鹤似的来去自由。 他家的三处宅基地全部盖好了两层楼房,他兄弟三人一人一处。他的那楼房租给了在街上卖胡辣汤的外地人,另一处楼房他大弟住,整天狗拉狼扯的领些狐朋狗友,他嫌吵。 但他又不愿住家里,住家里去县城就不自由了。 冷战见杨老师突然来大队院找他,说明她去了家里或砖厂,才打听到自己在这大队院住的。所以,冷战很好奇杨老师为什么大老远的从县城跑到冷战来找他。 “说吧,我不信你是专门来参观我的砖厂的。”冷战笑着说。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杨老师羞涩的说。 “我一会儿要和刚才离开的那两个人去办事。”冷战开始激将杨老师了。同时也等于下逐客令。 “你和那个林凤鸣最近怎么样?”杨老师开始入冷战的套,直入主题的问。 “很好啊。”冷战开始多心杨老师听到什么了。 杨老师听到的什么,也就是他冷战日夜担心的什么。 他上次在棉厂的结算室看到了那个好看的年轻男人,还有他看凤鸣的眼神和凤鸣看他的眼视,回到家他就开始心神不宁,日夜不安,晚上又开始做那个怪梦,梦中还是那个和凤鸣一模一样的女孩。但每次梦醒前都是因为那个女孩的消失。 目前为止,他不知道那个好看的年轻男人是谁,却总感觉以前在哪见过他。他的微笑,他的背影,他就是感觉曾经见过。可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在棉厂肯定是个领导级别的人,因为结算室的人一看到他就立即收敛了言行。 年纪轻轻的就当了棉厂的领导,什么样的漂亮媳妇找不到,为啥偏偏找定过亲的凤鸣,真是可恶至极。 冷战在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凤鸣生日那天,他一定要带凤鸣上街逛。但带凤鸣上街逛只是借口,目的是让凤鸣坐上他的气车,只要凤鸣上他的气车,他会一路开回家,他一定要在凤鸣生日那天与凤鸣同房,像母亲说的那样,把生米给做成熟饭。 所以,他是日夜盼着凤鸣的生日。掰着指头盼。 这还没盼到凤鸣生日呢,杨老师突然寻上门,问他和凤鸣最近怎么样。 说实话,他很烦感杨老师问这个问题,即便她知道了一些凤鸣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听。 “你定亲了没有?”冷战反问杨老师。他这是故意让她难堪。 “放心,剩不下。等你什么时候和那个木偶脸的林凤鸣结婚了我就定亲。”杨老师没好气的说。 二人这是真正进入了很核心的交谈。 “你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我们不合适。”冷战笑着说。 “哼,你只是一时新鲜那个林凤鸣的木偶脸,那并不是真的喜欢。”杨老师也撇嘴说。 “我这样给你说吧杨老师。”冷战尽量心平气和的绽露着笑容,“我喜欢吃梨,不喜欢吃大漤柿。是大漤柿不如梨好看?还是不如梨有营养价值?都不是,论营养价值,大漤市说不定比梨还高呢。论好看,大漤柿金黄滚圆,天姿国香,可比梨好看多了。可我就是不喜欢吃大漤柿,小烘柿还免强能吃一两个。” 冷战说到这里,用手指着杨老师,又说:“你,杨老师,对于我冷战来说就是大漤柿。” “等着被林凤鸣甩吧。”杨老师气得脸发青。 “我们已是事实的夫妻,在一起睡过了,她甩我不容易。”冷战又开始散布子虚乌有的事情。 “那走着瞧。”杨老师说罢,扭头就走。 她刚出屋门就被冷战拉住了。 冷战拉住杨老师的胳膊,一脸坏笑的说:“你来到我这里,就必须吃我的饭,走,我请你吃饭。” 冷战领杨老师到街上的饭店吃了午饭,杨老师骑车回县城了,他回到家里,他母亲王美兰也在家。 “听说有个女的来找你,你见到她了没有?”王美兰问。 “见到了,她是以前教英语的杨老师。”冷战说。 “找你做啥?”王美兰问。然后说,“孤男寡女的去饭店吃饭,被多事的人胡吣出去,传到县棉厂就坏事了,这年头的人都是巴不得看人笑话……” “我明天去趟县城。”冷战说。 其实他经常去县城与那个女店员共度良宵,却从没有向父母汇报过,因为那是干鸡鸣狗盗之事,用不着汇报。他明天去县城是准备干正事,才向母亲汇报的。 “干啥?”王美兰问。 “给凤鸣买辆自行车,送她做生日礼物。”冷战说。 “嗨儿,你这一说还真是,凤鸣快生日了。”王美兰来劲了。 王美兰又说:“她生日那天我也去看她。” “你去干啥?”冷战烦了。他那天准备利用带凤鸣逛街,强行将凤鸣带回家,母亲一去,他就不好使强动粗了。 冷战又说:“你不用去,你只需像上次一样,将西屋的床铺给铺成新床就行。” 王美兰什么都明白了,激动的双眼放光。同时她也知道儿子现在已非常后悔上次将凤鸣领回家没有与她同房。否则,刚手的语气不会那么坚决。 “我更要去了。”王美兰说。 王美兰又说:“那西屋的床铺我就不会提前铺好?” 王美兰又说:“我怕她不跟你回来。我去了就说,想向她学习管帐,这乱七八糟的账本都在家里,只有让她跟我们回来她才能教我,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美兰又说:“我毕竟是她婆婆,是她的长辈人,难得求她帮个忙,她能不帮?” 王美兰又说:“何况她现在也是会计。” 冷战听母亲这一说,觉得也行,便同意凤鸣生日那天母亲也一起去了。 就这样,母子二人挖好了坑,立好了网,设好了套,单等着凤鸣生日那天去套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4章 冬至这一天,天气很晴朗,正因为晴朗,才冷得咯吱咯吱响。 刚进入八点的上班时间,丁主任就来向贾玉轩汇报工作。 “花脸叔昨晚上又提着礼品去我家了。”丁主任说。 花脸叔就是东门那个脸上有白癜风的老门卫,因为脸上有白癜风,棉厂的年轻人都叫他花脸叔,同龄人都叫他花脸哥,他也不介意,总是笑眯眯的。 “哦。”贾玉轩听了丁主任的话,若有所思的说,“也是,这都十来天了,她也铁得了心,即便不想父母,也应该想儿女吧。” 贾玉轩嘴里的她,就是前段时间的夜里在西门外哭泣的那个外地妇女,陈科长看她背影以为很年轻,便对她有了想法,放她进棉厂门卫室暖和,当看清了真面目,便对她不再有想法了,想轰她出去,却怎么也轰不出去了,大冷的天,来硬的又怕弄出人命,留下她又怕担责任,于是,连夜汇报给贾玉轩。贾玉轩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感觉大晚上的把人家叫进了厂,又轰赶人家,有些不人道,便让丁主任给那女的安排了住处,但第二天必须赶紧走人。 丁主任也为难了,大晚上的把她安排在哪里,厂里的女职工,结了婚都是一家人住南边的家属院,没结婚的职工都干净的跟下锅菜似的,突然安排个流浪的中年妇女合睡,别说人家未婚女职工不愿意了,他丁主任都不好意思给人说。再就是,他一个大男人,这大夜里,咋跟人家女职工说呢。如果自己要是个女的,他就会让那妇女跟自己合睡了,只可惜他不是个女的。 这个丁主任也算脑子灵光,思来想去,就把那妇女安排到车间的喂花棉垛上,给带中班的班长一交待,让他下班时别忘了把那妇女给后夜的带班班长交接一下。因为夜里零点中班就下班了。 然后丁主任又叮嘱那妇女说,如果睡不着,无聊的话,就跟着职工喂花,反正喂花棉垛上大都是女职工。如果困了,就钻棉花里睡觉,那里比被窝都暖和。 谁知那妇女太实在,硬是一夜没睡,很卖力的喂了一夜的花。 第二天早上,丁主任让她去伙房吃了一顿免费的早餐,然后带她到东大门,让她赶紧离开棉厂回家去,可她无论如何也不离开,说是免费为棉厂干活,只要让她吃饭就行。 听口音那女的不是本地人,但也远不到哪里去,估计都没有出省。 她死活不走,说是为棉厂免费干活,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丁主任便说,在棉厂干活的都是公家人,又说,年轻的厂长很慈悲宽容,昨晚才让她在棉厂留了一宿,若是以前的老厂长,她这样赖着不走,恐怕早交派出所来处理了。 那女的就哭着哀求,说情愿死在外边也不愿回家,让可怜可怜她。 当时,丁主任很为难,心里开始怨陈科长拦麻烦。 没办法,丁主任准备去车间让马主任找几个身体壮实的车间女职工过来,强行将那外地妇女给拖出去。但花脸老门卫给拦住了,他把丁主任拉到一旁,低语说:“她死都不愿回家,肯定那个家伤透了她的心。咱是公家的棉厂,既然昨晚上怕她冻死,收留了她,那就好事做到底,给她彻底解决个住的地方……” 丁主任一听,就知道老门卫打的啥算盘,那就是想把这妇女带回家做媳妇,因为他是个五十多岁的鳏夫。可他丁主任也做不了主,就赶紧向贾玉轩汇报。 当时,贾玉轩一听,也为难。这种事与棉厂的工作没半毛钱的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如果硬将她轰走,老门卫那个地皮工肯定不乐意,他家附近的,万一走极端,棉厂这边轰走了那妇女,他老门卫后脚强行将那妇女带回家,出了事,那棉厂也要担责任。 贾玉轩思来想去,认为这妇女是和家里闹矛盾,才离家出走了。这大冬天的,硬将她轰走,也不合适。便让丁主任去给车间马主任安置一声,让那妇女在喂花车间喂花,只上大夜班,反正喂花车间大都是女职工。白天呢,就让那妇女在上长白班的女职工的床上补觉,补了觉就在宿舍呆着,别在棉厂乱跑,一天三顿饭,伙房免费提供,算在办公室的账上。 贾玉轩认为,这么冷的天,她熬不了几天。上大夜班很遭罪,从零晨十二点到早八点,她熬不住了就会想家。都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等到她熬不住要走人的时候,就给她个回家路费让她赶紧走人。 可那妇女熬了半月,熬得很欢,还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儿,根本就不想离开。 而东门那个脸上有白癜风的老门卫,从那妇女在车间喂花以后,天天找丁主任央求,让厂里出面做媒,把那妇女嫁给他。弄得好像那妇女是棉厂的女儿一样。 丁主任可做不了主,给贾玉轩一汇报,贾玉轩立即否决了。因为就凭那妇女的岁数,肯定是个有家庭的人,家里有儿有女有丈夫,棉厂趁人之危,做主把她嫁给老门卫,那不是干缺德事儿吗,万一以后那妇女的丈夫顺藤摸瓜找来了,一看自己的合法老婆成了别人的媳妇,一打听是棉厂做主把她嫁人的,去上边告棉厂,那棉厂可就惹上诉讼的官司,成被告了,恐怕要上报纸的头版。wap..com 那老门卫央求丁主任没结果,就晚上提着礼品往丁主任家里大钻,央求丁主任的父母。 昨天晚上,他已经是第三次往丁主任家送礼了。 丁主任的父母很为难,劝儿子说,让棉厂出面,去征求一下那妇女的意思,如果那妇女愿意嫁给老门卫,这你情我愿的成全人家,也算是积德做好事,省得那妇女天天熬后夜遭罪,毕竟这么冷的天。 于是,丁主任便听了父母的劝,今天一早来向贾玉轩汇报,提议棉厂派两个年龄长的女职工去征求那个妇女的意思,让她和老门卫相看一下,如果她相中了老门卫,你情我愿的这不正好吗,如果有一天她丈夫真找来了,是她自愿的,那也与棉厂没半毛钱的关系。 贾玉轩一听,立即摇头说:“不可,你考虑问题太简单。” “可她呆在棉厂也不是长久之计呀。”丁主任说。 “这样。”贾玉轩略一思索,低语说,“如果那老门卫再拿着礼品去你家,你就给他出个谋智儿。” “出个啥谋智儿?”丁主任不解的问。 贾玉轩说:“让那老门卫在他们村里找两个靠谱的大龄女性去向那妇女说媒吧,那妇女如果愿意,那她就自己做主嫁给老门卫,将来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也跟棉厂没半点关系。如果派棉厂的女职工去向那妇女说媒,她嫁给老门卫,就跟棉厂有关系了,将来万一出事,棉厂是要担责任的。” “嗯嗯嗯。”丁主任连连点头。 贾玉轩又说:“要不,就让花脸叔哀告皮支书,让皮支书派村里能说会道的大龄妇女去向那妇女说媒。” “太好了,终于解决了。”丁主任激动的说,“事儿要真弄成了,这花脸叔可捡了大便宜了。光棍在子半辈子,凭白捡个媳妇。” 丁主任又说:“我就不明白了,到底什么样的家庭茅盾呢,情愿熬后夜白干活都不愿回家。如果不是您让棉厂收留她,估计早出事儿了。” “可能被伤透了心。”贾玉轩说。 “谁伤透了她的心,丈夫?如果丈夫伤透了她的心,还有儿女呢,不念丈夫,就不想儿女吗?”丁主任说到这里,稍微的若有所思,又说,“从她干活看,很勤快,也不偷懒,是个实在人;从她衣着看,家里应该还很殷实;从她的相貌看,还算周正,年轻的时候也是标致人,咋就这么固执呢,这大冷的天,情愿熬后夜,在咱厂白干活,也不回家。” “大概在她的世界里,遭遇了不堪回首的伤痛和绝望吧。”贾玉轩说这话时,想起了凤鸣曾经的遭遇。 这时,办公室的孙玉玲进来了:“贾厂长,您的电话,县社打来的。”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并没有立即起身。 丁主任一听,赶紧站了起来:“那我过去了,花脸叔再往我家去,我就按你说的办。” “等下,丁主任,你必须以你个人的名义给他出谋智儿,可千万别扯上棉厂。”贾玉轩说着,也站起了身。 丁主任会意,赶紧点头说:“嗯,明白。放心吧,即便以后出了事儿,我个人担着,绝不会牵连咱厂。” “可别误会。”贾玉轩不由得失笑起来,说道:“把心放肚里吧丁主任,真出了事儿,不会让你一个人担的。 贾玉轩说着,向门口走去。 “我信你。”丁主任赶紧走在前边,给贾玉轩掀开棉帘。 丁主任这句“我信你”可是肺腑之言,因为他现在是真的深信不疑贾玉轩。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5章 贾玉轩和丁主任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贾玉轩怎么也没有想到,门外已经站了三个等着汇报工作的下属。 一个是伙房主管刘会计,一个是司机科的吕科长,一个是棉厂的孙(书)记。 看起来刚才他和丁主任的对话,都被他们听到了。还好,只是说了些给花脸叔保媒的家常话儿,而不是棉厂内部的重要内容。 “各位先稍等,我去接个电话。”贾玉轩歉意的冲他们说。 他和丁主任去向大办公室,丁主任早走在前边,为贾玉轩掀开棉帘。 电话是贾玉轩的爸爸打的,让他中午回老宅吃饺子,因为今天冬至。本地的风俗,冬至一定要吃饺子,否则,耳朵会被冻烂。爸爸还在电话里强调说,自从他来了棉厂,家里聚餐,每次都缺他一个。爸爸还说,玉莲好久都没有见过他这个大哥了。 玉莲是贾玉轩的妹妹,姐弟四人排行老小。 按理说,棉厂再忙,贾玉轩回家吃顿饭的时间还是能挤出来的。特别是全家人聚餐的时候,比如说今天,还是二十四节气之一的冬至,还兴吃饺子,本地的风俗说,这天不吃饺子还有可能冻烂耳朵。 对贾玉轩来说,今天如果不是冬至,既然爸爸在电话中强调说,自从他来了棉厂,家里聚餐,每次都缺他一个,那他无论如何都会赶回老宅和家人团聚吃饺子。但他一听爸爸说今天是冬至,便立即想到了凤鸣。 自己回家吃饺子,那凤鸣怎么办?如果也带凤鸣回家吃饺子,还为时过早,因为凤鸣现在还是别人家的未婚妻。 于是,贾玉轩在电话中既没有答应回家吃饺子,也没有拒绝回家吃饺子,只是说:“爸,我来接电话的时候,办公室门外等着汇报工作的都排成队了。” 爸爸一听,觉得自己给儿子添乱了,不再要求儿子回家吃饺子了,而是连声说:“工作重要,工作重要,以工作为重。” 贾玉轩一听爸爸连声说工作重要,电话这头的他笑了,便说:“饺子什么时候都可以吃,今天不吃饺子照样过冬至。” 爸爸便赶紧说:“忙吧轩儿,工作第一。”爸爸说罢,便先挂了电话。M..coM 贾玉轩也放下了电话,离开了大办公室,几乎是小跑着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因为孙(书)记难得来一趟,逢来必有事。 他来到办公室门外的时候,等着汇报工作的已经不止是三个人了,而是四个,又多了一个翁会计。 外面等着汇报工作的下属,除了孙(书)记,都来自不同的岗位,要汇报的内容,说不定会涉及到个人的小(私)密,有不想被外人知的(私)密话。君不密失则臣,臣不密则(失)身。贾玉轩岂能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为了保密起见,即便外边再冷,也不能让他们一起进去。 他们如果嫌冷可以去大办公室等,下班之前总会轮到汇报的,只是迟早的事。他们不去大办公室等,贾玉轩也不好说。 于是,贾玉轩歉意的冲他们微笑了一下,便说:“孙(书)记先进来吧。” 不管是不是孙(书)记先到的,必须让孙(书)记先汇报,因为孙(书)记是棉厂的二把手,也是这棉厂的建厂元老。只是在去年春节前,他们全家乘棉厂的一辆气车去市医院看望孙(书)记的亲舅,没想到路上出车祸了,老婆成了植物人,父亲下身残废,母亲轻微脑震荡。当时幸亏三个孩子没跟去,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孙(书)记的父亲下身残废了,大小便都需要人帮忙,孙(书)记无兄无弟,只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即便亲生父亲,两个姐姐和妹妹也不方便照顾,何况还有个植物人老婆。于是,孙(书)记便请假在家里照顾父亲和老婆。万幸的是,他父亲和妻子的医药费都有肇事一方提供。 老赦没退休前,一直保留着孙(书)记的职位,老赦退了,贾玉轩身为棉厂一把手,才不会做恶人呢,便也决定一直保留孙(书)记的职位。 在棉厂,论级别,贾玉轩之下便是孙(书)记了。 所以,刚才他才让孙(书)记先进来汇报工作,尽管门外等着汇报工作的人论年龄也不是孙(书)记最大。 孙(书)记呢,他现在在棉厂,是在其位并不谋其政,他的汇报工作,也就是让贾玉轩签票的。他也知道外边好几个人等着呢,进来之后,寒暄了几句,喝了杯热茶,直接拿出票据递给了贾玉轩。贾玉轩接过看了看,大致都是些交通住宿费,直接就签了。 孙(书)记拿了签过字的票就离开了,贾玉轩一直送到他门外,一直安慰他安心在家照顾家人,有什么困难和要求直接向棉厂提。 送走了孙(书)记,贾玉轩前脚进办公室,翁会计后脚就跟进来了。 伙房的刘会计不愿意了,他也紧跟在翁会计身后跟了进来。 “翁会计,我的事儿简单,一两句话的时间,能不能让我先来。”刘会计赔着小心征询翁会计。 翁会计是个会来事儿的人,他一听,笑呵呵的扭头就向外走。 “别走呀翁会计,您也不用出去。”刘会计一把扯住了翁会计,面向贾玉轩,站着说,“贾厂长,我要说的事儿简单,就是今天不冬至吗,昨天伙房盘了猪肉大憼馅,可光凭我们伙房那几个人手,根本应付不了,能不能让棉厂的闲人去帮忙包饺子……” 不等刘会计说完,贾玉轩便立即说:“赶紧去办公室找丁主任,就说是我安排的,让他把大办公室,统计科和宣传科的人全部派到的伙房去包饺子……” “好嘞!”刘会计不等贾玉轩说完,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才回头说,“翁计计,我说的没错吧,我的事儿简单吧。”说罢,掀棉帘出去了。 刘会计一出去,该翁会计汇报工作了。 刚才贾玉轩一直在办公桌前站着听刘会计汇报工作的,刘会计一走,贾玉轩指了指其中一张单人沙发,说:“坐。” 翁会计笑呵呵的坐下了,贾玉轩为翁会计倒了热茶,也坐在了另一张单人沙发上。 翁会计要汇报的工作,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一些常规的工作汇报。凭贾玉轩对翁会计的了解,他完全不用赶在有人扎堆排队等汇报工作的时候来汇报。 更让贾玉轩不解的是,翁会计汇报完工作,没有立即起身离去。 贾玉轩知道门外还有人等着汇报工作,并且这个人还是前厂长老赦的亲家吕科长。而翁会计汇报完工作不肯离开,还慢悠悠的端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两口,然后放下来水杯,还是原位坐着不动,脸上还流露着舒心的笑意,似乎还想扯些别的事儿,而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因为如果扯工作上的事儿,是不需要停顿一下做转折的,而是直接就扯上了。 贾玉轩越发纳闷了,因为翁会计是个很会察颜观色的人,在外边有人等着汇报工作的节骨眼上,他汇报完工作却不离开,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林会计会震盘归珠了。”翁会计说这话时有些难为情。他知道,贾玉轩听了这句话,肯定会惊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6章 翁会计说罢,端起旁边的水杯又轻喝了一口。 “哦?”贾玉轩那俊威的五官上果然荡漾出难以置信的欣喜。 翁会计在贾玉轩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的欣喜,这才站起了身,嘴里说着“我过去了”,然后向门口走去。 震盘归珠是长期拨弄算盘的老会计们的一种习惯技巧。 算盘上的两畦珠子都是能上下活动的,稍微一动算盘,算盘珠就会移动位置,散乱一盘。需要拨打计算时,就必须将算盘珠归位。可如果一串珠子一串珠子的归位,很是费时,也显得笨拙。所以,多年拨弄算盘的人,为了尽快使散乱的珠子快速归位,便会抓起算盘的框梁,很快速的一拉一推,算盘的下畦珠子便会整整齐齐的排列归位到下框,但上畦珠子也同样归位到梁上。紧接着在算盘上这么一划拉,前后三妙不到,算盘上的上畦珠子便齐刷刷的归位到上框。 贾玉轩从小就见过母亲使用这种震盘归珠的技巧。惊奇的不得了,没事的时候他也练,虽说不熟悉,但一拉一推,再一划拉,虽说珠子不能全部都整整齐齐的归位,但也归的差不多,有那么一两串珠子没有归到位,随便用手扶到位上就是,也很省时。 震盘归珠这种技巧,是长年和算盘打交道的老会计的一种习惯,那一拉一推再一划拉,有的人一秒多的时间就能完成,显得专业精练。没想到凤鸣现在就会了。这大概也少不了翁会计的指点和教诲。 “辛苦翁主任了。”贾玉轩欣慰的说。起身在翁会计身后送他到门口,并伸手替他掀开了棉帘。 这句“辛苦翁主任了”,是贾玉轩对翁会计的感谢和嘉奖。这等于他肯定了凤鸣这么快就会甩盘归珠的技巧都是他翁会计的功劳。 所以,翁会计听了“辛苦翁主任了”这句话,很受用,他脸上的笑容是褶皱横叠。当他正要抬脚跨出门的时候,又说了一句:“我本想让凤鸣跟赵会计学双手拔算盘,她不乐意,你得闲了劝劝凤鸣。技不压身,多学一样本事总归是好事。” 贾玉轩觉得双手拨算盘并不实用,便说:“随她的意,不学就不学。” 翁会计走了,门外等候的人,只有吕科长一个人。 贾玉轩替翁会计掀开的门帘,一直没有放下,翁会计出门去了,他赶紧歉意的朝门外的吕科长微微一笑,作了个请进的手势:“吕科长久等了,快进来吧。” 吕科长那张很像大领导的脸,便僵硬的朝贾玉轩咧了咧,算是回应贾玉轩对他的尊敬。 “坐。”贾玉轩指了指对面的三人沙发,然后给吕科长倒了杯热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吕科长手里拿着厚厚的一叠票据,都是粘贴好的。 “最近几个月的修车费。”吕科长将票据放在贾主轩的办公桌上说。 贾玉轩刚才出去接电话的时候,就看到吕科长手里的票据了。当时,他站在刘会计和孙书记的身后,手里拿着厚厚的票据,很显摆。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票据,而是一种至高无尚的权柄。 贾玉轩本来想坐下来和吕科长聊一聊工作上的事情,见他一进来,就直接递票据,一副大领导的派头,便只好坐在办公桌里看他的票据。厚厚的一打票据,粘贴的很规整,足足有好几万的修车费。 这数额巨大的修车费,才是几个月的修车费,那一年下来的修车费呢,估计都够买两辆新面包车了。 贾玉轩看着厚厚一打修车票据,难以置信的都有些激动了。上次赦副厂长签的票据就够让他大开眼界了,没想到这吕科长的票据更离谱,都有些天方夜谭了。 “吕科长,这是几辆车的修车费?”贾玉轩压抑着激动,微笑着问。 吕科长一怔,他没想到贾玉轩不直接签字,而会这样问。 “所有车的修车费。”吕科长不紧不慢的说。因为只有这样说,才合乎情理。棉厂里大大小小有七辆车,七辆车几个月的修车费四万左右,已经高得惊人了,吕科长如果不说是所有车的修车费,而是说是两三辆车的修车费,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口。 “咱棉厂一共几辆车?”贾玉轩合上票据,望着吕科长,明知故问。 “七辆。”吕科长如实说。 “哦。”贾玉轩点点头,说,“我经常用的那辆小车,从我进厂,也没听进辉说大修过呀。” 杨进辉是棉厂的小车司机,从贾玉轩进厂,都由他为贾玉轩开车。 贾玉轩又说:“结算室和保卫科共用的那辆面包车,从我来厂,也没听说大修过呀。” 其实,那辆面包车修没修,贾玉轩也不清楚,他只是这样说,看吕科长啥反应。 “那辆依维柯,听说之前出过车祸,停在西门那边再没人敢开;还有那辆金笔车,”贾玉轩又说,“从我来厂,也就办公区的人集体出去学习用过几次,前场用过两次,平时就停在西门那边,也没听说大修过呀。还有那辆大卡车,也就仓库进货的时候用,平时也停在西门那边,也没听说大修过。厂里调拔硬件,大都由外贸派车队过来,不是咱棉厂的车,也不用咱厂负责修车。至于说另外那三辆车,其中有一辆,您给了我一把钥匙,吕科长自己留了一把,我也就用过一次,一直都是吕科长在用。至说另两辆,几个月以来,一直在西门那闲着,车身上灰尘大厚,这一直闲置的车,也不用修吧。” 贾玉轩说这些话时,一直都是轻风细雨,面带微笑,像拉家常一样。 吕科长本来就一副大领导的派头,扳着个脸,贾玉轩越说,他的脸是越难看。还是很不屑的难看。 “贾厂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修不修车,让票据来说话,难道说票据还能有假。”吕科长很不淡定的说。 “票据一点也不假。”贾玉轩说,“主要是不规范。” “不规范?几年来一直都是这样走票的,贾厂长教教我,怎样才算规范?”吕科长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那打厚厚的票据很离谱。 “我大略看了看这些票据,有百分之五十都是来自咱县汽修二厂,有一部份来自汽修一厂,还有一小部份来自另外两处个人修车行。这些票据,只有对方出的发票,而没有对方出示的原始凭证,就是现金收到条,现在收到条上还必须有对方按的手印。三年前,咱县社财务科就要求供销系统所有财务票据规范化了,那就是,在对方出示的正规发票的后面,必须附有对方出示的原始凭证收到条,二者缺一不可。再就是,这票据上只写着‘修车费’三个字,却没有写清楚修的什么部位,更换的什么零件,这会让人产生怀疑的。以后的修车票据上必须写清,修的什么部位,更换的什么零件。否则,恐怕会让吕科长很失望的。” 吕科长当然知道这个,可他是老赦的亲家,老赦原是这棉厂的建厂元老一把手。老赦在的时候,棉厂财务王主管也没有要求他票据规范,这老赦才退几天,就人走茶凉了,一个新来的年轻人,创建棉厂时没出过一把力,在别人打下的江山上坐享其成,还这么不听话,不懂事,他吕科长第一次找他签票,他竟不知天高地厚,要求他票据规范化。 “贾厂长这么年轻,家里的长辈应该都健在吧。”吕科长咧着僵硬的嘴,说道。 贾玉轩仅从吕科长的神情上就知道他这句话的恶毒用意。 吕科长这句话,无论对方如何回答,吕科长接下来的话都会很恶毒。 如果对方回答说,家里长辈皆健在,吕科长便会说,既然长辈皆健在,为何教育出这样不懂规距的晚辈。M..coM 如果对方回答说,家里长辈皆不在了,吕科长便会说,怪不得这么不懂规距呢,原来家里无人教你规距。 贾玉轩已经与赦副厂长赦超杰结怨了,不想再和吕科长闹得太僵。 既然知道吕科长这句话问的不是啥好话,于是,他望着吕科长,微微一笑,答非所问。 “吕科长,念在你是赦家亲戚的份上,咱下不为例。”贾玉轩说罢,将票据轻轻向外一推,又微笑说,“麻烦吕科长去财务室把票据金额给摞出来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7章 吕科长一怔,随即便反应过来了,神情里流露着难掩的喜色,起身拿过票据出去了,二十多分钟之后又折了回来,将摞好金额的票据放到贾玉轩面前的办公桌上。 贾玉轩从吕科长出去再到他进来,一直坐那里没动,他心知肚明,吕科长那几万块钱的票据,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虚开的,他完全可以要求他去完善票据,把原始凭证的现金收到条给全部完善了,但如果那样做,好像只针对他老赦家似的。 其实,贾玉轩最不想去针对某个人,特别是不想针对他老赦家。只是这棉厂里的实惠位置,都由老赦家的人给占着,而这些实惠位置,油水很大,如果任由人中饱私囊,那对全厂职工来说也太不公平了。特别是车间的职工,他们顶着满身的棉絮,大冬天的三班倒,还有一定的危险,也只是拿着正常工资,而你吕科长,隔几个月来一次虚开票据,就比职工辛苦工作十年的工资还多,这天理不容的事情,在棉厂却一直存在。 赦魁梧可是有名的老古板,有名的干板直耿,难道说他就是这样老古板的吗? 吕科长的独生子娶了赦厂长唯一的宝贝女儿。那吕科长虚开发票的钱最终还是留给独生子,也就是赦厂长的女儿和女婿。 所以,从吕科长出去到他再进来,贾玉轩一直在想前厂长老赦的一世英名。 其实呢,对于棉厂那些实惠位置的占据者,特别是老赦家的亲戚,贾玉轩早就心中有数,那就是,下不为例,第一次放行。 但第一次放行,也不能轻而易举的放行,放行之前,必须先敲打对方一番,一定要敲打到对方疼痛为止,因为只有被敲打疼痛了才会长记性,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所以,刚才他才如数家珍似的把棉厂的每辆车给出车情况给吕科长说了一遍。 吕科长可是车辆司机科的科长,可贾玉轩却比他还清楚出车清况,他听了心里肯定不是个味,但贾玉轩心里更不是个味,毕竟是他这个一把手大笔一签,棉厂要损失好几万块钱。 但心里不是个味,只是在心里,贾玉轩面上还是面带微笑。既然都签字同意报销了,再扳个脸已毫无意义。既然扳个脸毫无意义,那就面带微笑吧。 所以,贾玉轩微笑着拿过那打票据,仍然不忘给吕科长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说:“请坐。” 吕科长像没听到一样,一直站在办公桌前,双眼紧盯着贾玉轩手里的笔。 贾玉轩看了看票据上的合计金额,和他在心里摞的金额大致一样,便直接拿笔给签了“同意报销”,在同意报销的下面,是共计多少多少金额。然后,他站起身,拿着签过字的票据来到吕科长跟前,双手递给了他。 吕科长接了票据,直接走人。 贾玉轩仍然送他到门口,为他掀开棉帘。 “下不为例!”贾玉轩望着吕科长离去的背影,他心里有个愤怒的声音在大声说。 贾玉轩坐回办公桌,要说心里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的,虽说他已经在心里给那些占据实惠位置的老赦家的亲戚定了“第一次放行,下不为例”的标准,但按这个标准操作的时候,还是不能心静如常。 毕竟他贾玉轩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凡尘之人,而不是一个圣人。 圣人遇到这种事,估计也不会心静如常。他想。 贾玉轩的双手放在办公桌上,两个中指有节凑的轻扣桌面,好看的双眸,没有目标的望着,这样持续了好几分钟,他才开始浏览翁会计今天递的棉花收购资金汇总报表。这报表本来是应该报给财务室和统计科,但翁会计知道贾玉轩看得懂这种帐目表,才特意报给贾玉轩一份。 十一点多的时候,丁主任进来了。 “饺子的事,已解决了。”丁主任一进来便说。 丁主任又说:“刚才碰到吕科长了。” 贾玉轩便望向丁主任,很期待的听他接着往下说,他碰到吕科长又怎么了? 丁主任说:“除了结算室和财务科,咱棉厂的职工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他没用报纸包裹吗?”贾玉轩有些不相信,吕科长会直接抱着几万块钱的赤裸现金,这也太气势了吧。 丁主任说:“包了,可没包严实,凡是看到他的人都看到报纸里面的钱了。” 那些钱,都是吕科长打着修车的名义,中饱私囊的。一想到修车费,贾玉轩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丁主任,我有些不解,棉厂用不了那么多车,为什么要购置这么多车?” “据我所知,那七辆车没有一辆是棉厂购置的,而是建厂之前,省里给每个县统一分配的专车。” 贾玉轩点点头:“怪不得呢。” 其实,并不是棉厂用不了那么多的车,而是车多司机少,七辆车才四个司机。贾玉轩来棉厂之前,棉厂里除了四个司机,没有一个领导会开车的。像前场的赦副厂长,车间的唐厂长,包括眼前的丁主任,都不会开车。但贾玉轩会开车,他在商业局时就学会开车了。因为领导班子没几人会开车,有些车才大部份时间在西门那边闲置。 如果赦厂长,唐厂长,丁主任都会开车,棉厂的车有可能还不够用呢。 于是,贾玉轩便说:“我说丁主任,这技不压身,你没事的时候,也跟进辉学开车吧,西门里面那么大宽敞的地方。你学会了开车,以后出去办事的时候多方便。” “我从来没想过学开车,不过,你这么一说,那就试试看吧。”丁主任好像很不愿意学开车。 丁主任又说:“像吕科长这种弄法,何时是个头呢?” 贾玉轩当然听得出丁主任这句话的深层含义。他也发现凡是涉到和赦厂长有关联的事情和人,丁主任的话意都在暗示着什么。 贾玉轩知道这是丁主任的别有用心,他不想久居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想有一天取代赦厂长。但目前为止,贾玉轩还没有想动赦厂长的念头,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允许他去动赦厂长。更何况赦厂长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达到他要去动他的程度。更何况他才来棉厂几个月的时间。 所以,贾玉轩没有回答丁主任这个别有用心的问题,而是起身来到办公桌前边,指了指三人沙发:“坐吧。” 丁主任说:“不坐吧,我就是来给你说一声,中午不用去伙房了,办公室的人抬回来一板生饺子,还把伙房的小炒锅给拿过来了,咱就不要去伙房凑热闹了,咱自己直接下着吃。” 丁主任又说:“你是在这里自己下,还是大办公室下好给你盛过来?” 贾玉轩明白丁主任的用心良苦。他中午不回家吃冬至饺子,就是因为想陪凤鸣过冬至。如果让大办公室下好饺子再盛过来,单盛他贾玉轩的还说得过去,再把凤鸣的饺子盛过来就有些搞特殊了。那在自己的办公室下饺子吃就不一样了,他和凤鸣自食其力,自己下他们自己的饺子,那氛围,那画面,倒是美妙的很。 所以,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不用麻烦办公室了,我自食其力吧。” “好的。”丁主任答应着,开始弯腰整理贾玉轩办公室里的煤火,重新换了两个煤球。。 整好了煤火,丁主任说:“估计他们都快下好了,我去拾生饺子。” “让孙统计去结算室通知凤鸣下班过来一下。”贾玉轩在丁主任身后说。 “好的。”丁主任一边掀棉帘出去一边说。 丁主任离开二十多分钟之后,给贾玉轩拾过来一小木板生饺子。然后又将小炒锅和小铲子给拿了过来,他把小炒锅直接放在煤火上,开始添水。 “炒锅怎么也拿过来了,先仅着你们大办公室的下吧。”贾玉轩说。 “我们已经解决了,还剩好多,不是怕你嫌弃,我都给你盛过来了。”丁主任笑着说。 丁主任又说:“梅姐她两个下班还要回家,剩下的熟饺子全让她们带回家了。” 这时,凤鸣掀开棉帘,站在门外扣了扣敞开的门。 “快进来凤鸣。”贾玉轩看到凤鸣,脸上立即绽放出灿烂的笑意。 丁主任本来是想帮着把饺子下熟,一看到凤鸣来了,便问贾玉轩:“我给你们下,还是你们自己来?” “我知道怎么下。”贾玉轩很自信的说。 丁主任便说:“那好,那我过去了。” 丁主任不放心,又说:“水开了再下饺子,然后用铲子推一下,以防粘锅。下了饺子之后,锅滚了,要用凉水点滚,再滚再点,点三次滚才可以吃。” 临出门丁主任又说:“没有勺子,用铲子凑和一下吧。” 贾玉轩跟在丁主任身后,送了他几步,待丁主任掀棉帘出去,他顺势走向套间。 “我们自食其力吃饺子,你不介意吧?”贾玉轩一边进套间,一边冲凤鸣微笑说。 “嗯。”凤鸣幸福的点头。 这是她和贾玉轩第一次在一起动手做饭。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8章 贾玉轩从套间出来的时候,两袖捊得高高的,用毛由擦着手,让凤鸣进套间洗手去。 凤鸣便将双手伸给贾玉轩,说道:“你看,洗过了。” 二人开始用丁主任说的流程下饺子,第一次下了十来个,盛在快餐杯里,又下了十来个,盛在另一个快餐杯里。这样反复的下,一共九十个饺子,二人吃了三分之二就饱了,剩下三十个贾玉轩又煮成熟的,盛在快餐杯里,放套间里面了。 离上班时间还早,贾玉轩上午听了翁会计汇报说,凤鸣学会了震盘归珠,便有心想见识一下。于是,他让凤鸣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票据推给凤鸣。wap..com “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粘贴一下,摞出数据。”他说罢,将胶水放到凤鸣面前。然后起身进里间拿出算盘放凤鸣旁边,又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文具之类的东西清理了。 他想亲眼看凤鸣震盘归珠。 凤鸣并不知道贾玉轩已经知道了她会震盘归珠,贾玉轩让她摞票据,正合她心意,还窃喜呢,正好趁这个机会在贾玉轩面前炫耀一下她新学会的震盘归珠。 她粘贴好票据,知道贾玉轩就站在她的身后看她,因为她隐隐地听到他的呼吸,也嗅到他好闻的味道了。于是,她伸手抓起算盘的框梁,很夸张又很卖弄的一拉一推,再这么一划拉,就跟第一次上台表演一样,心里很慌,还担心做的不利索,在观众面前弄巧成拙。不过还好,一拉一推一划拉,两秒左右,珠子基本上全部归位,有一颗最右边的上畦珠的下珠归的不是太挨上珠,但这丝毫也不影响整体效果,再就是外人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有颗珠子没有归紧。 贾玉轩就站在凤鸣身后,双手抱胸,一揽无余的看了凤鸣的震盘归珠,包括那颗没有归紧的上畦右下珠也没有逃过他的双眼。不过,那很正常,连多年玩算盘的老会计也避免不掉。 “嗯,漂亮。”贾玉轩很满意的鼓了两下掌。然后他探身凤鸣,右肘支桌,左臂环过凤鸣,搭在她坐的椅背上,温润的双唇几乎贴在凤鸣的脸颊上,耳语一般的说,“我的林会计果然聪慧。不过,就是有些不自然。就好像算盘于此刻的你来说,不是为了摞帐,而是专门震盘归珠用的。嗯……怎么说呢,就好像一个人拿起一支笔不是为了写字,而是为了摘笔帽的动作很酷。” 凤鸣知道自己的炫耀心理也被贾玉轩看穿了。她有些难为情。再加上贾玉轩的温热气息,还有他那悄悄话一样的语气,及他那似挨不挨她身体的左臂,还有他身上的味道,让她直觉得脸发热,心跳加快。 “你你,你不要离我太近。”凤鸣脸红的说。 “怎么了?”贾玉轩不解。 “最近我们结算室的人,都是一身的膻气,我都闻到我身上那膻味了。你是不知道,连取钱的人都嫌弃的捂鼻子。”凤鸣羞涩的笑着说。 凤鸣又羞笑着说:“我感觉现在我们结算室那气味就跟羊圈的气味一样了。” 贾玉轩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结算室的人这么难伺候,以前是抱怨加班饭没有热汤,现在喝上羊汤了,又抱怨膻气了。”贾玉轩说着,便特意去闻凤鸣身上的味道。 “我没抱怨,挺好喝的,我是天天喝也喝不烦,就是这气味怕你受不了。”凤鸣又羞涩的笑了。 “放心。”贾玉轩一脸诡笑,“凡是从你身上发出的气味我都喜欢。” 贾玉轩说着,伸手抓起算盘,晃了两下,打乱算珠,然后很轻松自然的一拉一推又一划拉,算珠归的整整齐齐。 “摞账吧。”贾玉轩将算盘轻拉到凤鸣面前说。 “你也会?”凤鸣很吃惊扭头看他。 “嗯。”贾玉轩坐回他的办公椅上,与凤鸣隔着办公桌,望着凤鸣说,“我母亲十六岁就进供销社当营业员。我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家里是做生意的,她更精于珠算。我可是听着算盘珠的声音长大的。” 凤鸣本想着在贾玉轩面前炫耀一下新学会的震盘归珠,让贾玉轩开开眼界,她怎么也没想到,人家祖孙三代都熟练震盘定珠。 她从小的遭遇,像个熔炉,早练成了真金不坏之体,什么丢人丢面子的事情,于她来说,无所谓。可只从遇到了贾玉轩,她练就的真金不坏之体,一下子就变成了坯体,随时都会灰飞烟灭。 这个尘世,你对它不动真情,它还真奈何不了你,那你便是超脱于尘世之外的人。可你一旦对这个尘世动了真情,你就和它融为了一体,成了尘世中的尘世之躯,尘世中的风霜雪雨时刻在侵蚀着你,直到有一天葬身于尘世。 她最怕在贾玉轩面前失面子。 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她摞帐的时候,心还慌呢,脸颊红的就跟大婚的新娘一样。 贾玉轩知道凤鸣内心很窘迫,便岔开话题说:“凤鸣,听说你们结算室有个赵会计,外号双枪老太婆,能用双手同时拨算盘。真的假的?” 他说着,起身离开办公桌,在凤鸣身旁,围着凤鸣踱步。 “真的,确实。”凤鸣说。 “你想不想学?想学的话,我让翁会计给她打个招呼。”贾玉轩问。 “不学。”凤鸣立即摇头说。 “为什么?”贾玉轩很不解。 因为在外人看来,孙会计那一招绝技很厉害的样子。 “一点都不实用。双手同时拨算盘,眼睛会翻票据吗?如果需要有个专人在旁边翻票据,或者念数据,那还不如多一个人摞账更快,更省事。”凤鸣解释说。 别提贾玉轩多欣慰了,因为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双手拨算盘,只不过听起来好听罢了,一点也不实用。 “双手拔算盘,看上去好看,听上去好听,却费脑费心,也并不实用。”凤鸣说。 凤鸣又说:“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技能都实用。” 贾玉轩热血沸腾,忍不住附身在凤鸣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又深深呼吸了一下她身上那带有膻味的气味。他本来不喜欢这种膻味的,因为是从凤鸣身上发出来的,他就特别的喜欢。 “英雄相见略同。”贾玉轩亲了凤鸣之后,很心满意足的诡笑说。 “嗯哼!”凤鸣扭头羞笑着瞪他。 “我心意。”他的诡笑里流淌着柔情密意。 二人正在享受妙不可言的二人世界,丁主任神色异常的掀棉帘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喂花班的班长。 丁主任指着身后的喂花班长说:“贾厂长,他有急事向你汇报。” 丁主任说罢,赶紧示意那喂花班长向贾玉轩汇报。 “过磅员在伙房闹事,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和伙夫们干上了。”喂花班长着急的说。 “陈科长现在在厂里吗?”贾玉轩的眉额立即皱了起来。 “不清楚,今天冬至,谁知道他回家没有。”丁主任无奈的说。 喂花班的班长小心的说:“那我过去了。” 贾玉轩点了点头:“是唐厂长让你来汇报的吧?” “是的。”那喂花班长应答着转身出去。 丁主任送他到门口,看着他掀棉帘出去,又折回来。 贾玉轩嘱咐丁主任:“赶紧让靳大鹏骑车去保卫科,陈科长如果在,就让陈科长带上全部保安去伙房,陈科长不在就让孙队长带上保安赶去伙房,要尽快,不管责任在谁,先把双方给控制起来。” “好。”丁主任答应着,转身就走。 贾玉轩又在他身后嘱咐:“给大鹏说,别忘了通知陈科长他们带上电棍。” 掀棉帘出去的丁主任答应着,脚步声远了。 贾玉轩坐不住了,他起身穿上棉衣,对凤鸣说:“你摞好票据先在这待着,这里暖和清静些,我去处理一下。如果上班之前我没有回来,你带上门去上班就是。” 凤鸣点点头,她漆黑如夜的双眼一直望着他,一直望着他出门而去。她精致的五官上写满了担心。因为担心,她望他的时候反而没有心跳加快的感觉。 贾玉轩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去到大办公室,丁主任不在。 这么短的时间,丁主任应该不会走太远。他这样想着,便步履匆忙的穿过那道门洞,见丁主任正站在那条贯穿整个棉厂的东西大路上,向西张望。 他来到丁主任跟前,说道:“一会儿你不要去伙房了,让大鹏带保安去伙房。” 丁主任没有说话,只是不解的望着贾玉轩。 贾玉轩低声说:“不能影响下午的正常上班,如果过磅员闹情绪下午不愿上班,就让他们直接签自愿离职书。” 丁主任有些难以置信,却双眼放光,说:“如果他们真签了呢?” “真签了就让他们卷铺盖走人。”贾玉轩说,“过磅是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了,如果他们真签了,下午从别的岗位上临时抽人给顶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耽误正常收购。” 贾玉轩又说:“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过磅员真罢工了,都抽调去顶替。” “明白。”丁主任激动的点头说。 “那你现在赶紧回办公室拟定个自愿离职书。我在这里等大鹏他们。”贾玉轩的语气一直都很低,神色也很严肃。 于他来说,那些人的每一次闹事,都是他的机会,他一直在耐心的等机会。就像丘吉尔说的,不要浪费掉任何一次危机。危机越大,机会越大。 有时候,他觉得,丁主任的别有用心也是他对付赦超杰的得力武器。 坑害棉农,做了亏心事,还不自知。赦超杰吹捧他们是棉厂的有功之臣,他们还真把自己当成有功之臣了。 丁主任可是一直深信贾玉轩的能力和实力,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奔向办公区去拟自愿离职书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49章 丁主任热血沸腾的回到办公室的套间里,开始伏案拟定棉厂职工自愿离职书,他的思绪如波涛一样汹涌翻腾。 他没来棉厂之前,是棉麻公司经理的秘书。他跟了棉麻经理有五六年,直到那棉麻经理退休,才把他调到这棉厂,本来是来棉厂当前场副厂长的,结果,被老赦给来了个狸猫换太子,安排他在办公室做主任,把自己的儿子调过来做前场副厂长。 他以前跟棉麻经理五六年,也没觉得那棉麻经理的管理能力及为人处事有可圈可点的地方,至于说工作政绩,更没有什么出彩的亮点。他只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只想在棉麻公司一把手的位置上安安生生的熬到退休为止,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愿的熬到了退休。 直到他调到棉厂之后,前赦厂长的工作能力和为人处事,真让他的眼睛猛的一亮。因为老赦也是一个敢说敢干的人,别看他年龄大,那魄力决不亚于年轻人。 老赦退休了,调来一个比自己还年轻七八岁的贾玉轩。说实话,看到贾玉轩的第一眼,他都失望死了。本指望新厂长来了能重用他,那么年轻的厂长能干什么,还不是因为有背景,来棉厂做跳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混几年之后就高升走人了。 可是,仅仅跟贾玉轩了几个月,他就被震撼到了。 他能看得出来,虽说贾玉轩对赦厂长尊重有加,但贾玉轩是不惧赦厂长的。他很有担当。陈科长没有向赦厂长打招呼就抓了前场两个人,当时赦厂长不依不饶陈科长,追到贾玉轩办公室质问陈科长为什么抓前场的人不事先给他打招呼,眼看着陈科长下不来台,贾玉轩立即把陈科长抓人的事情全拦在了自己身上,说他让陈科长抓的,并最终将那两个人给开除出了棉厂,还让两家缴了罚款。 大概从那件事之后,丁主任就觉得陈科长对贾玉轩是感激涕零。 棉厂从建厂以来,职工如厕拉屎扯皮棉一事,老赦压根都不管,因为他明知自己管不了,也不去多那一嘴。 贾玉轩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禁止了那件事。直到现在,除了他和唐厂长,这棉厂的几百名职工,做梦也不会想到是年轻的贾厂长导演了那出唐厂长突患急病的好戏。 棉厂建厂以来,结算室都呼吁夜里的加班饭给弄碗热汤,因为管伙的刘会计是唐厂长的妻弟,结算室再呼吁,老赦全当耳旁风,结算室也不再呼吁了。 贾玉轩一来,翁会计仗着是林会计的师傅又开始向新厂长呼吁,贾玉轩便让他丁主任去直接警告刘会计,如果结算室的加班饭再没有热汤,就直接给结算室发加班费,让结算室自己解决加班饭。吓得刘会计赶紧给结算室的加班饭曾加了羊汤。 还有处理地皮工皮影那件事,当时赦厂长让皮影检举揭发,谁也没想到皮影检举揭发的竟然是林会计。全棉厂都知道,贾玉轩现在正稀罕林会计,巴不得天天让林会计守在他身边,皮影诬陷林会计,那不是直接拿矛头戳他贾玉轩的脸吗。???..Com 但最终,皮影不得不向林会计低头道歉。 皮影给林会计道歉的场面,比她诬陷林会计时还要大。虽说还是在小会议室,虽说还是棉厂的原班人马,但却增加了皮支书和城关派出所的人。 一开始,皮影是趁着晚上下班的时间,私下去找林会计向她道歉的,说什么误会了,以为是林会计告密她,便故意报复,现在已经后悔,请林会计原凉她,去向贾厂长给她求个情。林会计确实去向贾玉轩给皮影求情了,但贾玉轩根本就不同意,必须要求皮影当着上次她诬陷凤鸣时的厂核心领导的面向凤鸣道歉。起先皮影不同意,可她拖到三天头上,还是在小会议室当着众领导的面向林会计赔礼道歉。 估计皮影都后悔的吐血。后悔诬陷林会计。 再就是,门卫花脸叔的终身大事。贾玉轩让他丁主任给门卫大叔出谋智儿。出了谋智之后,门卫的花脸叔也照他的谋智去做了,请他们皮店村的几个大龄妇女去向那个懒在棉厂不走的外地流(浪)妇女提亲,结果,那提亲的一个大龄妇女一看那流(浪)妇女还算标致,就不再给门卫的花脸叔提亲了,而是改成给自己的光棍侄子提亲,那流(浪)妇女一听,头摇得像拨浪鼓,根本不愿意。可那妇女便天天去关心那流(浪)妇女,虚寒问暖的,送这送那,那流(浪)妇女竟然同意相看一下她侄子了。被花脸叔知道后,就哭着去寻贾玉轩了。大概是花脸叔觉得他丁主任的能力已经解决不了他当时的危机了,大半夜的直接去办公区敲贾玉轩的门,一见贾玉轩就哭得泪人似的。 “我不会亏待她的,我不吸烟,不喝酒,又有工资,还有地,还有院子,她嫁了我还可以在棉厂上班,那歪瓜媳妇的侄子有什么?她嫁了歪瓜媳妇的侄子会受罪的,我是可怜她跟着歪瓜媳妇的侄子受罪呀……” 花脸叔在贾玉轩面前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贾玉轩本来是最不想牵连这件事,花脸叔一寻上门,他再不想被牵连,也不好往门外推花脸叔了,只好连夜派人去把皮支书给请过来,让皮支书出面管一下这件事,并承诺皮支书管好了这件事,可以给他安排一个季节工在前场。 对于皮支书来说,花脸是他皮店村的人,即便贾玉轩不给他安排个季节工,他也会义不容辞的出面揽下这件事,那歪瓜媳妇的侄子毕竟是个外村人,他怎么可能眼看着一个外村人抢走本村人的媳妇。更何况贾玉轩还承诺他一个季节工,所以,皮支书是乐呵呵的答应了,第二天一早就让自己媳妇来棉厂向那流(浪)妇女提亲了,并保证嫁给花脸叔之后还可以在棉厂上三班倒的班。 别看花脸叔一脸的白癜风,那流(浪)妇女倒是很中意花脸叔。 花脸叔打了大半辈子的光棍,娶了个这么标致的媳妇,对贾玉轩那个感激涕零,就别提了。 所以说,丁主任跟随贾玉轩的时间越长,越震撼贾玉轩的手段和能力。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贾玉轩,因为他深深的知道,他想要的东西,只有贾玉轩能给他。 此刻,他一边拟定棉厂职工自愿离职书,一边热血沸腾,也隐隐的感觉那个前场厂长的职位,很快就是他丁新国的了。 丁主任将棉厂职工自愿离职书似定好,走出套间,贾玉轩正好跨门进来。 “似好了。”丁主任双手呈给贾玉轩。 贾玉轩大略浏览了一下,抬腕看了看表。 “快到棉麻的上班时间了,如果那帮过磅员真的闹罢工,你就立即给棉麻纪检打个电话,如实汇报之后,请求棉麻纪检派人赶紧来咱厂一下。”贾玉轩说。 “哎。”丁主任双眼放光的点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0章 冷战醒了,睁开眼,屋里还一片昏暗,他以为是半夜,想继续睡,又放心不下,便伸手从枕下摸出手表,却无法看清时间,便又从窗台上摸到打火机,因为天冷,打了十几遍,才免强打着火,看清了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便不敢再睡了。 今天是凤鸣的生日,他早和娘合计好了,去县城棉厂,尽量当着众多职工的面送凤鸣一辆斩新的女式自行车为生日礼物,然后带凤鸣回家过生日。 天很冷,他不想起床,也不敢睡,稍懒了一会床,便披衣跳下来,踏鞋去套间门口开了灯,回到床上,穿好上身衣服,本来想再懒了一会儿床,可下面有了尿急的感觉,想懒也懒不成了,便一咬牙,几下穿戴好下身衣服,踏上鞋,跑出去上茅厕。 天色迷迷蒙蒙,眼前的所有物体都是模糊一团,冷气像刀子一像刺骨。 冷战嫌茅厕太远,便在东屋山南墙的一堆废旧物旁边解决起来。 反正也不是他自己家,而是大队部,又这么冷,他是怎么省事怎么来。 他放完了下水,也懒得系裤,便一手捏提着裤腰,转身往屋里跑,可是,在他转身的时候,发现西边院墙以里的树上吊着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看上去就跟一个人上吊一样。 天气冷,雾气大,模糊一片,他也没在意,跑进了屋,又正式穿戴一番,这才拿起包,拉灭了灯,出了大队部的东厢屋。 他的气车就在院里停着,他先将大队部的院门打开,准备开车回家,也忘了刚才看到院门西边树上吊着的东西。可是,当他开车离开时,车灯扫到了西边树上,他瞄了一眼,果然是个人在那吊着。 他以为是有人给他开玩笑,故意吓他,便撇嘴邪笑着,开车出了大队部,将车停下,回来关院门时,一脸的邪笑,悄悄潜过去,准备趁对方不注意,吓对方一下。可当他潜到跟前,大叫着猛推对方时,发现了不对劲,因为那人是僵硬僵硬的,冰凉冰凉的。他怔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腿立即软了。他想转身跑,已经跑不动了,连转身也不会了,而是一步一步的退,很僵硬的退走,双眼望着上吊的人,不敢眨眼,他害怕一眨眼,那上吊者会变成厉鬼跳下来。本来几步就到的大门,他退了有几分钟,一退出大队部,哪里还顾得上关大门,开上车就回家。 在影视里,书本里,看到的那些救人情节,他认为再正常不过了,那是最其码的做人标准,如果见死不救,临阵退却,那才不是个正常的人。可现在,他明知道应该先将上吊的人从树上御下来,给他施救,可他却不敢,他只想快点回到家,将这事汇报给他的支书爹。也突然感觉,影视和书上描写的救人情节,只是高于生活的艺术情节罢了。 本来,他们家三处宅基,三栋楼房,他不应该再睡简陋的大队部东厢房了。再就是,农村还有个凤俗,那就是家里的房屋必须要有人入住,否则,长时间没人住,便会有脏东西住进去。冷战家三处宅基,三栋楼房,当然不能空着。 砖厂放假停工,冷战搬回家住,本来他是要搬到属于他的那处宅基,新盖的楼房里。那是他和凤鸣以后结婚的家。 可是,他住进去之后老是做恶梦。 说是恶梦,就是他以前经常做的那种梦,他梦到和凤鸣一起跪在佛像前祈祷求佛。可是,以前做那种梦,他在梦里的心情都是幸福和激动的,梦中的凤鸣虽说很冷漠,却是一脸的期待,也双手合十默默的祈祷。但现在做那种梦,本来他和凤鸣是相依跪在佛像前,可跪着跪着,梦中的他便突然害怕起来,越来越害怕,害怕到最后,发现眼前的凤鸣不见了,他便到处找寻,呼喊凤鸣,一直到醒。 他家三处新楼房,他住一处,伯和娘住一处,另一处两个弟弟住。他大弟高考落榜了,本来就是个学生混,死活也不愿复读,便随了伯的愿,当了一名民办教师。小弟正在县城上高中,平时住校。二弟不愿一个人住一处院落,便叫了几个狐朋狗友同住,成夜的不睡,还喝酒闹事。 冷德金两口便劝冷战搬过去和二弟住一段时间,尽下做兄长的义务,好好管制一下二弟往正路上走。因为冷战在二弟这个年龄,都是砖厂老板了。 冷战才不愿去凑热闹呢,他喜欢一个人静,再就是,想去县城夜宿迷你锦衣店也方便。 冷德金两口也不免强冷战,因为冷战一搬过去和二弟一起住,冷战住的院落便空了,房屋没人住也不吉利。 当时,冷店街上来了一家卖逍遥镇糊辣汤的,一家六口人,在街上租了门面房,白天卖糊辣汤,晚上需要睡觉的地方,要租房子,王美兰听说,便将冷战住的那处楼房的东西厢房租给那家卖逍遥镇糊辣汤的了。 这一家人是一对夫妻,带三个孩子,还有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虽说卖的是逍遥镇糊辣汤,却不是逍遥镇人,而是临县人。一家六口,三个孩子,老大是女孩子,七岁了,该上一年级了,下面是一对双胞胎男孩儿,比那女孩小两岁,爱打仗,各人持一条棍子当武器,打打杀杀,谁吃亏了都会嚎上一阵儿,嚎过之后,很快又会开打。除了晚上睡觉安静,剩下的都是闹腾。冷战受不了,可他又不愿和二弟住一处,再加上晚上老做恶梦,便又搬到大队院的东厢房住了。新笔趣阁 尽管搬到大队部睡之后,他仍然做恶梦,但躲避了卖逍遥胡辣那家双胞孩子的吵闹,很是自在,想解决生理问题了,吃过晚饭便开车直奔县城的迷你锦衣店,第二天早上再开车回家吃娘做的早饭,神不知鬼不觉,伯和娘还以为他睡在大队部的东厢房。 冷店村的人,大都知道他晚上睡大部队的东厢房,竟然还有人跑到大队部去上吊,奇怪的是,他昨晚正好没有做恶梦,因为一直在想凤鸣的生日,他睡的很晚,凌晨十二点多才息灯钻被窝,暖了半个小时的凉被窝才入睡。 那个上吊的人,是在他入睡之前上吊的呢,还是在他入睡之后上吊的呢,如果是入睡之前,为什么没听到一点动静呢,如果是在他入睡之后上吊,这才几个小时呀,怎么就僵硬冰凉了呢。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愁吃不愁喝,为什么要上吊? 如果是真不想活了,村里的树这么多,村外的树更多,你随便找棵树去寻死,为什么偏偏跑到大队部的树上去上吊寻死? 这不是存心和大队部过不去吗?再就是,自己以后恐怕也不会再睡那里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1章 冷战慌乱的开着车,思维像闪电一样胡思乱想着,拐弯的时候,差点撞死一条大黄狗。 平时,开车从大队部回到家,就那几条街,一眨眼的功会便到了,可今天,他感觉那几条街的路被拉长了几百倍。 终于到家了,他将车停在大门外,慌乱的推开车门,下了车,这时,天色已经亮堂一些了,他隔院墙看到自家厨房正冒着缭绕的炊烟,一下子镇定了很多,他知道娘正做早饭。 往日这个时候,娘才起床,因为今天要去县城,娘才早起做饭的。 盖了楼房之后,老宅院门也换了,是那种很流行的——就是一扇大门上有小门,平时不过车,只开小门。 冷战走到院门前,准备拍门喊娘,可他的手刚碰到门,枣红色的小铁门就闪了一条缝,他推开进去,直奔厨房。 王美兰正坐在灶火前,一边拉凤箱,一边往灶火里添柴,锅上腾升着浓浓的蒸气,他闻到红薯的香甜味了,大概是煮了一锅红薯。昨天下午翻红薯窖,翻出好多坏红薯,王美兰怕好红薯被传染,挨个翻了一遍,全部把坏红薯给投出来了,昨晚上王美兰又打夜把坏红薯削了一遍,能吃的留下,不能吃的都扔粪坑里了。这个季节,红薯不好存放了,隔几天王美兰就下去翻一遍。 看起来今天早上要吃红薯了,人吃剩了,拌上糠给猪当饲料。 “妈。”冷战一进厨房,就从身后抱住了王美兰,激动的就像久别重逢。 他如此出格的举动,把王美兰给惊到了。 “滚,没出息,二十好几了,一去见自己的媳妇,还疯成这样。”王美兰嘴上骂,却一脸欣慰的笑了。 “不是,是有人上吊了,快让伯带人去看看吧。”冷战松开娘,拽住她正拉风箱的胳膊。 “我说你胡吣什么。”娘腾出另一只手打了儿子一下,又说,“今天可是凤鸣的生日,少说丧气话。” “真的。”冷战摁着风箱拉杆,不让娘拉。 王美兰望向儿子,一看到儿子的表情,知道是真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哪儿?谁呀?”王美兰惊问。 “大队部,没看清脸。”冷战一脸的惊魂未定。 “大队部?男的女的?”王美兰惊问。 “男的吧,我都说了没看清。”冷战急了,又晃娘的胳膊催道,“快让爹找人去救呀。” “你咋不直接去催你爹?”王美兰瞪了儿子一眼。 “吓掉魂儿了。”冷战松开娘的胳膊,抱着风箱拉手,瘫在那儿。 王美兰撇着嘴瞪儿子,然后站起来,嘴里嘟囔着“哪个难剃的家伙,跑大队部寻事”,她出了厨房,也不进堂屋,直接站堂屋窗下喊:“冷德金,赶紧爬起来,冷战说大队部有人上吊,赶紧去看看进哪个难剃的东西,别出人命了。” 大早上,村子才刚刚苏醒,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谁要是站在自家院里咳嗽一声,左邻右舍都能听到,王美兰的亮嗓门一喊,一下子传了半条街,不但把冷德金喊起来了,半条街的人也闻讯起来了,纷纷跑出家门,有人朝冷战家门口张望,看冷德金出来了没有,好跟过去看热闹,还有性急的人已跑向大队部。新笔趣阁 冷德金一起来,顾不上洗把脸便出去了,因为他知道,去大队部上吊,肯定是寻事的,而不是真想死的,如果真想死,家家户户都有树,为啥非要跑到大队部上吊。这冷店村可是乡(政)府和各机构的办公驻地,去大队部寻事,那不是和他这个支书过不去吗,如果传到乡(政)府,他这个大队支书可就颜面扫地了。 本来瘫在那里的冷战,见他伯匆匆忙忙的出去,也赶紧站起来,想跟伯身后去大队部看个究竟——他想知道上吊的人是谁,是否能救活。可他刚跟到院门口,娘就喊上了。 “爬回来冷战。”王美兰很生气的吼道。 冷战站住了,不情愿的转过身:“妈,我想看下能救活不能。” “赶紧吃饭,咱上县去。”王美兰瞪着儿子说。 冷战想说服娘。 “离那晦气远点,今天可是凤鸣的生日。”王美兰说罢,转身回了厨房。 冷战一听,怕那上吊的人救不活,看了死人再去给凤鸣庆生,还真是晦气。尽管他不迷信,可一涉及到凤鸣,经娘一说,便也迷信起来。赶紧言听计从的回来了,吃了早饭,开车带娘去了县城,到公家的五金店买了辆斩新的女式飞鸽牌自行车,放在车的后备箱,然后去了县棉花厂。 王美兰为了儿子,今天也准备豁出去了。因为母子二人早合计好了,在凤鸣生日这天一起来棉花厂看凤鸣了。然后她就以婆婆的名义让凤鸣教她学做账,让凤鸣跟她们母子回家,再然后要发生的事儿,那就是由不得凤鸣做主了。 今天的天气是半阴半晴,稀薄的雾气缭绕着,天空一片迷蒙,太阳有时候像一团模糊的光团,有时候又无影无踪。 也可能是天气原因,也可能是棉农的棉花卖的差不多了,所以,棉花厂东门外的花车不是太多,稀稀落落的就十几辆。 冷战和娘来到棉花厂,已经九点多了,他将车停在十几辆卖花车的后面,让娘在车上等,他去棉花厂找凤鸣,可娘不同意,非要和他一起进厂。还说什么,她就是要让全厂的人看看,她就是凤鸣的婆婆。 冷战一听,觉得也行,便和娘一起来到了棉花厂大门口,用手指了指门北面窗口围着的一簇人说:“妈,你看,那就是结算室,那些人都是领卖花钱的,凤鸣就在那里上班。” 王美兰望过去,点了点头,但并没表现得很高兴,反而一脸的担心。 大概还没有开磅放车,棉花厂的东大门没有开,只有小门开着,供人进出。 可冷战搀着娘一跨进小门,就被门卫和保安拦住了。 “干啥?” “找谁?” 小门卫和小保安同时喝问。其实,冷战上次来,给门卫上的人发过糖果的。只是棉厂东门每天进进出出都是人,门卫和小保安不可能记住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找林凤鸣。”冷战说。 “来签名。” “来门卫室等。” 保安指了指面前桌子上的册子,门卫指着门卫室,同时说。 “不用签吧,我是凤鸣的未婚夫,这是我妈。今天凤鸣生日,我们想去她上班的地方看她。” 冷战不说他是凤鸣的未婚夫,门卫和保安还一副六亲不认的客气样子,只让他按程序来签个名,他一说自己是凤鸣的未婚夫,门卫和保安立即上心了,来劲了,相视一笑,一脸诡异的走上前,开始打量起冷战和他娘。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2章 现在,全厂的人都知道,凤鸣和年轻好看的厂长好上了。可眼前的大傻帽还自称是凤鸣的未婚夫,要去她上班的地方看她,这怎么不让他们感到好笑呢。 不远处站着几个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个人就是保卫科的陈科长。刚才冷战的声音很大,他们也听得一清二婪,一听见冷战说自己是凤鸣的未婚夫,都好奇的不得了,便赶紧向这边张望,打量冷战。 冷战被小保安和小门卫打量的很不舒服,特别是当着娘的面被这样打量,有些恼火,正色问:“咋啦?这样看我?” 二人不说,只是一脸的诡笑。 “先出去等吧,我去问下林会计见不见你。”小门卫开始轰赶冷战。 冷战没想到会遭遇轰赶,特别是娘还在旁边。这时,他开始向厂里张望,希望看到凤鸣,或者是找个认识的人给通融一下。他本来是想找冷辉的,这一张望不当紧,他看到了陈科长,也认出了陈科长。因为陈科长还穿着那身保安服,还是那个胡子拉碴的油腻样儿。 “我们认识。”冷战用手一指陈科长说。 小门卫和小保安一听,相视一望,半信半疑。 “我去给陈科长请示了再说。”小保安便走过去向陈科长汇报。 陈科长也正纳闷呢,因为他在冷店砖厂看到的那个自称凤鸣丈夫的砖厂老板,就跟个毛贼一样,油污乱糟的头发有几寸长,油污肮脏的衣服好像八百年也没洗过,黑红的脸上也是油污不堪。可现在门口那个自称凤鸣丈夫的人,却是一身鲜衣,锃亮皮鞋,头发乌黑油亮,又一丝不乱,腋下还夹着黑皮包,弄得跟个港商似的,还带着一个干净利索又俊俏的中年妇女。 二人都是一副轻衣乘肥的派头。 陈科长正纳闷呢,保安来汇报了,他一听,越好纳闷了,因为对方说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对方,便带着纳闷来到冷战跟前打量他,打量了几打量,还是不认识。 “陈科长,我是林凤鸣的未婚夫,我们认识的,你想一想,那个晚上,你带人到我们厂找厂长王守礼写证明材料。” 冷战开始扯陈年旧事,给陈科长拉近乎。 “哦。”陈科长貌似恍然大悟。可他仍然不能把那个砖厂老板和眼前的冷战联系在一起。尽管他知道,那个砖厂老板和眼前的人是同一个人。 不怪是老人说,人是衣,马是鞍。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算是彻底给验证了。 “你有事?”陈科长明知故问。 “今天凤鸣的生日,我和我妈来给她庆生。”冷战以为陈科长会念旧情,让他和娘进去找凤鸣。 “林会计不在,刚坐车出去了。”陈科长如实说。他如实说的目的,是让冷战赶紧走人。 出去了?她在结算室上班,出去做什么?冷战和娘都很失望。特别是冷战,他怀疑陈科长骗他。 “上班时间,她去哪儿了?”王美兰上前走了几步,赔着小心问。 凤鸣确实出去了,跟着翁会计和贠会计,还有赵会计,去银行了。冷战和娘从东门进,结算室的人坐面包车从西门出去,同去的还有押车的两个保安。 陈科长知道凤鸣跟翁会计他们去银行了,也知道眼前的冷战是和凤鸣定过亲的未婚夫,可他更知道现在的凤鸣和厂长好上了,如果如实说凤鸣去银行了,眼前的砖厂老板势必会追到银行去。 “好像去市里开会了,不是她一个人,结算室去了好几个。”陈科长开始撒慌编故事了。 “哦,那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她生日,我们给她买了辆自行车。”王美兰又问。 “这不清楚,我只负责保卫。”陈科长说罢,赶紧回到刚才的地方,因为他担心这个俊俏的中年妇女问个不停。 陈科长一回到刚才的地方,又加入了刚才那簇人的话题聊起来。但他如鹰的双眼却时刻留意着冷战和他娘的动向。 王美兰极度的失望。 冷战不但极度的失望,还感到在娘面前极度的没面子。他带娘出了棉花厂东门,并没有回车上,而是直接去了结算室的窗口。 结算室四个结算窗口,今天只开了两个窗口,他挑一个人少的,用力拨开别人,探头向里张望,凤鸣果然不在。 “哎,各位会计好,我是凤鸣的未婚夫,今天凤鸣怎么不在呀?”冷战大声冲里面问。 他上次来结算室散过糖果,按理说结算室的人都应该认识他。 但结算室那四个取钱窗口,每天都是黑压压的人头,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结算室的人也记不住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冷战不说自己是凤鸣的未婚夫,尽管他上次给他们散过糖果,结算室的人也没一个认识他;他一说是凤鸣的未婚夫,结算室的人都想起了他。 今天取钱的人不是太多,结算室的人一听说冷战是凤鸣的未婚夫,都停下手里的活儿望向冷战。 取钱窗口出现的那张脸,果然有些面熟。 结算室的人知道那张面熟的脸就是上次来他们散糖果的人,但结算室的人也都知道凤鸣现在和年轻好看的厂长好上了。 “林会计不在,刚坐车出去。”窗口一个负责传票据的年轻女会计回应他。 冷战一听,知道那个陈科长没有骗他,凤鸣是真出去了,是坐车出去的,可能真去市里开会了。他本来想说声谢谢,转身离开。可他又随口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中午准回来。”里面一个微胖的三十多岁的女会计说。 “好,谢谢,这次来的仓促,下次一定给你们带糖果。”他后悔今天没带糖果来。主要是他没想到凤鸣会不在。 冷战带娘回到车上开始等凤鸣。 这时,大概是开磅收花了,棉花厂的大门打开,开始放花车进去。 再说花厂的陈科长,他见冷战和他娘出去没有向南,而是向北,知道母子二人去结算窗口看究竟了,越发的留意,很快,他见母子二人从大门外走过,向南走去,便也来到大门以里,吩咐保安去门外看冷战母子离开没有。 保安出了大门,见冷战母子上了车,却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坐车里等待,便赶紧去向陈科长汇报。???..coM 陈科长知道冷战向结算室的人打听到凤鸣很快就会回来,才在门外一直等,他便赶紧去办公区向贾玉轩汇报这件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3章 贾玉轩正在听宣传科的靳科长汇报工作,陈科长一进来,见靳科长正汇报工作,一点也不避讳,径直走到贾玉轩身边,附耳小声向贾玉轩汇报。 “贾厂长,今天好像是林会计的生日。”陈科长说,“冷店那个砖厂老板带着他娘来给林会计庆生了,林会计正好跟着翁会计他们坐车去银行了,现在砖厂老板和他娘正在棉厂东门外的车上等林会计……” 靳科长见陈科科汇报工作时的语气和神态,知道他汇报的内容拿不到桌面上,否则,也不会这么神秘了。于是,为了避闲,便赶紧寻个借口离开了。 宣传科长前脚离开,丁主任便进来了。 贾玉轩听完了陈科长的汇报,眉额开始紧锁,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那我过去了,今天我就在东大门那儿。”陈科长的意思是,他严阵以待,如果需要轰赶冷战,只要一一声令下,他就会立即上阵。他说罢,掀棉帘跨门出去。 “陈科长稍等。”贾玉轩喊住了他。 陈科长赶紧折回到贾玉轩面前。他以为贾玉轩这是要他带保安去轰赶冷战,他就可以为领导效劳,大显身手立功了。 “陈科长,上次那个虚开假贾的事件,你做得很好,放心,厂里会适当给予奖励的。”贾玉轩微笑着表扬陈科长。 “哦?”陈科长懵了。 贾玉轩说:“是这样的,上次碰到了一位当事者的家人,他说每人交了一万五,两个人共交了三万,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好像要求你每人收一万,你这样做等于多为厂里创了一万元的收入,所以,年底的奖金,我会给财务科安排,给予你适当的奖励。” “哦,哦哦。”陈科长终于缓过来了,很不自然的点点头,有些步履慌乱,出去的时候掀棉帘,掀了几次才掀开。 陈科长一出去,丁主任便向贾玉轩竖起了大拇指。他现在对贾玉轩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贾玉轩这样做,既能让陈科长交出那多收的一万块钱,又不使他难堪,再给予他适当的奖励,消除他内心的怨忿,可谓是一举三得。 “咱厂的额外年终奖也核算出来了。”丁主任说。 “哦。”贾玉轩起身,摘下腕上的手表,放在办公桌的抽屉,开始换出门的厚棉衣,那是一件深灰色的厚棉衣。.CoM “贾厂长要出去。”丁主任问。他心里很是纳闷,厂长为啥摘掉手表? “有件急事出去办。”贾玉轩说着,拿起藏蓝色围脖,掀棉帘出去,出了办公区,开车出西门,直奔中国农业银行。 今天,翁会计带人来银行,主要是提款。 结算室去银行提款,一直都是贠会计带人负责。每天早上七点半带人赶到银行,九点半之前回到厂里。 但今天去的晚些,因为翁会计要去银行对帐,要坐车一起过来,再就是,近几天卖花的少,取钱的也少,昨天保险柜里还余留了钱款,上班能应付一阵儿。 结算室去银行提款,那都用大(麻)袋装钱,一路上都有厂里的保安护卫。 以前去银行提款,凤鸣从来没有跟随过,但这一次,翁会计要对帐,他特意让凤鸣跟来,就是想教凤鸣如何与银行对帐。 翁会计是个精明人,凤鸣不仅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现在还和年轻好看的厂长好上了,她的前途和未来,肯定很锦秀。徒弟尊贵,做师父的也跟着荣耀,他这个做老师的,当然要用心栽培和扶持了。 当贾玉轩开车来到农业银行的时候,结算室的人已将提款手续办妥,装钱的麻袋也抬上了面包车。结算室的贠会计,赵会计和两个保安也已坐上车,车门都关上了,贠会计和赵会计向站在车窗前的翁会计挥了挥手,司机正要启动,这时,车外的翁会计一扭脸,看到贾玉轩的车停在了前边不远处,紧接着看到贾玉轩也从车上下来了。 翁会计赶紧示意司机停车。然后,他向贾玉轩跑去。 “贾厂长。”翁会计跑到贾玉轩跟前。 “翁会计,我今天给凤鸣请一天的假,可以吗?”贾玉轩望了望着站在面包车前的凤鸣,然后微笑着对翁会计说。 翁会计一怔,他这个精明人一时也没有缓过劲来。 但翁会计毕竟是个精明人,怔了一下,随即便说:“这有什么不可以,这几天结算室都清闲得只开两个窗口,这里的事情又办妥了,回厂里她除了练算盘就是闲着,而她的算盘早熟悉了,最近想教她做总账,这天天守着,啥时候都能学,别说请一天假,她请几天我这个做老师的都批准。” 双开就是双手同时拨打算盘。 翁会计只字不提他今天带凤鸣来银行学对帐的事情。因为那不是急事,和学做总账一样,天天都可以学,而领导今天给凤鸣请假,可能有必须在今天要办的重要事情。 “那好,谢谢翁会计体谅。”贾玉轩很佩服翁会计的随机应变。 翁会计便小跑到面包车前,给凤鸣说,贾厂长找他。 凤鸣早看到贾玉轩了,她以为是来贾玉轩是来银行办事的,没想到是专门来找她,以为自己家里有啥事,或者哥哥打电话到厂里了。于是,她赶紧走向贾玉轩。 “出什么事了?”凤鸣很着急的问。 贾玉轩一直站在车前望着走向自己的凤鸣,没走到跟前就给她打开了车门。 “上车再说。”贾玉轩笑着说。 然后他冲站在面包车旁的翁会计挥了挥手,这才回到车上,开车离开。 翁会计望着贾玉轩走远,才坐进面包车回厂。因为他今天跟车来,主要是带凤鸣学对帐,凤鸣都走了,他就没必要留下来了。 “出什么事儿?”凤鸣坐进车里,见贾玉轩也不说找她什么事,又见贾玉轩没有向回厂的方向开,又忍不住问。 “我给你请了一天假。”贾玉轩看了看凤鸣,好看的嘴角扬着浓浓的爱意,很温柔的说。 “出什么事了?”凤鸣的心又紧了,她还是以自己家里出啥事了。 贾玉轩见凤鸣有些紧张,赶紧说:“肯定是好事。” 凤鸣发紧的心,这才稍微舒缓下来。 贾玉轩又说:“不过,你不需要事先知道,听我的安排吧。” 她相信贾玉轩,因为相信,所以对他言听计从,贾玉轩说她不需要事先知道,她也就不再问了,而是安静的坐着,车内散发着他的味道,她望向车前,很是享受。心想,如果一直这样坐在他身边多好,就像前些天的那个晚上,贾玉轩带她去伙房用餐一样,当时的她就希望去伙房的路没有尽头,一直并肩和贾玉轩在一起,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此刻也是,她希望就这样坐在贾玉轩身边,他开车一直走,路没有尽头,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可是,这个世界上的每条路都是有尽头的,就像这个世界上的形形色色的生命一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4章 贾玉轩没有像凤鸣所希望的那样,一直开车走,而是将车停在商业公司的钟表商店门前,带凤鸣来到钟表店里。 贾玉轩以前在商业公司当了几年办公室主任,与下面商店里的负责人都很熟悉。 钟表店里一个负责人三个营业员都在,负责人一看到贾玉轩,赶紧迎了出来:“贾主……哦,贾厂长,那股宝风把您给吹来了,几个月不见,可想你了。”他说着,眼神的余光瞄了瞄贾玉轩身后的凤鸣。 “再忙也有时间来给你们送钱。”贾玉轩笑着说。 “别客气,需要什么,尽管选。”那负责人欣喜的说。 “带女朋友来看看咱这里有没有合适的手表。”贾玉轩说着,带凤鸣来到柜台前,隔着玻璃柜台,看了一会,然后问凤鸣喜欢什么颜色的手表。 手表的颜色大至有三种,金黄色,银白色,还有一种是黑色表带或宗色表带,而不是表连,除了表带颜色不同,表壳也是金银两种颜色。 凤鸣不喜欢金黄色,太贵气,太眨眼,太珠光宝气,她也不喜欢黑色表带的那种表,显得不伦不类的,就跟表族中的二混子,有些不正经,她喜欢银白色,素雅,安静,又不张扬。 所以,凤鸣便说:“感觉银色的好些。”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便在银色情侣表中,挑了一款价格偏高的情侣表,结帐的时候,对方在进价的基础上,适当加了些费用。 “这样不妥吧。”贾玉轩一看到他找回的钱,便宜的太多,便有些难为情。 “有什么不妥的,还能赚自己人的钱。”负责人见贾玉轩一直不收起找的钱,又说,“放心,报帐的时候我会特别注明的。” 但贾玉轩在收起找回的钱时,还是又扔下了二十元钱。 负责人隔柜台又将那二十元钱扔给了贾玉轩。 贾玉轩当然不会去接,他收了表,带着凤鸣离开了钟表店。然后又带凤鸣来到菜市场,买了好多食材,直接回到了西关老宅。 他之所以带凤鸣回老宅,第一是因为,今天凤鸣生日,爷爷又好厨艺,他和凤鸣可以给爷爷打下手,让爷爷露一手,做丰盛的美味。既给凤鸣庆生,又让爷爷施展了厨艺,可谓一举两得。 其实,他听陈科长汇报——说凤鸣今天生日,砖厂老板带着母亲来厂里找凤鸣,当时闪出的念头是让丁主任去伙房安置一下,让伙房给弄几个菜,在厂里给凤鸣庆生。但他转念又一想,那样太张扬,会成为全厂人议论的焦点,再就是,那个砖长老板还在东门外等凤鸣。就目前而言,凤鸣还没有与那个砖厂老板解除婚约,他在厂伙房给凤鸣庆生,砖厂老板在厂门外等凤鸣,这样他和砖厂老板就成了公开对立的拔河局面,不仅会成为全厂人的谈资,也会成为全县人的笑柄,他贾玉轩还没有愚蠢到这个地步。但他又不想像上次那样隐忍,眼睁睁的看着凤鸣跟着那个砖厂老板出去,所以,便想出了这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幸好凤鸣当时跟着结算室的翁会计去银行了,这真是天意。 贾玉轩家的老宅,在西关大街的一条胡同里,他将车停在大街上,提着食材,带着凤鸣,回到家门口,却发现院门从外边上了锁。 院门从外边上锁,说明爷爷不在家。 “爷爷不在家。”贾玉轩有些小失望。不过,他知道钥匙放在哪。 老宅的院门,还是那种双扇旧木门,门楣上边的角落里有个洞,贾玉轩伸手摸洞,夹出一根线绳,线绳上栓着院门的钥匙。这是他们家的秘密。 贾玉轩家的房屋,还是那种故旧式,堂屋三间,西厢房两间,东厢房两间,全是青砖青瓦。因为他们家在胡同里的最里面,院门正朝着胡同外的大街,所以,他们家的占地面积,便比别人有多了个胡同,显得院子很大。院子里种着各种果树,因为没有叶子,除了院门里的那棵一人高的小香椿树,和东南角那棵粗壮的榆树,别的凤鸣看不出是什么果树。 爷爷不在家,贾玉轩将食材拿到厨房,他又不善厨艺,望着食材和锅碗瓢盆,一时无从下手,他便带凤鸣去了堂屋, 这堂屋三间,迎门一间为客厅,摆设也很古朴,中堂柜也是古式的,中堂柜前面是一张古式雕花桌子,桌子两边分别放着深色的木圈椅。凤鸣知道,这些古朴的摆设都是从前的讲究人家才有,一般老百姓家里还没有这些东西。客厅除了那些古朴的物具,还摆放着一张深色的矮方桌,和几把精致的小木椅,几张小矮凳。小木椅和矮凳都是现代式的,大概是为了围着矮方桌吃饭配制的。 客厅两边是古朴的木隔子,木隔门上的布帘挂在垂钩上,透过隔门能看到里面的摆设,也是那种古朴式的。.CoM 贾玉轩将包放在桌子上,二人喝了茶,吃了些果点,贾玉轩还指着中堂柜上的相框,向凤鸣介绍相片上的家人。当介绍到爷爷时,凤鸣望着爷爷的照片,总感觉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因为她还还不知道贾宇轩的爷爷就是送她去棉厂上班吗那位退休老领导。 和贾玉轩在一起,凤鸣恨不得时间能静止下来。 但墙上的时钟却在不停的走动,已经十一点多了,可爷爷还没有回来,不能再等爷爷了,贾玉轩便带凤鸣去了厨房,系上厨裙,让凤鸣给他打下手,开始忙活起来,凤鸣择菜洗菜,他切菜撑勺,凤鸣时不时会给他指点一下江山,但也是乱指点,他也乐意接受,算是配合默契吧,一番蒸炒,胡乱将饭菜做熟了,一个半小时候之后,也捣估了五六碟菜,散摆在堂屋的饭桌上,再加上馍筐和汤碗的陪衬,还有一碗水煮的红皮鸡蛋,看上去花里胡哨的,竟也满满的一桌。 然后他洗了把脸,解下厨裙,望着凤鸣摆放有序的馍菜汤,竟然很欣慰。 “凤鸣,我不善厨艺,但已经尽力了。”贾玉轩望着饭菜,言语虽谦虚,但难掩他满面的成就感。 “挺好看的,不下筷子品尝,谁敢说它们不是美食。”凤鸣调侃。 贾玉轩笑了起来,是笑出声的那种笑,很幸福的笑,开心的笑,笑得好看又迷人,完全不是在棉厂里那种威仪的笑。 凤鸣很享受的欣赏着他的笑。因为在厂里根本看不到这样的贾玉轩,即便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也看不到这样的贾玉轩——青春正盛,一尘不染,俊美迷人,温暖体贴,如贵族新郎一般。 在凤鸣的享受下,他从包里取出情侣表,放在饭桌上,招呼凤鸣坐桌前的精致小椅上,然后也挨着凤鸣坐下,脸上始终扬着好看的笑意,慢慢打开表盒,取出里面的女式手表。 “把手伸出来。”他柔情蜜意的说。 “哦。”凤鸣莫名其妙的伸出手。 “是那只,有把表戴这只手的吗?”贾玉轩笑说。 “哦?”事情进行到这里,凤鸣有些懵。 在银行门口坐进他车里,他说为她请了一天假,她当时还担心是自己家里出了啥事,哥哥给他打电话了,很是担心。他当时笑了,说是好事,让听他的安排就,她当然言听计从,很幸福的言听计从,跟着他买情侣表,买食材,回他的家,她都一直以为贾玉轩因为工作上的需要在操办一件很重要很隆重的事情,只不过需要她在旁边陪伴罢了。 可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她? 所以,她有些难以置信,慢慢伸出另一只手。可那只手上已经有一枚手表了,那是她自己买的。 “傻瓜,在我买表的时候,你就应该将这枚表摘下来,偷偷藏起来。”他说着,给凤鸣摘下那枚旧表,然后为她戴上今天新买的那枚精致的手表,说:“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没有经验,不懂女孩子的心思。” 戴好后,他试了试表链的松紧。欣赏着她玉手腕上的那枚银色手表,赞叹道:“珠联璧合。” 然后他望着凤鸣问:“喜欢吗?” “嗯,就是太贵重了。”凤鸣像做梦一样,点了点头。其实,当时她真不知道他是为她买表,还以为他因为工作上的需要在操办很重要的事情,。 “这是我心意,哪里贵重了。”他很幸福又爱怜的嗔怪。 然后,他羞涩的像个孩子,把手伸给凤鸣,说,“怎么还愣着,快给我戴上。” “感觉像定亲。”凤鸣羞涩的说着,给贾玉轩戴上。心里却想,原来他的手表早摘了。 “于我来说,就是定亲。”贾玉轩笑了,他似乎很欣慰定亲这个词。 “私定终身,不符合礼法。”凤鸣笑说。她给贾玉轩戴好表后,也试了试了表链的松紧。 贾玉轩顺势握住凤鸣为他戴表的那只手,望着凤鸣,很认真的问:“我的婚姻我做主,你呢?” “我……恐怕要付出些代价。不过,我肯定能克服。”凤鸣回望着贾玉轩,同样认真。即便现在,她与他对视,仍然心跳加快,于是,当她接住了贾玉轩的目光,便又将视线移开了。 “再大的代价我也不惧,你呢?”贾玉轩很认真的问。他像个固执的男孩子一样,固执到一定要从凤鸣的脸上看到,或嘴里听到一个他想要的回答。 “我能做到更无惧。”凤鸣的视线又一次接住贾玉轩的视线,一字一句的说。奇怪的是,这一刻,她的心跳很正常。 贾玉轩的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意,他握着凤鸣戴手表的那只手,与他戴表那只手平放在他的腿上,两只手并排着,手腕上的表,一大一小,一模一样,像一对夫妻,他赞叹说,“珠联璧合,莲花并蒂。” 他像一个幸福的男孩,完全没有在厂里的威慑气势。 然后,他从饭桌上拿过一个鸡蛋,剥开,递给凤鸣,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我生日?”凤鸣一怔,有些措手有及,不由的站了起来。 她竟然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她生日这天冷战可是会去厂里找她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5章 凤鸣自从知道了贾玉轩并不在意她是林青山的女儿,也不在意她小时候被父母包办的定亲,便不再恐惧了,只在心里暗暗决定,一放春节假就向家里提出与冷战解除婚约,必须尽快解除。 春节期间必须与冷战解除婚约。这是最近她内心深处一直迸发的声音。 所以,她最近也一直盼着春节。盼得望眼欲穿。 都说时间的车轮如何如何,好像时间是辆车似的,可时间之车在哪,如果能看得见摸得着,她真想推着时间之车往前赶,一下子赶到春节放假,去与冷战解除婚约。 有了这个决定,也不再恐惧冷战在她生日那天来找她了,因为不再恐惧,不再担心,她最近心情大好,好的竟忘记了自己的生日。 贾玉轩见凤鸣很慌张的站起来,不由得心里一震,仰脸望着她,笑问:“怎么了?” “我都给忘了。”凤鸣心里矛盾极了。 “忘什么?”贾玉轩很担心。 “我生日。”凤鸣的脸色有些不安。 “哦。”贾玉轩释然的笑了,“我记住就行了。” “可他今天会去厂里找我的,怎么办?”凤鸣显然很担心。 贾玉轩当然知道凤鸣说的他就是那个砖厂老板。他也知道他今天去厂里找凤鸣了,还带着他的娘。正因为知道,他才赶到银行替凤鸣向翁会计请假一天,然后带回家里为她庆生,可他没想到,凤鸣会如此担心他。立时,他心头掠过一缕失落和难受,但俊朗的五官上却不动声色。 “你担心他了?那咱们回厂吧。”贾玉轩也站了起来。 “回厂?”凤鸣还是一怔。wap..com 回厂里就要跟着冷战出去,否则他又会像上次一样闹腾。于她来说,遇见贾玉轩之后,再与冷战见面就是灾难和深渊。可明知是灾难和深渊,又何必去跳呢。 现在,让她丢下为自己庆生的心上人,去跳灾难和深渊,怎么可能。 凤鸣突然觉得她此刻的过激反应,太伤贾玉轩的心,立时,她心头漫过一阵巨大的愧疚,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算了,我不在,他自会回去。”凤鸣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赶紧坐了下来。 “嗯。”贾玉轩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一阵欣慰掠过心头,他坐下来递给凤鸣筷子,“你如果吃不惯我做的菜,我带你去饭店。” “怎么会。”凤鸣接过筷子,正要夹菜,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收回筷子,“哎,不等家里人了?” 贾玉轩看了看表,说:“都这个点了,爷爷怕是不回来了。”然后又是说,“我们先吃,厨房留的还有菜。” “那叔叔阿姨呢?”她话音一落又突然恍然大悟,连声说,“哦,哦哦,我知道,你说过的,你成长的遗憾。” “但那不是真正的家。叶落归根,爸妈退休后,肯定还要搬回来。这里才是真正的家。”贾玉轩夹起一块酥肉送入凤鸣口中。 “那咱就别客气了。”凤鸣咀嚼着,也给贾玉轩夹了菜,放到他面前,然后她便大块朵颐起来。她饿了,至于说饭菜是否美味,只要是玉轩做的,于她来说,皆美味。 她津津有味的进食,心里还一直庆幸。 幸好今天不在厂里,幸好贾玉轩为她请了一天假,让冷战懵逼去吧,反正春节就要与他退亲了。 凤鸣心里突然涌起一阵躲过劫难的幸福。 贾玉轩见她反宾为主,俨然一个女主人,欣慰的笑了,看着她吃自己做的饭,很是幸福。便不停的为她夹菜。 饭后,收了碗筷,给凤鸣讲他们家的事。 “有了弟弟之后,因为爸爸经常出差,我晚上跟爷爷睡,妹妹出生后,弟弟先是挤在奶奶床上睡,爷爷见奶奶搂着姐姐和弟弟,实在太辛苦,就将弟弟要过去,又在他床边给我铺了一张小床。” 贾玉轩说罢,带凤鸣看他的房间,就是西隔门里的那间,里面一大一小铺了两张木床。 他指着那张小床说:“这张小床以前是我的,爷爷和玉栋睡大床,但现在是玉栋的,轮我睡大床了。不过,去棉厂之后,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在家里睡。” 贾玉轩带凤鸣出了西隔门,指着东隔门说:“这间以前是奶奶住,奶奶不在,爷爷搬进去住了。” 然后,贾玉轩带凤鸣来到院子里,指着西厢房说:“爸妈的屋。”说罢,他回头仰望着堂屋的屋脊,一脸的怀念,说,“当时,一家人在一起,虽说拥挤,却很幸福。后来,爸妈单位分了房子,带着妹妹和姐姐搬过去住,我的幸福也被他们搬走了。” “矫情。”凤鸣调侃。 被凤鸣一调侃,贾玉轩似乎很开心,又给凤鸣介绍院里的果树。除了石榴树,(樱)桃树,还有香椿树和榆树。 贾玉轩指着那些果树说:“奶奶生前不喜欢养狗呀猫呀这些小动物,奶奶去世之后,爷爷虽然一个人住老宅,出于对奶奶的尊重,他也不招惹狗呀猫呀这些小动物。奶奶生前喜欢果树,爷爷便在院子里种满各种果树,因为果树不像小狗小猫那样,需要人天天照顾。” “知道这棵是什么果树吗?”贾玉轩指着其中一棵果树问。 “好像是石榴树吧。”凤鸣不确定的说。 “回答正确,它确实是石榴树。”贾玉轩笑说。 贾玉轩又领着凤鸣来到院子南边。 “知道这棵是什么果树吗?”贾玉轩指着那棵在整个院里最粗壮的果树问。 凤鸣围绕着那棵树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尴尬的摇摇头。 “(樱)桃树,这是奶奶生前最喜欢的果树。”贾玉轩望着(樱)桃树,一脸的怀念。 贾玉轩又笑着说:“知道奶奶生前叫(樱)桃树什么吗?” “嗯?什么?” “仙女树。” “还别说,我也感觉那鲜红的(樱)桃像仙女呢。” “嗯,是吧。每年(樱)桃成熟了,奶奶会招呼我们说,快来吃仙女了。” 贾玉轩又笑着说:“凤鸣,明年等着吃咱家仙女吧。” 其实,贾玉轩想悄悄的告诉凤鸣,你就是我的仙女。但他没这样说。 “凤鸣,你就是我的(樱)桃。”贾玉轩附耳凤鸣悄声说。 …… 直到下午四点多,爷爷还没有回来,贾玉轩猜想着爷爷可能和几个合得来的退休朋友去哪折腾了,晚饭怕是也不回来吃了,可他又不想再弄晚饭,也不让凤鸣去辛苦弄饭,尽管中午剩了很多饭菜,他还是带凤鸣去饭店用晚餐,弥补他中午蹩脚的厨艺,然后带凤鸣去电影院看夜场电影去了。 电影院都是通票,一部电影反复播放,一张票可以在当天连场看同一部电影,想看几场看几场,如果不嫌无聊的话,可以一直看到电脑影院下班。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6章 冷战看了看表,都快下午五点了,可凤鸣还没有回来。 这个季节,五点都差不多进入黄昏了。好在今天是晚晴,夕阳很新鲜,整个世界都辅酒着灿烂的晚霞。不像上午,迷迷蒙蒙,云雾缭绕,太阳只是模糊的一团,就跟泡在沼泽里一样,让人感到喘不过气。 但晚晴也没有让冷战和他娘的心情好起来,因为娘俩在棉厂东门外的车里,除了中午吃午饭,整整等了凤鸣一天,却一直都没有等到凤鸣。 上午,结算室的人告诉冷战,凤鸣中午之前一定回来,可冷战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去了结算室的窗口前,也没见到凤鸣。 这个时候的冷战很敏感,他上午第一次去结算室的取钱窗口问的时候,发现结算室里边的两扇窗户前的桌子上都没有人,中间桌子的一边也没有人,十一点的时候又去看,发现靠窗户的两张桌子前各坐了两个老男人,中间北面的桌子一边,也坐了一个中年妇女,唯独没有凤鸣,北边窗户前的老男人旁边的椅子是空的,他知道那是凤鸣的位置。所以,他怀疑凤鸣已经回厂了,只是听结算室的人说自己来找她,便避而不见。 尽管怀疑凤鸣躲他,他见取钱的人少,结算室的人有些空闲,便附在取钱窗口上,极力绽露着无奈而虚假的微笑,近似讨好的问凤鸣回来了没有。 结算室的人一看到冷战,都不约而同的望向翁会计,包括贠会计和赵会计也望向了翁会计。可翁会计像没看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只顾看票据,拨算盘。 和赵会计一张桌子的年轻女人便问赵会计:“林会计呢?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 那赵会计便给年轻女人使了使眼色,然后很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年轻女人立即会意的诡笑了,然后对冷战说,林会计有事,回不来了。 “下午呢,下午回来吗?”冷战的心情糟糕透了,可他还是像个固执的孩子一样,一脸期待的问。 那年轻女人便又问赵会计:“下午林会计回来不?” “谁知道,你问翁主任。”赵会计一脸内容的说。她和贠会计只看到贾玉轩和翁会计交待了什么,然后凤鸣坐贾玉轩的车走了,领导的事儿,也不敢多问,谁知道下午回来不。 “翁主任,凤鸣下午回来不?”年轻女会计便问翁会计。 “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少操别人的心。”翁会计头也不抬的说。 那年轻女人便冲冷战使了个无奈的调皮表情。 坐在两个取钱窗口前的几个人,都会意的笑了。 冷战没辙了,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个啥明堂,便打了招呼离开了结算窗口。 东大门畅开着,卖花的人不拥挤了,来一辆棉车就进一辆棉车,他发现有些不是卖花的外人,将自行车扎在大门外,也可以随便进出,于是,他便从大门进去,想打听一下凤鸣的住处,去凤鸣的住处看看,谁知门卫和保安认得他,他刚一进去就被轰赶。 他很沮丧,没有立即回车上,就到对面地头的小摊儿上买了盒烟,顺着田埂向东走到堤上,撤了一泡尿,一连抽了两根烟,又回到地头摊儿上买了些瓜子。 其实,他从内心里嫌弃这地摊儿上的瓜子,但坐车上太无聊,娘在车上,他又不想在车里抽烟,正好嗑瓜子打发时间。买了瓜子,又买了棵甜秫秸解渴,然后收拾一下沮丧的心情,装做没事人似的回到车上。 王美兰见儿子脸色不好看,不用问,就知道凤鸣还不在,只是心疼儿子,也替儿子揪心。 “咱回家吧,妈,凤鸣还没回来。”冷战拭着发动车。他不敢将自己的怀疑告诉娘,怕娘受不了。 “这不还没到正晌午吗,一大晌都等了,哪差这一会儿。”当娘的最理解儿子,她知道儿子是怕她这个做娘的不耐烦等。可是,为了儿子,当娘的怎么会不耐烦呢,儿一直盼着这一天呢,盼着这一天给凤鸣庆生,盼着这一天接她回家,盼着这一天与她同床,她这个当娘的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冷战本来就是装模作样的发动车,娘这一说,冷战立即停止了发动。娘俩在车里继续等,冷战刺拉刺拉的吃着甜秫秸,娘不吃甜秫秸,也不嗑瓜子,只是没话找话,扯一些村里的闲杂事情。M..coM “还记得比你大两岁的五林吗?又添了一个儿子,三个儿子了。妈发现这年头,一个儿子一处院子,要不就不好找媳妇儿。你看五林这三个儿子,到时候要盖三处院子,要娶三个儿媳妇。这五林也没有啥特别的技能,爹妈的老生儿子,打小惯着,也不太会种地,种地也没一把力,娶个媳妇还不如他能干,挺会生的,一连生三个儿子,都不隔属性,两口养一个儿子还吃力呢,这一下三个儿子,愁不愁。人家王三孩虽说不会种地,但人家有设计的技能……” 有好几次,王美兰都扯到村里的王三孩身上,因为王三孩就不会种地,靠种地吃不饱饭,现在却靠技能过上了好日子。 冷战不时的看表,快十二点的时候,又去结算室取钱窗口,这一次,不是凤鸣不在,而是结算室的人全都不在,大概都下班吃饭去了,取钱窗口关上了。 东大门也关上了,只留一个小门进出。有些厂职工开始推车子鱼贯出来,经过冷战的车时,都会好奇的往车里打量,有的还窃窃私语,说什么这辆车在这停一晌了。 卖花的棉农及不是职工的闲杂人也鱼贯出来,东张西望,最后都围在对面地头的饭铺摊儿上,有的是为了喷闲空,有的是要碗热面吃。 饭点时间,因为卖花的棉农少,对面地头的饭辅也少,只剩下两三家,还都是在简陋房里,旺季的时候,从南到北,能有十几家,有的连棚都没有,直接露天支个锅,可饭点的时候,吃饭的棉农仍然挤成堆。 “我们到对面的饭铺里吃些东西吧。”王美兰见很多人围挤在对面地头的饭铺上,便说。 “咱回去吧妈,不吃这儿的饭,咱在县城吃。”冷战说着,已发动车,这一次是很果断的立即发动。他和娘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吃饭。于是,他带着娘来到上次凤鸣带他去的那家烩面馆。 其实,他从内心里也看不上那家烩面馆的,因为凤鸣带他来过,他才带娘过来,要了两碗烩面,两碟菜,一荤一素。 母子二人吃过饭,冷战带娘直接回家,尽管他已确定凤鸣在躲他,他虽说失望,不能将凤鸣哄回去同床圆梦,却不以为然,反正是定过亲的,凤鸣能躲到什么时候,他伯已经打听好了,她哥腊月二十六结婚,到时候他一定要过去随礼。春节快到了,他也要走新亲戚,这不都是见面机会吗。她躲吧,再躲两年,躲到二十岁,立即商量结婚,她伯也不会阻止,因为这是她伯曾亲口承诺过的。 王美兰还以为冷战会开车去棉厂,见路过去棉厂的路口,他急驰而过,丝毫没有拐进去的意思,而是直奔回家的方向,便立即不乐意了。 “咋?不去棉厂了?”王美兰生气了。 “她明明不在,还去干啥。”其实,冷战也不甘心。今天要是娘没跟来,他非在厂东门外等到天黑,如果凤鸣一直躲到天黑,他非得闯棉厂去闹腾一番,不闹得全厂皆知他都不罢休,非得把棉厂所有职工都给惊动了。 可娘跟来了,他不想那么干,会让娘觉得他很下作。 “她或许中午有事,在外边吃饭,下午回厂上班呢。”王美兰说着,见儿子还没有停车的意思,立马急了,吼道,“还不停车。” 冷战知道娘的脾气,她动真气的时候,伯也得让着她。再就是,他也不甘心白跑一趟。 前边正好有个丁字路口,他借着路口掉转车,又去了棉厂,这一次,他把车停得远一些,省得引起棉厂职工的注意了。 娘俩坐在车里继续等,冷战继续吃他的甜秫秸,娘继续扯些村里的事情。 中午这段时间,东门外又积了十几辆棉车,也不排队,扎成堆挤在大门外。两点的时候,扎堆的棉车突然都涌进去厂了,冷战知道上班了,正要下车,娘却先下去了。 “这次让妈去吧,你别老跑了,人家都认识你了。”王美兰说着,向厂门走去。 冷战怎么可能让娘去呢,他上午在结算室取钱窗口晃了几次,问了几次,都感到很没面子,怎么可能再让娘去丢面子。于是,他下车拦住了娘,硬是将娘又拖进车,怎么也不让娘去。 当娘的心知肚明,儿子怕她被棉厂的人给慢待,在冷店乡,她可是支书老婆,没人给她添气,在家里,一家五口,三个儿子一个丈夫,就她一个女性,平时支书丈夫都让着她。可今天,为了未来的儿媳妇,她却在棉厂门外干等,所以,儿子死活不让她去,她便就又坐回车,看着儿子走向结算室的背影,心里一阵绞痛。 这男女之间的感情,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凭他们家的条件,什么样的女孩找不来,可儿子偏偏迷上了林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7章 棉厂可能是刚上班的缘故,中午赶来取钱的棉农又将两个结算窗口给围住了,冷战个高,他颠起脚,附上去向里张望,凤鸣的位置依然还是空着,里面的人各忙其事,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不想在他们忙碌的时候去打扰,又折回车上,非要开车回去,王美兰又一次生气的阻止了。 冷战还是装做生气,坐车上一直等,也不再下车去结算室看了,更不让娘去,就这样,跟赌气似的一直等到现在的五点,结算室的取钱窗口,几乎都没有人了。 王美兰坐在后座上,开始捶儿子:“还不过去看看。” “不看。”冷战赌气的说。 “等到下班,结算室关门,岂不白等了。”王美兰一边捶一边抱怨。 “下午就不应该再来了。”冷战也是说气话,其实,他是心疼娘。 “我就是要等天黑,我就是让棉厂的人都看看,我们家对凤鸣是多么的真心实意,咱家有车,咱家有砖厂,还有盖房班,我儿子还长得帅,老娘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们和凤鸣又是光明正大定过亲的,这棉厂的人一拨一拨的出来,我也看了,还没见哪个能比得上我儿子的。”王美兰说着说着,自信起来,把原来的沮丧也说没了。 冷战听了娘的这一通自夸,只好下车向结算室走去。他要再不下车去,娘会说起来没完没了的。 这个时候,因为没有几个人取钱,结算室的人很悠闲,一边整理票据,一边闲扯。 冷战附近那个只有一人取钱的窗口,见结算室的人也不忙了,便很友好的和他们打招呼。 “各位领导,看起来这会儿不忙了都?”冷战的口气好像与他们很熟悉一样。 取钱窗口前的几个会计一看到冷战,都不约而同的相视一望,然后都面露同情之色。 大概是觉得冷战很可怜吧。 全棉厂的人都从表面上看到了,是他们的厂长贾玉轩正硬生生的从这个砖厂老板手里抢夺凤鸣,也看到了凤鸣在攀高枝,喜新厌旧。 每个人只相信自己的双眼看到的,双耳听到的。 此刻,结算室的那些会计也只看到了冷战的可怜,却没有看到凤鸣与贾玉轩初次相见时内心世界的惊心动魄,也没有看到凤鸣心里对冷战的厌恶和反感。 有时候,双眼看到的永远是表面,而最真实的东西,都被表面覆盖着,或委屈,或窃喜。委屈是因为表面下的真实无法与表面上的假象分庭抗礼,无法摆脱表面的假像;窃喜是因为,真实是罪,却能被表面假像保护着。 此刻,冷战表面上很可怜,最起码在结算室的人看来他很可怜,事实上,他的内心,也是说不出口的绝望和愤怒。.c0m “回去吧,别等了,听说凤鸣请假一天。”还是赵会计旁边那个年轻女性劝说。 “她请假一天,是回家了,还是在厂里,如果在厂里,麻烦喊她一声好吗?”冷战像个固执的孩子。 “不骗你,她真不在厂里。”赵会计看不下去了,很肯定的说。因为她是亲眼看着凤鸣坐着贾玉轩的车离开的。 “今晚回不回厂还不一定呢。”赵会计旁边那个年轻女的诡笑着说道。 她话音没落,坐在取钱窗口前的几个人也附和着诡笑起来。 翁会计不乐意了,凤鸣是他的得意学生,他怎么能允许他的下属如此议论呢。 “吃自家饭,操别人的心,显得自己多能是吧?”翁会计冲着取钱窗口那些人没好气的斥责。 那些人便面面相觑着,收住了诡笑,赵会计旁边那年轻女的赶紧冲冷战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的表情和言语里隐藏着不能说出口的神秘内容,何况冷战又不是傻子,当然能看得出来。只是这隐藏的神秘内容,是不会直接告诉他冷战的。 这大大伤害了冷战的自尊。他知道,再与他们扯下去,只会让他们更多的可怜自己。于是,他便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向结算室的人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回到车上,二话没说,直接开车离开。 “等等。”王美兰起身按住了儿子的肩膀摇晃。 冷战只好停车,回头问:“咋啦?” “我去找个人。”王美兰打开车门下车说。 “找谁?”冷战赶紧跳下车拦住了娘。 “冷辉。他是棉厂人,肯定知道些什么。”王美兰说着,用手去扒挡在跟前的儿子。 “那也用不着你去找。”冷战说着,硬将娘塞回车里。然后他奔棉厂去了。 其实,上午刚到的时候,保安和门卫拦着不让他进去找凤鸣,他当时就想找冷辉帮忙了。当知道凤鸣不在厂里时,他又打消了找冷辉,因为即便找到冷辉,凤鸣不在厂里,冷辉也帮不了忙。 再就是,在棉厂门外等了一天,给人的感觉很可怜,他就再不愿去找冷辉了。 上次来棉厂,多风光,到处散糖果,到处宣称是凤鸣的未婚夫。 上次风光的时候,在门口碰到冷辉,众目睽睽之下,给了冷辉很多果品,也让冷辉跟着风光荣耀了一番。 今天正好相反,一进棉厂门就感觉不对劲,棉厂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很诡异,很嫌弃,结算室的人看他的眼神既诡异嫌弃,又同情可怜,就好像看戏本一样。 被人嫌弃可怜的时候,再找冷辉,那也会让冷辉跟着被嫌弃被可怜。在冷店村,他何时受过这种气,如果让冷辉跟着他被嫌弃,被可怜,冷辉回冷店村一说,整个冷店村都会知道他冷战和娘在棉厂的遭遇。 再就是,他和冷辉只是一个村的,只是都姓冷,并不是一起玩到大的好友,两家的关系也很普通,所以,他早想到了冷辉,却不愿找他。 但现在娘非要找冷辉,他也没办法,那就只好去找冷辉打听一下吧。但他万不能让娘出面去找冷辉。今天这个日子,好是是他冷战被人嫌弃可怜的日子,他不能让娘也跟着被嫌弃被可怜,所有的嫌弃和可怜,都应该他冷战去面对。 冷战进了棉厂,刚要往里面走,就被保安拦住了。 大概门岗上换班了。这个时候的年轻保安,并不是上午的年轻保安,小门卫也不是上午的门卫,而是一个脸上有白癜风的老门卫,笑眯眯的跟个花脸猫似的。 “干啥的?”保安拦住了冷战。 “找冷辉。”冷战强装微笑说。 “签字。”老门卫眯笑着指了指门卫室门口桌子上的签字簿。 这时的外场,正沐浴在晚霞之中,几个收花的磅口空空落落,其中只有两个磅口有卖花的棉车,那几个没有棉车的磅上很悠闲,磅上的人散站在磅口,向东大门这边张望。有一辆卖棉车正好进厂,那几个悠闲的磅上一看到有棉车进厂,都相互笑了一笑。其中一个验湿员举着手里的验湿器向那卖花的棉车走过来。 通往办公区的门洞口外边,有几个人站那里说话。 冷战签了字,问保安:“冷辉在哪个部门上班?” 他只知道冷辉在县棉厂上班,却不知道他在县棉厂的哪个部门上班。 花脸老门卫正要给冷战指点冷辉上班的具体地点。 小保安一脸疑惑的说:“你是冷辉什么人?你来找他,你都不知道他在哪上班?” 老门卫一听,也打消了给冷战指点迷津了。 “我是冷辉的本家兄弟,平时只知道他在棉厂上班,还不知道在棉厂的哪个部门上班。”冷战赔着微笑解释说。 小保安又上下打量了冷战,便用手向西一指说:“内场的一级棉垛上。” “这个时候他应该不在棉垛上吧。”一旁的花脸老门卫提醒说。他说着,还冲小保安使了使眼色,向南努了努嘴。意思是,这个时候,冷辉应该在门卫室南边的前场办公室。 这时,从那条贯通棉厂东西的宽阔路上走过来一群保安,手持碗筷,说说笑笑的穿过外场,正向伙房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个保安一看到冷战,便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冲这边的保安摆手。他跑到跟前,冷战发现他就是上午值岗的那个保安。 上午值岗的那个小保安便附近现在正值岗的保安说了几句什么,正值岗的小保安便小声说:“他不是来找林会计的,是来找前场的冷辉。” “哦?”上午值岗的小保安一脸狐疑的打量冷战,然后问,“你找冷辉做啥?” “我们是本家兄弟,来看看他。”冷战赔着小心说。 冷战说着,心都被揪起来了。他怕连冷辉也不让找了。这人家的地盘,人家说了算。 那上午值岗的小保安便不再说什么了。 正值岗的小保安说:“你路过前场办公室,正通知冷辉一下,就说门岗有人找他。” 上午值岗的小保安答应着转身去追他的同伴了。 值岗的小保安又说冷战:“等着吧,喊他去了。” 上午值岗的保安离开没多大会,冷辉便从那保安消失的方向出现了。 “冷战。”冷辉很惊喜的样子。 冷战上前一把拉住了冷辉,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示意他出去说。 今天虽说怕连累冷辉遭嫌弃而不找他,现在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冷战感觉像在万古长夜里看到曙光一样激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8章 二人出了棉厂大门,冷战直接将冷辉拉到车上。 冷辉一看到王美兰也在车上,怔了一下,赶紧打招呼:“德金婶。” “冷辉,给你添麻烦了。”王美兰歉意的笑着说。 “客气啥,我和冷战是好朋友,只要能帮上忙,直接找我就行。”冷辉还以为王美兰说的给给他添麻烦是找他卖棉花呢,便又问,“家里今年种棉花了?” 因为冷战家里这几年也不种棉花。 “没种棉花。”王美兰笑着说,“我嫌太赶缠人,从冷战办砖厂之后就没有再种,依你德金叔的话是早就不让种了。” 王美兰又歉意的说:“是这样的冷辉,今天凤鸣生日,我和冷战来给她庆生,可她一天也没上班,想让你打听一下她去哪儿了。” “这我还真不清楚,我一天都在垛上,刚回办公室。”冷辉说。 冷辉又说:“我去打听一下吧。” 冷战娘俩一听,都为之一喜。如果能打听到凤鸣这一天去哪了,现在在哪,那真是求之不得。 于是,冷辉下车又回棉厂了,十来分钟之后他又折回车上。 “林会计确实不在厂里。”冷辉说,“至于去哪了,办公区的人也不清楚。” “会不会生病了在宿舍歇着?”王美兰笑着问。女孩家,每月都有几天不舒服。或许今天凤鸣正好是身体不舒服呢。 “没有。我刚才就是去办公区她宿舍看了。”冷辉肯定的说。 冷辉又笑着说:“最近,林会计可是我们厂的大名人。” 娘俩一听,都争相问冷辉,凤鸣是啥大名人。 可冷辉欲言又止。 冷战急了,猛推了冷辉一把,恼道:“辉哥,咱是不是一个村的?” 冷辉便说:“那好,我说了你可别恼。” “赶紧。”冷战越发急了,又推了冷辉一把。 “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冷辉为难的说。 “从头说,详细点。”冷战又催促,“赶紧吧。” “好。”冷辉点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下,便说,“我给你说冷战,几年前我在棉厂一看到她就知道她是你媳妇。你知道吗冷战,你定亲那一天,我和厂里的人上街玩,看到你骑车带她逛街买东西了。她的模样很古怪,见一面能记一辈子。她几年前一来棉厂上班,我就认出她了。几个月前,她突然去结算室上班了,那结算室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厂里还传说她是县社一把手的亲戚。紧接着又传说她是林青山的女儿。这一上一下,就跟坐过山车一样,都让人接受不了。紧接着又传出她的未婚夫是个很有钱的砖厂老板……” 冷辉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赶紧。”冷战推了一把冷辉。 冷辉继续说:“可刚传出她的未婚夫是个有钱的砖厂老板之后,接着又传出她和我们厂长好上了……” “胡吣。”王美兰打断冷辉,生气的说,“我们家凤鸣才十七八,怎么会看上一个老男人。” 王美兰停顿了一下,又生气的说,“去年,咱村人不也往冷战身上泼脏水,说他跟那个狐狸精有一腿,我在村里骂了三天,再没那谣言了。” “德金婶,我们的新厂长可不老,年轻着呢。”冷辉说。 “那我们凤鸣也不会看上一个有老婆有孩子的男人,都是瞎胡吣,往我们凤鸣身上泼脏水。”王美兰恼道。 冷辉笑了:“我们厂长可没有老婆孩子,听说之前连个女朋友也没有,还说他家世很好,好像父母都是县领导……” “那就更不可能了。”冷战打断冷辉,“他那么好的条件,怎么会看上凤鸣。”冷战说这话时,心里很疼痛。他突然想起了上次来的时候,在结算室出现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莫非他就是这棉厂的厂长? “要我说,你的条件并不比我们厂长差,你怎么会迷上林会计?还为她绝食?”冷辉笑着质问冷战。 “我是说,依你们厂长的条件,怎么会看上一个我睡过的女孩。”冷战内心深处的邪恶开始抬头了。 冷辉说:“那这就不清楚了,谁也不知道他和林会计好是出于什么目的。也许根本没有这回事,只是厂里人瞎胡传的。因为最近,关于林会计的传闻,一个接着一个,感觉她现在都被传成怪物了,真真假假的,也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你们厂长长啥样儿?”冷战问。 冷辉若有所思:“嗯,怎么说呢,他是领导,一把手,看上去很严肃,可脸上又好像一直有微笑,厂里人都说他很有来头……”新笔趣阁 “我是说,与我相比,谁更俊些?”冷战打断冷辉问。 “他可能没你高,长相并不比你差。”冷辉如实说。 冷战开始怀疑,那天出现在结算室的好看年轻人也许就是棉厂厂了。他现在心里很乱,很焦虑,很疼痛。还有最近做的恶梦,让他开始不自信起来。 其实,一听说凤鸣来棉厂上班,成了公家人之后,他就开始不自信了。否则,也不会在凤鸣十四岁那一年将她骗回家住一夜。 娘的话又一次在他的耳边回荡。自己的媳妇,珍惜来,珍惜去,别到头来给别人珍惜个媳妇。 冷辉又说:“刚才我去办公区,顺便也去厂长办公室看了看,掀开棉帘,房门锁着,问了丁主任,说厂长一天都不在厂里……” 冷战已经不想再听冷辉说什么了,便打断他的话说:“回头凑你的时间,我请你吃饭。”他说着,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冷辉明白冷战看时间的用意,便说:“自己人,客气什么。”然后又说,“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厂了,回头让领导发现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不好解释。现在新来的厂长毕竟与咱没半点关系,得防着些。” 冷辉说罢,就下车了。冷战下车送他到棉厂门口,看着他进厂,才回到车上。啥话也不说,直接开车走人。 王美兰知道儿心里的痛和苦,也不再问什么了,也不再让儿子继续等了,她隐隐的感觉到,儿子和凤鸣的婚事,很可能没有好结果。 所以,回家的一路上,娘俩谁也不说一句话。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59章 王美兰母子二人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家里黑洞洞的没有人,但院门上的小门却开着,堂屋门也畅开着。娘俩以为是招贼了,王美兰直接在院里抄上木棍去了堂屋,拉亮了灯,只见丈夫冷德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正不停的抽烟,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忘我的抽,连她进屋他都没有发现,她拉亮灯之后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这都戒几年了,咋又开始屁眼儿冒烟了。”王美兰见家里一切正常,一下子松懈了,扔了木棍,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冷德金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王美兰长叹一声,起身走到丈夫跟前,向外望了望,儿子没有跟过来,便小声说:“冷德金,我给你说,今天去棉厂吃了闭门塞,等一天那凤鸣都不见,这可不是好兆头。” “活该!”冷德金冲着王美兰猛吼了一声。 王美兰冷不防的被一吼,吓了一大跳。她怔怔的望着丈夫,这才看到丈夫的脸色难看极了。她还从来没见过丈夫这样难看的脸色。 若是平时,她哪受得了这个气,会立即给他怼回去。但此刻,她看到丈夫的脸色不对劲,吓了一跳。嫁给丈夫这么多年,现在都老夫老妻了,她还从没有看到过丈夫这么难看的脸色。 王美兰意识到家里出事了,哪有心情回怼,而是赔着小心问:“咋啦?” 冷德金也不说话,还是只顾吸烟。 王美兰这才发现,丈夫可不是很忘我的抽烟,而是那种很无助很绝望的抽烟。 其实,冷战和娘今天在棉厂东门外憋屈了一天,很窝心,冷德金在家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在大队部上吊的那个人是王三孩儿。 早上的时候,他被妻子王美兰喊起来,说有人在大队部上吊,当时的他还不相信会有人去大队部上吊,因为他做支书这些年,村干部和村民一直没有什么矛盾,谁会和大队部过不去,跑大队部干那事儿。可当他被一帮好奇者簇拥着来到大队部,那里已经围了好多人。 果然是有人上吊,是登着大队部的围墙在树上上吊的,围观者只远远的仰头看着,却不敢近前。冷德金赶紧让人叫来村里几个胆大的老者将上吊者弄下来,弄下来之后,才发现上吊的人是王三孩儿,早死透了,身体僵硬僵硬的。 村民唏嘘不止,难以置信。 因为最近这几年,王三孩家里的小日子过得是风生水起的,很是富足。他本人跟着冷战三叔的盖房班搞设计,都发展到县城了,县城的有钱人多,讲究人多,当官的人多,那些人家盖房,都指名让王三孩设计。他儿子王守礼是冷战厂里的厂长,父子二人都拿着丰厚的报酬,还都是技术管理活,不费体力,这对于冷店村的村民来说,都幸福的天上去了。 如此幸福的日子,还不唱着过,可王三孩却上吊了。 有村民怀疑是被人谋杀,然后将他吊上去了,可最后,有人在王三孩的衣兜里找到一封遗书,才知道并非谋杀。 那封遗书写得很详细,有好几页,他将自己自杀的整个经过和原因,叙说的详详细细,清清楚楚。 原来,上一个月初,县城一个令导家里筑建新房,请的是冷战三叔的盖房班,现在县城的人筑建新房请冷战三叔的盖房班,大都是冲着王三孩的设计。是承包式的,户家也不用管饭,房子建好之后,户家只须按定好的价格将钱给齐就行了。 但房子建好之后,令导实在满意,便私下和王三孩约好,请他吃个便饭。 冬天一上冻,盖房班就停工了,如果不停工,盖出来的冻房不结实,没有一个户家希望自家的新房不结实,都巴不得结实成铜墙铁壁。 这令导家的新房,就是上冻之前接的最后一个活儿。他家房子竣工之后,盖房班就刀枪入库,放马南山,开始闲了。 正因为闲下来了,那令导约王三孩吃便饭,王三孩才欣然应允,到了约定时间,王三孩骑上摩托车,早早到了约定的饭店。 王三孩是搞设计的,脑子里只有设计,也只会设计,别的什么也不会,离开设计,他以为那令导请他吃饭,就是纯粹的请他吃饭,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令导也同时请了好几位县级令导,其中一位还是个副现长。 那位令导很隆重的向几位县级令导介绍了王三孩。 请吃个便饭,弄得这么大阵式,连副现长都请来作陪了,稍微精细的人,都会觉得不正常,王三孩还以为是令导好客,直到饭局进行了一半,那令导才说了请王三孩吃饭的用意。 “我给你说王技师,等来年春上,在坐的各位令导可能都会建新房,因为他们单位出面购置的家属院地皮已经批下来了,各建各家的房屋,到时候他们都希望由王技师来设计。” “行,行,行,没问题。”王三孩一连说了三个行。 “只是。”那令导难为情了一下,又委婉的说,“我们私下想成立一个自己的盖房班,由王技师来出面挑大梁,撑门面。当然,我们要做,就做大做强,做出一定的名堂,一定的成绩,将来如果承接官方的一些大型建筑工程,王技师能不能驾驭得了?” 王三孩不屑的笑了。 “什么样的大型建筑工程?比长江大桥还大吗?它只要不比长江大桥还大,对于我来说就是吃馍喝汤。它如果比长江大桥大,也只不过是吃馍就菜罢了。”王三孩笑着说。 在场的令导一听,有些难以置信,感觉王三孩有些说大话。不过,那也不重要,人家设计的房屋确实美观又合理,这可是有目共睹的,否则,县城的令导级人物筑建房屋也不会争相请有王三孩设计的盖房班了。 那位令导很激动的说:“有王技术这句话,啥无顾之忧都没了,只剩合作共赢了,以后我们县的官方工程,都是我们盖房班的了。不过你放心王技师,业务上的事情,我们会暗中派人打通各种关节,你只管做好你的设计……” 那位令导又说:“至于说待遇,每月的工资是你原来那个盖房班的一倍,年底还有分红……”新笔趣阁 那位令导又说:“来年春上,那xzf批下来的家属院地皮,也想法给王技师均出一块,盖上房屋,王技师就成县城人了……” 那位令导又说:“以后王技师的家属,需要在县城工作,王技师尽管开口……” 那位令导在给王三孩画大饼,目的是让他跳到他们私下入股成立的盖房班,而不想再用冷战三叔的盖房班了。 那意思就是说,让王三孩跳到他们指定的盖房班,待遇比原来的优厚一倍,还可以给他挤出一块地皮让他在县城拥自己的家,还可以给他的儿女安排工作。 王三孩的脑子转不过弯,因为他脑子里只有设计。 再就是,对于王三孩来说,冷战三叔于他有知遇之恩,除非冷战三叔不干盖房班了,否则,给的待遇再优厚,他也不会离开冷战三叔的盖房班。 所以,王三孩一口给回绝了。 “如果是冷德刚的盖房班,怎么都行,没问题,如果不是冷德钢的盖房班,那绝对不行。”王三孩回绝的语气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这弄得在坐的所有人都尴尬极了。因为他们没想到,如此优厚的待遇,王三孩会一口回绝,同时,在坐的令导也意识到了,王三孩这个人,是个呆板脑子。 上天给予人类的德、智、才这三宝,大多数人都偏向智,也就是俗人的小聪明。智这种东西,是两面性的,往好的地方用,那是正义谋略,往坏的地方用,那是阴险狡诈。如果上天给予人的德智才,稍微偏向于德,他会成为圣贤,稍微偏向于才,走运的话,他会成为某个行业中的翘楚。 而上天给予王三孩的德、智、才,不是偏向于智,而是全集中在才上了,而这个才,就是他的设计天赋,只是他时运不济罢了。至于说他的智,少得可怜。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聪明人的左右铭。 只可惜了王三孩不是聪明人,不会抓机会。 但在坐的毕竟是令导,令导的德智才中的智,只会高出普通人一大截,王三孩一口回绝他们,他们也不会像个村民一样,立即拉下脸,虽说感到尴尬,但尴尬之后,只是将遗憾和失望掩藏在心里,面上仍然没事人似的,谈笑风生。 其中那个牛副现长给王三孩拉家长,问他:“王师傅,冷店的王姓多吗?” 王三孩便如实说:“不多,就我们那么一族,是解放前从外地逃荒到冷店村落户的。” 牛副现长表示理解的点点头,又问:“估计那个王会贤也是你们同族的吧。” 王会贤是王三孩的大名,也就是学名,岂止是同族,还是同一个人。 所以,王三孩一听,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唉!”那牛副现长便叹息一声,很惋惜的说道,“他是个没福人,太可惜了。” 在坐的人一听,都问牛副县长怎么回事,他咋可惜了。 王三孩更是纳闷的不得了。因为现在他们家在冷店村,也算是富足之家,还不用靠种地吃饭,村里人都羡慕他们家呢,眼前的牛副现长却说他是个没福人。 于是,王三孩也和在坐的人一样,笑着问:“他咋没福了?” 那个牛副现长便将几年前,国家设计院派人来冷店村寻找王会贤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就是替王会贤惋惜。 “唉,只是遗憾的是,王会贤死了,国家设计院人想解决他家属的待遇,谁知王会贤连个家属也没有。”牛副县长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0章 除了王三孩,在坐的所有人都替王会贤惋惜。 王三孩以为牛副现长在编故事,便笑问:“假的吧,冷店村的人咋不知道这回事儿?” 请吃饭那个令导赶紧说:“假不了,牛副现长以前在冷店当书纪,当时他好像跟我说过这事,还替那王会贤惋惜得不行,这事儿我有印像。” 牛副现长也铁铮铮的说道:“我在冷店当书纪,亲自接待的郭家设计院的人,这事还能有假。” 王三孩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也吃不下了,脸色很惨绝,好一会儿才问:“是谁说他死了?” 牛副现长稍加思索,便说:“当时的支书冷德金。哎,现在谁的支书,还是冷德金吗?” 王三孩连点头的心情都没有了,可他还是强迫自己点了一下。 牛副现长又说:“就是冷德金,当支书十几年了,看起来是个有能力的人,口碑不错。” 王三孩的思维开始僵化,听觉失聪,他再也听不清眼前的人说什么了,视觉也失聪,无视着眼前的所有人——他已经无法和眼前的人同一个世界了,他又回到了没有跟冷战三叔的盖房班之前的那种状态,回到了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回到了被抛弃的世界。 于他来说,能重回到郭家设计院,参与设计郭家的重要大型项目,那是一件至高无尚的荣幸,是他无数次做梦,都梦到事情。这么多年,他一直痴痴的盼呀,盼成了傻子,盼成了神经病,盼成了村民眼里的另类。直到冷战三叔请他跟着盖房班做设计,他才慢慢从盼望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他一直认为郭家将他给忘了,晚上仍然梦到在郭家设计院的光辉岁月,所以,每次梦醒,心里空落的像个黑洞,寒冷的风呼呼作响的从黑洞里穿过,一想到从此就这样老去,再不能回到从前的(国)家设计院,直到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能从事他为之痴迷的设计,他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可没想到,郭家没有忘记他,还专门派人来村里找他,听说他死了,还询问他的妻儿,还要解决他妻儿的工作和生活。 一时,王三孩既感动,又绝望,感动的是郭家没有忘记他,绝望的是冷德金竟如此的败类,可他在冷店村偏偏就是口碑是极好的,村民都说他是个好支书。 好的口碑只是件外衣,里面的身体竟如此地丑陋肮脏,身体里的灵魂竟如此的阴毒。 王三孩如丢了魂,不会笑了,也不会说话了,他都不知饭局是如何结束的,也不知他是如何骑摩托车回到家的。 自从那天从县城回来,拿他妻子的话说,他又犯病了,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也一个人坐着,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也不和人说话。家里人便都说他不能歇,一歇就犯病,都盼着冬天快点过去,进入盖房旺季,好让他痊愈。 王三孩如果是个脑子能转弯的人,在饭局上他可能会答应那令导的条件,离开冷战三叔的盖房班,离开冷店村,眼不见心不烦,全家搬到县城,换个环境,过更好的生活,可他偏偏脑子不转弯。.CoM 其实,王三孩一开始也想去正府反映情况,可这件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冷德金也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也没有违法,只是人品有问题,估计正府也只是对他教育一番,冷德金也肯定会为他自己圆谎,他是支书,又口碑好,他说什么别人都信,自己反而被人骂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在冷店村的人眼里,在所有知道他王三孩的人眼里,他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因为冷家兄弟,他本人在冷德金弟弟的盖房班做设计,他儿子在冷德金儿子的砖厂里当厂长。 但几年前冷德金向郭家设计院的人撒谎说,王会贤已死了,冷店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看到,没看到的东西,说皮嘴皮也没人相信。 王三孩矛盾而绝望,冬闲的日子又没有事情可做,不能分散郁闷。 也正是因为冬闲,王三孩再也走不出绝望了。他提前写好了遗书,将整个事件都写得明明白白,好让别人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他自杀了,他写的遗书,谁都会相信。冷德金虽没有直接杀死他,却间接杀死了他,他再是支书,出了人命,死者为大,他冷德金再为自己圆谎,也圆不活他王三孩了,也没人再相信他冷德金的圆谎了,只会说他缺德。 他本来想去冷德金家里自杀,可冷德金家有三处宅院,都是高墙铁门,他晚上根本翻不进去。于是,便选择了大队部,大队部的门西边,正好有一棵书挨着墙。 王三孩就这样死了,被人弄下来,送到他家里,他儿子从他的衣兜里发现了遗书,读了过之后,知道自己的伯为什么自杀了,当时,冷德金也没有离开他家,他儿子便将冷德金叫到一边,将那封遗书给他看。 冷德金没看完遗书,早变色易容,直冒冷汗,双手哆嗦的连遗书都拿不住。 “你是个杀人犯,是你杀死了我伯。”王守礼憎恶的说。 冷德金这个大队支书,风光无限了十几年,被村民尊敬了十几年,平时走路的姿式,都极气势。可此刻,听了王守礼的话,屁儿也不敢放。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 冷德金没有亲手杀死王三孩,王三孩却因为冷德金而死。 王守礼又说:“若不是念在冷战的份上,我现在最想煽烂你的脸,然后敲锣打鼓让你游街示众,让整个冷店村的人都知道你是个啥东西。” 冷德金还是屁都不敢放。他心知肚明,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越解释越罪过,越圆谎越无耻。他更知道,王三孩的遗书在那放着,此刻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王守礼的刺激。所以,他不说一句话,然后转身,匆忙离开了王三孩的家。 他只怕走得慢了,别有用心的人会挑拨众人对他施暴。那样的话,他更狼狈不堪。 冷德金一路快走回到家里,便将大门反锁,一个人坐在堂屋吸烟,一坐就是一天,一天水米未进,也不饿,也不渴,也不困,一直坐到天黑。 西厢房南边的猪圈里,一天没吃食的几头猪饿得直叫唤,直跳高,差点翻出猪圈墙。 冷德金啥心情都没有,他只想凭空消失,去一个一模一样的冷店村,但那个冷店村没有王三孩上吊的事情,最好连王三孩这个人都没有。 或者时光倒流,重新回到那一天,他被乡正府叫过去,郭家设计院的人来寻找王三孩,他一听,赶紧带着国院设计院的人去到王三孩家里,然后王三孩便一步登天,全家风光无限的离开冷店村,他会组织个欢送会,并悄悄告诉王三孩,郭家设计院的人来冷店村找他,都不知道他的大名,找不到他,最后失望的离开,他听说后,赶紧赶到县城将郭家设计院的人追了回来。 那样的话,王三孩一辈子也忘不了他这个大恩人。 但时光不能倒流,他也不会凭空消失。 冷德金一个人坐在家里,戒了几年多的烟又抽上了,一天水米未进,却不饥饿,满脑子都是全村人唾弃他的画面,戳他脊梁的画面。 天黑了,鸡饿得不入窝,猪饿得直翻墙,冷德金也尿急了,去了茅厕之后,见鸡飞猪跳,便端起簸箕把玉米倒进猪圈,又挖了一碗玉米撒给鸡,然后又坐在原来的地方继续抽烟。 当民办老师的二儿子回来吃晚饭,在外边拍门,他去开了门,又坐回到堂屋,一个人吸烟发愣,二儿子想着娘和大哥去县城,肯定带好吃的回来,才特意从学校赶回家吃晚饭,见娘和大哥还没回来,厨房连个温气都没有,他这个伯又跟丢了魂似的坐着一动不动,他便很失望的回学校去了。 冷德金都不知道二儿子回来过,他一直坐在椅子上抽烟,很机械的抽烟,灯也不开,坐在黑暗之中机械的抽烟,并希望永远都不要天亮,一直这样黑下去。 现在,老婆和大儿子回来了,一回来老婆就说她娘俩在县城遇到的不顺,可那些不顺与他今天遭遇的不顺相比,那算得了什么,所以,他才冲老婆猛喝一声“活该”。 如果老婆敢怼他,他有可能抬手就是一巴掌,但不是抽老婆,而是抽他自己,然后离家出走。 见老婆赔着小心问他“咋啦”,他绝望的坏心情好像被温柔的抚摸了一下,就像没娘的孩子突然见到了亲娘,便委屈的说:“王三孩上吊了。” 王三孩上吊了?怎么可能。以前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他还不上吊呢。现在家里富足了,吃不愁,穿不愁,钱花不完,虽不是冷店村的首富,也能排到前五富里,这日子过得赛神仙,他会寻死上吊? 所以,王美兰难以置信的问:“为啥?这好日子才入路,为啥上吊?” 于是,冷德金便将王三孩上吊的原因说给了妻子。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1章 冷战停好车,去了趟茅厕,也来到了堂屋,见伯正给娘讲王三孩上吊的原因,便也站旁边听起来。 但冷德金并没有按王三孩遗书上的内容如实讲,只是说是大队有人向国家设计院的人谎报王三孩死了,还谎报王三孩没有妻小,而不是如实说是他冷德金谎报的。 然后冷德金又说,大队的村干部,大大小小二十多人,具体是谁谎报,又不知道,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村干部也有变动,当时的乡领导也变动,查无可查。 然后又忧郁着说,现在村里人都怀疑他这个大队支书。 王美兰听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因为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如果这事儿不是丈夫干的,他不会这样心虚恐惧,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心虚恐惧,但在她这个旁观者看来,他心虚恐惧的已经出相了,已经魂不守舍了。 但当着儿子的面,王美兰也不说破,只是去厨房草草弄了些热饭。 家运败落,如同房倒屋塌一样,只有当事者才能体会到那种无助和绝望。这一天,这一家人遭遇的都是倒霉事。 本来冷战想和父亲商量一下对策,如何与凤鸣的伯过招,可父亲的心情如此糟糕,他当然不再开口了,随便吃了几口热饭,也不敢去大队部睡了,给父母打了招呼便跑一中去找李庆宾了。 自从与凤鸣定了亲,李庆宾已与他已冰释前嫌,二人的关系比凤鸣出现之前还要亲密无间。因为李庆宾是凤鸣的亲舅,别说冷战了,连冷德金有空闲了也会去学校找李庆宾说话拉家常,他主要是想从李庆宾嘴里打听一些凤鸣家里的事情,比如说,凤鸣的哥哥在腊月二十六结婚,就是他从李庆宾的嘴里听到的。冷店一中的校长见大队支书都如此高看李庆宾,便也开始高看李庆宾了。校长一高看李庆宾,全校老师也跟着高看李庆宾了。 李庆宾呢,他之前主要是以为冷战对凤鸣的过分关照是不怀好意,害怕凤鸣吃大亏,到时候他这个做舅舅也跟着丢人现眼,便苦头婆心的劝说林青山让凤鸣辍学。凤鸣真辍学了,听说冷战用绝食来逼家里去提亲,还差点把命给搭上,学校里都炸锅了,那些天学校里天天都在议论这件事。后来,两家定亲了,李庆宾一下子对冷战改变了看法,感觉他以前错怪冷战了。他认为冷战是个感情很专一的人,因为凭他冷战的个人条件及家庭条件,还如此专心,真是很难得,将来凤鸣嫁给他,受不了罪,只有享福。 李庆宾改变了对冷战的看法之后,二人又恢复了从前的那种亲密关系。 冷战辞职之后,冬夏二季,砖厂会放假一个月左右,他完成了机器的检修和维护,闲了下来,经常隔三差五的请李庆宾吃饭。因为林青山不让他随便去棉厂看凤鸣,他认为与凤鸣的亲舅搞好关系,也很必要。 今天凤鸣的生日,去棉厂等了一天没见到凤鸣,回到家又听说王三孩吊死在大队部那棵树上了,他是不敢再去大队部睡了,大晚上的,连大队部的东西他也不敢去收拾。其实,因为没见到凤鸣,从县城回来的路上他就决定今晚先去李庆宾那儿凑和一晚上,顺便说一下他心中的顾虑。 冷战去一中找李庆宾睡了,家里只剩下冷德金和王美兰老两口,都是随便吃了几口饭,便坐堂屋床上暖被窝了。 “你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把王三孩介绍给他三叔的盖房班。”王美兰冷冷的问。虽说声音低,那口气分明是质疑。 “看他可怜,帮他。怎么,帮他有错?”冷德金完全没有平时的支书气势和派头,心虚得像个犯错的人。可能他自己意识不到。 “你怎么知道他会设计。”王美兰面无表情的说。她也不想和他急,但她心里明如镜。 “我一直知道,以前的老宅是前后邻居。”冷德金所说的老宅,是冷战的三叔一直住的那处宅基。因为他老弟兄三个,他排行老大,结婚后被分出来了,老二结婚后也被分出来了,现在他的父母和他三弟一直住在老宅。 “可我嫁到冷店二十多年了,都不知道咱队的王三孩会设计。”王美兰说罢,便不再理会丈夫了,而是一个人睡去。 有句说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也就是说,好事来的时候,不会成双的来,但坏事来的时候,都是成双成对的来。 这句话,生生的应验证到冷德金身上。 王三孩的头七都没过,孙癸酉便寻到门里了,很气势的寻了过来。 这几天冷德金一直卧床休息,平时村里有白事,大队里都会出面主持。对于村里人来说,王三孩与冷德金是交好,因为他在冷德金三弟的盖房班搞设计,他儿子在冷德金儿子的砖厂当厂长,现在王三孩死了,身为支书的冷德金要亲自主持白事。 可是,冷德金连葬礼都没参加。 村民正奇怪呢,关于冷德金害死王三孩的说辞,开始疯狂的在村民中间发酵。冬天人闲,没事还想找事呢,现在出了人命的大事,人人皆知冷德金害死了王三孩,就跟炸了锅似的,疯传着这件事。 如冷德金想像的那样,村里人背后开始戳他的脊梁骨,从葬礼那天就开始戳,一直戳到头七,越戳越厉害,还有人在冷德金家门外骂闲话。 平时,若有人敢这样欺到门前,别说冷德金了,王美兰早回怼了。可现在,任凭别人经过他家门前时骂闲话,她大气不出。因为她心里明如镜,别人没有骂错。 正被全村人戳脊梁骨呢,孙癸酉找上门了,还一身怨气的找上门。 两年前,孙癸酉得了一种病,农村人叫黄瞎儿病,是一种无药可治的病,就是有事郁结到心上,结不开,时间一长,就像黑暗中的植物一样,蔫了,黄了,瞎了,除非他自己将那事想开了,否则,就是等死。 现在的孙癸酉,据说也是快要死的人了,却在冷德金遭霉运的时候,晃出了家门,来寻冷德金了。 “大前天,咱村的人去县城置办年货,都看到她了。”活鬼一样的孙癸酉,一看见冷德金的面就哭丧着脸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2章 孙癸酉嘴里的她,就是前妻杨秀兰。 当时,他听了冷德金的劝告,答应了快要死的妻子的离婚要求,并将她送到坑沿一中,以为那赵传亭会拒绝收留,好让已是前妻的杨秀兰死心,可他没想到,那赵亭立很宝贝的将他的前妻给抱走了。我当时就傻眼了,也后悔了,本来一心想着让前妻死在自己手里,埋进自家坟里,变鬼也是他孙癸酉的老婆。但现在,却让她死在情人赵亭立的手里,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他去找冷德金讨说法,冷德金还对他冷嘲热讽。 于是,他天天打听前妻的死讯,打听不到前妻死讯,又打听赵伟亭将杨秀兰送到了哪家医院。 但赵伟亭并没有送杨秀兰去医院治疗,也没有为她请大夫,只是无微不至地精心照顾着她,呵护着她。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谁知奇迹出现了。 杨秀兰没有象孙癸酉和冷店村民所想象的那样很快就死去了,而是神奇地活了下来。一个月,两个月……半年之后,她恢复如初。 这世上,有一种爱能致人于死地,比如说孙癸酉对杨秀兰的爱;也有一种爱却能让人起死回生,比如说赵伟亭对杨秀兰的爱。 现在,杨秀兰特别健康,在坑沿一中开着个小卖部,还把一双儿女接过去上学了,整天都是面带笑容,乐呵呵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生活的特别幸福。 可是,杨秀兰不死,等于要了孙癸酉的命,他情愿让杨秀兰做他家的鬼,也不愿扬秀兰活着做别人的老婆。他的一双儿女,死活也不跟亲爹过了,女儿带着弟弟去坑沿一中寻他们的母亲了,孙癸酉成了孤家寡人,便患上了无药可治的黄瞎儿病。 得了黄瞎儿病的孙癸酉,现在快死了。快要死了,但还没有死,虽说没有死,可随时都会死。这样的人,如同活鬼。 以前孙癸酉的老婆杨秀兰被人称为活鬼,离婚之后,由活鬼变成了人。 前妻由活鬼变成了人,现在轮到孙癸酉成活鬼了。 活鬼孙癸酉的内心,一直怨恨着冷德金。怨恨归怨恨,却拿冷德金没一点办法,论打架,他打不过冷德金,向村民说是冷德金使坏骗他,让他和老婆离婚的,村民一听哈哈笑,谁都不相信。 可王三孩一死,冷德金的光辉形像一下子嘣塌了,现在全村人都在戳冷德金的脊梁骨,骂他不是个东西。 本来快要死的孙癸酉,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时机,便来到冷德金家里,讨个说法。 冷德金这几天一直沉沦在王三孩的死里,本来在床上坐着,听说孙癸酉来了,才下床来到外间的客堂。冷不丁的一听孙癸酉说“大前天,咱村的人去县城置办年货,都看到她了”,他还一脸的懵逼。 “谁?”冷德金一时没有明白孙癸酉说的她是谁。 “谁,我老婆呗。”孙癸酉没好气的怼冷德金。 孙癸酉又怼骂:“你冷德金算什么东西,骗我给她离婚。都说宁折十座庙,不折一桩好姻缘,可你连夫妻都折散,没见过你这样的缺德人……” 活鬼一样的孙癸酉,骂着骂着,上去就去扯冷德金的衣服,像个恶鬼一样扯缠。 冷德金任凭孙癸酉撒缠,也不敢还手,他知道孙癸酉快死了,怕一还手,孙癸酉真死在他家里,就更加雪上加霜了。 自王三孩死了之后,王美兰便和丈夫分床睡了,她一个人睡堂屋的西间,冷德金一个人睡东间。 今天,王美兰也在西间的床上坐着,一个人听收音机。隔着布挡,孙癸酉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但她却认为,孙癸酉是个人渣,让他给杨秀兰离婚,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丈夫做对了。 王三孩死了之后,有些村民虽说从她家门前经过时会骂上几句空儿,但只是在街上骂,又没有进家里来指名道姓的骂,明知道是骂丈夫的,她也不会出门去拾骂,再就是,本来王三孩的死就是丈夫的责任。 这个孙癸酉可是直接寻上门,来撕扯丈夫的。所以,她便跳下床,出了西间,一把揪着孙癸酉的后衣领,扯开他,向门外拉,还骂道:“你什么东西,如果是个人,哪有女人情愿死也不愿跟你过的,就你这副德性,还寻上门来闹。” 这个时候,冷战也回来了。 “弄啥嘞?”冷战上来就拨开了母亲,双眼怒视着孙癸酉。 冷战的双眼本来就很大,这一怒视就更大了。凤鸣生日那天他和娘去棉厂又没见到凤鸣,回来这些天就闹心上火,晚上无眠,白天烦躁,双眼泛着血丝,一脸的火气。 孙癸酉这个人,很狡黠,他一看这阵式,知道来硬的自己占不到便宜,便立即来软的,开始泪流满面的哭,指责冷德金害他。 冷战本来拨开娘,准备收拾活鬼孙癸酉,见他一哭,也不忍心了,便没好气的说:“说吧,我伯咋害你了。” 因为冷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伯参与了孙癸酉的离婚。 于是,孙癸酉边哭,边把来龙去脉给简略的说了。 “活该。”王美兰不等他说完,便回怼他。 孙癸酉坐在门槛上,指着冷德金质问:“冷支书,咱将心比心,如果是你老婆,她有了心上人,闹着和你离婚,情愿死也不跟你过,你会离婚吗?” 这话戳到了冷德金的心窝上。不由得望了一眼自己的宝贝老婆。 现在的王美兰,虽说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可风韵依然,高挑个,不胖不瘦,齐耳的头发,俊俏的五官,虽说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可从后身看她的身形就跟个黄花大闺女似的,如果腰里扎根皮带,她就是洪湖赤卫队里的党代表。 这样的老婆,她如果用死来闹离婚,自己会离吗,肯定不离。 于是,冷德金理解了孙癸酉心里的怨恨。 “对不起。”冷德金冲孙癸酉说。 他冷德金的人生当中,很少说对不起。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竟落魄到向活鬼儿孙癸酉说对不起。 王美兰看不下去了,斥责丈夫:“少放屁,这种人不配你给他道歉,你又没做错。” 然后她又吩咐儿子:“愣那干啥,还不赶紧将这个东西扔出去。” 冷战便提留着孙癸酉,丢到大门外,反关了大门。 三天之后,孙癸酉死了,更要命的是,他提前也写了一份遗书,虽说他大字不识,可他提前找人给写了。 若没有王三孩的死,谁也不会为孙癸酉写那样内容的遗书,有了王三孩的死,都知道冷德金不是个东西,识字的人争着为他写遗书。 孙癸酉的遗书里,很详细的控诉了冷德金如何骗他,如何给他下套,如何诱导他和老婆杨秀兰离婚的。 孙癸酉的遗书,如一把锋利的剑,给了众矢之的的冷德金,更致命的一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3章 八点多的时候,贾玉轩坐正在办公桌前修改靳科长给他写的讲稿。 棉厂要放春节假了,几天前开了个领导班子成员会,会议决定,在放假的前一天上午,也就是今天,开个全体职工大会。 丁主任昨天就让人将东边的大会议室给收拾布置了一番。 身为棉厂一把手,在全体职工大会上,肯定要做总结发言的。 可是,贾玉轩从内心里对靳科长写的讲稿不满意。 靳科长虽说是宣传科长,他写的讲稿,太生硬,太平铺直叙。 其实,丁主任的文笔很好,毕竟曾在棉麻给一把手写了六七年的文稿,他写出来的东西很有味道,很生动。可他现在是棉厂办公室主任,写讲稿不是他的份内之事,而是宣传科长的份内之事,如果还让丁主任写讲稿,那就等于闲置了靳科长。一个人如果被领导闲置,肯定是件很痛苦的事。所以,出于对靳科长的理解和尊重,贾玉轩还是让靳科长执笔来给他写讲稿。 此时此刻,靳科长就在前边的三人沙发上坐着,等着领导修改他写的讲稿。刚才他已将讲稿给贾玉轩念了一遍,尽管贾玉轩一边看结算室报上来的全年收购总数据,一边听他念讲稿,却心有二用,听出了讲稿有几处需要修改,等靳科长念完了讲稿之后,贾玉轩便要过讲稿开始亲自修改。 “好了,再去腾写一遍吧。”贾玉轩将修改过的讲稿交给靳科长。 九点半的会议,离开会只剩一个小时了,靳科长拿起贾玉轩修改过的讲稿,匆匆离开了。???..coM 靳科长前脚离开,伙房的刘会计就跨门进来了,并且,好像很生气,一进来就坐在三人沙发上喘粗气。 “怎么了?”贾玉轩问。同时也起身,给刘会计倒了一杯水,放在他旁边,然后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棉厂伙房共有五个伙夫,一个伙夫长,还有管伙的刘会计,共计七个人。 刘会计虽说是伙房的会计,但不像结算室和财务室的会计那样,专门拨弄算盘,是名副其实的会计。刘会计这个会计,名义是会计,其实,他平时干的活大部份都跟会计粘不上边,他是既当伙房的会计,也负责采购食材,还负责卖饭票,到了饭点,伙夫们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也帮着打饭。饭时过去了,伙夫们收拾完灶台去歇了,管伙的他还要忙着记帐。 也就是说,管伙的刘会计,拨算盘的时候少,管伙房的时候多,平时要比伙夫们忙得很。 尽管很忙,却不是白忙,外人都说这是个肥职,实惠的流油。 既然实惠的流油,有什么可生气的,还一副委屈的样子,跑到厂长办公室来。 “刚才和赦厂长拌了几句,他气势的差点动手,一直骂我是白眼狼。”刘会计越说越生气。 刘会计又说:“管个伙,起早贪黑的忙就不说了,还被人狭气。过了年,还是换个管伙的吧,我情愿去垛上看垛。” “为什么和他拌嘴?还是因为那个事儿吗?”贾玉轩问。 贾玉轩所说的“那个事”,是赦厂长上次找贾玉轩签字报票时,因为金额太大,还大都是餐饮消费,贾玉轩一问消费原因,他说是请过磅员聚餐,当时贾玉轩令他再有聚餐的活动,不必到外边的饭店消费,直接去厂里伙上,事后记在办公室的帐上。肉烂都烂在锅里。 那赦厂长也果然有所顾忌,不再带过磅员去外边的饭店聚餐了,而是在厂里的伙上聚餐,事后就让刘会计记在办公室的帐上,因为在伙上聚餐方便,是频繁的聚,一个月下来,累计的金额比在外边的饭店还要多。之前,赦厂长因为报票冲撞贾玉轩的事情,厂里人私下议论了好久,刘会计担心赦厂长继续下去,他去找贾玉轩签遇到麻烦,所以,不到月底便赶紧拿着赦厂长的帐去向贾向轩汇报。 当时,贾玉轩看了赦厂长在伙上的聚餐记帐,无语了好久。 但这不是刘会计的错,而是赦厂长而为,他没有理由不签字,但是,他在签字之前,安置刘会计说:“下不为例。如果赦厂长再带着过磅员去伙房弄这么大阵仗的聚餐,刘会计可以先让他垫付饭票或现金,然后给他出示个消费票据,让他亲自来我这里签字。” “看看,我说吧,我就感觉不对劲,哪有天天晚上聚餐的。”刘会计说。 刘会计又说:“这不到月底就赶紧找你来签字,就是想探一下你的意思。” 刘会计又后怕的说:“幸亏提前来找你签字了。” 刘会计一回到伙房就立即吩咐几个伙夫,赦厂长再带过磅员聚餐,必须先让他垫饭票或现金。 等赦厂长又带着一帮过磅员再去聚餐的时候,几个伙夫先让他付饭票或现金,赦厂长一下子蒙逼了。 聚一次餐,大吃大喝,相当于他一个月的工资,他当然不愿垫钱了,再就是,一个月下来,聚几次,万一贾玉轩不签字,等于他自己掏钱请过磅员,怎么可能。所以,当着十几个过磅员的面,被拒绝,他实在没面子,便寻到刘会计那儿。 刘会计可没有说是贾厂长这样吩咐的,只是说他们以前的聚餐费,贾厂长还没签字,都有伙上垫钱,现在伙上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以后再聚餐,不可能再记帐了,必须先自己付费。 赦厂长越发没面子了,当时先让十几个过磅员各吃各的,他气冲冲的去办办区寻贾玉轩了,一见面就质问他:“身为棉厂一把手,为什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什么?”当时贾玉轩正在接待上边领导,被赦厂长给问蒙了。 “你明明承诺过我,说再和过磅员聚餐,就去厂里的伙上聚,然后记在办公室的帐上,事后却又不给刘会计签字。”赦厂长就是故意当着上边领导让贾玉轩难堪。 贾玉轩也不急,只是风平浪静的说:“放心吧赦厂长,当时承诺你的聚餐,什么时候都算数。但是,聚餐要有值得聚餐的理由,如果只是图吃图喝,隔三差五的就带一帮职工到伙上海吃海喝,厂里领导班子十几个,如果都像你一样领着一帮职工聚餐,棉花厂总有一天会被吃倒闭。” “过磅员是一般职工吗?”赦厂长还是那句老掉牙的话,说什么过磅员是棉厂的有功之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4章 贾玉轩最听不得过磅员有功之臣这句话了,坑害棉农就成了有功之臣,国家创建棉花厂,是为了方便棉农,服务棉农,是为了发展农村经济,是为了让棉农通过种棉花发家致富,而不是为了坑害棉农。 不过,贾玉轩不想说这样的话,因为现在的职工还接受不了,也就是接受不了失去那笔额外的年终奖。 所以,赦厂长一说过磅员是厂里的有功之臣,贾玉轩不由得笑了,说道:“对于棉厂来说,厂里的每个职工都是有功之臣,是不是全厂职工每个月都要隔三差五都要去伙上聚餐?” 当时赦厂长无语了。 现在的赦厂长已经不像贾玉轩刚来棉厂时那么气势了。第一次签票对他的打压和警告,已经让他有所忌惮,接下来又果断的开除了前场那两个虚开法票的职工……每一次都是在无声的消减赦厂长的气势。 贾玉轩又说:“如果真是必须要聚的餐,事先申请,说明聚餐理由,合理的聚餐我还是非常支持的,我给批(条)子,拿着(条)子就可以去伙上聚餐。”新笔趣阁 当时,赦厂长望着贾玉轩一直冷笑,却是无可奈何的冷笑,说什么他带着过磅员在前场冲锋陷阵,请有功之臣的过磅员聚个餐都不行,这会让全厂职工寒心的…… 但说归说,自那次到现在,赦厂长再没有隔三差五的带过磅员去伙上聚餐,大概今天放假,是个聚餐的理由,他才聚的。不过,贾玉轩认为,今天要放年假了,赦厂长身为前场的主管厂长,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今天这个餐,完全可以聚。 所以,现在听刘会计说和赦厂长拌嘴了,才问是不是还是因为“那个事”,就是指赦厂长带着过磅员去伙上聚餐。 刘会计点头说:“可不是,他说他会来找你批(条)子,还特意要牛肉。今天都放假了,就是有批条,伙上有啥就吃啥就,我会吩咐伙夫尽量做,可他非让我立时三刻去街上采购熟牛肉,今上午这不有会吗,我也是咱厂的正式工,又不是临时工,几年都没有开过全厂职工大会,好不容易碰上了,我也想参加……” 刘会计正诉苦,赦厂长掀棉帘进来了。刘会计见状,张着嘴,怔在那里。 “坐。”贾玉轩指一看赦厂长进来便指着刘会计坐的三人沙发说。 “不用了。”赦厂长站着说,“今天放假,中午想带那帮过磅员在伙上聚一聚。” “可以。”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 贾玉轩的爽快,连赦厂长都难以置信。 一旁的刘会计也感到不可思议。因为就是贾玉轩吩咐他,赦厂长再带过磅员去伙上聚餐,就让他们先垫付饭票或现金。否则,不予签字。可现在,赦厂长刚一提出来聚餐,话音还没落呢,贾玉轩就立即爽快的答应了。可刚才他刘会计和赦厂长因为聚餐的事情拌嘴了,到了贾厂长这里,竟如此地爽快,倒弄得他刘会计里外不是人了。 “刘会计在这呢,还需要批条吗?”赦厂长认为贾玉轩答应的这么爽快,是忌讳他,便不屑的笑了。所以,他站在贾玉轩面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 “当然,我一会儿将批条直接给刘会计就行了。放年假了,可以聚一聚,餐标不准超过五十,伙上有啥做啥,没必要因为普通的聚餐,再打发刘会计去街上采购牛肉。连我都不敢这样要求刘会计,除了赦厂长,咱棉厂里恐怕也没别人敢向刘会计提这样的要求。”贾玉轩仰望着赦厂长,很缓慢的说。 贾玉轩虽然答应的爽快,但接下来这番话说得他赦厂长有些无地自容了。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贾玉轩这番话里的震慑,赦厂长当然也听得出来,四十多岁的他被二十多岁的贾玉轩如此说教,气势瞬间变成了尴尬。 贾玉轩的厉害,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特别是冬至那天,过磅员趁着伙上是饺子,中午想在伙上聚餐,让伙夫给整个下酒菜。 当时伙夫们忙得四脚朝天,刘会计便以太忙为由,给推到了晚上,十来个过磅员很无奈,他赦超杰见状,便给过磅员们使眼色,怂恿他们坚持中午聚餐。这一坚持,厨师长不买帐了,扯着喉咙哟喝说让他们等,等把职工的饺子全部解决了再说。可是,如果等到职工的饺子全部解决了再聚餐,岂不耽误下午上班。 于是,有个脾气急躁的过磅员仗着赦超杰给他们撑腰,开始寻事,推搡了一把伙夫长,别的过磅员也跟着起哄。那伙夫长可不吃一套,被推搡了一下之后,立即抄起了家伙,几个伙夫一看这阵式,都抄起了家伙。 一时,在最热闹的饭点,十来个过磅员与六个伙夫是剑拔弩张。刘会计赶紧从中劝解,并向一旁的赦超杰求助,让他去管制一下过磅员。当时,赦超杰以过磅员不听劝为由,不但不压制过磅员,还一副看戏的神态。 双方对峙了几分钟,一个过磅员仗着人多,又有赦超杰撑腰,很强势的向离他最近的伙夫动手了。双方就这样扭扯在了一起。 刘会计赶紧让人骑车去办公区向领导汇报。他派的人刚离开没多大会,估计都没有走到前场,厂里的保安队长孙红军带着十来个保安便赶来了,就跟天兵天将似的,个个手持电棍,二话不说,先给扭打在一起的人来一电棍,然后把双方给控制起来。当时刘会计直惊喜保安来得太及时,真是及时雨呀。 可还有几十名职工没有吃到饺子,还饿着肚子呢。刘会计给保安队长孙红军说好话,提议先把伙夫放了,让他们给职工煮饺子,让职工吃饱肚子再说。 于是,保安队长先把伙夫放了。 等伙夫们把职工的饺子全解决了,也到了上班时间。 十几个过磅员以为棉厂离开他们要瘫痪,在赦超杰的暗示下,拒不上班。 那边丁主任早已安排了棉厂职工到磅上临时替代过磅员。 这边靳科长手持十几份自愿离职书,说过磅员如果不上班,就赶紧签字按手印走人。 当时,懵逼的不仅仅是十几名过磅员,连他赦超杰也懵逼了。 正当他们懵逼的时候,棉麻公司的纪检组来了,贾玉轩陪着他们来到十几名过磅员面前,听保安队长孙红军汇报事情的经过。 赦超杰一见这阵式,立即心虚了,赶紧给一个过磅员低语了几句。那过磅员一听,死活也要去上班,其他过磅员见状,也是死活都要去上班。 上班当然可以,对于贾玉轩来说,巴不得他们赶紧去上班,至于说自愿离职书,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 所以,贾玉轩见他们死活都要去上班,赶紧让他们上班去了。尽管他们还都饿着肚子,虽说冬至,只闻了饺子气,却连个饺子皮也没吃到。 事情过去之后,赦超杰每次想起那件事,就有些后怕,他庆幸自己当时反应快,赶紧让过磅员们去上班,否则,恐怕在棉麻纪检组那里,他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5章 那件事情之后,赦超杰再也不敢拿贾玉轩当不懂事的毛头小子看了,平时表面上虽然撑着气势,但心里已开始怯气他了。当初,贾玉轩向他提出停止那件事情的时候,就是那件坑害棉农的压称事情,他还不把贾玉轩放在眼里,还不拿正眼去瞧贾玉轩。后来,他找贾玉轩签票据的时候,贾玉轩说了下不为例之后,为他签了票据,他当时还以为贾玉轩忌惮他。 但冬至那件事情之后,他再彻底不敢小看贾玉轩了。 可今天放年假,过磅员提议了几次聚餐,他也满口承许过磅员了,没想到刘会计不买他的帐,非让他先垫付饭票或现金。自冬至事件之后,刘会计对他赦超杰一直都不耐烦。还好,现在贾玉轩满口答应了。 “那我过去了。”赦厂长说罢,转过身恶狠狠的瞪了刘会计一眼,快步走到门口掀棉帘出去了。四十多岁的他虽然被二十多岁的贾玉轩说教了一番,但总算没让那帮过磅员失望,他也松了一口气。但他认为。这不是贾玉轩本人厉害,而是他贾玉轩拥有了棉长一把手的权利和光环,才年纪轻轻就这样厉害。如果他赦厂长拥有了这种权利,会比他贾玉轩更厉害。 尽管赦厂长离开时很不友善,贾玉轩还是站起身,跟在赦厂长身后送他到门口,算是一种客气,礼节上不输人。然后回办公桌前写了批条递给刘会计。 刘会计也佩服年轻的贾玉轩,特别是刚才说赦厂长那番话,他听着特别解气。 这时,靳科长拿着腾过了讲稿进来了,刘会计见状,说了声去开会了,便离开了,正好和进来的丁主任打了个迎面。 “贾厂长,您过目一下。”靳科长将腾好的讲稿放到贾玉轩面前。 丁主任一进来便说:“再有十来分钟,时间就到了,人员也到齐了。” 丁主任说罢,又要出去,贾玉轩喊住了他。 “你也流览下讲稿,看哪里不合适。”贾玉轩说。 贾玉轩的意思,是让丁主任润色一下。 今天的会议,丁主任是主持,这节骨眼上,他也没有心情润色讲稿。所以,他接过讲稿,大概阅览了一遍,便笑着说道:“感觉还可以呀,概括的很全面。”然后,递给了贾玉轩,又出去了。靳科长也跟在丁主任身后出去了。 贾玉轩很无奈的笑了笑,他自己开始阅览讲稿,如丁主任说的那样,确实很全面,就像流水帐似的。他一边阅览讲稿,一边心想,老赦为什么把靳大鹏给安排在宣传科呢。 开会时间到了,丁主任又进来了:“时间到了贾厂长。” 贾玉轩这才起身换上外衣,去了东边的大会议室。 会议室外边也簇围着一堆积人。 “都站外边,怎么不进去。”贾玉轩问。 于是,那些人赶紧给贾玉轩闪开路让贾玉轩进去。 凤鸣就坐在前排的最西边,前台上的领导都要经过她身边。 贾玉轩来到前台,前台上的领导班子都到齐了,只剩下他的位置空着。 前台上,几张木桌一字排开,贾玉轩坐中间首位,两边分别坐着几个副厂长,他们的后面,是一排拥挤的椅子,上面也拥挤的坐着所有的中层领导。因为中层领导的数量是主要领导的好几倍。虽说拥挤,但那个位置代表着一种身份和地位,他们也就不怕拥挤了,而是感到很荣光。 从建厂以来,到赦厂长退休。这期间,也就硬件被盗的时候,为了配合公安破案,赦厂长召开了一次全体职工大会。今天召开的全厂职工大会,是建厂以来的第二次。 上一次的全厂职工大会,是为了配合破案,每个人都是被怀疑对象。会场的气氛威严肃穆又诡谲悬疑,寂静无声之中,就跟审判会似的。这次就不一样了,这是年前放假的总结会,也算是欢庆会。全厂职工几百名,车间又是三班倒,不是这次大会,同厂职工有的都不相识。所以,个个都像小孩子过年似的,成了人来疯。 五间东厢会议室,坐的满满的,外边的窗户周围也扎成堆,脸贴窗玻璃上,登着眼往会议室看。门口外边的人,时不时的会探头向屋里张望,就跟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进城似的。 丁主任主持会议,他望着窗户上贴满的人脸。还有门口不时探进来的头,便说,“外面窗户上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嫌屋里热。站外边凉快呢。” 台下职工都笑起来。 丁主任自己也笑了,又哟喝:“都进来,没座就蹲过道上。” 有胆大的进来了,有些人还扭捏。 宣传科长见状,起身来到门外,轰赶说:“都进去吧,趴门口跟要饭似的,多不好看。” 于是,外边的人在靳科长的轰赶下,都满满进来了,在过道上各自找地方蹲下。 丁主任主持的会议,按事先安排好的,先由中层领导发言,然后阶梯似的轮换到主要领导,贾玉轩做最后总结发言。 因为时间少,发言者多,按事先安排好的,中层领导每人发言五分钟左右,主要领导每人发言十分钟左右。 保卫科的陈科长率先发言,他主要讲的是棉厂的安全隐患问题。若按官职级别,一个保卫科的科长在全体职工大会上发言是不够格的,但这是贾玉轩特意安排的。 结算室的翁会计也做了五分钟左右的发言。还有车间的马主任。他们和陈科长一样,都是进棉厂以来第一次坐在这么大阵式的台上发言,都感到无比的荣耀。 中层领导发言结束,接下来是主管销售的陈厂长发言,他只简要的讲了几分钟,主管生产的唐厂长也是简要的讲了几分钟。 轮到主管收购的赦厂长赦超杰发言了,他是长篇大论,一下子来了一个多小时,说什么前场磅上是冲锋陷阵的先锋军,没有前场磅上的浴血奋战,厂里哪来的效益,职工哪来的额外年终奖。他还特意嘉奖过磅员,说过磅员在上班的时候,要不停的换秤砣,石冻腊月,过磅员要用热手去不停的握冰凉冰凉的铁称砣,手都磨出茧子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6章 赦厂长讲起来没完没了,最后还是丁主任来到他面前,伸出手腕让他看了看时间,他才很不情愿的做了收场。总而言之,赦超厂的讲话就是一直强调前场的重要性,磅上的重要性,过磅员的重要性。但其实是强调自己的重要性。让人觉得,棉厂没有他,就会停工倒闭。 最后发言的是贾玉轩,他刚要致词,在办公室值班的孙玉玲便小跑着来到会议室,来到前台贾玉轩的对面,隔着讲桌,大声说:“贾厂长,你的电话。” 因为扩音器的原因,她不大声说,贾玉轩根本听不到。她这一大声,不仅贾玉轩听到了,会议室的人差不多都听到了。 贾玉轩忙问:“哪里来的电话?”如果不是重要的电话,贾玉轩会吩咐丁主任去接。 孙玉玲如实说:“不知道,是个女的,提名道姓的让你赶紧去接,很气势的。” 如果是个男的来的电话,也没人在意,现在是个女的来的电话,还很气势,还提名道姓的让贾玉轩赶紧去接,台下几百名职工,台上几十名领导,整个会议室的人,都是一脸的好奇,都感觉打电话这个女的,与贾玉轩的关系非同一般。 所有人都望向贾玉轩,当然包括坐在最前排最西边的凤鸣。 贾玉轩一下子尴尬了,他不在意别人怎么想,只在意凤鸣怎么想。不由得望向凤鸣,见凤鸣也是一脸的好奇,漆黑如夜的双眼正望向他。 他冲凤鸣轻摇了一下只有凤鸣才能感觉到的头,起身歉意的向全体职工说,“对不起,我去接个电话。”然后来到大办公室,他以为是姐姐,因为只有自己的姐姐才会气势的提名道姓让她赶紧去接电话。 贾玉轩接了电话,却不是姐姐打来的,而是凤鸣的嫂子,莹莹打来的。 莹莹是县社财务科的,县社是棉厂的顶头上司,莹莹虽说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若一扯级别,也是他领导。 贾玉轩一听是莹莹,忍不住笑了起来。 “曹主任有何吩咐?”贾玉轩调侃说。因为莹莹的爸爸是县社一把手曹主任。 “去你的吧。”莹莹也笑了,然后她问贾玉轩,“厂里什么时候放年假?” “就今天。”贾玉轩如实说。 莹莹便说:“是这样玉轩,你看凤翔的单位给分了婚房,过了年上班我和凤翔就要搬进去,想趁着年前打扫出来,会很快的,估计明天就完事了,等过明天再去接凤鸣回家,这两天呢,你给凤鸣说一下先让她在厂里呆着,千万不要让她一个人回去,也不要让她凑别人的车子回去,那不安全,就让她在厂里等着就是了。” “曹主任的圣旨我会悉数传达给凤鸣,她如果不乐意等,我开车送她,这总可以吧。”贾玉轩说。 但他还是希望凤鸣在厂里等,因为这样,他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了。平时工作忙,想和凤鸣待在一起却没有那个时间,今天放假了,时间充余了,他就想和凤鸣尽情的待着,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待在一起。 “那就辛苦领导了。”莹莹一听,当然乐意。 贾玉轩放了电话,回到大会议室,所有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胡思乱想。 贾玉轩经过凤鸣身边时,冲凤鸣笑了笑,大声说道:“是莹莹,你嫂子的电话。”回到台上入座,贾玉轩对着话筒说:“对不起,让诸位职工久等了,刚才接的那个电话,也不是什么神秘女性的电话,而是县社财务科曹会计的电话……” 如此一来,全厂职工便都知道了凤鸣的嫂子是县社财务科的曹会计。wap..com 台下的职工都哄的一声笑了。 这一笑,把贾玉轩给笑得难为情起来。 台下几百名职工的目光都盯在他脸上,贾玉轩还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众目睽睽的阵势。他上大学时,参加活动的阵势和场面比这更大,大好多倍,但那时他不是台上的主角,只是台下一员。但今天就不一样了,今天他是台上的主角,是棉厂一把手,此刻全体职工都看着他这个主角,他面上虽镇定自若,心里也不由的忐忑。 他心想,必须改变这种状态,把控全局。 贾玉轩拿起讲稿刚要开口,却突然停下,面向台下职工微微一笑,有些担心的说道:“心虚,我一开口讲话,会不会还有电话。” 他话音没落,台下台上是哄堂大笑。连坐在他旁边的赦厂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此以来,贾玉轩心里的忐忑便消失了,而是真正的镇定自若。 贾玉轩并没有按讲稿念。只是根据需要,参考了一下讲稿上的准确数据,除了讲稿的数据,他都是自由发挥。 按理说,听领导讲话是很枯燥的,特别是最后一个领导讲,职工的耳朵都会起茧子,会听得昏昏欲睡。但贾玉轩不是念稿。是自由发挥,时不时的增加个笑点,再加上他的英武的颜值,台下职工听得入迷。 贾玉轩的发言,是先对全厂职工的工作效率和工作态度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说棉厂能提前超额完成籽棉的收购任务和加工,是全场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 贾玉轩特别强调:“棉厂是个大整体,工种与工种之间,岗位与岗位之间,都是环环相扣的,少了任何环都不能正常运转,彼此之间,没有尊卑之分。每一个岗位都是不可缺少的一环,每个工种,每个岗位,都非常重要,每个职工都是棉厂的有功之臣……” 贾玉轩这样特别的强调,主要是纠正赦超杰在讲话中过份夸大前场和过磅员的功劳和重要性的错误。 但事实上,前场前场,确实是冲锋在前的。但冲锋在前的前场,并不是独立于棉厂之外的部门,而只是棉厂的一部份,与别的部门的区别,也只不过是分工不同罢了。你在前场工作,是棉厂把你分配到前场了,并不是你天生就属于前场。 这些话,贾玉轩不便在会上直接说,那会刺激到赦厂长的。但他强调了其他工种的重要性,就等于否定了前场的一枝独秀。 贾玉轩用拉家常的语气说:“咱棉厂就没有轻松的工种,看着在花垛上喂花很简单轻松,是吧,却不知道热的时候能晒出油,冷的时候能冻僵。还有脱绒车间,荡的很,一进去就披一身花绒。在打包车间扣铁丝的职工,哪一个不是双手茧子……” 坐在贾玉轩旁边的唐厂长,听到贾玉轩说喂花职工“热的时候能晒出油,冷的时候能冻僵”那句话,感觉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是他曾经向贾玉轩汇报工作时也说过,不由得笑了。并带头鼓起掌来。 唐厂长一鼓掌,台下职工也跟着鼓掌。一时,掌声雷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7章 唐厂长带头鼓掌是有原因的,第一,他确实认为贾玉轩的讲话很实事求是,很公正公平。第二,是因为赦厂长的讲话,只强调了前场的重要性,好像车间是多余的。 但贾玉轩的讲话肯定了车间的工作,还说车间的工作是有技术含量的。事实也是如此。车间要的就是技术。那些带班的哪一个不是技术高手。车间一个技术工突然请假,他的岗位可不是随便一个职工就可以顶上的,必须找个技术相等的职工。 而前场的工作,除了险级员稍微需要些技术和经验,其余的岗位如果空缺了,随便从大马路上拉一个人就能顶上。 这是每个棉厂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赦厂长天天掩耳盗铃的吆喝,说什么前场功不可没,没有前场就如何如何,说的就跟前场是他家开的一样。那是县棉厂的前场,不是你赦厂长的私家前场。 同时,唐厂长也觉得,赦厂长太想独占鳌头了,太想唯我独尊了。好啊,你在工作上独占鳌头很好,你在工作上唯我独尊也很好,但你别时刻显摆,处处张扬,认为自己很了不起,认为离了你赦厂长棉厂就无法生存了。以前的前场厂长并不比你差,人家也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有把过磅员捧到天上。 棉厂在收花旺季,间歇性压称,建厂以来就有,都是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跟做贼似的掖着藏着,只字不提过磅员。 可赦厂长倒好,他一来,就显摆过磅员是棉厂的有功之臣,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所以,唐厂长从内心里认为,没有赦厂长主管前场,就没有那么多事非,棉厂反而会更和谐。wap..com 但这只是唐厂长的内心活动,他在言谈上是不会参与贾玉轩与赦厂长的任何摩擦的,因为祸从口出,言谈上的支持容易留下把柄。 虽说在言谈上不参与二人的摩擦,关键之时,他会在行动上支持一下贾玉轩。 比如说冬至那天,十来个过磅员仗着赦超杰撑腰,在伙房寻事,与伙夫们对峙。当时,他正在伙上吃饺子,一看那阵式,才懒得管闲事,尽管刘会计是他的妻弟,他还是赶紧撤了。 他当时如果不赶紧撤,而是选择站队,帮着妻弟,那他就觉得自己的觉悟不配为领导了。 为了避免嫌疑,他离开伙房的时候,故意不走伙房东边,那样就避开了走前场,避开了走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因为那个地方离通往办公区的门洞只有十几步之遥。 他当时出了伙房,直接向西,从家属区穿过去,然后从家属区西边拐到棉垛区,正好碰到喂花班的班长和两个给硬件过称的老职工,三人已吃过饺子,那喂花班长不想回宿舍送碗筷了,他将碗筷交给其中一人给捎走,就一头扎进籽棉里,开始用籽棉掩埋自己,大概是想趁机睡一会儿,因为那里暖和的很。 唐厂长快步走到棉垛前,抓了一把籽棉使劲砸向那喂花班长的头,那喂花班长被砸到了,吃惊的望向唐厂长,唐厂长赶紧冲他招手让他近前,然后低语那喂花班长,让他赶紧去办公区向贾厂长汇报伙房的事情。那喂花班长一听,立即起身,一溜烟的执行命令去了。 因为他唐厂长派人汇报的及时,贾玉轩才把那件事处理得的恰到好处。如果当时唐厂长面对过磅员与伙夫的对峙,不立即抽身走人,而是上前制止双方,那可就坏事了,不但制止不了,还要得罪赦厂长。因为他只是个生产厂长,对峙的双方都不是他的属下,他上前制止是一步错,有赦厂长在旁边站着,轮不上他唐厂长出面说话,尽管刘会计是他的妻弟,也轮不上他唐厂长说话。 一句话不说,抽身走人是最明智的。 虽不在言话上参与双方的对峙,却在背后用行动上参与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参与,接下来才有了贾玉轩的不被动。 此时此刻,他带头为贾玉轩的讲话鼓掌,就是在行动上对贾玉轩的支持。 贾玉轩当然早就感觉到了唐厂长对他的支持。从冬至那天的车间喂花班长向他汇报伙夫与过磅员对峙一事上,他就知道唐厂长已经与他站在了一起。 今天会议上,贾玉轩的发言,持续了二十多分钟。 他是最后讲话,他发言结束,丁主任宣布会议结束了,同时他让中层领导留下,领放假期间的轮流值班表。 会议一结束,就算正式放年假了。 放假呀,对于职工来说,如同马匹去了缰绳,猫狗去了脖链,彻底自由了。 一宣布散会,职工如开闸的洪流,涌出会议室。这个大会议室有两个门,南边一个,北边一个。讲台在最北边。凤鸣坐在最前排的最西边,离北边的门口最近,会议一结束,她也随着人流出去了。 贾玉轩一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直到消失。 台下职工全部散去,只剩下中层以上的领导班子,丁主任将打印的放假期间的值班表分发给他们。 前场有前场的中层以上领导轮流值班,车间有车间的带班班长及中层以上领导轮流值班,办公区有办公区的领导轮流值班。当然。办公区的都是领导,办公区的女性不参与值班,有结算室的男性补进来。门卫和保卫科全部参与轮流值班。 职工像被解放了一样,连午饭都不想在伙上吃,收拾好东西,陆陆续续的回家去。 贾玉轩回到办公室,丁主任,陈科长,还有车间的唐厂长等一些领导,都涌进来了,已经中午十二点了,他们涌进来的意思贾玉轩很明白。 放假了,放松了,轻闲了,自由了,这年前最后的午餐能不能聚一聚。 其实,贾玉轩最想和凤鸣吃午餐。可他们赖着不走,贾玉轩也不想拨他们的兴头。于是,他让丁主任派人去伙房安排一下,中午聚一聚,也让人顺便通知赦厂长和陈厂长。 丁主任答应着出去,刚走到门口,贾玉轩又喊住他,说:“也通知结算室的翁主任。” “好的。”丁主任点头。 “还有,你让凤鸣过来一下。”贾玉轩又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8章 其实,凤鸣刚才已经来他办公室了,想告诉他下午她准备回家的事情,可是,走到门口,听见屋里乱哄哄的都是人,便又回宿舍了,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过一会儿再去贾玉轩那儿和他告别。 正收拾呢,丁主任来了,说贾玉轩让她过去。她便停下手里正收拾的东西,赶紧来贾玉轩这里了,在门外就听屋里还是很多人,虽有些顾忌,还是掀棉帘进去,一看到屋里都是些领导,她站在门里面有些不自然。 屋里已经没地方坐了,贾玉轩双手抱在胸前,倚办公桌站着,面向门口。凤鸣一进来他便立即走向她,说道:“上午莹莹打电话了,她说你哥和她这两天正忙着布置新房,让你先在厂里等两天,过明天他们来接你。可以吗?” “我可以自己回去。”凤鸣是想赶紧回去和父亲摊牌,要和冷战解除婚约。 “不行,你如果急着回去,我明天送你。放假了伙上也有饭,中午你自己吃,晚饭我陪你。”贾玉轩这也是说给在座的人听。因为他担心他们放假了,会变成脱缰的家畜,晚上还聚。 凤鸣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玉轩,当然听从他的安排。便点头,说道:“那你忙,我过去了。” 贾玉轩点头,赶紧替她掀开棉帘。 一旁的唐厂长赶紧说:“中午让林会计一块吃吧,女孩儿家,多放双筷子就是。” 众人也跟着附和。 凤鸣已经出门了。 贾玉轩转过身摇头说:“中午有酒,不适合她。” 唐厂长提议:“让马主任也参加吧。”他说的是车间的马主任。 贾玉轩点头说:“必须的,你负责通知他吧。” 唐厂长一听,就出去了。 中午大聚餐,三大摊,两大摊是主要领导和部份中层领导,另一摊是过磅远和部份中层领导。一样的饭菜一样的酒,这让赦厂长很有面子,他前场的过磅员只是普通职工,现在能和领导们聚餐,这都是看他赦厂长的面子。 饭菜虽普通,但有酒。 其实,贾玉轩是能喝酒的,他在商业公司的时候,经常陪酒,但那是出于无奈,他不是贪杯之人,现在作为棉厂一把手,面对下属,选择权在他手里,他只相应的饮了一杯,便离开酒摊,吃起来了主食,三点多的时候,给丁主任安置了一番,就回办公区了。 贾玉轩离开之后,翁会记也起身离开了酒摊,去结算室收拾一下,回家了。他家就在附近的村里。但他不是地皮工。 可能喝了一杯酒的缘故,贾玉轩特别想凤鸣,放假了,不能天天见了,于他来说,那是一种煎熬。再就是,凤鸣一直没有表态和砖场老板解除婚约的事情,他也不便提及,怕凤鸣有压力。 贾玉轩回到办公区,直接去凤鸣的宿舍。 凤鸣还在收拾东西,见他来了,便开心的笑了:“喝酒了?” “就一杯。”贾玉轩歉意的说。 贾玉轩又说,“你忙完了去我办公室吧,暖和。” 他说罢,不等凤鸣答应就转身出了凤鸣的宿舍,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作为棉厂一把手,尽管现在厂里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凤鸣的亲密关系,可他尽量不去凤鸣的宿舍,如果有事找凤鸣他一般都吩咐别人去。但今天放假了,办公区的人,该回去的都回去了,没回去的都在伙上聚餐,他找不到人去通知凤鸣,才亲身而为,将要交代的交代了,也不多停留。 贾玉轩一回到办公室,就开始给凤鸣洗杯子,又拿出他上次回去爷爷让他给凤鸣捎的芋头酥和瓜子,然后坐在单人沙发上等凤鸣。 他上次带凤鸣回老宅,爷爷不在家,直到晚饭后他带凤鸣去看电影,爷爷都没有回来,以为爷爷去姑姑家找姑姑的公公下象棋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送凤鸣回厂,因为放心不下爷爷,又开车回了老宅,爷爷还没有回来,他感觉不对劲,开始担心起来,便连夜去了姑姑家。 姑姑和姑夫在县委上班,姑姑还是姐姐的公公的下属,单位分的也有房子,但老家在县郊的村里,很近,有三里多地,姑姑的公公退休后一直在县郊的老宅里居住。 贾玉轩到了姑姑家,正好姑姑和姑夫都在,但爷爷今天根本没有来过。 姑姑也担心起来,她赶紧坐贾玉轩的车回到老宅,想着爷爷已经回老宅,可漆黑的宅院告诉姑侄二人,爷爷还是没有回来。姑侄俩的心里,开始涌起强烈的不祥。 这大冬天的爷爷也不可能去钓鱼,找人喝闲酒也不能喝一天,喝到深夜不回来。 但贾玉轩还是认为,应该找爷爷那些钓鱼友打听一下。于是,他让姑姑留在老宅,等候爷爷,他出去寻爷爷的钓鱼老友们。 刚走到院门口,有脚步声迫近,这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贾玉轩听了二十多年,哪里有错,分明就是爷爷回来了。.CoM 爷爷的嘴里还嘟嘟囔囔的说:“是栋儿回来了吗?灯咋亮了,今天不是周末,应该是轩儿回来了吧?轩儿,轩儿……” 贾玉轩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踏实了,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姑侄俩见爷爷毫发无损,就是一身酒气,将他扶到屋里的沙发上,就问爷爷去哪儿了,和谁喝的酒,竟然喝了一天。 爷爷便说,县社的曹主任,也就是莹莹她爸爸,明年年底就要退休了,他想在退休之前,给下属搞片宅基地。因为爷爷退休了,有的是时间,又是城关本地人,便于和城关的村干部打交道,曹主任便委托爷爷来做这件事,还特意给爷爷拨了一笔活动经费,让爷爷尽快搞定地皮的事情,另外,还给爷爷配了两个助手,这两个助手也是县社退休老人,没退之前都是爷爷的得力下属。 爷爷办事,很靠谱,这是众所周知的。基于此,曹主任才将这种大事交给爷爷来办吧。 于是,爷爷今天上午给两个老助手约好,去拜访他们西街大队的村支书,还带上贾玉轩爸爸出差带回的外地特产。可那支书去城关镇(政)府开会了,散会后又被人拉去喝酒了。三人在西街支书家里等到十二点,支书也没有回来,支书的家里人要留爷爷三人吃饭,爷爷他们想自己聚,便离开支书家,找了家面馆解决中餐,下午三点多,带了下酒菜又去了支书家里,支书还是没回来,三人带着下酒菜呢,打算好了扎长盘儿,支书不在家就一直等。 但这次没等多大会儿,支书就回来了,也是一身酒气,但他不承认自己醉,就是话多。 爷爷三人陪支书聊了一个多小时,到了晚饭时候,三人带的有下酒菜,但都不喝酒了,在支书家吃了晚饭,支书的酒也醒了,爷爷开始给支书谈正事。 支书一听,也没有拒绝,让他们私下去找村主任,让村主任来找他这个支书汇报,到时候,他再让村主任通知爷爷。 爷爷一听有门儿,又继续探支书的口风,看他打算给县社哪块地皮,就这样又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姑侄俩见爷爷安然,贾玉轩让姑姑留下来照顾爷爷,明天帮着解决那些剩菜,他便开车回厂了。 春节前厂里的事情特别多,他还是挤出时间回老宅两次,但都没有见到爷爷,前两天又回去,爷爷正好在家,一见面便说,地皮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不辱使命,提前完成了曹主任交给他的任务。年后出正月,都可以盖房了。他们家也要了一处。但他们家已经有两处宅基了,除了老宅,在城外的鸡叨地还有一处,只是还没有建房,只栽了一院的杨树。 贾玉轩听说又要了一处宅基,便说,再要一处,岂不多余。爷爷笑了,说,男女平等,再要一处,给咱家玉莲备着,因为不要白不要,是单位出钱为下属弄地皮,白捡的。 爷爷说完地皮的事儿,这才顾得上询问他,便奇怪的问他上一次的上一次的上一次回来为什么弄那么多饭菜,爷爷说他以为是姑姑整的,姑姑说不是。 贾玉轩便说带凤鸣回来过生日,想让爷爷展露一下厨艺, 因为爷爷退休在家没事干,总想为家人露一手,可爸爸妈妈在单位的那个家,出嫁的姐姐平时回娘家,总是回那个家,弟弟在市里上大专,偶尔有礼拜天回来了,晚上虽住在老宅,白天还是跑到有爸妈的那个家,妹妹在县一中,即使不住校,她也在有爸妈的那个家里吃住,自己就更别提了,即便回老宅,也是有事请教爷爷才回来的。所以,凤鸣生日那天,才带凤鸣回来热闹一下,顺便让爷爷展露一下他的厨艺。谁知等到中午也不见爷爷回来,他说他和凤鸣便献丑了,捣估出一桌菜。 爷爷一听笑了起来,非让贾玉轩再带凤鸣回去,可临近春节,厂里的事情太繁杂,实在没有时间带凤鸣回去,爷爷便让他给凤鸣带了一包瓜子和芋头酥。 他带回厂,又不想很随便的送给凤鸣,他只想等放了年假,等只有他和凤鸣在一起享受安静的二人世界时,他再拿出来,看着凤鸣坐在他身边享用。所以,他便将那些芋头酥和瓜子很宝贝的放在套间里的桌子上,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现在放假了,终于有时间和凤鸣待在一起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69章 半个小时之后,凤鸣来了。 贾玉轩指了指套间门说:“去里边洗下手,爷爷让给你带的芋头酥和瓜子。” “哦。”凤鸣欣喜,她把两手伸到他面前,“我刚洗过的。” 一双玉手不仅白皙细嫩,还很湿润,看上去不但刚洗了,还擦了护肤霜。 贾玉轩笑了:“坐。” 凤鸣坐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他将芋头酥推到她面前。???..coM “替我谢谢爷爷。”凤鸣说着,拿起一个芋头酥咬了一口。 “好吃吗?”贾玉轩很享受的望着凤鸣。 “嗯。”凤鸣点头。 “爷爷说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贾玉轩说。 凤鸣赶紧拿起一个递给他:“你也吃。” 他笑着接过,刚咬一口,丁主任进来了。贾玉轩赶紧指了指茶几上的芋头酥和瓜子,示意丁主任自己拿。 丁主任也不客气,拿起一个芋头酥吃起来。 贾玉轩给丁主任解释:“我前天回去,爷爷让给凤鸣带的,我放抽屉不舍得吃,我这也是第一个。”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芋头酥。 他这番话是告诉丁主任,他和凤鸣的事情,是光明正大的,家里长辈很支持。否则,家里人根本不可能让他给凤鸣带芋头酥和瓜子。 然后贾玉轩又问丁主任,“喝倒了几个?” 然后贾玉轩指了指对面的三人沙发:“坐。” “不坐了。”丁主任摇头说,“咱那摊上就马主任喝倒了,唐厂长刚才送他回住处去了。过磅员那一摊喝倒的多,差不多都喝倒了。咱摊上的陈科长也喝多了,但没倒,就是话多,现在跟谁都抬杠,不过,都没人和他较真。” 丁主任又说:“伙房煮的红薯,刘会计让你过去吃,说你中午没吃好。” “红薯?”贾玉轩不解。 “是,刘会计家里留的红薯母,个太小的投出来留着吃,大概是太多吧,他家里吃不完,有些想烂,今天冬至,刘会计便拉伙上给煮了,让免费吃。”丁主任解释说。 “这个季节,红薯可是鲜物,刘会计这是怎么了?突然做起慈善来了,红薯也可以在伙上卖成钱。”贾玉轩笑着说。 “在结算室的羊汤上赚中足了钱,总得表示一下吧。”丁主任笑着说。 贾玉轩也笑了。 丁主任又说:“这个季节的红薯不好存放,出窖的红薯,如果现在不一锅煮了,说不定过两天就坏的差不多了。” “刘会计也真是执著。”贾玉轩笑着说,“这一个冬天,就跟羊汤干上了,结算室的加班饭是天天喝羊汤,听凤鸣说,结算室被熏得比羊圈都膻,取钱的棉农都被熏的捂鼻子。” 丁主任一听,很少笑出声的他也扑哧一声笑了。 贾玉轩又说:“过了春节,会不会还天天羊汤?” “过了春节,天气就暖和了,如果再天天羊汤,我就得去找刘会计谈一谈了。”丁主任说。 丁主任又说:“估计不会了,再一根筋也不会一根筋到这份上吧。” 丁主任又说:“你没发现结算室那帮会计最近都白白胖胖,跟太监似的……” 丁主任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凤鸣就在旁边坐着,立即住口了,一脸尴尬的望着贾玉轩。 这回轮到贾玉轩扑哧一声笑了。 “还别说,我最近发现翁会计脸上的皱纹都减少了。”贾玉轩笑着说。 这时,凤鸣正好吃完一个芋头酥,她想抓瓜子吃,刚才拿芋头酥的手上很黏,她便起身。 “里面有脸盆。”贾玉轩知道凤鸣要洗手。 “回我屋洗吧,我再过来。”凤鸣说罢,掀棉帘出去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丁主任说话不太方便。 丁主任望着凤鸣出去的背影,又尴尬的笑了。 “你看林会计。”丁主任尴尬的笑着说,“林会计的木偶脸本来就金童玉女似的,这一喝羊汤,更金童玉女了,哪还像凡身肉体。” 木偶脸。 贾玉轩觉得丁主任形容的太贴切了。凤鸣是那种立在万人之中也能让人一眼就认出来并记一辈子的人,就是她那张精致的五官。他只认为精致的与众不同,经丁主任这一说,还真是木偶脸。 丁主任又笑着说:“还有门岗上的花脸叔,听说他每晚都去结算室蹭羊汤,还带着饭盒去,走的时候还给他的宝贝媳妇带回去。” 丁主任又笑着说:“还有陈科长,以前到了晚上,他没事没非的很少来东门,自从有了羊汤,他每晚都来东门,一看到伙房用三轮车推着羊汤锅去结算室,就赶紧上前帮忙,还不是为了蹭羊汤。” 丁主任又说:“刚才伙上吃饭,我挨着陈科长,他身上那个膻味,哎呀,把我熏得,也不知道他咋那么喜欢喝羊汤。” “哦。”贾玉轩微微一笑,说,“刘会计在有些方面还是很有智慧的。” 贾玉轩又问:“现在伙上的饭摊,人都散了?” “没,都眼巴巴的等着吃红薯呢。红薯要趁热吃,刘会计说,你不到不开锅。”丁主任说着,笑了起来。 贾玉轩也跟着笑了。 丁主任吃完手里的芋头酥,说:“那我先过去了。” 贾玉轩指了指芋头酥,说:“再来一个。” 丁主任摆了摆手,掀棉帘出去前又回头说:“你不去刘会计不开锅,都盼着你呢。” 贾玉轩本来要陪凤鸣吃晚餐,现在看来,要陪她去伙房吃红薯了。 丁主任离开没多大会,凤鸣便掀棉帘进来了。她见贾玉轩正摩擦刚才拿芋头酥的拇指和食指,知道他吃了芋头酥还没有洗手,有糠稀,很黏的,便赶紧门口木椅上的毛巾拿起一旁的毛巾递给贾玉轩。 他接过擦了擦手,站起身,温柔的笑着说:“走吧,我陪你去伙房吃红薯。” 凤鸣最喜欢跟贾玉轩出去走路了。再长的路,只要是跟贾玉轩一起走,她都觉得路很愉快。特别是去伙房这段路,有二里多,以前她觉得这段路很漫长,可跟贾玉轩一起走,感觉还没走呢就到了。 这个季节的这个时辰,天色正是白天和黄昏的交接时刻,如果时光向后倒流半个小时,就是白天;如果时光向前快进半个小时,就是黄昏。白天的边缘,黄昏的边缘,也是冬天的边缘,因为快立春了。 贾玉轩带凤鸣来到伙上,没进屋就听到里面很热闹。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0章 贾玉轩和凤鸣刚绕过伙房的东山,这时,伙房有人跑出来,嘴里还嘟囔,贾厂长咋还不来。话没落,便看到贾玉轩和凤鸣来了,是又惊又喜的大叫:“来了,贾厂长来了。” 伙房的人不相信,有几个人闻讯跑出来验证,一看到贾玉轩就激动的跑回屋,大叫说:“真来了,真来了,快点掀锅吧。” 刘会计很坚决的拒绝说:“少唬我,我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失口了,赶紧纠正,“哦,不,是不见鹰不撒兔子。除非我亲眼看到贾厂长来了。” 刘会计话音没落,贾玉轩带凤鸣便进去了,只见刘会计挡在灶火前,厨师长按着锅盖。 贾玉轩的出现,让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调侃:“刘会计,是不是不想干了,刚才说什么不见兔子不撒鹰,什么意思,谁是兔子,谁是鹰。” 众人又大笑。 刘会计急忙解释:“贾厂长是鹰,我说的是不见鹰不撒兔子。” 众人还是大笑。 放假了,放松了,有心情调侃了,人的笑点也低了,有些人话也多了。 在众人的笑声里,刘会计对厨师长说:“掀锅。” 厨师长这才掀开锅。只见一锅的小红薯宝宝躺在升腾的白色蒸气里,散发着甜香的红薯香味。那些红薯都是碎头碎脑的,个头都不大,圆的有鸡蛋大小,长的就跟小萝卜头似的。 刘会计拿了个黄瓷碗,在碎头碎脑的红薯里捡了些个头和模样都说得过去的给拾了一大碗,放到中午喝酒的案板上,招呼贾玉轩过去。贾玉轩回头又招呼凤鸣,来到案板前坐下,开始剥红薯。 这时,唐厂长也折回来了,大概将马主任安顿好了。 众人剥着红薯,因为太热,吃的吸里哈啦的。 凤鸣坐在贾玉轩旁边,贾玉轩拿起一个递给她,她接过开始剥皮。 这时,刘会计见众人剥掉的红薯皮很浪费,便心疼的大叫起来:“造孽,真造孽,哪有这样剥红薯皮的,把红薯身上最宝贝的东西给扔掉,却只吃造粪的废物。” 见刘会计一惊一诈的叫唤,正剥红薯的众人都停下来,望向刘会计。 “咋?祖祖辈辈都是这样剥的,好像天下人都这样剥吧。”陈科长很不满的说。 刘会计拿着个鸡蛋大小的红薯正剥,听了陈科长的不满,又见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便有意显摆,停下正剥的红薯,说道:“我先给各信领导普及一下食物最有营养的地方是什么,就拿所有的过冬蔬菜来说吧,这罗卜,白菜,波菜,芫荽呀等等,立春之前,都是黄花大姑娘,立春之后,它们就变成新媳妇了。过了立春,你如果在清明节之前吃它们,就等于吃的是少妇,清明节之后吃它们,就等于吃中年妇女,等过了立夏再吃它们,就等于吃八十岁的老太婆了。所以说,过冬蔬菜,立春之前吃最有营养。” 这话倒新鲜,众人很愿意听。 “赶紧说咋红薯。”陈科长很不耐烦的说。此刻,他粗糙的大手里正宝贝似的握着个萝卜头大小的小红薯,那小红薯的外衣已被剥光,只剩下往嘴里塞了。 “别急,慢慢听。”刘会计笑了笑,说,“再说这粮食,不分立春不立春,但最有营养的地方就是培芽,也就是发芽的地方最有营养。这罗卜白菜,发芽的地方,我们都知道,在它们的根部,这红薯,你们说,最营养的地方在哪?白菜发芽的地方在芯里面,罗卜发芽的地方在长婴的地方,这红薯呢?红薯发芽的地方在哪里?” 有人说在这头,有人说那头。 “少卖关子,赶紧。”陈科长扯着喉咙说。 刘会计笑了,说:“这红薯发芽的地方,也不在这头,也不在那头,而是在全身的外膜衣与薯肉之间的二层皮里,这就是它的培芽。也就是说,是膜衣与肉之间的那一层,韭菜叶厚的那一层,这就是红薯的培芽。” 刘会计说着,把手里的红薯指给众人看。 “拉倒吧,第一次听说这二层皮是胚芽。”陈科长不相信。 众人也有些不信。 刘会计便说:“如果不信,都回家问问家里种地的老人,每年春天下红薯母,都是让红薯躺卧着埋进土里,它们的芽,都是满身发的。” 有人便立即附和:“不假不假,确实如此,我帮家里下过红薯母,确实是让它躺卧着埋进土里的。” “所以嘛,红薯最有营养的地方就是这二层皮。”刘会计说。 于是,众人便珍惜起红薯的二层皮了,剥的时候都很小心,尽量不把二层皮给剥掉。 凤鸣也拭着按刘会刘说的剥红薯,却怎么也剥不好。 贾玉轩看见了,赶紧放了手里的红薯,说:“来,我给你剥。” 他接过凤鸣手里的红薯开始剥,剥出一大截,送到凤鸣嘴边。 凤鸣见周围都是人,她不好意思张口咬,便双手握住,咬了一大口,又顺势将红薯握在自己手里。 刘会计看见了,赶紧说:“林会计吃慢点,热红薯,不烫嘴,烫心。” 刘会计话音没落,凤鸣已被那一大口红薯烫到心了,吐不出,抓不到,怔在那里,烫得干瞪眼,表情痛苦而狰狞。 她害怕别人看到她的难堪,便一头抵在贾玉轩的肩上,脸紧紧的贴在他身上。 刘会计见状,笑起来,说道:“看看,说话不及,烫到心了吧。” 刘会计又说:“我给你说林会计,过年回家,刚出锅的红薯丸,更容易烫到心。” 贾玉轩很担心,赶紧给凤鸣拍后背。 红薯要趁热吃才好吃,但又不能在太热的时候吃,烫到心的那一刻,很难受,但最多也就半分钟左右,便缓和了。 大概有半分钟多点,凤鸣抬起头,脸羞得通红。 贾玉轩赶紧问:“好了吗? 凤鸣点了点头,把吃剩的红薯放进碗里,再不吃红薯了。 “晚饭给提前做出来了,我给林会计盛饭。”刘会计给凤鸣盛了饭菜,也把贾玉轩的一块盛了。因为他知道贾玉轩的午饭没吃好。 五点多了,这个时间点,也基本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贾玉轩见凤鸣不再吃红薯了,他将手里的红薯吃掉,又将凤鸣吃剩下的吃掉,将黄碗里的红薯端给刘会计,便开始和凤鸣一起进食饭菜。 别人还在贪婪的吃免费的小红薯。因为这个季节的红薯很好吃,也很稀缺,农民存在窖里的红薯,都是留做红薯母用的,只有春节前翻窖的时候,会将碎小的红薯给投出来。这些碎小的红薯,若放到红薯正喷的时候,都直接喂猪了。放到现在,就稀缺了。 赦厂长也在剥小红薯吃,不过,他一直站在暗处,打量着凤鸣。他没来县棉厂之前就知道凤鸣这个人的存在,来县棉厂之后,却不知道谁是凤鸣,一直到凤鸣调到结算室,他都认不准凤鸣。 今天,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认识凤鸣,所以,站在暗处的他是毫无顾及的打量着凤鸣。 凤鸣那张脸确实与众不同,无论是白皙的肤色,还是精致的五官,就好像不是现实中的人,即便将她丢在人山人海里,她那张远古的五官也不会被埋没。 赦超杰没想到,几年前被他老子扔到车间的小女孩,现在却成了年轻厂长的至宝,唯恐宠之不够。于是,他在想,也许贾玉轩是为了她才来这个棉厂当一把手的吧,也许他们之前就认识,他爷爷才把她安排在这个棉厂的吧。.c0m 唐厂长对于贾玉轩宠爱凤鸣,一点也不吃惊,因为他从凤鸣一进厂就认为凤鸣的身份不一般,在车间只上中班,这可是每个车间工人的奢望,但凤鸣从进厂一直只上中班。对于三班倒的工人,这公平吗,不公平,但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公平。 丁主任看凤鸣的目光怪怪的,只从知道凤鸣是林青山的女儿,他看凤鸣的目光便开始怪异起来。 陈科长虽然喝多了,可他心里清楚着呢。他一边剥小红薯吃,一边斜眼望着坐在贾玉轩身边的凤鸣。说实话,他从内心替凤鸣心焦。那边家里和砖厂老板定亲了,这边在厂里和厂长好上了,将来要有好戏看了,看她林凤鸣咋摆置这双方的关系吧。陈科长认为,最终丢人现眼的还是她林凤鸣,真不愧是林青山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在林青山父女身上应验的如此彻底。 …… 众目睽睽之下,凤鸣和贾玉轩很亲近的坐在一起,还有刚才她被红薯烫到心的时候伏在贾玉轩的肩上,这举动实在太扎眼了,扎得旁观者都忍不住胗红,都忍不住难为情,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却嫌凤鸣太做作。 棉厂的人,几乎都不看好凤鸣和贾玉轩会有好结果,都等着看凤鸣的笑话呢,都等着凤鸣丢人现眼那一天呢。 但凤鸣才不顾及他们的眼光和看法呢,她就是想和贾玉轩亲近,在车间第一次遇到贾玉轩她就想嫁给他,想和他生儿育女,白头偕老,想和他牵手走过这个繁华的尘世。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1章 大半锅碎头碎脑的小红薯,因为是免费的,很快被棉厂的领导们给消灭干净了,还有人说没吃尽兴。 有人提义继续喝闲酒,被贾玉轩制止了。 放年假了,伙房没多少人吃晚饭。众人吃过晚饭了也不散去,就在伙房里喷闲空。虽说是喷闲空儿,喷的也是棉厂里的一些现像。 凤鸣就坐在贾玉轩身边听他们喷,快八点的时候,贾玉轩带凤鸣离开了伙房,众人也随后陆陆续续的散开了。 放假了,往日有序的喧嚣,有序的热闹,突然消失,这空阔的棉厂,宁静的像远古,而灯火通明依然,一切物体依然,却宁静的诡谲,宁静的神秘。 贾玉轩不由得联想起了诸葛亮的空城计,刘邦的鸿门宴,阴谋者的陷阱。 置身于宁静诡谲的棉厂,贾玉轩不由得的想,没有自控能力的人,很难适应这样的急陡弯,他会耐不住寂寞,会撒欢闹腾,他会寻求刺激,会经不住诱惑。好在留厂轮流值班的人都是中层以上的领导。因为领导毕竟是领导,哪怕是车间的一个带班长,一般情况下,他的自控能力都在普通职工之上,否则,他也领导不住下边的人。 办公区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孙玉玲也回家了。 贾玉轩带凤鸣回到办公区,吩咐她去入厕。凤鸣去入厕,他就在站诡秘的宁静里等待,好看的双眸炯炯的望着凤鸣入厕的方向,眨也不眨。凤鸣入厕出来,他又嘱咐她:“去睡吧,别忘了反锁房门,如果害怕,就开灯睡。” 凤鸣言听计从的点了点头,回宿舍去了,一进去就反锁了房门。 贾玉轩看着凤鸣回到她的宿舍,关上了房门,才回自己的办公室。但没多大会,丁主任便来了,随后,陈科长和靳科长也涌了进来,接着,唐厂长也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车间的两个中层领导。 贾玉轩拿出瓜子招待他们。 “打牌吧,通宵干。”陈科长磕着瓜子提议说。 “英雄相见略同,正合我意。”磕着瓜子的众人立即附和。 “打住吧。”贾玉轩赶紧制止,很郑重的说,“中午也聚餐闹腾了,晚上在伙房喷了几个小时候,现在大半夜的就收住心吧,从明天起就正式轮流值班了。” 陈科长难为情的干笑起来。 贾玉轩很不放心的打量着眼前这帮人。放假了,放松了,无所事事了,感觉他们有些盲目的欢喜不尽,有些把持不住,想撒欢,想闹腾,人在这节骨眼上最容易出事。 特别是像陈科长这种脾性的人,更容易失控。 于是,贾玉轩便给陈科长打预防针。 “陈科长,在值班期间,你们保卫科负责棉厂安全的同时,也要监督各个岗位上的值班情况,发现谁在厂里聚众喝闲酒,聚众玩牌,都给我记下姓名,年后开工,报到财务上,和律扣罚工资,级别越高,扣罚越重。”贾玉轩很严肃的说道。 这番话不仅仅是陈科长打预防针,也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众人面面相觑,开始起哄陈科长。陈科长便又干笑起来。 本来想找老一寻些乐子,现在老一不给面子。众人嗑着瓜子,聊些值班的事,觉得无趣,就又相继散去,最后只剩丁主任。 贾玉轩安置丁主任:“明天给伙房的刘会计安置一声,放假期间,不许任何人聚众喝闲酒,想喝回家喝去。今天中午只是个例外,赦厂长招待过磅员在伙上聚餐,总不能让这些领导们在旁边看着吧,那啥滋味,干脆都聚。” 丁主任不服的说:“哼,是个人都会过磅,那帮过磅员凭什么如此特殊?还不是因为有赦厂长这个护身符。按我说,过了年,收花之前,过磅员来个大换血,给他赦厂长来个釜底抽薪……” “先不谈这个话题。”说罢,贾玉轩急忙将手放在唇了,并做了个嘘的口型制止他。然后起身,放轻脚步来到门口,慢慢掀开棉帘,向外看了看。 除了寒气扑面而来,外边一片静寂,没有了那熟悉的、隐约的车间轰鸣声,连办公区都静寂的有些诡谲。 贾玉轩慢慢放下棉帘,冲丁主任摆了摆手,示意他大晚上的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以防隔墙有耳。 其实,过了年假上班,贾玉轩也不打算去动过磅员,因为动过磅员就等于动赦厂长,对方只要不寻事,能和谐相处就是双赢,他怎么可能主动挑起不愉快呢。再就是,过了年开工,收花量相对春节前会减少,还大都是皮棉,压秤的现象不存在。等夏天大放假之后再开工,进入收购旺季,看赦超杰的表现再说。其实,说实话,贾玉轩很想与赦超杰和谐相处的。 他心里是这样打算的。但他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谁知道赦超杰那边能不能转过来弯呢。如果树欲静而风不止的话,他会看对方的寻事程度来对付。 总起来说,还是到时候看情况再做决定。 对于刚才贾玉轩去掀棉帘的谨慎动作,丁主任嘴上没说啥,心里很惊呀玉轩的心细。心想:他年纪轻轻能坐到这个位置上,当棉厂一把手,不仅仅因为他有背景,大概他的能力也是上边认可的。反正比他大八岁的自己是自愧不如。 接下来,丁主任从衣兜里掏出一打钱,放在贾玉轩面前的办公桌上,说道:“这是额外年终奖,一千五,都是坑棉农的血汗钱,我拿着愧疚,先放你这吧。” 贾玉轩望着那打钱,感到很不可思议。他身为一把手,额外年终奖是三千,他一分没动,在套间抽屉里放着,就像几年前爷爷放着城关镇刑会计给他的盘货辛苦费一样。 每个职工拿到额外年终奖,都喜欢的合不拢嘴,这是贾玉轩亲眼所见。可此时此刻,眼前的丁主任却一副忧国忧民的愁容,非要将额外年终奖交给自己保管。 贾玉轩心知肚明,丁主任并不是不爱钱,他也爱钱,哪有不爱钱的,只要是取之有道的钱,谁不想多多益善呢。单位发的额外年终奖,一不偷,二不抢,光明正大,对棉厂所有人来说,可谓是取之有道。这取之有道的钱,如果真不想要,可以不领,领了也可以退回到财务上,可他为何偏偏交给自己呢。 贾玉轩更心知肚明,与额外年终奖相比,丁主任更想放大赦超杰的恶,更想将年轻的自己推到赦超杰的对立面。 这是贾玉轩早就看出来的。 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阴影,但大部份人都看不到自己内心的阴影,只看到别人内心的阴影。只有智者才能看到自己内心的阴影。 贾玉轩能看到丁主任内心的阴影,也能看到他自己内心的阴影。但有时候,为了平衡局面,自己内心的阴影何尝不是一种智慧呢,是一种自保的智慧。 三天前,额外年终奖就已发到个人手里,现在,丁主任赶在放假这天,要将年终奖交给自己,贾玉轩突然觉得,丁主任太迫不及待了。 于是,贾玉轩微笑了一下,便说:“收着吧,放我这不合适,我们各收各的。”说着,他把钱推给丁主任,丁主任没有拿,贾玉轩起身,拿起钱,递到丁主任手里,他才接了,又装进衣兜里。 丁主任掀棉帘走了,贾玉轩望着丁主任的背影,对丁主任的别有用心,看得一清二楚。 这丁主任是个中等个,身高有一米七左右,脸型稍长些,双目很有神,脸颊上有饱满的颧骨,身材胖瘦适中,或者稍瘦些。他看上去很普通的五官,因为双目炯炯,给人的感觉很个性,很与众不同,做事很干练。.CoM 事实上他做事确实很干练。 丁主任的文笔很好,他在棉麻的时候,是棉麻一把手的文秘,那棉麻一把手在前年夏天退休之前,把丁主任安排到县棉厂为前场为副厂长,毕竟丁主任跟了他这么长时间了。当时,县棉厂的前场副厂长调到一个乡供销社为一把手,因为那个供销社的一把手退休了。 当时的老赦心知肚明,他知道棉麻经理要退休了,他更知道自己也快要退休了,所以,他没有让丁主任立即接任前场场长,只是让丁主任接任办公室主任一职,而是把自己的大儿子赦超杰由坑沿乡棉花厂厂长提拔到县棉厂当前场厂长,还私下安慰丁主任说,自己也快要退了。因为当时棉厂都传说,赦魁梧把大儿子调到棉厂主管前场,是为了接替他的棉厂厂长。所以,丁主任被老赦一安慰,也理解为老赦一退,赦超杰接替了棉厂厂长,那前场厂长自然就是他丁主任的了。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老赦一退休,贾玉轩调到棉厂为一把手了。 其实,贾玉轩来棉厂之前,不只是商业局的办公室主任,同时还兼高业局长的文秘。 商业局长今年夏天上调县(政)府为副县长,属于上调。他调到县(政)府之后,贾玉轩的家里人开始频繁拜访这位新上任的副县长,求他从中斡旋,因为贾玉轩的家里人知道县棉厂的老赦快要退休了,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就这样,贾玉轩成功调到棉厂为一把手。 贾玉轩和丁主任来棉厂之前,都是前单位一把手的文秘,不同的是,贾玉轩成功调到棉厂为一把手,丁主任的前场厂长一职却破灭了。原因在于,贾玉轩之前的商业局长是上调,高升为副县长了。而丁主任之前的一把手是退休,人走茶凉了。 贾玉轩来到棉厂之后,他一接触丁主任,就感觉到他不甘心久居办公室主任之位,他丁主任一直在努力寻找向上攀登的枝干。接触一段时间之后,贾玉轩已明显感觉到丁主任把自己视为向上攀登的枝干了,并且已牢牢的抱紧了自己。 当时,贾玉轩的内心深处,对丁主任的这种动机很不齿,心想:我可以成为你向上攀登的枝干,但你必须要用实际行动和工作能力证明给我,你丁主任具备我为你承重推举的价值和能力。 同时,贾玉轩也心知肚明,丁主任的别有用心能否实现,取决于赦超杰的品质和德行。 来棉厂的时间越长,赦超杰的表现让贾玉轩越来越需要丁主任的别有用心了。 事实上,贾玉轩来棉厂几个月之后的现在,在面对赦超杰时,他和丁主任的配合得是越来越心照不宣了,越来越齐心协力了,越来越拧成一股绳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2章 凤鸣躺在黑暗中,蜷缩在被窝里,面朝外侧躺着,双目微闭,却心事重重。 明天一回到家就向伯提出与冷战退亲的事。这是此刻凤鸣内心深处的心声。 没遇到贾玉轩之前,她感觉还可以糊里糊涂的与冷战在一起。遇到贾玉轩之后,她再也不可能稀里糊涂的和冷战在一起了。以后,即便她不能和贾玉轩在一起,也不可能再和冷战有结果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贾玉轩便是她的沧海,贾玉轩便是她的巫山。除了贾玉轩,这个世界上便没有沧海和巫山了。 那一年的那一天,就是她和冷战定亲的那一年的那一天,族嫂和族婶们陪她小见面回来,都夸冷战好看,在整个林家村宣扬得人人皆知。 全村老少都知道她找了个好婆家。 伯私下也跟后娘说,冷战确实长得好看,不仅好看,还身高一米八,还很有本事。 当时,林家村的人相互传告,说林青山家的不精细女儿找个了天下最好看的对像。不但好看,还很有本事,家里还很富足 冷战好看,都是别人说的。 凤鸣从来都不觉得冷战好看,也说不上喜欢他。当那个晚上,伯对她说,给她瞅了门亲事,男方家里条件很不错,她听了之后心里还一阵小激动。因为村里的同龄人几乎都定亲了,她还没有定亲,好像是没人看得上她似的。 她和冷战定亲的前几天,心里一直在憧憬着定亲的对像。憧憬他的模样,憧憬他的身高,憧憬他的发型和微笑,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定亲的对像竟然是她初一的数学老师。 定亲那一天,当她发现定亲的对像是冷战,心里瞬间漫过一阵失望。 真是白憧憬了,毫无神秘可言,毫无陌生的羞涩和幸福可言。 失望归失望,总算是定亲了,人生大事有着落了,虽没有神秘感,村里人却赞不绝口,伯和后娘也是满意的合不拢嘴,这对当时的她来说,虚荣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 没遇到贾玉轩之前,凤鸣只是觉得冷战的双眼太难看,还有他的笑,她总觉得他的笑是低级,粗野,和放肆的那种笑。 说实话,如果仅凭个人的喜好,凤鸣不喜欢冷战这种模样儿的人,特别是不喜欢冷战的那双大眼。可陪她去小见面的族婶和族嫂们都说,冷战长得好看,特别是他那双大眼更好看。 凤鸣不解,大眼就好看了?牛的眼就很大,驴的眼也很大。牛好看吗?驴好看吗? 别人说冷战的大眼好看,她却觉得冷战长了一双驴眼。 和冷战定亲了,冷战是她的对像了,她对冷战的感觉还和以前一样,说不上喜欢,也不觉得他好看,但也不觉得他丑,也不烦感他,毕竟他之前对自己很照顾。 遇到贾玉轩之后,凤鸣再也不愿面对冷战了。再面对冷战时,是一种难以承受的煎熬。 没有见过雄鹰,就感觉不到麻雀的庸俗,没有见过仙鹤,也感觉不到燕子的普通。没有见过真正的宝石,是感觉不到一块粗糙的石子有多俗不可耐。 遇到了贾玉轩,她才知道她和冷战的距离相隔着无数个宇宙。.c0m 她喜欢贾玉轩,是那种没有理由的纯粹喜欢。 该怎么形容初遇贾玉轩的那种幸福感觉呢。 那就是,她和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识了,她一直在寻找他。现在终于找到了,他就出现在的她的面前,那一刻,她震撼了,那种久别重逢的惊喜,如山崩地裂一般强烈。 从那一刻起,她漆黑如夜的双眸里,只有贾玉轩,她的世界里,只有贾玉轩。 她十二岁那年初遇冷战时,却没有那种感觉。那是个雨天,她坐在五舅的办公桌前,肚里饿得咕咕叫,又困又冷,还想家,身上潮湿的衣服让她很想躺在温暖的床上睡觉。正是那个时候,冷战突然出现在门口,瞪着一双大驴眼看她,一直看她,把他自己看成了雕塑,也把她看恼了。 被看恼的她,开始用表情反抗,于是,她瞪着漆黑如夜的双眸,很不友好的上下打量冷战。当时的她,嘴里虽没说什么,心里早骂上了。 哪里钻出来的冒失鬼,瞪着驴眼一直看你姑奶奶干啥。 当时的冷战,一直看她,那双驴眼都不带眨的,一直看到五舅买烧饼回来。 她当时对冷战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在集市上看到了熙攘的那些人一样。 那绝不是因为她年龄小的缘故,因为即便她十七岁那年,对冷战也没有任何的好感。 十七岁那年初冬,她在灰尘荡漾的车间遇到了贾玉轩。 那一刻,她荒凉灰暗的世界,瞬间繁花似锦,春光明媚,还有天籁之音缭绕。 当时她想扑向他,扑进他的怀里,悄悄告诉他,她很喜欢他,是那种一生一世的喜欢。不,不是一生一世,是来生也不分离的那种喜欢。 当时,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她发现她爱的人也失态了,于是,她心里笑开了花。 贾玉轩说过,没遇到她之前,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见钟情。其实,她也是。 如果没遇到贾玉轩,到了婚龄年纪,她还可以糊里糊涂的嫁给冷战。遇到贾玉轩之后,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她和贾玉轩没有结果,她也再不可能和冷战有什么牵连了。 遇到贾玉轩之后,她心里便有了与冷战退亲的念头,贾玉轩向她表白之后,她恨不得立即就与冷战退亲。 与冷战退亲,刻不容缓。她盼着放年假,她要在年假里与冷战退亲。 现在放年假了,如果不是为了尽快向伯提出和冷战退亲的事,她真不想回家,她想趁着厂里放假,好好和贾玉轩待在一起。她知道,贾玉轩也希望她待在他身边。 为了尽快向伯提出与冷战退亲的事,她必须舍弃和贾玉轩在一起的幸福年假。 她要与冷战退亲,伯就同意她与冷战退亲吗? 她心知肚明,伯是不会同意她与冷战退亲的。 如果不能与冷战退亲,如果到了婚龄必须嫁给冷战,那她的人生已毫无意义。 所以,她必须拿出生无可恋的决绝,才能撼动伯的传统意志。 那一定是一场艰难的较量,她与伯的较量,她必须胜出。 此时此刻,她躺在黑暗中,蜷缩在被窝里,面朝外侧卧着,微闭双目,一动不动,但她的心里,却一直在想像着伯听到她要与冷战退亲的要求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她在想像着伯会做出的各种反应。这是她的心事。 因为心事,她无法入眠。便翻了个身,面向里侧卧,过了一会儿,又平躺着,双眼始终微闭,心却瞠瞠。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踏实,也会想到贾玉轩,会想像着自己躺在贾玉轩身边,和他亲密无间的抱在一起。 睡着了,也会做梦。却是那种“梦将成而不成”的梦。 第二天,凤鸣醒得很早,她打算和贾玉轩一起去伙房吃早餐。洗漱之后,去了贾玉轩的办公室,掀开棉帘,一推门,反锁着,大概还没有醒吧。放假了,也放松了,也睡得着了,凤鸣也没有叫门。 九点多的时候,贾玉轩才起来,穿着室内衣服出来去入厕,凤鸣隔窗看见了,便一直望着窗外,一直望到贾玉轩入厕回了办公室,她便出门过去,当穿过办公区的门洞时,从门洞里进来一个标致女性。 凤鸣也没在意她,没想到身后那女的提名道姓直呼她的大名。 “林凤鸣。” 从她进结算室之后,棉厂的人都喊她林会计,只有翁会计和贾玉轩喊她凤鸣,还没有人这样提名道姓的直呼她的姓名。 凤鸣很纳闷的转身,望向来者,对方竟然是冷店一中教英语的杨老师。 现在棉厂大放假了,这杨老师来厂里做什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3章 凤鸣是一脸迷茫的望着走近她的杨老师。 十二岁那年,她跟着舅舅在冷店一中读了一年初中,几乎对那里的老师都没什么印像,唯独对这个杨老师印像深刻,因为跟她睡过两次。在凤鸣的印像中,这个英语老师很喜欢冷战,冷战在她面前也很放肆。 如果她和冷战结合就完美了。 凤鸣看着走近她的杨老师,那一刻竟然冒出这个想法。 “杨老师。”凤鸣呆板的微笑着向杨老师打招呼。 “一闪而过看着像你,随口喊了一声,果然是你。”杨老师张扬着很强烈的优越感,上下打量凤鸣,眼光很怪异,好像是看到卖火柴的穷苦小女孩突然穿了身华丽的新衣,而于她来说,眼前的穷苦小女孩根本就配不上这身华丽的新衣一样。所以,她嘴角一直流淌着揶揄的笑意。然后又质问凤鸣,“不是放假了,你怎么还没回去?”杨老师的气势和口气,俨然棉厂的领导质问不守厂规的工人。M..coM “今天就回去。”凤鸣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杨老师的口气和气势让她很不舒服,便也不客气的反问,“你怎么来我们厂了?” 凤鸣的意思是让杨老师明白,你只是一个外人,我才是这厂的主人。 “我来看我哥,舅妈说他放假了还没有回去。”杨老师的优超感丝毫不减。 这时,丁主任从大办公室出来了。 “珊。”丁主任亲切的称呼杨老师。 “哥。”杨老师立即迎向丁主任,并回头望了一眼凤鸣说,“我哥。” 丁主任和杨老师就像亲兄妹一样,进了大办公室。特别是杨老师,进大办室的时候好像是回她自己家,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凤鸣被闪在那里,杨老师人进大办公室了,从凤鸣眼前消失了,可她刚才给凤鸣制造的不舒服还在凤鸣的心里堆着。 凤鸣不由得苦笑,平白无故的被弄了一肚子不舒服。 好心情被打乱了,眼前要办的事情还要继续。 凤鸣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见贾玉轩正洗漱,便说:“伙房没饭了,我们上街喝胡辣汤吧。” “好。”贾玉轩洗漱,擦脸,穿外衣,又说,“下午送你,上午我们逛街,你喜欢什么,我们去买。” 他并不是和那个砖厂老板比物质,而只是想让凤鸣花他的钱,给凤鸣买她喜欢的东西。他从那个晚上初遇她的那刻起,就有护佑她一生的冲动,让她花自己的钱购买她喜欢的东西的念想。 凤鸣最不喜欢逛街,除了逛书店。她穿衣服都是随大流。但她喜欢与贾玉轩逛街,从遇到他之后,她就憧憬着与贾玉轩手牵手,并肩逛街,像夫妻一样。但现在,她没有心情跟贾玉轩去逛街,也没心情逛书店,她心里满是和伯摊牌要与冷战解除婚约的事情。 她也知道家里人是轻易不会同意的,因为那要面对别人背后指责她家里嫌穷爱富,喜新厌旧,攀高枝的压力和非议。不过,这个亲她是退定了,谁也无法阻挡她和冷战退亲,即便和贾玉轩修不成正果她也要和冷战退亲。 她这些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在心里策划好了如何给家里施加压力,所以,当贾玉轩提出上午逛街,下午送她,一向对贾玉轩言听计从的她,立即拒绝了。 “我哥要结婚了,家里肯定很多事……”凤鸣回去的心情似乎很迫切。 “明白明白。”贾玉轩连声答应,然后又说,“你收拾东西吧,咱上街吃饭,然后直接送你回家。” 其实,他想和凤鸣上午逛待,主要是想和凤鸣待在一起,想听她说一说,如何处理和那个砖厂老板的婚约。因为春节放假是处理那件事的最佳时机,不会在厂里引起轰动。如果错过了这个假期,砖厂老板肯定去厂里寻事,会引起棉厂轰动的, 他担心凤鸣错过这个机会,如果她不知道怎么办,他想指点她如何去做,指点她如何和父母提退亲的建议。 可现在,既然凤鸣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帮忙,他内心失望的同时,也觉得应该缓一缓,等他哥的婚事过去再说。 凤鸣的东西昨天就收拾妥当,现在可以拈包就走。 贾玉轩怕凤鸣着急,几下穿戴好,二人出了办公室,路过大办公室时,丁主任和杨老师也正好出来。 “这是贾厂长。”丁主任赶紧给杨老师介绍。 “贾厂长你好。”杨老师也赶紧向贾玉轩问好。她同时难以置信的打量着贾玉轩。 “我表妹。”丁主任又向贾玉轩介绍杨老师。 贾玉轩礼节性的冲杨老师点头:“你好。” “这是林会计。”丁主任给扬老师介绍凤鸣。他这是做给贾玉轩看的,因为他肯定知道杨老师和凤鸣认识。 “会计?林凤鸣是会计“”杨老师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揶揄,尽管是当着贾玉轩的面,她实在不相信,看上去有些不精细的凤鸣,会有这么好的命,竟然是会计,“这么小,都会计了。” “一进结算室,无论年龄大小,都是会计。”丁主任意识到了表妹的情绪,赶紧冲她解释,并用眼神暗示着什么。然后又赶紧给贾玉轩解释,“放假了没回去,我妈让她来看看啥情况。” “哦。”贾玉轩点头,看向杨老师,“放假了,让你表哥带你在厂里巡视巡视,还请多提指导意见。”然后又对丁主任说,“我送凤鸣回去。” 说罢,又告别式的冲杨老师点头:“玩的开心点。” “哦,哦哦。”杨老师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她嘴上回应贾玉轩,却看着凤鸣,但看凤鸣的眼神越发怪异的要命。 “还不谢谢贾厂长。”丁主任赶紧提醒杨老师。 贾玉轩已带凤鸣走向门洞。 杨老师赶紧冲二人的背影说:“谢谢贾厂长。” 贾玉轩和凤鸣来到门洞口,凤鸣让贾玉轩稍等,她快步回了宿舍,提留起昨天就收拾好的帆布包出来。从丁主任向贾玉轩介绍杨老师的那一刻,她开始疑心生暗鬼了。她怀疑丁主任故意介绍杨老师和贾玉轩认识的,再加上杨老师看她的眼神,让她越发怀疑丁主任没安好心。本来吗,丁主主任自从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之后,看她的眼神就一直很怪异,她还不解,今天算是真相大白了,原来要上演这一出呀。 凤鸣有少儿时的遭遇,她是在隐忍中长大的,此刻面对真爱受到被抢的威胁,她仍然会坚持隐忍,但却不会忍让。当她提留着帆布来到贾玉轩面前,不等贾玉轩伸手去接,就直接将它摞到贾玉轩怀里。 “霍,没吃早饭就这么大劲。”贾玉轩措手不及,仓促接住,险些失手。凤鸣无缘无故的给他置气,他却微笑着很享受,回头冲丁主任说,“走了。”又冲杨老师点头,“玩开心点。” 然后,贾玉轩提着帆布走在前边,凤鸣紧随其后。 “杨老师,我们走了。”凤鸣冲杨老师挥挥了手,然后跟着贾玉轩头也不回的进了门洞。 因为她知道丁主任和杨老师肯定在偷看。她就是要让那个扬老师看到她和贾玉轩的亲密程度。刚才向贾玉轩置气摞包,就是让杨老师看到贾玉轩对她的包容。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4章 贾玉轩和凤鸣上街,寻了家早餐摊,油饼胡辣汤,围坐在小方桌前对付早餐。 贾玉轩明显感觉凤鸣的情绪不对劲,他打量着凤鸣,问道:“你怎么会认识丁主任的表妹?” “她是冷店一中的英语老师。”凤鸣如实说。 “哦。”贾玉轩恍然大悟,然后又不解的说,“这就奇怪啦。” “奇怪什么?”凤鸣问。 “师生关系,理应是上慈下敬。”他望着凤鸣,一脸的纳闷和不解,“我怎么感觉她拿你当冤家,你拿她当对头了。” “这不明摆着,丁主任要把她介绍给一位姓贾的厂长。”凤鸣笑着打趣。 贾玉轩也笑了。他的好心被凤鸣当成了驴肝肺。他也听出凤鸣的话里有一股酸味。在办公区凤鸣往他怀里摞帆布包时就带着气摞的。 他可不想让凤鸣吃醋,让心爱的人吃醋是一件很狠心的事。因为醋并不好吃,那是受了刺激之后的条件反射,他可舍不得凤鸣受刺激。于是,他笑着看凤鸣,发现她精致的五官上虽然流淌着调侃打趣,但眉额之间好像正汩汩不停的冒着酸气,原来她的打趣是为了掩盖内心的酸气。 他想:凤鸣也会掩饰内心的坏情绪了。 他喝完汤,推开汤碗,掏出手绢擦了擦好看的嘴角,又擦了擦白净的手,笑着说道:“林会计看人不准,这说明林会计不会看人。” 贾玉轩突然想起那个砖厂老板也曾是凤鸣的老师,便又说:“拭目以待吧,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凤鸣也推开了空汤碗。 贾玉轩便又掏出一块斩新的手绢递给她。 凤鸣接过,也学贾玉轩擦了擦精致如雕刻的唇,又擦了擦白皙的手,将手绢还给贾玉轩。 “留着用吧。”贾玉轩起身。 “哦。”凤鸣欣喜。 “我心意。”贾玉轩柔情而热烈的望着凤鸣。 那手绢是贾玉轩专为凤鸣买的,因为他从没见过凤鸣用过手绢。而别的女孩儿,手绢都不离手儿,五颜六色的手绢,还洒上香水,人多的场合,女孩儿们手持各种图案的手绢,还散发着好闻的香味,显得很诗情画意。 对于女孩儿来说,手绢显然不是用来擦汗的,而是淑女的像征。所以,他凑这个机会正好送凤鸣一块。不过,他送凤鸣手绢,并不是让她变成淑女,而是觉得,女孩家,怎么可能没有一块手绢呢。 凤鸣一直认为手绢是用来擦汗的,没想到还可以饭后擦嘴和手,男人显得很尊贵,女人显得淑女,真不错。本来嘛,她是不喜欢使用手绢的,她一直都觉得手绢儿是个小累赘,能用手绢儿解决的问题,都可以用衣袖解决,衣袖解决不了,还可以用衣襟解决,就像以前她和冷战说的那样,手绢没啥用处,所以她一直就不稀罕手绢。现在知道了手绢除了擦汗,还有饭后擦嘴的功效,贾玉轩送她手绢,她美滋滋的收下了。 “谢谢。”凤鸣很宝贝的把手绢放进衣兜。 那一刻,她开始稀罕手绢了,特别是贾玉轩送她的手绢。 二人对付了早餐,也不用再回厂了,凤鸣已将收拾好的帆布包带上了,贾玉轩便直接送凤鸣回家。 贾玉轩知道林家村所在位置的大方向,但涉及到细微,比如说具体走哪条路,从哪拐弯,从哪下官路,都需要凤鸣给他指点迷津了。 凤鸣坐在贾玉轩旁边,虽然有心事,却很幸福,至于说丁主任和杨老师给她添的不愉快,都被和贾玉轩在一起的幸福感给消除了。她最喜欢待在贾玉轩身边的那种感觉,置身于他的气息之中,这种幸福让她感觉这辈子足矣,别无他求。 她很幸福的这样想着,望向玉轩,很贪婪的看了一眼。心想,如果现在已经和他结婚多好,夫妻双双就这样回她娘家走亲戚。 小时候,也不是太小的时候,就是十多岁吧,她觉得她长大之后的美好的生活就是坐在心仪男人的自行车后座上,心仪男人一定要帅,自行车一定要斩新,前边的车把上一定要挂着一网兜苹果,苹果一定要一半是红的,心仪的男人内穿白背心,外穿洁白的衬衫,不系扣,他迎风蹬着自行车,爽风灌满他洁白的衬衫,他洁白的衬衫便像帆一样鼓起来,路两边的田野里有好多人在劳作,一看到路上的他们,纷纷起身,争向观看。 那个时候,她还没见过汽车,感觉自行车就是最高级的交通工具。可现在,她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嫁给贾玉轩,做他的老婆,夫妻双双回林家村走亲戚。 此时此刻她坐在贾玉轩身边,也是回林家村,却还不是夫妻。她想。 小时候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向往是那么幼稚呀,此刻她感觉很好笑。 于是,她又试想着那个蹬车的心仪男人是贾玉轩。 于是,她又想像着贾玉轩骑着自行车,内穿白背心,外穿洁白的衬衫,迎风登着自行车,他的白衬衫像帆一样鼓起来!她坐的后座上抱着贾玉轩的腰,前边车把上挂着一网兜苹果,一半红,一半青,路两边的田间,正劳作的人纷纷起身观看,还不住的啧啧称赞。 她想到这里,便越发觉得好笑,望了一眼正开车的贾玉轩,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她赶紧背过脸。 “怎么了?”贾玉轩莫名其妙。 “想起一件可笑的事。”凤鸣依然忍俊不禁。 “什么事?”贾玉轩很感兴趣。 “现在不说,将来再说。”凤鸣背过脸不去看贾玉轩。 贾玉轩微微一笑,也不再追问了。 但她一想到回家就要向伯挑明和冷战解除婚约的事情,不由得愁上心头。她能想像得到,伯和后娘听说了她要和冷战解除婚约,该是如何的吃惊,接下来又是如何的反对。可她心已决,谁也不能阻止她和贾玉轩在一起,即便将来不能和贾玉轩在一起,她也必须与冷战退亲。再就是,如果不赶紧与冷战退亲,她和贾玉轩在一起便名不正言不顺,弄得跟偷情似的。 但和冷战退亲,必须经得伯和后娘的同意,因为那是经过父母定的亲。 她已经决定了,如果伯和后娘死活也不同意她和冷战退亲,那她就给伯妈来真格的。 人生在世,什么事都可以凑和,唯独同床共枕的男人不能凑和,没遇到贾玉轩之前她可以和冷战凑和,遇到贾玉轩之后,她情愿死,也不愿再和那个冷战凑和了。 但一想回到家就要面对的压力,她又不由得叹息一声。 “唉!” “叹什么气呀又?”贾玉轩惊讶。 “眼下有一件比较难办的事。”凤鸣忧心的说。 “什么事?”贾玉轩问。 “现在不想说,以后再说。”凤鸣说着,一脸心事的沉思起来。 贾玉轩也有心事,他的心事就是凤鸣与那个砖厂老板赶紧退亲,他和凤鸣好在形式上名正言顺。 此时此刻,就他们俩,凤鸣就坐在他身边,他实在想让凤鸣主动和自己谈谈与那个砖厂老板解除婚约的事情。他想听听她是如何打算的,如果等到她哥结婚之后,会不会错过最佳时机呢。 可他望见凤鸣一脸心事的坐那发呆,又不忍心,怕她有压力,一催她,会适得其反。 “年终奖发了多少?”他见凤鸣面有愁容,便谈一些她开心的事情。 “三百。”凤鸣果然收起了愁容,面露满足的笑意。 “额外年终奖呢?”贾玉轩问。 “二百。”凤鸣说。 “上交吗?”贾玉轩问。 “不,我要买辆自行车。”凤鸣有些小激动。 “你不要买,让莹莹给你买。”贾玉轩笑说。 “不合适,伯和妈会骂我。”凤鸣立即说。 “她能拿到出厂价。听话,让她给你买。”贾玉轩用很呵护的口气劝凤鸣。 “哦,这个可以。”凤鸣立即上道了,然后又问,”那我给嫂子多少钱呢?”.c0m “你先给她二百,让一下她,她接了就算了,她如果不接,你也不必硬塞,她可以先提车,等提出车再说钱。”贾玉轩说。 “嗯。”凤鸣开心的笑了,她精致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意,她相信贾玉轩,就按他说的办,于是,她漆黑如夜的双眸望向他,“这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谢谢你。” “我心意。跟我客气什么。”贾玉轩说着,也深情的回望了凤鸣一眼。 两个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太快,近三十里的路程,眨眼便到了。 到了林家村头,凤鸣让停车,贾玉轩以为她有事情要嘱咐他,赶紧停了下来。 “到了。”凤鸣望着贾玉轩,有些不舍的说,“前边的村子就是。” “哦。”贾玉轩以为她让停车,是有什么话要交待,比如说,到了她家他见了她的父母应该说什么,不应该说什么。所以,他深情的望着凤鸣,静待她给自己来一番很详细,又很啰嗦的交待,就像啰嗦的妻子交待第一次去岳父家的丈夫一样。 但凤鸣没有给他来一番很啰嗦的交待,而是很不舍的说:“那我回去了。” 凤鸣说罢,并没有起身下车,而是向车前一指说:“你可以在那个丁字路口倒车。” 说罢,她这才下车,打开车后门,拿起后座上的帆布包。 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凤鸣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送她回来,别说让他回家喝口水了,现在竟连他进村都不许。不行,他实在想去她家里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他实在想看看她从小生活的家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赶紧喊住了凤鸣:“等一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5章 凤鸣拿了帆布包,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路边等贾玉轩倒车,她是要看着他倒车离开的,一听贾玉轩让她等一下,便赶紧走到车窗前,一脸疑问的隔着车窗玻璃望着车内的贾玉轩。 “坐。”他一脸的郑重,示意凤鸣坐回车上来。 凤鸣抱着帆布包赶紧坐回车上,还是一脸疑问的望着贾玉轩。 贾玉轩也望着凤鸣,望着一脸疑问的凤鸣,是张口欲言,欲言又止。一向做事干净利索的他,也左右为难起来。 此时此刻,他又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影,那就是对凤鸣的执爱,对凤鸣的拥有,都很强烈。他实在不满足只是这种方式的将凤鸣拥为己有,他也要在某种形式上那种名正言顺的拥为己有。 可他望着率真的凤鸣,一脸疑问的凤鸣,突然捕捉到了她那精致五官上,正闪现着若隐若现的愁云,他心疼起来,怕凤鸣为难,怕凤鸣有压力,终归没有说出口。 可既然把她喊回车上,总要说些什么吧,比如说,就像丈夫一样很详细,很啰嗦的交待妻子那样,交待她在年假期间注意的事情。 但他什么也没交待,他一时想不起交待她什么,而是直接下车,绕到凤鸣坐的那边,将车门打开,就像影视里那样,很礼仪的冲凤鸣做了个请下车的姿式。 凤鸣有些哭笑不得,抱着帆布包下车。 “把我喊车上,就是为了这个。”凤鸣笑问。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那俊朗的五官,既依依不舍又有些忧伤,柔情蜜意的说,“我心意。” 然后又说:“很绅士吧。” “绅士绅士,很绅士。”凤鸣忍俊不禁,笑了起来,连声说。 “我要到你家去。”他突然很认真的说。 凤鸣一怔,为难起来。此刻,她也想让他回自己家,最好现在就像夫妻走亲戚一样回她的家。可是,她还没有和冷战退亲,如果让贾玉轩去她家,会很快传遍整个村子,那样,她在村人眼里,就会被指责为疯了。 疯,是村里人对不检点女性最恶毒的称谓。凡是女性被称为疯,那就是跟某个男如何如何了,或者私奔了,或者偷情了……反正等等吧。 所以,她必须先和冷战退亲,然后才能让贾玉轩来她的家。 “怎么了?”贾玉轩见凤鸣犯怔,他好看的嘴角便撩起两抹诡笑,说,“你哥结婚那天,我是莹莹的娘家人,男送客,去你家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哦。凤鸣恍然大悟,高兴起来。也许那天,她已经和冷战解除婚约了,到时候,她就将贾玉轩介绍给伯妈,向全村人介绍贾玉轩。 “太好了。”凤鸣想欢呼,但她忍住了,又说,“到时候,我要请你参观我的书柜。” “好。”贾玉轩伸手给凤鸣捋了一下被厉风刮乱的额发,说道,“外边冷,你快回去吧。” “不,你倒车,我看着你倒车,看着你先回去。”凤鸣固执的说。 “我看着进村,我心意。”贾玉轩更固执。 凤鸣犹豫了一下,提着帆布包慢慢转身,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望贾玉轩。 只见他手扶车门,站在没有温度的阳光里,厉风吹动着他额前的碎发,英武俊朗的五官上,那一双画龙点睛似的蝌蚪眼,泛滥着极度的不舍,不舍里还泛滥着淡淡的忧伤。 凤鸣心疼他,能感同身受他忧伤的缘由。 于是,她抱着笨重的帆布包,又几步来到贾玉轩面前。 “你知道吗?”凤鸣很郑重,很缓慢的说,“我不愿和你逛街,急着回家,是因为我想赶在哥哥结婚之前,趁家里还不是太忙的时候,和伯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心有灵犀一点通。 贾玉轩立即意识到了她要和她伯谈什么重要的事,很是欣慰,又觉得太难为她了,很心疼,便点头说:“嗯,太难为你了。” “不难为,这是我遇到你之后迫切想要去做的事情,只是时间不宽余,正好趁放年假来了断。”M..coM “想好怎么谈了吗?”贾玉轩担心的问。 “放心吧,无论如何谈,能将那件事给了断了就行。”她说罢,提着帆布包转身朝村里走去。 “凤鸣,陌上花开,请缓缓归来。”玉轩在她身后大声说。 “不,我要急急归来,我不等到陌上花开就归来。”凤鸣转身,一边后退着走路一边说。说完转回身继续快步走。 “一言为定!”玉轩在她身后大声说。 这时,从村里走出三个村民,其中两人还背着鱼鳞袋子,袋子里鼓鼓的。他们是林家村人,已经看到凤鸣从贾玉轩的车上下来的。所以,走碰面时,凤鸣向他们问好,他们还一直望着不远处的贾玉轩和汽车。 “那谁呀凤鸣?”其中一个村民问。 凤鸣可不想如实相告。她如实相告了,村里非炸锅不可,那闲话还不跟鹅毛大雪似的满天飞吗。 她从小是听着闲话长大的,闲话于她来说,就像耳旁风一样,她才不在乎别人的闲话呢,特别是林家村的闲话。不过,虽说不在乎闲话,也不待见听到。没有人愿意听别人说自己闲话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闲话,她便撒谎说:“亲戚。” “是冷店的新客吧?”对方问。 凤鸣不接话了,只是回身朝贾玉轩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掉头回去。 “你这闺女好不懂事,人家冷店的新客都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让回家喝口水。”对方责怪凤鸣。 不远处的贾玉轩赶紧回应凤鸣,也朝她挥了挥手,然后坐进车里,就跟做了亏心事怕人看见似的,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那三个村民并没有从贾玉轩的车旁经过,而是在他车前的十来步之遥就拐进了向南的小路上。凤鸣一直站在那里看,当她看到三人拐进了向南的小路时,才又向贾玉轩挥了挥手,然后进村了。 贾玉轩一直目送凤鸣消失在村里才开车离开。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假期,年少的凤鸣要承担的压力太沉重了,放假本应是轻松的,可这个假期,对于凤鸣,却是个门槛,是个关口,太难为她了,怪不得她脸上愁云漫延呢,原来她早决定在这个假期要与那个砖厂老板了断婚约,自己竟然还很担心她一直不谈这件事呢。 于是,他很心疼很怜爱的轻声呼唤着凤鸣的名字,凤鸣,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6章 冷战推开凤鸣家的院门时,正是下午五点多。 冬天的这个时间,是白天和黄昏的交接点,时间倒流半个小时就是白天,快进半个小时就是黄昏。 冷战今天来凤鸣家,主要是给凤鸣的哥哥随礼的,但他选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凤鸣家,却是提前精心计算好的——那就是为了今晚留住在凤鸣家里,名义上是帮忙,实际上是要与凤鸣多接触。 明天,是凤鸣哥哥的大婚日,新房已经布置好,所有房屋的门上都贴上了喜庆的大红对联,男娶客和女娶客也都安排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只待明天迎娶新娘了。 这个时间点,凤鸣的家人不但都在家里,还有一些来帮忙的亲朋和左邻右舍也都在凤鸣家里。 农村大婚要大待客,院子里摆放着好多八仙桌和木条登。 新房里,院子里都是乱哄哄的,不断有人出去,也不断有人进来,当冷战推开虚掩的院门,来到凤鸣家里,院子里稀稀落落的散着七八个人,谁也没有在意他是冷战,包括从新房出来的凤翔。 冷战虽说每年春节和中秋节都来走新亲戚,村里人对他都是走马观花的看几眼,可眼前的乱哄场面,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谁也没有那个清晰的记忆能立即认出他是冷店的新客。 冷战本来以为,他一进院,就会立即受到围观,毕竟是新客,没想到没一个人有反应。 他眼见没人理他,也有些尴尬,院子里的人没有一个认识的,他不知如何搭讪。突然见凤鸣的哥哥从西屋里出来,赶紧走上前。 “哥。”冷战来到凤翔跟前。 凤翔正在和一位少年说今晚压床的事情。所谓压床,是村里的传统凤俗,就是男方在新婚的前一天晚上,必须找几个少年睡新床,具体为什么要这样做,现在的人谁也说不全和,只知道找几年少年压床是好事,不压床就成了坏事。 冷战叫了一声哥,凤翔都没有注意他,当冷战再次叫哥时,凤翔扭脸看了他一眼,只看这一眼,便有些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来了?”凤翔惊问。 “哥要结婚了,我伯让我来给哥随礼。”冷战微笑的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打开红纸,里面有厚厚的一打钱,然后他连钱带红纸递给凤翔。 凤翔摇了摇头没接,转身直奔堂屋。 堂屋里坐着几个村里的老人,正在和林青山说一些迎娶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因为迎娶新娘去的时候与回来的时候不能走同一条路。出发去女方家迎娶的时候走哪条路,迎娶到新娘回来的时候走哪条路,路途中有几个十字路口,来回的路上有没有不祥的东西…… 那几个老人几天前就踩探好了要走的回来路,及路上有几个十字路口,几座桥,路边有几棵年岁大老树及石头之类的东西——因为遇到这些,是需要使些方法的。 此刻,那几个老人和林青山说的就是使方法的事情,就是明天一大早,有两位老人赶在迎亲队伍出发前,先提前去那些地方使用方法。 正说着呢,凤翔神色异常的进来。 凤翔示意伯借一步说话。林青山见状,赶紧起身走向门口,正要跨门出去,凤翔赶紧伸手拉住了伯,因为冷战就在院子里站着。 “伯。”凤翔一把拉住伯,小声说,“冷战来了。” 林青山一听,也是大吃一惊。 按理说,新客来随礼,应该高兴,林青山父子为何大吃一惊呢。 因为在两天前,放年假的凤鸣回来了,因为白天事多,林青山正忙,到了晚上,凤鸣见伯闲下来了,她就来到伯跟前,很果断的向伯提出了要和冷战解除婚约的事情。并且,她不等伯表态,便又决绝的说,如果不同意她和冷战退亲,她会离家出走,去到一个深山里永远都不回来了。 当时,凤鸣的态度,凤鸣的绝决,都没有给林青山留下劝说的余地。 林青山望着凤鸣,是心知肚明,眼前的女儿,现在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打算了。 当初她与冷战定亲,她才十三岁,什么都不懂,一切凭着父母做主,再就是,当时家里的条件,能与冷战定亲,对方是优于他们家的。可现在,凤鸣长大了,成了公家人,对于父母为她安排的亲事,她已经有能力拒绝了。 做为父亲,林青山觉得自己并不愚昧无知。即便现在女儿不是公家的人了,也没有自己的打算,如果冷战这个人,及他的家庭,很差劲,很糟糕,根本配不上凤鸣,那么,即便凤鸣不提出退亲,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会让女儿解除婚约。 可现在,人家冷战虽说是百姓,那也不是普通的百姓呀,无论个人能力或家庭条件,也完全配得上凤鸣呀。 那一刻,林青山便从女儿的决绝上,知道了她在厂里上班之后,有了自己的意中人了。否则,她决不会这么突然决绝的提出来与冷战退亲。 于是,林青山便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他是谁?论相貌和能力,还有家庭条件,他比得上冷店那个冷战吗?” 凤鸣一怔。她没想到,伯料事如神,洞察一切,一提退亲就知道她心里另外有人了。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没必要再瞒伯了。 “嗯。”凤鸣点头。 “认识多长时间了?你了解他吗?”林青山问。 凤鸣摇头说:“我不需要了解他。” “你说啥?”林青山一脸的难以置信。 “伯。”凤鸣意识到失口了,尴尬了一下,难为情的说,“虽说不是太了解他,但我心里最清楚,他没出现之前,或者是,如果我的人生里,他从来都没有出现,我可以和冷店的那个人凑和。可他出现了之后,我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我情愿死,也不愿再和冷店那个人凑和了。” “告诉伯,他是做什么的,哪里人?”林青山只关心女儿喜欢的人是谁。他想知道,那个人能不能给予女儿幸福。 “他是嫂子的亲戚,哥也认识他。”凤鸣还不想说出他是自己的厂长。 “做什么的他是?”林青山有些生气了。他望着女儿,表情严厉起来。 凤鸣低垂下头,弱弱的说:“我们的厂长?” 林青山一怔。 厂长?厂长不都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子吗,有儿有女的老头子,死了老婆,没有了青春,只剩下一身松皮,一脸皱肉,一头白发,和那厂长的权柄,但很快也退休了,厂长的权柄也没有了。 可也不对呀,林青山最了解自己的女儿,女儿怎么会喜欢这种糟老头呢,即便他再是个厂长。 林青山又突然想起之前,儿子曾说过,棉厂的厂长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和莹莹家是世交。凤鸣生病了他还给凤翔打电话,凤翔赶到,他在凤鸣的宿舍外正急得团团转。 都做到厂长的位置上了,即便是个年轻人,能年轻到哪里去,再年轻也有三十多岁吧,三十多岁的男人,他也应该也有家室吧。 一个有家室的年轻厂长,即便女儿再喜欢他,或者他再喜欢女儿,他这个做父亲的也决不会同意。只是那一刻,凤鸣正绝决,正固执,即便他不同意,也不会直接反对,因为那样会适得其反,更何况再有三天,就是儿子的大婚日子。如果他一拍巴掌怒斥女儿,坚决不同意她与冷战退亲,眼见女儿的态度坚硬得没有丝毫的回旋余地,他想等儿子的婚事顺利举办之后,再来解决女儿退亲的事。 于是,林青山便平静的说:“伯知道了,你去睡吧,等明天你哥回来咱商量一下这个亲咋退。你应该知道,冷店那一家人,可不是软柿子。” 林青山这是在使缓兵之计,他怕自己不同意凤鸣的退亲要求,凤鸣会走极端。他太了解这个女儿有多倔强了。 第二天傍晚,凤翔回来了,林青山便向凤翔打听棉厂的厂长,然后又说了凤鸣执意要和冷店退亲的事情。 凤翔呢,他曾经对冷战的印像很好,但自从几年前冷战带凤鸣回去过夜,他就极度的厌恶冷战,因为当时凤鸣才十四岁。???..coM 所以,凤翔一听凤鸣要和冷战退亲,是拍双手同意凤鸣退亲,并极力赞同她和那年轻厂长的结合。并说,那年轻厂长还没有家室,家庭背景也极好,听莹莹说,他为人很是正派,做事又极稳当,办事极牢靠。 凤翔说了厂长一大堆好话,然后又补充说:“我早就看出来了那厂长是真心喜欢凤鸣的。” 凤翔又说:“伯,赶紧给那冷战退了,早退早清静。” 林青山本来想和儿子商量个对策,如何阻止凤鸣退亲,可没想到,儿子巴不得让凤鸣赶紧和冷战退亲,赶紧和那个厂长定亲。 他也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做事稳重,靠谱,能通过表现像看本质。这方面不像他娘,而是继承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好基因。 既然儿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看起来这冷店的亲事可是要真退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7章 如此一来,林青山也没必要和女儿使缓兵之计了,那年轻厂长也没有家室,女儿喜欢他,他也喜欢女儿,自己的儿子还这么赞同,如果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死活不同意,就女儿那决绝态度还真会离家出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与其女儿离家出走,不如同意她退亲。 但林青山还是不放心,当天晚上他和妻子把凤鸣叫到床前,又和凤鸣做了一次深谈。 “凤鸣呀,伯给你说。”林青山说,“冷战这个人,包括他的家庭,都很优秀,你知不知道?在咱们村,和你一般大的妮们,她们定的亲,都不如你,你嫁给冷战,虽说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吧,但你一辈子受不了罪,因为冷战有这个能力让你过上好日子。再就是,他非常喜欢你,当初他为了和你定亲,绝食,差点把命搭上,这个你也是知道的。凤鸣呀,一个男人,他把你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你嫁给他,他能不把你当块宝吗……” “伯,我不想听这些。”凤鸣不耐烦的打断伯,说,“不要再提他的名字了,我情愿嫁给自己的喜欢的人吃糠咽菜,也不愿和那个人凑和着享福。现在,伯只需给个准话,同意不同意我和冷店退亲,伯同意,我这里有伯同意的打算;伯不同意,我这里有伯不同意的打算。” 林青山望着决绝的凤鸣,知道她已铁了心,再无回旋的可能了。 “我的儿。”林青山拉过凤鸣的手,又说,“棉厂这个人,你哥说他的父母都是领导,他看上了你,他的父母万一不同意怎么办?” “我相信他有能力做通父母的工作。”凤鸣说。 “他有啥能力?年纪轻轻就做了厂长,还不是父亲给他辅排的。”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说:“你要知道那是公家的棉厂,凭他个人的努力是做不到那个厂长位置上的。而冷战可是靠他自己的个人能力办厂的……” “我这么说吧伯,如果冷战的能力是孙悟空,那他的能力就是如来佛。”凤鸣总是打断伯的话,因为她不需要伯的劝教,她只需要伯同意她和冷战退亲。 凤鸣又不耐烦的说:“伯老是扯偏,咱现在是说退亲,可伯扯能力干吗?” 林青山无话可说了。一时,父女二人都沉默不语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青山又问:“你究竟喜欢他什么?是不是喜欢他头上的厂长光环?” “不是。”凤鸣立即摇头说。 “那你给伯说说,具体喜欢他什么,是什么让你在遇到他这么短的时间,就彻底对冷战变心了。” “什么变心?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那个冷战,何来的变心一说?”凤鸣说。 凤鸣又说:“我很恶心他,特别是那双眼睛,第一次见面就恶心他盯着人看的那双大眼……” “妮儿,你也扯偏了,伯问你的是喜欢那个人的什么?”林青山也不耐烦的说。 “伯,我给你说,你信吗?”凤鸣突然哽咽。 “当然信,我不信自己的女儿,难道说去信外人?” “我要是给伯说,我在遇到他之前,就见过他,伯信吗?” “胡扯。” “是真的。” “给伯和你妈说说,是咋回事。” “在梦里见过他。” “唉,儿呀,这现实中的日子,可不是你看的那些书。” “是我定亲那天梦到他的。” “不用说了,伯不想听你的梦,回去睡吧。” “我要说。定亲那天,从县城回来,晚上做了个梦,在一条空旷的街上,好像是晚上,有路灯,我在路上追随着一个行走的男人,他在我前边的十几步之遥,他的背影我到现还记忆犹新,穿着藏蓝色的长款呢子褂,过膝的那种长款,脚上穿着皮鞋,打着鞋掌,走在水泥路上发出悦耳的声音,这样走了好长时间,他进入一个很气派的楼阁庭府,他一步一步登上台阶,府庭的大门自动为他打开,他在跨过大门之前,转过身,冲我笑着挥了挥手。我这才看清,他是我的丈夫……”新笔趣阁 林青山两口相视一望,都一脸的难以置信。 凤鸣看到伯和后娘很惊讶,才知道自己失口了,很难为情的赶紧解释:“梦里的丈夫。” “你羞不羞?你都多大了,还以为小孩子过家家。”林青山很生气。 “在梦里,他就是。”凤鸣难为情的说。 凤鸣又说:“他转过身时,我还看到他脖子上搭了一条洁白的长围脖,是白毛线织的围脖,那围脖很长,围脖的两头一直垂到大腿处。伯,你知道吗,在梦里他是我的丈夫,他的相貌,我一辈子也忘不掉。做了那个梦之后,我一直认为那只是个梦,可怎么也没想到,都过去三年多了,在现实中,竟真的遇到了他。” 林青山和妻子相视一望,没有说话。 凤鸣的后娘来了兴趣,好奇的问:“就是那个厂长?” “嗯。”凤鸣点头。 林青山叹了口气,说:“去睡吧。” “退亲的事,伯给个准话吧。”凤鸣依旧是一脸的决绝。 林青山不理凤鸣了。 后娘跳下床,拉过凤鸣的手:“去睡吧乖,昨晚上你伯就已经和你哥合计好退亲的事了。” 凤鸣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就被感动淹没了,她激动的扑到父亲的身上,哽咽着说:“伯,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林青山很不耐烦的推开凤鸣,没好气的说道:“去去去,去睡吧。” 凤鸣去睡了,因为能如愿以偿的退亲了,当晚她睡得很踏实。 林青山睡不踏实了。 昨晚上,一听儿子支持凤鸣退亲,他就知道这亲是退定了。于是,就和儿子合计如何与冷店退亲。合计的结果是,大年初二,冷战百分百的要来走新亲戚,到了那一天,凤翔夫妻也正好去莹莹的娘家走亲戚,那一天,就让凤鸣去她舅家躲一天,冷战走的时候,由林青山替凤鸣去送他,送到村外之后,向他提出凤鸣要和他退亲的事情,然后将他这些年他在凤鸣身上花的钱,还有逢年过节他来走新亲戚的花费,全部折合成钱,一起还给他,就算彻底解除了婚约。 可现在,还没到大年初二呢,冷战突然来家随礼了,又是选在这个时辰,明明就是今晚懒着不走的打算。 一向沉稳的林青山,此时此刻也险些乱了方寸。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8章 父子二人那神秘而短暂的交谈,以及二人的神色异常,立即引起了在场的那几位老人的注意。他们隐约听到父子二人说什么“冷战来了”。 “冷战是谁呀?”几位老人中的其中一位老人有些直脾性,他一看林青山的神色变了,便好奇的问。 是呀,冷战是谁呀?林青山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了。说他是凤鸣的未婚夫,可到了大年初二,就要和他退亲了,可不说他是凤鸣的未婚夫,那他是谁呀? 于是,林青山苦笑一声,说:“冷店的新客。” 村里人说未过门的女婿是新客。 一听说是冷店的新客,便都知道是凤鸣的未婚夫了,却都不知道大年初二就要和他退亲了。 于是,几个老人争相说:“新客来了,可别慢待了人家,赶紧请人家进屋来呀。” “咱都别坐着不动了。”直脾性的老人赶紧起身。 林青山无奈的望了一眼无奈的儿子,点了点头。 凤翔便赶紧出去招呼冷战。 林青山也随后来到堂屋外,几个老人也相继起身,跟在林青山身后出门迎新客。 冷战已经跟随在凤翔身后来到堂屋门口,林青山一出来,迎面就看到了冷战。 “伯,我来给哥随礼了。”冷战一看到林青山便说。他手里还握着那红纸包的一打钱。 “哦哦。”林青山哦着,闪开身子,让冷战进屋。 几个起身的老人赶紧给冷战让坐,他们也相继落坐陪新客冷战说话。 “哥明天大婚,我伯让我来随礼,顺便留下来帮忙。”冷战说着,将红纸包着的一打钱放在了中堂桌子上。因为他直接给林青山怕林青山不接,被闪了。就像刚才凤翔闪他一样。 那位直脾性的老者赶紧起身,拿过那打钱,数了起来,整整一千,然后几位老人都啧啧称赞。因为一般都随十块二十块,能随五十块都是大礼了,这随了一千,可是闻所未闻。 一时,几个老人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惊羡之情溢于言表。 “新客出手阔绰,我这个糟老头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多钱。” “别看咱家凤鸣嘴笨,出不来芒,可是个有福妮儿。” “青山有眼光,给妮儿找的好女婿。” “中,青山真中。儿子娶了县城大官的千金小姐,凤鸣又找了这么阔绰的好婆家,听说凤舞在班上一直是前五名,养这三个孩儿都出彩,估计青山做梦都会笑醒。” …… 林青山此刻的心情可不像几位老人想像的那样美好,他刚才一听冷战说,是他伯让他来随礼,并顺便留下来帮忙,那就更不能打发他今晚走人了。可家里的住处都正好,他留下来,住在哪里呢。 这时,院子里的人一听说是冷店的新客,随了一千块的礼,都争相围着堂屋门口观看起来,都交口称赞冷战好看,院外边还有人惊叫起来。 “这谁开的小汽车?” 屋里的冷战赶紧起身来到堂屋门口说:“是我开的气车。” 一时,整个院子里,都不再羡慕凤翔娶了个大官的千金小姐,而是羡慕起凤鸣有福气,找了个好婆家。 只有林青山父子苦不堪言。 林青山家里,正房是明三暗五。中间的明三,中间是客堂,西间是杂物,凤舞和凤鸣住在西耳房,东耳房是粮仓,但也有一张闲床,那是凤翔的房间。 凤翔要结婚,可不能让他结在耳房里,林青山便给儿子盖了两间西厢房做新房。 尽管东耳房有闲床,林青山并不打算让冷战住家里,于是,他吩咐儿子说:“去你三婶家说一声,今晚让新客住在大宝的屋里吧。” 大宝是三族婶的大儿子,服兵役去了,他的那间耳房和床,便一直闲着。 凤翔明白伯的意思,赶紧去安置了。 “凤鸣呢?”冷战问。 “在忙呢。”林青山表情木然的说。 凤鸣确实在忙,因为正在厨房帮后娘做饭呢。 天黑了,这几天院子里都扯了灯,是灯火通明。 凤鸣凤舞和娘在厨房已忙活好晚饭,是香喷喷的大锅菜,里面有肉片,还热腾腾的新蒸馍,来帮忙的人,都要留下来吃饭,这是农村的规距。每人一大碗熬菜,一个热蒸馍,吃不饱再添,每个人都吃的很香。除了那几位老人在堂屋陪冷战这个新客吃饭,剩下的人都趴在院子里的条登上进食。虽说很冷,但他们吃得很热呼。 凤鸣端着饭菜直接去自己的房间,一进去就反锁了门。她知道冷战来了,本来正盼望着明天和贾玉轩见面,一听说冷战来了,别提多恶心了,心情糟糕到了极点。如同一件华丽的盛装上被溅到了屎,如同一汪清澈的溪流里被注入了污水。 她明天即将见到贾玉轩的好心情,因为冷战的到来,一下子阴云密布。 吃过晚饭,凤翔便带冷战去族婶家去了。而凤鸣,即便冷战被哥带走了,她也不想出屋门,连饭碗都不想往厨房送,因为她在想明天如何避开冷战去和贾玉轩说会儿话,可她又知道冷战的难缠,一时感到很为难。 伯来了,他站在凤鸣跟前,原地踱了两步,小声嘱咐:“不用给人家使脸色,忍过明天就过去了。” 林青山嘴里的“人家”是指冷战,他怕凤鸣感情用事,反而坏事。 “他明天会来的,他是嫂子娘家的男送客。”凤鸣担心的说。她嘴里的“他”是指贾玉轩。 林青山知道女儿嘴里的他就是她的意中人,也就是那个年轻的厂长贾玉轩。 凤鸣又说:“我答应他请他来屋里看我的书柜的,还答应他在哥大婚这天,已经退亲了,他看到那个东西,会不会误会呢?”凤鸣说着,急得想哭。她口中的“那个东西”是指冷战。wap..com “如果他连这个胸襟都没有,那他是没有能力当好厂长的,也不配你嫁他。”林青山嫌女儿太太乎那个厂长。又说,“你虽说是农民的女儿,但也不要忘了自尊自爱,那可比什么都尊贵。” 凤鸣不吭声了,心里却难受。 林青山又说:“可千万别被冲昏头脑,那样容易犯错,青春期犯的错,特别是男女之间的错,是要赔上一辈子的幸福为代价的。” 这时,凤鸣的后娘进来了。 林青山用手一指凤鸣的后娘,又说:“就像她一样下场。” 凤鸣感觉她已经被冲昏头脑了,可她不知道如何清醒,但她认定,这一辈子,除了贾玉轩谁也不嫁。可她没有自尊自爱吗?她做错了吗? “好好想想吧。”林青山说罢,出去了。 与凤鸣后娘擦肩而过时,凤鸣后娘瞪着他,冲他不忿道:“我咋啦?我挺幸福的。” 凤鸣后娘说罢,来到凤鸣跟前,想说什么,凤鸣一转身,给她个后背,后娘愣了一会,知道女儿这会儿心很乱,不愿说话,便又很木然的出去了。 后娘刚出去,凤舞就进来了。 “明天那个贾玉轩要来吗?”凤舞好奇的问。她刚才好像在外边偷听了,表情阴阳怪气的很女巫。她一直不明白,条件那么好的冷战为什么会看上不精细的凤鸣,难道他看不出凤鸣是个不精细吗?可现在,冷战不但没有嫌弃凤鸣,凤鸣反而要甩冷战,和一个厂长好上了。什么样的脑残厂长,竟然会喜欢一个不精细的人。 凤鸣没有心情理会凤舞,翻身躺在了床上,盖上被子,尽管没有睡意,但她看上去就跟熟睡一样。 这一夜,凤鸣几乎一夜无眠,她的父母和哥哥,当然也是一夜无眠,家里能睡着的只有凤舞一个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79章 天还没有亮,凤鸣家的院子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最先来的是厨师,接下来是娶亲队伍。凤鸣怕撞上冷战,最要命的是怕和冷战说话,她不会伪装,不会应付,哪怕只有一天的伪装和应付,她也不愿意。所以,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装睡,她知道,伯妈也不会喊她出去的,因为冷战的缘故。 一直到天大亮,外边才安静下来,那是因为迎亲队伍出发了。 嫂子家里人虽说都在县城上班,可并不是县城的老户,而是农村人,所以,嫂子出嫁,也会在农村她老家出嫁。嫂子的老家与林家村虽然是同县,却不同乡,是一个县南,一个县北,相隔好几十里。所以,迎亲队伍天不亮就出发了。 院子里刚热闹时凤鸣起床,偷偷摸摸去了趟茅厕,怕碰上冷战,像个贼一样。可她却一直盼着迎亲队伍快点回来,那样就可以见到贾玉轩了。 凤舞爱热闹,出得了芒,越是人多越是活跃,只要是人多的场合,无论在哪都是个活跃分子。天没亮院子里一开始热闹她就起床出去了。 凤鸣和凤舞住的西拐屋,窗前有台缝纫机,凤鸣等凤舞一出去便反锁了房门,她隔关缝纫机,探身望向窗外。 院门西边盘了灶火,灶火上放着蒸笼,旁边一个大案板,一个主厨和两个打下手的正在忙活饭菜,冷战反客为主的正在帮忙,哪儿需要他就跑过去,没有人需要他就给厨师打下手,所有的亲朋好友,及村里人,没有一个不称赞他的。 只有凤鸣家里的人,除了凤舞,没有一个不多嫌他冷战的。 快十一点的时候,迎亲队伍回来了,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莹莹被一大帮送女客和娶女客簇拥着进了院子,院子里拥满了人,大人,小孩子,亲朋,还有莹莹的娘家人,院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别提多热闹了。 在拥挤的热闹之中,凤鸣的哥哥和莹莹完成了传统的结拜仪式,然后被一帮女娶客拥进新盖的两间西厢房,那是他们的新房。 接下来,就是大待客了。所谓的大待客,就是亲朋友好友,族亲和左邻右舍,围着八仙桌吃大餐。但他们也不是白吃,而是提前随了礼的,吃大餐,也是高价餐。.c0m 农村的喜事大待客,要分两轮,新娘的娘家人最尊贵,首轮先仅着新娘的娘家人来入座,主家还要派一些体面人作陪。 凤鸣隔窗看着外边,贾玉轩不进来,她是不会出屋门。 新娘的娘家都是公家人,村里的体面人作陪都不够身份,林青山特意请了县一中的校长,还有一些村干部,及凤翔的同事作陪。 新娘家的女送客,刚才已经簇拥着莹莹进了院子,结拜仪式结束,有的在新房陪新娘,有的散落在院子里,坐在八仙桌旁边,由男方的女娶客陪着说话, 不一会儿,新娘家的男送客陆陆续续进来了,因为都是公家人的缘故,很是气派,先不说那公家人的穿带,仅仅是那公家人的气势和派头,个个都像大干部似的,但他们大部份人也确实是干部。比如说贾玉轩,就是个不小的领导。 一直隔窗观望的凤鸣终于看到贾玉轩了。 贾玉轩一进院子,也左顾右盼,大概在搜寻凤鸣。 屋里的凤鸣赶紧去梳理头发,几个月前,初次遇见贾玉轩时,她是一头短发,像个男孩子,遇到贾玉轩之后,她不再剪头了,开始留头,她要留长发,她认为一头秀发的她才最般配贾玉轩。 她现在的头发,扎起来太短,放下来太长,正是不好梳理的烦人时。但她还是想梳起来,然后用了好多发卡将扎不起来的乱发给卡住。 当她收拾好头发,到外边洗了把脸,回屋抹了雪花膏,出来去和贾玉轩说话时,发现已经开餐了,新娘的娘家人正围八仙桌而坐,已经开始上凉山菜了。 而那个冷战,正像自家人一样,端着一个木托盘帮着上凉菜。他托着一托盘凉菜,越过所有的餐桌,径直来到贾玉轩坐的那桌,并且,还是径直来到贾玉轩面前。 “你好啊贾厂长。”冷战将托盘托到贾玉轩面前,一脸挑衅的说。 因为今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的时候,凤舞趁着迎亲队伍没出发之前的乱哄劲,将他叫到背处,偷偷向他告了密。 “凤鸣和我伯妈闹着要和你退亲。”凤鸣当时很神秘的向冷战告密说。 凤舞又很神秘告密说:“凤鸣好像喜欢上了她的厂长,那厂长好像叫贾什么宣。” 凤舞又很神秘的告密说:“那贾什么宣今天也来我家,他是我嫂子的男送客。” 凤舞又很神秘的告密说:“我伯妈也已经答应她和你退亲了,因为不答应她她就离家出走。” …… 凤舞当时连三赶四的向他冷战告了一大堆密,末了还一指西拐屋,继续很神秘的告密。 “凤鸣就躲在那屋。” 如果不是当时有人喊凤舞,她有可能还继续告密。 冷战当时听得应接不暇,当听了凤舞告密说凤鸣就在西拐屋,他本能的望向西拐屋的窗户,别提心里多绝望多黑暗了。这是自从凤鸣成为公家人之后他最担心的事儿,一直担心的事,墨非定律,最终还是发生了。还真如母亲说的那样,珍惜来,珍惜去,为别人珍惜了个媳妇儿。 他一直怀疑,棉厂的年轻厂长就是他在结算室见到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既然他今天是男送客,那正好会会他。 现在,村里和他一样年龄的人,有的孩子都满街跑了。而他即将遭遇被退亲。作为一个健康的农村成年男人,他的生理需求,曾被压抑的几近爆炸,为了开闸泄洪,他奇思妙想,想出了瞒着家里人在县城开店骋女店员的阴谋。 可是,不管冷店村的人如何看,反正他心知肚明,他和女店员的关系,如同伯和妇女主任的关系,各有所需,丝毫不会影响他对凤鸣的感情和真爱。 在他这里,真爱这种事,掺不得半点假,凤鸣在他心里的位置,是无人能替代的。在那一刻之前,他只是越来越担心,担心在凤鸣那里,他随时都会被人替换掉。 凤舞向他告密之后,他的担心成真了,他要被一个名叫贾什么轩的厂长给替换掉。怪不得昨天凤翔一看到他很是吃惊,神色也很异常。 这是多么不公平,可他偏偏非凤鸣不要。 若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会冲动,可现在,他再想冲动,也得压抑住。因为这是凤鸣哥哥的婚礼,他不冲动,凤鸣还和家里人提出要替换他呢,他一冲动,替换他就更师出有名了。 再就是,他伯以前是支书,在冷战村,数得着的权威之家。现在,因为王三孩和死他伯已辞去了支书一职。村里的王三孩和孙癸酉相继死去之后,他们家在冷店村是被人唾弃的人家,只是那坏名声还没有传到林家村,他现在就是想冲动,也没有冲动的资本了。再就是,他现在也不想冲动。 如果不冲动,在凤鸣没有将“退婚”二字说出口之前,说不定还有挽回的可能,一旦冲动,连挽回的资格都没有了。 为了凤鸣,他能将隐忍的底线降到无法想像的低点。 所以,冷战当时听凤舞说了凤鸣和他退亲的事,心里虽昏天黑地,但表面上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好像没事儿人似的。接下来他也越发的勤快了,哪需要他就去哪帮忙,不让自己闲着,把自己忙成了陀螺,他的勤快赢得了林家村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只是,当新娘家的男送客一进院,他便向那些人打听,谁是贾玉轩,贾玉轩来了没有。 对方也不知道他是谁,以为是攀贾玉轩的关系,卖棉花图方便,进了这个门都是亲戚,既然是亲戚,就应该帮忙,所以,冷战一打听,对方便给他指了指贾玉轩。 冷战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立时不自信起来,那贾玉轩就跟个影视男主角似的,既干净又好看,并且,他看着还很面熟,走近了仔细一看,果然就是在棉厂结算室见过的那个好看的年轻人。只是此刻的他,要比那天在结算室见过的他更好看,更英武。 怪不得那天在结算室,那些人一看到他进来,立即收敛的言行,原来他是厂长。 冷战一想起来结算室凤鸣看他眼神,心里就不舒服。当时只是感觉不对劲,没想到凤鸣还真是喜欢他。 此时此刻他这才如梦初醒,原来凤鸣的心,早就不属于他冷战了,只不过是定亲了,名义是还是他的未婚妻而已。 可他不甘心,不想输给好看又干净的贾玉轩。 于是,他托着托盘上菜时,隔过所有桌子,径直来到新房门外那张桌子,绕到坐在门口的贾玉轩面前,直呼他为贾厂长。 “贾厂长,你可是贵客。”冷战故意将托盘伸到贾玉轩面前。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0章 每个八仙桌上都有专门负责接菜的人,上菜的位置也是固定的,也就是负责接菜人的身旁空着的地方。 贾玉轩并不是他这桌上负责接菜的人,他没想到一个上菜的帮厨竟然将托盘伸给了他,并直呼他为“贾厂长”,他仔细一看,却是那个砖厂老板。 砖厂老板的这张脸,他在结算室只见一次,便记忆深刻,但他没想到,会在此刻此地见到他。 本来春风满面的贾玉轩,一看到砖厂老板,和昨天林青山父子看到冷战一样,大吃一惊。 “你……”贾玉轩满面疑惑的起身,下意识的想质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可话到嘴边,机智的他立即改口,“你,你是谁呀?” 冷战见他不认识自己了,有些小欣慰,又有些小失落,不屑的一笑,大声说:“我是林凤鸣的丈夫,大舅哥结婚,我做妹夫的已经来帮忙有好几天了。” “哦,辛苦了。”贾玉轩已经恢复了淡定和坦然,他点了点头,自我介绍说,“我是新娘的男送客。” 冷战立即不屑的笑说:“也是县棉厂的厂长吧,我老婆就在那上班,你应该认识她。” “不认识。”贾玉轩摇了摇头,然后神闲气定的打量着冷战,威仪的微微一笑说,“你肯定搞错了,我们厂确实有叫林凤鸣的,但她没有结婚,两年之内她也不会结婚,所以她根本就不是你老婆。” 然后,贾玉轩从冷战端着的托盘上端过菜,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又说:“你一个帮厨送菜的,老站在我们这里服务不合适吧,你的职责是为每桌的客人服务。” 贾玉轩说罢,坐下来不再理会身后的冷战。他虽然年轻,但做为棉厂一把手,说不上山崩于面前色不变,但面临突然事情的谈定,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否则,职工几百人,领导班子几十名,如何率众呢!所以,外人也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上看出他的喜怒哀乐。 冷战也是厂长,厂里也有近百名的工人,但他的喜怒哀乐,外人很轻易的便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上看出来。 此刻,冷战本来是想刺激贾玉轩,策反他和凤鸣的亲蜜关系,没想到不但没有刺激到贾玉轩,反被他给刺激到了,没捞到半句便宜的他,挑衅的野笑一下,便很不忿的离开了。 冷战一离开,坐在贾玉轩旁边的男送客是莹莹的堂哥,便问:“这谁呀?这么冒失。” 贾玉轩笑着摇头说:“不认识,大概是好事儿的人吧。” 没人能从贾玉轩的面上看出他内心此刻的失落和忧伤。但他用微笑和谈定掩藏起来的内心,确实正忧伤。 “林凤鸣是谁?”莹莹的堂哥又问。 “我们棉厂的女会计。”贾玉轩微笑着回答。 “真是个冒失鬼,我一进门他就向我打听你,问你来了没有,在哪儿,我还以你们是朋友呢。”莹莹的堂哥说。 贾玉轩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不淡定了。 那个砖厂老板来帮忙好几天了,那这好几天不就天天和凤鸣在一起吗? 那个砖厂老板为什么着急打听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贾,是厂长,莫非是凤鸣告诉他的,他刚才才会来挑衅自己。 …… 贾玉轩无心享用大餐了,不时的左顾右盼,想看到凤鸣,却连凤鸣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于是,他草草的吃了些饭菜,便离开席位,径直去了新房。 新房里也有一桌延席,全是新娘家的女送客,还都是莹莹家的至亲,比如说,她的几个嫂子,姑表嫂,舅表姐,姨表妹之类的,有一半都是贾玉轩认识的。 贾玉轩和认识的女送客打着招呼,径直去到坐在新床上的莹莹面前。 “怎么没看到林会计?”贾玉轩轻描淡写的问。他所说的林会计是凤鸣,因为棉厂都称凤鸣为林会计。 其实,凤鸣刚才出来是要和玉轩说话的,看到冷战先她之前去到贾玉轩跟前说着什么,她若再过去,对于贾玉轩来说,等于是和冷战同时出现,她贾怕玉轩误会,出门的她便又立即回屋了,只是隔窗望着贾玉轩,近在眼前,却不敢相见,承诺他的让他看自己的书柜也要食言了。此刻,伤心欲绝的她,像个固辙之鱼一样痛苦的煎熬着。 莹莹是刚被娶进来的新娘,她也不知道凤鸣在哪里。 “我哪里知道,咱是一块进的这个门。”莹莹如实说。 莹莹早看出来贾玉轩喜欢凤鸣。此刻见他迫不及待的打听凤鸣,知道他急,便赶紧出来向正给自己娘家人敬酒的凤翔招手,凤翔看到了赶紧点头回应了她,敬过那桌延席的客人,便来到了新房,问候着外间的女送客们,来到里间,和贾玉轩打了招呼,望向莹莹。 “光见凤舞蹿来蹿去的,咋不见凤鸣?”莹莹问。 凤翔一听,便知道她是替贾玉轩打听的。他也不好如实回答莹莹。因为外间的延席上虽说都是新娘家的女送客,但有男方的女娶客陪客劝菜。而凤鸣要和冷店退亲的事,村里人还都不知道,但那个冷战今天却拼命的表现,糊弄得村里人没有不夸他的。他要是如实回答莹莹,被外间的女娶客听到了,等于全村人都听到了。 在农村,定了亲又在外边找的,那可是伤风败俗,叛经离道的丑事。所以,他冲莹莹摇了摇头,然后将贾玉轩扯过一旁,小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贾玉轩。 贾玉轩便知道了凤鸣之所以不出来,主要是不想和那个砖厂老板照面,他是既欣慰又失落。欣慰的是,凤鸣已经向家里人提出和那砖厂老板退亲了,并且也获得了家里人的支持。他所看到的事情,也完全不像那个砖厂老板所说那样,他都来帮忙好几天了。 他现在也很替凤鸣为难,也知道今天看不成她的书柜了。 失落的是,他衣兜里装着的他在棉厂的值班时间表,也无法亲手交给凤鸣了。 那张值班表上有他值班的详细日期,他想交给凤鸣。认识了凤鸣之后,他突然觉得年假太慢长,他是想让凤鸣在他值班的那一天,去棉厂找他,两人可以相见。 不过,不能亲手交给凤鸣,他可以让凤翔替他转交给凤鸣。其实,他本来是准备在那天送凤鸣回家的时候交给她的,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凤鸣不让他进她家,便一时给忘了。 “你把这个替我交给凤鸣。”贾玉轩把值班表递给凤翔。 “这什么?”凤翔一脸狐疑的接过。 “我的值班表。”贾玉轩难为情的说。 “哦。”凤翔恍然大悟,笑着说,“估计不行,我伯很传统。” 凤翔又说:“你放心,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 凤翔又说:“如果我不站在你们这边劝说我伯,估计我伯也不会这么轻易同意与外边那货退亲。” ……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1章 新娘的娘家人享用了大餐之后,是不能停留太久的,在二轮大餐的客人没入座之前,就开始离开了。新娘莹莹要送娘家人到大门外,一直看着娘家人离开才返回家里,这是当地的风俗。 二轮客人用过大餐之后,还有三轮人享用大餐。这第三轮用餐的都不是客人,大都是村里来帮忙的人,比如,主厨和帮厨,司仪,凤鸣的家里人等等。 这第二轮客人,也有凤鸣舅家的人。 凤鸣的五个舅,大舅、二舅、三舅、四舅本人都没有亲自来,而是他们的儿孙或妻儿来了,只有凤鸣的五舅是亲自来的。 凤鸣的五舅就是李庆宾。 今天的李庆宾有些威风凛凛,只见赤红脸的他率领着自己的妻儿和四个哥哥的家人,浩浩荡荡的有二十多口,可谓是人多势众,光八仙桌就坐了两大桌,他本人就像个非州酋长,很排场的坐在八仙桌的首位。当然,李庆宾并不知道凤鸣要与冷战退亲的事情。 “五舅,五舅。”冷战一看到李庆宾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立即热情似火的扑了上来。 他一直都是喊李庆宾为李老师的,即便与凤鸣定亲之后,也是喊李庆宾为李老师。今天,在宾朋满坐的婚宴上,他却突然改口称李庆宾为五舅。 冷战自从被棉厂的陈科长训斥“胡说”之后,就开始敏感起来,凤鸣生日那天又没见到凤鸣,他敏感的都草木皆兵了,这次来给凤翔随礼,又从林青山父子的态度上嗅到了危机,再加上凤鸣一直没和他打照面,还有凤舞的给他泄密,他人虽说勤快的跑前跑后的帮忙,心里却昏天黑地的绝望,特别是被棉厂的厂长回怼了之后,他感觉自己成了皇帝的新装里的那个皇帝,赤身裸体的很丢人,却还要强撑。 就在冷战撑不下去的时候,李庆宾出现了,这如同救了冷战的急,他便连声喊李家宾五舅,五舅五舅的叫个不停,那个亲切劲,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李庆宾是冷战的亲舅呢。王美林是他亲舅,他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亲热的叫过。其实,即便和凤鸣定亲之后,冷战还是称李庆宾为李老师,今天这种热闹的场面,他突然改口称李庆宾为五舅,还五舅五舅的叫不停,别说李庆宾吃惊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下作。.c0m 李庆宾就知道冷战今天会来,因为就是他将凤翔结婚的日期告诉了冷战的爹。自从凤鸣成了公家人,冷战和他爹都是小巴结他李庆宾,知道了凤翔结婚,怎么可能不来随礼。 他李庆宾知道今天冷战会来,却没有想到冷战会贱兮兮的喊他五舅,更没想到做为新客的冷战今天竟然下贱的打起杂来,托着木托盘来回穿梭于八仙桌之间传菜。 李庆宾被冷战喊了舅,不适应的同时,又赶紧向自己的家人和四个哥哥的家人介绍冷战。 “这就是冷店的新客,我以前的同事,冷厂长。”李庆宾介绍说。 冷战称他为五舅,他就称冷战为冷厂长。 “你就是我凤鸣姑姑的新女婿呀,怪不得我小叔经常夸你,原来长这么好看。”凤鸣大舅家的孙女很惊喜的说。她嘴里的小叔就是李庆宾。 不止是凤鸣大舅家的孙女,包括李庆宾的家人和他四个哥哥的家人都对冷战极为好感。这都拜李庆宾平时灌输给他们的优秀冷战。 “冷厂长是咋来的,开小轿车来的吗?”李庆宾故意大声问冷战。他这是显摆自己能认识厂长。 宾朋满坐的婚宴上,外人也不知道李庆宾嘴里的“冷厂长”只是个砖厂长的厂长,还以为是公家的什么厂长呢,立即惊羡的望向他和冷战。 “是的,是开小气车来的,就在院外停着呢。”冷战知道李庆宾是显摆。但此时此刻他非常需要李庆宾的显摆。李庆宾没出现之前,他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除了凤舞的神秘告密,他都没得到凤鸣一家人的真诚相待,只感到孤独的要命。 “现在厂里咋样儿,还和以前一样吧,一年收入个十来万。”李庆宾又大声的显摆说。 一年收入十来万,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就是天文数字。所以,李庆宾话音没落,就把周围人惊羡得是目瞪口呆,一天的天方夜谭。 “是啊,很不理想,就那十来万。”冷战很过分的谦虚说。既然李庆宾显摆,那他就极力配合他。 “不理想,就想办法改善嘛。”李庆宾端着长辈的架子说教冷战。 李庆宾又端着长辈的架子说:“学你三叔,一年挣个几十万。” …… 连冷战都惊讶李庆宾竟然也会满嘴跑火箭。 周围人更是惊掉了下巴,都感觉眼前这个高颧骨的赤红脸说的不是人话。 好在很快就开始上菜了,冷战又托着托盘忙碌的传起菜来。 李庆宾也率领着他和四个哥哥的家人开始享用大餐。 因为还有第三轮人要用餐,第二轮客人吃了大餐,没有别的事情也不会停留太长的时间。李庆宾率众走的时候,冷战一直送他们出村口,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是主人送客呢。 第二轮客人一撤,第三轮人开始用餐了。 冷战虽说是新客,却是帮厨打杂的,便也属于第三轮用餐的人。 第三轮的人用过大餐,都差不多下午五点了。尽管是下午五点,这个季节的五点,是白天和黄昏的交接点,但林青山还是将冷战给打发走了。因为留下他再住一晚,对于凤鸣来说,实在太煎熬,他做父亲的当然心疼女儿。再就是,大年初二要和他冷战提退亲的事,都不是亲戚了,多留一晚,多一晚的闹心。再就是,他冷战有气车,开车很快便到家。 也就是说,冷战从昨天来,到今天走,整整一天一夜,把自己忙成了陀螺,都没有和凤鸣说过话儿。昨天来的时候还看到过凤鸣了,当时见凤鸣在厨房忙,没顾得上去说,想着今天有机会,却没想到今天大长一天,连凤鸣的面都没看到。 他冷战一直盼今天,拿一千块钱来随礼,目的就是为了见到凤鸣,和凤鸣谈谈心,可随了礼,忙成了陀螺,却都白费了。 他冷战也心知肚明,这家人是铁了心的要和他解除婚约了。但他心里不怎么恨凤鸣,恨的却是林青山。 此刻,他面对着急切打发他走的林青山,他早在心里骂了几百遍,认为他这个做父亲的不是东西,自己年轻的时候干出那种事,现在为人之父也没有将凤鸣管教好,凤鸣提出退亲,他做父亲的不但不压制,反而惯着凤鸣,依着凤鸣,甚至是挑唆凤鸣退亲。 “伯,凤鸣呢,我怎么一天都没看到她。”冷战说着,望了一眼西拐屋。 “她不喜欢凑热闹,早躲了。”林青山说。 冷战一脸的不相信,又望了一眼西拐屋。 林青山便又说:“你曾经也是她的班主任,就不知道她恐惧热闹吗?” 恐惧热闹? 这句话让冷战突然想到了凤鸣初一开学那天,校园里热闹的像蛤蟆吵坑,她却一个人躲在清静的教室里的情景。 可眼下已经不热闹了,她总应该出来吧。 “客人已经走了,已经不热闹了。”冷战很固执的说。 冷战又说:“她在西屋吧,我去给她说几句话。” 冷战说着,便径直走向西拐屋。 西拐屋的门反锁着。冷战推不开,便开始敲门。 “凤鸣,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开开门,我和你说几句话儿。”冷战一边敲门一边说。 林青山也紧随着冷战来到西拐屋门外,他一把扳过冷战的肩膀,迫使他面向自己,并怒视着他。 “请你尊重我的女儿。”林青山一字一句的说。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愤怒。 冷战也不甘的望着林青山,恨不得朝他脸上狠狠的来一拳。但他知道,那样会更糟糕。 “对不起,伯。”冷战不得不逼迫自己向林青山低头。 他在离开林家村回去的一路上,都沮丧到了极点,心里一直咒骂林青山。他就是觉得是林青山挑唆凤鸣退亲的。 对,就是林青山挑唆凤鸣退亲的。冷战回去的一路上就一直这么想。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2章 冷战一被打发走,凤鸣如同涸辙之鱼进入了江河,总算复活了,自由了,就盼着大年初二,和冷战解除婚约了。 但是,今天虽说是凤翔大婚,可林家村的人都在交口称赞冷店的新客,说林青山家的凤鸣算是掉进福窝里了,真是傻人有傻福,说林青山烧高香了,连不精细的女儿都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家,随了一千块钱的大礼,一来到这里就马不停蹄的忙前忙后的,可凤鸣竟不出来给人家打个照面。 “青山怎么养了这么个不懂事的妮儿,一天都不给新客照面,临走家人家想见她也不出来。”.CoM “也不知道冷店的新客咋相中她了。” “是呀,没想到青山家那个不精细妮竟然是个有福人。” “欺负人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家拿着一千块钱,忙前忙后的不停歇,还那样待人家。” “有能耐了呗,儿子娶了个大官的千金小姐,一家人都得道升天了。” …… 村里人说归说,凤鸣吧,因为小时候的遭遇,本就不爱出门,从小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踩,村里人也不觉得奇怪,有人还说她,看凤鸣,都是公家人了,哥哥结婚了也不出门,还和以前那样宿眯。 所以,凤鸣不与冷店的新客照面,村里人并不感到奇怪,也没人怀疑这其中有什么神秘的玄机,只是嫌她成了公家人之后端架子。 今天是腊月二十六,却不是除夕,离大年初二还有两天。 两天时间,眨眼便到,对于凤鸣来说,极为漫长。 终于等到了大年初二,一大早凤鸣就去舅舅家走亲戚了,凤翔和莹莹也去莹莹的娘家走亲戚,林青山坐在家里就等冷战来,然后将凤鸣和他的婚约解除掉。 按理说,做父亲的不能由着儿女的性子来,可凤鸣非那个贾玉轩不嫁。再就是,她和冷战的婚约,又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在她小时候替她做主给定的,她现在长大了,有了自己的选择,如果硬逼她和冷战在一起,她就要离家出走,与其把她逼到离家出走,那还不如站在她那边帮她和冷战解除婚约。解铃还需系铃人,他这个当伯当然要站出来为女儿谋划这事了。再说了,女儿喜欢的贾玉轩又那么优秀。 可是,林青山正襟危坐的等了一天,也没有等到冷战来走新样戚了。 傍晚的时候,凤鸣从舅舅家回了,以为伯在家里已经和冷战解除了婚约,她如同重生一样,兴冲冲的回家了,却发现家里一片沉闷,伯和娘,哥和嫂,他们的脸上都写着不如意,只有凤舞阴阳怪气的,像个女巫一样诡异,看凤鸣的眼神,透着洞察一切的精明和阴险。 原来,这一天,就是大年初二这一天,该来走新亲戚的冷战根本没有来。 整个计划都被打乱了,不仅仅是凤鸣,林青山也感觉到很被动。他还不知道凤舞已经向冷战告密了一切,只是怀疑冷战感觉到了什么。因为凤鸣从他来到他走,都没有和他打个照面。 这一天,全村人私下都在议论这件事,说冷店的新客嫌弃凤鸣了,都怪凤鸣太装大,成了公家的人,太傲气冲天,哥哥大婚那天,都不出来给新亲戚照面,她被嫌弃,是活该。还有的说,冷店的新客以前不知道凤鸣是个不精细,这次趁哥哥大婚来帮忙,就是为了摸底,知道凤鸣不精细了,要退婚。 “咋样儿,他林青山不能耐了吧,还不让闺女跟人家照面,人家不要你闺女了吧。” “傻眼了,估计都哭晕了。” “那样一个不精细妮儿,有啥架子可端的。” …… 不管外人怎么说,林青山心里是明如镜。 事已至此,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了。冷店的新客做为新亲戚,本该大年初二来,这是农村传下来的老规距,可冷店的新客没有来,便是他理屈,这不正好给退亲增加了师出有名的理由吗。 细思量之后,林青山反而释然了,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冷店那边接下来的动作。 大年初三是鬼节,专门往那些家里有人过世的家庭走亲戚,至亲的人还要在这一天去给家里的亡者上坟。比如说,父母,爷奶有一方去世界了,出门闺女要在这天回娘家走亲戚并上坟。 大年初四,是未过门的女方回拜男方,冷战大年初二没有来走亲戚,凤鸣自然在初四这天不去回拜,即便冷战大年初二来走新亲戚,凤鸣也不会回拜,因为要退亲了。 林青山觉着,冷店那边不可能一直不来走新亲戚,据他的推算,有可能会在大年初六那天来,因为六六大顺的缘故,图个吉利。 可初二没有来,已成实事,以后哪天来都是不能原凉的错。初二来了,了断婚约时,需要宛转,小心翼翼。初二没有来,以后不管哪天来,那份宛转和小心翼翼,都不需要了。 所以,林青山很耐心的等待着初六那天。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年初四这一天,冷战却来了。 这一天,冷战一大早就来了。 他双手都提着大包大包的礼品,进院的时候,凤鸣全家刚吃过早饭,凤鸣在厨房帮娘洗碗刷锅,林青山蹲在压井旁边擦自行车,凤翔和莹莹钻新房去了,凤舞去堂屋看电视。 谁也没想到冷战会在这一天来,又来的这么早。他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径直来到正擦车的林青山身后。 “伯。”冷战轻声呼唤。 林青山回头一看,是冷战,赶紧扔了抹布,站起身。 “哦。”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接冷战手里的礼品,但立即就意识到了不妥。 “伯,初二那天家里有点事,没来成,但主要还是,赶在今天一早来,可以直接带凤鸣去我家回拜。因为家里也买了汽车,这大冷的天,我实在不想让凤鸣再骑车受冻了。”冷战很细心的观察着林青山的反应,小心的解释着, 论隐忍,谁也隐忍不过他林青山,如果他不能隐忍,他这个家庭就不会圆满走到今天。可是,该隐忍的时候,他会隐忍,不该隐忍的时候,他绝不隐忍。 “你倒有理了!”林青山正色而大声的训责冷战,“把我们家当什么了?啊?你不懂事你父母也不懂事吗?哦,初二的礼节省掉,搁在一天来完成。我们家在你眼里,就那么卑微吗?就那么不值得吗……” 凤鸣和娘都从屋里出来了,凤翔两口闻声也出来了,只有凤舞被电视吸引,再加上电视的声响大,没有听到外边的事情。 冷战一看到凤鸣,赶紧求救:“凤鸣。”他始终坚信,凤鸣心里还是有他的,只是被那贾玉轩诱惑了,但只要她看到自己,她的心还是会回到自己身上。毕竟定亲这么多年了,养个猫狗还有感情呢。 凤鸣没有让冷战失望。 “伯,站院里能解决问题吗?”凤鸣说伯。 凤鸣说罢,去了哥嫂那里,然后跟着哥嫂回他们的新房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3章 林青山本来打算数落冷战一顿,然后以初二没有来为理由,直接提出退亲。但他觉得那样做未免有些太牵强,传出去村里人也会觉得不合常理。他林青山在村里可是个明事理的人。 再说了,冷战不是傻子,他的父母也不是傻子。人家之所以初二不来,赶在今天一早来,目的就是为了来了直接带凤鸣去他们家回拜,即便让凤鸣嫂子同去,可去了人家的村里,两个柔弱的女性能做什么,还不是任人家摆布。 这可能是冷战家里精心打算好的如意算盘。 既然人家是有备而来,自己不能轻敌,要更加小心更加宛转才能圆满解决问题。 “外边冷,屋里坐吧。”林青山没好气的说。然后他率先向堂屋走去。 这时,凤舞跑出来了,她听到了凤鸣刚才的劝说的话了,因为凤鸣是站在堂屋门前劝说伯的,凤舞一听到,便意识到了什么,这才跑出来的。 她一出来,便看到了冷战,立即与冷战相视一望,二人都心照不宣。 这种时候,对于冷战来说,凤舞可是他的用神,没有凤舞的泄密,初二他一来就被退了亲,哪有他现在还能以新亲戚的身份站在这里正努力挽回局面呢。可他心里更清楚,凤舞泄密,可不是出于慈悲良善,真心帮他,而是她对凤鸣不怀好意。他知道凤舞不是个东西,几年前就知道。可现在她是自己的用神,不是好东西也无所谓,只要能帮到自己就行。 来到堂屋之后,冷战放下礼品,也不入坐,就立即提出带凤鸣去他家回拜。 “伯,我就不多停了,这么早来,就是带凤鸣和嫂子去我们家回拜的。您赶紧把凤鸣叫过来安置一下吧。”冷战有些迫不及待的说。 “初二等了你一天,你没有来,害得我林青山被全村人笑话,你以为我还会让凤鸣去你家回拜了。”林青山板着脸,冷笑说。 林青山又板着脸说:“怎么,我这个上了年纪的人,还要听你年轻人的支排吗?你说怎样就怎样?你轻贱我们家凤鸣,我这个做伯的还把她当成宝呢……” 冷战赶紧赔着笑解释:“伯,是这样的。我姨家表弟有生理缺限,好不容易定了一门亲,初二那天我给他开车去拜新亲戚了,就改到今天了。伯是通情达理的人,请多包涵。” 冷战见林青山不放脸,又赔着笑说:“伯,您是长辈,别跟我这个晚辈一般见识,初二那天失礼了,是我不懂事,念在我和凤鸣定亲这么多年的份上,还请伯多多包涵。” 林青山又赔着笑说:“伯,我和凤鸣的婚事,全仗您承全了。当初没有您做主,恐怕也没有我和凤鸣的定亲,没有和凤鸣定亲,恐怕我早绝食而去了,所以说,我这条命是伯您给救下来的,这是我伯经常念叨的,说不能忘了您的救命之恩和成全。所以,我对伯您一直是言听计从的,您不让我到棉厂看凤鸣,我便不再去了,您说什么,我便依从什么。您曾经也承诺过我,说待凤鸣到了婚龄,就让我们赶紧完婚,我最相信伯您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伯,我也是您半个儿子,伯就原凉我这半个儿子一次吧。现在,就赶紧把凤鸣和嫂子叫出来安置一下,让我带她们去我家回拜吧……” 任凭冷战说烂嘴皮,林青山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让妻子赶紧备茶备饭菜,还特别喊凤舞去厨房帮忙,而不是喊凤鸣去厨房帮忙。他的心里,也早已想好了如何向冷战提出退亲,什么时候地点提出退亲。那就是,决不能在家里提,万一冷战冲动,会招来村里人的围观看笑话的。 “伯,不喝茶了,更不能吃饭了,我娘早想凤鸣了,她生日那天,我和娘给凤鸣选了一辆自行车做生日礼物,可在棉厂门外等了一天,也没有见到凤鸣。所以,今天一早来,就是想带凤鸣去我家回拜,让我娘快点见到凤鸣。我娘还一直盼着凤鸣教她做账呢,她一直管着我三叔的盖房班的账呢。我现在还是赶紧带凤鸣和嫂子去我家吧。”冷战有些不淡定了。 冷战又赔笑说:“送凤鸣回来的时候,把给她买的自行车也一块送过来。” “初二的礼节不能省,如果你还看得起我林青山,这初二的礼节不能省。”林青山很坚决的说。 林青山说罢这话,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了。可没办法,为了退亲,必须不讲理。如果冷战初二来了,还没有这么名正言顺的借口呢。.c0m 冷战有些蒙了,可他却无可奈何。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不是他冷店村。心里恨得牙痒痒,面上还不能恼,又不会淡定,只有木然个脸忍着。 春节的饭菜都是现成的,只须加热,很快便成,凤舞和娘很快就将加热的饭菜端到堂屋餐桌上,林青山开始陪冷战用餐,尽管谁也不饿。 因为还不到九点,连林青山都不知道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往年,冷战每次春节来走新亲戚,林青山都会请几个有身份的陪客,但今年,只有林青山陪冷战,不但一个陪客没有请,饭桌上还没有酒。 今天初四,凤翔也在家,但凤翔连面都不照。而事实上,自从冷战在凤鸣十四岁那年带她回家过夜,凤翔就开始深恶痛绝冷绝,一想起他就有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凤舞本来想坐下来陪新客,被林青山给打发走了,她只好回自己屋去了。 对于冷战来说,他和父亲精心设计好的圈套,等于白设计了,却又拿眼前的林青山无可奈何。此时此刻,他不知如何应付,不知如何化解这眼前的被动局面。最终,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凤鸣身上。于是,他起身出了堂屋,走向西厢房,因为他看到凤鸣进了哥嫂的新房。 林青山和妻子也追出来了。 “凤鸣!凤鸣!”冷战站门外喊了几声,不见凤鸣出来,便推开西厢房的门进去,很快便出来了,因为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冷战真急了,他压抑着怒火,问:“伯,凤鸣呢?” 林青山意识到了什么,怕冷战走极端闹事,赶紧上前,拉过冷战,赶紧放下板着的脸,并好言劝道:“冷战呀,棍粗了难折,儿女大了不由爹,你也看到了,咱爷俩可是一直在堂屋说话呢,我咋看到她去哪儿了。走,咱爷俩进屋去说话。” 冷战甩开林青山的手,没有动,双眼望向西拐屋,他知道凤鸣就住那屋里,正要冲进去。 这时,凤舞从西拐屋出来,说道:“凤鸣早和哥嫂一块出去了。” 冷战相信凤舞的话,只好又跟林青山回了堂屋,但他没有入座,就站在堂屋门口,睁眼望着院门,等着凤鸣回来。 林青山净说些谁家儿女不听话,如何叛逆,谁家儿女如何与父母作对,父母气得要命,还有谁家儿女硬生生的把父母给气死了。 一直说到十一点多,冷战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堂屋门口,望向院门。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4章 冷战固执的像个孩子,站在凤鸣家的堂屋门口,望着院门,如同站在绝望和深渊里企盼着希望和阳光一样,盼望着凤鸣的回来。 半阴半晴的天气,刮着冷风,挟裹着沙粒从他身上漫过去,灌进堂屋,旋一圈再从他身上掠过,留下了沙粒,带着饭菜的味道扬长而去。 饭菜在餐桌上没有撤,他很恶心那饭菜的味道,就如同他恶心林青山一样。 每次院门的响动,都是冷风作怪,而不是凤鸣回来。 冷战的鼻尖和脸颊被吹的通红,鼻尖上挂着一滴清水鼻涕,而他全然不知。提前设计的化解之计,到了这里都不管用了,他无法把持当下的局面。wap..com 林青山有些不忍,他计划的时间也到了,便给妻子使了个眼色,凤鸣的后娘便赶紧进了内室,出来的时候手里握着一个手绢,手绢里鼓囊着,包裹着一卷东西,她背着冷战将手绢包裹的东西交给林青山。林青山接了,赶紧装进衣兜里,然后便上前拉过冷战,好声劝道:“冷战,咱爷俩出去找凤鸣吧。” 林青山拉着冷战,一直将他拉到院门外他的车前,说:“上车吧。” 冷战很麻木的被林青山拉着,一直拉到院门外的气车前,他觉得和林青山这个老狐狸过招儿,他都不沾边,自己的伯还可以,可伯现在因为王三孩和孙癸酉的死,在他们村里正虎落平阳被人欺。 此刻,冷战拿刀捅死林青山的心都有了。但他知道那样做就和凤鸣彻底没有机会了。心里绝望的想杀人,想自杀,但还是默默的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待林青山坐上车之后,他开始启动。 “去哪找凤鸣?”冷战背对林青山冷笑着问。 “村外,就是你来时的村外。”林青山小心的说。 于是,冷战开车顺着来时的路出了林家村,来到林家村东头的池塘边。 “停下吧。”坐在后座上的林青山说。 冷战像个牵线木偶,很麻木的停下车,一动不动的坐着,也没有问林青山为什么让停车,凤鸣在哪里,只是停车,便一动不动的坐着,他已经知道接下来林青山要说什么了。 “冷战,你了解凤鸣吗?”林青山问。 “我喜欢她。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欢。”一说到凤鸣,冷战的心里就涌起无限的温柔。他也想恨凤鸣,可就是恨不起来。 林青山赔着小心说:“冷战呀,凤鸣有啥好的,啊?她从小就不精细。你说她傻吧,她还不是个真傻子,你说她不傻吧,她又不是个精细人。要学历没学历,被我给惯的又不会做针线活,看她那身单力薄的样儿,又没有一把力气在田里劳作,谁要是娶到她,那是倒了大霉……” “住口!”冷战使劲拍了一下气车的高音鸣笛,瞪眼望着车前的乡间土路,背对着后排座上的林青山说道,“伯有话就直说吧,请不要贬低凤鸣!” 林青山一怔,他冷不防的被汽车的鸣笛声给吓到了,待缓过神,又赔着小心说:“冷战呀,伯说不出口呀,儿女大了不由爹呀。你也看出来了,凤鸣那个没福的傻子,一直闹着要退亲,我这个做伯的……” 不等林青山说完,冷战突然转过身,隔着座背,一把揪过林青山的胸衣,咬牙切齿的说:“是不是看上棉厂的厂长了?” 冷战又搡了几下林青山的胸衣,恶狠的说:“你们就这样爱高攀吗?啊?” “没有的事,你误会了吧冷战。”林青山觉得他今天有可能挨冷战的揍。 “凤舞上次就说了,是那个棉花厂的厂长,名叫贾玉轩,是不是?”冷战瞪着血红的大眼质问。 他冷战心里很清楚,林青山把退亲一说出口,他冷战几乎都没有回旋的空间了。但他还是把凤舞给撩出来,因为他从内心厌恶凤舞。 林青山本来对退亲是心怀愧疚,愧疼冷战。可这一刻,冷战的冲动,让他认为凤鸣与冷战退亲却是一种幸运,否则,凤鸣嫁给他,他脾气上来,也会对凤鸣这样粗暴的。 可他不敢急,也不敢恼,他怕刺激冷战,他不急不恼冷战就已经不理智了,他一急一恼,冷战有可能会走极端。他林青山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将冷战带到村外,就是因为大中午的村里人都窝在家里待客,他之所以在招待冷战时没有酒,就是怕冷战喝了酒之后会借酒做出出格的举动。 此刻,他面对冷战粗暴的动作,只能强稳住心慌,赔着小心,很无奈的和他解释。 “冷战呀,你也是你伯的儿子,你伯他做得了你这个儿子的主吗?你什么事都听你伯的吗?”林青山很无奈的说。 林青山又很无奈的说:“你与凤鸣定亲,是用绝食换来的,据说已经奄奄一息,就一口气撑着,你爸才妥协,是不是?” 林青山又很无奈的说:“你辞职办砖厂,据说你伯根本就不同意,你现在不照样是砖厂的老板。” 林青山又无奈的说:“凤鸣也和你一样呀冷战,她说了,如果我不同意她和你退亲,她就离家出走,去到一个深山里,一辈子也不出来。我自己养大的女儿,我自己心里最知底细,凤鸣她可是说到做到呀。我是她父亲,不是你父亲,最终我必须站在我女儿那边,就像你爸最终站在你这边一样……” 林青山又无奈的说:“冷战呀,你相貌出众,又有本事,家里富足,撇开凤鸣,你照样挑着找媳妇儿,你随便找个媳妇都比凤鸣强……” 林青山又无奈的说:“冷战呀,我们家凤鸣可是个苦命人,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她那倔脾气,万一真走了绝路,我林青山怎么向她死去的娘交待……” 林青山说到这里,突然哽咽。 冷战知道林青山说的是实情,他从凤鸣的双眸,还有态度上,早感觉到凤鸣那坚不可催的倔强。于是,冷战松开林青山,坐在驾驶座上,无奈的喘粗气。 林青山便慢慢从衣兜里掏出那个手绢包裹的东西,隔着座背扔到冷战旁边的副驾驶座位上,然后赶紧推开后边的车门跳下车,并快步向村里走。 那手绢里包的是几千块钱,那是从定亲到现在,冷战花在凤鸣身上,及他们家里的所有钱,包括今天的礼品钱,和腊月二十六为凤鸣哥哥随的礼钱,尽管他知道冷战不在意钱的事,但他林青山不但要悉数还回人家的钱,还多赔了一些做为弥补,这样才感觉是男女双方真正的退亲。 所以,他一边往村里快走,一边心想:可算与那冷战两清了。 终于与那冷战两清了。林青山一边快走,他心里还一直有个声音在欣慰的呼喊。他怕冷战反应过来再来追他,快走了一阵儿,便小跑起来,小跑了一阵,便快跑起来,一直快跑到村头,见妻子在村口那棵榆树下等着,才如释重负。 妻子一看见他,就赶紧迎过来扶住他。 林青山被妻子扶住之后,他这才敢回头张望,见冷战的车还停在池塘边,但冷战并没有来追他,他就更如释重负了。 “两清了。”他喘着气,给凤鸣的后娘说。 林青山又重负说:“玉环,终于两清了。” “嗯嗯嗯。”妻子也激动的连连点头。 林青山虚脱了一样倚树着榆树喘息起来。 农村有句老话,叫做一个闺女三辈害。这是农村讨厌女孩的原因。他以前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体会不到,此刻是深有体会。 就凤鸣的脾气和秉性,不但给他这个做父亲的惹麻烦,将来也会给她哥惹麻烦,她晚年做了婆子,与儿媳关系不睦,还要给她侄子添麻烦,这就是一个闺女三辈害。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从古到今,家家户户养的闺女皆如此。 林青山喘息了一会儿,被妻子搀着,少气无力的回家走,一回到家,凤舞迎了出来,表情很诡谲,貌似很担心,其实是打探:“伯,怎么样了?” 一看到凤舞,林青山怒不可遏。他以为冷战起疑心,是因为凤鸣不和他照面,想几百想也没有想到竟然是凤舞从中使坏。 “你过来。”他将凤舞叫到堂屋。 “伯,啥事儿?”凤舞笑眯眯的问。她长得喜盈,天生面带笑意。 林青山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过去,咬牙低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跟你娘一样阴毒。”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5章 冷战的车,一直停在村东头的池塘边,从下午一点多一直停到三点多,他坐在车里,手里握着手绢包,双眼空洞的睁着,一动不动,始终那个坐姿,林青山什么时候下车的他都不知道。 他都不知道那个手绢是怎么出现在他手里的。那个手绢还是和凤鸣订婚时他送给凤鸣的。当看到那手绢时,他觉得凤鸣对他还是有感情的。这个手绢就是证明,否则凤鸣为何还保存着这个手绢呢。M..coM 初二不来走新亲戚,赶在初四一大早来,这是他上次从林家村回去之后,和父母一起谋划的化解之计,目的是不让这边将退亲说出口,就这么牵扯着,他好找机会与凤鸣亲近,因为他始终相信凤鸣对他是有感情的,几年前他将凤鸣哄去他家,进村的时候,他把凤鸣背到肩上炫耀,凤鸣还开心的直呼他的名字。 当时,凤鸣还向他提了个什么问题让他回答,他现在记不得那是个什么问题了。 当时,凤鸣开心的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他幸福的一塌糊涂。 当时,他如帝王一般功成名就,背着凤鸣,如同背着他的整个江山。 当时…… 他忘不了当时的那一幕幕,更忘不了那个傍晚。 那天傍晚,他背着凤鸣回到家,他的父母已做好了丰盛的饭菜,还请了妇女主任大丽花做陪客,陪凤鸣用餐。 那天傍晚,他的母亲叫来几个妇女将西厢房收拾成了新房。 那天傍晚,左邻右舍宣扬的整条街都知道他冷战要睡媳妇儿。 那天晚饭后,他没有将凤鸣带到西厢房,而是将她带到堂屋先看电视,然后安置父亲睡堂屋西间,吩咐凤鸣跟母亲睡。 那天晚饭后,母亲骂他,说他有一天会后悔的。 此刻,他便后悔了,后悔得想自残…… 如果当时知道凤鸣会退亲,才不会心疼她…… 如果当时知道凤鸣会退亲,当晚肯定带她去西屋睡。如母亲所说,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当时,他自信还是完全可以掌控得了她的。 即便当晚不办她,如果林青山不从中阻拦,他可以经常去棉厂看凤鸣,可以经常带凤鸣回家,一直那样,那个棉厂厂长也没有机会勾引凤鸣。 正因为林青山的阻拦,不准他去棉厂看凤鸣,不准凤鸣私自去他家,节日回拜也由她嫂子陪着。如此一来,凤鸣和他接触少了,才会被那个贾玉轩钻了空子去诱惑凤鸣。 所以,直到此刻,冷战都不恨凤鸣,他恨的是凤鸣的伯林青山。 他不知道,这世上最假的,就是双眼能看到的表面,而那最真的东西,在那颗心里,双眼却偏偏看不见。 他看不到凤鸣对贾玉轩的喜欢,更看不到凤鸣对他的厌恶,他看到的,是林青山阻止凤鸣私自去他家之后,导致的凤鸣被贾玉轩诱惑。 现在,代表凤鸣向他提出退婚的还是林青山,这怎么不让他对林青山恨之入骨呢。 冷战坐在车里恨林青山,车外不时有青年男女结伴路过,并好奇的向车窗里打量。 因为初四这一天,是未婚女孩去男方家回拜的日子,女方走的时候,男方要送出村,然后会在村外的地头说悄悄话。所以,有些回拜的女孩子,吃了午饭就离去,第一是为了不在男方家里多待,显得自己主贵。第二是为了让男孩送她到村头,好和男孩待的时间长一些。 从两点多开始,去林家村回拜的女孩开始陆陆续续返回了,男孩送女孩出村时,凡是从冷战的车旁经过,都会好奇的探身伏到车窗上向里观望。 因为能开气车来林家村走新亲戚的新客,也只有冷战。 林家村的人已不是第一次看到冷战的汽车了,凤翔大婚时,冷战来随礼就开汽车,特别是在凤翔大婚的当天,冷战拼命表现,拼命的勤快,弄得林家村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并牢牢记住了他。有要定亲的女孩,林家村的人便会习惯性的来一句,找个冷店的新客那样呢。 三点左右的时候,有个男孩送女孩到村东头,路过冷战的车旁,他认出了这辆车,知道是冷店的新客的气车,便附车窗向里张望,看到坐在车里犯怔的冷战,便敲车窗与他打招呼,因为凤翔大婚那一天,他也是帮厨,和冷战混得很熟。而正犯怔的冷战只是看了看那男孩,便再无反应,那男孩好生奇怪,以为冷战遭遇了什么,也顾不得和女孩在田间地头说悄悄话了,而是赶紧送走女孩,跑回村里告诉了林青山。 “青山叔,快去看看吧,冷战的新客在村东头是不是出啥事了,我敲车窗和他打招呼,他看了看我啥反应没有。”那男孩气喘吁吁的说。 那男孩又气喘吁吁的说:“凤翔哥结婚那天,俺俩很熟的。” 对于凤鸣全家人来说,当然除了凤舞,好不容易将冷战这个烫手山芋给送走了,就如同送走了瘟神,可算两清了,请神容易送神难,怎么可能再去招惹冷战,别说他现在还在村东头,哪怕停到天黑,停到明天,也不可能再去理会他了。 那男孩牺牲了一年一次陪未婚媳妇说悄悄话儿的宝贵时光,专程跑来告诉林青山,以为林青山会立即率众全家奔过去。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林青山听了他的话,和冷战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哦,知道了,他大概只是想在那儿歇一歇,很快就会走的。”林青山淡淡的说。 那男孩大失所望的离开了,后悔没有和未婚的媳妇儿多在田间地头亲热了。 男孩离开没多久,又有男孩跑来告诉林青山,说冷店的新客开的汽车一直在村东头停着,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林青山还是像搪塞前一个男孩那样,搪塞这个男孩。待这个男孩失望的离开,林青山烦了,便赶紧关上院门,反锁起来,谁叫都不给开。 整个下午,来家拍门的都不下三次,拍不开门就隔院门呼喊,林青山只装没听见。直到晚饭后,还有一位村里的老者来拍门,并在门外高喊:“青山,你出来一下,冷店的新客咋一直在村东头呢,到底出啥事了。” 林青山权当没听见,他让妻子出去隔着院门对老人说,他林青山今天陪新客喝多了,躺床上叫不醒。那老人一听,很不满的嘟囔着离开了。 林青山本以为这事就这样结束了。天都黑透了,大正月怪冷的,谁无事无非也不会再到村头去。 总算结束了。他心里这样想。 可是到了晚上十来点,那位老人又在院门外高喊起来。 “青山,冷店的新客那车还在东头停着,咋回事呢,你快去看看吧,别出啥事儿。” 林青山才不想去看呢,他中午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冷战的车上下来,提心吊胆的跑回家。 可那二货怎么一直不走呢。他也开始担心起来。 那位老人还不停的在院外喊着。大晚上的,老人的喊声特别有穿透力,他那有穿透力的喊声便不停的响彻在整个林家村的上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6章 老人的喊声让林青山坐不住了,他觉得这次不能再让妻子去敷衍老人了,也敷衍不住了,他赶紧开门让老人进来,站在院门楼下,很无奈的告诉老人,说女儿已经与冷店的新客退亲了。 老人是个很耿直的人,听了之后,立即恼了,开始责怪林青山。 “青山,你怎么能由着孩子的性子来,那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人家。凤鸣不懂事你这做伯的怎么也不懂事了,啊?” “人家不嫌弃咱家凤鸣都烧高香了,咱成了公家人咋还嫌弃人家了,啊?” “成了公家的人有什么了不起吗,还嫌弃人家,天理不容呀青山。” “青山,如果你觉得二爷说得对,就赶紧去把冷店的新客给请到家里来,好生对待人家。如果觉得你二爷是多管闲事,那就权当你二爷放屁。” …… 林青山任由着老人责怪,只说自己管教无方。 这个晚上,凤鸣退亲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林家村,就跟天方夜谭一样,让人难以相信。 林青山完全能想像得到村里人的那些(舆)论,他才不在乎呢,这样的(舆)论,最多也就在他们林家村里,时间最长也就月把,比起他当年被全县人议论,那真不算个啥。 但他虽说不害怕村里人的(舆)论,却害怕冷战出事,害怕冷战想不开,当年那二货为了与凤鸣定亲而绝食,就差点出人命。现在,他如果因为想不开寻了短见,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他躺床上一直睡不着,翻烧饼一样,一直翻到了半夜。 “翻腾个啥。”妻子被翻腾醒了开始埋怨,“没退的时候你翻腾,这都退了你咋还翻腾。” “睡你的吧。”林青山不敢给妻子说他担心冷战会寻短见,因为他一说妻子也会睡不着。 妻子便又进入了梦乡,还打起了均匀的呼噜。 林青山终于熬不住了,便真的起来去了村东头。 尽管天上有一弯上弦月,可夜色仍然很昏暗。 林青山顺着路沿的斜坡,小心冀冀的走到坑塘西边的桥头,弯腰蹲在桥的水泥栏的一头,只露出眼睛向东张望,看冷战停车的地方。 有几十米远,他那已经适应了昏暗夜色的视线果然看到冷战的车还在那里停着。黑黢黢的一团,车里也没有任何的光。 该不会真出啥事吧?真出了人命,那他林青山恐怕又要坐在(舆)论的风口上了,说不定比当年还要出名。可怕的是,这一次还有凤鸣。 林青山的心揪了起来。 这时,冷战的车灯突然亮了起来,紧接着车也开始发出响声。 车灯亮了,说明车里的人是活的,林青山那揪起来的心,一下子缓和了。可他又以为冷战发现了他,准备启动车来撞他。他的心又悬了起来,赶紧起身下路,准备顺着路沟的斜坡赶紧回去。因为冷战的车只能在路上行驶,不能下路来沟里行驶。 他正要下路呢,冷战的车突然向前启动了,并越走越远。 林青山开始激动起来,也敢挺直腰板站直了,他一直望着冷战的车越走越远,并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悬起来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妥了,这才是真妥了。 他激动的有些手舞足蹈,挺拔着身躯,走路生风,披着满天的星辰和上弦月回去了。 那位爱管闲事的老人在林青山回到家之后,他也去了村东头。这事虽然与他扯不上半点关系,他却和林青山一样,躺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睡不着很难受,再加上还担心冷店的新客会出事……不对,现在已经不是新客了。他不仅难受,还很担心。与其说一夜睡不着,难受又担心,还不如直接去开导开导冷店的新客……不对,已经不是新客了,是一个可怜的外乡年轻人。 唉,人心都是肉长的,人家父母养大的儿子,那么懂事,那么优秀,如果因为想不开出事了,那真是可惜。所以,老人想尽地主之宜,去劝说冷战,开导开导他,让他知道林青山家的凤鸣根本就配不上他,被退亲了于他反而是一件好事,应该庆幸,而不是想不开。 他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故意卖林青山的赖,完全是出于一片善心。可他来到东头冷战停车的地方,发现车不在了,他心里也一下子踏实了。 妥了,真妥了。这是天意,活该林青山家的凤鸣没有福,也该人家冷店的新客幸运。老人欣慰的想。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五,和林青山预料的一样,整个林家村都炸锅了,人人都在谈论林凤鸣和冷店退亲的事情,连三岁的小孩娃都说,林青山家的不精细妮儿没福气,和有钱的好看女婿退亲了。 整个林家村都骂凤鸣太作孽,这才当了几年公家的人,就喜新厌旧,都没有掂量掂量自己啥重量,那么优秀的人家,不嫌弃她不精细就烧高香了,她竟然还嫌弃人家,等着瞧吧,肯定没有好下场。 林家村的人私下骂凤鸣的同时,都盼着她没有好下场,像凤鸣这么作孽的人,如果再有个好下场,于林家村的人来说,那真是老天没有长眼。 好事不出门,丑事却跑得飞快。 因为正是春节期间,走亲戚拜年还没有结束,凤鸣与冷店退亲的事情,通过拜年走亲戚者的相互传播,就跟长了飞毛腿似的,不但在林家村炸锅了,初五的当天就在附近的村子里炸锅了。 凤鸣生长的家庭,因为当年她父亲的那件事情,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舆)论的风口,即便过去这么多年了,一有风吹草动,都会在村子里炸锅,并很快蔓延到方圆的十里八村。 凤鸣的舅家就是附近村里的,也就四五里的路程,初五的当天李庆宾就听到凤鸣退亲的事情,但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传言,因为腊月二十六冷战还在凤翔的婚礼上忙前忙后,五舅五舅叫个不停,自己率众走的时候,他还一直送出村,俨然一副主人的派头。 这才几天呀,就被退亲了。 可是,事情又传得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样。这让李庆宾想起了腊月初的那个晚上,都夜里九点多了,冷战突然跑学校找他,情绪很不好,说凤鸣成了公家的人之后就开始嫌弃他了,还说那天是她生日,他和娘一早就去县城给凤鸣买了一辆飞鸽牌的女式自行车给她送去,可在他和娘在棉厂门外等了一大天,凤鸣愣是不见他。 李庆宾当时还安慰冷战说,可能是取钱的人太多,凤鸣顾不上。冷战说,取钱的人并不多,只开了两个窗口,凤鸣一天都没有在结算室。李庆宾便又安慰他说,有可能是凤鸣的哥嫂或者要好的同事约她出去吃庆生饭。然后李庆宾又安慰冷战,反正快春节了,很快就能走亲戚看到她了,再就是如果等不到春节走亲戚,凤鸣的哥哥结婚可以去随礼,就能提前几天见到凤鸣了。冷战听了,情绪才稍微好转了些。 没想到,冷战的担心真应验了,这么快就退亲了。李庆宾就是不明白,就凤鸣那个不精细样儿,还和人家退亲,她退了亲,上哪再去找像冷战那么优秀的人。 但李庆宾还是想亲自确认一下,因为这传言,从一个人的嘴里跑到另一个人的嘴里再说出来,就变味了,经过的嘴一多,有可能就完全成反的了。于是,吃了晚饭,他拒绝了同村朋友家的酒摊儿,就一个人步行来到了凤鸣家里。 凤鸣家原本是五口人,哥哥一结婚,现在是六口人了,哥嫂吃了晚饭就回西厢房坐床上看电视了,凤鸣和凤舞也回到西拐屋里,躺在各自的床上,凤舞抱个书本大小的录音机在听英语,凤鸣躺床上看书。 李庆宾来到凤鸣家,接待他的当然是一家之主林青山了。 林青山一看五舅哥来了,赶紧让凤鸣的后娘去厨房整菜,他也把家里的藏酒给拿出来了。大春节的,又是晚上,闲喷不喝酒,那是不厚道。 “要整这个我立即走人。”李庆宾拦住,死活也不让整菜。 李庆宾又说:“我就是为了躲家里的酒摊才来你这里寻清静的。” 林青山见五舅哥都起急了,知道他真不想碰酒了,便拿出些糖果摆桌上,倒了茶,二人围着矮桌闲喷空儿,凤鸣后娘坐旁边看电视。 “今天,俺村都传遍了,说凤鸣给冷店的新客退亲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我都相信了,到底真的假的?”李庆宾问。 林青山叹息一声:“这闺女大了,管不住了。” 李庆宾见林青山没有否认,知道退亲不是传言,而是千真万确的了。一时,也激动的无话可说,毕竟不是自家闺女,轮不上他说话。 李庆宾不说话,林青山也不说话,只有电视里的武打片在嗡嗡作响。 好一会儿,李庆宾才难过的说:“这是啥时候的事儿?” “昨天儿。”林青山如实说。 二人又不说话了。.c0m 过了一会儿,还是李庆宾先说:“人家背后不定骂成啥样呢。” 林青山的妻子正看电视,立即来了一句:“谁骂谁烂嘴。” 因为本地的农村有句俗话:骂人多,烂嘴角。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7章 李庆宾很厌恶林青山现在的妻子,因为正是她断送了林青山的大好前程,正是她让林青山沦落为现在的这般田地。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妹妹说不定也不会难产而死,自己的妹妹难产一死,自己的母亲也不久于人世。 也就是说,林青山现在的妻子,是这个家庭所有不幸的根源,李庆宾能不厌恶她吗。 因为厌恶她,听她接自己的话,便很烦感的瞪了她一眼,冷笑说:“做了背理的事儿,就别在意别人的骂了。” 林青山知道五舅哥不待见自己的这个老婆,他起身关了电视,唬着脸说妻子:“回里屋睡觉去吧。” 他妻子便一声不吭的起身关了电视,回里屋去了。 林青山把妻子斥责走了,李庆宾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两人都沉默不语了。 林青山知道这个五舅哥今晚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的五舅哥不说话,他决不开口先说一个字。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李庆宾便开口说:“可别说闺女大了你这个当爹的管不住。你以为外人是傻子,你以为冷战一家人是傻子,没有你这个当爹的给凤鸣撑腰,她能退得了这个亲?” 林青山低垂个头,还是一声不吭。他心里清楚,五舅哥只要一开口,就肯定是站在冷战那边说话的。因为凤鸣没和冷战定亲前,他还骂冷战是流氓,骂冷战那一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凤鸣与冷战定亲后,这个五舅哥一见面就称赞冷战,说他也没想到冷战这么专情,为了凤鸣差点把命搭上,还说凤鸣这一辈子算是掉进福窝里了。 很显然,凤鸣和冷战定亲后,他改变了对冷战的看法,和冷战的关系是亲上加亲,打得火热。现在听说凤鸣与冷战退亲了,是站在冷战那边来兴师问罪的。 那好,你随便数落,我林青山听着就是了,绝不解释,当伯的为女儿背黑锅,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谁让自家的女儿给人退亲,做了理屈的事,别说是五舅哥来数落,就是外人当面数落,他也只听不恼。 李庆宾见林青山一句话不说,更加确定眼前的妹夫就是凤鸣退亲的主谋。也就是说,和冷战退亲的不是凤鸣,是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妹夫。 于是,李庆宾接着数落:“冷战的伯不当支书了,你们就嫌弃人家了。拍拍良心想一想,人家真的配不上凤鸣吗,冷战是砖厂的厂长,那厂里一百多名工人,看见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可凤翔结婚那天,人家却心甘情愿来给你打杂。我在冷店这么多年了,最把那里的实底,即便他伯不当支书,那冷战家也是冷店数得着的体面人,几千口的冷店村哪一个不是仰着脸看他。论声誉,论实力,论家世,论长相,哪一样不比你家高贵,冷战兄弟三人,三处宅基,全起了高楼,连东西厢房和院墙门楼,连体盖的,一处宅院都好几万,这都是冷战干砖厂挣的钱盖的,那楼房院子气派的连县城也少有,你说说,就冷战这本事,这能力,凤鸣嫁过去,一辈子都享不完的福,还退亲,不就仗着是公家人。这年头还什么公家人不公家人,在棉厂上个班有啥主贵的,报纸上天天登了,那公家的人还主动辞职去经商呢,冷战一年挣的钱,比凤鸣上十年班挣的钱还多……”.CoM 林青山的耳朵都起茧了,他便打断李庆宾,不解的问:“他爹这支书当的好好的,咋突然不当了?” 因为冷战的爹才五十左右,当的好好的,突然不当了,有些不正常。 “人家去乡(政)府主动辞了,你以为是人家干不成了。”李庆宾没好气的打白林青山。 李庆宾又没好气的打白林青山:“人家想干照样接着干,人家是主动让闲,主动辞职。” 李庆宾在冷店一中教学,关于冷战的爹不当支书的原因,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却只字不向林青山提一个字。不但不提,还替冷战的爹圆谎,说是人家主动让闲,干支书干烦了。 林青山可不傻,支书在村里都是一手遮天,外号土皇帝,谁会主动辞职。 如果是被免职那再正常不过了,主动辞职那就太不正常了。林青山也不想再问了。冷战的爹当不当支书,他不感兴趣,主要是不想再听五舅哥说叨才打断他的话头。 李庆宾刚才正口若悬河的说叨,被林青山一打断,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把道理掰碎揉烂说了这么多,那这亲事你还想不想复合?” 林青山一听,难以置信的望着五舅哥。好不容易退亲了,怎么可能再复合,他怀疑眼前的五舅哥吃错药了。 李庆宾见林青山吃惊的望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感动了,便趁热打铁,又说:“如果你真想复合,为了咱家凤鸣一辈子的幸福,我豁出去这张老脸去冷战家当说客……” 李庆宾话音未落,房门被嗵的一声推开,凤鸣一脸愤怒的进来了。 凤鸣本来在床上看书,凤舞却抱个录音机在床上听英语,还不时的跟着读,吵得凤鸣看不成书,也睡不着,便出来上了个茅厕,见堂屋外间的灯还亮着,心里一阵小欢喜,准备去堂屋看会儿电视,等凤舞听完英语再去睡,没想到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五舅的声音了,说的都是她退亲的事情。所以,她没有立即推门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听起来。 这一听不当紧,越听越上火。 对于这个五舅,她是一言难尽。 凤鸣有五个舅,最执事的就是大舅,当了一辈子支书,现在年龄大了,已不当支书好多年了。李庆宾是凤鸣的五舅中,中专毕业,按学历是只能教小学,但五舅不愿教小学,大舅就托关系把他安排在冷店乡教初中。其实,论学历,五舅只能教小学,但论学问,五舅教高中的数学都没问题,所以,他刚去冷店一中教数学的时候,是跟班级走,从初一一直跟到初三,之后便一直停留在初三的数学上,因为五舅教的数学,即便数学很差的学生都能听懂,都会爱上数学。因为五舅的原因,冷店一中每年考上县重点高中的学生几乎都排第一名。 凤鸣该上初一的时候,大舅已不当支书好几年了,但仍然很执事,他让凤鸣跟着五舅去冷店一中上初中,不仅仅是躲开本乡学校的学生偏见,主要还想让五舅帮凤鸣补一下数学课,因为凤鸣从三年级开始,数学成绩一直下滑。 事实上,凤鸣在冷店一中上初一,真的感觉很幸福,因为没有旁人的偏见暴力,也没有同校学生的歧视。五舅也不知哪根筋出毛病了,防冷战跟防贼似的,私下还说她要防着冷战,可她也没有感觉到被冷战骚扰。可仅仅上了一学期,五舅就劝说她的伯让她辍学,理由是,她的数学太差劲,还有英语,一次都没有考及格,继续上学也是白搭,不如在家早点学针线活,早点寻个好婆家将来嫁人。 五舅劝林青山让凤鸣辍学的时候,凤鸣就在门外站着,当时,凤鸣的心里别提多绝望了。尽管她数学英语学不好,可她不想辍学在家学针线活。 林青山第一次没有采纳五舅的建议,私下反而骂了五舅。大舅知道后,当面也骂了五舅,说不准再提让凤鸣辍学的事情。 凤鸣才得以继续上学。所以,在下学期,凤鸣很努力的学习数学和英语,特别是数学,初一下学期她都考了63分,已经及格了。 初一结束,放暑假的时候,五舅又劝说凤鸣的伯让凤鸣辍学,这一次的理由是,冷战仗着支书爹,流氓成性,连年幼的凤鸣都骚扰,他劝凤鸣的伯让凤鸣趁早辍学,要不就转学到本乡的初中,省得到时候弄出什么丑事,丢人吃亏的还是凤鸣。 这一次,凤鸣的伯没有再坚持让凤鸣继续上学了,就连凤鸣的大舅也不再坚持了。 凤鸣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辍学,特别是在冷店一中上学,不用承受旁人的偏见暴力和同校学生的歧视,她很有信心考上高中,甚至是大学。 暑假之后,开学的前一天,五舅没有来家接凤鸣,凤鸣的伯也没有让凤鸣去本乡的初中继续上学。在开学的第二天晚上,林青山将凤鸣叫到跟前,问她还想不想上学,如果想,就在本乡继续上。可凤鸣实在不想再承受旁人的偏见暴力和同校学生的歧视了,她还想去冷店一中上学。当伯问她想不想在本乡初中继续上学时,她没有点头。 她就这样辍学了。辍学之后的她,只有用看书来消减内心的痛苦,甚至是绝望,她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完了,再没有什么盼头了。伯让她定亲,她就同意定亲。村里的同龄人几乎都定亲了,剩下没人要的都是些在某方面有缺陷的,比如说,长得太丑,太蠢笨,或者家里的名声不好,也就是说,村里的女孩儿到了定亲年龄还没有定亲,对父母来说是一件不体面的事情。所以,一听说要定亲,她还很激动。 可定亲之后,她内心的痛苦丝毫没有消减。本来就给人感觉不精细的她,越发让人觉得不精细了。 直到在棉厂遇到了贾玉轩,她内心的痛苦,绝望,才得以消减。可随之又被思念给替代了。从见到贾玉轩的那一刻起,她便觉得,如果这一辈子不能嫁给他,那她谁也不会再嫁了,和冷战退亲,那是必须的。 现在,好不容易和冷战退亲了,五舅又上门来撮合,怎么不让凤鸣愤怒。 特别是这个五舅,她想不起他一点好处,在跟他上初一那一年的时间里,五舅一次也没有给她补过数学,可他在冷店一中却是出了名的优秀数学老师,连数学考几分的学生都听得懂他讲的数学课,他却没有给凤鸣补过一次数学课。 更让凤鸣无法理解的是,初一上学期放假回去还向凤鸣的伯抱怨凤鸣数学课考不及格,让凤鸣辍学,这让凤鸣对五舅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觉他不是个好东西。初一下学期放暑假,他又用更下作的理由劝说凤鸣的伯让凤鸣辍学,并且还阴谋得逞了。 把凤鸣一生的盼头给毁了,现在却跑来指责凤鸣退亲,还劝她的伯再复合,他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对于凤鸣来说,即便是自己亲伯阻止她与冷战退亲,她也会翻脸不认人,何况是她厌恶的五舅。 当凤鸣在门外听到五舅劝说她伯重新与冷战复合时,是怒发冲冠,气不打一处来,特别是没有听到伯的拒绝,她担心她的伯会被五舅劝动心,便嗵的一声推门进去了。 凤鸣跨进堂屋,站在五舅面前,望着五舅那高颧骨的赤红脸,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这个字就像金字塔的顶尖,既简单又权威,还闪闪发光,光芒万丈。 “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8章 再说冷战,他被退亲之后,在林家村的村东头痛苦绝望到大半夜,才开车辗着夜色离开了那里。但他离开林家村之后,并他没有回冷店,因为他感觉无颜见父母,而是直接去了县城,将车停在了他的迷你锦衣服装店门前。 当初与凤鸣定亲,是他用绝食逼伯上门去找林青山提亲的。也就是说,当初定亲,人家是被动接受,自家是主动相求。所以,在凤鸣成为公家人之后,那一次他将凤鸣哄回家,家里人因为担心夜长梦多,娘早早将西屋的床铺整理好,当晚让他哄凤鸣去西屋睡,他却心疼凤鸣年龄小,便将她安置在堂屋跟自己的母亲去睡。 现在被退亲了,他便一直想那件事,一直后悔那件事。如果当时他真搂着凤鸣在西屋睡了,如娘所说,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接下来就有第三次第四次,一直次下去。那棉厂的厂长就无从下手诱惑凤鸣,也就不存在现在被退亲一说。 现在被退亲,应了娘的话,珍惜来珍惜去,给那个棉厂厂长贾玉轩珍惜了个媳妇,真是自己活该,活该他现在没脸回去。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无脸回冷店的家,他怕父母拿那件事说落他。 大过年的,女店员回家了,店门紧紧的关闭着,像一只沉睡的怪兽。七贤路所有的店门都紧紧的关闭着,整个七贤路就像一条无际的黑洞,他置身上无际的黑洞里,感觉自己渺小无助得像个从山顶上滚落下来的小石子。 他有门店里的钥匙,他一头扎在店里,再也不想出去。 他躺在那张他无数次和女店员解决生理需求的床上,闭着眼,一动不动。 他的心被剜掉了,他觉得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了。如父亲所说,如果他不办砖厂,不辞掉民办教师的职位,还有可能成为公家人,那样凤鸣就不嫌弃他了。 可一切,都不能倒回去了,他开始后悔办砖厂了。 墨菲定律,从凤鸣成为公家人以后,先是他父母担心凤鸣会嫌弃他是泥腿子,紧接着他也开始担心。担心了几年,最终,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该来的,都会发生,担心也没有用。 未来是个千变万化的东西,有一万个不确定在等着你,尽管是你很确定的事情,结果还是朝着你难以置信的坏方向砸去。 冷战躺在店里痛苦绝望,彻夜不眠,他家里人因为担心他不回去,也是彻夜不眠。 其实,大年初四这一天,冷战家里也有女孩来回拜,那就是他大弟冷畅的未婚妻。 本来嘛,冷战的父母还一直盼着大儿子带凤鸣来回拜,可又担心带不回来,毕竟人家都起了退婚的意,只是还没说出口,就看儿子的周旋能力了,只要能将凤鸣给带过来,到了自家的地盘,无论如何也要将生米做成熟饭,然后就能扭转局势。 只有将生米做成熟饭,才能扭转局势。这是王美兰和丈夫冷德金一直坚信的事情。 可王美兰提心吊胆的盼到了中午,不但没有盼到儿子带凤鸣来回拜,连儿子冷战也没有回来。 这一下,老两口坐不住了。可坐不住也得坐呀,毕竟冷畅的未婚妻也来回拜了,人家也是有身份的女孩,那就是她的父亲是公家人。 好在冷畅的未婚媳妇草草用了午饭,一抹嘴就非要走,傻子都知道这是想和冷畅去田间地头说悄悄话呢。于是,冷畅便赶紧去送她。 家里没有外人了,老两口开始嘀咕大儿子冷战,一会儿往坏的方面想,一会儿往好的方面想,嘀咕来,嘀咕去,终归是没有用的,只有等儿子回来才能知分晓。 可是,一直等到大晚上,也不见大儿子回来。二儿子去送未婚媳妇,也是一去再也没有回来,但老两口却一点也不担心二儿子的,认为他可能送走未婚媳妇直接去他那院睡了,老两口只担心大儿子冷战。 先开始,王美兰还想着,是大儿子带凤鸣回来的路上,找了个背处,在车里强行亲热,将那事给办了,那可是再好不过了,生米做成了熟饭,看她还有脸提退婚。 可冷德金不那么想。 “这些年,凤鸣每次来回拜,她嫂子不是都跟着吗。冷战当着她嫂子的面,也能将那事给办了?”冷德金分析说。 “也许今年凤鸣的嫂子没有陪呢。”王美兰说。 “有那种可能吗?人家都打算退亲了,能让回拜就烧高香了,可能不让嫂子陪着吗?”冷德金没好气的说。 就这样,两老口这一分析,都开始往坏的方面想了,以为是儿子冲动,与凤鸣的家人发生了冲突,动了拳头,儿子吃亏被打成重伤了。或者是,儿子把凤鸣家的人打成了重伤,被当地派出所抓起来了。 一时,老两口心里是昏天黑地,飞沙走石,再也无法平静片刻。 半夜的时候,院门响了,以为是大儿子回来了,王美兰急忙摸黑迎过去,口中呼唤着冷战的名字。 “是我。”回来的人说。 原来回来的不是大儿子冷战,而是二儿子冷畅。 “你大半夜回来弄啥?”王美兰失望的问。 “她饿了?”二儿子羞羞的低声说。 “谁饿谁回自家吃去。”王美兰没好气的说。她以为是儿子的那些狐朋狗友。因为他平时住着一处大宅院,招惹一帮狐朋狗友在那睡。 二儿子又羞羞的低声说:“是瑞英饿了,大半夜的,咋回去。” 瑞英是二儿子的未婚媳妇。 王美兰一听不对劲,赶紧问是咋回来。 原来,冷畅送未婚媳妇到村外,找了个没人的麦场说悄悄话。 二人都是成年人,早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只是哥哥冷战还没有结婚,冷畅的婚事才一直耽搁着,又不想小麦先熟,只有再忍二年,父母也承诺他说,哥哥冷战只要一结婚,下个月就给他办婚事,一年办两宗喜事,家里也办得起。 现在,村里和冷畅一样大的男孩子,几乎都结婚生子了。 所以说,二人倚着麦垛说悄悄话,如同烈火与干柴说悄悄,说着说着,二人开始搂搂抱抱,耳鬓厮磨起来。如此以来,二人都把持不住了,可又不想在野外的麦场这么随便,但身体已经着火了,不将那事给办了,根本无法熄灭。于是,冷畅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带着未婚媳妇又回了村里,直奔他那处宅院。 那是新筑建的宅院,就是给他结婚用的。他虽说在初中当民办教师,却很少住校,平时就住在给他结婚用的宅院里。那里除了没有做饭的灶火,睡觉的床铺一应俱全。他将未婚媳妇带到他的住处,反锁了院门,反锁了屋门,就将那事给办了。 二人正年轻,办了那事之后,再也不愿分开了,因为着火的身体一时无法媳灭。 二人都没有吃晚饭,也没有睡意,折腾到大半夜,体力消耗太大,二人都饿得受不了,于是,冷畅便溜回来拿吃的。 王美兰一听,是哭笑不得。本来盼着大儿子将那事给办了,将生米做成熟饭,好扭转被退婚的局面。可现在,大儿子那边音信无全,二儿子这边倒先将那事给办了。 没办法,二儿子也是身上掉下来的肉,过年的食物都是现成的,她赶紧加热了一下,盛盖好了,让冷畅带那院。 打发走了二儿子,老两口还是睡不着,一直坐到天蒙蒙亮,大儿子还没有回来,老两口决定去一趟林家村,找林青山问个明白。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89章 王美兰和丈夫要去林家村,去这种地方肯定要让儿子给开车去装脸面。自从家里买了汽车,需要将汽车这块钢用在刀刃上时,王美兰是一定要用的。???..Com 可家里的汽车被大儿子开走了,老两口为了装脸面,也不想骑自行,而是让冷战的三叔开车去,好彰显他们家太有钱了,不只一辆汽车。 冷德金毕竟当了近二十年的支书,又是军人出身,他考虑问题,比较缜密全面。 当气车正要驶向林家村的路上时,他突然让停下来,说道:“我们一大早寻过去,不合适吧。” 然后他又分析说:“那货会不会因为凤鸣昨天不跟他来回拜,他嫌没面子,一生气,就去了县城的店里和人鬼混去了?” 能和谁鬼混?当然和那个女店员鬼混。 然后他又果断的说:“走,先拐到县里看看再说,咱稳着些来。” 冷德金两口也没去过儿子在县城投资的店铺,但听别人说过是在县城的七贤路上。 就这样,他们又折回来直奔县城的七贤路。一进入七贤路,离老远就看到冷战的汽车停在街边。 王美兰恨得直咬牙,骂道:“和他爹一个德性,都啥时候了,还弄这事儿。” “少胡吣。”冷德金气哼哼的瞪了妻子一眼。 到了跟前,一下车,王美兰就过去踢门:“冷战,给我爬起来。” 冷战一夜没睡,因为思虑过度,只一夜之间,人憔悴的变了形,他有些神情恍惚,听到有人喊门,就跟做梦似的出来开门,一看是伯和妈,还有三叔,还以为是做梦呢。 王美兰一看儿子憔悴的不像人样儿,还以为儿子是和那个女店员鬼混了一夜,才如此憔悴,气得二话不说,先上去捶儿子:“祖宗,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鬼混,要是传到林家村,天王老子也不能帮你扳回局面了……” 然后她进店急速的寻望着,看到了通向内室的门帘,立即气冲冲的奔进去,很快又奔出来,质问儿子:“她人呢?” 冷战刚才感觉到了娘捶他的力度很大,把他捶疼了,知道不是做梦,他一屁股坐在柜台里的椅子上,在柜台里面的抽屉里摸索寻找,翻出一个皱巴仓憋的烟盒,急切的撕开,很费劲的抽出一根烟,用火柴点上,猛吸一口,吐着烟圈。 “说出来了。”冷战吐着烟圈说。 老两口一时不知道儿子说的啥意思。 “谁说出来了?”王美兰不解的问。 “林青山那个老东西说出来的。”冷战又说。 老两口这才明白是人家提出退婚了。 尽管年前冷战去林家村给凤翔随礼回来就知道凤鸣要退亲,但那只是提前知道对方的谋划。谋划只要不实施,便一直都会停留在谋划上,变不成现实。只要变不成现实,谋划也是白谋划,有机会了就把生米做成熟饭,等到凤鸣二十岁,就赶紧商量结婚。一结婚,就万事大吉了。 所以,冷德金和王美兰一听说林青山提出退亲了,把“退亲”二字说出口了,都感到突然,有些无法接受。 可无法接受又怎样,已经变成现实了。 一时,冷德金和老婆的内心是五味杂阵,谁都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王美兰突然恼怒的说儿子:“你为什么不在村里哟喝她,让全村人都知道他林青山养的啥女儿,定亲了还和别人好……” “那让凤鸣以后在村里咋做人?”冷战隔着烟雾,望着愤怒的母亲,吼道。 “哟!你到现在还顾及她?她说不定早和人家睡了。”王美兰气得又想去捶儿子。 “别说了!”冷战腾的站起,在柜台上摁灭烟,奔向内室,将自己放倒在床上,仰望着屋顶,双眼空洞的睁着,一脸的痛苦绝望。 他昨晚在店里过夜,黎明的时候尿急,也不想出店解决,也不想开灯,便用火机照着去床下摸夜壶,却在床上发现了十来个烟头。而这种烟头都是很名贵的那种香烟,能吸得起那香烟的都不是普通人。因为吸那种香烟的人,都不是自己掏钱买的,而是别人求着办事送的。 他是从来不吸那种香烟的。不吸那种香烟并不是他吸不起,而是觉着不实惠,太烧钱。 他从来不吸那种香烟,那那些烟头是从何而来的呢? 傻子也能明白,那些名贵的烟头是另一个男人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女店员在他冷战不在的时候,又招了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不仅是公家人,还得是个公家的领导。 如果没有凤鸣退亲这回事儿,冷战看到那些烟头肯定怒发冲冠,肯定会收拾那女店员的。 哦,我花钱投资店铺,全权交给你女店员来打理,赚多赚少都是你说了算,你却在我的店铺里招别的男人过夜。 有了凤鸣退亲这回事儿,冷战恼不起来了,只是雪上加霜,更悲凉更绝望了。 昨天下午林青山一提出退亲,他的世界都是漆黑无际。发现了床下的烟头之后,他漆黑的世界更漆黑了。 绝望的他躺在漆黑的世界里,被疼痛给鞭打着。 王美兰不肯就这样罢休,她追进内室,一看到儿子的末日状态,心立即软了。她走上前,默默的站着,心疼的望着儿子,好一会儿,才安慰儿子说:“谁离开谁都能过,只是你鬼迷心窍了。” 然后又赔着小心说:“她那边提出退婚,彩礼钱怎么说?” “退了,都折成钱退了,在车上呢。”冷战面无表情的说。 王美兰还准备借着去要彩礼钱,大闹一场,听儿子一说全退了,别提有多失望了。 她心疼儿子,恐怕他想不开,忍着一肚怒火,劝说儿子:“没有她林凤鸣,咱照样挑着找,不会比她差,冷畅媳妇的伯不也是公家人吗,在乡(政)府上班,瑞英不照样巴结着冷畅。” 她为了让大儿子开心,便将昨天二儿子和未婚媳妇的事情说给了冷战。 冷战越发烦了:“去走吧,让我一个人待几天。” 王美兰还想说些什么,看儿子的痛苦表情,又忍住了,她默默的站在床前,心里却怒火中烧,恨凤鸣恨的咬牙切齿。 她出了内室,冷德金和冷德钢兄弟俩都沉默的站着,她一出来,都望向她。 “咋说?”冷德金急问。 “能咋说,到现在还想着那贱货。”王美兰咬牙切齿的说。 王美兰口中的“贱货”就是凤鸣。 冷德金“哼“的一声来到内室门口,冲里面骂到:“活该,我就不懂了,你情愿在这里鬼混,那年凤鸣到咱门里,你却舍不得碰。” 说罢,转身欲走,但又面向内室,说落起来:“那次你要是把那事给办了,即便被退亲,咱也不亏。”他说罢,转身向店外走,招呼他三弟和老婆,“走,回去。” “就这么回去了?”王美兰一脸的不甘心。 “还能咋?”冷德金头也不回的说。 王美兰站在原地没动。 冷战三叔也跟在冷德金身后出店,回头一看,见王美兰站那没动,他刚走到店外,回头望着王美兰,又站住了:“大嫂。” 王美兰几步走过去,气昂昂的说:“老三给我开车去林家村。” “还去那干啥?”三叔不解。 “我要是不在林家村哟喝她林凤鸣十八圈,我就不姓王。”王美兰发狠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0章 冷战的三叔一听大嫂要去林家村哟喝人家,有些犯难了。 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人家给你退亲,那又不犯法,你去人家村里扯喉咙哟喝人家,那可是主动寻上门找事儿的。再就是,人家的村里,那是人家的地盘。人家的地盘,人家做主,你扯喉咙哟喝人家,人家收拾你一顿,你还得受着,何苦呢。弄得自家儿子离开了人家就找不到媳妇似的。 “那不好看大嫂,还是回家吧。”冷战三叔劝说王美兰。 “有啥不好看的,我就是不让她林凤鸣舒坦好过。”王美兰火气冲天的说。 冷战三叔无奈,便很为难的望向大哥冷德金:“大哥。” 冷德金已走到车前,正开车门,他已听到老婆那番话,只是懒得理会她,现在听见三弟求助的叫他,立即转过身,用手指着她斥道:“你傻不傻呀王美兰,弄得跟咱家儿子寻不上媳妇似的。啊?你以为去哟喝人家,让人家丢人现眼了是不是?你自己就不跟着丢人现眼吗?”他说罢,坐进了车里。 冷德金又打开车门说:“到时候林家村的人会围着你跟看耍猴一样。” 说罢,啪的关上车门不再理会妻子了。 王美兰无语了。 她和冷战的三叔,一个店门里,一个店门外,默站了一会儿。 冷德金很不耐烦的摇下车窗,冲冷战三叔打手势:“老三。” 冷战三叔答应着,急忙又去到店里,来到内室门里,给冷战招呼一声:“我们走了冷战。”然后出来,试着关店门。 王美兰一脸的无奈,只好冲内室哟喝冷战起来反锁门,然后出来,帮冷战三叔拉上门,坐车回家去了。 父母和三叔走了之后,冷战本打算在店里呆几天,却只在店里躺到天黑,便准备回家了。 他从昨晚到现在,一直焦虑绝望,又思绪万千,总想着如何挽回,可思来想去,想得昏天黑地,也想不出挽回的办法。他本想一个人躺上几天,躺过瘾再回去。可他才躺到下午,便开始意识到,即便躺一个月,凤鸣也不会回心转意,也不会与他恢复婚约的。 他理了理被退婚的全过程,最先是提前从凤舞口中听到的信息,然后便是他回去和父母商量对策,商量的结果是,避开初二去走新亲戚,改到初四一早过去,到了就直接接凤鸣来回拜,不给她家里提退婚的机会,只要没机会提退婚,便没理由不回拜,只要去他家回拜了,一旦到了他家地盘上,就由他家说了算,必须强行将那事办了,事后即便林青山再愤怒,再责怪,哪怕扇他冷战的脸,他也认,反正生米做成了熟饭。 谁知初四一去,林青山先给他下马威,列一大堆师出有名的借口,责怪他初二没去,要不是凤鸣出来给他解围,林青山接下来不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他可是被林青山诱到村外提出退婚的,他可是一直没有听凤鸣亲口说。 他开始怀疑,那个凤舞是托儿,故意给他下套,提前透露信息,造成他们家自乱阵角,初二没有走成亲戚,然后林青山提出退婚,他林青山的目的是要攀棉厂厂长那根高枝,凤鸣未必愿意去攀。 也就是说,退婚压根就不是凤鸣最先起的意,而是她家里人最先起的意,凤鸣只是顺着家里人的意思罢了。否则,初四那天林青山责怪他,凤鸣也不会出来给自己解围。再就是,她为什么还保存着订婚时给她的手绢。 不能就这样失去凤鸣,他想等过了春节凤鸣上班,可以避开林青山直接去棉厂里直接找凤鸣谈一谈,告诉她他和她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告诉她没遇到她之前,已经在梦里相见过很多次了。 一想到这些,冷战突然看到希望了,也知道如何挽回了。于是,他也知道饿了,也知道渴了,饥渴难忍,而店里什么也没有,大过年的,外边的大街上,家家户户的店铺关着门,整个县城没有一家饭店营业,也没有让他填饱肚子的地方。 他开车回家了,吃了点饭,回到属于他的那处宅院。 卖胡辣汤的一家人回去过年了,说是等出了正月再回来。 他一个人正好清净,开始想凤鸣,撕心裂肺的想。以前也想,但没有被退婚,是那种迫切、甜蜜又憧憬的想;现在被退亲了,是那种绝望的想,刻骨铭心的想。那些想,一遍又一遍,不停的在他眼前,在他心里翻滚,他开始将那些想记录下来。 可奇怪的是,没被退婚前,晚上老持续做那种噩梦。还是梦到那个和凤鸣一模一样的女孩一起跪拜在佛像前,可跪着跪着,那个和凤鸣一模一样的女孩便突然不见了。 自从凤舞向他泄密之后,从腊月二十六到大年初四,他晚上一直梦到被退婚,一闭上眼就是退婚,还有一次,他在梦中还打了林青山。 都说梦是反的,他梦到被退婚反而很高兴,更坚信的认为,父母精心设计的妙策化解了被退婚,他便没有退婚之忧了。 可没想到,好梦是反的,这恶梦竟然成真,真被退婚了。 可被退婚之后,他晚上再也不做之前那样跪拜佛像的怪梦了。 他只盼着春节过去,棉厂上班,好去见凤鸣,亲耳听凤鸣对他说,退亲不是她本意,都是她伯的意思。 因为至始至终,他都是从别人的口里听到的,也许是那个不是东西的凤舞,还有老狐狸林青山为了攀高枝,瞒着凤鸣故意编造的谎言,设计的圈套呢。 他一定要见到凤鸣,然后再告诉凤鸣他对她的想念,告诉凤鸣他和她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实在不行,就找那个厂长贾玉轩谈谈,告诉他凤鸣已是他的人了,让他放弃凤鸣。他是公家人,又是厂长,家世又那么好,人也长得那么好看,他什么漂亮女孩找不到,为什么非要找个已经被别的男人睡过的女孩呢。 冷战总是往好的方面幻想着,他也从冷辉那里打听到了棉厂上班的时间,那就是正月十七。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1章 冷战为了打发痛苦和煎熬,在正月初六那天去参加了村里的社火班。 本地人称社火为玩艺儿。 冷店村在每年正月耍玩艺儿的人,几乎都是固定的。在春节前的晚上,带队的人都开始招呼骨干成员开始排练。过了正月初六,会集中在一两天黑白排练。在正月初十之前,各村的玩艺都会在乡镇的大街上轮番的表演,远近村民都会赶来观看,可谓是万人空巷,那个热闹就别提了。 乡文化站的人会拿着相机跟踪拍摄,然后筛选出优秀的玩艺在初十之后,浩浩荡荡的奔赴县城去表演。 冷店村的传统玩艺是踩高跷,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个项目,只不过在内容上变些花样儿。但不管怎样变花样儿,都是在踩高跷的基础上变花样儿的。 比如说刚开始的踩高跷,都是短衣短裤,现代人的装束,只画了唱戏的夸张脸谱,一帮耍玩艺的人在一人多高的独木棍上踩着行走,可把远近村民给稀罕死了。 这样表演了两年,人家村里都变了花样儿,冷店村也想变花样儿。怎样变花样儿?踩高跷是有技术含量的,这有技术含量的踩高跷不能变,剩下的只有在角色上变花样儿了。 当时正盛行《李豁子离婚》,大队里便出钱定制了李豁子离婚的服装,正月表演的时候,玩艺班的人都身着民国服饰,画着唱戏的夸张脸谱,形像本就很滑稽,再加上表演者的临时发挥,上街一表演,非常出彩,去县城表演很是夺目。 这李豁子离婚的踩高跷连着表演了两年,还得变花样儿。因为别的村都变了,你不变就要被淘汰,淘汰掉就不能去县城表演了。于是,又在原来的角色阵容上增加了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四人。 如此一来,就更壮观了。猪八戒调戏李豁子那男扮女装的漂亮媳妇,孙悟空除暴安良,拿着金箍棒追打猪八戒,唐僧念紧箍咒,孙悟空疼的受不了,就去找民国的县长喊冤。 表演者的扮相滑稽搞笑,表演起来更滑稽搞笑,老少都喜闻乐见。冷店村的玩艺儿每年正月去县城表演都很出彩。 后来,随着群众欣赏水平的提高,冷店村的玩艺为了迎合观众的喜好,在角色上又不断的升级改变,比如说白蛇传,李逵捉鬼等。但无论如何改变角色,西游记里的唐僧师徒四人,一直都没有变过,因为扮演孙悟空的人有绝活,那就是会口中吐火。 冷战一心想见凤鸣,他一定要亲口听凤鸣解释退亲的事情,可棉厂是过了正月十六才正式上班,在正月十六之前,他夜不能眠,食不知味,度妙如年,为了打发漫长的煎熬,便参加上了村里的玩艺儿班。 别看村里的玩艺班不正规,只是乡下人闹着玩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参加就能参加的,那都是经过村干部筛选的,扮相和表演能拿得出门的,才可以参加。 好在冷战的父亲是前支书,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父亲虽说已不当支书一个多月了,可他父亲在大队里的权脉依然还在。冷战一说想参加玩艺儿班,负责玩艺儿班的大丽花立即就答应了。 “扮个什么角儿呢?”大丽花问。 不等冷战回答,大丽花就直接做主,给冷战分配了角儿。 “扮李豁子里的衙役吧。”大丽花说,“要不就扮白蛇传里的许仙。” 因为李豁子里的衙役和白蛇传里的许仙,都是打酱油的,不需啥绝活和技术含量,每年扮这些角的人都不固定,去年他来扮,今年你来扮。冷战也只是今年临时起意凑热闹,打发难熬的时间,大丽花才提议让冷战扮这些角儿。因为最近几天她也听说冷战被未婚妻给甩了,这消息大概都是冷战的三婶散布出来的,大丽花还听说他未婚妻没甩他之前就已经与别的男人好上了,还是那种上床的好。 再就是,衙役和许仙这俩角都是小白脸,符合冷战的年轻英俊形像。 “我想扮孙悟空。”冷战说。 因为衙役和许仙这些角儿,即便脸上抹了油彩化了妆,外人还是能认出扮者的面相,他冷战可不想让人认出来。只有猪八戒和孙悟空这俩角儿的扮相能遮住真面目,可他又嫌猪八戒这个角儿太窝囊,便向大丽花要求只扮孙悟空。 可是,冷战村的玩艺班里,扮孙悟空的人是固定的,那就是孙长金,他扮的孙悟空是别人不能代替的,因为他有会吐火的绝活。 不过,这难不倒大丽花,毕竟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她立即让人又给冷战量身定制了一套孙悟空的行头,反正花的都是大队里的钱。然后就让他去向扮孙悟空的孙长金学习。 孙长金是冷战母亲的初恋情人,冷战母亲也是孙长金的初恋情人。 冷战向孙长金请教扮演孙悟空,孙长金一看是初恋情人的儿子,他父亲因为王三孩和孙癸酉的死辞了大队支书,最近几天村里又传出他冷战遭遇了被退亲,这一系列的变故,确实打击很大,所以,冷战一向孙长金请教,无论是出于与他母亲是初恋情人关系,还是出于同情,孙长金是立即接受,并很用心的传授冷战。 初八那天,冷店的玩艺班开始在冷店的大街上进行乡演,接受围观群众和乡文化站的评比和筛选。 这一天,冷战的脸上画着孙悟空的脸谱,穿着孙悟空的行头,手持金箍棒,与孙长金扮演的孙悟空表演真假美猴王,孙长金扮演的孙悟空不时吐着火,赢来围观者的阵阵掌声和喝彩。 冷战因为内心疼痛煎熬,沉浸在自己的黑暗世界里,不受外界干扰,他扮演的美猴王,舞着金箍棒,很是忘我。 冷店村的玩艺排练往年都在大队部进行,各种行头和道具也储存在大队部的西屋,但今年改在了一中学校,行头和道具也搬到了一中学校的实险室,因为王三孩是在大队部上吊的,虽说人死如灯灭,但还是很忌讳,何况玩艺班还经常起早打黑。 冷战表演了一天的玩艺,和玩艺班的人回到一中卸了行头,净了脸。一中放假,也没热水,耳根的边缘还残留着一些色彩的痕迹,他回到家,他父亲一看到他的脸,很是奇怪。 “你这脸是咋啦?”冷德金附近儿子的脸问。 “画脸谱了,可能没洗净吧。”冷战很疲累的说。 “画脸谱?”冷德金不解。 “我参加村里的玩艺班了。”冷战有些不耐烦。 “啥?”冷德金有些难以置信。对于他来说,参加玩艺班的人,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混子,是很不体面的,是被有脸面的人看不起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也会干出那种事情来。 冷德金难以置信之后,开始气得浑身发抖。 “小祖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能不能要点脸?”冷德金咬着牙,指着儿子低声骂。 冷战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冷德金又咬牙低骂:“家里出了这么多变故,你还不争气,还自甘堕落。” 冷德金咬牙低骂根本就解不了心中的怒气,便双手摸向腰间,抽出了皮带。 王美兰见状,赶紧护住了儿子。 “德金,是我让咱家战儿去玩艺班的。”王美兰说。 王美兰又说:“他心里难受煎熬,是我劝他去玩艺班散心的。” 冷德金一听,这才稍稍消了些怒气,他抽出来的皮带最终也没有举起来。 “扮的啥角儿?”冷德金没好气的问儿子。 “孙悟空。”冷战也没好气的回答。 冷德金一听儿子扮的是孙悟空,被老婆给劝下去的怒气又腾的起来了。 孙悟空那是啥形像呀,尖嘴猴腮的没个正经。冷战村的玩艺班最近几年的角色很丰富,冷德金认为,即使儿子去玩艺班散心,那李豁子里的衙役,扮相很威武正派,白蛇传里的许仙,扮相很俊美,儿子可以扮这些角儿,可他却偏偏扮的是形像泼野的孙悟空。新笔趣阁 更何况村里扮演孙悟空的孙长金还是他心里的隐痛。 所以,冷德金一听儿子扮的孙悟空,二话不说,又举起手里的皮带抽向了儿子。 “德金。”王美又赶紧护住儿子。 她感同身受儿子被退婚的痛苦,也理解丈夫被村人指责的难堪。 “德金,你弄啥嘞。”王美兰急得直跺脚,“这个时候,您爷俩要再不和,那不是让外人更看笑话吗。” 冷德金可不舍得抽老婆,扔下皮带,提着裤子蹲在地上。 “美兰,瞧瞧你给我生的啥儿子,竟然去找孙长金学扮孙悟空。”冷德金摇头无奈的说。他这个时候就像一条落魄的狗,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村支书的威风影子。 冷战看到父亲那无助的样子,也很心疼他。可他自己身处世界末日,即便心疼父亲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再就是,他感觉他们爷俩此刻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活该,都是报应。 谁让自己之前不舍得动凤鸣的身子,非要等到她十八岁。好吧,等她十八岁了,自己够不着她了,被她给甩了。 谁让父亲给国家的人撒谎说王三孩死了,还说人家无妻无儿,害得一根筋的王三孩去大队部上吊。幸亏人家王三孩是去大队部上吊,换上他冷战就直接跑你冷德金家门口去上吊,恶心你一辈子。诅咒你一辈子。 正月十二,冷店村的玩艺代表整个冷店乡去县城表演,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冷战踩着一人高的高跷,挥舞着金箍棒,与孙长金表演着真假美猴王,围观人群是一阵一阵的喝彩。 那一刻,冷战暂时忘记了被退婚的疼痛。 可是,冷战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在挥舞金箍棒表演的时候,竟然在人山人海之中,看到了他日思夜想,刻骨铭心的人,那就是林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2章 在正月十二这一天,杨老师精心打扮了一番,便骑着她的二六自行车去冷战家了。 杨老师选择这一天去冷战家,有多种原因的。第一是因为这一天是个吉利的双日子,特别适合成双成对的交往活动,比如说男女相约之类的。第二是因为她已经得知凤鸣给冷战退亲了,还是很确切的消息。 这个确切的退亲消息,杨老师是从她的高中女同学那里亲耳听到的。 杨老师这个高中女同学在子首乡一中教音乐。 其实呢,杨老师与这个高中女同学之前已经有好些年没有联系了,自从冷战与凤鸣定亲之后,她知道李庆宾和凤鸣都是子首乡的,她礼拜天回到县城的家中就立即翻找以前的旧通讯簿,在旧通讯簿中是拼命查找子首乡的高中同学。 功夫不负有心人。杨老师在旧通讯簿中查到了三个高中同学,在这三个高中同学之中,最适合重新联络感情的就是这位女同学,因为另两名都是男同学。 这位女高中同学和杨老师是同姓,也姓杨,全名叫杨玉英。 通讯簿上很清楚的记着杨玉英是子首乡杨家村人。于是,杨老师便买了一些贵重的果品去拜访她的高中女同学了。 到了杨家村,寻到女同学家,见到了高中女同学杨玉英。 杨玉英一看到杨老师,惊出了一脸的天方夜谭。她做梦也想不会想到,好些年没有联络过的高中同学竟然会突然寻到家里来了。 昔日,在高中时,杨老师可是高贵的白天鹅,家是县城的,父母都是公家人。她杨玉英可是来自农村的丑小鸭,父母都是种地的农民。二人都不是同阶层的人,上高中时的交往也仅限于学习之间,没有什么私人交情,这怎么突然寻到家里来了,还提着贵重的果品。 “玉英,你一定感到突然吧。其实,我也是突然心血来潮。”杨老师解释说,“是这样的,我这个年龄吧,还没有谈对像,父母天天为我发愁。我现在只想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一翻旧时的通讯簿,看到了你的名字,就头脑一热直接来找你了。” 其实,杨老师根本不是头脑一热来找女同学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的。 二人见面一交谈,原来杨玉英也在子首乡一中教音乐,已经定亲了,只是还没有结婚,因为未婚夫是个现役军人。 杨老师一听说女同学的未婚夫是个军人,便装做很迫切的说:“部队里男性多,赶紧让你未婚夫帮我介绍个对像。” 她这只是个幌子,目的是想取得女同学的同情,消除自身的优越感,好和女同学更好的相处,达到那种无话不谈的境界。wap..com 就这样,杨老师和高中女同学开启了亲密无间的交往。有时逢着节假日和礼拜天,杨老师还邀请高中女同学去县城的家里做客。 亲密交往的第一年,杨老师都只字不提李庆宾和林凤鸣的事情,直到第二年,杨老师才装做无意之中的随口说道:“我以前在冷店一中教英语,那学校有个叫李庆宾的老师,听说也是你们子首乡人,带着一个木偶脸的外甥女,刮风下雨的,还有礼拜天,带着外甥女来回奔波,我就纳闷他为啥不调回来……” 杨家村离李家村很近,两村的人相互之间都认识,杨老师一提李庆宾,杨玉英当然知道李庆宾这个人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是一个年龄段的人,我伯妈应该知道他的事情。”杨玉英说。 “他咋带着外甥女,离家那么远,不是活受罪?”杨老师继续探听。 “没娘了,是个后娘,大概不放心后娘吧。”杨玉英说。 杨玉英又说:“那小妞可是个有福人,听说定亲了……哦,就是冷店的。听说男方家里富足的很,男方人也好看,还有本事。她这一下算掉窝里了……” 杨玉英又说:“她是林青山的女儿,这几年林青山也慢慢熬出来了……” 杨老师和高中女同学亲密交往了两年多,除了知道凤鸣是林青山的女儿,她没有再从女同学那儿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连凤鸣去棉厂上班她都没有听高中女同学提及过。 得知凤鸣在棉厂上班的事情,杨老师还是从一个很亲很亲的表哥那里听说的,她那个很亲很亲的表哥就在棉厂上班,还是棉厂的领导,春节前她就听很亲很亲的表哥说林青山的女儿就在他们厂上班,还和他们厂长好上了。所以,今年正月初十,她便又带着礼品去了高中女同学家,目的是探听一下凤鸣和棉厂厂长好上之后,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按她的推算,接下来林凤鸣应该是趁着春节期间给冷战退亲。 她到了高中女同学家,不等她主动打听,高中女同学便主动说起了凤鸣。 “你知道吗杨珊,李庆宾那个外甥女可会作死,前几天和婆家退亲了……” 妙,太妙了,这正是杨老师做梦都想要的结果。 有了凤鸣与冷战退亲的确切消息之后,杨老师便在正月十二直奔冷战家而去。 她春节前来过冷战家,并且,来一次便把冷战家的位置给记牢了。这一次来,是轻车熟路,不用打听不用问,先去了大队部,见冷战住的东屋房上着锁,便直接去了冷战家。 大正月的,别人都去县城看玩艺了,王美兰和丈夫窝在家里哪也不去。因为不想出去晃,怕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我叫杨珊,以前在一中和冷老师是同事。”杨珊向王美兰自我介绍说。 杨珊?在一中和儿子是同事。 “哦。”王美兰立即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教英语的那个杨老师?” “是呀。婶子是怎么知道我的?”杨珊惊喜的问。 “经常听我家战儿说起你呗。”王美兰说着,上下打量杨珊。 “哦?”杨珊更惊喜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冷战会在家人面前经常说起她。她是迫切的想知道冷战在家里都说她什么。于是,便问,“他都说我什么了婶子?” 王美兰一直打量杨老师,她见杨老师模样很俊秀,衣着很讲究得体,又洋气时尚,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闺女,还是教师,她春节前就寻到家里来找儿子,二人还成双成对的去饭店吃饭了,当时村里还不少人说闲话呢。现在正月十二的双日子又来家寻儿子,是不是对儿子有意呀? 又见她很在意自己儿子如何说她,就更加确定她喜欢自己的儿子了。 “我家战儿说,他一直很喜欢教英语的杨老师,只是怕配不上她。”王美兰开始自作主张给儿子撮合杨老师了。 王美兰又接着编故事说:“怪不得我家战儿一直暗恋杨老师,暗恋得很痛苦。我这当娘的还一直纳闷呢,到底啥样的杨老师,让他这样上心。今天一见,还真是好看,跟天仙似的……” 一直以来,从杨珊在县城一中初遇冷战以来,都是杨珊主动追逐冷战,从县一中追到冷战一中,追得很辛苦,很没尊严,不但没有追到手,反而给追丢了,追到他与林凤鸣定亲了。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冷战是喜欢自己的,只是怕配不上自己。 傻冷战,你好傻呀我的爱人,你怎么因为担心配不上我就去和那个木偶脸林凤鸣定亲呢。幸亏她和你退亲了,这也算好事多磨,我们有情人终于可以成眷属了。 所以,杨老师听了王美兰的话之后,是惊喜欲狂。如同久旱逢甘雨,如同长夜遇见光。 她想快点见到冷战,以解相思之苦。如果冷战要她,她今晚就以身相许。 “冷战呢?是不是去砖厂了?”杨珊很迫切的问。 “没在砖厂,找朋友喝酒玩去了。”王美兰说。 王美兰不想让杨珊知道儿子参加村里的玩艺班了,因为玩艺班的人都是些没多大出息的主,可她又怕杨珊因为儿子不在家会离开,便赶紧挽留她。 王美兰又说:“没事的乖,你就在家里等他吧,他晚上就回来了。”王美兰说着,一把拉过杨珊的手,“走,回屋,咱娘俩正好说说话。” 杨珊只想赶紧见到冷战,可被未来的婆婆如此热情的挽留,出于对长辈的礼貌和尊重,她也不便立即拒绝,便只好被王美兰牵着手进了堂屋。 冷德金本来在堂屋外间的椅子上坐着看书,一听妻子拉着人家杨老师来堂屋了,他赶紧起身躲进里间,门帘一拉,坐到了床上。 自从王三孩上吊之后,他很少出家门,整个春节都在家里窝着,反正辞了支书一职,不再掌管村里的政事了。父母和兄弟之间的事情,他也一概推掉。他只等着村里人都忘了王三孩和孙癸酉的死,到那时,他会活动一下,花个钱找找乡(政)府的人,还会考虑村支书的任职。 王美兰把杨珊拉到堂屋,又是糕点又是糖果,把杨珊当未来的儿媳妇来礼遇。 “冷战去找哪儿的朋友喝酒了?是同村的吗?”杨珊吃着糠果问。 她可不愿意等到天黑,她只想尽快见到冷战。她上次来找冷战,当时在大队部的东屋,就有两个男人和冷战挤在床上闲喷儿。那两个男人很显然就是同村的,如果冷战现在就在冷店村的朋友那儿喝酒,她就直接去找他了。 “不是。要是村里,我早去喊他回来了。”王美兰笑着说。 “哪儿的朋友?”杨珊追问。 “县城。”王美兰说。因为儿子就在县城演玩艺。 “哦。”杨珊惊喜万分。她正好回家去找冷战,趁着今天的双日子,如果可能的话还可以把冷战带到家里见自己的父母。 于是,杨珊便起身说:“婶子,我家是县城的,我去县城找冷战吧,他朋友在哪儿住?” “咦儿,这我还真不着他朋友家在哪儿。”王美兰一摊双手,装做很无奈的说。 “那他朋友叫什么名字?有大概的具体位置没有?”杨珊显得很着急。 “还真不着。”王美兰开始担心杨珊会因为急着见儿子真的走人去县城。 这个时候,冷德金从一掀布帘出来了。 “冷战确实去县城了,但不是去找朋友喝酒,而是参加村里的玩艺儿,今天去县城演出了。”冷德金直接向杨珊交了实底。 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冷德金在卧室听得清楚,杨珊此刻想见到冷战的心情如火一样急。这是对心仪之人的热切盼望,还不赶紧成全他们。所以,他从内室走出来,一看杨珊也是花容月貌,便直接给她交了老底,好让她赶紧去县城与冷战相会。 杨珊一听,是心花怒放,激动万分,拿到手里的糠果又放下了,赶紧骑车走人。 尽管天气开始下起了寒冷的雾雨,可她的心里却温暖如春。 杨珊马不停蹄的回到县城,在玩艺表演的大街寻找冷店乡的演出班。 全县十七八个乡,每个乡一个玩艺班,在人山人海的大街上巡街表演。 只是让杨珊没想到的是,当她好不容易找到冷店高跷队的横副,挤过去时,看到的却是冷战在人山人海之中,拼命追赶凤鸣的激烈场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3章 正月十二这一天,凤鸣确实去县城看玩艺儿了。 她有贾玉轩值班的时间表,她知道贾玉轩是逢双日子值班的。比如说,初二,初四,初六,初八…… 棉厂每年都是过了正月十六才正式上班。 往年这漫长的年假,凤鸣都很享受,一个人呆在房间看书,连门都不出,别提多自在了。每年夏天也有三个月的大长假,但夏天的大长假却要天天跟着伯和妈下地干活。虽说都是放假,她却很厌恶夏天的大长假,盼望着春节的年假。 但今年的年假,凤鸣却过得很煎熬。先是盼着能赶紧和冷战退亲,初四那天与冷战退亲了,她又盼着等贾玉轩值班日去棉厂见贾玉轩。 她初六就恨不得去棉厂,但初六还在节内,村里人还正串晚亲戚,她知道伯是不会同意她在节内去棉厂。好不容易熬到初十,也算出了节吧,再晚的亲戚也基本串完了。 于是,凤鸣就向伯提出来去棉厂看看。 “伯,我想骑嫂子给买的新自行车去棉厂看看。”凤鸣很小心的说。 林青山正蹲院子里侍弄两辆自行车。 这两辆自行车,一旧一新。旧的凤舞的,新的是凤鸣的。 凤舞的旧自行车是她县城的舅舅给买的,刚买的时候也斩新的自行车,她骑了几年变成旧的了。 凤鸣的新自行车是她嫂子婚后三天回娘家给她买的,现在是正斩新的时候。嫂子给她买回来那天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她就在院子里推了几圈,没机会骑。正月初五那天,因为与冷战退了亲,她心情大好,推出去在村外的路上骑了一遭,就宝贝的推到东别屋了,每天都会推开东拐屋蹲在她的自行车前看几遍。 正月初十这一天,大概林青山也闲了,便将凤舞的旧自行车和凤鸣的新自行车都推到院子里侍弄。他将凤舞的旧行车上了油,该紧的螺丝给紧了紧,该修的毛病给修了修……上上下下给维护了一个遍。 然后又将凤鸣的新自行车用黑皮子给包了一下车架,该紧的螺丝给紧了紧……上上下下给维护了一遍。 凤鸣在正月十七那天正式上班,凤舞在正月十七那天正式开学。 凤鸣将两个女儿的自行车给侍弄一遍,方便两个女儿在正月十七那天骑。 林青山刚将凤鸣的自行车给侍弄好,正满意的欣赏呢,凤鸣便赔着小心说,她想骑她的新自行车去棉厂看看。 不到上班时间去棉厂看个啥? 林青山一听就知道她是去棉厂见贾玉轩,一口给回绝了。 “收了那份心吧。”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说:“别轻贱自己,伯不会害你。” 林青山又说:“你有没有想过冷店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林青山又说:“就那二货的脾性,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个你心里要有个数。等上班了,平时少出棉厂,除非那二货定亲结婚了。” 林青山又说:“就那二货的脾性,被退亲了竟然没有寻上门讨说法。要知道当初他为了与咱定亲可是绝食差点没命的,能会善罢甘休?” 林青山又说:“听你五舅说他伯辞掉了支书,这很不正常。我也懒得去打听。退亲了,两清了,打听人家那干啥。” 林青山又说:“他家里能寻上门讨说法,咱再把他们家来的人给摆平,这事才彻底算两清。可他那边没反应,就这么认了,我这心里倒不踏实了。” 林青山又说:“我总觉着那二货憋着什么坏呢。你上班了,少出棉厂,需要回来就给你哥打电话……” …… 凤鸣想见贾玉轩想得心疼,伯不但不同意她上班之前去棉厂,还啰嗦了一大堆废话,凤鸣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于是,凤鸣就找村里的一个要好的同伴。这个要好的同伴是她在村里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这个玩伴不但不嫌弃她是林青山的女儿,遇到被别人嫌弃的时候,还出面为她抱打不平。 她找到要好的同伴之后,把自己想去棉厂见心上人而伯又不同意的事情说了,要好的同伴便开始给她出谋智儿。 “你为什么非得说去棉厂?就不会说去县城看玩艺儿?”要好的同伴说。 要好的同伴又说:“只要你伯同意你出去,这出了家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伯管得着吗?” 要好的同伴又说:“如果你伯连玩艺都不同意你去看,那你就不要再骑你家的自行车了,直接骑我家的自行车去棉厂吧,这样也不用征得你伯同意了。” “这样不好,我伯知道了我要挨打的。”凤鸣沮丧的说。 凤鸣又说:“这样吧,你陪我一起去给我伯说,就说咱俩去县城看玩艺儿,有你陪着,我伯说不定能同意。” 于是,在正月十二那天的早上,凤鸣那要好的同伴去家里找凤鸣,说是让她去县城看玩艺,凤鸣一听,就赶紧去征求伯的意见,再加上同伴在旁边帮着说,伯竟然同意她跟着要好的同伴去县城看玩艺儿了。但是,却不准凤鸣骑自行车去,而是要求她和要好的同伴合骑一辆自行车去。wap..com 合骑一辆就合骑一辆,只要能去棉厂找贾玉轩,凤鸣仍然乐翻了天。 就像要好的同伴说的那样,二人到了县城,直奔棉厂而去,哪有心去看玩艺儿。 二人来到棉厂,先回宿舍,凤鸣让要好的同伴在宿舍等她,她去贾玉轩的办公室,却发现他办公室的门紧锁着。 今天正月十二,是贾玉轩的值班日了,他让哥转交给她的那张值班表,她都能倒背如流了。今天明明就是他值班,怎么会不在办公室? 再就是,贾玉轩只要在厂里,他的办公室一般都不会上锁。凡是上锁,都是不在厂里。 难道说他今天不在厂里?凤鸣很绝望的想。 大办公室倒是很热闹,刚才和要好的同伴一进办公区就听到大办公室里面传出一阵一阵嘈杂的说笑声。 凤鸣还以为贾玉轩在大办公室呢,便掀开了大办公室的棉帘。 只见大公室有一帮男人正打牌,统计科的一个年轻的统计员正围着火炉烤花生,他用打毛衣的铁针穿上带皮花生放在炉火上烤,烤焦了,烤出了花生香味,便用线手套垫着捋掉花生,再穿一串继续烤。 “贾厂长今天不在吗?”凤鸣走到炉火前,附身问那个统计员。 “不在。”那年轻的统计员抬头看了看她,说,“贾厂长以前在商业局的上司家里有喜宴,请他去陪客了,估计要晚上才回来。” 凤鸣沮丧的回到宿舍。如实和要好的同伴说了,二人稍作歇息,便准备打道回府。 但要好的同伴提议,既然都大老远的跑几十里地来县城了,不如去县城逛一逛,看一看热闹和玩艺。 就这样,二人离开棉厂,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直奔县城去了。 县城的热闹,超出了二人的想像。凤鸣虽说在棉厂上班好几年了,可每年都是过了正月十六才坐哥哥的车去棉厂上班,她从来都没有见识过县城正月闹玩艺的热闹和繁华。 满大街的人,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十七八个乡镇的玩艺班,很是有序的衔头接尾,正敲锣打鼓的巡街表演,那个眼花缭乱,那个目不暇接,那个锣鼓喧天,那个热闹非凡,那个人山人海,仿佛不是原来的县城,不是原来的世界。 冷店乡的高跷队当然也在其中。 冷战挥舞着金箍棒,在脸谱的摭掩下,卖力的表演着,很是投入。因为表演投入,因为满大街的人山人海,他竟暂时忘记了被凤鸣退婚的疼痛。 他虽然表演投入,但凤鸣的名字还是他表演投入的缝隙里穿来穿去的缠绕着他。他便不由自主的想:此时此刻如果凤鸣能来看热闹就好了。 他正这样想着,忽然就在街边看到了他日思夜想的人。就像做梦一样,刚看到凤鸣的那一刻,他以为是看花眼了,再定睛仔细一看,还真的是凤鸣。 冷战看到凤鸣了,确信那真是凤鸣。凤鸣也看到冷战扮的孙悟空了,但她却不知道那是冷战扮的孙悟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4章 这个时候,阴暗的天空飘起了雾一样的毛毛雨。这毛毛雾雨,如果不直接落在人的皮肤上,人是感觉不到毛毛雾雨的存在。 凤鸣来的时候就担心变天,她仰头望天空时,感觉到了一阵雾一样的湿润。于是,她赶紧伸出手去感觉,却没有感觉到。再一看同伴的头发,结了一层细密的湿雾。 确实下毛毛雾雨了。 “下雨了,我们赶紧回去。”凤鸣催促要好的同伴。 “没有下,就是天阴了。”要好的同伴看了看满大街的人。又说,“这还不到晌午呢,等晌午我们在县城吃了饭再走。” “路上那桥头也有饭店。”凤鸣开始拽同伴,“快走,一会儿下大了路滑,就骑不成车了。” 要好的同伴很不情愿的被凤鸣拽着离开了。二人离开那条拥挤的巡演玩艺的大街,来到存自行车的偏街上,付了存车钱,要好的同伴骑车带着她走了。 冷战一看到凤鸣,周围的世界便不存在了,眼前的人山人海便不存在了,他正进行的表演也不存了,他的眼前只有凤鸣一个人。 于是,他挥舞着金箍棒,踩着几尺高的高跷,趟着脚下的人山人海,直接奔向刚才凤鸣在的街边而去。 孙长金一看冷战脱离了队形,赶紧用金箍棒去戳他。冷战愤怒的回头,虽说他的表情被脸谱遮盖着,但他那双大眼能喷出锋利的刀来,孙长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走神了吧,看都出队了。”孙长金提醒冷战。 冷战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趟着人山人海,朝凤鸣在的方向奔去。 “冷战!”孙长金大吼着,紧追了几步,又举起金箍棒,使劲朝冷战戳了一下。 冷战这次被戳疼了,他转身一把拽住了孙长金手里的金箍棒,使劲一带,拽到手里,顺手扔在了围观的人群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去追凤鸣了。 冷战这一脱离队形,周围的围观者是一片喧哗。有的也不看玩艺了,而是追簇着冷战看起热闹来。 “快看快看,那个孙悟空跑出来了。” “这货咋会事儿?是不是屎尿憋急了找地方拉屎?” “那恐怕他要拉裤兜里了,这满大街的人,哪有拉屎的地方。” …… 有个上了年纪的大爷真以为是扮孙悟空的冷战着急拉屎,当冷战趟到他跟前时,他便拍了拍冷战踩着高跷的脚脖,仰头大声说:“跟我来吧小子,我给你找个拉屎的地方……” 冷战仿佛失聪一样,仿佛身边的世界不存一样,谁也不理会,只顾趟着人群向着凤鸣在的方向奔去。至于说凤鸣已经和要好的同伴走了,他根本不知道。 他嫌绑在腿脚上的高跷不方便加快速度走路,便来到街边,抱住街边的一棵梧桐树,借势将绑在腿脚上的高跷卸了下来。 这一下走路是方便快速了,可当他来到凤鸣刚才站的地方,却怎么也看不到凤鸣了。于是,他便又借着街边的梧桐树,将一人多高的高跷绑在腿脚上。 腿脚上绑了高跷,他站在高,看得远。可看得再远他还是看不到凤鸣。他以为刚才看到的凤鸣是他的幻觉,可他不甘心,开始趟着人群满大街的寻找,像着了魔一样。当他寻到一个丁字街口时,这才惊喜的发现凤鸣正和一个推自行车的女伴离开巡演玩艺的大街,拐进了一条南北偏街,便撒开高跷腿追了过去,却被赶过来的杨珊一把拉住了。 其实,杨珊也已经看到凤鸣了。因为她刚才站的地方离凤鸣只有十几步之遥。 “醒醒吧冷战,她已经和厂长好上了,是那种上床睡觉的好。”杨珊仰头望着冷战说。她这是第一次直接喊冷战,这之前一直都喊冷老师。 这个时候,冷战最不想看到了就是杨珊,一听她说凤鸣和厂长上床了,这无疑刺激到了他最痛的地方。 “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我上高中我就喜欢你,我去冷店一中教学就是为了你,你知道吗冷战?”杨珊为了阻止冷战去追凤鸣,急切的表白着。因为她深信了王美兰说的冷战很喜欢她,只是觉得配不上她才不敢追她。 杨珊越表白,冷战越厌恶她。他更厌恶杨珊喊他的名字,他听着杨珊喊他名字特别的刺耳,好像就跟两人的关系很亲密似的。 于是,冷战很暴力的用手里的金箍棒拨开拉他腿脚的杨珊,看也不看她,便奔进了那条偏街。新笔趣阁 当他踩着一人多高的高跷奔进凤鸣拐进去的偏街时,簇追着他看热闹的那些人便无趣的散去了。 这个时候,毛毛雨雾变成了冰冷的雨丝。那细细密密的雨丝,下到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冷战的视线穿过毛毛细雨,看到凤鸣坐在女伴的自行车上正快速的离去。 偏街上虽说也是人来人往,显然没有巡演的大街那么拥挤。冷战可以甩开膀子奔跑了。于是,他靠在路边卸掉绑在腿脚上的高跷,和金箍棒一起抱在怀里,开始奔跑起来。这一奔跑,他发现抱在怀里的高跷和金箍棒是个累赘,便随手扔掉,轻装上阵的奔跑。 但是,无论他奔跑的如何快,不但追不上乘坐自行车的凤鸣,反而又拉长了距离。于是,他一边奔跑,一边寻找机会。当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迎面骑车而来时,他扑过去抱住了少年,将那少年拉下自行车,他一跃而上,骑上那少年的自行车追去。 凤鸣乘坐女伴的自行车并没有拐向回家的方向,而是拐向去棉厂的方向了。 冷战不由得冷笑了。他心想,你林凤鸣今天无论如何也去不了棉厂了,你林凤鸣今天无论如何也是我冷战的人了。只要你回心转意,我不在乎你和那个厂长上床睡觉…… 当冷战离凤鸣乘坐的自行车有一百来步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从冷战身边驶过去,那开车的司机还一直扭头看冷战。 冷战都被过往行人看麻木了,因为他是一身孙悟空的扮相。看就看呗,反正他的面相被脸谱遮着,别人并看不到他冷战的真实面目。 只是让冷战想不到的是,那黑色轿车驶到凤鸣乘坐的自行车跟前时,突然停车了,开车的司机也跳下了车,紧接着凤鸣也立即跳下了自行车后座,那骑自行车的女伴也立即停下了车。 冷战看着那司机的身形有些熟悉,很年轻好看的样子,却不知道他是谁。虽说他已经骑出了全速,但又加快了蹬车的速度,因为他很想知道那司机到底是谁。 这个时候,冰冷的细雨已经变成了小中雨,哗哗的都能听到雨声了。 那个司机和凤鸣站在小中雨中说了几句话,那年轻司机突然将凤鸣她们的自行车放在汽车后备箱,然后他打开车门,让凤鸣和女伴坐上汽车,他开车绝尘而去。 冷战立即傻眼了。 仅有十多步之遥没骑到跟前,凤鸣便坐车而去了。 冷战这才意识到那个年轻司机是棉厂的厂长贾玉轩。当他骑到凤鸣坐汽车离开的地方,跳下自行车,将自行车扔在路边,望着凤鸣消失的方向,想死的心都有了。 总是慢那么一步。本来属于他的东西,可他总是抓不住。 他站在雨中,慢慢仰头望天,开始咒骂上天。 “去死吧,戏弄人的王八蛋鬼天。”冷战仰脸骂。 这个时候,雨中嘈杂的来了一群人,原来是那自行车的少年主人领了几个男女追来了。他们到了跟前,纷纷跳下自行车,那少年赶紧去扶他的自行车,那几个男女二话不说,上去揪住冷战就揍。 冷战心里正憋着冲天的怨气没地儿发泄呢,连上天都咒骂,突然来一帮人揍他,他哪能受得了,立即抡起一辆自行车扫向揍他的人,连雨带泥的,猛力的扫,把那些人都扫蒙了。他们望着冷战,又可恼又可笑,因为冷战脸上的孙悟空脸谱全被雨水淋花了,已经看不出孙悟空的样子了,像个疯鬼似的。 这个时候,杨珊也骑车赶来了。她的自行车后座上捆绑着冷战扔的高跷和金箍棒,她一只手还打着黑雨伞。 杨珊把那帮人给劝走了,然后来到冷战跟前,举伞打在冷战头上,她和冷战一起站在黑色的雨伞下。这一刻,她自信的认为,冷战已经牢牢的属于她了。 但冷战只是很冷漠的推开她的雨伞。 “我们不可能的。”冷战语气很冰冷。 然后,冷战走到杨珊的自行车跟前,从后座上抽出高跷和金箍棒,然后趟着雨水,头也不回的步行走了。 冷战在雨水中步行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到冷店,直接去了一中学校。 冷店玩艺班的全体人马早已经回来了,他们脱了行头卸了妆,此刻正在街上的饭店聚餐。 冷战听学校值班的老师说让他也去那家饭店聚餐,可他没有心情去。他脱了孙悟空的行头卸了脸上的彩妆,直接回家去了,不是回他自己的那处新宅院,而是回了有伯和妈的老宅,因为他早饿了,只有有伯和妈的老宅才有他吃的饭。 王美兰一看到儿子回来,立即欣喜的迎了上去。 “见到杨老师了吗?她去县城找你了。”王美兰激动的说。 “妈,我不可能娶她的。”冷战一脸的世界末日。 “为啥?”王美兰也发现儿子的脸色难看了,还以为他是被被雨水淋的。 王美兰又欣喜激动的说:“长那么俊,还是教师,不比她林凤鸣高贵?父母还都是公家人。” 王美兰又欣喜激动的说:“没想到这坏事就变成好事了,太称妈的心了。” “妈,那个孙癸酉媳妇为什么情愿死也不愿和孙癸酉过日子?是孙癸酉长的丑吗?”冷战忍着内心的疼痛说。 王美兰脸上的欣喜不见了,她怔怔的望着儿子,这才突然发觉儿子的脸色难看极了,不是雨水淋的那种难看,而是内心极度痛苦而扭曲的那种难看。于是,她立即便知道儿子和那个杨老师是不可能的事情。 “妈明白了。”王美兰很失落的说,“你和她不是一家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5章 正月十七这一天,天不亮凤鸣就跟着哥嫂去县城了。 哥哥骑摩托车带着嫂子在前边慢走,凤鸣骑车后面紧跟。 凤舞是正月十六下午就提前骑车去县城的舅舅家了,因为她嫌十七一早去学校太赶。 凤鸣可羡慕凤舞有个县城的舅家了。 今天一上班,凤鸣就可以见到她日思夜想的贾玉轩了。按理说,她应该神情气爽,心情愉悦,但凤鸣的内心却是天昏地暗,怒发冲冠。 凤舞是昨天下午去县城的,她经常一个人来去,伯也很放心。昨天风舞走的时候,谁也没有在意。平时她去县城,都在院里高喊一声“我走了”,昨天她去县城,不声不响走的,没人知道她走的时候是下午几点。 今天一早,凤鸣起床穿戴好,拉开抽屉却怎么也找不到手表了。春节期间,贾玉轩给她买的手表她都放在床边的抽屉里,只要不出家门,她就不往手腕上戴。因为她怕伯发现她的手表变样儿了。因为家里人还不知道贾玉轩在她生日那天送她情侣表的事情。而她的旧表还在棉厂的宿舍里放着,她根本就不敢往家拿。 可贾玉轩给她买的手表不见了,她赶紧给伯说手表找不到了。林青山便怀疑是凤舞给戴走的。 “除了她没别人,怪不得昨天走的时候不声不响,我还纳闷呢,原来是有猫腻。”林青山生气的说。 没办法,凤鸣想到一上班就能见到贾玉轩,虽说心情昏暗,但还是忍了。于是,她去东拐屋推她的新自行车,却发现她的新自行车变成了凤舞的旧自行车。 平时,凤舞的自行车就没往东拐屋推过,而是停在院子里,遇着刮风下雨也是停在屋厦下面。也就是说,凤舞将她的旧自行车藏到了东拐屋,偷偷骑走了凤鸣的新自行车。 手表被凤舞戴走凤鸣心里就够昏暗了,现在嫂子给买的新自行车也被她给骑走了。当时,如果凤舞站在她面前,她会恶狠狠的骂她一句“和你娘一样不是东西”,因为伯就经常这样骂她。当时她觉得只有那样骂凤舞才能解气。 “伯,我的自行车也被凤舞骑走了。”凤鸣赶紧给伯说。 “不会吧,她一个人有本事骑走两辆自行车。”当时林青山望了望屋厦下,并没有看到凤舞的旧自行车。 “你来看吧。”凤鸣让伯去东拐屋看。 林青山去拐屋一看,凤舞的旧自行车很得意的停在那里,而凤鸣的新自行车却不见了。 这是明摆的事情,凤舞骑走了凤鸣的新自行车。 “和她娘一样阴毒,和她娘一样不是东西。”林青山咬牙切齿的低声骂。 林青山骂的时候,他的妻子崔玉环就在旁边站着,却表情木然的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骂的不是她女儿一样。 凤翔当时推着摩托车和妻子在院门口等凤鸣,听见伯骂得恶狠,去看二娘的反应,却发现后娘没事人一样,小两口便相视一望,很是不解。 “赶紧走,这班还是要上的,以前没自行车不也过了,先骑凤舞的破自行车吧。赶紧。”凤翔当时催促说。 正月十七的早晨还是很寒冷的,凤翔夫妻站在院门口,冻得有些发抖。 “你哥说得对,这班不能耽误,先骑凤舞的自行车,等她回来,看伯不狠狠的管教她。”林青山也劝说女儿。 做为凤鸣,在那一刻,除了忍,她还能咋办。幸亏厂里有牵挂,一上班她就能见到贾玉轩。自从遇到了贾玉轩,她的世界里再天昏地暗,惨凤凄雨,一想到贾玉轩,她便会瞬间强大起来,那些天昏地暗和惨凤凄雨也都被她踩在脚下,成为她脚下流动的浮云。 所以说,心里再天昏地暗,凤鸣还是骑着凤舞的旧自行车上路了。 一路上,凤鸣骑着凤舞的旧自行车,总感觉那自行车就是另一个凤舞,是凤舞的化身,别提她心里多恶心了。 凤鸣这是第一次骑车走这么远的路,她骑得很慢,骑得很吃力,稍微有些路不平便跳下自行车推过去。 “凤鸣,照你这个骑法,咱都走到九点多了。”凤翔停下摩托车抱怨说。 凤翔又说:“哥到了学校还一大堆事呢。” “我都说了让你和嫂子先走,不用管我。”凤鸣也很不耐烦。大冷的早上,她骑车却骑出了一身热汗,额头上都是汗珠。 凤鸣又不耐烦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也知道路,凤舞能一个人走,我为啥就不能一个人走。” “你是凤舞吗?你忘了伯咋安置的吗?”凤翔斥责说。 来的时候,林青山一再安置凤翔,一定要把凤鸣送到棉厂,看着她进棉厂。 凤鸣在棉厂上班这几年,每次回家来上班,都是凤翔亲自接送。林青山不允许凤鸣一个人回家来上班。 有一次,凤鸣领了工资,正好看见林家村的人赶着驴车来棉厂卖棉花,凤鸣一激动,便请了假坐村里人的驴车回家了。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伯一看到她回家,就吃惊的问她怎么回来的,她就兴奋的说坐村里人去卖花的驴车回来的。 当时,林青山一听,二话不说,上去就踹了凤鸣一脚,一脚把凤鸣踹倒在地上。 “咋安置你的?大人的话当耳旁风了?”林青山当时也是咬牙切齿的训斥凤鸣。 当时林青山又训斥凤鸣说:“咋安置你的,不让你一个人随随便便离厂回家,说多少遍了,不长一点记性。” “凤舞都能一个人骑车回家去学校,我为啥不能?”当时凤鸣委屈的哭着说。 “你能和凤舞比吗?啊?她路上遇到个坏人啥的,她都能把坏人给卖了,你能吗?有那心眼儿吗?”林青山当时说。 凤鸣当时一听,便不再言语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法和凤舞比。 现在,第一次骑车走远路的她,因骑得太慢太吃力,不仅耽误哥哥按时赶到学校,恐怕她也要耽误第一天上班的点名签到了。 “让凤鸣也坐摩托车上吧。”莹莹提议说,“我一手推着她的自行车试试。” 莹莹又说:“前面上公路,车太多,凤鸣骑车也不太安全。” 凤翔便采纳了妻子的建议,让凤鸣坐在莹莹的身后抱着莹莹的腰,三个人挤在一辆摩托车上,莹莹一手抱住凤翔,一手推着自行车,虽说走得慢一些,也比凤鸣骑自行车快多了。.CoM 八点之前,凤翔总算把凤鸣送到棉厂,看着凤鸣推自行车走进棉厂,他才放心的带妻子离去。 凤鸣是从西门进棉厂的,一进大门她便骑上了自行车,尽管是凤舞的旧自行车,尽管觉得那破自行车是凤舞的化身,可当她骑着自行车走在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上时,心里的天昏地暗便不那么惨重了,甚至还有些小小的春风得意了。 这可是十八岁的她这是第一次骑自行车在棉厂出现。 因为骑车生疏,还没到内外场的交界处,她便跳下车推着走,一直推到办公区。 “凤鸣,你到办公室来一下。”一进办公区就迎面碰上了丁主任。 “好。”同鸣答应着,将自行车上的东西放到宿舍,就直接去了大办公室。 “凤鸣,现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去结算室上班了。”丁主任说。 这一次凤鸣一点也不吃惊,也知道不让她去结算室上班肯定另有安排,不像上一次,丁主任一通知她不用再去车间上班了,她吓得变色易容,还以为自己被开除了呢。 丁主任又说:“你的工作已经调到财务室了。” 丁主任说罢,将她带到财务室,指着财务室迎门后墙的那张桌子说:“这是你的办公桌。从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上班,一会儿王主管来了会给你支派任务的。” 凤鸣点点头,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贾玉轩安排的。只要是贾玉轩安排的,她都喜欢。 以后在财务室上班,除了去伙房用餐,就不用出办公区了。以前她在车间上班的时候,感觉能在办公区上班,就是棉厂的领导级别,没想到她今天也能在办公区上班,那她给办公区以外的职工的感觉是不是也是领导级别呢。凤鸣有些小激动的想。可一想到贾玉轩给她买的情侣手表和嫂子给她买的自行车都被凤舞给顺走了,心情又开始昏暗凄迷。 上班第一天贾玉轩很忙,两人碰面了都是点头微笑一下。直到一天的工作结束,贾玉轩才将她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从家带来的果品给她吃。 贾玉轩最想知道的就是凤鸣与那个砖厂老板退亲了没有。如果退亲成功,凤鸣的五官上应该洋溢着称心如意,也会主动告诉他退亲成功。 但凤鸣因为贾玉轩为她买的情侣手表和嫂子给她买的新自行车都被凤舞给顺走了,心情的昏暗都盖过了与冷战退亲的惊喜,她那精致的五官上没有绽露出丝毫退亲之后的惊喜,反而流淌着不开心。 贾玉轩还以为她不愿意去财务室上班呢。 “是不是不喜欢去财务科上班?”贾玉轩微笑着问。 “没有。”凤鸣立即摇头。只要贾玉轩安排的,她都喜欢。 “那就好。”贾玉轩微笑着说,“即便不喜欢,也要忍耐一下,因为我另有安排。” 既然不是因为去财务室上班不开心,那凤鸣五官上的阴霾从何而来,难道说退亲失败了?贾玉轩心想。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向那砖厂老板提出退亲?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6章 冷战因为盼着见到凤鸣,他都不是度日如年了,而是度妙如百年。好不容易熬到了棉厂上班那天,他早早就去棉厂找凤鸣了。 可棉厂上班第一天,结算室的取钱窗口全关闭着,因为没人取钱。厂门对面的地头,有几个附近的村民正在收拾卖饭的屋棚或地摊,偶尔也有棉农进去咨询什么时候收棉花。 冷战也随着咨询的棉农进去了,他可不敢说是找凤鸣的,他怕门卫认出他,轰他出去。现在的冷战,因为憔悴,已经与退婚前的冷战判若两人了。除了家人和熟悉他的人能认出他是冷战,不太熟悉他的人根本认不出他是冷战。 冷战都不敢说找凤鸣,他给门卫说找冷辉,门卫也没有认出他是以前来找凤鸣的砖厂老板,很快把冷辉喊过来了。 冷辉看到冷战的那一刻,都没有一下子认出他,冷战咧嘴冲他挤出一丝笑容时,他才吃惊的认出了冷战。但冷战不容他说话,便一把将他扯到了大门外的车上。 “那取钱窗口咋不开?”冷战急切的问。 “上班第一天,不收棉花,也没人取钱,那窗口当然不开。”冷辉说。 其实,冷辉也听村里人说冷战被退亲的事情,他觉得只是传言。因为整个棉厂都自信的认为,凤鸣和厂长好,只是各有所需,不可能有好结果。那贾厂长根本就不会娶凤鸣。既然那贾厂长不会娶她林凤鸣,那她林凤鸣根本就不可能与冷战退亲,因为她与冷战退亲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像冷战那样好条件的人和家庭了。所以说,冷辉认为冷战被退亲只是传言。 “那你们来上班干啥?坐那儿干歇?”冷战以为公家人上班第一天兴歇着呢。 “开会。先是领导班子开会,现在是各部门开会,部署年后的工作。”冷辉如实说。 冷战恍然大悟:“哦,应该开会。”因为他在学校教书时,开学的前一天下午,全体老师都提前一天到校开会。 冷辉一直打量冷战,忍不住诡笑说:“你这是怎么了?都出相了,可得注意身体呀。” “想她了。”冷战苦笑了一下说。他知道冷辉问的是什么。他还以为冷店村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被退亲的事儿,其实,他的三婶在正月初五的当天就把他被退亲的事给宣扬出去了。 冷辉一听冷战说“想她”,当然认为他口中的“她”是凤鸣,便也会意的诡笑起来。 现在,虽然冷店村的人都听说冷战被退亲的事。但春节期间,冷店村的人没一个人议论他被退亲的事,却都在谈论冷战弟弟冷畅的事情,说是初四有女孩来他们家回拜,因为贪图男爱女欢,当天住下了。冷辉和冷战两家不住在一条街上,他以为初四住下的女孩是凤鸣,所以,冷战才被欢爱折腾成这个样子。 青年男女,不沾染那种事,便对那事没有瘾,和毒品一样,一旦沾染,便再也戒不了了。 冷辉以为,凤鸣初四住在了冷战家,这一分开,冷战便受不了了。 冷辉笑过之后,推开了车门准备下车,说:“正开会呢,我得赶紧回去。” 冷战一把扯住了他:“冷辉,去把我媳妇喊出来,我有话和她说。” 冷辉有些为难:“现在不行,各部门都在开会,我不能这个时候去喊林会计,太扎眼,你在车上等着吧,开会一结束我就帮你喊林会计出来。” 于是,冷战只好在棉厂门外等,好不容易开会结束,中午下班了,冷辉出来寻到大门外的冷战,说林会计不在结算室,他去办公区也没有寻到她。 也许上班第一天,凤鸣没来厂里上班吧。冷战这样想。 但他还是很感激冷辉的帮忙,中午带他上县城下了馆子,又用汽车把他送回厂。 冷辉回厂了,冷战还在棉厂门外等。也许凤鸣下午就来厂上班呢。他这样想。 到了下午,棉厂不再开会了,冷战隔大门又看到职工们开始打扫厂卫生,就跟小孩子玩似的,一个人就能打扫的卫生,十来个人在那划拉,有一下没一下的,一个人用半个小时候就能打扫好的卫生,十来个人打扫了两个多小时才搞定,好不容易打扫卫生结束,棉厂职工们又开始三三两两的喷闲空,喷到快到下班时间了,棉厂职工们又开始陆陆续续下班了,上班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冷辉以为冷战送他回厂之后就回家去了,也没有再出来寻冷战。 冷战在棉厂门外一天也没有见到凤鸣。 这一天,他是真正见识了棉厂的工人是如何上班的,无奈的想,怪不得都想成为公家的人,原来公家的人还可以这样上班呀。可这哪是上班,与他砖厂的工人上班相比,这只是闲玩儿,不是上班。他砖厂的工人那才是真正的上班,日出而作,日落也不息,挑夜干。大概是因为计件拿钱的原因吧。 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十八,冷战又开车去棉厂了,门外虽然没有多少卖棉车,但结算室的窗口却开了,虽然只开了一个窗口。他隔窗一看,却没有看到凤鸣,坐在里面窗前的两个中老年男会计也不在,春节前凤鸣生日那天他和娘来找凤鸣,凤鸣和那两个像是头儿的中老年男人也不在,他以为凤鸣又和他们一起出去了,等到中午还不见凤鸣的踪影,而里面其中一个窗口的中年男人已经回来了。于是,他便向取钱窗口的年轻女会计打听,才知道凤鸣已经不在结算室上班了,而是昨天上班第一天就调到财务室了。 冷战一听,就知道是那个厂长贾玉轩故意捣鬼,他更加坚信凤鸣对他还有感情。否则,他厂长贾玉轩怕什么,为啥一上班就将凤鸣调出结算室?还不是怕自己来找凤鸣,怕凤鸣回心转意。所以,冷战想见凤鸣的心更加迫切了,可他却不敢直接去棉厂找凤鸣,怕门卫拦他,因为他还不知道只要他不说找林凤鸣,门卫就认不出他是砖厂老板。 连冷辉都不能一下子认出他是冷战,那门卫怎么可能认出他是冷店砖厂的老板呢。 于是,他只有还让冷辉帮忙了。可这一次,他去棉厂找冷辉时,正好陈科长也在东门,军人出身的陈科长一听说他找冷辉,大概是声音熟悉吧,或者是军人的警惕高,陈科长便开始仔细打量他了,这一仔细打量不当紧,竟然认出来他就是冷店砖厂的老板了,便立即吩咐门卫拒绝帮他去喊冷辉。 门卫一知道他冷战是冷店砖厂的老板之后,对他更加防范了,因为他冷战在门卫那里已经是大名人了。 没办法,进不去棉厂,在外边等一天也白等,他只好回家了。 回去之后,他又开始给凤鸣写信,将他对凤鸣想说的那些想念都写出来,一起装进一个信封,准备寄给凤鸣,又怕让贾玉轩给截了,他便又来到结算室,托以前爱理会他的那个坐在赵会计对面的年轻女会计帮忙转交给凤鸣,这一次他特意带了一包果品作为报答。???..Com 那年轻的女会计接过信,却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她很不屑于那包果品,然后她与同事相视而望,急速的逐一交换眼神,却没有答应替他转交给凤鸣,只是手握着厚厚的信封,也不想还给冷战,好像很想打开去看信上的内容。 取钱的窗口焊着钢筋,冷战带那果品包太大根本塞不进去一个角,冷战不管那女的答应不答应,直接对着比脑袋大一点的取钱窗口将果品给“哗”的一声倒了进去。 五颜六色的果品哗啦啦的流进去,结算室的人见状,开始起哄,有的劝那女的答应,那女的好像没主心骨似的,被人一劝,便满口答应了,可是,等冷战一离开,她得意的冲赵会计扬了扬信,说道:“我们先睹为快如何?”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7章 一时,冷战给凤鸣的信成了结算室的沸点。 每个人都想目睹信的内容,但谁都不愿做那个折信的人。 而那年轻的女会计手持厚厚的信封,嘴里说着“我们先睹为快如何”,却也只说不折。 于是,有人便推波助澜的起哄说:“快,折开看看再封上,林会计也不会知道的。” 有人说:“折开之后不用封,随便找个信封给装上,林会计怎么知道原先是封着的。” 不擅言谈的孙会计阻止说:“折别人的信不合适,被林会计知道了可不好。” 孙会计是第一个用实际行动阻止折信的人。 赵会计刚才还期待那年轻女会计折信呢,一听孙会计阻止,便也附和说:“孙会计说得不错,确实不合适。” 其实,平时赵会计与孙会计是面和心不和,因为赵会计不会双枪老太婆式的双手拨算盘,她平时一听到别人敬佩孙会计的双手拨算盘就心里不舒服。而孙会计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平时一看到赵会计跟着翁会计坐车出去她就心情烦躁。 赵会计和孙会计年龄相仿,都是四十多岁的中老妇女,资历也几乎一样深厚。但孙会计一直给人一种耿直的感觉,而赵会计也总给人留下一种圆滑的印像。 那持信的女会计本来是真想折的,一听两个资历深的老会计都不同意,便大泄气。于是,她便将信往桌子上一扔说:“算了,吃人家的嘴软,得对得起人家的糠果不是。” 她刚把信扔桌子上,就被另一只白皙而短粗的玉手给拿走了。 “我折开看了就去给林会计送去。”拥有那双短粗玉手的矮胖女会计说。 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一边真的动手去撕。 “翁会计来了。”孙会计见年轻的矮胖会计真折信,赶紧吓唬那年轻的矮胖会计。 “啊。”那年轻的矮胖会计便赶紧将信背在身后,望向棉帘。 这个时候,棉帘被掀开,进来的还真是翁会计。 赵会计一冷不防的一把从那矮胖女会计的手中夺过信,来到翁会计面前,交到翁会计手中,说:“翁会计,这是凤鸣的未婚夫让转交给凤鸣的信。”她还不知道凤鸣已和砖厂老板退婚了。 翁会计接了信,二话不说,转身便出去了,直接去了厂长办公室。 其实,他刚才就在贾玉轩的办公室谈事情。 刚上班,厂里的事情很繁杂,尽管昨天上午开了中层以上领导的会,可很多事情贾玉轩还要详细部署。 翁会计折回到厂长办公室的时候,贾玉轩正在和陈副厂长正坐在沙发上谈事情。而厂长室门外,好几个人都在等待向厂长汇报工作,其中就有外场的赦副厂长。 若是不涉及到凤鸣,翁会计知道有人在和厂长谈事情,肯定会赶紧回避,根本不会进来,但现在他无视那些在门外等待的人,而是掀棉帘直接进来,谦意的向陈副厂长点了点头,在贾玉轩满面的不解之下,径直来到他面前,将手中的信封递上去,并小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又谦意的向陈副厂长点头微笑,便掀棉帘出去了。 贾玉轩掂了掂厚厚的信封,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复杂的笑意,他起身跟在翁会计身后送他到门口,看着翁会计离开,棉帘合上,又看了看手中的信封,便直接去了套间内,将信封放在套间的抽屉里,出来继续和陈副厂长谈事情。 年后开工,各部门的宏观部署,都需要向贾玉轩这个一把手汇报之后,经过贾玉轩同意,才可以去实施运行。 所以,因为繁忙,贾玉轩将冷战给凤鸣的信搁置在内室的抽屉里,他这一搁置,就搁置了是好几天。 从年前腊月二十三那天正式放假,到正月十七正式上班,二十多天的慢长年假,他想凤鸣想得如同凤鸣想他。凤鸣哥哥结婚那天,他做为男送务去凤鸣家又没见到凤鸣,虽说将值班给凤鸣哥哥让他转交凤鸣,可整个春节期间,只要家中没事,即便不是他值班的时间,他也会在棉厂待着,就是盼着凤鸣来棉厂见他。 平时上班太繁忙,总是不能与凤鸣很尽兴的待个够。这春节假期,宁静的棉厂像个无人城,多适合有情人在一起待个够啊。 他天天盼着凤鸣来棉厂,却一直没有盼来。而正月十二那天,他以前商业局的副经理的儿子定亲,非要让他做陪客。他当时还想,春节假期都快过去了,凤鸣也没有来棉厂见他,再过几天就上班了,估计上班之前凤鸣不会再来棉厂了吧。谁知那天凤鸣正好来棉厂了,他却不在,庆幸的时,他早早离开了定亲宴,正好在回棉厂的途中遇上了凤鸣,当时正下雨,他本想带凤鸣回棉厂的,当时正下雨,凤鸣又有同伴陪着,他觉得带凤鸣和她的同伴回棉厂不妥,便送二人回家。因为有她的同伴在场,车上也不方便聊关于她退亲的话题。 十七一上班又工作繁忙,贾玉轩实在没有时间和凤鸣相处,即便有些空闲,都很短暂,也很零碎,也不方便和凤鸣相处。几乎连吃饭时间,都是几个领导聚着,边吃边说工作。 上班第一天将凤鸣调到财务室,都是事先给丁主任安置好的。上班第一天的傍晚他推开所有事情和凤鸣吃了顿晚饭,却发现凤鸣的情绪很消极,以为是凤鸣退亲失败,他的心里便也不舒服起来。 没有时间和凤鸣单独相处,贾玉轩也不想将那封信草草的转交给凤鸣,他主要是想等这段工作忙完,有时间和凤鸣相处的时候,再将那封信转交给她。 虽说没有时间和凤鸣相处,但他一有机会就没事找事的去一下财务室,如果王主管在,他就和主管说上两句话,然后他的目光会从正伏案拨打算盘的凤鸣身上一扫而过,就又赶紧出去了。如果王主管不在,反正财务室有的是人,他随便聊上几句,看一眼凤鸣,便也立即出来了。而凤鸣回应他的也只是点头微笑一下。 能看上一眼凤鸣,别提心里有多踏实了。 虽然繁忙,他心里仍然惦记着凤鸣与那个砖厂老板退婚的事情。 莹莹大婚那天,他做为男送客去凤鸣家,是为了能见到凤鸣,但到了之后,他没见到凤鸣,却见到了那个砖厂老板,当时只感觉到太戏曲化了,太阴差阳错了。他的内心当然很不舒服。庆幸的是,凤翔悄悄告诉他,凤鸣已经向伯提出和那个砖厂老板退亲了,因为凤鸣的态度决绝,伯已经同意了,并计划在初二走新亲戚那天和那个砖厂老板了结此事。 也就是说,计划在初二那天与砖厂老板退亲。 他知道,计划与实施是两码事。有些人,天天计划,时刻都在计划,却从来都没有实现过计划。有些事,计划来,计划去,却最终也没有实现。 凤鸣的伯只是计划在初二那天与砖厂的老板退亲,退成退不成,还犹未可知。 现在,那砖厂老板不再寻到厂里来以凤鸣的未婚未自居了,而是选择给凤鸣写信,还不敢直接交给凤鸣,而是让结算室的人转交,应该是退亲了吧。他欣慰的想。 新笔趣阁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8章 贾玉轩也想知道那砖厂老板给凤鸣的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但他却不会去私折那封信,看了再封上。 前两天,他听陈科长汇报说,那砖厂老板最近一直像个幽灵似的,在东门外晃悠,说是要见凤鸣。 他认为凤鸣已经向那砖厂老板提出了解除婚约,否则,那砖厂老板也不会一上班就急着送信给凤鸣,又一直在东门外晃悠要见凤鸣。 又是写信,又一直在东门外徘徊要见凤鸣,贾玉轩隐隐的感觉,凤鸣只是向他提出解除婚约,可能还没彻底了断,那砖厂老板这样做是想极力挽回凤鸣。 提出来分手就好,能迈出第一步,下一步就好走了。贾玉轩是这样想的。 一直忙到正月底,各部门都进入了正常运转,贾玉轩的繁忙才缓下来。 在一个午后的三点多,丁主任正招呼两个老职工摘卸他办公室的棉帘,贾玉轩终于得闲了,觉得可以向凤鸣转交那封信了,他还准备陪凤鸣吃晚饭。于是,他信步出来,去了茅厕。 那两个摘卸棉帘的老职工,正逐个摘卸办公区门上的所有棉帘。 贾玉轩从茅厕出来,他们正好将财务室的棉帘摘掉,贾玉轩去水池儿边净了手,来到财务室门口,卸了棉帘的财务室,他站门口一眼便望穿到后墙边的办公桌,凤鸣正伏案那张桌子帮仓库姚主管粘贴票据,他招呼凤鸣说:“凤鸣,忙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凤鸣答应着起身,向他点了点头。 贾玉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开始给凤鸣清洗茶杯,然后去内室取出了那封厚厚的信,放在茶几上,便坐下来等凤鸣。他希望这中间不要有人进来汇报事情,让他和凤鸣好好待一下午。从放年假到上班,又从上班到现在,他一直都没有和凤鸣有过两人世界的相处,她哥结婚那天也没有看到她,上班这些天,偶尔在办公区碰到,也是相呼打个招呼,大概凤鸣也知道他最近太忙,或者她刚进财务室需要适应的工作太多,她也没有主动来找过他。 贾玉轩正坐在茶几旁等凤鸣,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凤鸣,却等来了丁主任。 怕啥有啥,贾玉轩正不想有人来汇报事情,丁主任便来了,但他认为丁主任好打发,汇报的事情都不是涉及到收购生产和销售上的大事。 “陈科长出事了。”丁主任一进来便汇报说。 “哦,坐吧。”贾玉轩一听说丁主任汇报的事情是陈科长出事了,赶紧指了指对面的三人沙发。 “不用。”丁主任很急的样子,又说,“有个车间女临时工的父母来告陈科长的状,说昨天晚上,他们的妮被陈科给那个了?” “那个?”贾玉轩不解。 “就是男女之间的那个。”丁主任双手比划着,又带表情暗示。 “哦。”贾玉轩恍然大悟,有些吃惊,赶紧问:“人呢?” “在我办公室等信儿呢,一直吵吵着要见你。”丁主任说。 本以为丁主任汇报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可这件事却不小呀。 这世人,对名利色最敏感了,好像投胎做人就是专为名利色而来的。只不过,有的人表现的很直接,有的人表现的很含蓄。其实,越是表现含蓄的人,对名利色的敏感才最强烈。 而陈科长这个人,就是对名利色的敏感表现的太直接了。 贾玉轩皱了皱眉,略一沉思,说道:“先让他们回去吧,也不能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等我们找陈科长了解一下再说,七天之后给他们回复。” “哎!”丁主任答应着出去了。 贾玉轩有些不解了。这才上班多天呀,陈科长怎么就和车间女工那个了呢,是不是两人之前就有些牵扯呀。再就是,这做父母的举动也不对劲,女儿都被那个了,如果真想为女儿雪耻报仇,惩治坏人,直接去派出所报案就是了,可他们却先来厂里告状,是不是这里面另有隐情。 正不解呢,刚才在财务室粘贴票据的那名仓库姚主管来了,拿着粘贴好的票据找贾玉轩签字。贾玉轩接过票据,大概浏览了一下,虽说数额有些大,但都是正常费用,看票据上的日期,都是近半年的,觉得有些异常,但这个姚主客也是老赦家的亲舅表,本着第一次放行的标准,他只说了票据不规范,下不为例,也没有过问仓库的情况,直接给签了字让他走人。 仓库姚主管刚离开,凤鸣便来了,因为没有棉帘的遮挡,凤鸣一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坐。”他给进门的凤鸣指了指单人沙发。 “好。”凤鸣点头微笑。其实,她并不是粘好票据立即就来的,而是先回了住处,洗了把脸,抹了护肤霜,梳理了下不短也不长的头发,对镜打扮一番之后才过来的。 贾玉轩给凤鸣倒茶,然后坐在茶几的另一边。他此刻最想听的就是凤鸣向他说与砖厂老板退亲的事情。但凤鸣只是坐着,并没有主动谈起。 其实,放年假这二十天里,凤鸣对贾玉轩的思念,如脱僵的野马,冲破栅栏,无法控制,心无所归,有好几次她真想骑车来棉厂,打听贾玉轩的值班日,她后悔放假的时候没有问他的值班日子。有几次她甚至都想去那处老宅找他,只是伯的话,让她有些忌讳,那就是,女孩儿要自尊自爱,不能向喜欢的人表现的太主动,否则,万一遭遇了变故,吃亏的都是女孩儿,恐怕要付出一辈子的幸福作为代价。 在思念中,终于盼到年假结束了,当她来到厂里远远看到贾玉轩的那一刻,心里才踏实,才安静,她的思念如同脱僵的野马又套上了马缰,重回栅栏,心有所属了。 现在,贾玉轩喊她过来,肯定有话要说,她想听贾玉轩说话,特别是那句“我心意”,这让她又想起了年前贾玉轩送她回家,为了给她开车门,在她下车之后,又将她喊到车上,然后下车为她开了车门。 一想起那些,她心里便幸福如潮,甜蜜无边。 现在,这两个人,她想听他主动说话,他想听她主动说话,一时两个人都不说话。 总不能干坐着吧,凤鸣不主动谈,他便主动问。 “怎么样?还适应吧?”贾玉轩问的是她对财务工作的适应。 但怎么说呢,要论舒服,她觉得还是结算室舒服,因为在那里混熟了,贠会计又爱开玩笑调侃人,一出口都让人笑,还有翁会计罩着她,她没有任何的压力,也不用媚世任何人,谁也不会捏她这个软柿子。 财务室就不一样了。 主管会计姓王,是个女的,有四十多岁,短发,又烫了一头大花卷,五官还算周正,就是鼻凹里有很多杂面星,肤色暗黄,衣着很随意,不知她底细的人,还以为她是个会吸烟会说媒的女光棍呢,她看凤鸣的眼神是既厌恶又忌讳,棉厂的职工都知道,她和退休的老赦有一腿,如同冷店的妇女主任和冷冷战的伯德金一样。.c0m 王主管和退休的老赦有一腿,但她丝毫也不怀疑凤鸣和贾玉轩有一腿,而是坚信凤鸣和贾玉轩有一腿。 对于她王主管来说,老赦退了,新来的厂长如果是四十来岁,她还好意思翘尾巴卖弄风情,可贾玉轩这个棉厂一把手太年轻了,又那么一尘不染的好看,她哪里好意思翘尾巴卖弄风情。老赦和她有一腿,就是图她年轻,图她会来事儿,票据和账务全权有她做主,人家贾玉轩图她什么,图她老当益壮吗,老骥伏枥吗?不可能呀。 现在又安置这个林凤鸣来财务室,明眼人一看就明白这个林凤鸣就是来取代她王主管的,她王主管心里更是鼻眼清楚。 其实呢,贾玉轩安置凤鸣去财务室,恰恰不是取代王主管,而是另有打算。 但棉厂所有人都认为贾玉轩安置凤鸣去财务室是为了取代王主管的,别人怎么想那是别人的事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凤鸣去财务室第一天就发现王主管不待见她,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贾玉轩特意安排的,他肯定有自己的计划和打算,就像去年安排她去结算室学算盘一样,她如果执意留在结算室,就打乱了贾玉轩的计划和打算。再就是,她和冷战才退婚,又是伯出面退的,冷战都没见到她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寻她问原由,如果还留在结算室,有可能会遭遇冷战在取钱窗口的捣乱。 所以,凤鸣明知道王主管厌烦自己,也乐意留在财务室。 现在见贾玉轩问她是否适应财务室的工作,便说:“还可以吧。” “那就好。”贾玉轩望着凤鸣,又问,“假期过得好吗?” “很好。”凤鸣点头笑说。因为与冷战解除了婚约,她感觉了却了一桩天大的事,没有了压力和负担,整个假期,虽然被思念折磨,但却很幸福。而贾玉轩给她买的情侣表和嫂子给她买的新自行车被凤舞给顺走的昏暗,也已经淡化得不那么深重了。 就凭这句“很好”,贾玉轩便确信凤鸣是因为向那个砖厂老板提出分手而心情愉悦。 于是,他欣慰的微笑着,拿起茶几上的那封信,递给凤鸣,说:“听翁会计说,有人托结算室的人转交给你的信。”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199章 凤鸣一怔,立即意识到了是冷战,她赶紧接过,当着贾玉轩的面将信折开,阅读起来。 贾玉轩望着阅读信的凤鸣,又说:“在我这里都放好几天了,我估摸着是有些人的恶作剧,当时也忙,也没有立即交给你。” 阅读信的凤鸣,一脸的不屑,时不时嘴角撩起两抹冷笑。 从那封信的厚度看,大概有十几页,隔着茶几,贾玉轩望着信纸的侧面,发现有的只半页文字,有的只几行字,有的每行只有几个字,像诗歌一样。 凤鸣将信阅读完毕,表情很复杂,既不屑,又愧疚不忍,内心很不平静的样子。 “谁的信?”贾玉轩问。 “他的。”凤鸣说着,便将信递给贾玉轩。 贾玉轩接过一看,厚厚的一打信纸,有的只有几行,像诗一样,他便先从短小的文字开始阅读。 凤鸣,你知道吗,你我的缘, 早在几千年前,就被月老栓在了一根红线上。 那可是上天的恩典 为了寻找你,我在黑暗中奔跑了几千年,寻找了几千年 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 一层空间,又一层空间 我寻遍了三千大千世界 我把宇宙寻了个遍,终于在这个尘世,在那个雨天 找到了你 那一刻,这个尘世正细雨纷纷 因为有你,我的天空却是万里艳阳天 …… 他继续阅读下一页。 凤鸣,你知道吗?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寻找你,寻找得风雨兼程,寻找得的泪眼迷漓。 无数次呀我的凤鸣,我误把别人当成你,飞蛾扑火的扑上去。但是,我发现都不是你。尽管有些人也自称是你,却不能留住我继续寻找真正的你。 因为我感觉不到那来自前生的熟悉气息 感觉不到来自前生的熟悉面孔 我坚信,我们前生是有约定的,约定在今生结伴同行做夫妻,可我为什么找不到你(写到这里我哭了) 无数次,我失望了 伤心欲绝之中,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如果今生找不到你 我就这样孤独下去 直到灵魂被佛祖接引 直到我和你的生命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我知道 你也在寻找我,是不是 …… 他继续阅读另一页。 凤鸣,在那个神话般的傍晚,我背着神话般的你,走在灿烂的地老天荒里,你口吐曼妙呼唤了我的名字,我便成了这个世界的帝王。 他继续阅读另一页 凤鸣,你说,手绢是累赘,衣袖擦汗比手绢更方便实用,我的世界里便没有了手绢。你说衣袖擦汗不够用,就撩衣襟,我的衣襟便成为多功能的手巾。 他继续阅读另一页 凤鸣,于我来说,你说过的话皆为圣意,你走过的路皆是圣途,你吹过的风皆为春风,你目光所及之处皆为盛景。没有你的世界,不能叫世界,没有你的人生,是万古恒夜。 他继续阅另一页 凤鸣,你知道吗,在没遇到你之前,你就已经在我的梦仲出现了,还是夜夜出现。午夜梦醒,我回味着梦中的你,对你的思念,直冲宵汉。这就是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对你呵护有加的缘故。凤鸣呀,如果你需要,我愿意为你而死。 他继续阅读另一页 凤鸣,我和你的缘份可是天定的,是前生的约定。你知道吗凤鸣,你在我生命仲出现之前,我一直在寻找你,苦苦的寻找,一直在等待你,望眼欲穿的等待。M..coM 在第一眼看到你的一刹那,我几乎都不知所措,就是那个开学的第一天,外边下着小雨,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震憾吗?因为之前我夜夜都梦到你,你说,这天底下从来就没见过的人,怎么会夜夜梦到呢?这不是缘份是什么?这不是天定是什么? 凤鸣,虽然你伯提出退亲了,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是你家里人攀高枝,是那个棉厂的厂长使坏,诱惑你。 …… 厚厚的一打信纸,上面的这些句子,虽错乱无章,却传达的是相同的意思。那就是对凤鸣的执爱。就像一个醉酒者的呼喊,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但每个字都给人一种从灵魂的最深处迸发出来的感觉。 贾玉轩将所有的信纸都看完,当看到“你伯提出退亲了,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是你家里人攀高枝,是那个棉厂的厂长使坏,诱惑你”的时候,他不由得和凤鸣一样,好看的嘴角撩起两抹不屑的冷笑。 可以看出,写信的人,内心那坚如磬石的执着和不舍。 那样一个蛮人,竟写出如此痴情的句子,可以看出来是用了真心。如果是价值连城的宝石或美玉,或者是繁华的城池,他皆可拱手相让,唯独凤鸣不行。 凤鸣与他的生命一样贵重。 这尘世,男女之间的情爱,都自私到真空,容不得丝毫的杂质,上到王者,下到贫民,皆如此,恒古不变。 他贾玉轩也是食人间烟火的红尘中人,对真爱的执著只会比他砖厂老板更执著,但这最终要取决于凤鸣的选择。 于是,他望着凤鸣,将几页信纸叠起来,装进信封,放在茶几上,微笑着说道:“好文笔。” 凤鸣的嘴角又撩起两抹不屑的冷笑,没有说话。 贾玉轩又说:“凤鸣,这个春节假期好慢长,从来没有过的慢长。” “理解,也感同身受。”凤鸣笑说。 “幸亏那天雨中碰上了。”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那天本想留你在棉厂住下,可又觉得不妥,因为你的父母会担心的,你同伴的父母更会担心。” “嗯,真住下了,回去会被伯骂死的。”凤鸣说。 “唉,节后一上班就忙,就上班的当天草草陪你吃了顿晚饭,这么长时间了,这都正月底了,还没陪你好好的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贾玉轩突然欢欣的说,“这样吧,下班我陪你去伙上吃晚饭吧。”然后他又立即纠正说,“要不,我带你上街吃吧,你喜欢吃什么?” 现在好不容易能抽出点时间了,贾玉轩很想带凤鸣出去吃顿饭。 他带凤鸣出去吃晚饭时,很希望能碰上那个砖厂老板。 关于凤鸣,他很想与那个砖厂老板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他决不会主动约那砖厂老板谈的,那样他就显得没风度了。他想让那个砖厂老主动约他谈。可那个砖厂老板应该也知道凤鸣和自己的关系,就是不主动约自己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那好吧,就带凤鸣出去吃饭,像真正的夫妻一样招摇过市,看那个砖厂老板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0章 但凤鸣不乐意出去吃饭。 “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伙房有现成的,为什么要费气扒力的上街呢。”凤鸣明显是不愿意上街。 贾玉轩立即点头附和:“嗯,林会计说了算,那就在伙房吃。” 凤鸣不愿意,他决不会免强的。 贾玉轩的爽快附和,让凤鸣扑哧一声笑了,贾玉轩也随着她笑起来,很好看的笑,温暖如春,俊美如画。 伯说她,不能太主动,要自尊自爱,此刻她可是极力的自尊自爱,不是此刻,而是一直,在贾玉轩面前一直都是如此。 不过,说含蓄点是自尊自爱,是矜持,如果说直接点,那就是压抑和按捺。如若不压抑和按捺,她真想和玉轩拥抱,疯狂的拥抱,疯狂的亲吻,初次见面就想,她想和贾玉轩结婚,初次见面就想,晚上她想和贾玉轩躺在床上说好多好多的悄悄话,初次见面就想。 但那只是她内心的想,也只在内心想,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却是万万不能去做也不能说出口的。 她必须按捺住对贾玉轩的思念和喜欢,矜持的等待,一直等到真正的结婚。 此刻她没有她答应和贾玉轩上街吃饭,可是与矜持和自尊自爱没关系,而是出于多种考虑。最主要的还是冷战给她写信,肯定是因为见不到她人才写信。昨天晚上她听孙玉玲说了,这几天东门外一直有个男神经病在徘徊,说是要见在厂里上班的老婆,她当时一听就感觉是冷战那个东西,心里激灵一下,别说出厂了,她连办公区都不不想出,今天午餐都是胖玉玲给她带的。 现在如果和贾玉轩上街吃饭,万一碰上冷战,那不是狭路相逢吗。 这时,陈科长进来了,他一路快走,貌似乘兴而来,当他一看到凤鸣,立即不自然起来,站在那里,退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贾玉轩以为他是因为和那个车间女孩的事情而来,谈这样的低俗事情,不适合凤鸣在场。他正要让凤鸣回避,凤鸣早站起身,说:“我先过去了。” 贾玉轩点头说:“嗯,下了班等我。” 凤鸣看了一眼那封信,答应着出去了,并没有将那封信带走,而是留给了贾玉轩,她这是将那封信的处理权全权交给了贾玉轩。 凤鸣一离开,贾玉轩便示意陈科长:“坐。” 陈科长并不知道自己和车间那女孩儿的事情已东窗事发,他现在也不是为那事而来。贾玉轩让他坐,他并不坐,而是很急的说:“冷店那个砖厂老板你还知道吧。” 贾玉轩本以为他来是说他自己的事,可他一出口便问自己知不知道那个砖厂老板,他有些不可思议,笑着点了点头,问:“怎么?” 于是,陈科长开始向贾玉轩汇报那个砖厂老板的事情。 原来,今天下午,陈科长在磅口转悠,也算是巡逻吧,他当然知道冷战最近一直在东门外徘徊,也早给保安和门卫下死令了,任何人不准放他进厂。今天之前,冷战在东门外徘徊,只是徘徊,不起急,也不冲动,今天却很反常的吵嚷着要见棉厂老一,而不是见凤鸣。 保安赶紧向陈科长汇报,陈科长一听,有些恼火,便赶紧来向贾玉轩汇报。 陈科长说:“这些天一直在东门外晃悠,跟失常似的,说是等林会计,我一开始就给门卫和保安安置死了,谁要不想干就放他进来。可今天,他一直叫嚷说要见你,从上午到现在,一直闹,提名道姓的说要见你,说你要不见他,会出人命……” “见。”贾玉轩立即打断陈科长的话,很急切的问,“他人在哪?” 然后他将那砖厂老板写给风鸣的信装进衣兜,站起了身。 刚才凤鸣离开时,看了一眼信封,并没有将信拿走,而是留在他这里,他当然明白凤鸣的意思。 现在那砖厂老板见不到凤鸣,提出见他,肯定是很不友好的态度见他,就像凤鸣的哥哥大婚那天。 其实,贾玉轩还盼着他来找自己呢,巴不得和他面谈呢,他刚才提出带凤鸣出去吃饭,就是为了能碰上那砖厂老板,把事情给彻底了断,让他彻底死心。可凤鸣不愿出去,他也理解。现在那砖厂终于提出要见自己了,正合他意。其实他早该来见自己了。 见面之后,不但把信还他,还让他对凤鸣彻底死心。 因为只有凤鸣向他提出解除婚约,他才会来找自己,如此说来,凤鸣不只是向他提出了解除婚约,说不定已经和他彻底解除了婚约。 贾玉轩心里这样想。 而陈科长呢,他本来是来向贾玉轩请示,是把那砖厂老板打一顿轰走,还是直接抓起来,然后通知他家里交罚款领人,可他没想到贾玉轩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反而很迫不及急待的同意见他,还问他人在哪。 “在东门外呢。”陈科长很不解的问,“你真去见那个疯子?” “怎么不见,我早想见他了。”贾玉轩说着,穿上了长款褂子。门上的棉帘虽说撤了,外边还是很冷的。 “那我就这去放他进来?”陈科长问。 “不用,我出去和他谈。”贾玉轩说着,便出门了。 “不行不行,我得陪你去。”陈科长跟在贾玉轩身后,连声劝阻。他哪里肯让贾玉轩一个人去见那个砖厂老板。 贾玉轩像没听到陈科长的劝阻一样,他步履稳健的穿过那个门洞,向东大门走去。 “贾厂长,要不这样,我形像不好看,那让东门的保安陪你过去,他年轻帅气,拿得出手。”陈科长见贾玉轩不理会他的劝阻,以为是自己相貌粗鲁的缘故,赶紧又用商量似的口气征询贾玉轩的意见。 贾玉轩没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陈科长不再言听计从了,一直跟在贾玉轩身后的他,小跑着越过贾玉轩,跑到东门卫室,很急切的向站在门卫室门口的保安安置了一番。 那保安一听,便迎着贾玉轩跑了过来。贾玉轩出东大门时,他也紧随其后。但贾玉轩迈过东大门,立即转过身制止他。 “你止步,我去办点私事,不需要任何人陪。”贾玉轩都不许那个保安迈出东大门。 那年轻帅气的保安一听,哪里还敢再跟一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1章 再说冷战,他将写给凤鸣的信委托结算室的年轻女会计转交凤鸣之后,第二天就去打听,对方说当天就将信送给凤鸣了。 于是,他便一直在东门外徘徊,像个神经病似的,天天来,都成了棉厂新闻了。别人的砖厂都热火朝天的开工了,他的砖厂还冷冷清清,那王守礼是不可能再给他当厂长了,他这些天便将厂子全权交给一无是处的舅舅暂时应付。就像伯说的那样,因为舅舅无能,才不会抛弃他,而是死心踏地的依赖他,现在关键时候还是无能的舅舅靠得住。 可他在东门外徘徊了这么多天,却一直不见凤鸣出来,他也进不了厂,找冷辉也不行,因为门卫都记住他了,找冷辉也拒绝给他传话。 他绝望了,却又自我安慰,认为是那个贾玉轩将凤鸣给控制了。 今天,在他又一次在棉厂东门徘徊无果后,便向门卫提出要见棉厂的厂长贾玉轩,并叫嚷说,如果贾玉轩不出来见他,他就不走了。 他以为这样一闹,厂保卫会轰赶他,会把凤鸣给惊动出来,没想到那保卫科长竟是个念旧的人,很给他面子,还真去向贾玉轩汇报了。 这真是山穷水尽之后的柳暗花明,只要能和贾玉轩面谈,他冷战就能做到让贾玉轩放弃凤鸣。贾玉轩放弃了凤鸣,凤鸣自会和他重归于好。所以,此时此刻,冷战很自信的在东厂门外等着贾玉轩出来。 贾玉轩出来的时候,冷战的车就停在东大门外以南的路边,冷战就在车前站着,看上去,他比凤翔大婚那天可消瘦多了,如此说来,凤鸣在春节期间是真和他彻底解除婚约了,否则,他人不会如此消瘦憔悴。因为他是在煎熬中度过这个春节的,都把自己煎熬成这副模样了。贾玉轩心想。 贾玉轩径直走向冷战,微笑着站在他面前。 “是你找我?”贾玉轩微笑着问。 贾玉轩又微笑说:“我没记错的话,春节前在我女朋友家我们见过面吧。” 前后不到一个月,二人的角色彻底互换了。 他最近一直想和眼前的砖厂老板面谈一次,还愁没机会,没想到他主动约自己见面,真是称心如意。 冷战感到一阵脸热,像被人打了一巴掌。 他此刻一看到贾玉轩,还没开谈,便感觉自己会输,因为贾玉轩太沉稳谈定了,太坦然自信了。威而不怒,面带笑意。特别是那笑意,却凭添了威严。前两次见他,只洒了几眼,没仔细打量他,此刻,他从贾玉轩一出现便盯着他看,帅气干净,一尘不染,自信,一副胜券在握的气势。 贾玉轩的英武气势,贾玉轩的沉稳淡定,贾玉轩的自信微笑,贾玉轩的一尘不染,看得冷战心里直发凉,直抽搐。 马瘦毛长,英雄气短,没办法,这不由人,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尽管他有自己的砖厂他有自己的私家小轿车,但在眼前这个英武自信的贾玉轩面前,那实在不值得一提。 “上车谈吧。”冷战说着,用嘴示意。他现在能炫耀的便只有车了,尽管还是借三叔的钱买的车。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实际上是借他自己家里的钱。 “不用,我们到对面的田间走走吧。”贾玉轩说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式,不容冷战拒绝,在那些地头摊贩的注视下他已走向通往对面的玉石板。 全棉厂的人几乎都知道冷店砖厂的老板最近一直像个神经病一样在棉厂东门外徘徊,只有贾玉轩不知道,因为凤鸣上班第一天就调到财务室了,那冷店的砖厂老厂再犯神经也骚扰不到凤鸣,所以,也一直没有人向贾玉轩汇报这件事。如果今天冷战不提出要见贾玉轩,陈科长依然不会汇报这件事。 棉厂东门对面的田野,与棉厂东门外的路之间,有一条水沟,附近村民为了赚棉农的钱,在水沟上架起了水泥板,或在地头搭棚,或在地头盖简易棚,或卖饭,或卖水果。 冷战见贾玉轩去了对面的田间,没办法,他也只好跟随。 贾玉轩顺着田间的麦棉套,一直走到一里地开外的堤上,这才站定,转身望向跟过来的冷战。 冷战走到跟前,仍然冷冷的打量着贾玉轩。 当然,贾玉轩也注视着冷战,微笑着说道:“想谈什么,我洗耳恭听。” 冷战嘴角一撇,不屑的冷笑,但他心里却没有底,便从兜里摸出烟,点上,猛吸了几口,然后说:“我说过,我是凤鸣的丈夫,你心里应该清楚” 贾玉轩摇摇头,微笑说:“我家凤鸣没有结婚。” “虽然没结婚,可我们已经是实际上的夫妻了,她十四岁就在我家留过夜,这个你知道吗?”冷战一上来就用最刺激的话去擢贾玉轩的心,他认为,贾玉轩只听了这句话,会很尴尬,然后就是冲自己起急,眼前强撑,事后会放弃凤鸣。 贾玉轩好像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好像他等的就是冷战这句话。所以,他来了个意料之中的微微一笑,说道:“我视凤鸣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爱人,别说是她和别人定亲了,别说她曾经已经和别的男人过夜了,即便她已经结婚,有了孩子,我也一样不会放弃她。” 贾玉轩说这番话时,仍然微笑着。 爷爷从小就对他说,慌乱和焦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乱了方寸,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谈定从容。 冷战却承受不了,他没想到眼前的贾玉轩会如此坚不可摧,会如此的没羞没臊,连凤鸣跟他过夜都不在乎。他既然连凤鸣跟自己过夜都不在乎,那他冷战事先准备好的一大堆言辞,什么什么你是公家棉厂的厂长,要身份有身份,要权力有权力,要相貌有相貌,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已经和别的男人上过床的女人呢?什么什么他和凤鸣定亲好多年了,是命中注定的夫妻…… 眼前的这个棉厂厂长连凤鸣结婚生孩子都不在乎,那他冷战准备好的一大堆言辞,还有说的必要吗,说了不也是白说吗。 “你这个臭流氓。”气急败坏的冷战,挥拳打向贾玉轩。 贾玉轩知道他会出手,但他没有避让,而是顺势倒在地上,让冷战心里平衡,但他的鼻子还是流血了,却仍然微笑着。???..Com 动手起急,是失败者的最后疯狂,但这也说明冷战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以这个粗暴的动作收场,给自己台阶下。 “对不起。”贾玉轩站起身,微笑着说。 可东门外的地头,一直观望的几个保安和陈科长却不干了,他们追到摊位以东的田间,一直注视着这边,他们一看到贾玉轩被打了,倒在了地上,陈科长和几个保安咴的一下全恼了。 堂堂的棉厂一把手,被人寻到门口打翻在地,这哪里是打厂长一人,这可是打的全棉厂职工的脸。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陈科长一声令下,带着几个门卫奔了过来,气势汹汹的奔了过来,那架式是要把冷战往死里揍。 “谁都不能胡来,是不是不想干了!”贾玉轩很严厉的阻止了他们。 贾玉轩稳定了陈科长和几个保安,又很礼貌的向冷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他冷战给凤鸣的那封信,本想很礼貌的递过去,但感觉他冷战是不会伸手接的,因为他整个人此刻就像汹涌的潮水,正起伏翻腾呢,连呼吸声都粗重的可怕。 于是,贾玉轩便随手将那封信扔了过去,说道:“凤鸣让我把信还给你。”说罢,便带着陈科长他们回厂了。 他知道,经过这次交谈,冷战彻底败出局了。 虽然他鼻子流着血,可他那俊朗的五官上,却荡漾着胜者的笑意,千骑卷平冈,如王者凯旋而归。 陈科长和一群保安都被贾玉轩的开心给弄得云山雾照。他们面面相觑,却百思不得其解:被打了还这么开心,这是唱的哪一出呀。 棉厂的一把手为了争女人被一个外人寻到门口给打了,鼻子都打流血了,这可是天大的新闻呀,棉厂还不溢锅。 但今天,棉厂确实有一件天大的新闻溢锅了,却不是贾玉轩被打的事情。 吃晚饭的时间,贾玉轩和凤鸣结伴去伙房。 这一刻,二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是多么的名正言顺呀,名正言顺的都可以昭告天下了。特别是凤鸣,她盼这一刻已经盼了好久,有几个世纪那么久。 可整个棉厂,沸腾的(舆)论和闲话都已经炸锅了。 每个人都在谈论着同一件事,每个人都跟中了魔咒一样,不厌其烦的谈论着今天厂里发生的同一件事情。 但却不是在谈论贾玉轩因为争抢凤鸣被砖厂老板打的事情,而是在谈论陈科长。 因为陈科长昨天晚上把一个上后夜的车间女工给那个了。 陈科长把一个车间女工给那个的事情,早盖过了贾玉轩被砖厂老板打的事情。所以,贾玉轩被砖厂长打的事情,于棉厂职工来说,已经不值得一提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人的负面信息就像病毒,传播的特别迅速。 贾玉轩和凤鸣结伴去伙房时,所碰到的职工,只要是两个人以上的,都是一副激动的样子,在兴奋的谈论着,连东门的花脸门卫和年轻的小保安也在兴奋的谈论陈科长,还是跟演讲似的谈论,毫不避讳被人听到。 贾玉轩和凤鸣穿过外场时,听见东门那个脸上有白癜风的老门卫正在教诲年轻的小门卫和小保安:“人谁没性欲?你没有?还是我没有?都有,有又怎样?能随心所欲吗?当然不能,我们是人,又不是畜牲,不都是憋着。能憋住的都是人,那憋不住的,都成了畜牲……” 老门卫正高声阔论,谈得很兴致,突然看到去伙房的贾玉轩注意他了,停顿了一下,见贾玉轩望向另一个方向,又接着说:“人可以憋,畜牲不能憋,畜牲憋不住,你硬让它憋,他躲暗地强奸别人。这不,陈科长已经开始干了。他才憋几年呀,他老婆才跟别人跑几年呀,他可就憋不住了。论憋的功夫,他谁是我的对手?啊?憋到头了,春暖花开,媳妇主动找上门了,轰都轰不走……” 老门卫所说的“媳妇主动找上门了,轰都轰不走”,是指那个外地的中年流(浪)妇女,情愿为棉厂义务干后夜,也不愿意离开,她现在成了花脸老门卫的媳妇了。老门卫只说自己的媳妇轰不走,至于说他大晚上的提着礼品一趟一趟的跑丁主任家里哀求,却只字不提。 那小保安和小门卫,很专心的听老门卫讲法说道。 因为老门卫脸上有白癜风,相貌太诡异,坐在落日的傍晚里讲那种事,那画面也怪异,就像是山上有个庙,庙前有棵老槐树,老槐树下坐个花脸老和尚,正给小和尚讲法传道……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2章:楔子(3) 凤鸣和嫂子来到人民医院的眼科门诊,坐诊的还是昨天那个大夫。 大概是礼拜天的缘故,又是上午,眼科门诊和昨天一样,屋里有好几个病号在排队。眼科大夫正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戴着薄膜手套,给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检查眼睛。凤鸣和嫂子一进来,眼科大夫便直勾勾的盯着凤鸣看,连手里正检查的病号也顾不上管了。wap..com 凤鸣这个人,五官很精致,如神级大师雕刻出来的精美偶人,无论置身于如何拥挤的人群都能一眼被人看到。对眼的人会为之痴迷,疯逛。比如说贾玉轩,冷战 ,还有那个教统计的梅老师。不对眼的人会觉得她的五官呆板,怪异。 无论是对眼,还是不对眼,她那张五官都很容易被人关注。 眼前这个眼科大夫也不知是对眼,还是不对眼,反正从凤鸣一进门就直勾勾的盯凤鸣看。 但凡是与凤鸣看对眼的人,几乎都是男性,眼前这个眼科大夫是个中年女性,她个子不高,齐耳的短发,皮肤很是白皙。 凤鸣总感觉凡是医院的大夫,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好像都是皮肤很白,也不知是天生丽质,还是光照不足,或者是身上的白大褂给映衬的,反正就是一个白。 凤鸣在那个女大夫的盯看之下来到她面前,向她打听昨天那个被扎伤一只眼睛的病人的伤情。 这一问,那个女大夫一下子便认出了凤鸣,开始责备起来。 “不就是你昨天把他扔我这就不管的,那有你这样不负责的人,听人说他还是因为救你被扎伤的,幸亏我们医院有个护士和他是同村,赶紧往他家里捎信,要不到现在他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照顾。” 女大夫一认出凤鸣,只顾责备凤鸣了,越发顾不上手里的病号了,好像凤鸣跟她有什么相干似的,急得那个男孩的母亲在一旁直不忿。 凤鸣和嫂子一听这话,都感到了不祥。不用问就知道冷战的眼睛伤的很重,否则,哪里还要别人照顾,直接抹了药走人就行了。 一旁的莹莹见大夫一直责备凤鸣,凤鸣却无言以对,便解释说:“对不起,昨天家里正办丧事,实在顾不上。” “哦。”女大夫一听,脸上的责备立即换成了巨大的同情。 “他眼睛伤的重不重?”明知道冷战的眼伤很严重,凤鸣不放心,还是很多余的问冷战的眼睛伤得重不重。 “这不好说,看他的运气吧。昨天下午给省医院打电话了,明天省医院派专家过来会诊。依我多年的经验,失明的可能性非常大。”医生很肯定的说。 凤鸣一听,别提心里多郁闷了。她和嫂子出去买了些礼品,寻到了住院楼,打听到了冷战的病房,走到门口,听见屋里一男一女正激烈的争吵,不用进去看,听口气和争吵的内容就知道是冷战正和他娘争吵,争吵的内容每一句都涉及到了凤鸣。 二人相视一望,没有进去,就站门外听起来。 “离婚离婚,一口一个离婚。孩子那么小,还有春平,她嫁的时候年龄小,到现在连个结婚证都没有,你不要她了让她娘俩怎么办”这是王美兰的声音。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随她的便,她想嫁就嫁,孩子给我留下,不想嫁还带孩子住那院,没人撵她。”这是冷战的声音。 “说的轻巧。不想嫁还让她住那儿,让她住那干啥?我问你。天天看着你和那个贱货欢声笑语,是不是?也只有你这种混账东西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春平她再缺心眼,也是女人,也会心痛。再说了,外人的吐沫还不把你们给淹死,我和你伯丢不起这个人……” “说什么呢?住一块,我会让凤鸣受那种委屈。我会在砖厂重新盖房子,我和凤鸣住在砖厂,眼不见心不烦你们这些人……” “你好混……”王美兰的话说这到这里,声音突然中断,继尔传来沉闷的捶打声。并且,捶打声还很急促。 伴随着捶打声,还传来七嘴八甜舌的劝架声。 “慢慢说,别提气,亲儿子可不能这么打。” “这是医院,外人会看笑话。” “婶子,他也是三十岁的人了,这样打他可不好看。” …… “你要真敢和那贱货在砖厂另起炉灶,娘就一头碰死在你的砖厂里,你信不信,娘说到做到。”王美兰的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打儿子累的。 “娘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你的老娘,还是要林凤鸣那个贱货。”王美兰的声音依然很强势,听声音又有动手的征兆。 听不到冷战的声音了,大概是无法接母亲的话,或者是不想再刺激娘了。 屋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莹莹示意凤鸣走人,她一个人进去,凤鸣很坚决的摇了摇头。 这时,又传出王美兰的声音。 “儿呀,她都把你害成那样了,你咋还念着她呢,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出了院娘就找人给你驱邪。”王美兰的声音缓和下来了。 “她没害我,都是那个厂长使坏诱惑她,那坏厂长现在不是遭报应了。”冷战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服软的味道。 “那(贱)货以前经不起诱惑,以后就经得起诱惑了?一个天生的(贱)货,值得吗?” …… 凤鸣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当然不会二腾到冲进病房与王美兰理论,而是拉起嫂子就走。 莹莹虽说是嫂子,毕竟不是当事者,她心里很清楚今天为什么来医院的。所以,她没有顺着凤鸣的意。 凤鸣见嫂子不走,将手里的礼品往地上一放,从包里掏出伯给的五百块钱塞给嫂子,扭头就走。就像昨天将冷战送到眼科门诊扭头就走一样。 凤鸣顺着住院部的走道,神情悲壮的向门口走去。 凡是医院,都有一种很特别的气味。这种特别的气味,与其说是刺鼻的药味,还不是说是悲伤的气味更恰当。凤鸣总感觉医院里散发着很浓烈的悲伤气味,就像丧葬场里散发发着嚎啕大哭的气味一样。 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丧葬场里不适合有笑声,笑声在丧葬场是大逆不道的。医院这地方也同样不适合有开心的大笑,开心的大笑在医院里是不人道的。医院里要肃穆,要安静。像天堂一样安静,像地狱一样安静。或者既像天堂一样安静同时又像地狱一样安静,兼而有之的安静。 凤鸣出了住院部,寻了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角落,倚墙站着等嫂子出来。 十来分钟之后,莹莹出来了,凤鸣迎过去,一句话也没说,二人就离开了医院。 凤鸣是没心情问嫂子进病房之后的情形,因为她不想听到关冷战的一个字。 二人的自行车在医院外边存着,凤鸣付了二人的存车费,二人推着自行车顺原路回家。 “我把礼品和钱都放那儿了,冷战死活都不要钱,追到门外又塞我包里,我又折回病房扔给他妈了。”莹莹说。 凤鸣没接话。 莹莹又说:“我一进去说明了来意,冷战他娘虽说还是一脸的不忿,但也没说难听话,只是崩着脸一副爱理不理人的架势。冷战一只眼上缠着纱布,却没事人似的,就我进去那一会儿的功夫,他叫了我有五声的嫂。他每叫我一声嫂,我发现他妈的嘴角都会挑一下。唉!摊上这样的二货儿子,难怪他娘要寻死觅活了。” 回家的一路上,凤鸣一直都不说话,都是莹莹在说。凤鸣像没听到一样,一句话也不回。 回家的一路上,二人都没有骑车,一直都是推着自行车步行。凤鸣是没心情骑,嫂子是见凤鸣不骑,她也不骑。 回到哥嫂的家里,伯和哥已经做好了午饭,就等凤鸣和莹莹回来。但凤鸣没有心情吃午饭,就直接回学校去了。她知道嫂子会向伯和哥汇报去医院的事情。 于凤鸣来说,这寒风刺骨,兵荒马乱的县城,随时都会让她跌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而让她跌进深渊的人就是那个恶心透顶的冷战。 曾经,她一直以为,跟着五舅去冷店一中读书,是她少儿噩梦的结束,快乐的开始。现在看来,跟着五舅去冷店一中读书,只时噩梦结束的假像,在这种假像里,一直埋藏着一个置她一生为深渊的噩梦,那就是这个可恶的冷战。 凤鸣在回学校的路上,她坐在县城开往市里的公交车上,神色凄然的望着窗外的阳光,冰冷的心里却有个愤怒的声音在大声的说:你去死吧! 这句话已经是她第二次对冷战说了。第一次是冷战大婚那天去闹棉厂,被棉厂保安暴打,凤鸣怕出人命,上去帮他,没想到他却趁机耍赖,抱住了凤鸣,当时凤鸣恶心透了,很厌恶的朝他脸上扇了一巴掌,大声说“你去死吧”。 今天,她又一次说了这句话,只是在心里说的,但却比上次强烈了无数宇宙之倍。 恶心冷战的同时,她又极度的想念丈夫。 她知道,丈夫要是知道她此时此刻有多绝望和无助,肯定心疼坏了,肯定再也没有定力继续伪装去世了。 玉轩,快让可怜的凤鸣回到你身边吧,凤鸣需要你的怀抱 ,凤鸣需要你的温暖,凤鸣需要你的一切…… 凤鸣想念着丈夫,突然泪流满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3章 凤鸣习惯性的望向窗外。 下午的阳光,正洒满了窗前的树枝,有几只鸟儿正自得的鸣唱着,跳着它们自创的小舞蹈,凤鸣的心儿也欢快的像小鹿一样跳跃着。 室外的万物正疯狂的生发,室内的凤鸣,心也跟着蠢蠢欲动。 最近,她实在按捺不住欲动,老想做些什么,老想主动为贾玉轩做些什么。一直以来,从认识贾玉轩到现在,一直都是贾玉轩主动为她做什么,她从来没有为贾玉轩做点什么。 面对贾玉轩为她做的一切,她的回应几乎都是言听计从吧。听从贾于轩的安排,听从贾玉轩的建议。 但在如此茂盛的春天,她也想为贾玉轩做些什么。 做点儿什么呢? 同宿舍的孙玉玲老是不停的打毛衣,为那个保安打毛衣,打了一件又一件。打毛衣,打毛裤,打围巾,打手套,打背心,凡是能用毛线打出来的东西,她都会给那个保安打,就像慈母给宝贝儿子打。反正她每天除了上班儿,就是不停地打。打打打,不停的打,有时候啊,凤鸣半夜醒来,发现孙玉玲还熬着夜在打毛线活。 于是,凤鸣便想,自己也给贾玉轩打件毛衣吧。自己亲手打的毛衣他穿身上,肯定会很高兴的。要不然送他什么呢,贵的送不起,便宜的又拿不出手,他也未必稀罕,一针一线打出来的毛衣就不一样了,倾注的感情和心血可是无价的。 凤鸣想到这些,便笑了。 可她从来就没打过毛衣,农村出来的女孩,没几个会打毛衣的,大都是纺花织布做鞋缝衣服。 进棉厂以后,她以前在大宿舍住,同宿舍的她们好像都打毛衣,但她一直上中班,下午四点到零点都在车间,而大宿舍的她们大都是在这个时间段打毛线活。所以,她看她们打毛衣的机会也不多。等她下了中班,她们一般都睡了,没有睡的也正在刷牙洗漱。白天她倒清闲无事,大宿舍的她们又大都上班儿去了,她一个人待在宿舍,大都是窝床上看书。 也就是说,在车间那几年,她只看到大宿舍的她们的床上放着毛线活儿,却很少有机会看她们正在打。 她不会打毛衣,也从来都不想学。做为女孩儿家,不会打毛衣,在外人看来,有些不正常。外人的口头语是:这年头,女孩儿哪有不会打毛衣的。可凤鸣压根就没有学打毛衣的冲动,从骨子里就不喜欢打毛衣,她情愿在车间扣铁丝,也不想捏毛衣针去打毛衣。 从来没打过毛衣的她,现在突然要给贾玉轩打毛衣,需要从零开始学,好在同宿舍的孙玉玲是打毛衣高手。 打毛衣之前,要先买好毛线和毛衣针。买毛线之前,她要先问问贾玉轩喜欢什么颜色。 她想:贾玉轩一听到她要给他打毛衣,一定高兴坏了。 她想:下了班就去问贾玉轩喜欢什么颜色。 凤鸣正一厢情愿的想着好事,一只臭娘娘突然出现在财务室,像个醉酒者,横冲直撞的飞起落下,最后在满是阳光的窗玻璃上乱撞,像是想出去,却又不知道门在哪里。 大财务室是两间通室,在财务室上班的人,算上凤鸣共有一男两女三个会计。男会计姓谷,女会计姓贠。一男两女三个会计三张办公桌,几个文件柜。 除了三个会计之外,还有一个王主管。大财务室里边还有个豪华套间,那就是王主管的专用办公室。 王主管有个女儿,正上小学。王主管其实不会生育,女儿是抱养的,她丈夫是大办公室的副主任,因为丁主任的办事能力很强,又会来事儿,甚得贾玉轩的重用,所以,王主管的丈夫便成了个孺人,在大办公室只是挂个副主任的名号罢了。他在大办公室是个闲职,是个孺人,实际上呢,他在家里却是王主管和女儿的忠实保姆,洗衣做饭,接送女儿,打扫卫生等,反正家务活没有他不会做的。 今天,王主管的丈夫回老家办事了,具体办的什么事,谁也不知道内容,反正他是顾不上回来接女儿了。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王主管从她的套间办公室走出来,就像女巫钻出洞穴一样,绽放着一脸的巫笑,吩咐大财务室的小谷会计:“小谷,你过会儿去帮我接一下小娜吧。” 小娜就是王主管的女儿。 王主管吩咐了小谷会计之后,便步履从容的跨门出去了。 王主管一出去,贠会计便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小谷会计,然后便是会意的一笑。小谷也回应贠会计一个难为情的笑。 小谷是个大男人,但也不小了,要论年龄都三十多岁了,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主儿,但要看相貌,面目白白净净的,带着眼镜,跟个少年郎似的,棉厂里也只有王主管一直称他为小谷,可能他是看上去很少年郎的缘故吧,但他也乐意王主管喊他小谷,王主管吩咐他什么,他也总是像个少年郎似的,屁颠屁颠的去完成,包括今天王主管让他去接自己的女儿。 几分钟之后王主管又回来说不用小谷去接女儿了,因为厂里回来了一辆面包车,正好司机得闲,她可以用厂里的面包车去接女儿。 她说罢回套间挎了包就走了。 王主管这一走,大财务室如同山上没了大王,谷会计和贠会计好像一下子放松了。 贠会计是位二十多岁的美女,她已为人妻,为人母。 大财务室的两扇朝阳窗户,谷、贠二会计的办公桌各占用一个,凤鸣是后来者,她的办公桌被安排在朝向门口的后墙边,如果门开着,谁从门外经过都可以看到她。.CoM 凤鸣没来财务室之前,财务室的一切账务,也都有谷、贠二会计来完成,小谷会计做账,贠会计负责票据,到了月底王主管只是做下总账,但谷、贠二会计做账务之前都是要请示王主管的。 凤鸣调到财务室之后,做的大都是帮报销的人粘票据的无用活儿,要不就是来早了帮忙打扫卫生,可她的宿舍就在办公区,所以,便经常来早,便经常打扫大财务室的卫生。 除了来早了打扫卫生,再就是茶壶里没茶水了她负责去打开水,还有就是到了月底帮贠会计摞帐。 贠会计是个很俊俏的出纳员,特别是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会笑,忽闪忽闪的笑,像会飞似的,她嘴不笑,那双眼先笑,看上去很机灵聪明,给人的感觉是个心里有数的会计,可她最烦的就是摞帐,一摞帐就脑袋胀痛。 凤鸣的五官虽说很精致,但她漆黑如夜的双眼,看人却很硬很重,与贠会计会笑的双眼一比,既呆板又僵硬,就像雕刻大师用仙斧神刀精心雕琢出来的美娃。精致的超凡脱俗,却看人很死相,从小就被人说成不精细,但有人偏偏就喜欢她这样的,喜欢她这种既精致又呆板的五官,比如说贾玉轩,还有冷战,都为之着魔,这也正是她在别人眼里的与众不同之处。 凤鸣看上去呆板,给人的感觉她都不识数,但摞帐却是她的强项,这是在结算室练出来的本事,算盘拨得快如流星,眼花缭乱,凤鸣一到财务室,贠会计一下子解放了,再也不用摞账了。 据说凤鸣没来财务室之前,贠会计每到月底,都会有几天不舒服,都会来几粒小药丸缓解一下不舒服。凤鸣来财务室之后,贠会计每到月底,再也不犯病了,再也不用来几粒小药丸了。 好像凤鸣调到财务室就是为了让贠会计得解放的。 但凤鸣调入财务室之后,除了摞帐,还没干过真正与账务有关的事情,自调到财务室,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越过谷、贠二会计的办公桌望向窗外,再越过办公区前排房的屋脊望向天空。 今天也是,王主管挎着包一走,没一会儿小谷会计也出去了,然后贠会计也出去了,大财务室便只剩下凤鸣一个人。她也想出去,但财务室不能一个人没有吧。 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财务室,尽管有大把的时间,却没有心情练算盘。在结算室就不一样了,翁会计有意栽培凤鸣,每天都不让她闲着,有意让她接触各种账务,包括与银行之间的账务往来。 此刻,凤鸣和往日一样,越过贠会计的办公桌,望向窗外,怔怔的望着,然后又越过办公区前排房的屋脊望向天空,满脸都写着:人不能至,心向往之。 快下班的时候,谷、贠二会计先后回来了,凤鸣给二人打了招呼也出去了,名义上是去入厕,实际上借故出去放下风。 都说懒人屎尿多,其实,闲人的屎尿也多,无聊的人屎尿更多。 坐办公室的人,如果没有被指派出去的活儿,那如厕是唯一出去放风的机会,剩下的工作时间就是办公室坐着。 所以,最近凤鸣倒怀念起在车间上班的日子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4章 凤鸣给谷、贠二会计打了招呼,出去之后先如厕,然后直接去了贾玉轩的办公室,反正快下班了。 但贾玉轩的办公室却关着门,凤鸣最清楚,如果他在厂里的话,白天很少关门,即便出去,不走远的话,也会畅开着门。 现在门锁着,说明他真不在。 最近贾玉轩好像很忙的,都忙什么呢?春节后,卖花车虽说每天都很多,但完全没有年前阴历的九、十、十一月份那种壮观的大阵仗了,一排就排到西边的官路上。年后的卖棉车,最多的时候都没有绕完棉厂南围墙。还有就是,这年后的卖棉车,还大都是些皮棉,不用棉厂二次脱籽,棉农不用费力气上垛,而是直接将皮棉倒在吸花筒前,都省得喂花车间的职工运挪了。 等到了四月份,几乎都没有了卖花车了,棉厂就开始考虑大放假了,每年都如此。 现在,明明都快到了厂里大放假的时候,贾玉轩怎么还那么忙呢,收花旺季他可是都没这么忙过,收花淡季他倒忙得不着厂了。 贾玉轩不在,凤鸣有些小失望。她想贾玉轩了,自从调到财务室,她老想他,大概是闲的无聊,现在她很想和他一起上街。自从和贾玉轩认识,每次去见他,都是他先来喊她过去的,只有这次是她主动去找他,他反而不在。 越见不到,想的越厉害。 她有了给贾玉轩打毛衣的念头,到了晚上,见孙玉玲回宿舍了,正坐在床上,穿针引线的打毛衣,她便坐过去,很用心的看起来。 “干吗?”孙玉玲瞥她一眼问。 因为之前凤鸣从来都不屑于她打毛衣,一看到她打毛衣就说“一看你打毛衣我就替你累得慌”。现在不但不替她累得慌了,还主动挨她坐着用心看起来。 “看你打毛衣。”凤鸣笑着说。 “我没听错吧。”孙玉玲打着毛衣,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的,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凤鸣笑着说。 凤鸣又笑说:“我想给他打一件毛衣。” “贾厂长?”孙玉玲表情很暧昧的看一眼凤鸣问。 “嗯。”凤鸣盯着孙玉玲打毛衣的手问,“好打吗?”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孙玉玲一边快速的打毛衣一边说,“我一看到结算室那帮人拨算盘,噼噼啪啪的就跟弹琴一样,我的头就大,能头疼几天。” “就是再难,有你这个打毛衣高手来手把手的教我,还能有多难。”凤鸣笑着讨好孙玉玲说。 凤鸣又笑着说:“何况我也不是太笨。” “嗯。放心吧。名师出高徒,保准像翁会计教你学算盘一样,把你教成打毛衣的高手。”孙玉玲很自信的说。 孙玉玲并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对凤鸣,大概同宿舍的,又大概凤鸣与贾玉轩的特殊关系,她是特别的关照。凤鸣从车间调到结算室,往办公区的宿舍搬东西的时候,孙玉玲不但自己热情的帮着搬,还把正谈恋爱的保安也叫过来帮忙。那保安是个保安队长,又去招呼来两个小保安过来帮忙,结果是,凤鸣和孙玉玲成了甩手掌柜,她的铺盖和物品都不够那两个小保安搬的。 皮影诬陷凤鸣的时候,贾玉轩让城关派出所派人来调查,首先就是调查到了那两个小保安,问他二人在给凤鸣搬铺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皮棉。那两个小保安的如实回答,一下子就证明了凤鸣的清白。 事后,凤鸣还特别的庆幸,如果当时不是孙玉玲的热情帮忙,让对像叫来了不相干的保安,而是她凤鸣一个人搬,那她的清白就不会那么快速明了的被证明。 所以说,凤鸣很是感激孙玉玲平时对自己的特殊关照。 凤鸣去找贾玉轩没见到他人,夜里想了他一晚上,第二天上班之前,她又去贾玉轩的办公室看,他竟然还是不在,门依旧是锁着。 凤鸣突然感觉,这是她进棉厂以来,最痛苦的时候。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痛苦,也许是因为想贾玉轩,也许是因为无聊,也许是对财务室的厌恶,反正她现在开始不愉快了。 女孩儿家的寂寞,都是从思念心仪的人开始的。 凤鸣提前几分钟去了财务室,开始打扫卫生。小谷会计踩着八点的上班点来了,他一来就先打开王主管的套间办公室打扫卫生。 也就是说,王主管的套间办公室,都由小谷来打扫,就像丁主任打扫贾玉轩的办公室一样,凤鸣是没资格打扫王主管的办公室的。 贠会计几乎都是最晚一个来办公室。 王主管上班的时间不定时,她是主管,事情多,遇着开会或别的事情,直接在办公区外就坐车走人了。 贠会计没来之前,财务室里只有凤鸣和小谷会计。因为不熟悉,贠会计不在的时候,凤鸣和小谷会计很少扯工作之外的话,而工作之内的话,二人又扯不上,因为凤鸣在财务室所做的一切都直接和贠会计交接。 扯不上工作之外的话,二人只有干坐着各忙各的事情。小谷会计看报纸,凤鸣怕影响小谷会计看报纸,也不敢拨打算盘,而是越过他的办公桌望向窗外。 窗外的世界正是盛春,那碧绿,那春光,那白云,那蓝天,还有那九宵之上的遐想。 自由的候鸟会从棉厂的上空飞过,本地的麻雀会叽喳着飞落棉厂。 车间的轰鸣传到办公区的财务室,犹如天边的雷声,不过,也轰鸣不了多久了,现在的车间都不上后夜了,这是每年大放假之前的征兆。 外边不时有人走动,不时有人说话,凤鸣那漆黑如夜的双眼望向窗外的同时,还捕捉着外边的走动和说话声中有没有贾玉轩。 正无聊透顶呢,这时,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从办公区外边灌进门洞,接着又涌进办公区。 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喧闹,还很喜庆。 小谷会计立即放下报纸,只隔窗望了一眼,便起身直接跑出去了。 他刚出去,外边的喧闹声中又传来噼噼啪啪的鞭炮声。 鞭炮声一响,凤鸣也守不住阵地了,她起身来到门口,扶门探头,向外观望,贠会计正好奔过来,她赶紧给贠会计闪开门。 贠会计把包放在办公桌上,简单的给凤鸣说了外边的喧闹,便又跑出去了。 凤鸣又扶门观望,她已从听贠会计简略的说了外边的喧闹。原来是那个白癜风老门卫带着一簇人,给棉厂送棉旗来了。 .CoM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5章 白癜风老门卫为什么给棉厂送锦旗? 因为他在去年冬天,娶了个很满意的媳妇,而他的媳妇就是那个死活都不愿离开棉厂的外地中年流(浪)女性。 那流(浪)女嫁给老门卫之后,成了棉厂的临时工,在车间三班倒上班,每月都有工资拿,老门卫又是厂里的地皮工,地皮工都是正式工,二人都在棉厂上班,每月的工资很可观,家又是附近村里的,上下班很方便,老门卫又处处顺着她的意,敬菩萨一样敬她,她的日子过得很称心如意。 这日子一称心,对过去的伤心事便不那么计较了,就给家里的儿女写了封信报平安。 家里的儿女自她离家出走,一直在寻找她,寻找了半年也没寻到,没想到突然接到她的信,立即赶过来了,听了她离家之后的经过,儿女们过意不去,非常感谢棉厂在隆冬寒天接纳自己的母亲,还让母亲重新找到了幸福,便给棉厂送面锦旗以表谢意。 儿女一来,她离家出走的原因也人人皆知了。 原来是,在她本地县城工作的丈夫对她变心了,给她离婚又在县城找了个比她年轻的妻子。她接受不了,因为没结婚之前,丈夫家很穷,她是家里的独生女,是她家供应丈夫上大学,丈夫才有今天的地位,还升了领导,没想到老了老了却嫌弃她,当起了陈世美。 她离家出走本来想寻死的,她想寻死,却不想上吊,那太吓人,听说死之后舌头要伸出来很长。她不想跳水,大冬天的跳水里,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在冰水里太受罪。她想卧轨,死的快,人不受罪,死了之后,面目皆非,谁也认不出来她了,死后也不用丢人现眼了。 为了寻找火车,她流浪到了这里,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家。 这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儿女们还以为她不在人世了,接到信才知道母亲还活着,还活得这样称心,还在棉厂上班,心里别提多感激棉厂了,不送面锦旗都无法表达谢意,不但送锦旗,还带着鞭炮。 儿女们给棉厂送锦旗,是冲着棉厂一把手送的,贾玉轩不在厂里,丁主任便代表棉厂接待他们。 鞭炮一响,办公区外边的人也闻声而来,其中就有陈科长。 陈科长刚一进办公区还一脸的懵逼,当他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是一脸的不甘心,便挤到人群里,直接将老门卫拉到了人群外,寻了个没人的地方,还正好是财务室门外。 陈科长一看周围也没人,便很认真的说:“我说花脸,你不能只送一面锦旗,还应该给我们保卫科再送一面,锦旗上特别写上要感谢我陈开顺……” “凭啥?”老门卫笑眯眯的问。 “凭我们保卫科最先发现你老婆在西门外哭的,是我陈开顺看她实在可怜,大半夜的还让她进门卫室取暖……” “拉你的倒吧。”老门卫笑眯眯的打断陈科长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啥盘?你让我老婆进门卫室,是有目的的,一看我老婆不年轻了,不称心,就轰她走,她不走,你就让人硬拖,拖不走,你怕担责,就找贾厂长处理,是贾厂长让丁主任收留我老婆的,我只感谢贾厂长和丁主任……” “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如果没有我让她进厂在先,哪有后来的她被贾厂长收留?嗯?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门卫便笑眯眯的开始想。他就是不高兴也是笑眯眯的,因为他天生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老门卫笑眯眯的略微想了一下,便说:“你要非争这个理,我也没办法,锦旗没有,那是她儿女置办的,她儿女要听说你大半夜的往外拖他们的娘,不骂你就够了,还锦旗。现在既然你提出来了,我也不能闪你,这样吧,回头还是我出钱买一挂火鞭在你们保卫科砰啪一下吧。” 老门卫说罢,丢下陈科长,又钻到人群里去了。 凤鸣刚才就扶门站着,见陈科长把老门卫往这边扯,她赶紧向后退了半步,老门卫和陈科长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只是陈科长没有注意到她。 她见陈科长是一脸的无奈,怕陈科长看见她尴尬,赶紧坐回自己的办公桌。 半小时候之后,外面的喧闹声才逐渐散去。 小谷会计和贠会计也先后进来了。 贠会计一来,就有话题扯了,即便不出现老门卫带人送锦旗的事情,只要贠会计在,总有工作之外的话题可扯。 凤鸣也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上一句,可她的心里,还想着贾玉轩。 越是想念,贾玉轩越是不在,好像上天知道凤鸣心里的想念,故意为之。 丁主任肯定知道贾玉轩去哪儿了,因为单位里的办公室主任,大都是一把手的代言人。她都想去向丁主任打听贾玉轩去哪了,怎么这几天一直不在厂里。 可一想起丁主任看她的眼神很怪异,便又打消了那念头。 要耐得住寂寞。她这样想。 可太无聊了。 她又想起了孙玉玲,孙玉玲可能也知道,毕竟她是办公室的人。于是,她决定晚上向孙玉玲打听一下。 但到了晚上,孙玉玲偏偏没有回宿舍睡,她这个傲娇小贵妇,一脸美丽的青春豆,过了春节是经常夜不归宿。不过,她夜不归宿也没有胡乱睡,而是去跟那个保安队长睡了。 凤鸣突然觉得,那个神秘的无形力量在故意拿她寻开心。傲娇小贵妇昨晚还回宿舍睡,想向她打听贾玉轩去哪儿了,她偏偏就不回宿舍睡了。 这大好的盛春,这寂寞的夜晚,凤鸣因为想贾玉轩,无法入梦。 窗间落月,枕上残更。全世界的人,都在想念心仪的人。 玉轩,我想你了。 想你的心,如落红的春天,风一触碰,便落英缤纷。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我深深的想你。 玉轩,我想你了,想你的心,如寂寞的琴弦,一粒尘埃落下,便能弹奏出对你的思念。 玉轩,你知道吗?想你的时候,妙不可言,想你的世界,美丽壮观。这繁华的盛春,这舒适的夜晚,风弹着寂寞,如此刻的我。我多么想和你手牵手,踏着这童话般的月辉,悄悄告诉此刻我有多想你。 思念的夜晚,是如此的漫长。 凤鸣觉得,这是一个最漫长的夜晚。 三天之后的下午,她听见外边很嘈杂,乱嚷嚷的,谷、贠二会计闻声,赶紧隔窗向外望,并好奇的嘀咕着,贠会计还冲套间里的王主管喊着“王会计,贾厂长回来了”。M..coM 王主管立即从内室出来,给了凤鸣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虚假表情,便快步出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6章 本来吗,凤鸣一听说贾玉轩回来,她是想最先出去的,主要是想出去看一眼他是不是真回来了。但她的办公桌在后墙那边,等她起身,谷、贠二会计早在王主管之后,双双扒门口向外观望,将门给堵得死死的。 凤鸣只好望着谷、贠二会计的后背兴叹了。 半个小时之后,王主管回来了。她一回来就直接钻进她的专用套间办公室。 谷、贠二会计也早在王主管回来之前各就各位,外边的嘈杂似乎也平静了。 这个时候,才轮到凤鸣松绑,她借着如厕出去了,发现几个负责棉厂卫生的老年职工正围着贾玉轩办公室南边的花坛捣估着什么,她知道贾玉轩在办公室,入厕回来,她直接向贾玉轩办公室走去,可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有人谈话,听上去好像好几个人。 她现在无所事事,就是想贾玉轩了,再就是她想问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她想趁着自己想给贾玉轩打毛衣的热情正高涨时,赶紧称毛线给他打毛衣。 按理说,贾玉轩办公室有人谈事情,一向明智的她,会退避三舍,赶紧回财务室坐着就是。但这些天的思念让她好奇起来,为了一探究竟,她故意从他敞开的办公室门前斜过去,来到正整理花坛的几个老职工跟前,问道:“还种丝瓜吗?” 因为贾玉轩没来以前,那个花坛里每年都种丝瓜和吊瓜,在花坛的东边和南边还为丝瓜和吊瓜架起了棍架。一到盛夏,那些丝瓜和吊瓜的藤蔓会盘根错节的攀着棍架蔓延,一直蔓延成几间屋子的大棚,向东的藤蔓一直蔓延到东边大会议室的屋顶上,向南的藤蔓一直蔓延到前排房的屋顶上。 所以,现在凤鸣见那几个老职工捣鼓花坛,以为他们在种丝瓜和吊瓜呢。 大概那几个老职工都知道她和贾玉轩的关系,态度很是恭敬讨好,争着说道:“贾厂长出差,带回来一棵葡萄树让栽在这里。” 其中一个人还向南边屋墙处指了指,凤鸣随着他的手指望过去,果然有一棵盘龙似的藤蔓,很威武的靠墙竖着,根部培着好大一堆土,用麻袋和枯草绳包的又厚又结实。 凤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很随意的绕到花坛西南边,望向贾玉轩的办公室,却发现他就在门里边站着,双手交叉在胸前,正满面含情的望着她。 如同正行窃的小偷被逮个正着,凤鸣一下心慌起来,不知所措的她赶紧望向别处,待缓过神来,再望向贾玉轩时,她已是满面的羞笑。???..coM 但贾玉轩只是望着她,满面含情的望着,那双好看的蝌蚪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对于她刚才的不知所措,和此刻的羞笑,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在她的羞笑之下望着她。而他的身后,有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好像还不止一个人在交谈,他在望她的同时,也在用心倾听身后的谈话。 对于凤鸣来说,此地不能久留。 她要赶紧回财务室去,当她又路过贾玉轩办公室,抵不过好奇的她,本想去张望贾玉轩身后到底是什么人在交谈,却发现贾玉轩已经回到屋里面,但还是面向外站着,背靠着办公桌,双手仍然抱在胸前。茶几两边的单人沙发上,分别坐着两位正交谈的老者,其中一个她认识,是厂里的陈副厂长,另一位老者,她看着很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坐在贾玉轩办公室的人看着面熟却想不起是谁,这又让她好奇起来,走过去的她,便又退回去看那位面熟的老人,这一看,便突然想起他就是送自己来棉厂上班的那位老者,很是惊喜,真想过去和他打招呼。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贾玉轩他们在谈工作,谈正事。 凤鸣回到财务室,管伙的刘会计正手握着一把票据站在贠会计面前说话,态度很是讨好,小谷会计在套间门里向王主管汇报着什么。凤鸣一进来,刘会计很讨好的说着“林会计”,然后随着凤鸣来到她的办公桌前,将票据递上来,笑着说:“给林会计添麻烦了。” “刘会计真会说话。添什么麻烦,这是我的份内工作。”凤鸣也笑着说。她接过票据,开始整理。这一刻,她心情特别愉快,贾玉轩回来,于她来说,如同喜隆之喜加身。 刘会计这个人很随和,他也赶紧帮着粘贴票据。 谷会计从套间出来,冲刘会计笑着说:“不麻烦,碰上林会计去打饭,刘会计拈稠的捞就行。” 刘会计头摇得像拨郎鼓:“不行不行那不行,贾厂长会开除我的,发了工资我请林会计的客还行。” “刘会计这都不懂,谷会计的意思,是他去打饭时您拈稠的给他捞。”贠会计笑着说。 “我不信,谷会计绝不是那样的人。”刘会计装做很认真的说。 “说实话,刘会计只要给我面子,我很想成为那样的人。”谷会计笑着说。 “贠会计也说句实话,想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刘会计笑着问。 “我在咱伙房吃饭有时候,也只有刮风十雨吃顿午饭,最关键的是你应该问林会计,她一天三顿饭都在伙房吃。”贠会计给刘会计使眼色。 凤鸣已经感觉到了贠会计的怪异表情,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她现在虽说在财务室上班,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融入到财务室的氛围中。她显得很格格不入。 这个财务室和结算室完全是两重天。财务室的工作很清闲,也就月底忙一阵儿,在财务室上班的都是些有身份的娇贵人。结算室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个要真本事的战场,要的就是你精湛的珠算技能。收花旺季,一天的票据是财务室一年票据的几倍。凤鸣虽说在结算室上班不到半年,可她的摞账速度和准确度,并不次于孙会计、赵会计等那些老会计。 每到晚上加班的时候,翁会计望着一手快速的翻票据,一手噼噼啪啪拨算盘的凤鸣,他满脸皱纹的脸上那个欣慰就别提了。 收凤鸣这样的徒弟,一直是翁会计引以为荣的。 来到财务室之后,凤鸣就像一个骁勇善战的士兵突然离开了战场,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机智猎人突然停止了狩猎。 她感觉每天都在虚度光阴,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掉。因为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她几天不见贾玉轩才会疯狂的想念他。 刚才,贠会计向刘会计的暗示表情,于凤鸣来说是一种不尊重和冒犯。好在刘会计是个清亮人,他并没有迎合贠会计。 …… 票据弄好之后,刘会计拿着票据出去了,大概是找贾玉轩签字去了。 丁主任又进来了,他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看凤鸣,直接去了套间,然后是声音不高不低的与王主管交谈,听那话意好像是和王主管在协商什么,说话的口气很郑重其事。 凤鸣又习惯性的望向窗外,树枝上的鸟不在了,有凤在摇动着树枝,嫩绿的叶芽在微微抖动。 凤鸣又越过办公区前排的屋脊望向天空,那里挂着几缕丝状的云,像蔡邕拿扫帚书写的飞白体,有几只鸟正结伴从丝状的云下飞过。 人一闲下来,想念便趁虚而入,她在想贾玉轩,想他办公室的人离开了没有,连丁主任离开时用怪异的目光看她她都没注意。 下班时间到了,套间的王主管却没有动静。 贠会计望了望了虚掩的套间门,又望向谷会计,做了个心照不宣的无奈表情,然后便大声的冲套间里说:“王会计,如果没有什么事情,我下班吧?” 她说吧,冲谷会计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心照不宣的无奈表情。她毕竟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孩子还在吃奶期,下班的心情最迫切吧。 贠会计这一请示,套间里立即有了动静,虚掩的门开了,王主管出现在套间门口,说道:“没啥事,都下班吧。” 王主管说着,皮笑肉不笑的望向凤鸣。那意思就是凤鸣也可以下班了。 有了王主管的旨令,凤鸣几下收拾好了办公桌,向王主管打了招呼,赶在贠会计之前离开了财务室。 凤鸣以为贾玉轩办公室的陈副厂长和那位老者早离开了,她下班回到宿舍,洗了脸,整理了头发,便又去了贾玉轩的办公室,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还谈得正欢。凤鸣有些小失望,又立即折回来了,刚折回没多远,发现陈副厂长和那位老者从贾玉轩的办公室出来了,她心里一阵欢喜,却又见贾玉轩也跟随他们出来了,并随手锁了房门,也和陈副厂长和那位老者一起出了办公区。 凤鸣心里越发失落了,但却踏实了。 贾玉轩回来了,第二天她反而不想急着去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毛衣了。坐在财务室后墙面向门口的她,上午下班前发现贾玉轩从财务室门外路过望向她,如同对暗号一样,这让她很幸福。 几天后的下午,她觉得贾玉轩出差回来忙得差不多了,便又借着入厕的机会去了贾玉轩的办公室,门敞开着,办公室没人,她便站在门口叩了叩敞开的门,套间里立即传出贾玉轩的声音:“请进。” 凤鸣一进去,贾玉轩立即从套间里出来了,一手持刮胡刀,一手持着手掌大的方镜子,随着他的出现,还有一股好闻的香皂味扑面而来。 一看到是凤鸣,他那双好看的蝌蚪眼里立即涌出两旺春水,向里面努了努嘴,示意凤鸣跟他去套间,然后他便转身又进套间去了。 凤鸣犹豫了。内室是他的休息之处,那可是闲人免进的禁地,她一个女孩家进去实在不合适。所以,她犹豫之后,还是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外室等待。 “进来呀凤鸣!”贾玉轩在里面催她。 “我在外边等你吧。”凤鸣说。 “进来怎么了?我能吃了你。”贾玉轩说这话时,好像在诡笑。 然后贾玉轩又说:“进来,我心意。” 他一说“我心意”,凤鸣就忍俊不禁,扑吃一声笑出口,这又让她想起了春节前放假,贾玉轩送她回去为她开车门的画面。 既然是人家的心意,就进去吧,如他所说,他能吃了自己嘛。 于是,凤鸣大着胆子走进套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7章 贾玉轩办公室套间里的光线很柔和,柔和的就像他和凤鸣说话时的声音,就像他性感好看的嘴里说出来的“我心意”。 除了柔和的光线,还散发着好闻的香皂味,还有贾玉轩身上那好闻的男人气味。她也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大概是阳刚、年轻的气味吧,反正是她喜欢的味道。 贾玉轩正坐在内室桌前的椅子上,凤鸣一进去,他就示意凤鸣坐在他旁边的床上。 凤鸣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她和他在一起,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心慌意乱了,此刻因为在他的休息室,便又开始心慌意乱起来,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压抑和按奈无法抵抗他的温情。 她没有言听计从的坐在他旁边的床上,而是站在不远处打量起来。 内室的摆设很简单,除了一张单人床一张三斗桌,还有个文件柜一样的衣柜,和一个简单的书架,书架上放置的书都是凤鸣不感兴趣的类型。衣架旁边还有个鞋架,鞋架上放着几双鞋,套间门口还有个盆架,盆架上放着洗脸盆。 三斗桌上也摞了好多书,也都是凤鸣不感兴趣的管理之类的书籍,床围上贴着一条宣纸,上面用毛笔字写着:正义只会迟到,从不会缺席。 凤鸣看到这句话时,嘴角扬起了两抹不屑。 “不认可?”已刮过脸的贾玉轩问。然后又说,“朋友送的,哦,就是外边画那副山水画的朋友,他现在是大学老师。” 凤鸣说:“我还说不出理由。”然后又说,“这句话好像和中国的命中注定有违合。” “有什么违和?”贾玉轩问。他开始用一块散发着香味的花布清理刮胡刀,又说,“中国不也有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之说吗。我认为善有善报里的‘善’,就是正义。” “不。”凤鸣立即摇头,“有原则的善,才代表正义。软弱也是一种善,愚昧也是一种善。这些善,只能滋生恶,能代表正义吗?” 凤鸣又说:“正义只会迟到,从不会缺席。这句名言本身就有问题。” “哦?说来听听。”贾玉轩很感兴趣。 凤鸣倒难为情了。 “什么问题?说呀。”贾玉轩催她。 凤鸣便又郑重的说:“这句名言的问题是,迟到多长时间?一个世纪?两个世纪?一千年?那也算迟到?” 凤鸣又郑重的说:“如果是迟到一个时辰,或几个时辰,更甚者迟到几天,那可以免强的算做迟到吧。如果已经是血流成河,冤魂悲鸣了,那正义即便是姗姗而来了,又有何用?什么是正义?我认为正义就是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血流成河之前,去阻止冤假错案的发生,才叫做真正的正义。” 凤鸣讲起这些,毫不怯气,就像师者授课,和刚才的羞涩判若两人,然后又说:“我不认可那名名言,只是暂时找不到具体的理据来实证这句话的问题。” “哦,你这还是没有找到这句名言有问题的具体理据?”贾玉轩不由得笑了起来。 “嗯,还没有找到。”凤鸣并没有意识到贾玉轩那忍不住的笑的寓意,而是如实的点点头说,“不过,有一天我会找到具到的理据来证明那句名言的问题。” “嗯,等你什么时候找出理据了,一定要给我来一番谆谆教导。”贾玉轩笑着说。他很宝贝的将清理干净的刮胡刀收起来,又开始用抹布擦拭桌子,然后他面向凤鸣,很郑重,很礼仪的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坐。” 这次,他没有让凤鸣坐床,而是请她坐他刚才他坐过的那张椅子,他本人则坐在了旁边的床上。 凤鸣不能再拒绝了,很从容大方的上前坐在了贾玉轩面前的椅子上。 “其实,我打扮好之后,准备去喊你呢。”贾玉轩满面含情的望着凤鸣,又说,“晚上一起吃饭吧。” “打扮”这个词有些调皮,凤鸣忍俊不禁,又开始羞涩起来,羞笑着将脸扭向一边,她现在又不敢和贾玉轩对视了,从她走进套间,除了刚才分析那名句时,便又不敢和贾玉轩对视了。新笔趣阁 “凤鸣。”贾玉轩轻声呼唤。 “嗯。”凤鸣低声应着。 “我自以为还是了解你的,我感觉你不会因为想我来找我的,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是不是?”贾玉轩说着,握住了凤鸣那只戴手表的左手,微笑着,满面含情的望着凤鸣。 凤鸣像被蛇咬一般,立即缩了回去。 她望着贴在床围上那宣纸上的字,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生日你送我手表,我就是想知道你的生日,我也送你件生日礼物。” “还早呢,阴历四月底。我和爷爷是同一个月生日,爷爷是月初,我是月底。”贾玉轩说罢,又好奇的问,“想送我什么礼物,说来听听。” “我想给你打件毛衣,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颜色。”凤鸣的目光,从贾玉轩脸上划过,又望向了床围上的名句。然后又羞涩的低下头。 贾玉轩一听说凤鸣给他打毛衣,并没有表现出凤鸣所预期的喜悦,而是有些意想不到的皱了皱额头,若有所思之后,不以为然的说:“凤鸣,我自认为也是了解你的,可从来没听说你打织毛衣。你擅长打毛衣吗?” “不。”凤鸣摇头说,“我是不会打毛衣,可以向玉玲学,就像跟翁会计学算盘一样。” “那就别为难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我不缺织毛衣的人,我妈,我姐,都给我织毛衣。”贾玉轩说着,指了指床头的一摞衣服,光毛衣就有好几件。 凤鸣虽说不会打毛衣,可她认为,女孩如果爱一个男孩,打毛衣是最好的表达。贾玉轩一直为她做这做那,她实在想表示一下自己,而对于贾玉轩来说,他是棉厂一把手,家庭条件又极好,送他什么都不能表达她对他的喜欢,只有亲手打一件毛衣,让他穿在身上,他向人说起时,也自豪的说,这是我未婚的媳妇儿给我打的毛衣。 特别是这个年代,哪有女孩不给心爱的人打毛衣的。 所以,凤鸣急了,便说:“我是真心想给你打一件毛衣,让你穿在身上的。”然后又羞羞的说,“我心意。” “嗯。”贾玉轩右手拇指和食指叉开,捏着圆润的下巴,像是思考,然后便说,“那好吧,如果真想织,就织吧,至于颜色,你自己选,你选什么颜色我都喜欢。” 贾玉轩如此体贴,凤鸣突然动情。 她望向贾玉轩,终于敢和他对视了,很柔情的说:“前几天去哪儿了,我找你几次了,你一直不在?” 贾玉轩那双洞察一切的蝌蚪眼,仿佛感同身受了凤鸣的动情,好看的嘴角撩起两抹很享受的笑意,说:“后宫不许问政。我有事去办。” “后宫”二字让凤鸣的颜面撑不住,尽管心里很受用,但她必须为撑不住的颜面反抗一下,本想顺手拿起个微型物件扔向贾玉轩,可她往桌子上寻摸了一遍,硬晚寻摸不到合适的微型物件,情急之下,便抬起手向贾玉轩扔了一个空儿,“坏。” 贾玉轩顺势捉住凤鸣的扔过来的手,说:“我出差办事,顺便带回两棵葡萄树,一棵栽厂里,一棵栽家里。”又说,“你不是喜欢吃葡萄吗,这是成树,说不定今天夏天就能结葡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葡萄?”这次凤鸣大意了,没有像刚才那样缩回手。 “听莹莹说的。”贾玉轩温热的大手抚摸着凤鸣的小手。 “她怎么知道?”凤鸣拭着缩回手。 “肯定听你哥说的。”贾玉轩握得更紧了。 “我哥为什么要给嫂子说我喜欢吃葡萄的事情呢?”凤鸣便任由贾玉轩握着她的手。 “肯定有人托莹莹问的呗。”贾玉轩笑着说。 “是谁那么闲,托我嫂子问这种事?”凤鸣明知故问。 “当然是那个最在意你的人呗。”贾玉轩说着,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凤鸣戴表的手腕,并轻柔的捋起她的袖子,似乎要寻找什么。 凤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很用力的急着缩回手,贾玉轩已经捋起了她的袖子,望向她的手腕,接下来,他的脸色也立即变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8章 贾玉轩之所以变脸色,是因为他发现凤鸣手腕上戴的手表并不是他一次给买的,而是她原来的旧表。 “凤鸣,我送你的表呢?”贾玉轩不解的问道。 他出差这些天,很是想念凤鸣。思之切,念之深,思念的人便入梦来。他突然梦到凤鸣在无助的哭泣,他问凤鸣为什么哭,凤鸣说他送她的情侣表找不到了。 这样的梦,他在正月十六的晚上就做过,还是一模一样。当时他并不在意,也以为是太牵挂凤鸣了。可事隔多天,竟又做了相同的梦,真是奇怪。所以,他醒了之后,决定回来看一下他送给凤鸣的情侣表还在不在凤鸣的手腕上。没想到,凤鸣手腕上的手表还是她以前的旧表,把他送的表给替换了。 这一刻,他实在难以置信梦的神奇。 “凤鸣,我送你的表呢?”贾玉轩又问。 凤鸣满面愧疚,有些语无伦次:“是,是凤舞。” “什么?”贾玉轩正色问。 凤鸣一脸的委屈,“她是正月十七开学,可提前一天就到来县城了,她舅家是这里的,她走了之后,我的表就找不到了,伯说肯定是她戴走了。” 凤鸣又说:“还有嫂子给我买的新自行车也被她骑走了,我上班骑来的是她的旧自行车。” “哦。”贾玉轩慢慢松开凤鸣的手,右手支在桌子上,拇指和食指叉成八字,摩擦着下巴,然后又握住难受的凤鸣。 “你当时是不是很伤心?”贾玉轩柔声问。这又让他想了梦中的凤鸣那很无助,很绝望的哭泣。 “嗯。”凤鸣点头,说,“现在好多了,但不能想,一想起来就气不过。” 凤鸣又说:“从小到大她一直都这样。” 凤鸣又说:“这几天你不在厂里,我看不到你,晚上竟然又梦到了当时找不到你送我的手表和嫂子给我买的新自行车,在梦里别提有多绝望了,就伤心的哭了起来。正哭呢,你出现了,梦就醒了。醒了之后还一脸泪呢。”wap..com 贾玉轩听了别提多心疼了,他轻轻揽住了凤鸣安慰说,“不要了,那不算什么,明天我们去买新的,手表和自行车,买新的。我做主,换一种新样式。” 他说着,也将自己手腕上的表摘下来,正要放进抽屉里,又拿起来看了看时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问,“我说凤鸣,你离开工作岗位来这里,向王主管打招呼了吗?” “没有,我是借如厕顺便过来的。” “这可不行,财务室由王主管负责,你有事必须向她请假,特别是到我这里来,更要给她打个招呼,就像在结算室向翁会计请假一样。”他说罢立即起身,催凤鸣,“走。我送你回财务室,顺便向王主管解释一下。” 贾玉轩带着凤鸣来到财务室,一进门就喊:“王主管。” 王主管没有回应,贾玉轩便直接去向套间。 凤鸣又回到她的办公位置,拉过算盘,胡乱的拨弄着,一副无聊之态。 王主管闻声出来,贾玉轩已到了套间门口,她见是贾玉轩,很激动,笑出一脸的大花卷,赶紧闪开,意思是请贾玉轩进去。 贾玉轩没有进去,就站在套间门口,解释说:“我刚才找凤鸣有事,正要来向你打招呼呢,正好在院里碰上凤鸣,占用了她一会儿的工作时间,现在特来给王主管说一声。” “你出差回来,我还想着要不要给凤鸣放假一晌让你们团聚呢。”王主管脸上笑出来的大花卷如云卷云舒一样。 只从贾玉轩被砖厂老板打了一拳之后,现在,棉厂的所有人都知道凤鸣和那个砖厂老板退亲了,成了贾玉轩的未婚妻。 “那多谢王主管的体贴。刚才就算王主管给我们放的假。”贾玉轩说着,开始散步式的向外走。 王主管一直送他的室外,两人站在下午后晌的阳光里,说着什么,好像是与贾玉轩出差有关的事情。 两人交谈了几分种,结束谈话后,贾玉轩站在财务室门外,对室内的凤鸣说:“凤鸣,下了班等我。”然后便离开了。 王主管进屋,对凤鸣绽放着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其实,只有凤鸣心里最清楚,她王主管有多么厌恶自己。她想,贾玉轩也应该知道。因为他那么睿智,否则,他刚才也不会那么着急带自己来向王主管打招呼了。 “下了班跟贾厂长逛街吗?”王主管说着,绽放着一脸大花卷似的笑,来到凤鸣的办公桌前。她眼睛里喷射着幽光,鼻凹里的雀斑如星罗棋布一般。 “不是。”凤鸣赶紧起身,给她搬了椅子。 “哎,他刚才不是让你下了班等他吗。”王主管皮笑肉不笑的问。 “我也不知道什么事。”凤鸣当然知道是一起吃饭,但她就是不给王主管说实说。 大概王主管想知道贾玉轩的动向,她就是不说。她估计王主管摸不清贾玉轩让下了班等他为麻事,心里会一直犯嘀咕,那就让她犯嘀咕去吧。 王主管显然不相信凤鸣的话,她眼里的幽光突然变成了小毒针,皮笑肉不笑的望着凤鸣,然后转过身,对贠会计说:“贾厂长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 小谷会计不在,王主管让他去银行了。 贠会计本来支着耳朵听王主管和凤鸣的对话,现在王主管一扭头和她说起了话,她立即附和说:“是,心细的男人都是好丈夫。”然后又说,“宫主任不也是一位模范丈夫吗?” 宫主任就是王主管的丈夫。 王主管最烦别人提她的丈夫,因为她嫌自己的丈夫太窝囊,也恨自己嫁人不淑,她丈夫成了她的心头之痛。 自己的心头之痛,自己来挠那是按摩,别人一挠,就太不近人情了。所以,一听扯到她丈夫身上,便自嘲的干笑着,立即回她的套间去了。 贠会计本想媚世王主管,没想到挠到她王主管的敏感处了,王主管那几声怪异的干笑,吓到她贠会计了。王主管都进套间了,贠会计还一脸懵逼的发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09章 下午的财务室本来就不太忙,特别是后晌,对于凤鸣来说,如果没有人粘贴票据,她除了入厕,便是习惯性的望向窗外的树枝,或者隔着办公区的前排屋脊看天空。 有时候,她感觉她会荒废在财务室,便越来越想回结算室上班了。但一想到贾玉轩把她调到财务室,肯定是为她好,便又安下心来。 盛春季节,白昼长,窗外的太阳还老高的在西天上挂着的时候,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小谷会计已经从银行回来了,正在套间向王主管汇报工作,贠会计和王主管打了招呼下班走了,因为她急着回去奶孩子, 凤鸣发现,只要贾玉轩在,王主管几乎都是仅次于丁主任下班最晚的那个人,今天贾玉轩一直在。所以,她可不能等王主管下班了再下班,便也在贠会计下班之后向王主管打了招呼,然后下班回宿舍了。 洗了脸,整理了头发,倚在床上看书。在这落红的春天里,风弹着寂寞,她淹没在泛滥的幸福里,很期待很幸福的等贾玉轩来喊她。然后,二人踏着童话般的夕阳,像名副其实的夫妻一样,结伴去伙房吃晚餐。 那个傲娇贵妇孙玉玲,已经不去伙房吃饭。这个年假之后一上班,她就和那个保安立灶起伙,吃起了小锅饭。因为在春节放假期间,那个小保安队长搬到水塔附近的仓库旁边的单间住宿了,他一人住一间宿舍,这可是领导级别的待遇,可能是陈科长有意照顾他。那保安队长一搬到那间宿舍,就将做饭的家伙给置买齐了,包括煤炉、煤球和食材。所以,节后一上班,孙玉玲和他就像夫妻一样吃起了小锅饭。刚开始,孙玉玲会偶尔的夜不归宿,住在保安的宿舍。但慢慢的,便只是偶尔的回办公区的宿舍睡,大部份的晚上都是和那个保安队长过起了像模像样的夫妻生活,尽管他们还没有结婚。但厂里的职工也并不在意他们这样,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老夫老妻似的,一点也不惊呀,也没有引发什么喧哗和(舆)论,更别说了溢锅了,好像他们早就应该住在一起了。 现在,凤鸣的宿舍里虽然铺着两张床,大部份的晚上也只有凤鸣一个人住。 今天下班,孙玉玲匆匆回到宿舍拿了两团毛线,又匆匆离开了。 凤鸣一边看书,一边期特,快七点了也不见贾玉轩那边有动静,她放下书,准备去他办公室看看啥情况。 刚一起念,外边便传来贾玉轩喊她。 “凤鸣。”贾玉轩的声音亲切又热烈。 凤鸣答应着出来了。 “来我办公室,饭菜打好了。”贾玉轩站在大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两个沉甸甸的快餐杯,正和丁主任交谈着什么。 怪不得下班这么长时间才喊自己,原来一个人去伙房打饭了。 凤鸣见状,赶紧锁了宿舍,小步快走的来到贾玉轩跟前,伸手接了一个快餐杯。 贾玉轩又将另一个快餐杯递给她,说道:“我和丁主任谈点事,你先进去吃。” 他没有和凤鸣一起去伙房用晚饭,主要是办公区离伙房太远,他不想凤鸣再辛苦跑伙房了。又不是冬天,怕饭菜端回办公区会凉透。眼下这季节,没有饭菜怕凉之虞了。 再就是,以前和凤鸣一起去伙房是向外人宣布他喜欢凤鸣,凤鸣已经和他在一起了。现在凤鸣退亲的事,全厂皆知,他没必要昭示什么了,自然也不想凤鸣辛苦跑伙房了。 总的来说,他是怕凤太辛苦才一个人跑伙房打饭的。 凤鸣端着两个沉甸甸的快餐杯,快步走向贾玉轩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半开着,凤鸣端着两个快餐杯来到门前,身后传来丁主任说什么家属房,大概是厂里有人要结婚吧。厂里的女职工只要结婚,棉厂就要为她解决一间家属房。 凤鸣用胳膊肘推开门,将两个快餐杯放在办公桌上,开了灯,坐在沙发上等贾玉轩。 十来分钟之后,贾玉轩回来了。 “怎么不吃?”贾玉轩怪她。 “等你。”凤鸣说着站起身,准备将快餐门端到茶几上。 “不用,就在桌上吃。”贾玉轩说着,从三人沙发旁边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办公桌前,让凤鸣坐,他回到里面坐在他办公椅上。 一个快餐杯里是芹菜炒肉片,一个快餐杯里是面汤,三个馒头,两个人面对面围着办公桌吃晚餐。 “吃过饭咱去陈科长那儿坐坐,他要结婚了。”贾玉轩说着,夹起肉片放在凤鸣的馒头上。 “嗯。”凤鸣点点头,举着馒头上的肉片伸到贾玉轩的嘴边。 “吃肉片美容。”贾玉轩舍不得吃。 “我天生丽质,不用美。”凤鸣固执的举着馒头上的肉片向贾玉轩嘴边送。 贾玉轩被逗笑了,只好张嘴吃了馒头上的肉片,也不再夹肉给凤鸣了。 只要是和贾玉轩在一起,凤鸣就感到时间不是走的,而是飞跑的。 等结婚了,就可以天天和他一起这样吃饭了。凤鸣嘴里吃着饭菜,心里也不闲着。 一顿饭下来,眨眼就过去了,菜和汤被消灭干净,馒头剩下半个。 凤鸣端起快餐杯准备出去洗,贾玉轩从她手里要了过去。 “我来。”贾玉轩只要有时间做,便不让凤鸣做这些杂活。 但凤鸣仍然追在他的身后,一直追到办公区的水池边,看着贾玉轩洗涮,她也帮忙拿个勺筷。 正好丁主任打饭回来,看见贾玉轩和凤鸣在水池边洗碗筷,也围了过来,边吃说落陈科长:“那女孩,估计也就图他是个公家人,别的估计也没啥图,否则,他老婆也不会和人私奔。” 贾玉轩便说:“也是他陈科长有福气,那女孩竟不嫌弃他的年纪。” “什么呀?”丁主任端着饭碗,站着进食,嘴里咀嚼着饭,一脸的忍俊不禁,“他比我还小两岁,才三十四。那女孩都二十七八了,听说在她村里是出了名的穷嫌富不要,一直嫁不出去。” “不会吧。”贾玉轩难以置信。陈科长看上去有四五十岁,怎么可能只比丁主任小两岁呢。 “不信吧,我要不说没一个人相信。可他姐和我同岁,嫁到我们那条街了,我一直就知道他比我小两岁。”丁主任说。 丁主任又说:“他好喝,好吃,还好吸,再加上那两腮的浓密胡须,说他六十都有人相信,说他三十四倒没人相信。” 丁主任又说:“闻见酒味就馋,听说他一口气能吃掉一只羊后腿,也不知道真假。” 凤鸣一听,立即望着贾玉轩,表情很是寓意。 贾玉轩知道凤鸣的表情,是他说的吃肉美容,怎么到了陈科长那里吃肉就不美了呢。于是,他将洗干净的快餐杯递给了凤鸣,示意她放回办公室。 “我和凤鸣去陈科长那里坐坐,他毕竟快要结婚了,这次婚姻,也是火中取栗,实在是铤而走险。”贾玉轩笑着说。 因为丁主任这个人很心细,今晚去陈科长那里坐,即便不告诉他,他事后也会知道。与其事后他知道,不如事前告诉他,显得没把他当外人。 “我这两天,也带办公室的人去一趟。”丁主任站在贾玉轩面前这会儿功夫,就将饭菜消灭干净了,也开始洗碗筷。 凤鸣将快餐杯放回了贾玉轩的办公室,又回到贾玉轩身边。 丁主任洗了碗筷也回大办公室了,因为大办公室里也有个套间,那里是他的住处。他和贾玉轩一样,家也是县城的老户,只是不一个大队。收花旺季,他晚上经常住在厂里,到了收花淡季,他即便在厂里吃晚饭,但一般都会在十点之前骑车回家。 贾玉轩便带凤鸣出了办公区,顺着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去陈科长的住处。 陈科长是退役军人,听人说他年轻时很帅气,办公区好像有人见过他服役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军装,很是威武英俊,也不知道现在咋变成黑张飞了。听人说他以前的老婆也很漂亮,虽说农村出身,托他的福来棉厂上班,两年前竟然和一个年轻保安好上了,被陈科长发现之后,还没等陈科长出手修理二人,两个人来了个先下手为强,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连夜私奔,听人说去南方了,给陈科长撇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陈科长正值壮年,没有了老婆,肯定憋得慌,憋的时间久了,便在一天后夜,那个了当时在车间上后夜的女临时工。 那个女临时工是个缝包工。 打包车间每打好一个硬件,都会将硬件送入一个通向地面的滑梯通道上,硬件滑到地面之后,守在那里的人会立即把露棉的包口给缝上,接下来是上磅称重量,再接下来是刷上编号、重量和等级的墨色标签,然后送到了硬件区堆摞起来。 那个女临时工那天正上后夜,也不知陈科长躲暗处观察她多久了,反正凌晨二点多的时候,突然将她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说是有人举报她私拿厂里的包布,尽管缝硬件的她根本就接触不到厂里的包布。 陈科长将女临时工叫到办公室之后,左右一通盘问,盘问了有十来分钟,也没有什么前奏,便直接拉灭灯将女临时工给那个了。 女临时工被那个了之后,没有立即回家,因为正是凌晨两三点,她大概不敢走夜路,又回到岗位上接着上班,早上八点下班回到家,将被那个的事情,悄悄告诉了她娘。 女儿被厂里的人那个了,如果直接去派出所报案,那个女儿的人虽说被抓,可女儿的名声却坏了。 于是,女临时工的家人思前想后,决定不去派出所报案,而是去棉厂里找领导举报那个女儿的人,想让那个女儿的人赔一笔钱,要不就让厂里把女儿办成正式工。 贾玉轩担心事情传出去对棉厂的声誉不好,再就是,像这种丑事,不隔夜就已经在棉厂传得沸沸扬扬,用不了几天就会传遍全县,也把陈科长下半辈子给毁了,恐怕他再找媳妇都没希望了。于是,便赶紧让丁主任去打听那个女临时工的家庭及个人情况,打听的结果是,女临时工是个大龄未嫁之人,目前还没有婆家。新笔趣阁 贾玉轩一听,觉着有戏,赶紧和陈科长勾通。 “我说陈科长,如果让你娶那个被你糟蹋的女临工做媳妇,你愿不愿意?”贾玉轩问。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0章 陈科长正值壮年,媳妇跟人跑了,他憋了两年多,哪有不愿意娶媳妇的道理。但他再想娶媳妇,却想娶个自己中意的,并不想随随便便找一个女的应付。比如说,花脸老门卫的媳妇,也就是那个外地流(浪)妇女,他当时在没灯的暗处从后身看着感觉挺俊俏的,纤瘦的身材,两条大辫子又粗又黑,穿着方格子棉袄,他还以为是《朝阳沟》里的银环呢,当时心里就有想法,结果,将她叫到门卫室的灯下,这么近距离的照面一看,他相不中对方的年纪。尽管看上去他比对方还成熟,可他的实际年龄在那放着呢。因为想娶个中意的媳妇,他平时可没少观察棉厂的女职工,没事就站在外场和人闲喷,名义是工作,实际上有自己的私心打算。 他这个人不但相貌粗鲁,人也粗鲁,棉厂的女职工,没有人看得上他。尽管他看中了六磅的女开票员,也看中了十一磅上的女验级员。可他看中了也是白看中,前场的职工都是长白班,他只有在外场闲喷时白看人家,饱一下眼福,却下不了手。 车间就不一样了,有后夜。特别是缝硬件包口的,每个班上就那一个女性,那个地方还特别偏僻,正好夹在打包楼与硬件区之间,虽说灯火通明,却偏僻空旷的很,除了机器轰鸣,除了那两个给硬件称重的男职工,两个刷黑色编号、重量和等级标签的男职工,便只有那个缝硬件包口的女职工了,还是个临时工。新笔趣阁 五个人,只有一个女临时工。即便是临时工,肯定也是有些小背景,否则,进不了棉厂当临时工。 大概陈科长借着保卫科长的身份,晚上憋得睡不着时,到处巡视,那个地方正好离保卫科近一些,比起外场,那个地方就跟家门口似的,他不定躲暗处观察那女临时工多久了。所以,便在他憋无可憋的时候,在凌晨两三点把女临时工叫到保卫科给那个了。 陈科长既然那个女临时工,肯定是中意她了。否则,他情愿憋着也不会那个她,就像东门老门卫的媳妇,就是那个中年流(浪)女,叫到保卫室之后,他看不中人家,就开始粗鲁的轰赶人家。 既然中意那个女临时工了,也那个她了,当贾玉轩问他愿不愿意娶她时,他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并且,她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所以,当时陈科长一听贾玉轩问他愿不愿娶那个被自己那个的女临时工,感动得都语无伦次,站立不稳了。 “贾厂长,我陈开顺可是求之不得。”陈科长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放射着超自然的光芒。 陈科长对贾玉轩的感激,不是从这一刻开始的,而是从他没有给赦厂长打招呼就抓了前场那两个开假法票的职工之后,赦超杰逼他放人,而贾厂长立即护住了他的那一刻就开始的。他当时怎么也没想到贾厂长那么年轻,会那么有担当。从那一刻感动的开始,他对贾厂长都是言听计从。那两个开假发票的职工交了三万的罚款,他私掉了一万,事后贾玉轩委婉的让他退出,他当时虽说不舒服,事后对贾玉轩的感动依然如初,直到现在,是越来越感动了。 贾玉轩见陈科长就跟狗不得过河似的想娶被他那个的女临时工,他便在陈科长的感动之下,赶紧让丁主任找两个办事能力强的靠谱老职工,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由丁主任带着,连夜去了女临工家里为陈科长提媒。并承诺一结婚就在厂里分家属房,一年之内还可让女临工转成合同工。棉厂的合同工基本上也就是正式工了。 女临时工的家里人本来想着七天之后去棉厂等信,这才过去三天,厂里的结果便来了,原来是撮合女儿和那个女儿的人成一家。 那个女儿的人不但是棉厂的正式工,还是保卫科的科长,虽说家里有三个孩子,但一直由孩子的爷爷奶奶照顾着,女儿嫁给了他,二人在厂里分了家属房,女儿如果转成合同工,就是一名公家人了。 于是,女临时工的家里人一合计,觉着划算,便签应了,可女临时不答应,因为她嫌陈科长的年纪老。 女儿说陈科长年纪大,家里人又犯嘀咕了。 偏偏丁主任最把底陈科长,知道他的实际年龄,便言辞凿凿的保证说,陈科长今年才三十四岁,他知道对方不相信,赶紧把陈科长嫁到他家那条街上的姐姐给搬了出来,让对方去打听。 女临工的家里人一听陈科长才三十四,只比他们的女儿大六岁,如果是真实的,也没什么呀,便说三天后给信。 三天之后,丁主任又带着那两名能说会道的老职工,还有大包小包的礼品去了女临时工的家里,女临时工竟然答应了。 一个是大龄女,一个是壮年男,你情我愿,得赶紧过礼办喜事,省得夜长梦多,再节外生枝。 于是,小见面,大见面,连三赶四的给办了,然后又登记,这三件事,不到一个月就搞定了,登记的当晚,女临时工便跟着陈科长回厂里住在了陈科长的宿舍,大概是一天也不愿等了,那接下来就是摆宴席结婚。 别看前边的过礼很赶,但登了记就是合法夫妻了,何况两个人又住在了一起,已经成了一家人,这剩下的举行仪式摆宴席,是个最花钱的仪式,男女双方都不急了,因为也急不来。 女方要置办嫁妆,男方要准备新房。如果家里有现成的钱,有现成的房,那事情就好办多啦,三天五天就能搞定。如果没有现成的钱和现成的房,那可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搞定的事情,急也没有用。 不过,陈科长是公家人,家里即便没有现成的婚房,厂里的宿舍也能凑合,反正两个人都住一块了,那结婚仪式,晚个月把再举办也不影响二人住在一起。 但是,陈科长办公室的床才一米二宽,就陈科长那粗壮的身躯,他一个人都占用的差不多了,两个人可如何就寝吧,除非一个人躺床上,一个人旁边坐着。但凭两个人的热情似火正忘情的燃烧,似乎也不可能一个人床上就寝,一个人旁边坐着,那只有练成亲密无间的合体神功才能凑合着就寝。可是,再亲密无间的合体神功,凑合个一两晚还行,凑合的时间长了,估计那一米二的床也承受不起。 现在,两个人都凑合一个多月了,天也逐渐暖和起来,晚上再亲蜜无间的合体睡,身体会燥热难受的。所以,还得赶紧准备新房结婚,特别是厂里,得尽快给陈科长收拾出来一间家属房。 今天傍晚时,贾玉轩打饭回来,丁主任向他汇报工作时,两个人顺便合计了一下,决定将水塔附近的仓库旁边放杂物的一间房腾出来先暂时给陈科长当家属房。 孙玉玲和那个保安就住在那里,和陈科长的家属房隔着几间仓库。 有了家属房,再买张大床就可以结婚了,至于说女方的嫁妆,时间太紧迫,能置办多少是多少,实在置办不出,那就从简,反正两个人都领了结婚证,是合法夫妻了。 今晚,贾玉轩带凤鸣去陈科长那里坐坐,并没有什么非去不可的重要事情,他主要还是为了陪陪凤鸣。 因为他不管再忙碌,心里总牵挂着凤鸣,一连忙碌个几天,总是要想办法抽出时间陪陪凤鸣。 再就是,陈科长要结婚了,男女双方已经住在了一起,带凤鸣去串串门,既陪了凤鸣,也拉近了和陈科长的关系,也算是与下属打成一片吧。 棉厂是个不夜城。 西天的晚霞还没有消尽,水塔上的长明灯已经亮起,它像棉厂的太阳,它一亮,四周的辅灯像听到召唤一样,接二连三的亮起来,像美丽的太阳系,行星簇绕着太阳,相互辉映着光芒。 陈科长的办公室在西大门的北边,从办公区到西门有几里路程。贾玉轩和凤鸣像散步一样,走在不夜城的宽阔水泥路上。反正去陈科长那儿串门是次要的,主要还是为了陪凤鸣。 路南全是棉垛区,但大部份棉垛都空着。车间楼里还在隆隆作响,但很快就取消了三班倒的后夜班,而改为白班和中班的两班倒,车间职工快享福了。 凤鸣喜欢和贾玉轩在一起,喜欢和他结伴行走。以前向往的很多美好,好像看得见但就是摸不到。此刻她是幸福无比,因为曾经向往的美好,她感觉自己现在已经结结实实的拥有了。只是幸福的深处又隐隐升腾着丝丝缕缕的恐惧,大概是害怕失去拥有的美好吧。 此刻,她置身于迷幻的不夜城,望着水塔上那高高的长明灯,突然就想起了佛教圣地的青云禅寺。 “你知道青云禅寺吗?”凤鸣很随意的问。 贾玉轩听着很熟悉,便点头:“嗯。” “去过吗?”凤鸣又问。 “没有。”贾玉轩如实说。 然后贾玉轩又反问:“你去过?” “去过很多次。”凤鸣如实说。 贾玉轩很意外:“信仰那些吗?” 凤鸣没有立即回答,贾玉轩也没有再追问。此刻他和凤鸣一样,也是幸福无比。 他喜欢凤鸣,甚至是痴迷。 特别是凤鸣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眸,虽说呆板,却很神秘,里面好像藏着无量宇宙。 在那个神奇美妙的夜晚,他在车间初遇凤鸣,凤鸣还是精致的短碎发,像个从远古走来的美少年。当时,他还不知道凤鸣是个女孩儿。后来,他如愿和凤鸣在一起了,还一直在思考那个不能启齿的问题,那就是,凤鸣如果不是个女孩,而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少年,他和凤鸣的关系会向什么方向发展。毋庸思考,他深深的知道,如果凤鸣是个名副其实的美少年,他和凤鸣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笃厚的断袖之情。 贾玉轩见凤鸣没有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便又补充说:“放心,无论你信仰什么,我都会尊重你的信仰。”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1章 凤鸣一听贾玉轩说她无论信仰什么,都尊重她的信仰,便欣慰的笑了。只是很呆板而精致的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放心吧,我说到做到。”贾玉轩笑着说。 他在没遇到凤鸣之前,还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一见钟情,更不相信断袖之情的笃厚和忠诚。 遇到了凤鸣之后,男女之间的一见钟情,男人之间的断袖之情,这两种感情,他是刻骨铭心的深信不疑。 如果这辈子没遇到凤鸣,他以后当然也会寻个优秀的女性结婚。但遇到凤鸣之后,即便凤鸣最终没有选择他,他都不敢确定还会娶别的女性。 但他自信,他痴迷的女孩,定会势不可挡的选择他。 夜色很迷离,空气很湿润,流淌着春天的味道,也流淌着幸福,还弥漫着芳香的棉花纤维的味道。 车间楼的轰鸣声有节奏的进行着,远远望去像个蹦迪厅。 水塔北边,孙玉玲和保安的房间,亮着温暖而暧昧的灯光。 不夜城似的棉厂,如一座独立于世间的王国,除了轰鸣的车间,一切都安静的臣服着。 贾玉轩和凤鸣,散步式的走在不夜城的水泥路上,彼此不说话,彼此却很幸福。 过了好一会儿,凤鸣才说:“信仰这个词,不适合我。” 因为她只是觉得那清云禅侍的主持讲的法有道理,但还没有让她达到信仰的地步。 “嗯?”贾玉轩好奇的望向她。 凤鸣又不说了,贾玉轩也不追问。 又过了一会儿,凤鸣才说:“信仰这个词,感觉有固执的成份,一旦信仰了,好像毕生都要追随信仰,并为之献身,是不是?而我,只是觉得青云禅寺的高僧有时候讲得法确实能使众生的道德回升……” “都众生了?”贾玉轩打断凤鸣,有些忍俊不禁。 凤鸣便难为情的羞涩起来。 贾玉轩说:“一旦觉得对方的话有道理,便是相信了;一旦相信,便不自觉的迈进了信仰的门槛。人有了信仰之后,却不能支配信仰,而是受信仰的支配,往往迷失自我,成为信仰的奴隶,这是最愚蠢的。” 凤鸣明白贾玉轩的意思。这让她突然想起曾经问过冷战的那个话题,只是当时那败类的回答让她很失望,现在想起来了,同样的问题她想听听贾玉轩是如何认知的。 于是,凤鸣便说:“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当然,多少都行。”贾玉轩一怔,赶紧欣允。 凤鸣这才说:“我曾经在啄木鸟杂志上看到一篇小说,写的是有个红军被捕了,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在监狱里多少年了。他身体状况糟糕极了,可能快不行了。好多天都没进食喝水,好几天都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看押他的敌人以为他死了,或者没死透,也懒得理他,就和另外一个看押的敌人谈论当前的形势,说什么朱毛在哪里打了胜仗什么的,反正二人的谈话是涉及红军了。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那个几天都没有动一下的红军,听到二人的谈话涉及到红军,他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又停了好一会儿,他竟然吃力的扭过脸,望向谈话的方向,目光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凤鸣说到这里,望着贾玉轩,又说:“我一直不理解那个红军的坚固信仰为何那么的坚不可摧,你说,那个红军的信仰为什么那么坚不可摧?” 贾玉轩略一思索,便说:“是那个国破家亡的年代造就了他们为国赴难的信仰,每个年代造就每个年代人的信仰,我们没有处在那个大年代,当然也无法感同身受,如果处在那个年代,我们的信仰也可能比他们更强大,也更坚固。” “哦?”凤鸣难以置信的望着玉轩,嘴上没有说什么,但她心里清楚,她做不到。第一,她不是那个年代的人,第二,她没有被赋予那种信仰的使命。 因为青云禅侍的老主持讲过,人这一生,都是上天事先安排好的。 但她始终认为,并不是那个年代的所有人都有那种坚不可摧的信仰,而是只有投身革命的人才有那种坚固的信仰。而革命人的信仰,也并不是全都坚不可摧,也是只有一部分革命人的信仰坚不可摧。而这部份革命人的坚固信仰,决不是出生之后无缘无故凭空就有的,肯定是上天在他们没出生前就种植在了他们的命局里,生前赋予到他们灵魂里,也就是说,那个年代的那些革命者,是肩负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而不是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的后天形成的那种使命。 只是刚才,贾玉轩明明说,人有了信仰之后,却不能支配信仰,而是受信仰的支配,成为信仰的奴隶,这是最愚蠢的。 现在又说我们如果处在那个年代,我们的信仰也可能比他们更刚强。 于是,凤鸣有些忍俊不禁。 “什么?”贾玉轩看到凤鸣的奇怪表情。 “刚才是谁说,人有了信仰之后,会迷失自我,成为信仰的奴隶,这是最愚蠢的。多大功夫,又变成了每个年代造就每个年代人的信仰?”凤鸣微笑着望向他,看他的反应。 “茅盾吗?”贾玉轩好像很喜欢凤鸣提这样的问题,很欣慰的微笑着问。 凤鸣回望着他笑而不语。 这个世界都在笑。 贾玉轩回头望了望水塔上的长明灯,又望向凤鸣,然后拉过她的手,说道:“人的信仰,虚无而坚固。信仰的质量决定着信徒们的使命。如果被信仰支配去改变世界,让自己成为一个伟大高尚的人,这样的信仰本身就是伟大高尚的,这样的信仰也未尝不可。” 然后他又微笑着问凤鸣:“不是吗?” 凤鸣笑着打趣:“辞令的力量好强大。” “辞令本身并没有力量,这取决于驾驭辞令的人……”贾玉轩说着,突然止步不前了。 这时,离陈科长的办公室只有十几步之遥,虚掩的房门闪着宽缝,从门缝投射出来的灯光里,还有窗户上,都晃动着影影绰绰的人影,屋里似乎很热闹,好像有很多人在嘻笑。 贾玉轩望着陈科长的房间,若有所思,犹豫起来, 他今晚主要是为了陪凤鸣才来陈科长这里串门的,如果屋里人太多,他在考虑还要不要进去。 凤鸣也跟着止步,她望向贾玉轩,然后又顺着贾玉轩的目光望向陈科长的房间。 “太乱了。”贾玉轩说罢,转过身,越过空荡迷离的夜色,望向东南方向的棉垛区,说道:“我们去垛台上坐会吧。”贾玉轩说着,并没有移步,他在征求凤鸣的意见。 凤鸣也望向东南方向的棉垛区,那里的棉垛,五分之三都是空垛台,其中一个棉垛上有上中班的喂花工人正在劳作。 不过,棉垛区很大,选一个离喂花工人较远的空垛台就行。 凤鸣正要点头,陈科长的房门突然畅开,屋里的热闹就像一投强烈的小海浪,哗的一声涌了出来。 有五六个男职工说笑着涌出陈科长的办公室,陈科长跟在后面送他们到门外,那个女临时工,也就是陈科长现在的老婆,也跟在陈科长身后。 贾玉轩和凤鸣一下子置身于十几步之遥的他们面前,这个时候如果转身离开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他和凤鸣心照不宣的相望了下,他只得带着凤鸣走向他们。 “贾厂长来了,还有林会计。”有人看见了贾玉轩和凤鸣。 那几个男职工便迎向贾玉轩和凤鸣,陈科长也小颠的跟了过来,他的老婆很难为情的站在门口。 五六个男职工争相与贾玉轩和凤鸣问好,他们中有两个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不管虚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他们的争相问好,彰显了对贾玉轩这个年轻厂长的尊重和爱戴。 贾玉轩也微笑着回应他们。 他们中的有些人精明着呢,知道贾玉轩不会无缘无故的带凤鸣来这里散步,也都听说是贾玉轩在背后斡旋,授意丁主任撮合成了陈科长和现在的老婆的婚事。所以,向贾玉轩和凤鸣问好之后,便催促着离开:“咱回去吧,不能影响贾厂长和陈科长谈正事。” “贾厂长和林会计也来了,我们再喷会吧。”有人还想簇拥着贾玉轩折回陈科长的办公室继续闹呢。 “贾厂长和陈科长谈工作上的事情,咱不能添乱。”他们中的聪明人赶忙阻止,催促着离开了。 只是,他们中有一个人,大概三十来岁吧,长得富富态态,很面善的样子,看凤鸣的眼神却很怪异,从他出现到离去,怪异的眼神似乎一直都在凤鸣身上扫来扫去。特别是他离去的时候,也是一步三回头的回看凤鸣。但不是那种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而是一种偷窥式的一步三回头。 这让凤鸣很不舒服。 其实,这种怪异的眼神,凤鸣也经常在丁主任那里遭遇到,但今晚那个男职工的怪异眼神甚于丁主任的百倍,似乎是不怀好意。 贾玉轩分明也感觉到了那双怪异眼神里的不怀好意,他内心深处突然升腾起一种不祥的感觉。这种不祥的感觉,是没有经过任何逻辑分析和理据判断,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第六感。 “都哪个工种的?”贾玉轩望着那群人的背影,问陈科长: “内场那帮小头目。”陈科长说。 这时,那人又一次鹰视狼顾的回头张望,见贾玉轩正用威严的目光审视着他,便立即转过头去,很心虚的样子,就像作案的坏人被抓个正着。 “那谁呀?回头张望那个。”贾玉轩一直望着那个人问陈科长。 “一级籽棉垛的垛长。”陈科长说罢,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赶紧补充,“哦对了,去年冬天举报开假发票的就是他,很不错的一个人。” 一级垛的垛长。 贾玉轩知道了对方是谁,那种不祥感并没有丝毫的缓解,尽管对方夹杂在那群人里渐行渐远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2章 这天中午,凤鸣让傲娇贵妇孙玉玲陪着去集贸市场街买了毛线和毛衣针。 她为贾玉轩打毛衣的心情很迫切,既然贾玉轩让她决定毛衣的颜色,她便自作主张,买了橄榄绿的毛线,因为她喜欢男人穿绿色的衣服。 有了毛线和衣针,那就开始动手打吧。 这几天孙玉玲正好来例假,她为了教凤鸣打毛衣,又回到宿舍来睡,当晚就给凤鸣起了头,手把手的教凤鸣打了几圈,等凤鸣熟悉了针法,她才很不放心的让凤鸣自己打。 就这样,凤鸣开始她平生第一次打毛衣的生涯。 她怎么都没想到,那柔欣的毛线,那尺把长的细竹针,竟是那么的不听使使,弄得她打毛衣比在车间扣铁丝都难,第一天就把毛衣针给打折了,毛衣针是竹的,她嫌太不耐折,便又让孙玉玲陪她去买了一副铁的。 以前,看着别人打毛衣很简单,她感觉很小儿科的手工活,现在轮到她打毛衣,她感觉自己的两只手比脚都笨。 以前,凤鸣最不屑于别人打毛衣了,认为打毛衣的人都是二货。特别是她每次看见孙玉玲抱着毛衣,坐在床上,倚着墙,一针一针的在那儿又剜又挑,不停的剜挑,她就替孙玉玲难过。心想:估计将来对亲生儿子都不会这么上心。有时半夜醒来,灯还亮着,她眯眼去看,见傲骄贵妇孙玉玲的俩眼都睁不开了,可还抱着毛衣在那不停的剜挑呢,她便难过的想,疯子,傻子,这是图啥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现在轮到她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抱着毛衣笨拙的剜挑,吭吭哧哧的很费力,但却很幸福,很迫切,下了班就抱着毛衣剜挑。 她感觉自己打的根本就不是毛衣,而是打的爱。对贾玉轩很强烈的爱,对贾玉轩的那些很强烈的想,都被她一针一针打进毛衣里了。以前她对打毛衣的人有偏见,现在就不一样了,觉得打毛衣的人打的都是爱,很了不起。 以前,她认为毛衣穿身上,既不暖和,也不好看,穿上跟个小丑似的。 现在,就是自从她有了给贾玉轩打毛衣的想法之后,好像突然感觉,毛衣也是多功能的服饰,既保暖,又透气,不像棉袄,虽说保暖,却不透气,一出汗,都把汗捂在了贴身的内衣上,捂得湿透湿透的。西装和中山装虽说好看,却有些呆板,有些假正经。毛衣就不一样了,毛衣是名副其实、光明正大、明火执仗的不正经,不是有些像外国舞台上的红鼻子小丑,而就是外国舞台上毛鼻子小丑,就是敢向全世界宣泄自己的不正经。 自从见了贾玉轩穿毛衣,感觉那是王的运动衣,好看而性感。不过,凤鸣觉得,再好看的毛衣,也只适合在操场上打球的时候穿,或者爬山的时候穿,或者钻树林的时候穿,或者在田间劳作的时候穿……反正就适合出力气的时候穿,或者干不正经的事情的时候穿,而坐在办公室里的厂长,应该很正经的穿西装或中山装。 特别是贾玉轩穿毛衣的时候,他那散发着男人味的衬衣领子翻在毛衣的鸡心领外边,一尘不染,露着性感的脖子和喉节,还有喉节下面若隐若现的男人肌肤。 男人的毛衣是应该在卧室穿给老婆的。她当时想。 贾玉轩穿毛衣的时候,凤鸣每次望向他,收回目光之前,都会闪电般的从他那很男人的喉结下的肌肤上划过,就像一个偷窥者。 她现在最喜欢贾玉轩穿毛衣了,一尘不染的衬衣领子翻在毛衣的鸡心领外边。 自从学打毛衣,她才觉得孙玉玲太了不起了。不只是孙玉玲,所有那些天天抱着毛衣不停剜挑的她们,都很了不起,而不是二货。 凤鸣刚开始学打毛衣,很贪织,跟着了魔似的,一下班就抱住毛衣打个不停,吭吭哧哧的很用力,连饭都顾不上吃。夜里,孙玉玲回宿舍睡的时候熬到一两点,她也熬到一两点;孙玉玲睡了,她还抱着毛衣在熬,能熬到鸡叫,她也不觉得困,孙玉玲睡醒了,她还抱着毛衣在打,但打的很吃力。细细的毛衣针到了她手里,变成了铁锹一样,打毛衣就跟挖地似的。 以前在打包车间扣铁丝时,她扣铁丝像打毛衣一样轻松自如,现在打毛衣,就像城里人拿铁锹剜地,吃力又别扭。 但她打的偏偏又极有劲,还极兴奋,吭吭哧哧的脸憋的通红。 凤鸣虽说打毛衣很贪婪,用“日不遑食,夜不遑息”这句话都不能形容她打毛衣的勤奋和刻苦,但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尽管打毛衣是打爱,打毛衣的人都很了不起,她深知道自己不是打毛衣的那块料,她打毛衣的同时,心里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念叨,把贾玉轩的毛衣打好,让贾玉轩穿上她打的毛衣,她这辈子就再也不打毛衣了。新笔趣阁 “打好这件,八百年也不想再打了。”凤鸣打毛衣的同时,还不止一次的在孙玉玲面前这样说。 玉玲一听她说这话,便有些心疼她,会来一句:“我只恨自己不是男人,我要是个男人就娶你当老婆,不让你碰毛衣针。” 凤鸣一听玉玲说这话,别提心里多昏暗了,她觉得玉玲如果是个男人,哪怕世界上只有她这一个男人,她情愿打毛衣也不愿嫁给她。 但是,一打烦了,特别是打错针了要折了重打的时候,她就绝望的说,八百年都不想再打毛衣了。 “玉玲,我给你说,我可不喜欢打毛衣了,我天生不是打毛衣的料。我也就给他打毛衣,要不是给他打,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捏毛衣针,你信不信,也就给他打,才这么心甘情愿意的打,这辈子只这一件,给他打好了,让他穿身上,我八百年都不会再打毛衣了……” 凤鸣抱着毛衣,吭吭哧哧的剜挑,只是玉玲在跟前的时候,她都会给孙玉玲这样说。 傲娇贵妇孙玉玲呢,她本来和那个保安队长住一块了,只是偶尔的回宿舍睡,只从凤鸣开始打毛衣,也不知为什么,她便经常回宿舍睡了,可能是为指导凤鸣打毛衣吧,也可能是和保安队长同居的新鲜劲过了,也可能是看着凤鸣打毛衣特别搞笑,反正从凤鸣开始打毛衣,她几乎晚上都回宿舍睡,真是奇怪。 有很多次,孙玉玲一看到凤鸣打毛衣的劲头和笨拙,都会躲出去笑一通,有时候躺被窝里笑的跟筛糠似的。 凤鸣打毛衣,打的很煎熬,很绝望,但煎熬和绝望里也有幸福,因为是给贾玉轩打毛衣,因为打的是爱,还有她对贾玉轩的那些想也打进毛衣里了,所以,再苦再累,一想起贾玉轩穿上她打的毛衣,她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幸运的是,别人刚学打毛衣的时候,左手食指退针,刚开始不懂技巧,食指肚都会退烂。凤鸣以前在车间扣铁丝,食指肚上的茧子还没完全消失,现在打起毛衣来,不用承受食指肚退烂的痛苦,因为有茧子垫着。 就这样,凤鸣在煎熬中,兴奋而幸福的打了月把。终于赶在陈科长大婚的前几天的凌晨两点,把毛衣给打好了,然后很宝贝的抱着毛衣入睡了,就像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早上一醒就拿给孙玉玲炫耀。 “我说妮子,你打的毛衣咋这么不对劲。”傲娇贵妇孙玉玲扯着毛衣的两肩,左看右看,奇怪的说,“咋看着这么别扭?” “咋别扭了?”凤鸣有些失望。本来是想赚她一句称赞,她却说别扭。 孙玉玲突然很惊讶的说:“怪不得别扭呢,领子太小了妮子,赶紧折了重新打。” 孙玉玲说着,将毛衣扔给凤鸣,让她把领子拆了,重新再打。 怎么可能折了再重新打呢,凤鸣再也不想拿毛衣针了,她感觉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拿起毛衣针打毛衣了。 “毛衣都有松紧性,一撑就好了。”凤鸣很阿q的说。 “我给你说妮子,这大小倒可以凑合,唯独这领子太小不能凑合。”孙玉玲说着,又从凤鸣手里扯过毛衣,撑开领子伸给凤鸣,说,“看,这么小的领子,贾厂长的头根本钻不过去。我说这话你信不信妮子?” 孙玉玲说罢,将毛衣丢给凤鸣:“赶紧折了重新打吧。” 凤鸣抱着毛衣坐在床上,心情很糟糕。 她两手使劲撑那领子,想把领子撑大点。 她想:贾玉轩的头能否钻过去,那只有钻了之后才知道,没钻之前,孙玉玲说话这口气也太满了吧。 孙玉玲让她折了重新打,怎么可能。她不会按照孙玉玲说的那样,把领子拆了重新打,因为她再也不想捏毛衣针了。 怎么可能重新打呢,尽管打的是爱,是对贾玉轩的想,她也不想重新打了。 于是,她很宝贝的把毛衣给叠了起来,用报纸包好,用毛线绳捆住,很宝贝地放在床上,放在她最亲近的枕边,至于说孙玉玲那忍俊不禁的诡异眼神,她也无所谓了。 虽说不想再打毛衣了,凤鸣却对毛衣和织毛衣的人的看法来了个大翻转。再见到别人打毛衣,也不再认为对方是二货精神病了,而是觉得对方很了不起。她有时会想,一个人,能有毅力打成一件又一件的毛衣,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大事干不成呢。可那些打毛衣的人,却只会很二货似的打毛衣,却不去干大事,真是太了不起了,太伟大了。 想到这里,精致而又呆板的她会像个神经病一样,突然失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3章 每年的五一之前,棉厂就要大放假了。 放假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车间只上长白班,正在了尾,只剩下一些短绒打包成硬件。前场只留一台磅,东门外仍然门可罗雀,就跟做梦似的,棉农只要能在下班前赶到,就能如愿的卖了棉花,更能当天拿到钱。???..coM 别看就留那一台磅,磅上的人还是天天闲的直瞌睡。这个时候,棉农来卖棉花,那待遇与收棉旺季是天上地下。 而前场的中层领导们,每天上班都会聚集在空荡荡的外场,望着东门口,说说笑笑,跟一群混混儿闲逛似的,就差调戏良家妇女了。如果当时有棉车进厂,他们就跟见了皇亲贵戚一样,哗的一声就围过去,就跟一群大好人似的,会热情的指导棉农说磅口在哪,等棉农卖了花,也不用棉农辛苦去上垛了,那些中层领导有时都会亲自上阵帮着抬花包,只是抬花包,不用费气扒力的上垛,因为棉垛区空荡荡的,每天收的花都不够车间加工的。曾经林立的小山丘似的棉垛,只剩下空垛台子,连深绿色的帆布蓬都收归入库了。 站在磅口放眼西望,便一眼便能望穿带整个空旷的棉垛区,一眼能望见棉垛区尽头的车间区,及车间区的打包楼,只见从车间伸出来的吸花筒,像个银色的巨人手臂伸向正在喂花的棉垛上。说是棉垛,棉农卖一车棉,刺啦便喂完了,根本就没有垛,吸到车间估计都不够打包机塞牙缝。 正在喂花的一帮职工,清闲的像一帮乱蛋的土狗,一边劳作,一边打滚儿,有的还捎带着打情骂俏。空旷的棉垛区,也只有吸花筒那儿有一窝喂花的人,就跟村里跑出来一群狗扎堆没啥样儿。 这个季节,是一年最惬意最舒服的季节,也是棉厂职工最清闲最幸福的时候,基本工资照拿,活儿却不多。但清闲幸福过后,面临的却是大放假,长达三个月的大放假。 车间西边的硬件区,还有些库存硬件,但每天都有大货车来调运硬件。 棉厂清闲了,职工幸福了,财务室却有些小忙,因为那些有票据的领导们也都清闲了,他们会趁着自己的清闲跑到财务室去将手里的票据变成现钱,就像赶集一样,你走了,他来了,你还没走,他就来了,有时候能攒住四五个人等着粘贴报票,尽管有资格报销票据的领导都不会放假,尽管财务室也不会放假,可有票据的领导们还是急着将票据变成现钱。 棉厂清闲了,凤鸣发现贾玉轩却更忙了,他的忙碌好像与棉厂的清闲扯不上边似的,很少在他办公室待着,也捎带着丁主任一起忙。当然,丁主任这个角色的存在,几乎就是专为他厂长而忙的。 凤鸣打好毛衣,就急着让贾玉轩试穿。对于她来说,只要将毛衣套在玉轩身上,那就万事大吉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说打毛衣这回事儿了。她一直认为,毛衣有松紧性,瘦点小点都能凑合。 凤鸣打好毛衣的当天,趁着空闲去贾玉轩的办公室,贾玉轩不在,当天去了两趟他都不在,她心里火急火燎的,毛衣没打好,是急着打毛衣,毛衣打好了,是急着让贾玉轩穿身上,打好了不见贾玉轩,更急。 眼看着陈科长的大婚就到了,到时候厂领导肯定要参加,现在毛衣打好了,本来这是送给贾玉轩的生日礼物,既然陈科长的婚礼在贾玉轩生日的前面,凤鸣就想让贾玉轩穿着她打的毛衣参加陈科长的婚礼,可就是不见着贾玉轩人。 没日没夜的打毛衣,就是为了早点让贾玉轩穿身上,现在毛衣打好了,倒见不着他人了。毛衣就套不到他身上,打好了他也不知道,那不等于没打好嘛。再就是,如果没在一个重大而有意义的日子之前将毛衣套到他身上,没让他穿着自己织的毛衣去参加那个重大而意义的事情,那意义就不大了,他生日之前就只有陈科长的大婚了,过去那一天再将毛衣套他身上,实在没纪念意义。如果留着做为他的生日礼物,那还有一段时日,他还以为自己打毛衣像蜗牛爬树一样慢呢。 陈科长大婚的前一天下午三点多,她又心急火燎的去贾玉轩的办公室碰大运,心里都不抱希望了,只是习惯性的去看看,结果门竟然开着。 她心里腾的一下,激动万分。赶紧折回财务室,去套间向王主管打了招呼,跑回宿舍抱了毛衣,心情激动的再次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了看,却发现贾玉轩不在。 门只要开着,贾玉轩即使不在办公室,也不会走远。 贾玉轩不在办公室,但她还是在门上轻轻叩了叩,万一在套间里呢,上一次不就是在套间里吗。 凤鸣刚叩了两声,套间里立即传来贾玉轩的声音:“进来。” 凤鸣心里又腾的一下激动万分。 她进去刚站在套间门口,贾玉轩就出来了,只见他踏着鞋,头发蓬乱,脸色有些憔悴,很疲累的样子。只是,当他看到凤鸣的那一刻,那好看的脸上,突然荡漾起灿烂的笑意,刚才的疲累,仿佛被风吹散的浮云,看不到丝毫的踪影。 他本来是要出来的,一看是凤鸣,立即又转身进去了,说道:“进来。” 凤鸣那张精致的如大师雕刻的五官上,也立即荡漾起羞涩而幸福的笑意,跟在贾玉轩身后进了套间。 她已不是第一次去那套间了,没必要扭捏谦让。再就是,她此次来,是急着让贾玉轩试穿毛衣的,试穿毛衣,总不能在外边的办公室试穿吧,毕竟是办公场所,如果正在试穿时,有人来了,多不成体统。 反成要在内室试穿毛衣,她不扭捏谦让就进去也无可厚非。 室外阳光明媚,阳光如金汤一样流淌,套间里如同黄昏,流淌着好闻的香皂味,还有贾玉轩身上的男人味。 室内流淌的暗淡光亮,融合着阳钢的男人气味,给人感觉很暖昧。 凤鸣喜欢这些味道,她趟着满室的暖昧,一步一步向里面走,走向贾宇轩。 贾玉轩坐在最里面的床上,面前的桌子上摊放着一本薄薄的十六开记事簿,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他正望着那些数字发呆,凤鸣一走近,他立即推开那簿子,指了指桌前的木椅:“坐。” 凤鸣没有坐下,而是将毛衣放桌子上,解开系报纸的毛线,很宝贝的拿出毛衣,很有成就感的在贾玉轩面前展开,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在极力掩饰小得意,说话的声音都变了:“打好了,你试穿一下吧。” 贾玉轩一看到毛衣,不由得一怔。 眼前的毛衣虽说也是毛衣,有领子,也有袖子的,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不像正儿八经的毛衣,就跟小孩子闹着玩儿似的。他先是一怔,随即那好看的眉额便轻微的皱了皱,又见凤鸣那功成名就的气势劲,有些忍俊不禁,哭笑不得的说:“领子这么小,能穿上吗?” 其实,凤鸣为贾玉轩打毛衣的事情,办公区的人都在观注。孙玉玲也早已将凤鸣打的毛衣领子太小的事情,在整个棉厂都宣传遍了,更别说办公区了。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大办公室转播凤鸣打毛衣的事情。那大办公室是丁主任的天下,他听说后,又会不经意的汇报给了贾玉轩。 所以,贾玉轩事先就知道了凤鸣给他打的毛衣领子太小,当然也知道凤鸣打毛衣打得有多辛苦,更知道凤鸣说的那句“八百年也不再打毛衣了”的话。 “有松紧性,穿着穿着就大了。”凤鸣说着,撑开毛衣,在贾玉轩面前比划着,催促道:“来,试穿一下吧。” 凤鸣急着把毛衣往他头上套,那就试穿吧。 贾玉轩像个听话的孩子,赶紧脱了身上的外套和毛衣,只穿一件月蓝色的衬衫,笑呵呵的任由凤鸣摆弄。 果然让贾玉轩说中了,领子太小,凤鸣扯了几扯,贾玉轩的头还是钻不过去那领子。 凤鸣不甘心呀,这虽说是她第一次打毛衣,但她很果断,很坚决,很肯定的认为,也是她最后一次打毛衣,她这辈子是再也不想打毛衣了。 再也不想打毛衣的凤鸣,怎么可能让毛衣套不进去。于是,她就使劲的往下拽。可贾玉轩的额头虽然套进去了,到了他鼻子和耳朵这部位,就很牢固的卡在那里,无论凤鸣怎么使劲儿,怎么扯,贾玉轩的脑袋始终都不能穿过那个小鸡心领。 贾玉轩在床上坐着,凤鸣在他跟前站着,凤鸣颠起脚尖往贾玉轩头上套毛衣,有居高临下的优势,能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但贾玉轩却承受不住了。 “凤鸣,你轻点,我很疼的。”贾玉轩开始挣扎。 “没事,快进来了。”凤鸣安慰贾玉轩。 “你轻点。” “快了快了。” ……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4章 凤鸣正使出吃奶的劲儿要把毛衣套在贾玉轩身上。贾玉轩却开始反抗起来,大概是疼得受不了了。 这时,外边传来丁主任的声音:“贾厂长,贾厂长你在吗?” 丁主任喊过之后,也和凤鸣一样,又轻轻叩起了敞开的房门。 “进来。”贾玉轩像是遇到了救星,他一边挣扎一边回应。 凤鸣很着急啊,她着急赶紧将毛衣套在贾玉轩身上,现在头这一关都过不去,那可不行。只要能让贾玉轩的头钻过毛衣领子就完事大吉了,她这辈子就再不说打毛衣这回事儿了。否则,领子可是要真拆了重新打,那不要她命吗。所以,凤鸣着急想赶在丁主任进来之前,赶紧让贾玉轩的头通过毛衣领子。 于是,她一边安慰贾玉轩“别动别动,很快就好了”,两手一边扯着毛衣向下用劲,她的整个身体几乎都悬空了,她把整个体重的力量都用上了。尽管如此,那毛衣领子就卡在贾玉轩的鼻梁和耳朵部位,怎么也不肯再往下挪动一点了。 贾玉轩实在承受不住了,又不忍搡带凤鸣,去推她。 这个时候丁主任来了,他像遇到了救星,本来想让丁主任进来帮忙套上毛衣的,可丁主任偏偏就迟迟没有进来。于是,贾玉轩就大声喊丁主任:“丁主任,快进来帮忙。” 贾玉轩这一大声喊,丁主任终于进来了,却是慢悠悠的进来了。因为他听到里面的动静不对劲,像男女之间正做那种事。 丁主任一进来,就像一个偷窥者,很不自然的向发出声音的地方张望,叫道:“贾厂长。” “快来帮忙。”贾玉轩不耐烦的说。 丁主任见凤鸣正在给贾玉轩头上套毛衣,又见她身体几乎悬空,而贾玉轩是双手抱着头在挣扎,眼前的画面与他想像的不一样,他有些小失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试毛衣呢。”他说着,这才放心的走过来了。 凤鸣还想着再加把劲就成功了,但丁主任过来了,她可不想当着丁主任的面玩拙,再玩拙她就没一点面子了,便赶紧改变方向,由套毛衣变成了取毛衣,想赶紧把毛衣取下来。 谁知道,往头上套毛衣不容易,脱毛衣也不容易。那毛衣卡在贾玉轩的鼻梁和耳朵那儿穿不进去,现在脱它下来,它还不乐意,凤鸣拽了几拽,硬没把它拽下来。 随着凤鸣的用力,贾玉轩痛苦的吸里哈拉的,身体也跟着抽搐。 “丁主任快帮忙取下来。”贾玉轩有些急切。 套毛衣变成了取毛衣。 丁主任毕竟是男人,力气到底是比凤鸣大。凤鸣闪开,他上前,两手扯着毛衣,一使劲儿,随着贾玉雨轩哎哟一声的惨叫,毛衣一下子被取下来了。 在看贾玉轩那张好看的脸,就跟水煮的一样,通红通红的,还横着一道深深的紫红勒痕,特别是那两只耳朵,不但通红通红,还被弄的又肥又胀,鼻梁也破皮了。 贾玉轩如死里逃生一样,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拿过他刚才脱下来的毛衣穿上,穿过领子时,碰到了鼻子上的勒伤,疼得他直吸气,穿上毛衣他便下意识的用手去摸鼻梁,当摸到破皮处,就跟被蛇咬到似的,立即缩回了手,疼的他直皱眉。 他也知道,全棉厂的人都认为是他从那个砖厂老板手里硬将凤鸣给抢过来的,平时很宠凤鸣,啥事都依着凤鸣。现在凤鸣给自己打的毛衣又如此不成功,孙玉玲早宣扬的全厂皆知。此刻当着丁主任的面,他也想扯大旗做虎皮,虚张声势一下。 于是,他很大声的斥责凤鸣:“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吗?” 凤鸣有些无地自容,贾玉轩说她谋害亲夫,明知是占她便宜,却无言以对,要是平时她会反击的,此刻却像个犯错的孩子,羞涩的背对着贾玉轩,望着桌子上那些管理书籍,一声不吭。 丁主任没忍住,噗一声笑出了声。 刚才他在外边,他听到内室的动静和对话,以为二人大白天在内室干那事呢,当时还直纳闷,贾厂长做事一直严谨,干这种事不可能不上门。所以,当贾玉轩喊他进去,他更纳闷,这是让他进去做见证吗?见证他和林凤鸣已经干那种事了,以后林凤鸣就非他莫属了。.c0m 可纳闷归纳闷,贾玉轩催促他进去,他便试着进去,原来是在试穿毛衣。 其实,孙玉玲珑早就在大办公室形容过凤鸣打毛衣就跟剜地似的,还提前预言说,凤鸣给贾厂长打的毛衣撮撮扒扒的很别扭,只能看不能穿,现在看来,真让孙玉玲说对了。 此刻的凤鸣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后悔没有听孙玉玲的劝,将领子拆了重新打,现在是丢人打家伙,还是要折了重新打领子。 “我把领子拆了重新打。”凤鸣说着去拿毛衣,然后想赶紧离开这个让她丢人的是非之地。 贾玉轩赶在凤鸣之前,一把抓过毛衣,他两只手扯着毛衣抖擞了几下,好看的脸上荡漾着诡异的笑意,说道:“这毛衣是你打的吗?啊?如果是,也太难为你了凤鸣。”说着,他扯起毛衣,展开举到眼前,很用心的打量着,像是自言自语,“也亏你能把这些毛线给撮扒成毛衣,太难为你了凤鸣,我要怎样奖赏你呢。” 丁主任又要笑喷,他自知不能当着贾玉轩的面放肆的大笑,转身就向外急走,低着头,佝偻个背,浑身颤抖着,捂着嘴,拼命压抑着即将暴发的大笑,连路都走不稳了。 丁主任一出去,贾玉轩的脸色就立即缓和了。他本来就是扯大旗,做虎皮,虚张声势。刚才的他,只是做给丁主任看——他贾玉轩也是斥责凤鸣,埋怨凤鸣的。 贾玉轩脸上的通红还没有完全消失,鼻梁处的勒伤更明显了,但却是满面的柔情,轻声说道:“刚才如果不把丁主任叫进来,就咱两个弄出来那动静和声音,他不定如何想呢!” “嗯?”凤鸣没反应过来。 “还有我鼻梁上这伤,别人以为我对你强行那个了,你反抗,把我挠成这样的。”贾玉轩说这话时,满脸荡漾着诡异的笑意。 凤鸣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撇嘴,瞪了贾玉轩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倒会浮想联翩。” “嗯。”贾玉轩点头说,“第一次遇见你就那样浮想联翩了。”他说道,去拉凤鸣的手。 凤鸣笑着甩开:“真实面目暴露了是不是?原来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其实,她初次见他,何止没有想上去与他拥抱的冲动,这真是不谋而合的欲望,彼此都按捺和压抑着,只是此时,贾玉轩脱口说了出来,而凤鸣还在努力强固自己的矜持。 贾玉轩被闪了,没有握住凤鸣的手,便把双手交叉胸前,柔情的望着凤鸣,很认真的问:“凤鸣,在你眼里,我是那样的人吗?” 凤鸣望着贾玉轩,见他鼻梁上的伤泛着血迹,心疼极了,嘴上仍不放松:“为何有那样的浮想联翩?” “是呀,我也奇怪呢。”贾玉轩右手抚摸着圆润的w型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当时我也震惊,那个晚上,离开车间,当听到唐厂长说你是女孩儿时,便突然有了那种浮想,也是生平第一次涌起那样的浮想,每次看到你,那种浮想都会泛滥。” 凤鸣不想再和贾玉轩讨论他的浮想联翩了,再谈下去,她担心贾玉轩会泛滥失控。现在,她心里已经压了座大山,那就是毛衣领子需要折了重新打,她决定今晚连夜弄成,明早上让贾玉轩穿在身上,去参加陈科长的大婚典礼。 墨菲定律。担心领子小,却不想折了重新打,没想到连头都套不过去。把贾玉轩这一番折腾,鼻子都勒伤了,到最后还是落了个折了重新打。 现在,那件领子又小又蹩脚的毛衣就在贾玉轩身后的床上趴着,就跟一摊烂泥似的,撮揖扒扒的不像个毛衣样儿。 于是,她便说:“毛衣我先拿走,今晚上我会把领子改好,不耽误你明天穿上它去参加陈科长的大婚。” 凤鸣说着,伸手去拿毛衣。 贾玉轩立即赶在凤鸣之前拿过毛衣,呼一下扔在了床最里边的角落里,然后荡漾着一脸的诡笑说:“不用改,我要保存起来,留给咱儿子穿。” 贾玉轩的这番话如春药,让凤鸣很受用,她感到自己身体里的那道矜持的城墙正在急速的坍塌,因为她初遇贾玉轩时便也浮想联翩,憧憬着有一天和他结婚生子。但此刻她很清醒,是万万不能跟着感觉走的,不但不能,在面子上必须要反击,否则,显得她太随意,太轻浮。所以,她立即板起脸,气道:“你怎么如此不尊重人。”说罢,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凤鸣。”贾玉轩一把板过她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拉起她的手,极郑重极认真的说道,“你听我说,不擅长的事情,以后别再做了,你不擅长打毛衣,再不要打了,八百年都不要再打了。”然后语气缓和下来,又柔声说,“虽说领子小,我还是很珍惜你给我打的毛衣,放心吧,我会当成宝贝来保存的。” 然后,他趁凤鸣不备,附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5章 被贾玉轩这一吻,凤鸣的脸颊像火烧一样,瞬间烧红了半边天。刚才本来就是佯装生气,心里并不气,被贾玉轩这一吻,连装生气也装不出来了。 贾玉轩望着满面通红的凤鸣,轻轻拥住了她,热烈低语:“凤鸣,我想向你汇报工作。” 凤鸣感觉她整个人都坍塌了,隐约之中听到贾玉轩说想向她汇报工作,便很机械的点了点头:“嗯。” 贾玉轩感觉他浑身上下都着火了,烧得他有些晕眩,烧得他不停的狂奔,像烈马一样狂奔。但他还没有被烧得失去理智。他的理智提醒他,这样狂奔,突遇悬崖怎么办? 最初的提醒,他听不进去,但他的理智不停的这样提醒他,当他意识到了什么,立即清醒了,猛的推开了凤鸣。 “我给你说凤鸣。”为了掩饰刚才那尴尬的俗望,他又开始说教凤鸣,“不要为了迎合谁而去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硬逼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情,等于车下水,船上路,事倍功半,结果仍然很糟糕。” 贾玉轩又说:“不错,现在的女孩子都会打毛衣,但这只是一种现象,而不是法律规定,不像古代的女孩子,天生就是做纺织女红的命。现在是新社会,没有那一说了。” 贾雨轩又说:“春天是百花盛开的季节,但是不是所有的花都在春天盛开?不是的。(菊)花盛开在萧杀的秋天,才品行高洁,(傲)然不群。腊梅盛开在寒冷的冬天,才超凡脱俗,坚贞不屈,(傲)然冰雪。” …… 贾玉轩来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说教,刚才身体里那股强大的尴尬欲望才慢慢消失。当他意识到这番说教太官方,太不接地气儿时,才赶紧又把话题扯到打毛衣上。 “所以说嘛。”贾玉轩尴尬的笑了笑说,“以后不要再捏毛衣针了,八百年也不要再捏了。”???..Com 其实,贾玉轩早听丁主任说起凤鸣熬夜打毛衣的事情,因为孙玉玲早将凤鸣打毛衣的事情在棉厂给宣扬人人皆知,包括凤鸣不止一次说的那句“八百年也不想打毛衣”的狠话。 凤鸣呢,被贾玉轩那不接地气儿的说教给谆谆教导得脸颊上的烧红也退了,身体的坍塌也迅速恢复,贾玉轩说什么,她也听得一清二楚了。贾玉轩说她以后不要再捏毛衣针了,八百年也不要再捏了,这让她很感动。 她真是再不想拿毛衣针了,真的是八百年都不想拿了,听了贾宇轩这番话,早被他的认真和柔情感动了,便羞羞的笑着说道:“那保存那蹩脚的毛衣还有什么用,儿子的头有那么小吗。” “放心,我有办法。”贾玉轩的双手握住凤鸣的双手。然后,他轻轻捋起她戴表的手腕,看到他上次又给买的银色手表像个精致的小公主,正幸福的生活在她的衣袖里,他好看的脸上也荡漾起很享受的笑意,他轻轻拉下衣袖,遮住手表小公主,然后又握住凤鸣的双手。 他上次一听说凤鸣的手表被她姐姐戴走了,第二天就带着凤鸣又去买了款银色的情侣表,女式的凤鸣戴,男式的他戴,他原来那块手表拿回老宅扔抽屉里了。不但买了情侣表,那天还给凤鸣买了一辆斩新的自行车。比上次莹莹买的还昂贵精致。 凤鸣任由他握着双手,问道:“什么办法?” 贾宇轩只笑不说。 “什么办法?”凤鸣追问。 贾玉轩将凤鸣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前,笑着说:“让儿子在小的时候,春秋时当长筒裙子穿。” 凤鸣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抽出双手猛推了贾玉轩一把,将贾玉轩推坐在床上。 “我回财务室了。”凤鸣说罢,转身就走。 这暧昧的内室,被真爱的人拥着,还有真爱的人那(春)药一样的注视和言辞,她不仅感觉脸上发热,身上也开始发热,浑身(燥)热得难受。刚才坍塌的身体好不容易恢复了,现在又坍塌的更厉害了。 她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久留了,她那一直强行维持的矜持,要无法挽回的坍塌下去了。 “等等,咱一块儿。”贾玉轩说着,也起身穿上外套跟了出来。 凤鸣走到套间门口时,盆架上有一面镜子,她顺便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发现她的脸还是通红通红的,跟滚水煮过一样,回头再看贾玉轩,他脸上的通红反而消散了。 凤鸣见贾玉轩跟在身后,问他:“你去哪儿?” “去找王主管给你请一天的假。” “为什么?”凤鸣很吃惊。 “明天陈科长大婚,跟我去参加他的婚礼。然后跟我回家见爷爷,他要为咱展示他高超的厨艺。”贾玉轩路过那面镜子时,也弯腰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并用手指理了一下有些长的头发。 凤鸣有些心花怒放。爷爷是一家之主,他让贾玉轩带自己回家,那是认可自己呀,其实,伯一直担心贾玉轩家里人反对,现在看来,伯的担心太多余了。 凤鸣和贾玉轩出了他的办公室,趟着金汤一样的浓郁阳光,去向财务室,当经过大办公室,贾玉轩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让凤鸣先回财力室,他要拐进大办公室去问一下丁主任刚才找他有什么事。 大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消尽的笑容,贾玉轩一进去就知道这里刚刚暴发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大笑。 “刚才去我那儿没有啥事吧?”贾玉轩问丁主任。 丁主任望着贾玉轩鼻梁上的勒伤,仍有些忍俊不禁,说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下午还去不去土产公司了。 “不用。”贾玉轩说。他见大办公室的人都在偷瞄他的脸,知道是丁主任的嘴松,出卖了他试穿毛衣的事情,便赶紧离开。一出门,身后便传出压抑的笑声。 他才不介意那些笑呢,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笑他。只要涉及到凤鸣,被人谈笑的事情,他也感觉很幸福。 如同这春末夏初的季节,如同他拥有凤鸣,很美妙,很幸福,笑吧,那是他的幸福。 贾玉轩鼻梁上挂着红伤,脸上绽放着笑意,很春风得意的来到财务室,凤鸣已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看也不看凤鸣,直接去了套间,他和王主管在里面谈了大概有十来分钟,凤鸣只听到他们谈话,却听不清谈的都是什么,因为套间的门关着。 贾玉轩从王主管办公室一出来,便招呼凤鸣:“走吧凤鸣,我给你请过假了。” 凤鸣还纳闷呢,不是明天跟他回家吗,现在去哪里,不过,她对贾玉轩言听计从,贾玉轩让她走,她便简略了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办公桌,跟在贾玉轩身后出了财务室。 王主管一直送二人出了财务室,贾玉轩让凤鸣先回宿舍,他回办公室拿了包,又给丁主任安置了一番,便开车带凤鸣到了城里,停在了土产公司的临街房屋前。 房屋里有两个棉厂的职工正在忙碌着,凤鸣看着眼熟,知道他们是棉厂的职工,却叫不出具体的姓名。 这个临街房屋后面有个大院子,贾玉轩要在棉厂大放假期间,在这里开展新业务,收购大蒜,然后倒腾出去赚差价。 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忙碌的事情,他计划用收购大蒜赚的钱来代替磅上压秤坑害棉农的钱,年底给职工发那笔额外奖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6章 收购大蒜,陈厂长在春节前曾和贾玉轩说过。 前段时间,贾玉轩便和陈厂长出去考察了一番,感觉可以,又回去和爷爷商量,但爷爷是反对的,还是坚决的反对。平时,贾玉轩很听爷爷的话,但这次,他没有听,即便爷爷坚决反对,他也执意要做。 爷爷虽说反对,孙子一旦执意要做,爷爷的反对无效了,便只有亲自上阵帮孙子。 贾玉轩带着凤鸣,从门面房子前经过,进入旁边的一个大门,来到了临街房屋后面的院落里,只见棉厂结算室的一些人,还有车间的几个带班的班长,都在那里忙活着,当然也少不了翁会计。 特别是翁会计,穿衣风格与以前完全变了,打扮得跟个大地主似……不,跟个资本家似的……不,跟个华侨似的。 凤鸣一看到结算室的人,就觉得很亲切,与财务室的人相比,结算室的人就跟亲人似的,她赶紧上前给他们打招呼,向翁会计问好。在棉厂职工的眼里,她现在是贾玉轩的暂时未婚妻,尽管所有人都认为她和贾玉轩没有好结果,但所有人还是暂时对她很是恭敬。对于她的问好,都讨好的积极回应。 特别是翁会计,凤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得意徒弟,即便他也认为凤鸣和贾玉轩没有好结果,但凤鸣仍然是他的荣光。所以,一见面又嘱咐凤鸣一些财务做帐的事情,因为他还不知道凤鸣去财务室几个月了还闻不着账簿的气儿呢。 翁会计向凤鸣一番交待之后,这时陈厂长从门面房的后门进来,翁会计看见,立即冲他连声说:“雷儿好雷儿好!” “没外人,就别这腔口了。”陈厂长打趣的说。 凤鸣很惊奇。翁会计不仅穿衣变了,有时说话也变成了南腔北调。 翁会计一扭脸,看到凤鸣惊奇的表情,又说:“雷好啊林会计。” 凤鸣吓一跳,怔在那里,众人见状,又扯喉咙大笑起来。 凤鸣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笑。 一旁的赵会计笑过之后,便说:“还打算放了假摆摊卖凉皮,看来要泡汤了……” “屙了屎连手都不洗,你卖凉皮也没人吃。”贠会计不等赵会计说完便打白她。 众人一听又扯喉咙大笑。 贾玉轩一进来就打量院落里的布置,陈副厂长一来,他便与陈副厂长和翁会计谈工作上的事情,大概谈了十来分钟,才结束淡话。 “事先给他们交待清楚,明天中午别贪酒,不通耽误这里的工作。我还有些别的事,明天就不过来了。”贾玉轩给陈副厂长和翁会计说。 “听你爷爷说了。”陈副厂长说。 贾玉轩又和所有人打了招呼,便带着凤鸣离开了, “翁会计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坐在车上,凤鸣问。 贾玉轩开着车,没有看凤鸣,只是笑着说:“后宫不许问政。” 凤鸣很夸张的无奈一下,仰躺在后座上,面向车窗外,看着向后倒去的街景,还有身在街景中的那些行人,突然觉得此刻她和贾玉轩就是穿越尘世的过客。但过客都是身在旅途,从来的地方来,到去的地方去。她和贾玉轩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 如果不是从来的地方来,也不去要去的地方,那该多好,总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永远不要停下来,一直走,一直都在穿越尘世,没有尽头,一直到地老天荒。 但地老天荒也有个尽头。 凤鸣轻叹一声,将目光从车窗外的街景上收回,望向正开车的贾玉轩,一想到地老天荒也有尽头,那张精致的五官上突然流淌着满面的不舍。 贾玉轩发现她在看自己,便扭过脸望了她一眼:“什么?” “没什么。”凤鸣掩饰着莫名其妙的伤感,挤出笑容回应贾玉轩,然后又望向车穿外的街景。 美好这种东西,只能向往,不能拥有,一旦拥有,总是害怕失去。她望着向后倒去的街景这样想。 贾玉轩将车停在街边,带凤鸣来到附近的理发店。 这家理发店是两间通房,里面的布置却很普通,很落后,灰不溜秋的墙壁上,脏兮兮的,里面只有一个中老年男人在给一个中老年男人理发。 现在这年头,很少有这种理发店了。现在的理发店都很时尚,不仅是布置的时尚,理发的师傅也很时尚,大都是衣着时髦,发型新潮的年轻男女。???..Com 进理发店之前贾玉轩问凤鸣要不要修剪头发,凤鸣立即摇头,摇得急切而坚决。她现在正急着留长发,只嫌头发长得慢,才不要修剪呢,哪怕只修不剪,她也不可能要的。 那中老年的理发人一看贾玉轩来了,赶紧冲他点头微笑,并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凤鸣。 贾玉轩回以微笑之后,便和凤鸣坐在一旁的陈旧椅子上等待。 那中老年的理发师傅给中老年的客户理好发,刮好胡须,洗净了脸,收了钱,赶紧招呼贾玉轩。 “这次你头发可是好长时间没剪了。”中老年的理发师傅一边说,一边往盆架上的脸盆里放热水。 “是,最近有点忙。”贾玉轩说着,脱了外置,放到凤鸣怀里,坐在了理发师傅面前的热水脸盆前。 “这季节棉厂有多忙,不应该呀。”理发师傅说。 “不是忙棉厂的事情。”贾玉轩说。 …… 那中老年的理发师傅好像与贾玉轩很熟悉,在给贾玉轩洗头期间,两人不断交谈,一直交谈到贾玉轩坐在了大镜子前的理发椅子上,那中老年的理发师傅一边给贾玉轩理发,二人还一边交谈。 “上星期你爷爷过来了,说你最近在搞什么,他可是很担心的。”理发人说。 “不是我个人在搞,是厂里的项目。”贾玉轩说。 理发师傅回头望了一眼凤鸣,问:“这是玉莲?” 玉莲是贾玉轩的妹妹。 “不是。”贾玉轩笑了笑,说:“我们家玉莲哪有这么丑。” 贾玉轩说着,表情诡异的望着面前大镜中的凤鸣。 他背后的凤鸣冲镜中的他努了一下嘴。 两人如此的眉来眼去,那理发师傅便知道凤鸣和贾玉轩的关系了,便会意的笑了,随口说:“情人眼里出西施。” 贾玉轩一听,没忍住,扑哧一声失笑了。他是故意说“我们家玉莲哪有这么丑”,是抛砖引玉,想让理发师傅夸凤鸣好看呢,没想到理发师傅年纪大了,不懂得年轻人的心思,竟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意思是说,凤鸣虽然丑,只要自己看对眼了,在自己眼里却是西施。 于是,贾玉轩冲镜中的凤鸣眨了眨好看的蝌蚪眼,凤鸣也撇了一下嘴,回应一个不屑的冷笑。 那理发师傅自知失口,赶紧叉开话题,说:“玉莲现在参加工作了吧?” “没呢,才高中。”贾玉轩说。 …… 贾玉轩修剪了一下他那像锅盖覆盖额头似的短碎发,这样精致的少年发型,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毕业,一直都没有变。参加工作的第二年,他觉得这种发型显得人不成熟,太少年,就开始留起了三七分的碎短发型,既稳重成熟,又干炼利落。只从遇到凤鸣之后,他又觉得三七分的发型与年少的凤鸣不般配,显得太成熟,于是,在遇到凤鸣的第二天,他便来这家理发店将三七分的短碎发型修剪成了学生时代的那种像锅盖覆盖额头似的短碎发型。 男人剪头,都捎带着修面,本来就好看的贾玉轩,剪过头修过面之后,如从画上走出来的一样,他那张英武俊朗的五官,好看得让凤鸣陶醉。 那理发师傅好像也很满意自己的手艺,他打量着面前镜中的贾玉轩,是连连点头。 “嗯,这才是贾主……贾厂长。”那理发师傅说,“以前在商业局那个发型,太老成了,你刚剪那个发型的时候,我回家跟你大娘说你剪了个干部的发型,你大娘听了还一直笑呢。嘿,她笑过之后还怼我说,当干部了就应该剪个干部发型,才像个干部的样子。你说她这不是抬杠吗,不是干部,剪个干部发型就是干部了?这干部不剪干部发型,就不是干部了?你最近也不剪那个干部发型了,不照样做了更大的干部。” 理发师傅又说:“看,现在这多好。” 贾玉轩心里不乐意理发师傅再扯他改发型的事情,他怕扯多了,凤鸣知道了自己将三七分发型改成现在的短碎发型的时间正好是遇到她之后发生的,那样凤鸣就明白他变发型是为了显得更少年。 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别看凤鸣呆板,在有些事上心里透亮。否则,她也不会把扣铁丝操作到那种出神入化境界,也不会把算盘学得如此的快速精炼。 于是,他赶紧问:“好了吗张师傅?” 中老年的理发师傅点头:“嗯,可以了。”理发师傅说着,开始去贾玉轩身上的围布。 贾玉轩趁理发师傅给他解去身上的围布时,望着面前镜里的凤鸣笑了一下,镜中的凤鸣立即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贾玉轩付了钱,从凤鸣手里接过外罩穿让,二人出了理发店,向停车的地方走去,贾玉轩突然发现了凤鸣痴迷他的眼视。 “好看吗?”贾玉轩将脸伸到凤鸣面前,诡笑着问。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7章 贾玉轩问凤鸣他剪的头“好看吗”的时候,他那散发着刚理过发之后的好闻气味的头,差点贴到凤鸣脸上。这傍晚的大街上是人来人往,凤鸣本能的向后撤了撤身体。 “嗯。”凤鸣向后撤着身体点头。 贾玉轩开心的笑了,一把牵过凤鸣的手,一边向停车的地方走,一边没话找话的笑问:“好看到什么程度呢?如果满分是一百分,你给打多少份。” 凤鸣便又重新望向贾玉轩,一双漆黑的双眸呆板的如刀子一样,很贪婪在的在贾玉轩的五官上划了几划,又突然羞涩的低下头,如实说:“我真想给你打一百二十分。” “不好吧。满招损,一百分就满了。”贾玉轩嘴上为么说,表情却很称心。 “所以说,我不能给你打一百二十分,就打九十九点后面是无穷无尽的九。”凤鸣也很为自己的打分而满意。 凤鸣又笑着附近贾玉轩耳边低语说:“但在我心里却是一百二十分,这只有你知我知,千万别让风听到,别让空气听到。” 她说这说时的表情和语气像极了几岁的小女孩儿。 贾玉轩开心的笑了起来,因顾及过往的行人,免强止住笑,很是欣慰的说“那就好,我只在乎你林会计给我打分。” 贾玉轩又笑着说:“你不是很爱看书吗,来,用文字形容一下我此刻的形像。” 有些突然,凤鸣的反应和她的五官一样呆板缓慢,一时还无法用恰当的文字来形容。 于是,她便站定,怔怔的望着贾玉轩,心里急速的搜索描写美公子的词句。.c0m “公子世无双,皎如玉树临风前。” “雄姿英发美少年,邻女登墙窥三年。” “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灼灼有辉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 当贾玉轩听到第二句,也就是被邻家女孩儿偷看三年那句,他没忍住,突然就笑喷了,至于说那句下面的赞美词就听不清了。 可凤鸣还沉浸在自己思索的世界,像说梦话一样,把思索出来的词句给自言自语出来。 “停,停停。”贾玉轩笑着摇动凤鸣的双手。 他这是第一次见识到凤鸣的专注,大概她学算盘九归的时候也是如此专注,才一遍成。他想。 凤鸣被贾玉轩给摇回了现实中来,笑问:“刚才那些形容你好看的词句够不够?” “太奢侈泛滥那些好词句了,我本来想要你说‘好看’两个字就满足了。结果给泰山压顶了,我可担当不起。”贾玉轩说着,牵起凤鸣的手向停车的地方走,“走,别站着。” “我现在才知道你为什么来这家破旧的理发店理发了,那大爷剪头真的好看。”凤鸣说。 “我们家祖孙三代都在这家理发店理发。”贾玉轩笑着说。 贾玉轩望着凤鸣又说:“该我给你打分,该我称赞你了吧。” “不用。”凤鸣立即摆手说,“我只要情人眼里出西施就行了。” 因为从小到大,她听到的都是别人说她不精细,呆板,出不了芒,嘴笨。说她好话的却没听到一句,她可不想贾玉轩为难来夸自己。 贾玉轩忍不住大笑起来。 二人来到车前,贾玉轩为凤鸣打开车门。二人坐进车里,贾玉轩望着凤鸣,很心满意足的微笑着。 “看什么?”凤鸣被看羞了,望向窗外。 贾玉轩开始启动车,说,“我们找个地方吃晚饭。” 他又问凤鸣:“你想吃什么?” 凤鸣在心里说,最想吃你。 但她嘴上却说:“随你吃。” 她说罢,看了手表,又问:“这个点伙房应该还有饭。” “不。”贾玉轩一边开车,一边隔窗望向街两边的门店,用心寻找饭店。 凤鸣不想让贾玉轩破费,她突然想到一中附近那家小面馆,曾跟着哥嫂去吃过几次,那的饭菜很实惠,一中学校的老师们是那里的常客,嫂子最爱吃那家的饭菜,还经常夸那里的饭菜有特色,能吃到在别的饭馆吃不到的特色菜。 只是那饭馆有些偏僻,在一中对面的胡同里。 也许玉轩也喜欢吃那里的饭菜呢。凤鸣想。 于是,她便提议说:“一中附近有家小饭馆,听说很有特色。” 贾玉轩也去过那家面馆,还是凤鸣的哥嫂没结婚前,他请客,和凤鸣的哥嫂一起去过。他和莹莹一样,也喜欢吃那家的饭菜 凤鸣这一提议,他以为凤鸣喜欢那家面馆的饭菜呢。 “我知道那家饭馆。”贾玉轩二话不说,调转了车,向七贤路开去。 “凤莲是谁?”凤鸣望着正开车的贾玉轩问。 “我妹。”贾玉轩开着车,说:“她上初中之前,爸妈懒得给她梳头,经常带她去那理发店给她理发。那理发的张师傅,原来是城关供销社理发店的职工,退休之后自己开了这家理发店。他手艺不错,要是晚上,县领导都会上门找他理发。他这个人,就是不太会说话……” 贾玉轩说到这里,表情诡异的望了凤鸣一眼。 凤鸣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 “我感觉他挺会说话的,夸我像西施一样好看。”凤鸣笑着说。 贾玉轩正开着车,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差点开不了车。 凤鸣也跟着笑,说:“我才不在乎自己在别人眼里什么样儿呢,只要在你眼里是西施就行。” “不只是西施。”贾玉轩止住笑,腾出一只手,轻抚了一下凤鸣放在膝上的手,很认真、很爱怜的说,“你是我一生守护的真爱,相信我。将来我带给你的只有惊喜和幸福,而不会让你后悔。” 以前,凤鸣总觉得上天没有长眼,上天很无道,这一刻,她觉得上天太恩宠她了,太偏爱她了。她不稀罕大富大贵,前程似锦,只能能拥有贾玉轩,这辈子便足矣。 西天的晚霞,像绚丽的火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正肆意的燃烧。 街两边的树木,电线杆,房屋和行人,被沐浴在浓郁的晚霞里,所有物体的影子,都被拉得很长。这个世界,变形了,虚幻了,如同神话一样,让人感觉不真实。 车里面的光线,很热烈,很虚幻,如此刻凤鸣心里的幸福。 凤鸣心想:凡是美好的东西,幸福的东西,怎么总给人感觉不真实呢,如梦如幻的不真实。而少儿时的遭遇,痛苦,艰难,却刻骨铭心的真实。直到现在,都硬邦邦的能摸得到。 在梦幻般的晚霞里,大概行驶了十来分钟,贾玉轩开车带凤鸣去到了那家面馆,要了两碗面,和一素一荤两个菜。 其实,凤鸣不喜欢这家饭馆的饭菜,如果论口味,她觉得面馆里的面,还不如厂里大厨的手艺。凤鸣也不知道一中的老师们为什么都爱来这家饭馆,大概是实惠的缘故吧,至于说特色,那是凤鸣小时候吃到吐的东西。比如说,芝麻叶面条,红薯叶面条,蒸灰灰菜,蒸榆钱,蒸槐花,蒸红萝卜缨等。 一年四季生发什么,那家饭馆里便有什么特色菜。 贾玉轩和凤鸣的嫂子一样,吃得津津有味,还问老板蒸灰灰菜是什么菜。 凤鸣当然知道那是灰灰菜,可她不想剧透。如果她一剧透,估计都彰显不出那灰灰菜的神秘和高贵了。 于是,那饭馆老板便屁颠颠的跑过来,把那灰灰菜说得神乎其神的,都快赛过人参了。 此时凤鸣像个高人一样,听那饭馆老板头头是道的讲那灰灰菜的妙处,是笑而不语。 凤鸣不喜欢这饭馆的饭菜,但她知道贾玉轩肯定喜欢,就像她嫂子一样喜欢。 虽说口味不如棉厂伙房的大厨的手艺,但凤鸣喜欢她和贾玉轩在一起吃饭的这种感觉,就像一对夫妻就餐一样的感觉。当然,贾玉轩好像也知道凤鸣喜欢这种感觉,像夫妻一样就餐,像夫妻一样结伴行走在大街上,像夫妻一样走过这个世界。 其实,于二人来说,彼此认为就是夫妻,从相遇的那一刻起便是夫妻,从相遇的那一刻起彼此都视对方为未来的伴侣,只是眼下没结婚而已。 回厂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 湿漉漉的空气里弥漫着田野的清新,一轮明月早早就挂在了东方,只是月辉还被埋没在暮色里。 贾玉轩将车停在了西门以里的空旷处,那是保卫科的办公区,陈科长的办公室就在那里。但这个晚上,陈科长的办公室却没有亮灯,因为明天就大婚了,是在他老家大婚,他几天前就带着他的女临时工妻子回他老家准备去了。 贾玉轩和凤鸣步行穿过那条贯穿整个棉厂的宽阔水泥路,车间楼里一片漆黑,像座沉睡的城堡,水塔上的长明灯就像一轮不落的太阳。 孙玉玲和那个保安的屋里依然幸亮着福而温馨的灯光,保安移动的身影不时的被灯光投射在窗户上。 贾玉轩仰头望了望水塔上的长明灯,又看了看身边的凤鸣,突然想起了初遇凤鸣的那个晚上,他望着水塔上的长明灯,想了很多很多。 他认识凤鸣的时候,凤鸣还是别人的未婚妻,现在是他贾玉轩的未婚妻。 此刻,那个晚上他的所思所想,都实现了。 于是,他那一百二十分的俊朗五官上,便突然荡漾着开心的笑意,望向水塔附近的人工蓄水池。 水塔附近有个很大的人工蓄水池,此刻孙玉玲正坐池沿上,手里拿着什么,正吃得有津津有味,那个保安队长的住室就在水塔西北边,他正从住室出来,手里端着餐具,走向孙玉玲。孙玉玲一抬头看到了凤鸣,便立即举起一支胳膊朝凤鸣挥了挥了,隔着几十米,凤鸣也立即回应,朝她挥了挥手。 空荡荡的棉垛区,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台,有一摊人正坐在离家属区最近的垛台上面打牌,围观着一簇人,一群孩子在周围的垛台上跑来跑去,大概都没吃晚饭。他们中有人看到贾玉轩和凤鸣,不知说了什么,所有人都望了过来。 这个季节,白天晚上有温差。那热闹的垛台上,白天穿毛衣西装的人,此刻有的人都穿上了薄袄和呢子褂。 凤鸣穿着一套灰西装,里面是月蓝色的衬衣,当然也感觉到了一阵凉意,但有贾玉轩在,这凉意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冷吗?”在众人望过来的时候,贾玉轩牵过了凤鸣的手。 凤鸣摇了摇头,很享受被贾玉轩牵手。 贾玉轩为她所做的一切,于她来说,都是幸福和享受。 贾玉轩牵着凤鸣的手,穿过内场与外场的界限,快要进入办公区的门道时,他便用温暖如火,甜蜜如糖,轻柔如棉的口气嘱咐凤鸣,明天可以睡到自然醒,因为请过假了,睡醒之后就可以直接去他办公室,随厂里的领导班子去参加陈科长的婚礼,然后回城给爷爷置办些东西,再回家吃爷爷做的丰盛美食。 这个晚上,凤鸣做了一夜的好梦,睡得踏实香甜,但她没想到,第二天跟贾玉轩回家,见到了他爷爷,他的爷爷竟然是当初带她来棉厂上班的那位慈祥的老者。 爷爷却早知道是她,迎出来的时候,乐得嘴都合不拢,呵呵的笑着说:“凤鸣,缘份呀,爷爷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是将自己的孙媳妇送到棉厂上班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8章 昨晚下了一场雨,早上的气温有些凉,当太阳挂在高高的天空上,温度也升得高高的,幸亏有风,从四面八方一阵儿一阵儿的刮着,消减了温度的劲头。 冷战将车停在树荫下,下了车,最近他总感觉像做梦一样,对正谋划的事情,既迫切又没有把握。 他所停车的地方是一片空旷之处,目光所及之处满是挺拔的扬树,树荫下熙熙攘攘的散落着两类人,一类是悠闲的老人,一类是带孩子的爷爷奶奶和年轻母亲。 这片空旷的杨树荫位于七贤路东段,正好被夹在两个大单位之间,据说是其中一个单位的退休老人的活动场地,因为临街的围墙倒塌,现在成了全县人的活动场所。偏向临街的地方,有好几间房大的面积上没有杨树,而是用蓝砖砌成了一尺多高的矮墙,里面的地面整理的很是干净,一些老人正在做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感兴趣的休闲运动,玩门球。 冷战抬腕看了看时间,又倚车吸了根烟,这才离开那片空旷之处,去了迷你锦衣店。 迷你锦衣店就在附近,以前,每当他去迷你锦衣店的时间不能确定时,他常常将车停在这里,而不是停在迷你锦衣店前边的街边。否则,别有用心的人,会按图索骥,看到他的车就能在迷你锦衣店找到他。 现在,他去迷你锦衣店的时间也不能确定,当然不能把车停在迷你锦衣店前边的街上,尽管他这次来迷你锦衣店并不是为了干那事。 自从被凤鸣退亲之后,他再没和那女店员干过那事。不与那女店员干那事儿并不是他没有了那种需要,也并不是他没有了那种心情。其实,他越心情不好的时候他越有那种需要,被凤鸣退亲之后的时日里,他像上刀山下火海一样煎熬,那种需求特别强烈,但他就是不想再找女店员发泄那种需求了,因为她床下的那些烟头。并且,那还不是普通的烟头。 他虽说被凤鸣退亲之后再没有与那女店员发生那种事了,但他一直都想来与女店员做个彻底的了结,断清二人的一切关系,可又觉得还不是时候,他总觉得有一天他还会需要这个店铺,没想到他现在就需要这个店铺了,便庆幸自己幸亏还没有与这个女店员了结,否则,这次便利用不了她和这个店铺了。 那就便最后一次用她一下吧。 冷战来到迷你锦衣店门前,人还没进店,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歌曲:美兰美兰我爱你。 多么熟悉的歌曲。于别人,这首歌曲很美妙,于他冷战,这首歌就是个噩梦。此刻他听到这首歌曲,虽说也很烦感,但不像少年轻狂时,有打架的冲动。 他进入店里,本来是要关掉录音机的,但歌曲已经循环到下一首歌曲,一把小雨伞。 一把小雨伞,他特别喜欢这首歌,因为就是在那个雨天他初次遇到了凤鸣,去年冬天他带凤鸣上街,那是个雪雨天,他们也是共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现在想起来那意境还妙不可言。那一天,店里也播放着一把小雨伞。他喜欢这首歌,因为喜欢,当然舍不得关掉录音机。 店里有两拨客人,老练的女店员正游游刃有余的接待。 冷战一进去就坐在了柜台里,掏出烟在手里把玩,也不吸,双眼没有目标的望着柜台外的地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嘴角扬起冷笑,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满腹的心事。 他这次谋划的事情,没有与父母商量,因为他知道,父母是绝对不会同意他的谋划。 可他实在不甘心,梦里的真爱,现实中好不容易遇到了,也名正言顺的定亲了,却又被人横刀夺爱,泡汤了,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谋划有些出格,却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因为他无法忘掉凤鸣,即便得不到凤鸣,也想恶心一下那个棉厂厂长,他更希望出现奇迹,那个棉厂厂长被恶心了之后,有可能嫌弃凤鸣,那么,凤鸣就必然会重新属于他。 虽然那棉厂厂长的嘴上说,凤鸣就是结婚生子,他也不会放弃凤鸣。那只不过是说给他冷战听,让他冷战死心,可他冷战就不信,那棉厂厂长被恶心了之后,他还会爱凤鸣如初。???..Com 这时,录音机里又循环到“美兰美兰我爱你”,正沉思的冷战像突然受了刺激一样,起身上前,很暴力的关了录音机,又很暴力的取出磁带,将磁带条扯出来拽断,啪一声扔到了门口。 他当年进入县高中,因为这首歌曲天天跟人打架,因为他那标致的娘叫王美兰。因为这首歌曲,本来学习优异的他,高考别说本科了,连大专也不大专。 刚才那两拨看衣服的人已经离开,又进来个女孩,她刚一跨进来,那磁带便嘣的一声落在她脚旁边,受了惊吓的她,看了看怒气未消的冷战,见他拥有一张痛苦到变形的脸,有些惊恐,然后又看了看女店员。 “没事的,他喝了点酒,进来吧。”女店员没事人似的微笑着,招呼看衣服的女孩。 女孩儿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出什么事了?”女店员问冷战。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气恼。 从春节到现在,冷战一次也没有来店里与她那个,她也不恼,因为这一段时间是砖厂的黄金期,大长一年全靠这段时间挣钱。她善解人意,认为冷战忙着砖厂的生意。 冷战也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过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现在就去给你买新的。” 他说罢就出了迷你锦衣店。他徒步到了附近的音响店,挑选了好久,特意挑了盒新磁带,里面有一把小雨伞的歌曲,没有美兰美兰我爱你的歌曲。 他拿着磁带,又回到店里,都中午十二点多了,他将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了播放键,第一首歌曲便是一把小雨伞。 女店员正在招呼买衣服的客人,冷战坐在柜台里面,抬腕看了看表,望了望店外,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 一点多的时候,店里再没有客人了,女店员进入内室做饭了,有客人进来看衣服她会出来,客人一走,又赶紧去内室忙活饭菜,她压根都不指望冷战能帮点忙。 饭菜做好,她端到外边柜台上,冷战坐里面,她坐外边,俨然一对小夫妻。 冷战没食欲,一脸心事的他,只是应付性的吃了些。 自从被凤鸣退亲,冷战似乎忘了这个店的存在,一次也没来过,今天来也是因为他谋划的需要。于他来说,这个店员,只是他的锦上添花,没有了锦,要花有何用。凤鸣才是他的宝贝锦,店员只是可有可无的花。 女店员似乎猜到了冷战的心事——他和未婚老婆之间出现了很严重的问题,也只有他和未婚老婆的关系出现了问题,才能让他如此痛苦不堪。 午饭之后,女店员拿出了帐本和营利,冷战毫无表情的接了,按以往的老规距给她发了春节过后的工资和奖励。 女店员也心安理得的接了。 每天下午的两点左右,都是客人最稀少的时候。 冷战满脸心事的坐在柜台里面,女店员坐在柜台外边想心事,想着想着,她便拭探性的问冷战:“如果……” 可她“如果”了几次都没有说出口。 “如果什么?”冷战反问她。 “如果……如果你和你老婆最终没有走进婚姻,你会考虑我吗?”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19章 冷战听那女店员问他如果娶不到未婚老婆会不会考虑她时,他心里不由得恶狠狠的冷笑了一下,麻木的洒了她一眼,没有吱声。在女店员那很期待的注视下,他便掏出香烟点上,猛吸一口,那张痛苦扭曲的脸上,便淹没在绕缭的烟雾里。 娶不到凤鸣,他肯定不会孤单终身,因为还有生理需求,还要传宗接代。否则,这天下人都生儿育女做什么。可传宗接代,生理需求,还用考虑是谁吗?是个女的不就行了,只要她身上有那设备就行,反正晚上一媳灯,黑呼呼的啥也看不见。 可他想娶凤鸣,不仅仅是传宗接代,不仅仅是生理需求,而是一种任何女人都无法代替的那种感觉,他把它叫做真爱,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爱,彻心彻肺的爱。???..coM 他爱凤鸣,是命中注定的真爱,如果娶不到她,将会浑浑好好的过一辈子。像世世代代的村里人一样,老在那个村子里,死在那个村子里。 上天真会捉弄人,既然让他遇到了真爱凤鸣,却又不让娶到她。 到底有没有上天呢,到底有没有神灵呢。 失去凤鸣,等于失去真爱,剩下的便只有传宗接代和生理需求了。他想到这里,隔着烟雾望向女店员。 心想,你只是我的生理需求,连传宗接代都够不上。 但冷店不会愚蠢到把心里话说出口,聪明的女店员也不再继续追问。 冷战在店里一住就是三天,既很过瘾的解决了生理需求,也不耽误他自己的恶毒谋划。除了第一天,他在县城里到处逛逛,置买一些东西,之后他都是呆在内室,外边买衣服的客人再多他也不出来帮忙,有时候白天他会出去一下,但很快就又回店里了。 第三天的上午九点多,他正在店的内室里躺着,有些醉生梦死,但心里的恶毒谋划却很清晰。也就是这一天,突然有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跑店里来找冷战。 “你好,麻烦你赶紧喊冷战出来。”来的男人很着急的说。 女店员上下打量着那个男人,很是狐疑。 这店铺虽说是冷战暗中投资的,冷战每年虽说也经常来店里小住,可那都是在暗中进行的,这名义上却是她的店铺,现在竟然有人寻到她店里找冷战,还寻的这么急,这说明对方是知道冷战住在她这里的。 女店员正豫犹要不要进去喊冷战,内室的冷战闻声早探出内室。 “冷辉,快进来。”冷战探出上半身招呼冷辉。 当时店里有几拨客人,乱哄哄的。 冷辉越过乱哄的客人,急切的寻找冷战的声音。 “这呢冷辉。”冷战更急的招手。 冷辉这才发现角落暗门处探出上半身的冷战,立即奔了过去。二人来到内室,坐在一米二的床上开始小声密谈。 “冷战,好机会,林会计今天要一个人骑车回家。”冷辉说。 “她一个人骑车回家?怎么可能。”冷战还提不起兴致。 “我可是亲耳听见她说要骑自行车回家,还是骑我们厂长给她买的新自行车回家。”冷辉保证说。 “她是我媳妇儿,我最把她的底。她以前回家,都是坐她哥的自行车,因为林青山那老流氓担心她路上不安全,不让她一个人来回。现在不都是坐那小流氓的汽车回家吗。”冷战说。 “我给你说冷战,现在我们厂长可顾不上她,他白天很少回厂里,因为他在城里搞了个什么项目,用的全是车间和结算室的人,我们外场一个人没用,那些人都拿双份工资,厂里一份,那边一份。”冷辉很着急的解释说。 冷辉见冷战还是无动于衷,又着急的催促说:“不骗你冷战,我来这儿的时候,林会计已经擦好了自行车,她给同宿舍的说她要骑车回家,说她伯生日……” 冷战听到这里,兴致突然上来了,一双大眼开始放光,人也站了起来。 “我信儿可是给你捎到了,你再磨蹭,可就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冷辉说着也站了起来。 冷战的双眼放着光,劈手从床头抓过汽车钥匙,丢下冷辉,兴冲冲的奔了出去,一路奔跑着直奔停车的地方,开车来到离县城有十几里的河滩杂林里的小路边,将车停下,开始坐在车里焦急的等待。 从九点多等到十点多,共有两个人路过,一个是骑车的中年妇女,一个是步行的背篮老人。 冷战下车,站在一棵槐树下,不停的向小路的尽头张望,十一点的时候,他等待的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他的心里一阵狂喜,激动的满脸通红。因为那个人就是凤鸣。 河滩杂林里的路面,都是青沙地,路面松软。 凤鸣骑着自行车,很吃力的蹬着。 前边车蒌里放满了副食,后座上也绑捆着一纸箱副食,因为明天是她伯的生日,她三天前就开始上街为伯购买寿礼了。 二斤冰糖,二斤白糖,二斤鸡蛋糕,还有几瓶梨罐头,满登登的一纸箱。 前面的车蒌里有二斤熟牛肉用牛皮纸包着,还有一包牛肉水煎包,还有两根擀面杖粗的洛阳肉联厂的香肠。 自行车的前后都塞满了东西,显得很满档,还散发着副食的香甜味。 这是凤鸣第一次为伯置办这么丰厚的寿礼。虽说从十四岁那年就开始领工资了,但以前伯生日时因为儿女都没有结婚成家,都是自家亲一堆,没啥外人,不需要那种仪式感,每逢伯生日只是早上煮几个鸡蛋,中午包饺子,改善一下当天的生活,不用儿女们破费置办寿礼。现在哥结婚了,家里有了嫂子这个外姓人,伯的生日就要有那种排场的仪式感了。 本来嘛,凤鸣还有没有结婚,也不需要置办这么丰厚的寿礼。 但她和冷战退亲,让伯为难了,给伯添累了,她很是愧疚,但也很庆幸自己有这种通情达理的伯,便趁伯的寿辰,她要好好孝敬一下伯。 凤鸣骑车不是太行,尽管老早就学会骑车了。有些地面太松软,跟沙漠似的,凤鸣骑不过去,会跳下车推过去。 正当她奋力蹬车时,前边又出现了一片松软的地面,这边松软的地面,面积很大,几乎覆盖了整个路面,只有路沿半尺宽的地方是硬地。 凤鸣抱着侥幸心理,想从边缘的硬地上绕过去,没想到车子一歪,不但没有绕过去,还要摔倒。可就在摔倒的那一刻,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车子扶住了,有惊无险,她只是被吓了一下。 当她抬头道谢时,却发现是冷战。 眼前的冷战,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黑瘦黑瘦,颧骨突出的有些变形,两只大眼越发的大,还放射着利剑一样的欲望锋芒。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0章 凤鸣一看到冷战,来到嘴边的谢谢又立即咽了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凤鸣没好气的问。对他刚才的出手相助,她丝毫也没有感谢之意,反而很厌恶。 “等你。”冷战激动的浑身战栗,说出来的话都是颤抖的。 “等我干吗?” “想和你谈谈。”新笔趣阁 “对不起,没有什么可谈的了。”凤鸣说着,推起车子就走。她实在不想多看冷战一眼,她也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冷战的手,很牢固的抓着车把。他怎么可能放凤鸣走呢,这是他谋划了好久的事情,那就是,他要和凤鸣发生那种事情,事后那个棉厂厂长即便不嫌弃凤鸣,也是被恶心了。 他就是要恶心那个棉厂厂长。 哼,你得到凤鸣了,还说漂亮话,说什么凤鸣即便结婚有了孩子,你也不会放弃。好吧,这次就看你放不放弃,你放弃了,物归原主,凤鸣还是我冷战的,我不嫌弃她,你棉厂厂长不放弃,却被狠狠的恶心了一下,看你以后还说不说漂亮话了。 这个邪恶的念头是冷战最近一直谋划的事情,只是没有机会。 现在好不容易等到机会了,那事还没发生,他怎么会放凤鸣走呢。 但是,如果和凤鸣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凤鸣能回心转意,那才最称心。 所以,还抱着一丝幻想的冷战,并没有直接行动,而是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凤鸣。 “凤鸣,我知道退亲不是你本意,都是家里人逼迫你的……” “你错了,大错特错了,是我的本意,是我以离家出走威胁俺伯退亲的。”凤鸣打断冷战。她没想到冷战到现在还不死心,她想让他赶紧死心。 “即便是,那你也是被那个流氓蛊惑,只要你回心转意了,我们可以破镜重圆。” 凤鸣吼道:“不可能,在我的世界里,破镜不可能重圆。” 冷战没想到凤鸣学么决绝,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 凤鸣:“为什么?你想呀,破碎的镜子,用再高超的枝术去修复,依然会留下裂缝的痕迹,一面有裂缝痕迹的镜子,照出来的影像是变形的,扭曲的,那还不如再换一面斩新的镜子。” “你这是什么臭罗辑?”冷战难以置信,面前这个吼叫的凤鸣就是他梦(中)出现的那个精致女孩,“他怎么会把你变成这个样儿。” 凤鸣:“这是我的爱情罗辑。这是我在你这种人面前的本色。,看到你我才忍不住这样儿。” 冷战:“你的爱情罗辑?看到我才忍不住这个样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你忘了我们都这么多年的关系?才当了几年公家的人,就不是你了,可别忘了你的农民身份。现在国家正在搞活经济,那公家的人都下海经商了……” 凤鸣:“我的爱情罗辑跟喜新厌旧和农民身份没有半点关系。请你接受现实,赶紧找个合适的人结婚吧!凭你的条件,不愁找,还挑着。” “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适合我。否则,当初我也不会用绝食来逼家里人上门提亲了……” “别做梦了,咱俩已经不可能了。” “做梦?现在我就让它变成现实。” 凤鸣一怔,再看冷战,一脸邪恶的笑着。凤鸣最恶心的就是他这种笑。 此地不能久留,得赶紧走人。 冷战的一只手还抓着自行车的车把,凤鸣猛的转了一下车把,甩开冷战的手,推车就走。 冷战一声冷笑,劈手又抓住车把,他满面的绝望,但绝望里又慢慢泛起希望,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说:“凤鸣,我和你的缘份可是天定的,也是前生的约定。你知道吗,在你没出现之前,我一直在寻找你,苦苦的寻找,一直在等待你,望眼欲穿的等待。你知道吗……” 冷战说着,一抓住凤鸣的手,就像抓住了能使凤鸣回心转意的法码一样,腔调有些沙哑,也有些哽咽:“在第一眼看到你的一刹那,我几乎都不知所措,就是那个开学的第一天,外边下着小雨,你知道我当时有多么震憾吗?我夜夜都梦到你,你说说,这天底下从来就没见过面的人,怎么会夜夜梦到呢?这不是缘份是什么?这不是命中注定是什么……” 冷战越说越激动,竟然又激动的给凤鸣讲起来了李庆宾给他讲的月下老人系红绳的故事。 凤鸣一边挣脱,一边烦感的说:“胡扯,谁和你前生有约定了,你苦苦的寻找,只不过是寻找一个合适你的人,也就是一个不傻不精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可以对你的所作所为充耳不闻,装聋作哑,你怎么会是在寻找我?真是虚伪卑鄙……” 冷战一怔,以为凤鸣知道他和女店员的事情,但仔细一想又不可能,如果知道,退亲的时候会拿这个做为退亲的砝码和理由,可她伯在退亲时,抱歉的话说了一大堆,并没有提及他和女店员的事情。 认为凤鸣并不知道女店员的存在之后,冷战又激动不已的继续说:“凤鸣,你我可是经过月下老人系过红绳的,我们的姻缘是命中注定的,是前生注定的,你知道吗凤鸣,没见到你之前,你就已经在我的梦(中)出现了。并且,还是夜夜出现,午夜梦醒,我回味着梦中的你,思念的了不得。这就是我为什么一见到你就对你呵护有加的原因……” “那是你一个人的梦,我的梦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你!”凤鸣打断冷战的话大声说。她没有撒谎,她的梦中真的没有出现过冷战。即使两人认识之后,她的梦中始终都没有冷战的身影。 冷战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没遇到她之前,他可是夜夜都梦到她呢!可她的梦里怎么没有自己呢? 二人都站在中午的太阳下,凤鸣的鼻尖上淌着细密的汗珠。 冷战说的越多,越让凤鸣恶心,此刻她已恶心到了极点,只恨自己体力单薄,制服不了他,否则,她会将他揍个半死不活,让他彻底死心。 大中午的河滩杂林里,冷战拦截凤鸣,是要和她发生那种事的,这可是被退亲前后他一直谋划的事情,只是没逮到机会,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了,此刻凤鸣就站在他面前,他总不忍心对凤鸣使暴。 “现在正是大晌午。”冷战用手一指当空的太阳,很郑重的大声说,“你敢对天发誓吗,你是喜欢他,还是喜欢他的厂长官位?” 当地的风俗,中午十二点左右发誓都会应验。 这是冷战对她抱有的最后一丝幻想。 “那你听好了。”凤鸣说,“他如果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谁也躲不掉,嫁谁都是嫁,那我有可能会跟凑合结婚……” “凑和?”冷战难以置信的苦笑,“你再说一遍。” “他在我的生命里出现之后,即便不能嫁给他,我也不可能再嫁给你。如果我的伯和妈非逼我嫁给你,我就死给他们看……” “那就去死吧,就现在,我陪你死。” “你陪我死?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恶心你。” “住口吧你!”冷战吼叫着打断凤鸣,然后啪啪拍着自己的胸脯,吼叫,“我能为你去死,他能吗……” “那你还不赶紧去找个没人发现的地方去不吭不哈的死。”凤鸣冷笑着,也大声吼叫。 两人对话的音量已经升级到吵架的高度。 “他会吗?被他骗了还护着他,你傻不傻?”冷战用手指着县城的方向吼叫着质问。 “不会!因为我不同意他死。”凤鸣放低了声音,但却是一字一句的说,每一个字都像一座大山。 冷战僵化了,难以置信的望着凤鸣。 凤鸣在冷战的僵化之下,又接着一字一句的说,“我怎么会舍得他死呢,我会替他去死……” “够了!”冷战对凤鸣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刚才给她说了几车皮的话,原来都白说了。 他很暴力的劈手从凤鸣手里夺过自行车,甩在地上,一把拉过凤鸣,向他的车上拉——他的车就在二十步开外的路边。 自行车上的副食撒了一地,其中一包冰糖滚得到处都是。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1章 凤鸣没想到冷战在这里等自己是为了对自己使暴,她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充血的双眼,很不明白,虽说他被自己退亲了,凭他优秀的自身条件和优越的家庭条件,还是可以挑着拣着找媳妇,可他为什么会如此无耻的对她使暴。wap..com 看起来他过去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假像,谁知道眼前这张人皮里,住着一个什么样的恶毒灵魂。 被冷战这一拉,情急之下,凤鸣便扑腾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自行车大梁,只要能坚持到有人路过她就得救了。此刻,她多么希望有人路过呀,可她心知肚明,大中午的河滩杂林,行人路过的机率太渺茫,她必须做好长时间的坚持,能坚持到两点之后,或者三点之后,就有希望了。 冷战见凤鸣死抱自行车大梁,他也懒得去掰她的手,那样太耽误时间,凭他的力气,直接连自行车一起拖。 他还一边拖一边说:“那年你在我家过夜,我娘把西厢房都布置好了,可我心疼你小,不顾娘的责骂把你送到堂屋去睡,若知你变心,当时真该办了你。还好,上天承全,现在又给机会……” “去死吧你。”凤鸣抱着车梁咬着牙说。 冷战还是一边拖一边说:“你挣不掉的,你这辈子只有当我的老婆。” 凤鸣:“做梦吧你。” 冷战:“月老早把咱俩栓一块了,你再变心也挣脱不掉那根红绳。” 凤鸣:“做梦。” “我是做梦。但最终我还是能梦想成真。啥叫命中注定?这就叫命中注定。”冷战像个着魔的疯子一样不停的自言自语。 冷战又自言自语说:“你以为攀上那厂长就过上大富大贵的好日子了,他是纨绔子弟,只不过是玩玩,玩腻了会一脚踢开你……” 大热的中午,他连自行车带凤鸣一块拖,拖了十几米,满面通红,汗水直流。 …… 佛教中说,人的身体里,同时存在着佛性和魔性。此刻的冷战,整个身心都被魔性占领,他人性里全部的恶,都在这一刻昭彰释放。 大中午的河滩杂林,冷战拖着凤鸣,凤鸣死抱着自行车大梁,松软的地面上被划出两排不规则的可怕痕迹,可怕的痕迹上还散落着副食。 冷战一边拖,嘴里还一边说着:“我做梦,我做梦……” 凤鸣意识到这样的坚持不顶用时,绝望到了极点。她开始后悔了,为什么临回来之前不拐到县城告诉贾玉轩一下呢,他就是再忙也会开车送自己回家。可是,当时自己是一心想过骑车瘾,一心想像别人一样,一个人骑车来来去去,像个游神散仙似的自由洒脱。 可现在,一切都晚,呼叫谁也是徒劳的,呼叫谁都是多余的。 伯不止一次说过,凤舞能一个人自由的骑车来回,是因为凤舞有心计,即便遇到坏人,她也能把坏人给卖了。 现在自己遭遇的绝望如果换成是凤舞,她会如何化解?她会如何卖这个疯子? …… 这个世界如果能有一求就灵的神仙该多好。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灵?如果有的话,神灵此刻看没看到自己正遭受绝望。 凤鸣正绝望,却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青云禅寺,心里开始不停的呼唤着佛的名号,很绝望的呼唤。可光绝望也不是办法,必须自救。于是,她望向路边的槐树,如果抱住槐树,冷战就拖不动了。可周围还没有一棵让她一伸手就能抱住的树。当她望见冷战车边就有一棵车辕粗的槐树时,绝望之中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我做梦,我做梦。”冷战像中了魔,瞪着充血的双眼。 他每说一句“我做梦”,凤鸣就忍不住鄙夷的冷笑一下。 冷战也意识到“我做梦”那句话很配合凤鸣刚才的责骂,也跟着凤鸣的冷笑,笑了起来,但不是冷笑,而是即将得逞的胜利之笑。 这时,从县城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儿隐隐约约的摩托声,尽管只是隐隐约约,凤鸣抱着车梁,额头抵触着地面,还是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她心里的希望,突然强大起来。 此时的冷战,什么也听不到,他听觉失聪了,他变成了一个发疯的魔鬼。 摩托车声越来越近了,更近了,凤鸣听得最真切。她的眉头抵触着地面,向摩托车出现的方向张望,竟然真的看到了有人骑着摩托车的身影。 此时的冷战,什么也看不到,他的视觉也失聪了,他只想着赶紧将凤鸣拖进车里,那由远而近的骑摩托车的人,他充血的双眼也没有看到。 冷战拖着凤鸣,凤鸣死抱着车梁,离他的车只有几步之遥时,凤鸣的一条胳膊猛的松开车梁,快速的抱着了路边的槐树,另一条胳膊也紧跟着松开车梁,两条胳膊死死的抱住了槐树,并大声呼救:“有坏人,有坏人!快抓坏人!” 她一边呼喊,一边望向越来越近的摩托车,当摩托车来到跟前时,她发现来者竟然是自己的哥哥林凤翔。 “感谢佛陀!”凤鸣再也没有力气坚持了,她两条胳膊一松,瘫软在地上。 凤鸣松开了槐树,冷战轻松的抱起了她来到车前,车门没有锁,虚掩着,他抬起脚拨开车门,抱着凤鸣正要进车,凤鸣冷不防的朝冷战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冷战一疼,猛的松开凤鸣,凤鸣跌落在车门口。 冷战摸了摸被咬疼的胳膊,疼得直吸气,见凤鸣试图想跑,他也顾不得疼了,又一把抱住凤鸣,很暴力的往车里塞。 这时,一只大手扳过冷战的肩膀,朝着他的脸上就是狠狠的一拳。 冷战被打倒在地,翻身一看,来人竟是林凤翔。他如同中了魔咒被解了封印一样,他一下子清醒了,他望着怒不可遏的林凤翔,知道一切都完了,彻底完了。 林凤翔来得可谓及时,但他却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而是迷你锦衣店的女店员给他通风报信之后才骑摩托车赶来了,也算是赶来的正好。 那女店员是怎么知道冷战是来堵截凤鸣的呢?她又是怎么知道林凤翔在一中任职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2章 原来,在迷你锦衣店里,冷战听了冷辉的解释和催促,奔出内室出店而去,冷辉便也紧跟着出了内室。 “这生意不错。”冷辉出内室时迎面撞着女店员,便赶紧给她打招呼。 “还行。”女店员赶紧赔笑回应。 女店员又试探的问冷辉:“冷战去找她了?” 冷辉以为女店员什么都知道,便点头:“是。” 这个时候,客人散了,女店员赶紧招呼冷辉坐下,给他拿了瓶汽水。 “凭他的条件,又不是找不到媳妇,干吗死缠着她?”女店员问。 因为她从冷战那痛苦绝望的情绪上,猜想着冷战的未婚老婆那边可能有变故。从那次二人来店里购衣她就已经看出来了,冷战对未婚老婆是死心踏地的敬着捧着,而他的未婚老婆对他是不屑一顾。 而她发现,冷战这个人,除了未婚老婆那边的变故能牵动他的情绪,平时日常生活和砖厂的事情,牵动不了他的情绪。这几天他的痛苦绝望,肯定是未婚老婆那边出变故了。而所谓的变故,就是未婚老婆向他提出退亲。 所以,她才这样试探冷辉。 冷辉听女店员这样问,当然是帮着冷战说话了,即便冷战的伯不当支书了,他仍然巴结冷战。再就是,冷辉也知道眼前的女店员和冷战的那种神必关系,便也不把她当外人,再加上他现在已知道冷战真的已被凤鸣退亲,很是为冷战鸣不平,便说冷战为了媳妇如何绝食,如何差点丢了小命,如何辞掉工作办砖厂,如何对媳妇好,可现在媳妇和厂长好上了,给冷战退亲了…… 本来女店员只是猜想冷战退亲了,现在冷辉一说,便知道是千真万确的,心里那个惊喜就别提了。 冷辉又给女店员如实相告说,最近冷战让他留意他媳妇在厂里的动向,想逮她上街的机会恶心她。从出正月他就开始有意冷战媳妇的出厂动向,一直注意到现在,他才在三天前发现冷战媳妇一个人骑车去街上购买副食,听她给人说是她的伯即将寿诞,她购买的副食是为伯置办的寿礼。冷辉探得消息,下班之后连夜赶回去,向冷战通风报信。冷战一听,给冷辉安置了一番,当晚又给舅舅安置妥当,将砖厂的活儿扔给他,第二天上午便开车到县城,住在迷你锦衣店候信。今天一早,冷辉见凤鸣在水塔附近的蓄水池边擦洗新自行车,还和人说请假回家的事情。冷辉知道凤鸣今天上午要回家,也知道冷战就在迷你锦衣店候他的信,便赶紧请了假来给冷战报信。 听了冷辉的如实相告,女店员按捺住内心的惊喜,问冷辉:“你是冷战的好朋友,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称呼你。” “我叫冷辉,是棉厂的垛长,以后有卖棉花的时候,直接去厂里找我就行,我和冷战的关系好着呢。”冷辉说。 “太好了,可攀上棉厂的人了,以后卖棉花可不发愁了。”女店员高兴的说。 然后,女店员锁了钱柜,让冷辉给她看店,她出去给冷辉买了饮料和雪糕,让冷辉带走。 冷辉走了以后,女店员立即关了店门,直奔县一中去寻林凤翔,因为她知道林凤鸣有个哥哥在一中工作。 有一次,凤鸣跟着哥嫂来迷你锦衣店看衣服,走的时候,女店员跟在身后送他们出门,见三人步行,也没有骑什么车子,便怀疑三人住在附近,然后关了店门尾随过去,仅仅尾随了二百多米,发现三人进了一中,她来到一中门外,正碰上在一中上学的同村学生,便赶紧指着三人的背影向同村学生打听,同村学生告诉女店员,那三人中的男的是他们学校的办公室林主任,高个女的是林主任老婆。 因为知道凤鸣的哥哥是办公室林主任,所以,女店员赶到一中,很着急的向门卫说要找办公室的林主任。她正说呢,正好林凤翔采购办公用品回来,门卫赶紧问林凤翔是否认识女店员。 那女店员一看到林凤翔,赶紧迎了上去,先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又说凤鸣现在遇到了危险,让他赶紧去救。 林凤翔本来就看着女店员很面熟,很莫名其妙的听了她的自我介绍,本来不打算理会她,一听说凤鸣有危险,上心了,赶紧不停的追问。 女店员是个从别人兜里掏钱的生意人,会见机行事,她肯定不会如实说自己和冷战有一腿,而是变着花样儿,说刚才店门外有两个男人在谋划做坏事,其中一个男的叫对方冷辉,对方叫这个男的冷战,名叫冷战的男人说是要去堵截棉厂的林凤鸣并使暴,又怕她跟在一中工作的哥哥一起回去,等等之类的话,所以,她听了之后,便赶紧关了店门来这里报信。 尽管林凤翔怀疑女店员的身份,但涉及到凤鸣的人身安全,他当然宁可信其有。再就是,他伯一直怀疑冷战憋着坏呢,因为被退亲之后,什么动静也没有。 本来他还一直纳闷呢,凭冷战的性格,被退亲了却毫无反应,就这么忍气吞声的认了,他只觉得不正常,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也不见冷战有动静,他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冷战一直等机会对凤鸣下手。 林凤翔顿感时间紧迫,他将采购的办公用品放到门卫室,骑上门卫的摩托车就奔来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河滩杂林这条路,因为凤鸣骑自行车回家,这条路是最近的,也最僻静,他冷战也只有选择这条路,才能达到目的。否则,另一条是车来车往的大官路,冷战是无法对凤鸣动手的。 林凤翔赶来的真及时,要是再晚些时间,估计凤鸣要吃亏。wap..com 冷战挨了林凤翔一拳,踉跄了几下,最终倚住一棵树站住了,他望着林凤翔,很无赖的笑着,他的笑,即挑衅,又无奈。 论打架,林凤翔是体校毕业,尽管没有冷战的身材高,冷战却不是他的对手。 冷战那不怀好意的笑,越发让林凤翔愤怒,他上去对冷战是拳打脚踢,但冷战始终都没有还手,像条死猪一样,任凭林凤翔踢打。 此刻凤鸣也恨极了冷战,任凭哥哥对他拳打脚踢,她充耳不闻,看也不看,只顾整理自己的自行车,收拾散落的副食,那可是她为伯置办的寿礼。然后又整理衣装和头发,刚才被冷战在地上拖动,身上的泥土都是青沙土,见风就干,手一打就没有了踪迹。 林凤翔打足打够了,凤鸣也收拾好了自行车和副食。林凤翔来到凤鸣跟前,怒气还未消,他望着凤鸣,伸手就去打。可他的巴掌还没落下,一辆气车开到跟前,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的竟然是贾玉轩。 林凤鸣见来人是贾玉轩,举起的巴掌又往凤鸣身上落。 “谁让你一个人骑车回家的?”林凤鸣的巴掌落在凤鸣身上之后,还大声责斥。 “明天伯生日。”凤鸣委屈的辩说。 “伯生日哪里轮到你回家,事儿多。”林凤翔责斥。 林凤翔又责斥:“伯都嘱咐过你了,上班了连棉厂都不让出,那二货为了定亲都绝食差点死了,被退亲了一点动静没有,伯说他不定憋着什么坏呢,你就不长记性……” 林凤翔又责斥:“从小到大你都出不来芒,这次咋这么出得来芒,伯生日哪用得着你一个小女孩儿家回去。太不省心了,伯和我护都护不住你,这次多险呀……” 林凤翔是越责斥越生气,又举起巴掌打向凤鸣,被贾玉轩给挡住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3章 贾玉轩认得冷战的车,他一下车就看到冷战车旁躺着一个烂泥一样的人,身上和脸上还满是血迹。 不用问,刚才这里发生了很猛烈的打斗。 “怎么回事?”贾玉轩用手一提地上的冷战。 林凤翔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你怎么来了?” 贾玉轩没有回答,也反问他:“地上躺的是谁?”贾玉轩认出了冷战的车,但没认出烂泥一样的冷战。 “一个败类。”林凤翔没好气的说。说罢,林凤翔望着贾玉轩,听他来这里的理由。 贾玉轩说:“我回厂没看到凤鸣,财务室的人说她请假回家了,我计算着时间还在半路,便赶来送她。” “你怎么知道这条路。”林凤翔问。 “年前放假送她,走的就是这条路。”贾玉轩说罢,用手一指地上的冷战,问,“谁?怎么开着他的车?” “就是那败类。”林凤翔看着冷战,鄙夷的说。 贾玉轩很吃惊,尽管他从来不把情绪带在面上,此刻还是被惊到了。于是,他几步上前,来到冷战面前。 此刻躺在地上的砖厂老板,和他以前见过的砖厂老板判若两人。以前的砖厂老板,虽说不是美男子,也挺拔俊气。即便正月底在厂东门外的田间约见时,当时虽说憔悴,却衣冠楚楚,此刻地上躺着的砖厂老板,切不说脸上和身上的血迹,仅那张黑瘦变形的五官,看不到任何英俊的影子,活活就是一堆恶心的垃圾。 可随即贾玉轩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已经退亲了,砖厂老板怎么会在这里和凤鸣狭路相逢? “怎么回事?”贾玉轩问林凤翔。 贾玉轩又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凤翔见贾玉轩如此吃惊,便说:“大概早谋划好了,他让你们棉厂的冷辉留意凤鸣的动向,随时向他报信,那冷辉可能得了他不少好处,便充当他的间谍,发现凤鸣置买了副食要回家,就提前给那败类报信,那败类便提前在这里堵截凤鸣……” 林凤翔故意隐去了女店员给他报信的过程,因为他怀疑她是冷战被退亲之后又定的未婚妻,即便不是又定的未婚妻,也是真心喜欢冷战的人,所以,她一听说冷战去堵截凤鸣,因为害怕他冷战和凤鸣真的再有什么纠缠,危及她和冷战的亲密关系,才暗中相帮,跑去给自己通凤报信。其实,凤翔认为那女店员帮凤鸣,也等于帮她自己。此刻的冷战虽说像烂泥一样堆在上,那只是皮肉之伤,人却清醒得很,若听到有个女的给他林凤翔报信,肯定要怀疑未婚妻,说不定因此会退亲。他太了解冷战的德性了,那他岂不是害了那女店员。 林凤翔的话再次让贾玉轩感到震惊,他再次望向凤鸣,见她安然,长舒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生气,正色问她:“为什么不让我送你?嗯?” “你很忙的。”凤鸣像个犯错的孩子。 “再忙也有时间送你。”贾玉轩的声音不高,但语气很严厉。他生真气了,如果不是林凤翔在场,他的语气会更严厉。 “你也消消气。”林凤翔拍了拍贾玉轩的肩膀说,“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也打了她,不是你拦着,我真要替伯好好管教她了。” 林凤翔又说:“那这样儿吧,现在麻烦你用车好送她回家吧,我学校还一大堆事情呢,得赶紧回去。” 说罢,也不等贾玉轩有反应,林凤翔便走向自己的摩托车。 “嗯。”贾玉轩当然求之不得。只是不解的是,明天是凤鸣伯的生日,凤鸣都置办了寿礼回去为伯祝寿,做哥哥的为何不回去为父亲祝寿。 因为不解,贾玉轩冲林凤翔的背影问,“明天不是伯父生日吗?” “我有可能明天下午回去”林凤翔说罢,骑上骑摩托车走了。因为他采购的办公用品还在门卫室放着,门卫室是个公共场所,很乱哄。再就是,今天下午两点半还要去宣传部开会,明天上午市里领导还来学校检查,他这个办公室主任必须在场配合领导,只有明天下午后晌他才能抽出时间。 林凤翔走了,贾玉轩走到凤鸣跟前。 她站在自行车前,像一只惊魂未定的小鹿,神情里还是满满的余悸。特别是她的头发,她正留头,如果不扎起来,显得太长太乱,如果扎起来,边缘一圈的短发免强能扎住,但扎住之后很快便会挣脱头绳和皮筋,平时凤鸣都是用发卡给固起来,但刚才遭遇了那一出撕扯,头发全乱了,这里没有镜子,她只是凭感觉,简单的将头发卡几下。 贾玉轩很爱怜的抬起手,为她重新整理了头发。 他和凤鸣认识的时候,凤鸣还是精致的短碎发,像个美少年。现在凤鸣留头了,头发慢慢扎起来。可他再看扎起头发的凤鸣,总觉得没在车间初识凤鸣以前就在哪里见过她,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想不起来他也不去使劲想,因为没有时间。 贾玉轩一个发卡一个发卡的为凤鸣卡好边缘的短发,然后柔声说:“上车。” 凤鸣从自行车后座上搬下寿礼,上车了。 贾玉轩将自行车放在汽车的后备箱,然后看向十几步之遥的前方,冷战正像死狗一样躺在那里,躺在没有阴影的阳光里。 贾玉轩有些弄不懂眼前的砖厂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了。假如说他被退亲之后,很痴情的给凤鸣写信,那是他对所爱的人太执著,也在情理之中。假如说他被退亲之后约自己面谈,说凤鸣跟他回家过夜了,好让自己嫌弃凤鸣,那是他为了挽回凤鸣的感情而不择手段,也算是情有可原吧。 可是,被退亲了很长时间,还让棉厂的人监视凤鸣的行踪,并在路上堵截凤鸣行使不轨,就有些太无耻了,如凤翔说的那样,太败类了。 尽管贾玉轩很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此刻,望着躺在阳光里像死狗一样的冷战,他也难掩愤然和鄙夷之情。 那地上的冷战,只是受了皮肉之伤,身上和脸上的血迹,都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身体并没有大碍,他虽然瘫地上一动不动,两只耳朵却支着在听,林凤翔骑摩托车离开他也知道,贾玉轩为凤鸣整理头发,他眯着眼睛一直在看。wap..com 只是,贾玉轩和凤鸣离开的时候,他一听到汽车发动突然坐了起来,倚着槐树望向车内的贾玉轩和凤鸣。他知道,这次他和凤鸣是彻底完了,假如说他被退亲,她可能还有愧疚感,那经历了这一次,她不仅仅是恨透了自己,更鄙视自己,就像贾玉轩刚才看他的表情一样,因为自己在她眼中已经成了畜牲不如的败类。 风,一阵一阵刮着,杂林的树叶随着风摇动,冷战倚着一棵胳膊粗的不成材的槐树坐着,坐在那弯腰躬背的槐树的阴凉里,望着凤鸣坐在车里的车窗,望着她坐着贾玉轩的车离去,就这样离去,就这样消失。 他双手僵硬的扒拉着自己的胸,身体里有个声音正声嘶力竭的喊叫:杀死我吧!快杀死我吧…… 他绝望着,无奈着,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三尺头上的神灵啊,我冷战前生求到的姻缘,前生的前生求到发姻缘,求到的真爱,为何,得而又散。手握红线的月老啊,这命中注定的夫妻,为何要无情的折散。 有一种痛苦,叫生不如死,有一种失败,叫无地自容,此刻的冷战便是。 冷战的哭声,在河滩杂林里回荡着,久久的回荡着,好在这个时辰,没有人路过。 冷战哭足哭够,也哭累了,反而释然了,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了。 不甘心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你拼着命坚持下去,一直坚持到成功,可有时候,不甘心也是个坏东西,它能让你在欲望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今天被打,今天的失败,皆因不甘心。还好,他此刻清醒了,知道该放下执念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4章 中午的河滩杂林,没有任何人烟,只有鸟儿在树枝上鸣叫。那些杂七杂八的树木,像中老年人的头发,稀疏而丑陋,正顶着热烈的阳光,歪三扭四的站着,很痛苦的样子,活像一支没有战斗车的杂牌军。 树丛中散落的荆条藤蔓,及各种野菜小草,倒是无忧无虑的样子,大概有花搭的树荫可庇护吧。 贾玉轩送凤鸣回家。 他这是第二次去林家村,上次去是放年假送凤鸣,这次还是送凤鸣,虽说不是轻车熟路,但他凭着感觉,一直开到林家村里,都没有向凤鸣问路。 凤鸣一路上都没有说话,贾玉轩知道,半路上遭遇了那一出,虽说有惊无险,她心里也不痛快。他本来想轻描淡写的说落她几句,又觉她心里已经很难受了,再说落她几句,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只好作罢。反而安慰她说:“事情过去了,就不要追悔了,以后多加注意。” 凤鸣一直沉迷于自己的世界,她似乎没有听到贾玉轩的安慰。 贾玉轩见状,便专心致志的开车,不再打扰凤鸣,任由她自由的沉思在她自己的世界。 一直到了村里,他才放慢车速,这才问凤鸣:“哪条街?还继续吗?” 贾玉玉轩这一问,凤鸣如梦初醒,急慌的打量车外,一看都到村里了,正是中午,地里干活的村民正陆陆续续回村,学生也放学了,街上有些热闹,车附近的几个村民一看见汽车,都稀罕的围笼过来。 凤鸣有些慌,赶紧说:“快停下。” 贾玉轩以为到家门口了,赶紧停了下来。 凤鸣跳下车,急促的从后座上抱了为伯置办的寿礼,又来到贾玉轩跟前,叩了叩车窗。 贾玉轩正准备将车停靠在边上,见状,赶紧摇下了车窗。 “我回去了,明天我伯生日,过明天一早我就回厂。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后边有个十字路口,你退回去调转车回去吧。”凤鸣说罢,抱着寿礼离开了。 贾玉轩一下子懵了。从小到大,他懵的机会还真不多,可此刻,他被凤鸣给弄懵了。 以前因为她没有和那个砖厂老板退亲,她不让自己去她家里,是怕村里人非议,情有可原,可现在她已经和那个砖厂老板退亲了,这都到家门口了,大中午的,她竟然不请自己去她家里坐会儿,太不近人情了。 “凤鸣。”贾玉轩跳下车。 已走出几步之远的凤鸣听到贾玉轩急切的喊她,赶紧折回到他面前。 “为什么?”贾玉轩难以置信的问。 “什么?”凤鸣被他问懵了。 “为什么不让我回家见见伯父和伯母呢?”他无奈的微笑着质问凤鸣。好像又突然想到明天是凤鸣伯的生日,而他却什么也没有置办,便又说,“事先也不知道伯父的生日,我虽两手空空,我想伯父会理解的……” 这时,已有十来个好奇的村民围观汽车,几个放学的小学生围着贾玉轩和凤鸣,仰着脸,好奇的听他们说话。 凤鸣最不想被人围观,赶紧小声说:“我伯说过,我们还没有定亲,把你领家里村里人会笑话。” 原来村里还有这种破规距。没定亲不能往家带男朋友。 入乡随俗,没办法。但贾玉轩不甘心,这都到家门口了,大热的天,即便是个过路人,也会给杯水喝喝吧。 “我口渴了。”贾玉轩指了指了口,很认真的说。然后舔了舔嘴唇,好像很渴的样子。 凤鸣扑哧笑了,尽管她心里不痛快,还是被贾玉轩给逗笑了。但笑得很苦涩,她心疼贾玉轩,她也想把贾玉轩领回家。 可是,春节期间伯还特意嘱咐她。在和贾玉轩定亲之前,不能主动把他往家里领,她听了心里不悦,却知道伯是为她好,为整个家庭好。 因为每个村子都是一个世界,有着不为外界所知的道德圭臬。 这种道德圭臬,看不见摸不着,却无时无刻都在无声无息的公审着每个人的为人处事和言行举止,以家长理短为法槌,以流言蜚语为刑罚,来决定着别人的对和错,将看不惯的人或事,推向众矢之的的深渊,制造着法律以外的冤假错案。 每个人都是公审者,同时每个人也都是被公审者。 凤鸣从小生活的家庭,就深受其害,直到近几年她和哥哥都长大出息了才从深渊里爬出来,往事不堪回首,再也不想跌进深渊了。 可这个尘世虽说大得无边无沿,但对于百分之九十九的村民来说,能容身的地方,也只有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子。 凤鸣深深的知道,她的伯,作为一家之主,很顾忌自己的家庭在公审者那里的尊卑,所以,她不想违背伯的嘱咐,没有和贾玉轩正式定亲之前,她不敢把贾玉轩往家里领。因为违背伯的话是要吃苦头的。 比如说几年前,她私自跟冷战回去,惹伯生气,挨了打骂,可吃了苦头。 这次她不想再犯那种错误。???..Com 再就是,上次她跟贾玉轩回家,贾玉轩爷爷已承认她是孙媳妇了,定亲是早晚的事,何必心急一时呢,尽管她很想带贾玉轩回家,还是先忍一下吧,反正贾玉轩开车。半个小时就回县城了。 “半个小时就到县城了,就先委屈着渴半个小时吧,反正也渴不坏的。你还是赶紧回县城喝水解渴吧。”凤鸣绽露出着艰难而苦涩的笑容说。然后,她又抱伯的寿礼离开了。 “自行车。”贾玉轩又在她身后喊。 凤鸣一听,又赶紧折了回来,她的自行车还在后备箱里。 放学的学生越围越多,还跟着起哄,学贾玉轩的话,“自行车。” 这时,刚才围观汽车的村民都来围观玉轩了,围着贾玉轩打量,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村里人以为凤鸣给冷战退亲就再也找不到像冷战那么好的人家了,即便她是公家人,再也找不到冷战那么优秀的人了,别看现在仗着自己是公家人,又年轻,挺风光的,将来有她后悔的时候,没想到现在又有一个开汽车的英武男人送凤鸣回家。并且看那架势,那模样,不知要比冷战优秀多少倍呢,他们都难以置信,内心也有些不平衡,便都围着看起来。 有人问凤鸣:“这谁呀凤鸣,咋不让人回家喝口水……” 贾玉轩刚才看到了凤鸣笑容里的为难了,他也深深的知道,凤鸣最不想置身于这种被人围观议论的混乱场面了,不仅是凤鸣,对于她的家人,这大概也是件不体面的事情。于是,他赶紧小声对折回到他面前的凤鸣说:“你赶紧回家,别管自行车,明天下午六点之前你在村外等,我接你。”他说吧上车,将车倒到一条横街上,然后调转方向,很快便出了林家村,按原路返回了。 凤鸣抱着伯的寿礼回家了,她身后那群人还余兴未尽的在议论。 凤鸣回到家,她的伯妈正好放学回来,正在院里的压井边洗手。 “你怎么回来了?”她的伯和后娘都很惊奇。 “明天伯的生日。”凤鸣直接将寿礼抱到堂屋。 “车呢,你步行回来的?”伯和后娘追到堂屋问。 “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凤鸣如实说。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伯。 伯和后娘相视一望,伯快步出了院门,左右张望,也不见汽车,又折回院里,见凤鸣正在压井边洗脸,问她:“他人呢?” “走了。”凤鸣说。 伯很生气:“大中午的,该吃饭了,咋让人走了?” 凤鸣很委屈:“定亲之前,伯不是不让他来家吗?” 伯一听,气得直跺脚,咬牙骂道:“傻子,不精细,和你娘一个德性。 然后又哀声说,“妮儿,他可是你的领导。” 然后又问,“刚才我和你娘回来时,见瘦肉家门口那儿围了好多人,是不是他?” 瘦肉是村里人的外号。 “嗯。”凤鸣点头。 伯一听,便追了出去。 刚才他和妻子从学校回来,见北边那条街的十字口上围了一群人,也没在意,没想到竟是自己家的事,不好事的他,当时如果好事一下,围过去看看,也不会让人给走了。 尽管他曾经嘱咐凤鸣,没定亲之前,不能往家领,可现在人家都来到家门口了,又是饭点,又大老远的从县城来,又是女儿的领导,却连口水都没喝,就让人走了。 伯一直追到那条南北横街上,见北边的十字口还散落着一些围观者,以为贾玉轩还没有离开,又加快脚步追了过去。 他不是追女儿的男朋友贾玉轩,而是追女儿的领导贾厂长。 追到北边的十字路口,围观的人纷纷寻问他,送凤鸣的人是不是凤鸣在县城谈的对像,还纷纷称赞凤鸣的对像多好看。 “人呢?”伯不认识贾玉轩,也看不到周围有汽车。 围观的人说,人家早开车走了,这时候恐怕都开几里地了。 伯很失望,随便聊了几句,应付了过去,一回到家就开始给凤鸣上教育课。 “我说凤鸣,你傻不傻?年前人家送你到村口,你没让人家来家歇,我也没说啥,因为当时还没有与冷店那二货退亲。可现在你也没有婚约在身,人家送你回家,都进村里了,都来家门口了,你还不让人家来里喝口水,人家咋想?那可是你领导。我咋养了你这么没心眼的闺女。”林青山指着女儿低声数落。 “伯又没说清楚,我怎么知道。”凤鸣不耐烦的说。她心里也很难过,怎么做都不称伯的心。 “这还要伯给你点明?”林青山气得想晕倒。他也真是服了这个不精细的女儿,说她傻吧,她不是傻子,说她不傻吧,她又不精细。 林青山又说:“车子也没弄下来,你步行上班?” “他明天下午六点以后在村外接我。”凤鸣说。 林青山一听,不再说落女儿了。心里开始盘算着明天下午要提前去村外等贾玉轩,一定要请他来家喝杯茶,还盘算着送他什么特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5章 再说贾玉轩,他是按原路返回的,因为别的路他也不知道如何走。 今天虽然被凤鸣拒绝去她家,但丝毫都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大好,他开着车,开心的自言自语:“林凤鸣,凤鸣于林中。” 他想,能给女儿起这样的名字,是望女成凤吧。望女成凤的父母,应该很谙人情世故吧。如果是的话,看到女儿抱着寿礼步行回家,肯定会吃惊的追问为什么步行回家。以前没有自行车时,凤鸣每次回家,还要趁哥哥的车,现在有自行车了,不可能步行二三十里路回家,父母势必会追问她怎么回家的,凤鸣若说自己送她回家,大中午的没进门喝口水就走了,做父母的会有什么反应呢…… 贾玉轩能预感到凤鸣伯会追出来,因为自己不仅是凤鸣的男朋友,也是凤鸣的领导。 贾玉轩想到这里,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诡笑。 明天下午六点来接凤鸣,到时候哥哥凤翔也回来了,估计凤鸣的家人会列队到村外迎接自己的,尽管他们迎接的不是凤鸣的男朋友,而是凤鸣的领导,但自己却是以凤鸣的男朋友身份走进她家的。 一时,他心情大好,如今天晴朗的天空。 这要感谢后备箱里的自行车了。 其实,上次莹莹给凤鸣买的自行车是是贾玉轩托父亲买的,很便宜,按出厂价,父亲以为他因为工作上的应酬去送人的,并没有问他送给谁。贾玉轩提到自行车,立即托莹莹转交给凤鸣,因为是他给凤鸣出谋划策,让凤鸣托莹莹买自行车的,等于他一手策划并实施了凤鸣买自行车的方案,他就是想让凤鸣骑着他为她买的自行车,就像凤鸣想让他穿着她为他织的毛衣一样。 莹莹做为新嫂子,当然不会接凤鸣给的钱,而是垫钱给贾玉轩自行车钱,贾玉轩也执意没有接莹莹给的自行车钱,莹莹死活不依,说怕凤鸣哥哥知道了误会,贾玉轩无奈,只好接了钱。当时正值春节假期,天正冷,贾玉轩做为莹莹的朋友,他又送了莹莹两副款很贵重的真皮手套,一副是男款,凤鸣的哥哥戴,一副是女款,莹莹戴。这两副真皮手套的价格是大于自行车的价格的,他相信聪明的莹莹会明白的。 没想到,那辆自行车凤鸣还没有骑,就让凤舞给顺走了。贾玉轩知道后便又带凤鸣买了一辆新自行车。当时凤鸣不敢接受,说怕伯骂她,贾玉轩就为她出谋智说,你就说莹莹给你买的就行了,他会提前安置莹莹的。凤鸣这才免强接受了那辆新自行车。 新买的自行车比凤舞顺走那辆更贵,式样儿更精致。贾玉轩安置凤鸣,即便回家,也要锁上,防置再被凤舞因嫉妒给捣鼓坏。 平时,凤鸣都很宝贝的将自行车存放在宿舍,还外加上锁。 没想到,就是自己为凤鸣买的宝贝自行车,这次会如此帮自己。 大概凤鸣到明天六点以后,看到她全家人去村外列队迎接自己,会云里雾里吧。 贾玉轩想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经一点多了。???..Com 一点多的河滩杂林里,静得连鸟鸣都没有,只有他的汽车声辗着松欣的青沙土路发出的响声。 当再次路过凤鸣遭遇砖厂老板的那段河滩杂林时,他老远就发现那砖厂老板的车还在那停着。 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没走? 贾玉轩觉得很意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担心那砖厂老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等到了跟前,发现砖厂老板果然还在,他正倚着槐树坐在那里,坐在热烈的阳光下,跟具活尸似的。 贾玉轩的不祥预感更强烈了,如果砖厂老板出意外,凤鸣哥哥可要担责任吃苦头了。于是,他便停下车,摇下车窗,按了按喇叭。 冷战睡着了,因为他太困了。 这几天,他住在迷你锦衣店,晚上和那女店员同床共枕,俨然夫妻,折腾到大半夜,白天又操心谋划的事情,也不敢补觉,怕睡得太死冷辉找不着他。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尽管是失败的结束,他强固的执念却放下了,释然了,卸下执念的他,如释重负,倚着胳膊粗的槐树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贾玉轩的车喇叭声叫醒了他,他睁眼抬头,大眼眯成一条缝,看了看焦热的太阳,睡前本来是坐在阴凉里,醒来后阴凉转走了,此刻他正坐的四月天的阳光里。 又翻眼看到了贾玉轩,便很无赖的咧着嘴笑了 他后背胸前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有些受不了,便很敏捷的跃身站起,几步回到了他自己的车上。他的车一直暴晒在太阳下,比外边还热。 贾玉轩见他无事,也如释重负,赶紧摇上车窗,开车而去。 几分钟之后,贾玉轩突然发现,那砖厂老板的车追了上来。 一切都结束了,彻底结束了,贾玉轩可不想与那个败类有任何的接触,因为那败类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所以,他紧踩油门,加快车速,想甩掉冷战。 但冷战像个魔鬼,不但甩不掉他,距离还在缩短。 贾玉轩抬腕看了看表,快一点了,再有几分钟就上官路了,那是县城通往市里的官路,即便是这个时辰也有人流量,到了官路上,那砖厂老板就不敢放肆了。 出了河滩杂林,是乡间田野的土路,可是,在离官路还有一百米的时候,冷战的车很疯狂的追上了他,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眼前正好有一条伸向田野的羊肠小道,贾玉轩眼疾手快,猛的一打方向盘,一个陡弯挖进去,冷战的车呼啸着擦着他的车尾飞了过去。 好险,贾玉轩也惊出了一身冷。 那冷战飞车过去,停下了车,他摇下车窗,探出头,望着贾玉轩的车,又一次很无赖的笑了。然后摇上车窗,稍作停留,呼啸着上了官路,扬长而去。 贾玉轩望着冷战离去的方向,突然感觉,还没有结束,因为那个砖厂老板不是一个正常人,而是一个无耻的败类。 阳光里的风,是热风,一阵一阵的刮着。田野里的小麦正在孕穗打苞,饱鼓鼓的像孕妇,那些热风,顺着麦棉套钻来钻去,摇晃着孕妇一样的麦棵,麦棵们好辛苦。 贾玉轩开车回到棉厂时还不到两点。 冷战开车回到砖厂,已经下午两点半了。 冷战回来的路上,已经开始后悔对贾玉轩那样做了。中午躺在杂林里他本来已经放下那份执念,当看到贾玉轩的那一刻,放下的一切重新又回来了,他当时做不了自己的主。只是事情过去之后,他有些后怕,开始后悔,幸亏贾玉轩机智的躲过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贾玉轩救了他自己,同时也救了他冷战。 后怕了,后悔了,重新回来的一切,又慢慢放下了。 连他自己都无法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如此不正常,如此不稳定。 回到砖厂的冷战,已经彻底正常了,情绪也彻底稳定了,他又成了一个能干负责的砖厂老板了。 往日,这个时辰的砖厂,吃过午饭的工人们正顶着烈日在挤砖搬砖。但今天,砖厂里没见一个工人,而是挤在一个四面没有遮掩的丝棉瓦棚下,他的舅舅正在绘声绘色的讲鬼怪故事,工人们围着舅舅听得津津有味。 “从前有一个大富翁姓赵,人称赵富翁,家里非常有钱,可他还不满足,认为光有钱还不行,应该做官显贵。于是,他将家里安置妥当,就带着家仆起程去京城求官。 “他是乘船走水路去京城,快到都城的前一天夜里,他在睡梦中来到一家旅店,想找个房间安歇,店主婆说:‘下面的客房都客满了,没你地方住,咱们上楼看看。’于是,店主婆带着赵富翁上楼,楼上有间房从外面上了闩,赵富翁走到跟前就试着去推开,店主婆赶紧阻止说:‘不要打开。’赵富翁从外面看这房间很雅洁,他怀疑店主婆舍不得让他用,就说:‘我今晚就住这儿了。’他说罢,不等店主婆反应就打开了房门,原来里面是个美妇人单独住着,而且她正生孩子。见此情景,赵富翁赶紧抽脚退出,梦这就醒了。 “这个赵富翁醒了之后,仔细回想梦中情节,百思不得其解,很想找个能解梦的术士给说道说道,只是人还在船上。 “第二天,赵富翁继续沿江行船,下午后晌时分经过一家旅店,从外观看起来很像昨天梦中见到的那家店,于是他赶紧喊停船,然后上岸细看,发现这店里也有个店主婆站在门口,赵富翁心中很惊异。当时天还没到黄昏时分,他马上决定要在这儿住下,店主婆跟他说:‘我们店楼下没空地方了,请跟我上楼吧。’于是那店主婆便带赵富翁上楼。 “赵富翁越发觉得稀奇了,因为跟梦里一样。于是,就跟着店主婆上楼来,他也看到有间房是紧关着门,就问:‘这间房谁住啊?’店主婆说:‘没人住,是我家的母猫昨夜在这儿生了四个小猫仔,刚生就死了一个,我是不想惊扰它。’ “赵富翁闻听此事更觉得怪异了。当晚他偶然遇到同住这家旅店的一个僧人,看样子能说上话,于是便把自己昨天做的梦和刚才的经历跟僧人讲了。那僧人说:‘官人你在梦中推开那间从外面上栓着的门,见有妇人生孩子就立刻抽身做得很对,如果你的脚当时踏进了房门,昨天夜里那只猫就死不了了。想来这真是太可怕了。” “赵富翁听了僧人的说道,只感到脊背直冒凉气,当即惊悚的想到:我正准备去京城求官,满足一下虚荣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不该得官,所以神人特别用这个梦在警告我呢? “他在店里歇宿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调转船头按原路返回乡了,从此以后,他自称散人,布施行善,吃斋念佛,再也不想去追求什么一官半职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6章 冷战难以置信的发现,快三点的砖厂,竟没有一个工人劳作,而是都聚集在四面透风的丝棉瓦棚下听舅舅讲鬼怪故事。 他一看这阵式,气都不打一处来。 要说吧,他这次离开,一走就是三天,放眼空荡荡的砖厂,临走之前交待给舅舅的活儿,完成的还算可以,只是此刻是开工时间,却不见一个工人出来劳作,而是舒郐服服的呆在凤洞一样的棚下听鬼故事,这能不让他恼火吗。 冷战在河滩里挨了林凤翔的打,第一那是他情愿挨,第二是他感觉自己也打不过林凤翔,真和林凤翔对打,凤鸣只会帮她哥,不会帮自己,最终还是自己吃亏,所以,压根就不还手。 现在回到砖厂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这个砖厂的王。 “马拉个币,不想干都去死吧。”他冲进棚里,嘴里骂着,是手脚并用,拳打脚踢的驱散工人。 现在的冷战,他一回到砖厂里,不仅形像上像个地痞,自从被凤鸣退亲之后,他连说话也好带脏字。本地的骂人俗语“马拉个币”,他在砖厂里张嘴就来,出了砖厂还忌讳一些。还有一句“去死吧”,从他嘴里说出的频率与“马拉个币”一样频繁。“马拉个币”和“去死吧”,都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可冷战却把这两句话用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成为他管理砖厂的最粗暴理论。有时候,他还嫌“马拉个币”不解气,还在这句脏话里加一个“死”字,将这句话升级为“马拉个死币”。甚至一句话的两头同时用上这两句脏话,比如说刚才他的粗暴管理:马拉个币,不想干都去死吧。 七八十个工人,正听得兴致,冷不丁的被这一骂,就知道是老板回来了,再一看冷战那副狼狈的形像,还满身的血迹,特别是脸上的血迹,被汗水给弄花了,跟个怪兽似的。工人们惊恐之余,谁也不敢吭声,呼啦一声,立即作鸟兽散,像一股贴地热风,迅速的刮向烈日下的砖机去劳作了。 “马拉个币,不想干都他妈给我滚蛋!”冷战站在四面荡风的棚下,双手卡腰,望着散去的工人,嘴里还在骂。 舅舅正讲得好兴致,一看这阵式,有些蒙。再一看冷战的脸和身上的血迹,不但蒙,还惊恐:“咋,咋啦了你?” “还有你。”冷战用手一指惊恐的舅舅,吼道,“再听见你给工人讲那鬼玩艺儿,也给我滚蛋。” “怎么给舅说话呢,我是你长辈。”舅舅被冷战这一吼,惊恐之余,指着冷战的脸,又问,“你这脸是咋了?” 冷战这才意识到自己鼻青脸肿,一身血迹,赶紧寻到抽水的地方,就着水桶就是一通猛洗。洗着洗着,又突然停下来,低头望着水桶发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空空荡荡,只是强撑着的一具人皮,别说灵魂了,连血肉也没有了。 此时此刻,他望着水桶里自己那变形的五官倒影正慢慢的复原,也深深的意识到,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的遗传真理了。自己的脾气冲动,是从娘那儿遗传的,自己和女店员的闷骚事,是从爹那儿遗传的。所以,自己闷骚的时候,娘说他随爹,自己脾气冲动时,爹说他随娘。不管是随爹,还是随娘,都无所谓,说明自己是爹娘的亲生。只可惜随的这两样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却全让他给随了。如果能重新选择的话,哪怕不能为人他也不要这两样东西了。 他想:那棉厂厂长那么年轻就如此厉害,肯定也是从他父母那儿继承来的厉害。 一想起棉厂厂长,冷战熄下来的脾气,又蹿了上来。 这时,舅舅举着一脸的疑问追到了跟前。他心里有火,便狠狠的瞪了舅舅一眼,举着一脸水珠转身走开了。 那边的砖机已经启动了,工人们开始忙碌,挤坯的挤坯,接坯的接坯,挤砖机的不远处,运坯的运坯,装窑的装窑,出砖的出砖,砖厂又有序的运转起来。 舅舅好奇的追着冷战,说,“我讲鬼故事也不耽误活儿,中午正热,早晚只要把活赶出来就行了。” 冷战懒得理他,用衣袖擦了把脸。这一用衣袖擦脸,便忽然想起了凤鸣。 定亲那天,凤鸣说过,衣袖是最方便的手绢,随时可以用来擦脸,衣袖不够用的话,还有衣襟。 那一幕仿佛发生在昨天,是那样的清晰。当时他因为拥有了凤鸣,感觉全世界都是他的。 可现在,他曾经拥有的美好已不再属于他。 一想到要永远失去凤鸣了,很彻底的失去,他内心深处那根深蒂固的执念,突然转化成了无奈,他快步回到办公室,背靠简陋的木板门,慢慢滑坐在地上,头擩在双膝里,失声痛哭。 舅舅在外面推门,推不开。 “冷战,出啥事儿了?你还没给舅说出啥事了,你妈知不知道?”舅舅隔门问。 “滚!”冷战用泪水搅拌着无奈,一声大吼。 舅舅这才很不满的“切”了一声,走开了。 冷战撩起衣襟擦了把脸。这一次擦的不是水珠,而是泪水。然后他起身换了衣服,拿起那面有裂纹的镜子照看。还好,除了右眼黑青,还是清清爽爽一个人,他走出他的简易办公室,在工人里穿梭着,痛苦的双眼,急切而无奈地在那些搬砖的姑娘身上扫描,像是战争爆发前,一位将军焦急地在牲畜市场寻觅合适的坐骑一样。 当他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穿着蓝花上衣,撑着紧挺的胸房,如鹤立鸡群的高个俊俏的姑娘时,便突然用手一指,用命令的口气说:“你,过来,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传宗接代,就找个传宗接代的好身板。这身高绝对是传宗接代的好材料,五官还说得过去,只是不知道她精不精细。管他呢,不精细的人,也不会在这里打工吧。 那个俊俏的姑娘便在众姑娘羡慕而嫉妒的注视之下,走向那个神秘而权贵的简易院落,走进冷战的简易办公室。 “你,哪村的?”姑娘一进屋,冷战便瞪着双眼问她。 “尼姑奄的。”姑娘幸福而羞羞怯怯的回答。 “多大了?”冷战感觉她最多二十岁。 “大前天过的十八岁生日。”姑娘把哪一天出生都说清楚了。???..Com “定亲了吗?”冷战像审问犯人。心里却想,比凤鸣还小。 “定了。”姑娘如实回答。 “定的哪村的?”冷战像盘查户口。 “和尚庙的。”姑娘仍然如实回答。 “他是干什么的?”冷战又像型警审问犯人。 “种地的。”姑娘迷惑了。 冷战一听,心中暗骂:马拉个币,尼姑奄的正好与和尚庙的定亲,都般配死你们了。于是,他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姑娘,觉得她有几分姿色的双眼,透着野气。拥有这样一双野气双眼的姑娘,晚上躺在自己身边,肯定很会撩拨自己的兴致。于是,他就接着问。 “哦,你愿意嫁给我吗?愿意的话赶紧回去退亲,退亲了来给我说一声,我好去你家下聘礼,下过聘礼之后,七天之内我就娶你。”然后又说,“去吧,如果愿意嫁给我,现在赶紧回去退亲。”冷战说罢,摆摆手让她出去。 女孩的表情就跟做梦一样迷幻,一脸的难以置信。 冷战见她站那儿不动,便问:“你到底愿不愿嫁给我?” “愿意。”女孩立即点头。 “那还不赶紧回去退亲。”冷战有些不耐烦了。 “哦。”那孩又愣了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7章 那个女孩离开后,冷战突然觉得他的人生从现在开始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了。 男女的择偶标准是不一样的,男的大多喜欢漂亮的女性,而女的大多喜欢有本事又有钱的男性。 在外人看来,冷战有本事,还有钱,身材挺拔人帅气,在冷店乡估计都找不出再比冷战帅气有本事的青年了,那女孩儿是巴不得嫁给他,只是高攀不上,可现在冷战主动提出来,她喜从天降,当然求之不得,像做梦一样,晕乎乎的。戏里唱的,电影里演的,就要在她身上变成真的了,鸡窝里将要飞出她这个金凤凰,头戴金冠,身穿霞帔,要一步登天了。 冷战望着那女孩离开的背影,心想:这世间男人,几乎都是因为生理需求而走进婚姻的,可谁又能跳出生理需求呢,古代帝王跳不出,古代圣贤跳不出,自己只是个俗人,当然也跳不出。 此时此刻,冷战也开始思考了,在痛苦中思考。 其实呢,他知道冷店一中教英语的杨老师,一直深爱着他,几年前他和凤鸣定亲又辞职之后,杨老师也离开了冷店一中,调县城实验中学了,可她人虽然调走了,心却没有走,还一直苦苦的等他,独生子女的她现在还一直独身,她还放话说,他和凤鸣是没有结果的,因为凤鸣不配他,那话传的冷战耳里,无疑是一种诅咒。 他压根就不喜欢杨老师,无论她如何表示,无论她家庭条件如何优越,他也喜欢不起来,但也不讨厌她,是不屑于讨厌。可听了她近似诅咒般的预言,开始讨厌她,厌恶她,从内心里厌恶。于当时的他来说,万一他和凤鸣没有走进婚姻,绝不是有人悔婚,而是其中一个人的生命从这世界上消失,否则,他和凤鸣根本就不存在走不进婚姻那一说。现在,她的诅咒竟然成真,但不是凤鸣配不上他,而是凤鸣甩了他。 如果他现在回头找杨老师,那杨老师可就偷笑了,会拿凤鸣甩他这事,说叨一辈子,奚落他一辈子,所以,他的婚姻,注定和杨老师没有半点关系。 主要还是他不喜欢杨老师。如果是凤鸣,别说是说叨和奚落,即便拿筷子蘸面汤甩他,那也是幸福的享受。 除了杨老师,还有那个女启员。 按理说,他的婚姻不考虑杨老师,是因为不喜欢她,那个女店员总可以吧。 但是,如果让冷战在杨老师和女店员之间必须选择一个的话,他情愿选择杨老师,也不会选择女店员。 那女店员,只是他花钱解决生理需求的对像。 再就是,他被凤鸣退亲的当晚,住在了县城迷你锦衣店,那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在那里过夜,因为痛苦无眠,他整夜开灯,床下有个夜壶,他半夜不想出门,就在夜壶里解决,在寻夜壶时,竟然在床下发现了好多烟头,而那些烟头,并不是他留下的,因为他根本就不吸那个牌子的香烟。 也就是说,女店员在迷你锦衣店的内室也留别的男人过夜。 娶杨老师,有可能被她奚落一辈子,娶了女店员,有可能被她戴一辈子绿帽子。 他既不想被人奚落一辈子,更不想戴绿帽子。所以,他既不会娶杨老公师,更不会娶女店员。 也是在那以后,他再没去找那女店员解决生理需求,因为被凤鸣退亲,他也没有心情去解决那玩艺儿。但接到冷辉的报信之后,他为了自己的谋划,需要在县城候冷辉的信儿,不得已才又去了迷你锦衣店,本来他可以去住宾馆的,但事先和冷辉合计的时候,也不知道住哪个宾馆,冷辉不能轻易找到他,为了方便冷辉报信,当时才给冷辉约好让他去迷你锦衣店找自己,既然给冷辉约好了,他便只有去迷你锦衣店了,一举两得。既能解决生理需求,又能方便冷辉给自己报信。???..Com 他也知道,一个人,一旦涉足人生的红线区,便再也拔不出脚了,如一枚果子出现烂斑一样,会一发而不可收的烂下去,尽管它也不想烂,可时光不能倒流,再也回不到从前了,索性就烂得彻底一些,烂得速度一些。因为都不想承受回头是岸的痛苦和磨难。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辞职,如伯说的那样,成了泥腿子,凤鸣才嫌弃他的。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不会辞职,而是一直为人师表,温文雅尔的站在讲台上授课,凤鸣便不会嫌弃他是泥腿子。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会努力学习,不和人打架,任凭别人唱美兰美兰我爱你,他全当没听到,等考上大学,毕业之后成为公家人,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真爱凤鸣,她便不再嫌弃他是泥腿子了。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也认输了,经过了今天的折腾,他是彻底认输了,再也不异想天开的谋划什么了,他知道,凤鸣的心,早属于那个棉厂厂长了。 做为一个大龄男人,眼下赶紧解决婚姻,传宗接代,让娘早日抱上孙子吧。 被人退亲之后,以最快的速度结婚,他这个被退亲者才会多多少少扳回些面子。可他正月就被退亲了,因为还对凤鸣抱有幻想,拖到现在还没有结婚。是因为出面向他退亲的是凤鸣伯,而不是凤鸣本人,他以为凤鸣是被家人逼迫退亲的,心存着幻想,只想听凤鸣亲口说了之才死心,只是一直见不到凤鸣。 今天,终于听凤鸣亲口说了,说的很决绝,说得他彻底死心了。现在想想,真是多此一举呀。 眼下要做的事情,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结婚,也让凤鸣知道他冷战并不是没有她凤鸣就不结婚,不但要结婚,还要结得体面些,惊天动地些。本来早该结婚了,和他同龄的人,孩子都满街跑了。 冷战这样想着,眼前浮现出了刚才他叫进来的那个瘦高个女孩,于是,他便走出自己的简易办公室,出了那个用废砖砌起半人高的简易小院落,到工人干活的场地巡视,已发现那个女孩不见了,向舅舅一打听,说那女孩刚请假回去了。 冷战不由得冷笑一声,知道她回去退亲了。 果然,那个女孩第二天下午就跑来告诉冷战她退亲了,冷战一听,还是不屑的冷笑着,然后将那女孩留在了他的简易办公室,当天就派舅舅去她家提亲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8章 冷战在结婚的前几天,去了迷你锦衣店。 要结婚了,以后过上有老婆的日子,接下来还会有孩子,有老婆孩子的他,再也不需要去女店员那里解决生理需求了,他想和她做个了解。 “我要结婚了,以后不会来这里了。”他在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对女店员说。 “祝贺你!”女店员面无表情的说。她心里不是味,面上还是很淡定。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做人。 冷战堵截凤鸣那一天,她已经从冷辉的嘴里听说他被凤鸣退婚了,既然已被人家退亲,他还去堵截凤鸣,名义上是为了恶心与凤鸣好的棉厂厂长,实际上他还是不愿放手,为了挽回凤鸣才那样做的。 今天和那一天才相隔一星期,他突然说自己要结婚,即便再定亲,也需要媒人上门提亲,然后相亲,然后登记送好,这些程序再赶最少也需要几个月吧。 于是,女店员便想着冷战堵截凤鸣得逞了,他现在要娶的还是自己的未婚妻凤鸣。 所以,她也没啥好抱怨的,因为冷战和她第一次发生那种事时,就事先声明说他是有老婆的人。 只是,她实在纳闷,那一天,她也给凤鸣的哥哥报信了,难道说凤鸣的哥哥没赶过去吗?或者是赶过去晚了,生米已经被做成了熟饭,只好让妹妹赶紧和他结婚,因为农村经常有不够婚龄的男女不登记就举行结婚仪式。 女店员心里纳闷,却不敢直接问,因为那样就暴露她去给凤鸣哥哥报信的事情。 冷战呢,他以为女店员一听说自己结婚会责问他,没想到她如此坦然,倒有些觉得对不住她了,尽管她在这个店的内室也接待别的男人。 “房租交到年底了。”冷战打量着店里的成衣和地上的库存,又说,“你如果喜欢,就继续经营,从现在起,这店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冷战说罢,望向女店员。 店里的库存,怎么着也值个十来万,再加上他当初的装修,和购置的一切物具,还有大半年的房租,加起来能值个十几万,也算是对得起她,更是对她的补偿。 他想,女店员一定会满意。 但女店员不但没有因此而露出半点喜色,嘴角还很不屑的扬起冷笑,好像这个店归她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冷战知道自己结婚她心里肯定不舒服,因为她想嫁给自己,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发现她还有别的男人,也许会考虑她。但只是会考虑,最终娶的未必是她。 “那我走了。”冷战看见女店员那风云暗涌的态度,便赶紧告辞。 他是来和她了结的,从此再无瓜葛,现在既然已经了解结,那此地便不宜久留了,省得节外生枝。因为人的情绪是千变万化的玩艺,趁她还算冷静,赶紧走人。当他走到门外,又回头说:“五天之后就是我的大婚。” 假如说女店员一直装淡定,但冷战最后这句话,就像一双有力的手撕破了她的伪装,让她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滚!”女店员看也不看他。 冷战立即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五天后,是冷战大婚的日子,他把婚礼的阵式弄得很大。 一般村里人结婚,都是弄辆马车,再找些男娶客和女娶客,一路上放着鞭炮,披红挂彩的去往女方家接了新娘,举行了结婚仪式入了洞房就完事了。 但冷战偏偏别出心裁,决定将婚礼办成一个豪华复古婚礼,不是用马车娶亲,而是去旅游区租用了一顶轿子,和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不但用轿子和高头大马,抬轿子的人都是古代装扮,包括他这个新郎,也是一身古服盛装,骑在那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上。不明真相的人咋一碰上这阵式,还以为穿越到古代,或者是过阴了。 最近几年,城乡那些暴发户结婚,都搞得很别样,他冷战的婚礼当然也要与众不同。 现在的冷战,虽说他手里没多少钱,可在外人眼里,他可是个暴发户,有车有厂,好像钱多得花不完,他的婚礼当然不能和一般人弄得一样。再就是,他自己也认为他的婚礼必须与众不同,因为他觉得他本人就与众不同。 婚礼的古服,是冷战花高价去一个民间剧团租用的,还专门租宋朝的古服,因为当时收音机里正播放三侠五义,讲的就是宋朝的事情。 弄这样的豪华复古婚礼,冷战的伯的妈起初是不同意的,但冷战执意要弄,不让弄就不结婚,伯和妈想让他尽快结婚,结了婚有了老婆,他就会忘了凤鸣,于是,便由着他的性子折腾,只要赶紧结婚就行。 迎亲这一天,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一路上,乐队吹吹打打,热闹极了,凡经过的地方,围观者人山人海。 去女方家里接了新娘之后,冷战没有按原计划让迎亲队伍直接回冷店村的家中拜天地,而是故意绕到城郊的棉花厂西门前的官路上。棉厂西门也是棉厂的正门,这条官路是县城通往市里的唯一之路。.CoM 尽管迎亲的路线根本就不经过县城,尽管迎亲队伍中的长辈人极力反对,但冷战却血红着双眼,极度的固执。 没办法,新郎是主角,就随了他,从棉厂西门绕过去吧。 可是,当迎亲队伍来到棉厂西门前的官路上,冷战却不让往前走了,而是下令在棉厂西门前的官路上停留下来。 迎亲队伍中的长辈中有冷战的二叔和堂伯,一听说迎亲队伍要停在棉厂西门,很是纳闷:你让迎亲队从不相干的棉厂西门绕,大概是图炫耀,可你赶紧绕过去,回家拜天地,否则,就耽误了吉时。 于是,冷战的二叔和堂伯便来到冷战的马前问情况。 “咋回事啊战儿?” “停这弄啥?再停可就错过吉时了。” 冷战像是没听到,只吩咐乐器班使劲奏乐,鞭炮手使劲放炮。 一时,棉厂西门前的官路上,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狠敲乱放。 冷战骑在花高价从邙山旅游区租来的枣红马上,穿着大红的状元新郎服,头戴插花状元帽,脚蹬威武的皮马靴,这一身斩新的古装竟然将他平时的吊儿郎当挡遮得无影无踪。咋一看上去,英姿勃勃,威风凛凛,散发着一股股潘安宋玉的味道。只是脸上多了一副墨镜,与一身新郎盛装不配套,有些不伦不类。 此刻,他那双大眼正透过墨镜望向棉厂,眼神像钢堆一样正直勾勾的盯着棉花厂里的职工,搜寻着凤鸣的踪影,尽管他知道凤鸣在财务室上班。 被冷战挑选的那位高个姑娘,此刻正极度幸福的坐在装扮豪华的花轿上,她身披大红的霞锦,头戴金光闪闪的凤冠,凤冠上盖着红锦一样的鲜红遮头。她被冷战给胡乱一指的选中,可谓是母鸡变凤,在迎娶的路上怎么会舍得盖上遮头呢。所以,自从坐上花轿,被幸福冲昏了头的她便不肯用盖头遮脸,而是将盖头掀到头顶,暴露着一张看上去还算好看的五官,幸福的难以自持,掀开轿帘,故意让路人和围观者观看她。特别是迎新队伍在棉花厂门前的公路上徘徊的时候,她还不时的将身子探出轿外,探头探脑观看周围人看到这样排场婚礼的反应和评价。 冷战示威似的让迎亲队伍在厂门前的公路上止步不前,以至堵塞了过往的车辆和行人。只因为冷战的迎亲队伍是县里第一次使用古装古乐古礼结婚的人,再加上冷战又是个开窑厂的暴发户,他的婚礼一下子惊动了整个县城,围观人如潮似浪的汹涌,紧紧追着迎亲队伍观看,所以,被堵塞的过往车辆和行人并不急,而是驻足观看起来。再加上冷战吩咐迎亲队伍里不时向围观群众抛散水果糖,围观群众也拼命哄抢,一时,棉花厂西门与官路之间的那一大片宽阔的空地上都被堵塞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29章 最近几天棉花厂正安排大放假,前场的职工正在清理打扫内场和外场,车间的职工正清理打扫车间和外边的硬件区……所有职工都在自己的岗位区域做清理打扫工作。 说是清理打扫,其实是打发时间。 悠闲的职工本来就是在捱时间,一听到西门外的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及一阵阵的哄叫声,那个激动就别提了,纷纷跑离工作岗位,来到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水泥路上向西门观望,这一观望不当紧,见大门外边那那披红挂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阵式,实在是太热闹了。 棉厂在县郊,西门外的公路上也只有过路车辆通过,平时哪有这么热闹,本来就是打发时间,一看到这热闹阵式,职工们便趋之若鹜涌向前正门,也就是西门,让保安打开大门旁边的的小偏门,拥挤着鱼贯而出。 立时,棉厂正门与公路之间的空阔之地上,本来就挤满了围观者,再加上棉厂职工的涌出,便越发的水泄不通。 冷战一看棉厂的职工全跑出来了,心里乐坏了,他就像会变魔术一样,手里突然多了一个扩音大喇叭,只见他手持扩音喇叭,对着棉厂,开始演讲起来。 “父老乡亲们听好了,我是冷店村人,高中毕业在冷店一中站讲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教学期间,与子首乡、林家村的林凤鸣定亲,我特别喜欢她,她也特别喜欢我,为了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我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开办砖厂,供她花用。在她十四岁那年,她就跟我回家,跟我睡了,她的身体早已是我的人了,可她来这个棉厂上班之后,被厂长贾玉轩看上了,开始勾引了她,她的父亲便是十多年前那个大名鼎鼎的林青山,林青山嫌贫爱富,便挑唆女儿与我退亲,又跟了棉厂的厂长贾玉轩……” 冷战这一哟喝,围观的棉厂职工不乐意了,因为冷战喊的这些事情他们都知道,但被冷战一喊就变味了,这是骂他们厂长呢,来到他们厂门口提名道姓骂他们的厂长,侮辱他们厂的女职工,这不是寻着挨揍吗。 “冷店?是不是上次在东门寻事的那个砖厂老板?” “就是他,上次放他一马,这次又来西门寻事,这不是找抽吗。” “收拾他,给贾厂长出气,上次就是他寻到门口打了贾厂长。” “这二货是神经病吧,他以为我们棉厂人好欺负不是。” …… 有几个年轻气盛的职工涌过去扯拽冷战,想把他从马上扯下来揍一顿,但立即被冷辉拦住了。 “别别别,你们不了解情况,他可是被咱厂的林会计给害惨了。”冷辉也是男娶客,他赶紧出面将那些人给推回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多管闲事,回头我请客。” 这个冷辉平时是个笑面虎,做事随和,很有人缘,被他这一拦,那几个人只得作罢。 大门里的几个保安也听不下去了,今天带班的班长领着几个保安提着电棍出了棉厂,挤到前边,班长用电棍一指冷战:“那个骑马的,赶紧滚!” 冷战便立即住口,手里拿着扩音喇叭望着几个手拿电棍的保安也不也哟喝了。 “寻事的不是!”保安班长用电棍指着骑在马的冷战,厉色说。 冷战一愣,望着电棍有些心虚。 保安班长又厉色说:“看个啥,还不赶紧走,再不走我让你婚都结不成。” 冷战像没听到一样,因为他在官路上,那几个保安在棉厂门外,官路与棉厂大门隔着一片拥挤的人,他料想保安挤不到他跟前,便也不在乎保安的驱赶,而是俩大眼急速的在棉厂职工里搜寻,他想看到凤鸣,看凤鸣听到他刚才那番哟喝是啥表情。 爱之切,恨之切,他此刻最想看到的就是凤鸣无地自容,没脸活了。他真的希望凤鸣死掉,他冷战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只有凤鸣死掉,一切才能彻底结束。否则,他的情绪,会豪无征兆,毫无理由的突然失常。 现在只要一想起凤鸣和棉厂厂长在一起,他就会突然精神失常。 他心里的疼痛更是如此。 那保安班长见冷战无动于衷,便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名保安。 几名保安会意,一起上前,手拿电棍劈开拥挤的人,来到冷战的马前去拉冷战。 冷战还在高大的枣红马上骑着,要收拾他,必须将他从马上拉下来。 冷辉又一次上前,伸出胳膊,将自己伸成一个大字,使劲将几个保安拦住。 “冷静冷静,我说各位,他被厂里的林会计给害惨了,你们外人不知道内情,我最知道底细,他现在快疯掉了,让他泄泄心里的气,就没事儿了。”冷辉硬将那几个保安给劝离了。???..Com “疯了还结婚?新娘的父母是傻子吗?”保安班长明显不相信冷辉的话。 “冲喜冲喜。”冷辉又劝保安班长,并附耳低语,“放心,回头我请客。” “你我不是外人,那话说不说都中。今天我值班,领导现在正开会,一会儿会议结束了,发现这里的情况,怪罪下来,咱都担不起。”保安班长很不客气的说。 “放心,这就离开。你也看到这婚礼的场面了老弟,他如果不是被被林会计给害疯了,正常人谁会这样操办婚礼。”冷辉赔着笑说。 保安班长也觉得眼前的婚礼不正常,先不说那骑马的新郎官看上去是即二货又疯,仅凭那设备和扮相,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他又见冷辉劝得实打实,猜想着冷辉与那骑马的新郎肯定关系很硬,又是男娶客,也不想和他翻脸,便说:“那你去让他赶紧离开,再拿喇叭哟喝就对他不客气。” 保安班长又说:“我们拿着棉厂的工资,服务于棉厂,快去让他赶紧走。” 冷辉便上前,颠着脚尖与马上的冷战说了什么,冷战收了扩音喇叭,但却没有离开,因为他的迎亲队伍已经无法离开了,两边已经堵死了,堵的有半里地。 刚才是不想走,想闹腾得大一点,这会儿他想走了,可却走不了了,前后都堵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0章 棉厂西门外炸了锅,办公区却一片宁静。 棉厂的领导班子正在二楼的小会议室开会呢。 办公区的孙玉玲太闲了,闲人屎尿多,屎尿一多就入厕,大办室的门正对着门道,她出来入厕,从门道里看到东门的花脸老门卫和小保安正站在外场向西张望,很入迷的张望,她实在感到好奇,这一好奇,也没有屎尿了,没有屎尿也不用入厕了,便小跑出了办公区。 她一出办公区就发现厂里的职工,还有家属区的人,都往西门那里去,好像西门那有巨大的引力,正将每个人引向那里。 孙玉玲来到门卫跟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好像出车祸了吧。”花脸老门卫说。 “你听,埋人吧,我怎么好像听到吹响器了。”年轻保安说。 “哪有上午埋人的。”花脸老门卫反驳。 “我真听到响器了,吹的还是抬花轿。”保安年轻,听觉灵。 孙玉玲好像也听到响器了,便说:“我也听到响器了。” 孙玉玲又说:“这么长时间为啥不走,挤到咱厂门口干什么?” “谁知道呢,快一个小时了。”年轻保安说。 “我们是离不开,你没事儿还不去看热闹,反正离你住的地方也近。”花脸老门卫说。 花脸门卫说离孙玉玲住的地方近,是指她的那个保安队长的住处。 花脸老门卫又显摆的说:“我媳妇儿估计也在那看热闹。” “我得再拉上个人。”孙玉玲说罢,就跑回办公区了,她太闲了,决定叫上凤鸣去西门看个究竟,反正全厂的人好像都涌过去了,大办公室也有人值班。 凤鸣正在财务室帮仓库主管粘贴票据。 要大放假了,厂里的所有东西都各入其库,几个保管员也清闲了,仓库姚主管要赶在放假之前将手里的票据兑现成银子。 他说春节之后的票据,一直攒着,凤鸣上午一上班就帮他粘贴,忙活了两个小时才搞定。 孙玉玲进来时,凤鸣已经粘好票据,并摞好了账。 “林会计,丁主任找你。”孙玉玲一进来便说。 孙玉玲见小谷会计看报纸,贠会计拿面小镜子修眉毛,又笑着说:“二位会计好清闲。” 谷会计放下报纸,很夸张的上下打量孙玉玲,吃惊的说:“孙主任可是又瘦了。” “去你的。”孙玉玲知道他打趣自己。再就是,她只是个负责办公区的点名签到册,之前还帮统计科抄写报表,现在统计科又添了新人,连抄写报表都不用她了,她只是办公区级别最低的那种,凡是叫她孙主任和孙统计的都是调侃。 “真的瘦了玉玲。”贠会计将小镜子放进包里,眯着会笑的眼睛,附和说。 谷会计又吃惊的说:“咦,皮肤也见好了。” “你哪只眼看见我皮肤好了。”孙玉玲一脸的青春豆,谷会计一说,她明知是虚情,还是不由自主的用手抚摸自己的脸,是感觉青春豆少了。 “皮肤真好了。”贠会计用眼睛笑着附和,然后又问,“用的什么润肤霜?” “还是上次王主管的侄女推荐的。”孙玉玲说罢,催凤鸣,“快点凤鸣,丁主任恐怕都等急了。”新笔趣阁 凤鸣一口气粘贴了两个小时的票据,中间不带歇的。现在终于结束了,她正要出去入厕,然后放松一下,坐在办公桌前望窗外,再越过前排房的屋脊望向天空,这是她最喜欢的放松,沉思在一个人的世界。 现在一听孙玉玲说丁主任找她,她感到奇怪。因为丁主任已经很长时间不找她了,曾经找她,那是奉贾玉轩的圣旨找她,现在她和贾玉轩的关系已经亲密到有什么事贾玉轩就直接找她,根本就不用经过丁主任这个中转站了。 她猜想着是孙玉玲有什么事找她,不便直说,于是,她立即将粘贴好的票据放进抽屉,因为仓库主管正在会议室开会,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来拿票据。于是,她便给谷、贠二会计打了招呼——这是因为王主管也在会议室开会,如果王主管在,她离开财务室理应向王主管请假打招呼,现在王主管不在,按财务室的权力顺序,她只有向谷、贠二会计打招呼了。 再然后,凤鸣才跟着孙玉玲出了财务室。 凤鸣先去入厕,入厕出来才问孙玉玲。 “丁主任找我?真的假的?”凤鸣问。 “聪明,这都看出来了?”孙玉玲笑了。然后,她环顾左右,跟做贼似的,将凤鸣扯到门道里,如实相告说,西厂门外都敲锣打鼓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是埋人还是婚嫁。 孙玉玲又催促说:“赶紧,西门那儿热闹得不行,全厂的人都跑过去看热闹了。” “如果丁主任没找我,我擅自离开不合适吧。”凤鸣有些为难,什么样的热闹还要脱离工作岗位去看。 对于她来说,如果这热闹发生在东门外还可以去看看,因为离得近,几步就到了,可西门那么远,有几里地,要走好长时间,如果骑自行车去又有些兴师动众。 孙玉玲见凤鸣犹豫,不由分说,硬扯着她就出了门洞。 花脸老门卫和小保安还站在原处向西张望。 “赶紧吧,去晚了就看不成了。”花脸老门卫笑眯眯的说。 孙玉玲便扯着凤鸣小跑起来。 厂里快大放假了,一些岗位上的职工闲得像流浪狗,到处乱蹿,但东门的花脸老门卫和小保安再闲也不能离开工作岗位。幸好今天的天气不阴不晴,太阳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隐进去。即便冒出来晒得也不疼,因为夏风很浩荡。 花脸老门卫和小保安站在外场的夏风里,望着遥遥的西门,望着跑向西门的凤鸣和孙玉玲,心想往之,人却不能至。 “看到我媳妇了让她赶紧回来。”那花脸老门卫很显摆的冲凤鸣和贾玉轩高喊。 凤鸣和孙玉玲穿过外场和内场的分界处,顺着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奔向了西大门,离老远就看到西门外的人山人海,还听到隐隐的响器声。 越走近,响器声的喧闹越大,吹的有百鸟朝凤,还有抬花轿,都是喜庆的乐曲。 二人不由得跑了起来。 “我真不想去看那热闹,一会儿丁主任万一去财务室就露馅了。”凤鸣担心的说。 “放心,今天丁主任不会去财务室的,因为他请假了,一个小时前他接了个电话就立马请假走人了,好像是家里有人得急病住医院了。”孙玉玲安慰凤鸣。 “王主管在会议室开会,应该知道丁主任请假吧。”凤鸣还是担心。 “多大点事呀,谷会计和贠会计还会向王主管求证,再说了,是我孙玉玲假传丁主任的令,担责也是我孙玉玲担责,你怕个啥。” 凤鸣一想也是,便笑她:“你干这种事很在行。” 孙玉玲听得出凤鸣这是损她,二人在一起互损习惯了,她也不觉着是损,即便觉着是损也毫不在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1章 凤鸣和孙玉玲小跑到西大门,从北偏门出来,挤在人群中向官路上张望,只看到花红柳绿的一大片,还有响器和锣鼓在那吹打,只是糊不透是弄啥的,还以为是唱古装戏的。可古装戏都在舞台上唱,眼前这些人怎么会堵在官路上唱。 于是,玉玲便扯着身边的人问:“这弄啥的?” “有钱人结婚。”对方回答。 原来是有钱人结婚。真是钱花哪都好看,还可以这咱形式结婚,可把凤鸣和孙玉玲给稀罕坏了。 这个时候的冷战因为堵塞走不掉,原地呆着又无聊,便让响器班的吹手们使劲吹。 那响器班的吹手们一辈子也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他们感觉就像站在国际舞台上演出,双手捧着乐器很卖力的吹着,身体也跟着大幅度的摇摆晃动,浩荡的夏风扬扯着他们的衣服,很是风猎猎,马嘶号,剑光烽火冲九宵的感觉,一副抛头颅洒热血的无畏气势。 围观者沉迷在锣鼓和唢呐制造的乐曲高潮境界里了。 凤鸣和孙玉玲也不知道是谁结婚,竟弄成这样的新花样,只是好奇地东张西望,看拼命敲鼓敲锣的鼓锣手,看围观者的陶醉和喝彩,看古装衣着的新郎和轿中的新娘,也跟着周围的人赞叹不止,内心深处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股感动和羡慕。 凤鸣心想:结婚是人生的大事,自己和贾玉轩结婚时,也有这样的场面就好了。 孙玉玲激动的直喘粗气,手舞足蹈的对凤鸣说:“鸣鸣,我和红军结婚也这样。” 凤鸣只顾感动,也不理会孙玉玲说什么,只是她看到新郎那一身全新的装束和剃刮得干干净净的五官,实在有些面熟,太面熟了,因为带着墨镜,一时竟没认出是冷战。 “玲,你认识新郎吗?”凤鸣问。 “不认识。”孙玉玲望着眼前的场面,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看着他面熟,是不是咱厂的?”凤鸣想解开新郎的面熟之迷。 “不可能,我可从来没见过这个人。”孙玉玲不假思索的否定。 “那为什么一直停在咱厂这儿?”凤鸣被新郎的面熟给弄得很难受。 “管他呢,看热闹就是了。”孙玉玲一脸的陶醉。 “也知道这热闹是干啥的,咱还是回去吧。”凤鸣说。 …… 冷战一直在群里搜索——搜索凤鸣的身影。他很想看到凤鸣的吃惊和后悔。可当他搜索到凤鸣的时候,却看到凤鸣像个好奇的旁观者,正兴致勃勃地与身边的同伴议窃窃私语,对迎亲队伍和新娘新郎评头论足。.c0m 冷战突然被失落和绝望灌满了全身。他的心猛然痉挛了一下,悲从心中起,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哭,反正就是止不住,他摘下墨镜,扯掉新郎冠,将墨镜放在状元帽里,扔给旁边的男娶客,毫无顾忌的盯着凤鸣,泪眼模糊的盯着凤鸣,嘴角哆嗦,五官扭曲,神情悲痛。此刻,他脸上表情与他身上的斩衣鲜红新郎服及不协调。好像他结婚是迫不得已,是一件生死离别的苦难。 冷战就那样死死地盯着凤鸣,泪眼模糊的盯着,嘴角哆嗦地盯着,神情悲壮的盯着。 盯着盯着,他突然抬手指着凤鸣:“林凤鸣,你还是人吗?” 这是他认识凤鸣以来,第一次在名字前边加上姓。 围观人群看到新郎如此痴呆痛苦的盯着一个方向中的焦点失神,正不解呢,听他一喊“林凤鸣”三个字,哗的一声,都被他的目光和手指牵引到了凤鸣身上。 凤鸣和孙玉玲正在对新娘评头论足,突然发现人群的目光大部分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凤鸣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来寻找原因,正好撞到了冷战那痴呆痛苦的目光。 原来是这个垃圾,怪不得面熟得很,怪不得堵在棉厂门外的官路上吹打不前。 凤鸣立即心慌意乱。 凤鸣看清了摘下墨镜和新郎冠的新郎,竟然是冷战,如五雷轰顶,是目瞪口呆,又心惊肉跳,同时又恶心至极。 她长呼了几口气,稳了稳神,精致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两抹蔑笑,然后下意识的望向新娘。 新娘的脸上,却绽放着难以掩饰的幸福之花。 她有些可怜新娘,自己恶心至极的垃圾,却成了新娘求之不得的宝石。 只是,这个垃圾曾经并不是垃圾,他只是装在自己兜里的一颗好看的石子,她不喜欢这颗好看的石子,那是家里人装在她兜里的,也不知从哪天起,他由一颗可爱的小石子变成了恶心之极的垃圾。 这个时候,周围人开始指指点点了,看凤鸣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怪物。 凤鸣知道,必须赶紧离开此地,回到厂里,回到财务室。于是,她扯了扯孙玉玲,说道:“我们回厂吧。” “干吗回厂,这么热闹。”孙玉玲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凤鸣便说:“那我先回厂了。” “别。”孙玉玲一把拽住了凤鸣。 这时,对凤鸣的指点和议论,正迅速的蔓延。远处的围观者为了能看到新郎嘴里所说的林凤鸣,开始向前拥挤。 冷辉也帮着推波助澜,忙着给不认识凤鸣的人指点迷津。 “快看,在那儿,就是站在那胖妞旁边的,她就是害惨新郎的林凤鸣。” …… 凤鸣的脸上开始发热,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她急忙低头,将自己难堪的脸躲在玉玲的身后,以避开冷战和围观者的如箭目光。然后,她甩开玉玲的手,一个人向开着的北偏门那里挤,她恨不得飞过去,飞到厂里。此时,对于她来说,只有厂里才最安全。因为厂里有贾玉轩,贾玉轩正在二楼小会议室开会。只要她等在贾玉轩身边,她不惧一切暴风骤雨。 公路本来就比两边的地面高很多,冷战又骑在大马上,他看得清清楚楚,凤鸣正往厂里逃,只是人太多了,她离北偏门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却举步维艰,寸步难行。 看着凤鸣急着逃走的背影,冷战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心满意足和得意洋洋。 他之所以破费将婚礼弄得这样惊天动地,之所以在棉花正门前的公路上如此折腾,要的就是凤鸣的害怕,要的就是让凤鸣一辈子抬不起头。 此刻,他认为他的目的达到了,可达到目的他并不想善罢甘休。而是立即俯身近旁的婚礼执事,悄悄吩咐他让锣鼓手敲打的再疯狂些,动作再夸张些;让鞭炮手狠命的鸣放一千响和大雷子。 一时,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再加上不断朝人群中抛撒的喜糖,围观人群是热血沸腾,嗷嗷大叫,拍手喝彩的同时,拼命扎堆去哄抢喜糖。就连棉花厂的大部份职工和一些小保安,也大喊大叫的加入了哄抢喜糖。 如此一来,围观者却不再聚焦凤鸣了。 这反而给了凤鸣喘息的机会,她开始不顾不一切的往北偏门那儿挤,心里不停的骂:“垃圾垃圾……” 凤鸣每往北偏门前进一步,立即又被哄抢喜糖的人给推后几步。 她意识到,眼前这混乱拥挤的场面,从北偏门回厂有些不可能了。 此刻她的位置离南偏门最近,她没办法,只得向门南边的围墙与大门之间形成的斜角里挤,好让墙角遮挡住自己的难堪和羞愧。可能的话,她还可以贴着大门慢慢向北偏门那挪动,人潮拥挤的时候,她双手可以抱紧大门上的钢管来固定自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2章 夏天的风,浩荡而干爽,肆意的吹动着路人的头发和衣衫,像吹动飘扬的旗帜。 忽晴忽阴的天气,像更年期的妇女,太阳冒出来晒得脸疼,隐身了又爽得想高歌。 公路上已被围堵了近几里长。被堵在远处的人知道了只是结婚的队伍路过,以为很快就会散去,便耐心的接着堵下去,谁知竟越堵越长,越堵越久。当发现拥堵的中心涌起一浪一浪的骚乱,便好奇的往前推进。 此刻的贾玉轩,正在会议室里召开中层以上的领导班子会议,会议内容共有三大项。 第一项是明天大放假,放假期限还是三个月。因为棉花厂一到夏季,基本上就没啥事了,每年五一之前都会大放假,三个月的长假,也就是说,从明天起,不用上班,今天下午职工就可以离厂了。 其实,好多职工都是一头沉——家里有地,而夏季正是最农忙的时候。所以,一头沉的职工是巴不得放假。 会议内容第二项,是中层领导轮流值班事宜。 会议内容第三项,是假期期间的安全问题。 中层领导班子有近三十人。 十二台磅上有磅员主管,各等级棉垛上有垛长主管,仓库主管,司机主管,车间主任,保卫科长,结算室主任,财务主管,伙房主管,电工班长,宣传科长等,再加上几个副厂长,有近三十人。 会议第一项内容结束,正在进行第二项,就是假期期间的值班事宜。宣传科长已经将值班表拟好打印出来了,正每人一份在看,看有没有对值班时间有异议,如果有,就相互调换一下,如果没有,会议就进行第三项。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保安突然撞了进来,直接来到陈科长身边,低语了一阵,又出去了。陈科长立即起身,来到贾玉轩身边,也低语了一阵儿。 贾玉轩一听,眉额立即皱了起来。 什么?那个砖厂老板借着迎亲在西门外闹腾?把官路堵了好几里? 一向镇定沉稳的贾玉轩,再也无法镇定沉稳了。于是,他起身说道:“有人在西门闹事,我和陈科长过去看看怎么回事,陈厂长先暂时主持一下会议,继续进行第三项,不用等我。” 他说罢,带着陈科长出了二楼的会议室,下楼先奔到财务室,看凤鸣在不在。如果在的话,他会安置凤鸣就在办公室待着,千万不能离开办公区。如果不在的话,那可就坏事儿了。 可凤鸣恰恰不在财务室,贾玉轩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林会计呢?”贾玉轩急问。 “跟孙玉玲走了,孙玉玲说丁主任找她。”小贠会计如实说。 坏了,怕啥有啥。丁主任在会议开始前就请假回去了,这个孙玉玲太好事儿了,她可把凤鸣给害惨了。 贾玉轩带着陈科长出了办公区,直接开车来到西门。 此刻的西门外,冷战突然看不到了凤鸣,两个眼珠立即像微型聚焦探照器一样,正焦急的搜索凤鸣的踪影。 贾玉轩来到西门下了车,望着大门外的混乱场面,思维如闪电一般的转动。 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冷战立即就看到了贾玉轩,他怀疑这是凤鸣跑回厂把贾玉轩给叫出来的,心中突然像被利器给狠狠戳了一下,立即疼痛难忍起来。 贾玉轩也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冷战,他激灵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阴魂不散的无耻败类到底要干什么? 二人尽管相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尽管相隔着人头攒动的围观人群,但他二人的锐利目光,立即像敌对的两军统帅,嘣的一声撞杀在了一起,彼此都喷射着看不见的剑光。 如果目光是箭的话,二人早就被对方给万箭穿身了。 贾玉轩与冷战的目光拼撞,立即吸引了一些围观者和厂职工的注意。 但贾玉轩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望着冷战,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不屑的冷笑。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可你这个新郎官的脸上却没有男人在大喜之日应有的丝毫喜悦,这也许是你最后的疯狂吧!从此之后你将从凤鸣和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尽管眼前的场面如此混乱不堪,但贾玉轩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掠过一阵又一阵胜者才有的欣慰。 你这个砖厂老板结婚了,再也不会骚扰凤鸣了吧,你这个败类。 冷战本来就要撤的,只是公路堵死了,他的迎亲队伍撤不出来了。撒喜糠只是即兴。可当他看到贾玉轩的那一刻,本来已经放下的东西,忽的又蹿了上来,特别是他看到贾玉轩的脸上,张扬着掩饰不住的胜利的冷笑,便也回报以很无赖的邪笑。 恢复镇定的贾玉轩,立即将目光从冷战脸上移开,他也没看到冷战脸上的邪笑。M..coM 贾玉轩放眼望向公路,看到公路堵塞了这么长的路段,又倒吸了一口冷气,他立即意识到了事情很严重。赶紧吩咐陈科长给县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打电话来增援解决官路的严重堵塞问题。 此时此刻的凤鸣,正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避开了冷战的视线,她感觉到了些暂时的安全。一旦有了安全的港弯,便不愿再走出来了,她连走出角落的勇气都没有了,她觉得周围喧闹的场面就像批斗宣传会,是批斗宣传她林凤鸣的喜新厌旧的会场。 少儿时的遭遇,又浮现眼前,历历在目。 她望着眼前的混乱场面,迷茫绝望,忘记了今天是何时,眼前的场面是做什么的,她的世界是一片空白。 她的耳朵也失聪了,也听不到眼前的声音,她的视线里只有模糊的人影晃动,具体看不到任何人。 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恨不能凭空消失,她不敢走出那个角落,她害怕一走出藏身的角落就会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就会站在批斗会场中心,就成了众矢之的,就像儿时一样。 如果这世上能有一求就灵的神录该多好。凤鸣想起了那次在河滩杂林里遭遇危难时,她突然想到了青云禅寺,然后就开始呼唤佛的名号,然后哥哥便出现了。 于是,凤鸣便又开始很虔诚的呼唤佛的名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3章 贾玉轩的思维急速的转动,在县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的增援没到之前,他想让厂里的职工先疏散大门外的围观者,然后再疏通公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可他却发现,大门外的围观者几乎全是棉厂职工,并且,他在那些职工里还看到了孙玉玲。 一看到孙玉玲,贾玉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就是这个好事儿的孙玉玲将凤鸣给扯到这里来的。 可凤鸣呢,孙玉玲身边怎么没有凤鸣。 孙玉玲身边没有凤鸣,贾玉轩又不淡定了。wap..com 财务室的人亲口说的,是孙玉玲假传丁主任的旨令把凤鸣给叫出来的,现在凤鸣在哪儿?她孙玉玲倒是看得很陶醉。 这个孙玉玲,怎么这么无纪律。 贾玉轩看不到凤鸣,急忙在人群中搜寻她。 如果凤鸣看到这样的场面,该如何难堪和羞愤呀!她肯定看到了,孙玉玲都来了,她怎么会不出来看呢! 可她现在在哪呀! 贾玉轩担心凤鸣,焦急如婪,刚才恢复的镇定又不见了。 “现在赶紧把所有的保安都调集到这里来。”贾玉轩命令陈科长。 “孙红军怎么不在现场?”陈科长着急问保安班长。 “昨晚他后夜巡岗,估计现在补觉呢。”保安班长说。 “赶紧叫他过来。”陈科长扯喉咙说。 那保安班长立即吩咐另一个小保安去叫保安队长孙红军了。 贾玉轩隔着镂空的钢铁门拼命在人群里搜索。 “你看到林会计了没有?”贾玉轩问那保安班长。 “刚才还看她跟孙统计在一起。”那保安班长说。 刚才还看到,可现在不见她人了。 贾玉轩那个急呀。他现在必须先找到凤鸣,然后才有心情去对付那砖厂老板。于是,他隔着不锈钢的大门,急切的朝两边搜寻。 刚才还和孙玉玲在一起,现在不见她人了。贾玉轩很坚定的认为凤鸣脱离孙玉玲只是想赶紧回到厂里,她绝不可能再向前边的拥挤人群里挤,因为拥挤的中心是那个砖厂老板,她是那么的恶心那砖厂老板,特别是遭遇到了河摊杂林之后,有一次无意中提到那砖厂老板她差点崩溃。 她想赶紧回厂,那她只有向两个侧门靠近,因为只有通过开着的侧门才能回到厂里。而眼下只有北侧门敞开。 贾玉轩急切的在敞开的北侧门外搜寻,却寻不见凤鸣的踪影。 她根本不在北侧门附近,如果在的话,那她早回到厂里。 于是,贾玉轩又急切的向紧闭的南侧门附近搜寻,突然,他看到凤鸣正躲在南边围墙与大铁门形成的角落里,正一脸的凄惨,一脸的伤心难过,一脸的绝望和无助。 “快打开。”贾玉轩一指南侧门说。 贾玉轩说罢,几步来到南侧门,陈科长也紧紧随其后。 门卫一怔,当看到下命令的是贾玉轩时,立即跑回门卫室,取了钥匙出来,将南侧门给打开。 贾玉轩侧身贴着铁门,急切而吃力的朝凤鸣挤过去,到了跟前,立即将她拥在怀里。 凤鸣以为是冷战在抱她,惊叫了一声,立即挣脱,一看是贾玉轩,立即又扑进他怀里。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贾玉轩拥着凤鸣,急切而吃力的拨开人群,紧贴着铁大门,在陈科长的帮助下,很快从南偏门回到厂里。 一回到厂里,身后的南偏门随即又关上了。 一跨进厂里,犹如逃离了魔爪,凤鸣像重生一样,心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还有对贾玉轩的感激。 她余悸未消,像个木偶一样麻木,很被动的任由着贾玉轩揽着她走。 棉花厂门前的公路,本来就比两边的土地高出很多,当然也比棉花厂高出很多。站在高高的公路上,能一揽无余的将整个棉花厂看穿。 此刻冷战端坐在高头大马上,居高临下,对脚下的人群是一揽无余,却看不到他最想看到的人。于是,他也在大门外的人群中急速的搜寻凤鸣的身影。 正搜寻不见凤鸣时,却突然看到贾玉轩正拥着凤鸣回到厂里,并渐行渐远的离开西门,他立即像一个征战正酣的将军突然失去了撕杀敌手,浑身上下的激情、强悍和野蛮正处在高潮,突然无处发泄,再加上刚才贾玉轩那不屑的冷笑,他只觉得体内的血液像迅猛的张潮,直冲他的头脑,刹那之间,他便觉得头晕耳鸣,失去了理智,一跃而起,翻滚下马,杀气腾腾的跳跃着,势不可挡的劈开围观者,像个十足的亡命徒,如狼似虎的朝厂门口狂跳。 此刻,冷战那杀气腾腾的狂跳,喷血的双眼,以及扭曲的五官,与他身上那鲜红文气的新郎状元服,显得格格不入。 围观者看到新郎跳下马,血红着双眼,一副拼命的可怕样子,都惊呆了,哗的一声像退潮一样,纷纷向两边退却。 身躯修长挺拔的冷战,一路畅通无阻,连跳带跃,眨眼之间就麻利的跳跃到可以进厂的北偏门。 因为只有北偏门是开着的。 冷战活像一个飞禽走兽,刺的一下从北偏门蹿了进去,在贾玉轩毫无准备的状态下,他从身后一把拽过贾玉轩的肩膀,挥起钢铁一样的拳头,朝贾玉轩的脸上挥去。 冷战这一拳正砸在贾玉轩的左脸上。 贾玉轩冷不防被狠狠的揍了一拳,疼痛难忍之中,站立不稳,重心失平衡,松开了凤鸣,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是第二次被冷战打了。第一次是今年正月底在东门外的田间,这一次是现在西门里面。棉厂一共两个大门,不偏不斜,他在两个大门附近都挨了这个砖厂老板一次打。 幸亏没有南门和北门,如果有,恐怕还要再挨两次吗。 凤鸣惊呆了,她正要去扶贾玉轩,一扭头却看到了冷战。 立时,凤鸣怒不可遏。 她猛然从余悸未消的迷茫之中苏醒过来,刚才在大门外的羞愧在刹那之间化作了仇视的力量。她一步上前,颠起脚尖,伸出巴掌,朝冷战的脸上狠狠的扇去。 “去死,你去死!”凤鸣嘴里骂道。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4章 冷战见凤鸣像头愤怒的小母鹿,拼命来打自己,他感到解气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凤鸣,昏乱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当凤鸣的巴掌落过来时,他个子高,便有防备的一歪头,凤鸣的一巴掌从他的脖子上划过时,已失去了攻击性的力量和狠劲。 陈科长已带着几个保安奔了过来。 陈科长扶起了贾玉轩,几个保安控制了冷战。 “你去死!”凤鸣又挥巴掌去打冷战。 “凤鸣,过来!”贾玉轩上前将凤鸣拉开。 事情总是千变万化,事情总是出乎意料。 对于冷战来说,他刚初让迎亲队伍绕到棉厂西门,只是为了排场和炫耀,并不想与贾玉轩发生肢体冲突。可是,一到了棉厂西门,一看到棉厂职工的围观,他便失控了。 他即便失控,只是拿起喇叭吆喝一阵,羞辱一下凤鸣,心里却还想带着迎亲队伍赶紧离开呢,没想到公路的前后都被堵死,想走也走不了了。 公路被堵死了,寸步难行。就刚才打过贾玉轩之后,他思维里想的还是公路两边的沟里没有水,迎亲队伍可以顺着枯沟离开。 可当他看到贾玉轩将凤鸣拉开,并揽住了凤鸣,很是亲密无间,凤鸣还心疼的去抚摸他刚才被打的脸,便立时又火冒三丈。 他冷战从凤鸣十二岁时就和她定亲了,疼她爱她,五年了,也没有这么亲密的揽过凤鸣,当然凤鸣也根本不让他揽抱,凤鸣也没有这么关心过自己,这才和眼前的贾玉轩认识多长时间呀,大庭广众之下,二人竟如此亲密接触,说不定真像杨珊说的那样,二人早就同床共枕了。 自己珍惜来珍惜去,到头来却给他棉厂厂长珍惜个媳妇儿。 冷战突然发疯了,大叫着挣脱几个保安的控制,直奔贾玉轩而去。 陈科长是军人出身,懂得格斗散打,他挡在贾玉轩跟前,猛一抬脚踢向奔过来的冷战。 这一脚正踢在冷战的小腹上,差点把冷战给踢飞。 几个保安又一拥而上把冷战给控制了。陈科长正要上前接着踢,贾玉轩喊住了他。 大门外的棉厂职工,围观者,还有迎亲队伍中的年轻男女,一看到新郎官跳跃下马,杀气腾腾的像凶恶的狼一样冲进厂里与人打了起来,也都哗的一声像潮水一样,开始疯狂的涌向厂里,涌向北侧门 棉厂职工是回自己的厂,围观者是为了看热闹,迎亲男女是因为怕新郎出事,想进来帮架。 贾玉轩见情势不妙,立即冲门卫喊话:“快,将小北门锁上,不能放人进来。”???..Com 然后他又补充说:“厂职工也不能放进来。” 守在北偏门的保安立即关闭了北偏门,并上了锁。 北偏门一关上,贾玉轩松了口气,镇定自若又回到了他身上。 这个时候,刚才在会议室开会的一帮领导是结伴而至,除了财务室的王主管,和主管司机的吕科长,几乎全部来了,包括陈厂长和翁会计。但他们只知道有人在这里闹事,却不知道闹事者是冷店砖厂的老板来针对贾玉轩和凤鸣闹事的。 其实,贾玉轩是最不希望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因为他不想让领导班子知道闹事者是砖厂老板。所以,他当时在会议室听了陈科长的低语汇报之后,才让领导班子继续进行会议的第三项,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到现场来。 现在,贾玉轩见他们既然都到了,赶紧排兵布阵给他们派活儿。 他先让宣传科的靳科长赶紧回去张贴放假通知,赶在职工从东门回厂之前,将放假通知张贴在东门的外场那边,然后再依次向别的地方张贴。 靳科长答应着,一路小跑折回去了。 “唐厂长,你带一部份年轻点中层领导赶紧从东门出去,绕到公路上,从堵塞的南源头疏散行人和车辆,要快。”贾玉轩向南一指,吩咐唐厂长。 唐厂长立即带着十多个年轻的中层领导,大呼小叫的奔向东门。 “赦厂长,门卫上应访该有扩音喇叭,你赶紧喊话门外的职工,让他们顺着围墙绕到东门回厂。”贾玉轩又吩咐赦厂长。 赦厂长也不认识冷战,也不知道冷战是谁,也不知道闹事者就是冷战,更不知总闹事者是针对着贾玉轩和凤鸣闹的,只以为闹事者是针对棉厂在闹事,作为厂领导,当然要身先事卒,以身作则,保护棉厂了,所以,他立即执行贾玉轩的命令,小跑去到门卫室。 那边的门卫已听到贾玉轩的命令,早将扩音喇叭拿了出来。 赦厂长劈手夺过喇叭,隔着不绣钢管焊制的铁大门,冲着拥堵在大门外的职工,振臂高喊:“凡是棉厂的工人,统统绕到东门回厂,半小时候之后在外场点名,缺者按旷工处罚……” 这时,赦厂长看见被挤到公路沿上的冷辉正向他摆手摇头,很着急的打手势。 赦厂长也不知道冷辉是啥意思,因为冷辉被隔在迎亲队伍里,离门外的职工有十几米的距离,别看这十几米的距离,平时没人的时候,眨巴眼的瞬间就到跟前了,可现在是人头攒动,如果没有人上飘的神功,光凭硬挤,等挤到跟前恐怕厂职工都绕到东门回厂了。 赦厂长以为冷辉摇头摆手的意思,是说他自己无法移动,无法和职工一起绕回厂。于是,他就根据自己的理解冲冷辉点了点头。 公路与棉厂围墙之间,有一条几米宽的深沟。但棉厂围墙外边,有一尺多宽的平地。 棉厂门外的拥堵者,多半都是棉厂职工,他们听了赦厂长的喊话,就像潮水一样,开始急速的流向棉厂围墙,就像蛇流一样,沿着围墙急速的向南流淌。 棉厂门外一下子阔畅了,但围观者和迎亲队伍中的人又立即像海水一样漫了过来。 贾玉轩又让赦厂长带着剩余的年轻中层领导出东门,绕棉厂北围墙,去疏散公路北头的拥堵源。 赦厂长也和唐厂长一样,带着剩余的年轻中层领导,大呼小叫的奔向东门。 在贾玉轩跟前待命的领导班子只剩下陈厂长,翁会计,和车间的马主任,这三个老家伙,都是建厂元老 三个老家伙一看没他们什么事,身为棉厂元老,关健时刻,不能为棉厂分忧解难,便不乐意了。 “贾厂长,给我们也派个活儿吧,大小都行。”陈厂长凑到贾玉轩跟前说。 翁会计和马主任也赶紧围上来,争先附和:“就是,我们年纪大,体力不行了,这张嘴还能哟喝。” 贾玉轩本来想打发三个老领导回去歇着,因为都是快退休的人,万一磕着碰着就事大了。见三人主动请婴,觉摸着让他们回去歇着他们会急,便想着给他们找个歇着的活儿,让他们赶紧离开这边去歇着。 “你们赶紧去东门,让那儿的门卫和保安锁好门,你们就搬凳子坐在那儿守着,防止闹事的外人从东门进来。除了咱厂的职工,任何一个外人都产准放进来。”贾玉轩想赶紧打发走他们。 “放心吧贾厂长,保准一只老鼠都不让它溜进来。”三个老家伙是连连保证,然后便乐呵呵的奔东门去了。 领导班子和职工都离开了,西门这边只剩下陈科长和十几个保安,还有他最牵挂的凤鸣。 对于贾玉轩来说,陈科长必须要留下来,但凤鸣不能留在现场。 不能让她留下来,那让她去哪儿?如果让她回办公区的财务室,他又有些不放心,虽说没有离开厂范围,这么远的路,又怕她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事,上次砖厂老板在半路堵截她就是因为厂里有个叫冷辉的职工做内应。贾玉轩隐隐的感觉到,今天砖厂老板借着迎亲来闹事,那个名叫冷辉的职工有可能也会跟着兴风作浪,推波助澜。 这个时候,他不想让凤鸣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否则,他会被分心,不能做到心无旁鹜的处理眼前的混乱场面。 他见保卫科的办公室敞开着门,知道如何安置凤鸣了。 “你先去保卫科待着。”贾玉轩抬手整理了一下凤鸣的乱发,指着保卫科的办公室说。 “去那里干吗?”凤鸣不解。 “你不方便在这里。”贾玉轩回头看了一眼被几个保安控制的冷战说。 “怎么?要抓他?”凤鸣开始担心了。 “还不至于。”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催促说:“你先去保卫科待一会儿,我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办公区。” “嗯。”凤鸣点点头,心里有些不情愿,她想待在贾玉轩身边,但她又不愿拂贾玉轩的意。 临离开之前,她望了一眼十几步之遥的冷战。 冷战被几个保安控制着,一副无畏的架式,也一直望着凤鸣和贾玉轩这边,见凤鸣望他,立即报以邪魅的笑。 凤鸣一脸的厌恶,对贾玉轩说:“赶紧把他扔出去吧,让他赶紧走人。” 说罢,凤鸣便去了保卫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5章 贾玉轩一直看着凤鸣进了保卫科,被几个保安控制着的冷战也一直望着凤鸣走进保卫科。陈科长和控制冷战的几个保安见贾玉轩和冷战都望着凤鸣,他们的目光无处安放,也跟着二人的目光望向凤鸣,一直望着她走进保卫科。 贾玉轩看着凤鸣走进保卫科,这才收回目光,望向西门外的围观者。 十几个保安手持电棍,在保安队长孙红军的带领下,林立在西门以里。 大门外的围观者和迎亲队伍,就像动物园被关在笼子里的猴子,扒拉着厂门,把厂门扒拉成了猴山。因为他们都迫切想知道棉厂领导要如何打发新郎官冷战。 “领导,快放新郎出来吧,这都过午时了,还要回去拜地天呢。”迎亲队伍中的人不停的喊话。 贾玉轩并不理会那些喊话,他径直走到冷战面前,陈科长也紧随他身后。 被几个保安控制着的冷战,见贾玉轩走过来,便又很无赖的笑了,这是他被退亲之后看见贾玉轩的招牌式笑容。 贾玉轩镇定自若的打量着一身古式新郎盛装的冷战,也报以微微一笑,却是自信无边的坦然之笑。 夏风很狂浪,从贾玉轩身上奔跑而过,吹拂着他英武的面容和散发着洗衣粉香味的天蓝色衣衫。他站在夏风里,像个旁观者一样,很享受眼前的场面,那一脸从容的笑意,仿佛是无敌之剑,透射着不可侵犯的光芒。 冷战一看到贾玉轩这镇定从容、自信坦然的气质,心里就直冒凉气。自愧不如的同时,他的内心又不甘心,不服气。 这便是他反复无常的祸根。放下的执念,一旦重新回到他身体里,便多了些邪恶;被迫再放下,再重新回来,那邪恶便比之前更加重了些,如此这般的恶性循环,内心深处似有邪恶的根,怎么也无法彻底灭绝,遇到风吹草动总会跳出来。 大概这便他心中的魔性吧。 他情绪正常的时候,很清楚这些,一旦对凤鸣的执念重新回到他身体里,他便魔性大发。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去摆脱执念的魔性。 贾玉轩望着冷战,感觉眼前这个砖厂老板的智商在急速的退化。 每个人心里都有刀山火海,每个人心里也有佛莲圣地。不同的是,有的人,刀山火海的覆盖面大一些,有的人,刀山火海的覆盖面小一些。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中,智者都是尽量避开对方心里的刀山火海,尽量去触动对方的佛莲圣地,。 而眼前这个砖厂老板,他每次出现都直奔自己心里的刀山火海而来。 我贾玉轩心里的佛莲圣地虽说覆盖面大,可毕竟也是食人间烟火的血肉之躯,血肉之躯里的世界里怎么会没有刀山火海,你这个砖厂老板每次出现都戳我心里的刀山火海,戳一次,戳两次……屡次挑衅我心里的刀山火海,可总有戳到头的一天。 假如说之前你过分的所作所为,是因为你对凤鸣有感情,可今天,你都大婚了,你的迎亲路线离县棉厂又南辕北辙,你竟带着迎新队伍专门跑到县棉厂门口来折腾闹事,这不仅仅是精神有毛病,而是寻事来的,来棉厂兹事生非,影响棉厂的正常工作,那就别怪我按兹事生非的接待方式来接待你,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 贾玉轩冲冷战微微一笑之后,将陈科长叫到一旁,低语吩付了几句。 “拉到背处,使劲整,但别碰他要害。”贾玉轩吩咐陈科长说。 “明白。”陈科长立即点头。 作为下属,无论贾玉轩吩付了什么,陈科长都会心甘情愿的无条件的去执行。 但陈科长在执行贾玉轩的吩咐时,还一直对他有感恩戴德的情感。 这种情感并不是从贾玉轩一调任棉厂就有的,而是经历了一件件事情之后,才逐渐产生的。第一次是陈科长处理开假票的事件时,没有和前场的赦厂长打招呼就抓了前场那两名虚开假发票的职工。当时,赦厂长不依不饶的逼他立即放人,弄得他陈科长既没面子又下不来台,是贾玉轩挺身而出替他挡了下来。 第二件事是他处理开假票的事件时本来从中私吞了一万块钱,但后来贾玉轩很巧妙的让他吐了出来。当时他嘴上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对贾玉轩有怨恨,也感觉干不成保卫科长了。可事后,贾玉轩并没有计较这件事,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依然让他在保卫科长的位置上坐着。于是,他对贾玉轩的怨恨也就消失了,工作上更加尽心尽责了。M..coM 第三件事就是,他那个车间女临时工的事情,事后,他感觉不只是当不了保卫科长的事情,而是有可能丢掉工作进大狱。可女方并没有去派出所报案,而是告到了贾玉轩那里。一时,整个棉厂都炸锅了。那几天,他都不敢在棉厂呆了,请假回到家,门都不敢出,等着最坏的处理结果。 可是,贾玉轩却把他干的丑事变成了喜事,说服了女方,嫁给了他,让他风风光光的结婚了。 他都不知如何感激贾玉轩了,一直想报答,苦于没有报答的机会。 眼前,砖厂老板带着迎亲队伍闹事,名义上是来棉厂闹事,实际上是冲着贾玉轩来的。这种事,对于贾玉轩来说,很不好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领导班子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贾玉轩才赶紧把领导班子给支开了。 眼下,必须快刀斩乱麻,把那砖厂老板给收拾了。 所以,贾玉轩一吩咐,他便知道如何执行了,比自己的事情还尽心,立即冲控制冷战的那几个保安打了个手势,几个保安会意,立即将他拖到了停车区。 棉厂的中小型汽车有好几辆,每天都用的两辆五人座的小汽车一般都停在办公区的门洞外,剩下几辆中型的车,平时都停在保卫科前边的空阔处。 一辆十五座的依维克,一辆十座的金笔,还有保卫科和结算室专用的昌河等。 几个保安将冷战拖到依维克和金笔中间的空处,在依维克的遮掩下,嗵的一声将冷战放倒在地上,开始对他拳打脚踢起来——直打得冷战满地打滚,大红的状元新郎服上满是尘土和杂物碎屑。 冷战疼痛难忍的翻滚着,一点也不反抗,也不喊不叫,凡是他觉得反抗很多余的时候,他就选择不反抗,比如他为了和凤鸣定亲而绝食,他父亲用皮鞭抽他;比如凤翔在河滩杂林里揍他,他丝毫也不反抗,此刻也是,几个保安打他,他又不会武功,反抗无益,而任凭保安们对他拳打脚踢。 因为他心里的疼痛比身上的疼痛更让他难以忍受。他希望打他的保安下手再重点,最好一招毙命,把他打死——把他打死在棉厂里面,让凤鸣的一生都逃不脱罪责和愧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6章 厂门外的迎亲队伍,除了乐器班和抬轿牵马的人是花钱雇来的,剩下的可都是与冷战和新娘有着亲情关系的人,他们尽管也知道冷战带着迎亲队伍在棉厂门外闹腾是大错特错,冲进厂寻事儿更是大错特错,他们在抱怨冷战太傻太浑太冲动的同时,又不得不站在冷战的立场上去维护他。 此刻,他们见棉花厂的几名保安把冷战拖到他们看不到的地方,都感觉到不是好事儿,因为好事不会掩人耳目,好事儿都是巴不得让全天下人知道,只有坏事才会掩人耳目。 他们意识到冷战正在遭受暴力,立时大喊大叫的全部出动——也包括花轿中的新娘。他们全部弃路冲到大门前,野蛮的将别的围观者扒到一旁。 大门外泄去了几百名棉厂工人,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拥挤了。 迎亲队伍拥挤大门外,拼命(冲)撞钢管大门,见(冲)撞不开,年轻男人开始攀登大门,女性和上年纪的人则声嘶力竭的大呼小叫: “棉花厂的保安打的死人了!棉花厂的厂长抢了人家的老婆,又让保安要打的死人了……” “快把新郎放出来吧,我们立即走人,路堵塞了我们从沟里绕……” “快留下手情吧厂长大老爷,是我们的人不对,千万别打出毛病,今天是他的大婚……” “看热闹的乡亲父老都行行好吧,快帮帮我们吧……” “马拉个币再不放人就放火烧了你们棉厂……” …… 那些围观看热闹的路人,只是一脸的惊心动魄,却没有一个人以身作则去帮他们,因为大部份看热闹的人都觉得这新郎活该。结婚了就好好结婚,寻到公家的棉厂来闹腾,你这不是找抽吗。别说是公家的棉厂了,即便是私家商铺你这么找茬也会拿棍棒抡你个龟孙。 此时此刻的凤鸣正在保卫科待着是,她的心里也无法安静,她将桌子上的报纸翻开又合上,当听到外面那鬼哭狼嚎的喊叫声,赶紧跑出来看究竟,只见大门外很混乱,那些人摇晃着不锈钢的铁大门,叫喊说棉厂保安要打的死人了。 她有些纳闷。 贾玉轩没让保安把冷战扔出去吗? 于是,凤鸣便又回到贾玉轩这边。 只见地上的冷战被几个保安揍得口鼻流血,面目皆非,而几个保安还没有停止的意思。wap..com 凤鸣也觉得这个冷战确实可恶,应该受到教训。可照这个打法,会出人命的,出了人命,事儿就大了,自己和贾玉轩都会跟着倒霉。 再就是,冷战再可恶,教训他一顿就行,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 凤鸣赶紧来到贾玉轩身边,很担心的说:“快让停下来吧,会出人命的。” 贾玉轩一看到凤鸣,赶紧揽住她:“你怎么出来了,快回保卫科待着。” 贾玉轩说着,推拥着凤鸣回保卫科。 “你就不怕出人命?”凤鸣着急的问。 她感觉这不是贾玉轩的作风。 “不怕。”贾玉轩笑着说。 “可我怕,打出人命事就大了。”凤鸣拉住贾玉轩的手,着急的摇晃着,“快让停下来吧。” “凤鸣,这不是你应(操)的心,快回保卫科待着。”贾玉轩反手牵过凤鸣的手,想把她带到保卫科。 “什么!”凤鸣从贾玉轩的话里听出了没有住手的信息,有些生气,她便甩开贾玉轩。 凤鸣直接冲到几个保安跟前大声喊:“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不要再打他了!求你们别再打了……” 那些保安刚才在西门外就想揍冷战了,只是他们的队长没有下令。现在有了揍他的命令,当然不会因为凤鸣的阻拦就停下来。再说了,揍冷战也是他们的工作,是为了体现对工作的尽职尽责,尽管也知道凤鸣和贾玉轩的关系,毕竟凤鸣不是棉厂厂长,他们当然不会顾及凤鸣的哭喊。 “快别打了,赶紧把他扔出去吧。”凤鸣开始出手阻止保安。 贾玉轩和陈科长不说停,几个保安也不会擅自停下来。何况他们也不想停,谁让他弄个迎亲队伍在西门外折腾了,没完没了的折腾。在门外折腾就够了,还跳跃了冲到厂里来了,还打了棉厂的厂长。上次在东门外的田间打厂长就没有收拾他,这次又寻到门里来打厂长,还以为多有能耐呢,没想到也就是一瘫子肉,连还手都不还,你这不是寻死吗。 冷战的脸上,早已血肉模糊了。 凤鸣一看到冷战一脸的血,以为他真的快死了。 “出人命了。”凤鸣突然将她纤瘦的身体覆盖在冷战身上,大声哭喊,“求你们了!不要再打了!真的会出人命的……” 凤鸣的举动,像刀子扎在贾玉轩的心上,让他疼痛难忍。 那天他送凤鸣回来,砖厂老板开车追尾他,如果当时不是那条通向田间的羊肠窄道,不是他躲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几个保安只是让这个可恶的砖厂老板受些皮肉之苦,而没有生命之虞,凤鸣的反应竟如此强烈,竟然用身体去护那个败类。 “还让保安把林会计送到保卫科吧?”陈科长见贾玉轩的表情反应很强烈,赶紧征询他的意思。 “不用。”贾玉轩摇了摇头。他想知道这个砖厂老板在凤鸣心里还有多少的重量。 几个保安见凤鸣用身体遮挡冷战,对冷战的拳脚不那么强烈了,就像雷雨过后的尾声,雨点松散起来,有一拳没一脚的。 被保安打得半醒半昏的冷战,在凤鸣用身体为他遮挡拳脚的时候,突然清醒了。 他心里如此刻的四月晴天一样温暖无比,幸福无比。对于他来说,刚才挨的一阵拳脚能换来凤鸣如此的真情举动,他觉得非常值。于是,他幸福而艰难的抬起双手,猛地抱住了凤鸣——他要当着众保安和棉厂厂长的面紧紧的抱着凤鸣,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凤鸣是他冷战的,凤鸣对他冷战的感情多么真挚,都是无耻的棉厂厂利用厂长的官职之便霸占了凤鸣。 霸占,就是霸占。 冷战觉得霸占二字特别恰当。 凤鸣没想到冷战这个无赖会抱住她,一时不知所措,便拼命挣脱。 在场的人看到冷战这个出格的举动,都大吃一惊,几个保安一拥而上,救拽凤鸣的同时,再一次对冷战大打出手。 可冷战好像铁了心,他死死的抱着凤鸣就是不松手。此刻,他躺在地上满脸是血,闭着双眼,眦咧着大嘴,门牙也是血,露出满嘴血红的牙齿,发出吓人的吼笑,像可怕疯狂的活僵尸,大笑不止:“哈哈哈!凤鸣是爱我冷战的!最关键的时候才能见真心呀……” “妈拉个币,找死不是!”陈科长看不下去了,摩拳擦掌的正要奔上前。 贾玉轩一伸手拦住了他:“几个保安如果安制伏不了一个败类,那就没有资格端这个饭碗了。” 这时,只见凤鸣一手推按住冷战的下巴来支撑自己的身体,另一只手朝着冷战狂笑的脸上,狠狠的猛扇:“去死吧你,去死吧你!死垃圾,死败类……” 凤鸣的这一通巴掌,冷战没感觉到痛,但他一听到凤鸣骂他死败类,死垃圾,就像被蛇咬了一下,立即松开了手。 凤鸣趁机起身站起。 保安一拥而上,再一次对冷战拳打脚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7章 这一次,凤鸣可不敢再上前护冷战了,只是一脸担心的来到贾玉轩面前,愧疚的说:“我说……没有人比我更恶心他了,可是,万一会打出人命了怎么办?你也是担责的……” 贾玉轩仍然镇定自若,凤鸣每次一脸担心的问他“万一出人命了怎么办”,他眼前立即浮现出那天送凤鸣回家,眼前的砖厂老板欲置他于死地,开车追尾他的车。一想到那些,他好看的嘴角便扬起两抹苦笑,痛苦的皱了皱眉,表情复杂的望着凤鸣,低语说:“凤鸣,假如我不怕打死他!假如我不怕出人命呢?” “为何要两败俱伤呢?将他扔出去就是了。”凤鸣越发着急。 “是他这个疯子主动冲撞进棉厂来闹事的,就是打死他,我们棉厂也是自卫,也是为了保护国家的财产。”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那疯子已经不可救药了,如果这次不给他点厉害,他下次一犯疯病说不定又会寻上门闹腾。” 贾玉轩又说:“我做事自有分寸,这次就是要根治一下他的疯病。” 贾玉轩又说:“这可是他自己找死的。” 不错,凤鸣认为贾玉轩说的一点也不错。此刻的冷战,身上的古装状元新郎服,已滚得脏不垃圾,再配上他的满脸血迹和装疯卖傻的样子,活活一个疯子形像。这样的疯子突然撞进棉花厂里袭击殴打厂领导,门外的人还扬言说放火烧了棉厂,就是打死他,也是属于自卫。 只是,虽说那败类是自己找死,可也不至于将他打死吧。 凤鸣开始慌了神,以为贾玉轩真的要打死冷战,吓得劈手抓起贾玉轩的手,欲哭无泪的哀求:“千万不要!打死他了,我们要背负千夫所指的骂名,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就像我伯一样。再就是,真打死他了我的良心一辈子也不会安生……” 凤鸣说着说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放心吧。”贾玉轩微微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凤鸣额边的乱说,安慰她说:“他死不了,并不是我不敢打死他,是我怕你的良心一辈子不安。” 贾玉轩说罢,冲陈科长示意了一下。 陈科长立即朝几个保安一挥胳膊,大声命令说:“别打了!” 保安们立即停止了对冷战的拳打脚踢。 “作死的东西。”陈科长上前踢了踢死狗一样的冷战,朝他脸上啐了一口,咬牙切齿的骂道,“便宜你个龟孙了!” 陈科长又来到贾玉轩跟前,小声问:“怎么处置他?” “把他脸洗干净扔出去。”贾玉轩凤轻云淡的说。 陈科长赶紧让一个保安去办公室端了盆清水,拿条黑不溜秋的抹桌布,几个保安开始清洗冷战脸上的血迹,就像清理战场一样。 在几个保安围着冷战洗脸的时候,陈科长站在一旁不停的踱着步,还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高贵死你个龟孙了,还给你洗脸。上次在东门外打我们领导还没给你算帐,这次又寻上门打我们领导,你也就是一个破砖厂的老板,挣了几个臭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谁给你的但量来作死的,难不成你那俊俏的浪妈跟哪个有势力的人睡觉了,你借着你浪妈的相好的势力……” 几个洗脸的保安忍不住低笑起来,小声嘀咕。 “这种二货,再有钱也是火坑,谁家闺妇嫁给她可倒血霉了……” “林会计怎么惹上这种东西呢……” “幸亏林会计没嫁给他……” “那花轿里坐的新娘也很标致,怎么会相中这种半熟……” “这老板都是半熟,能把砖烧熟吗……” “哈哈哈……” …… 冷战的脸被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丝毫的血迹。他本来昏过去了,这一洗脸,倒把他给洗醒了。真是一举两得,既洗去了血迹,又把他洗醒了。 大门外的公路上,迎亲队伍都拥挤在公路与厂门之间的空阔处,将公路给让出来了,再加上唐厂长和赦厂长带人分别从两头疏通,公路上的堵塞已经缓和了。 公路的堵寒缓和了,但棉厂的大门却被迎亲队伍给堵得死死的,因为新郎官在棉厂里。 迎亲队伍的鞭炮手是冷战的二叔,他扒着厂门,使劲将脸从大门的两根钢管之间向里挤,不停的说着好话:“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公家人别跟我们种地的人一般见识,赶紧放了新郎,让我们回去吧,还有几十里路呢……”新笔趣阁 有几个年轻人正攀登大门,还大叫:“快把我们的人放了!” 门口的保安正拿电棍去捅那些攀登者,可越捅,攀登的人越多。 贾玉轩看了看攀登大门的迎亲人员,说陈科长:“赶紧把人放出去。”然后又补充说,“注意安全。” 陈科长军人出身,明白贾玉轩的意思,他让那几个保安拖着冷战,跟在他身后,来到大门前。 冷战的脸虽说被洗得干干净净,但那身新郎服在地上滚得很狼狈,尽管是在水泥地上翻滚,看上去衣衫不整,洗脸的时候又洒上去不少的水痕,总起来说毫无新郎的风彩。 迎亲队伍一看到冷战,立即安静了。 因为冷战在他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半个多小时了,现在终于现身了。 陈科长给保安队长孙红军交换了眼色,保安队长赶紧打量被保安拖着的冷战,见他脸上虽说没有血迹,却青一块肿一块,一只眼还黑青,整个面目跟个鬼似的,很是吓人,这副尊容即便大白天突然出现,也会把人吓一跳。 保安队长孙红军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见大门外的迎亲人群还没有反应过来,急忙低声命令身边的保安:“快打开南侧门,把这疯子给扔出去!” 因为迎亲队伍一看到冷战被拖过来,都集中在北侧门。这都因为北偏门之前一直是开着的,他们认为保安还会让冷战从北偏门出来。 一个保安从门卫手里拿过钥匙,在两名保安的协助下,立即打开南侧门上的大铁锁。 拖架冷战的几个保安在保安队长的暗示下,拖着冷战向南侧厂急走。 迎亲队伍反应过来了,开始朝南侧门涌动。 几个保安拖着冷战一到南侧门,守在那里的三名保安立即拉开了南侧门。 冷战像条半死不活的大花狗,被重重的扔了出去。 南侧门也立即被关上,并上了大铁锁。 迎亲队伍哗的一声围了上来,新娘倒像个局外人似的,被人潮推到了圈外,尽管只有她一个人在流泪。 二叔是迎亲队伍中的年长者,他侄子冷战进棉厂时,生龙活虎,势不可挡,几乎是长区直入,被几个保安拖到看不见的地方近半个小时之后,现在变成这个样儿被扔了出来,也知道是冷战他自找的,又气愤,又心疼,他抱着冷战的身体轻轻呼唤:“战儿,战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8章 迎亲队伍中的亲朋也急切的呼唤冷战。 “冷战你醒醒,我是黑脸叔,今天你大婚,叔当鞭炮手,你可得让叔把这个鞭炮手当全活儿。” “冷战,冷战,你那新媳妇儿一直在哭呢。” …… 一时,弄得给出殡叫魂儿似的。 冷战靠在二叔的怀里,慢慢睁开双眼,他面对棉厂大门,睁开双眼便望向棉厂,望向棉厂的贾玉轩。 贾玉轩站在大门里面的十几步之遥,他身边站着凤鸣,陈科长,以及手持电棍的众保安。 冷战很吃力的笑了,还是那种很无赖、很无奈又不甘心的苦笑。 贾玉轩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他回以一个静水流深的微笑,自信而从容。 冷战心里又一阵一阵发凉。 此刻他心里清楚的很,即便贾玉轩不是棉厂厂长,他冷战也斗不过他。即便贾玉轩不是公家人,他冷战也斗不过他。因为他那种自信坦然又无畏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与他的生命同时存在。 也许自己真的只是个败类,是个垃圾。冷战心里想。自己冲动时做的那些事,事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很无耻。 其实呢,河滩杂林那件事之后,他铁了心要放下那份执念,这才急着结婚。可以,是冷辉极力劝他来个最后的疯狂,恶心一下贾玉轩和凤鸣,向全县人炫耀一下他冷战娶的老婆比凤鸣的年龄还小,比凤鸣的身材还高很多,有一米七多,相貌也不差。 本来放下的执念,冷辉这一撺掇,便有了今天这档子事。 “冷辉呢?”冷战问。他半睁的双眼开始在眼前的人脸上左右搜索。因为冷辉是男娶客,此刻他应该也在迎亲队伍中。 “早蹿没影了。”有人说。 冷战感觉他这次被冷辉给害了。疲惫至极的他,只想睡,永远的睡去,接下来便不省人事了。新笔趣阁 冷战双眼紧闭,昏迷过去,众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人群外的新娘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于她来说,从冷战说要娶她那一刻,她就分不清是梦是现实了,脸上绽放着幸福而迷人的笑,走路,说话,吃饭,睡觉,突然跟变了个人。特别是今天,多风光的事情,跟戏里一模一样,她头戴凤冠,身穿霞帔,前呼后拥的上了大花轿,她村里人都快羡慕死了。可正风光呢,怎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送亲队伍中的男女送客都是娘家人,新郎被打成这个样子,丢人现眼不说,万一新郎死了,她可怎么办吧。 新娘此刻的心情,是曲终人散之后锣鼓歇的绝望。 二叔是连声呼唤侄子:“战儿,战儿……” 迎亲队伍中的亲朋又来一阵出殡叫魂似的呼唤。 冷战只是受了皮肉外伤,他清清楚楚的听了二叔和亲朋们在叫他,可他就是懒得答应,此刻,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躺着,永远的躺着,躺到天昏地暗,躺到死去。 冷战的二叔有些腾,他见冷战不吭声,以为被打死了,也不知道探探他的鼻息,立即就悲痛万分,怒火万丈。 在农村,什么叫有理,什么叫没理,人一旦被打死了,就是占了天大的理。 二叔丢下冷战,刺的一下跳起来,振膊高呼:“保安打死人了!公家的人打死我们老百姓了!我们跟他们拼命!进厂一把火烧了他们的厂房去……” 迎亲队伍之中大部份都是年轻人,冷战的二叔一声令下,他们像狼一样,杀气腾腾的跳跃着去攀登钢管铁门。 众保安见状,立即拿出电棍,像捅马蜂窝一样,隔着钢管铁门捅了起来,以阻止他们翻进厂。 乐器班和抬轿牵马的人,都是花钱雇来的,他们起初只是看戏围观,并不参与。但他们受雇于冷战,新娘不娶到新郎家里拜天地,他们拿不到钱。现在见新郎不省人事,也不知道死活,虽然不直接参与,却在外围摇旗呐喊,鼓舞士气,为迎亲队伍助威。 贾玉轩一听对方要进厂放火,一下子想到他们刚才鸣放的鞭炮和大雷子,担心事情向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生,他急忙问陈科长:“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的救援怎么还没到?” 陈科长赶紧让保安骑车去大办公室打电话询问,很快,打电话的保安便骑飞车回来说,早出发了,估计快到了。 迎亲中的一个年轻人,正攀登到高处,突然被几个保安联手给捅得双脚脱离了钢管,呼哧一下悬吊在半空,像垂在钓钩上的大死鱼一样,直通通的垂着身体。一个保安又立即使劲捅他的双脚不让他探到落脚点,另一个保安则不停的捅他的双手,那年轻人的手被捅的疼痛不过,双手一松,扑通一声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冷战的身上。 冷战正闭着双眼养神呢,沉寂到痛苦悲壮的深渊里不愿自拔,不愿苏醒,突然被这一砸,疼得他立即清醒了,他啊的一声大叫,睁开了双眼,人也坐了起来。 这个时候,厂里的职工已经从东门回厂了,直奔西门而来。他们如一股汹涌的五彩潮水,以最快的速度,呼呼啦啦的从东边的大道上涌了过来,簇拥在贾玉轩身后的不远处,望着大门外的人群,摩拳擦掌,拭目以待。 迎亲队伍见冷战醒来,又见棉花厂人多势众,也不愿意多与棉花厂纠缠,正要搀扶着冷战离开,这个时候,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的执法车到了,鸣着刺耳的——让犯罪人胆颤心惊的警笛,从公路上呼啸而至。 公路上的长距离堵塞虽说缓解了,但还有一部份围观者拥挤在公路与厂门之间的空阔处,甚至也侵占了一部份公路,来往的行人和车辆经过棉厂前的公路时,都会滞停一下。 几十名保安和交通执法人员则沿着没有水的沟壑缓坡,快速向棉花厂门口抄过来,很快便疏散了围堵棉花厂大门的人群。 贾玉轩赶紧让门卫打开侧门,请保安大队和交通执法的两个负责人进厂。 其实呢,刚开始,贾玉轩只是想教训一下冷战,可那个败类被揍成那个样儿,还去抱凤鸣。 贾玉轩一想到当时那砖厂老板的丑陋样子,便决定再让他吃点苦头。 保安大队和交通执法的负责人听了棉厂保安队长讲述的经过,赶紧询问在棉厂外的围观者,知道眼前的迎亲队伍既是闹事者,也是堵塞交通的肇事者,便决定全部带走,予以拘留和罚款。 贾玉轩便赶紧示意陈科长,让今天上午值勤的棉厂保安班长出去指认。 保安班长立即明白了上司的用意,急忙带着保安大队和交通执法人员去指认,一个也不少的开始指认。 在保安的指认下,保安大队和交通执法队很快把攀登大门和扬言要用火和鞭炮破坏棉花厂的迎亲人全部给抓了起来。 贾玉轩见冷战也被抓了,便给两个部门的负责人低语说:“那个砖厂老板可不能抓。” “他是主角,都是他闹的,抓的就是他。”保安大队的负责人说。 “正因为他是主角才不能抓。”贾玉轩说。 “说说看。”保安大队的负责人见贾玉轩的话中有话,一时却弄不懂。 “把主角抓走了,谁出钱捞人?”贾玉轩笑着说。 保安大队和交通部门的两个负责人一听,便会意的笑和,都很佩服贾玉轩的思维缜密。如此一来,又可以大赚一把了。于是,保安大队的领导赶紧让下属放了冷战。 冷战见自己被抓了之后,贾玉轩与那两个小领导低语了一番,其中一个领导就立即下令把他给放了,他以为是贾玉轩为他说情了,他才幸免被抓,心里立时闪过一丝对贾玉轩的感激。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39章 冷战冲跃到棉厂被保安控制的时间段里,冷辉一看情况不妙,赶紧去寻赦厂长。他先是隔着西门寻问保安班长,保安班长说赦厂长好去疏通公路上的堵塞了。 公路堵塞这么长,冷辉也不知赦厂长去哪边疏通了。于是,他跳到路沟里,顺着没有水的路沟一直向南寻,寻了一段路程,确实有棉厂的领导成员在疏通公路上的堵塞,但没有赦厂长,而是唐厂长带一帮领导成员在紧急疏通。 不用问了,赦厂长肯定在厂西门北边的公路上疏通。 事情紧急,耽搁不得。于是,冷辉又跳到路边的干沟里,顺着干沟一路向北小跑。当路过棉厂里,正赶上冷战被保安拉背处毒打,迎亲队伍鬼哭狼嚎的攀援棉厂的铁门呼救喊叫。 冷辉还不知道咋回事,一问新娘才知道冷战被厂里的保安拉背处了。 不用问,把人拉背处准没好事儿。好事儿不会拉到背地里进行。 这是要对冷战动手。迎亲回来,是自己撺掇他绕到棉厂西门显摆的,事实上也确实显摆了,风头出尽了,也把林会计恶心了一通,算是赚了。如果冷战被拉到背处挨一顿毒打,那就得不偿失了。 情急之下,冷辉想进厂里去阻止,因为他平时和陈科长的关系还算可以,他感觉陈科长会给他这个面子,这样最最起码冷战不受皮肉之苦了。 但西门紧闭,门卫说没有贾玉轩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准放进来,刚才门外的棉厂职工都是顺着路沟绕东门回厂的。 冷辉一看这阵式,还得去搬赦厂长。于是,他直接顺着路沟向北狂奔起来,一路狂奔,跑得是满头大汁,当他寻到赦厂长时,赦厂长带着那些中层领导成员已经将厂门以北的公路堵塞给疏通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厂门口堵塞的看热闹的人了,他正带人顺着公路回厂。 冷辉上前就把赦厂长扯到了一边,焦急的低语:“我说超杰哥,你没看到我给你打手势吗?这可是搬倒那姓贾的难得机会呀。” 赦厂长的表姨是冷辉的婶子,冷辉是托婶子的关系才得以进棉花厂上班。 正因为两人有这种扯衣边的亲戚关系,冷辉才当上一级棉垛的垛长,正因为二人有这种扯衣边的亲戚关系,冷辉才想让赦厂长成为棉厂一把手。 如果赦厂长是棉厂一把手,冷辉就有升迁机会。比如说,当个垛长主管还是有可能。一旦当了垛长主管,那就是厂里的中层领导了。所以,冷辉才迫不及待的想让赦厂长成为棉厂一把手。 “什么?”赦厂长听了冷辉的话有些懵逼。 冷辉见赦厂长现在还没有明白过来,急得直跺脚,低声说:“你知不知道那迎亲队伍是来干啥的吗?” “当然知道,不就是来棉厂闹事的?”赦厂长说。 “那可是我们村的人。”冷辉说。 “你们村的?”赦厂长一脸的懵逼。 “不错,是我们村的。可他们闹事并不是冲着棉厂来闹的,而是冲着贾玉轩和那个林会计来闹的。” “哦?”赦厂长还是一脸的懵逼。 “那可是被林会计退亲的人,他就是趁着大婚来恶心贾玉轩和林会计的。”冷辉急得直上火。 “哦?就是在东门外扇贾玉轩的砖厂老板?”赦超杰似有所悟。 冷辉见赦超杰总算明白了,赶紧点头说:“对,那可是我费尽口舌,极力撺掇,他才让迎亲队伍绕到咱厂西门来闹腾的,是专门来闹腾那姓贾的,弄了这么大的动静,我当时给你摆手摇头,是不让你按姓贾的吩咐去做,你当时只要给上边打电话举报,让上边派人来查,撞个正着,看那姓贾的怎么收场。” 冷辉又跺脚说:“可你倒好,我给你打手势,你都点头了,却还替那姓贾的卖力,不但驱散了全厂的工人,还绕到这里来疏通堵塞。这倒好,白白错失了最佳机会。”wap..com 赦厂长已经彻底反应过来了,也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失不再来的大好机会,便埋怨道:“事先也不透个信,谁知道你摇头摆手啥意思。” 冷辉也叹气说:“我也没把握能说动他,谁知娶亲回来的路上,我只是随口一说,让他来棉厂门口炫耀一下新娘的年龄和身高,还有那相貌,各方面都不比林凤鸣差,谁知他竟然真这么做了。” 冷辉又说:“这临时起的意,哪有透信的时间。” 赦超杰又有些懵逼。冷辉刚才还说,他是费尽口舌,极力撺掇,才劝动冷战把迎亲队伍绕到棉厂的,现在又说是他随口一说,这前后的矛盾,他也不知哪个才是真的。 但事到如今,冷辉的前后矛盾已丝毫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赦厂长已经被冷辉说得上火了,来劲了。 “现在说啥不都晚了?”赦超杰不甘心的问。 冷辉观察着赦厂长的表情,又带着撺掇的口气说:“晚是晚了,这多好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一切都恢复正常了,不善罢甘休又能咋?”赦厂长既不甘心,又追悔莫及。 当时只顾着为棉厂排忧解难,在职工面前炫耀他一呼百应的能力,怎么就没有想到去了解一下对方为什么来闹腾呢。 “不晚,迎亲队伍只要不走就不晚。”冷辉胸有成竹的说。 冷辉又说:“你赶紧回厂给上边打电话。” “上边来人了,即便迎亲队伍没离开,可这公路上也不堵赛了,来了又能怎样?”赦厂长担心的说。 “放心,我来寻你的时候,新郎正被咱厂的保安拉背处揍呢,迎亲队伍正与保安对抗呢,即便公路不堵赛,迎亲队伍与保安对抗,就等于与棉厂对抗,这就是焦点。”冷辉说着,推了赦厂长一把,“赶紧回厂,你去给上边打电话,我去声援迎亲队伍,拖着他们不让走,继续与棉厂对抗。” 于是,二人开始顺着公路,急急的往厂里赶,很快甩掉了那帮中层领导。 等来到棉厂西门,发现大门外是空空荡荡,哪有迎亲队伍的影子。 “没戏了。”赦厂长仰天长叹。 迎亲队伍一走,确实就没戏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0章 赦厂长和冷辉无精打采的回到厂里,都已经过午时了,宣传科长还带人在棉厂里到处张贴着大放假的通知布告。 棉厂职工早知道这两天会大放假,因为每年的五一之前都会大放假,他们已提前将东西收拾停当,一看到放假的通告,是欢天喜地的击掌相庆,因为放假了基本工资照发,只是没有补助而已。他们兴奋的连午饭都不愿在厂里吃,带着提前收拾好的东西,成群结队的离厂回家了。 中午,中层以上领导在伙房聚餐。 很简单的聚餐,只是比平时多了几个素菜,并没酒肉,因为下午还要接着开会。 除了财务室的王主管和司机主管吕科长,中层以上领导全参加了聚餐。 在聚餐上,贾玉轩表扬了所有聚餐的中层以上领导。 “是贾厂长指挥有方。”陈科长带头回应。 “当时那么混乱的场面,咱贾厂长真是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唐厂长接着陈科长的话说。 “那是,咱贾厂长年轻有为。”聚餐的中层以上领导也跟着纷纷附和。 赦厂长没有附和,只是不屑的冷笑。此刻,他肠子都悔青了,冷冷的望着陈科长,真想朝他脸上来一拳。 赦厂长为什么想打陈科长呢,因为他知道,贾玉轩这次能如此迅速又麻利的将闹事的砖厂老板给打发走,全靠陈科长所辖的那帮保安。 赦厂长认为,如果没有那帮保安,贾玉轩再大的本事今天也玩不转。今天,如果陈科长不全力以赴的为贾玉轩效劳,丁主任又请假不在,那贾玉轩不丢大人才怪呢。 于是,赦厂长便来到另一摊儿上的陈科长面前,冷笑着说:“陈科长今天可为贾厂长立大功了。” 陈科长一听,也觉着话不对劲,却又不知如何回应赦厂长。 “赦厂长说话差矣,陈科长今天是为咱棉厂立大功了,而不是为我立大功。”贾玉轩笑着说。 陈科长这才知道赦厂长的话是哪里不对劲了。 众人也跟着附和。 “今天在坐的领导成员都为棉厂立大功了。”贾玉轩微笑着环视众人说。 “为谁立功,谁心里最清楚。”赦厂长不屑的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 贾玉轩从赦厂长的表情上看出了端倪,感觉下午开会时他会拿今天这事来作文章,幸亏自己让宣传科长贴出了放假通知,厂里的工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否则,赦厂长恐怕要兴风作浪了。 贾玉轩心里有事,他陪领导班子用了一会儿午饭,就起身离开了聚餐,用伙房的餐具给凤鸣打了些饭菜回办公区了。 他知道,今天的凤鸣,心情很黑暗,他开车将她从西门送回办公区的时候,凤鸣一直低垂着,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下午还要接着开会,贾玉轩端着饭菜直接送到凤鸣的宿舍。 门开着,他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是孙玉玲的声音。 “凤鸣,这算个啥事,反正大放假了,三个月之后上班,没人记得这个事了,你现在不吃饭饿的可是自己。”孙玉玲正在劝慰凤鸣。 “唉!”孙玉玲叹口气,又说,“想想都后怕,怎么也没想到那人那么无赖,怪不得你给他退亲,像他这种人,再有钱也不能嫁。还好,幸亏贾厂长机智,换了别人,非出大事不可。你应该庆幸遇到咱贾厂长,换上我都幸福死了,可你现在还一脸的世界末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贾玉轩端着饭菜,在门外听了一分钟,便用手叩一叩门,然后直接进去。 凤鸣在床上坐着,低头在看一部书,她床前的倚子上,放着饭菜,孙玉玲坐在凤鸣的床沿上,一边吃饭,一边安慰凤鸣。 看到贾玉轩端着饭菜进来了,孙玉玲立即起身,说道:“我给她打了饭。” “谢谢孙统计。”贾玉轩向孙玉玲点头微笑。 凤鸣抬头看了看贾玉轩,没有说话,又低头看书。 孙玉玲打来的饭,是葱花捞面。贾玉轩打来的饭,是馍和炒菜,与孙玉玲打的饭不重样,他便走到跟前将饭菜放在拥挤的椅子上,孙玉玲赶紧帮着腾椅子上的空地方。 有孙玉玲陪着凤鸣,贾玉轩不便太靠近凤鸣,他只是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着凤鸣说:“厂里已经大放假了,职工走得差不多了。” 他这是故意说给凤鸣听的。他的意思是让凤鸣不必再担心今天的事情会会成为棉厂职工(舆)论的焦点。他知道说这句话比甜言蜜语去安慰她都管用。 厂里大放假了,职工都回家了,上午发生的事情,没有职工的聚集观注和议论,那都不算个事,不算事的事情,等于没发生。 果然不出他所料,凤鸣立即从书上抬起头,很感动的望向他,她好看的双眸里放着希望之光。 他不由会心一笑。 凤鸣的焦点新闻就像爱串门的亲戚,隔三差五就来一次。每一次都是突如其来,猝不及防,让她手足无措。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的凤鸣那么与众不同呢。 贾玉轩这会心一笑,凤鸣脸上的阴霾也随之消失,她放下书,转过身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不洗手了。”孙玉玲嗔怪。 贾玉轩见凤鸣没事了,放心的离开了,回到办公室,坐着办公桌前,想着赦厂长在聚餐时的表情和冷笑,觉得下午的会议上他可能会发难自己。 像今天这样的会议,像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中午的聚餐,丁主任偏偏不在,因为开会之前丁主任突然接到家人因急病住院的电话,匆匆就离开了。丁主任不在身边,没有突发事情还好,一有突发事情,他感到了诸多的不便,像少了左膀右臂一样。可能是他已经习惯了丁主任那周倒的辅佐。 他也在想:找人打听一下丁主任的家人住哪家医院,他好带人去瞧看。 下午的会议是两点半开始,主要是延续上午的会议内容。 上午的会议,共三项,主要是安排明天大放假,及明天大放假之后的值班事项,还有放假之后的安全,上午已经进行完了第一项,因为迎亲队伍的闹腾,才被迫提前终结了。 第一项的放假通知早贴出去了,职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第二项和第三项,下午又接着开。 因为丁主任不在,副主任是财务室王主管的丈夫,又没有主持会议的经验,尽管只是二十多人的小会议。 贾玉轩便临时让宣传科的靳长代替丁主任来主持会议。 宣传科长和丁主任一样,很年轻,才三十多岁,书生一个,父亲是城关供销社副主任,母亲是教师,父母都是公家人,他办事虽然也很细心,却没有丁主任的随机应便。 下午开会,直接进入放假期间的轮值事项,宣传科长早将轮值表打印了出来,与会者每人一份,看有没有对值班时间有异议,如果有,当场提出来,会后报给宣传科长,给相互调换一下。.CoM 在众人看值班表的时候,贾玉轩宣布先进行会议的第三项。 从会议一开始,不是,是从赦厂长一进会议室,贾玉轩就发现他的情绪不对劲。说实话,身为一把手,他实不在想与赦厂长在众人面前发生什么不愉快。因为那样,别人看笑话的不只是赦厂长,也有他贾玉轩。 家丑不可外扬,在众人面前与人争论的脸红脖子粗,都不好看,争论输了不好看,争论赢了也不好看。可你不争论,不辩驳,任凭对方把自己数落的不是人,外人不明底细,还真的以为自己不是人呢。 所以,为了避开赦厂长的发难,贾玉轩想在赦厂长发难之前,提前离开,好避开他的锋芒。 “放假期间的安全问题,由陈科长来发表讲话,我有些事情先提前离开一会儿。”贾玉轩说罢,向陈科长示意。 贾玉轩想去城里土产公司的临街小院看爷爷,因为事先说好的,棉厂上午开会,中午聚餐,土产那边的工作先由爷爷负责照看。现在翁会计和陈厂长一时还脱不开身,他担心爷爷挂念,想去陪爷爷说一会话,毕竟七十多的人了,等陈厂长和翁会计赶过去,他再折回厂里陪陪凤鸣。棉厂在县郊,开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可贾玉轩刚要起身,赦厂长喊住了他。 “贾厂长,你坐下,我有话问你。”赦厂长的语气,好像是一把手在和下属说话。 没办法,贾玉轩便只好又坐下来,他在聚餐时就有了心理准备,下午会议快结束了,也不见赦厂长发难,还以为赦厂长想开了,没想到,该来的终归要来的。 “什么事赦厂长?”贾玉轩微笑的望着赦厂长。 “上午西门那场闹剧到底是怎么回事?”赦厂长冷笑着问。 “闹剧?谁的闹剧?”贾玉轩微笑着反问。 “谁的闹剧谁心里清楚。”赦厂长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好。 “我这就不懂了。”贾玉轩摇头笑说。 “你不懂?全场几百人,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被你使唤的东奔西跑,马不停蹄,我还以为你会给个合理的解释,中午聚餐时你躲开了,现在开会,没结束你又要躲,你打算躲避到什么时候。”赦厂长的气势和语气像审训犯人一样。好像他是棉厂的一把手,而贾玉轩只是他的下属一样。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1章 贾玉轩见赦厂长不依不饶的追究上午的事情,便知道他当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又时过境迁,西门外的闹腾也早已结束,他开始后悔被自己差遣去疏通堵塞。 中午在伙房聚餐的时候就知道赦厂长会在现在的会议上拿上午的事情寻事儿,贾玉轩有心理准备。所以,面对赦厂长那不依不饶的质问,他便笑了,是笑出声的那种笑,笑得从容而坦然。 与会者近三十人,一看不对劲,都屏气凝息,不敢说话,担心话一出口就会站队。 财务室的王主管起身说:“我出去方便一下。” 说罢,便一去不返。她这是躲避事非之地。于她来说,老赦退休了,小赦上边也没人,王主管深知,就凭他赦超杰的智谋和勇气,根本不是贾玉轩的对手,别看贾玉轩年轻,论智谋,她感觉能甩赦超杰十八条街。再说了,贾玉轩不仅智谋,上边可是有人。 此刻如果留在会议现场,面对眼前的事非双方,她必须站队,如果站到小赦这一边,明知道他不行;如果站在贾玉轩那一边,可又显得她太不厚道,因为她和老赦有一腿。如果哪边都不站,留在此地居中看热闹,等于得罪双方。所以,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避开最好。 “赦厂长让我解释一下西门的闹事者是怎么回事。”贾玉轩微笑说着,“因为当时我和大家坐在这里开会,当然也和大家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贾玉轩说罢,环顾与会者的反应。 眼前的与会者,除了出去的王主管,剩下的领导班子成员,名义上差不多都是老赦时的老人,没有一个是贾玉轩上任以来提拔安排的。 但是,贾玉轩认为,陈科长、翁会计还有伙房的刘会计绝对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 唐厂长又是伙房刘会计的姐夫,刘会计不站在赦厂长那边,唐厂长也不会公开站在赦厂长那边。而马主任又对唐厂长言听计从,唐厂长不公开站在赦厂长那边,马主任更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 还有陈厂长和宣传科的靳科长,贾玉轩认为二人如果不站在他这边,也绝对不会站在小赦厂长那边。 至于说过磅员主管,垛长主管,都是赦厂长的得力下属,还有仓库姚主管和司机科的吕主管都和赦厂长有扯衣边的关系,他们有可能会成为赦厂长帮用的武器。 剩下的就是电工主管等人,他们就不好说了,或者居中看热闹,或者会选择站队,至于站到哪一方,只有天知道。 “职工纷纷反应,说闹事者是冲着你贾厂长来的。”赦厂长一副抓到贾玉轩把柄的气势,“贾厂长身为一把手,给厂里惹下这么大的麻烦,还毫无愧疚之意。贾厂长这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人家在大婚之日还带人来围堵棉厂。” 赦厂长铁了心,即使这次错过了搬倒贾玉轩的最佳良机,他也要在领导班子会上恶心他,搞臭他,为以后搬倒他打基础。 与会者一听,都懵圈了。因为除了赦厂长,知道闹事者是冲着贾玉轩来的领导成员还真不多,也只有陈科长知道,但陈科长是绝对不会对外宣扬的,更不会向赦厂长反应。 至于说棉厂职工,他们确实知道的鼻眼清楚,但他们今天没有时间与领导成员们接触,他们是从围墙外边绕到东门回厂的,一路上倒是议论纷纷,热火朝天的议论,但一进厂门就看到了放假通知,放假的通知立即盖过了西门那边的事,因为放假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西门外闹事者可是与他们无关,他们立即转移话题,开始议论与他们有关的放假之事。 他们中的大部份人都没有再跑西门那边去围观,而是选择直接走人。只有一小部份职工跑到西门那边,但看到的是闹事者被抓。闹事者一被抓,就没热闹可看了;没热闹看了,他们也立即回宿舍带上收拾好的东西回家去了,午饭都不在伙房吃,四月份的工资都是大放假之后上班才开始发放。 厂里的领导班子都是在闹事者被抓之后,职工散去之后,才顺着公路回来重新聚到西门,在西门聚着闲聊了一会儿,又直接去伙房聚餐,到了伙房都一点多了,简单的素食填饱肚子,下午两点半又来会议室接着开会,他们没有机会听职工反应。 这一切,贾玉轩心知肚明。 此刻,面对赦厂长说的职工纷纷反应,贾玉轩还是坦然的一笑,无奈的摊开双手。 “是哪些别有用心的职工反应的?为什么这些职工纷纷向赦厂长反应,而不向我们反应?”贾玉轩反问赦厂长。 赦厂长一怔,有些语塞。 “因为赦厂长的工作更接近职工。”磅员主管开始上阵帮腔了。 “就是。”赦厂长得意的笑了。 “具体是哪些职工?”贾玉轩问。 然后又说:“快去叫过来,让领导班子成员都听听他们的反应吧。” 赦厂长知道不能出卖冷辉,便说:“贾厂长明知道职工都放假回家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是赦厂长明知道职工都放假回家了才故意这样说的吧。”贾玉轩微微一笑说。 贾玉轩又微笑着环顾所有与会的领导成员说:“各位想知道上午的事情,职工回家了也没关系,因为职工只是旁观者,并不是参与者,倒是咱厂的保安自始至终都参与了这件事情,我们可以让西门的保安来给大家个交待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玉轩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大家也都知道,上午正开会,是保安跑来报告陈科长说西门有闹事者,我也是听陈科长一汇报,才去处理的,咱厂的保安才是自始至终最清楚那件事的。” 贾玉轩说罢,看与会者的反应,见没人反对,便说陈科长,“陈科长快让西门的保安过来给大家个交待一下那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吧。” 因为贾玉轩深知陈科长不会站在赦厂长那边的。 “不用。”陈科长说,“我最清楚,我现在给大家个交待。闹事者是个神经病,他家里人给他冲喜娶了个傻媳妇,娶亲路上他又犯病了,跑咱厂来闹腾。就这。” 然后陈科长又骂:“是哪个龟孙拱赦厂长的火?赦厂长只要说出名字,我这就带人去他家里带他来这里,让他交待清楚到底是何居心。” 陈科长是个大老粗,说话不顾及情面,张嘴就是粗话,棉厂里都知道他现在唯贾玉轩马首是瞻。 赦厂长见状,看着陈科长冷笑,也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深知,这个时候与陈科长较劲占不到半点好处,陈科长如此气势,是有贾玉轩为他撑腰。他二人相互配合,一个白脸一个红脸,谁唱反调谁丢人倒霉。???..Com 验级主管、磅员主管和垛长主管等人见赦厂长不再说什么,当然也是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吕科长就是有话说,他也不敢说,尽管他和退休的老赦是亲家。因为他手里有几万块的票据还需要贾玉轩的签字,如果此刻他站出来公开和贾玉轩作对,他手里那几万块的票据有可能打水飘。他才不会这么傻,在这种时候反对贾玉轩。再就是,他是过来人,看问题长远,小赦厂长仅凭个人能力和条件,是斗不过贾玉轩的,既然斗不过,何必给人家添堵呢,还不如搞好关系,多弄些钱。就像他自己一样,找个修车铺随便撕几张票据填上金额,贾玉轩签了字就能到财务室变成钱,那才实惠。 仓库姚主管也缄默不语。 几个仓库都在水塔西北附近,仓库姚主管上个月中旬,趁着晚上,将仓库的整包塑料和整盘铁丝隔围墙向外扔,被保安队长孙红军抓个正着,陈科长和丁主任一致要求开除姚主管,贾玉轩了解到他是老赦的舅表弟之后,把事情搁置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处理。 上月犯事还没处理,会议之上和贾玉轩作对,恐怕要丢饭碗。 磅员主管,垛长主管,仓库主管,和司机主管,这四人如果不替赦厂长帮腔,剩下的人还没傻到站在赦厂长那边的。 贾玉轩望了望赦厂长,又望了望那四个最有可能帮赦厂长说话的人。他知道,在这个厂里,凡是不需要能力,不需要技术,又实惠轻松的岗位,轮不到外人,都是和赦厂长有扯衣边的亲戚霸占着。 仓库姚主管犯事还没处理,他的事情,说严重就很严重,说不严重也就不严重,现在还没定论,所以,他脑子没进水的话,就不会在这种场合帮赦厂长说话。再就是吕科长,之前报了几万块钱的虚假修车票,当时就警醒过他“下不为例”,可他丝毫就没意识到“下不为例”,听丁主任说,他报过票从财务室出来,显摆似的托着没有包严的现金,一路回他的办公室,气势不减老赦在的时候,他大概是向外人彰显,即便他的亲家老赦退了,他的待遇依然如故。现在离他上次报票也有半年了吧,大放假前有可能还会报一次票,他如果脑子没进水的话,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公开的帮赦厂长说话。 所以说,姚、吕二人再想帮赦厂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这种场合公开帮。 至于磅员主管和垛长主管这二人,陈科长一人就能对付。 所以,贾玉轩又站起身说:“既然陈科长把闹事的情况交待清楚了,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我得赶紧出去一趟……” 贾玉轩话没说完,孙玉玲跑进来了。 “贾厂长,县社保卫科的人来了,说咱厂有人给他们打电话说,咱厂有人闹事,快出人命了,让他们来处理。”孙玉玲神色慌张的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2章 孙玉玲的话音没落,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赦厂长。 不用问,肯定是赦厂长打的电话。因为他现在还一直追着上午那件事情不放。但这智商也太低级了吧,跟个低年级的学生学嘴告状似的。 贾玉轩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苦笑,望向赦厂长:“是赦厂长打的电话吧?” “不是,我没有。”赦厂长矢口否认。很急的样子。 赦厂长没有说谎,确实不是他打的,是冷辉在中午骑车跑到邮电所打的。 尽管赦厂长不承认,但与会者没有一个人相信赦厂长的话。 吕科长与姚主管相视一望,都无奈的摇头叹息。二人也认为是赦超杰打的电话,都觉得他太愚蠢,事发当时不打电话,还卖力的帮着疏散职工,疏散公路堵赛。现在事情都过去了大半天了,见证整个事件的职工又都放假回家了,再打这种多余的愚蠢电话,真是名副其实的白痴。 如果在会议上有什么分歧和争执,那都是关起门来的内部事情,现在向县社保卫科打电话,那是家丑外扬,故意将分歧和争执向外人公开,准备分道扬镳,对着干。 如果赦厂长没有在会议上发难贾玉轩,背后放黑枪向县社保卫科打电话,那是暗中较量,彼此都不撕破脸皮,见面还是没事人一样,该干吗干吗。既然赦厂长在背后放了黑枪,给县社保卫科打电话,刚才在会议上却又明着发难贾玉轩,稍微有点脑子也不会这么干。 所以,在场的所有人丝毫都不怀疑是赦厂长打的电话,而是很肯定是他赦厂长打的电话,因为除了他,别人没理由干。 赦厂长的脸腾的红了,他怀疑是冷辉,可又不能将冷辉给供出来。 其实,冷辉也不知道赦厂长会在会议上发难贾玉轩,如果知道,他也不会放那个黑枪,打那个电话。 这是没办法的事,活该赦厂长里外不是人。 “大家继续完善会议内容,陈科长跟我去向县社保卫科的领导汇报工作,靳科长跟我去负责接待他们。”贾玉轩说罢,带着陈科长和靳科长离开会议室,去接待县社保卫科的领导。 县社共来了四个人,一个司机和三名成员,年龄最大的那位是司机姓吴,其中一个还是孙玉玲的父亲,孙玉玲的父亲不是县社保卫科的,而是县社统计科的科长。 除了吴司机和孙玉玲的父亲,县社保卫科等于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保卫科的齐科长,一个是赵姓的保卫科成员。 从县社来的人数和职位来看,完全不像是来处理事件的,倒像是来棉厂游玩的。 贾玉轩带着陈科长和靳科长从二楼的小会议室下来,只见县社来的四个领导正围在贾玉轩办公室南边的花坛打量着,还一边闲聊。 县社保卫的齐科长附身打量着花坛里的葡萄树,一脸的遗憾,摇头叹息说:“哎呦,今年可吃不成丝瓜和吊瓜了,咱的玉轩厂长给种成花了。” 县社保卫科成员说:“没成家的年轻人不懂居家过日子,等玉轩成了家,估计会把花拔了,再重新种上丝瓜和吊瓜。” “不会,咱玉轩厂长就是成家了也不会种丝瓜和吊瓜。”五十多岁的吴司机说:“我去过贾主任家,满院种着各种果树。这坛里肯定不是花,应该是果树,真是有其爷必有其孙。” 说罢,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孙玉玲的父亲仔细端详了那葡萄滕,笑着说:“这确实不是花,我看着像葡萄树。” 孙玉玲的父亲又附近看了看,很肯定的笑着说:“嗯,吴师傅猜的真对,这就是葡萄树,和我们老家那棵一样,是新品种。” …… 县社来这四个人,贾玉轩都认识。除了那个年轻的保卫科成员不熟悉,剩下的都熟悉的跟左邻右舍似的,平时见面都是伯伯叔叔的叫。但此刻,再熟悉,也要公事公办,人家毕竟是以县社领导的身份来处理棉厂事件的,就不能一上来就伯伯叔叔的叫了。 “欢迎各位领导莅临棉厂指导工作,欢迎各位伯伯叔叔多多指教。”贾玉轩给来个先公后私。 贾玉轩一番客气的礼仪之后,赶紧向陈科长和靳科长介绍了四个县社领导,然后又向县社领导介绍了陈科长和宣传科长。 平时因为工作上的关系,陈科长和县社保卫科的齐科长早就认识。 “别外面站着了,快屋里请。”贾玉轩请县社领导去他办公室。 靳科长早已经进去开始为他们沏茶了。 “就不去屋里坐了。我说玉轩厂长,你们棉厂保卫科有人打电话让我们过来一趟,说你们厂出大事了,可我们从进大门到你们办公区,这一路上别说大事了,而是冷冷清清,鸦雀无声,除了门岗上有人,厂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出什么大事件了?啊?这不啥屁事也没有吗?这咋回事?你们棉厂保卫科谁打的电话?”县社保卫科长很直接的问。 “怎么回事?”贾玉轩心里明名镜,却装做一脸的不解,赶紧问身边的陈科长,“你们保卫科打的电话?” “这绝对不是我们棉厂保卫科打的电话,估计是外边的人恶作剧,各位领导不也亲眼看到了。我们厂啥事没有。”陈科长心里也明如镜的回答。 “也是,各位领导也看到了,我们棉厂已经大放假了,如果是我们棉厂的职工打的恶作剧电话,绝对不会说我们棉厂出大事了,可能会说下面乡里的棉花站出事。”贾玉轩接着陈科长的话说。然后他又极度认真的吩咐陈科长说,“以防万一,以后还是彻查一下咱厂有没有职工打这种电话。” “查,查,肯定要查,查出是谁决不轻饶。”陈科长连声说。 贾玉轩又说:“各位领导平时请都请不来,现在正好来指导一下工作。” 贾玉轩又说:“别外边站着,各位领导快请屋里坐。” “我说轩儿,什么事没有那就最好了。嗯……我给你说轩儿,我们三个就不去你办公室坐了。”齐科长说着,难为情的伸手指了指,把吴司机和年轻的县社保卫科员给指在了他所说的“三个”范围之内,又笑着说,“让孙科长替我们去你办公室给你指导一下工作。” 他说罢,另三个人也跟着笑起来。 县社保卫科长的齐科长又说:“轩儿,咱孙科长想请你吃鲤鱼。” 贾玉轩一时都听不懂齐科长的话意。 县社孙科长想请自己吃鲤鱼? 县社保卫科的齐科长在贾玉轩不懂其话意的时候又向门洞那边一指,笑着说:“轩儿,我们想去你们伙房的小菜园转转,孙科长你们聊。” 我们伙房的小菜园? 贾玉轩还是有些纳闷,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伙房有个小菜园。 原来,在伙房和前场之间,有一个大水塘,伙房与水塘之间,有一片湿洼地,伙房的刘会计便围起来,种了各种的时令疏菜,因为离水塘近,墒情好,种出来的疏菜既茂盛又鲜嫩。 伙房西边的棉厂家属区,每户房屋后面都有一块小菜园,同样接近水塘,疏菜充足,平时也不去祸害伙房的疏菜。 贾玉轩来棉厂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伙房那边有个小菜园,看起来县社这帮领导对棉厂很熟悉,虽说不上纤毫必知,却知道他这个厂长都不知道的小菜园。 所以,县社保卫科的齐科长一说去菜园转转,他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刘会计种五香菜最拿手,我们伙房后边那小菜园被他收拾的跟风景画似的。”陈科长赶紧说。他也等于给贾玉轩解释。 经陈科长这一解释,贾玉轩这才知道伙房后面真有个小菜园。 “那你们谈。”县保卫科的齐科长伸手向贾玉轩和孙科长一划拉说。然后,他带着司机和下属向门洞走去。 而孙玉玲的父亲果真留了下来,看起来他是真有私事要和贾玉轩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3章 说实话,贾玉轩本来是打算陪齐科长他们去小菜园的,一看孙玉玲的父亲真留下来了,便赶紧吩咐靳科长,由他一个人去陪着县社的领导去小菜园,然后他一直恭送他们到门洞口,望着靳科长陪县社领导出了门洞,才又折回办公区。 他又吩咐身边的陈科长:“陈科长,你回到会议室,让伙房的刘会计来我这里一下。” “他现在不在会议室。”陈科长说。 “不会吧,刚才咱下楼的时候明明还在。”贾玉轩不解。 “咱刚下楼,我看见他也下楼奔茅厕去了,现在还没出来呢。”陈科长说。 “哦。”贾玉轩点头。他心想,这一起下的楼,自己就没发现刘会计也随后下楼奔茅厕去了,陈科长却看得一清二楚,不愧是军人出身。 于是,贾玉轩便说:“那你去等他一下,他出来了让他来我这里一下。” “好。”陈科长点头,然后向县社孙科长点头微笑,便匆忙离去。 “正开会呢?”孙科长一脸谦意的问。 “不重要,只是放假期间的轮班事宜。”贾玉轩如实说。 “那你忙去吧,我一个人先转会。”孙科长说。 “已经结束了,他们现在是根据自己的情况在调换值班时间,我不需要调换轮值时间。孙科长快请屋里坐。”贾玉轩说着,把孙玉玲的父亲请进屋。 孙玉玲的父亲进屋落座,贾玉轩赶紧为他沏上茶。 今天真是个多事之秋,丁主任却偏偏不在,贾玉轩在使唤人上感到很不得心应手。 丁主任在上午开会之前接了个电话之后,神色很是异常,说是家里有人得急病住院了,向他打了招呼便匆匆离开了。今天下班之后他得让人去打听一下丁主任的家人住在哪家医院,如果是丁主任的父母得病住院,他这个一把手就得亲自带人去医院探望了。如果不是丁主任的父母,他会另派人去医院探望。 贾玉轩正陪孙统计喝茶说话儿,茶水喝到一半的时候,刘会计便来了。 “贾厂长。”刘会计进来,一看到有陌生人,便不再往前走了,只是侍站在门口。 “这是县社统计科的孙科长。”贾玉轩给刘会计介绍。 “孙科长好。”刘会计立即向孙科长问好。 县社孙科长也冲刘会计点头致意。 “伙房的主管刘会计。”贾玉轩又向孙科长介绍刘会计。 “哦!”孙科长立即来了兴趣,站起来说,“原来你就是伙房的刘会计。你的菜园现在可是正招贼呢,快去看看吧。” 我的菜园正招贼?刘会计一时没反应过来。 “县社领导来咱厂指导工作了,现在正视察你的小菜园呢。”贾玉轩见刘会计一时没反应过来,便解释说。 “哦。”刘会计这才恍然大悟,“感谢领导在百忙之中来指导工作。” “老规矩,晚上备几个家常菜吧。”贾玉轩吩咐刘会计说。 其实,如果丁主任在的话,这些杂事都不够他一个做的。现在丁主任不在,只好由他这个一把手来直接来向刘会计耳提面命了。 “不用不用。”孙科长一听,是连连摆手。然后坐下来又说,“都不是外人,你不用客气轩儿,何况那边已经约好了饭局。” 县社孙科长又说:“我给你说轩儿,其实,厂里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们都鼻眼清楚,全县都传遍了,你爸妈也知道,来之前我们也都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县社孙科长说着,一脸的忍俊不禁。 刘会计是一脸的懵懂,因为他不知道全县都传遍了什么。 贾玉轩是心知肚明,却装做一脸的不懂,看上去比刘会计还懵懂。 县社孙科长又笑着说:“他们这些天一直挂扯这里的小菜园,念叨着刘会计种的五香。说实话轩儿,他们都是你的长辈,长辈来晚辈这里讨五香,他们都拉不下面子。老赦在的时候,怕是早过来了。” 孙统计嘴里说的五香,是一种夏季蔬菜。五香只是本地人叫的俗名,它在书上的官名叫荆芥,扑鼻的香,本地人人爱吃,夏季一到,几乎家家户户的饭碗里都飘着五香的香味。因为人人爱吃,农村家家户户都种,但在城里上班的公家人如果家里没有地的话,那就要拿钱买了。 这几年,在本地还流传着一个关于卖五香菜的没吃过大盘荆芥的故事。那就是有一个农村老大爷家种了很多五香菜,长成之后割了一条篮到县城售卖,因为是鲜物,不到中午就卖完了,他很高兴,一高兴就准备奢侈一下,去饭馆吃饱饭再回去。到了饭馆,要了碗面,见别的饭桌上都叫了菜,他只喝一碗面有些没面子,也准备叫个便宜的菜,就问饭馆老板有没有便宜的素菜,老板说,有,大盘荆芥最便宜,才三块钱一盘。老大爷一听大盘荆芥最便宜,就点了大盘荆芥,他这辈子不但没吃过荆芥菜,连“荆芥”这个菜名都是第一次听说,那肯定是个仙物。结果,大盘荆芥端上来一看,原来是凉拌五香菜。 原来大盘荆芥就是五香菜。 因为本地人只知道五香菜这个名字,而不知道五香菜的官名,也就是书本上的名字是叫荆芥。 从那以后,老大爷的村里便流传一句话——卖五香菜的没吃过大盘荆芥。很快,这个故事便在农村流传开了。 一说哪个人没吃过大盘荆芥,就是指那个人没见过大世面。 现在这个时候,五香菜初长成,疏菜市场上还没有,拿钱也买不到。能这个时候能吃到五香,那可是尝新鲜。 孙科长又接着说:“下午接了那个电话,正好有了过来的理由,他们主要是奔着你们菜园里的五香来的。别说那边有饭局了,没有饭局他们也不好意思留下来吃饭。” “晚辈备饭,是晚辈的心意,这是晚辈的事情,伯伯叔叔们赏不赏脸,那是伯伯叔叔们的事情。”贾玉轩说罢,给刘会计示意,意思是按他的吩咐进行。 都说二货当不了会计,凡是能当会计的,都是精明人。刘会计从建厂就在伙上当会计,心里透亮,怎么会不明白贾玉轩的意思呢。 刘会计连声答应,微笑着给孙科长点点头,便出去了。 孙科长端着茶杯呷着,与贾玉轩扯些家长。 贾玉轩知道孙科长单独留下来,是有事情要谈。刚才县社保卫科的齐科长说,孙科长想请他吃鲤鱼,当时没明白,现在突然知道了,那意思就是孙科长想请他贾玉轩从中做媒。孙科长的女儿孙玉玲就在棉厂上班,大概是让他为孙玉玲做媒。可孙科长不主动开口,他也不便主动问。 孙科长一杯茶呷尽,贾玉轩又给续上,孙科长这才扯正题。 “玉轩,我这次趁他们的车过来,是想向你打听一件私事。” “嗯。”贾玉轩点头。 “你看我们家玉玲,老大不小了,和她一样大的都嫁人了,可她还没定亲。她妈在家里忙着几亩地,没时间过问她的事,她弟往前要高考,她妹往前升高中,都在县城跟着我,我这两年只顾她弟弟妹妹的学习,也没有时间过问玉玲的事情,即便有人说媒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总想让她找个好人家,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好出面向人推荐自己的女儿。去年这个时候,她大姨给玉玲介绍了个当兵的,我和她妈看个男孩挺精神的,人也随和勤快,可玉玲嫌人家个低,皮肤黑,死活不同意,前两天那当兵的回来探亲,她大姨又来家提,说那当兵的都提干了,有前程,玉玲嫁他不受罪。可玉玲说她在厂里谈好了一个,说是个保安,问她保安咋样儿,在她嘴里,说那保安好得都不行,这辈子非那保安不嫁。可她小孩子懂什么,这几天我愁得不行。没办法,就想到了你,你办事稳当,这个咱县社院里都知道,我这次坐车来就是让你了解一下这个保安,看能不能配得上咱家玉玲。” 贾玉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因为他听凤鸣说,孙玉玲已经与那保安同居了,像夫妻一样同居,白天吃的一锅饭,晚上睡的一张床。 这二人都同居了,还有了解的必要吗?了解了之后,如果保安是个不靠谱的主,让玉玲和他分手?凭玉玲自身的条件,恐怕以后更难寻到合适的人家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4章 贾玉轩明知道孙玉玲早和那个保安同居了,但在孙科长面前,他是只字不提玉玲和那保安同居的事情。 这时候,宣传科的靳科长陪着县社保卫科的人回来了。 贾玉轩和孙科长一听到外边的说话声,都起身出来了。 “和轩儿说了吗?”县社齐科长离老远就问县社孙统计。 “说了。”孙统计说。 “时间不早了,咱走吧孙科长,那边还有饭局呢。”县社齐科长说。 “快到饭点了,大老远的来到这里不吃饭怎么可以。”贾玉轩抬手看了看表。 “别麻烦,不会留下吃饭的轩儿,那边约好的饭局,有正事要办。”县社保卫科的齐科长他们几个站在门洞口,仰头打量办公区的主楼。因为二楼小会议室里的会还没有结束。 等贾玉轩和孙科长走近他们,县社保卫科长一指门洞外边说:“车都发动了。” 说罢,示意孙科长出门洞。 这个时候,会议室散会了,领导班子成员哗的都涌下楼了,簇围着县社的几个领导,将他们送出办公区,送到车上。赦厂长在会上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灰头土脸的很没面子。见了县社领导,也不敢往前凑,只在外围附和。 县社的吴老司机也不知和保卫科的齐科长附耳说了几句什么,保卫科的齐科长将贾玉轩拉到一旁,埋怨说:“轩儿,这么客气干吗,咱都不是外人,你这样客气,弄得我们以后都不敢来了。” 原来是伙房的刘会计刚才去附近村里的(回)民家里弄了些熟牛肉,那家(回)民是专门在县城开店卖牛肉的,他家的牛肉很出名,也很贵。刘会计将牛肉分成四份,一份二斤,四个县社领导是每人一份。 因为以前也有过县领导来检查,凡是没有留下吃饭的,贾玉轩都会让伙房的刘会计送了熟牛肉。这一次,贾玉轩吩咐他按老规矩来,刘会计就知道如何做了。 “荆芥拌牛肉,黄金搭档。既然不留下来吃晚饭,我们也不强求,那就上车吧。”贾玉轩牵着县社保卫科齐科长的手送他坐进车里。 县社领导坐车走了,孙科长在车子启动前还探出身让贾玉轩多(操)心他拜托的事情。贾玉轩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只是,虽说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但关于孙科长让他去了解的那个保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口头应承什么,只是无声的点头。因为他隐隐的感觉,那个保安的家庭条件,很可能不尽人意。 因为他知道那个保案,是保安队长孙红军,生得一表人材。拭想一下,他一个相貌周正,身材高挺,能力还行的保安队长,如果家教有方,家庭优越的话,他怎么会如此随便的和棉厂的女孩(同)居。何况,孙玉玲的相貌有点不尽人意。 送走县社的领导,贾玉轩本想去看爷爷。可是,棉厂领导班子中的几个成员还簇围在他周围不愿散去,他回到办公区,那几个领导成员也簇拥在身后跟他回到办公区,贾玉轩便知道他们还有事情。特别是吕科长,贾玉轩看到他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踏票据,这是要找他签字。 尽管已经快五点了,贾玉轩还是想让陈厂长和翁会计去一下土产那边看看情况。最近一个多月,他在那边开辟了些棉厂之外的业务。最近,厂里那辆昌河车也为土产那边的他们专用,贾玉轩还把自己的司机杨进辉也派了过去。 贾玉轩便又折回到门道外边,见陈厂长和翁会计正离开。 “陈厂长,翁主任,辛苦你们去那边看看情况吧,毕竟一大天了,去看了之后再下班。”贾玉轩吩咐正离开的二人。 “我们正要去那边的。”二人说着,赶紧去西门那边坐车去了。 贾玉轩也松了口气,难得喘歇一下。县社的人说,今天棉厂西门发生的事情,早传遍全县城了。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爷爷肯定也知道。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陈厂长和翁会计去到那里,会把厂里发生的事情如实说给爷爷,爷爷听了也会安心。新笔趣阁 贾玉轩回到办公区,见吕科长,陈科长,靳科长等四五个领导班子成员都散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外等他呢。 他回到办公室,吕科长年纪最大,倚老卖老的也紧跟着他进了他办公室,其他人见状,便散落在外边聊天等候。 贾玉轩请吕科长入座,给他沏了茶,接了他的票据,坐在办公桌前,大概浏览了一遍。 这些票据,他大略估摸有五万以上,而且,春节过后,也就阴历二月之前繁忙,阴历二月之后,阴历二月之后,收花等于进入了小淡季,结算室只留一个取钱窗口就够用了。这收花进入小淡季之后,棉厂的大小车辆的出动并不频繁,调运硬件的大卡车都是上边调运方的车辆,棉厂的卡车平时也很少负重跑远路了,哪里会产生这么大的费用。 春节前吕科长报了几万修车费,因为是他贾玉轩上任以来他第一次报票,贾玉轩没有太难为他,只是警醒他“下不为例”,然后直接给签了,但签字之前,给他规定了报票的标准。 可现在,他仍然我行我素,按原来的标准来签票。这一年两次,十来万的修车费,买一辆新昌河都用不完的钱。棉厂再赚钱,也搁不住这么往私人腰包里流呀。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像吕科长这个年纪的人,他这种取财手段,未免太难看了吧。 贾玉轩有些纳闷,吕科长这种敛财手段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是从一当司机主管就开始,那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司机主管,退休的老赦身为一把手,当时签字的时候就没有疑问吗? 吕科长如果是从自己来棉厂之后才开始这样取财的,那春节前报账,明明都给他说得一清二楚了,怎么还依然如故? 贾玉轩手持票据,坐回吕科长旁边。 “吕科长,春节前放假,你报票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以后再产生的修车费用,一定要在票据上注明,是哪辆车,出的什么故障,换的什么零件,最后由检修师傅的签字按手印,这一切一定要标注的清清楚楚。可你这些票据,只显示修车换零件,却没有详细的标注,不符合咱厂的报销标准。年前的职工大会上我也特意在会上讲了这件事,包括车间的检修报票也是如此标准。所以,吕科长的这些不符合签字报销的票据,我真的很为难。”贾玉轩翻着票据,微笑着说。然后,他将票据放在茶几上。 吕科长不屑的笑了。 “健厂以来,修车费用都是这么报的,我年纪大了,这突然改变,还无法适应。贾厂长所说的报票标准,是贾厂长个人规定的,还是县社财务科规定的,还是市社财务科规定的,还是省社财务科规定的呢?还是(国)家有这个规定?”吕科长不急不慢的连声发问。他的态度还是一副倚老卖老的架式。 贾玉轩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自己此时的不耐烦,已经是焦躁了,他不能焦躁,他不能让吕科长抓住他任何不尊敬长辈的把柄,否则,眼前的吕科长会借题发挥,将事情给闹大,甚至捅到上边去。那样的话,外人背后只说他贾玉轩不懂事,故意为难退休老赦的亲家。 “那是晚辈没说清楚。”贾玉轩笑了,赶紧给吕科长敬茶,又说:“吕科长,晚辈年轻,说话有不当的地方,您身为长辈,可得多包涵着些。” 贾玉轩又说:“厂有厂规,这不需要上面给咱定财务规定。因为咱棉厂是自负盈亏,赔钱赚钱,上面哪个部门都不会替咱棉厂承担分毫。如果吕科长不相信,反正厂里也放假了,清闲了,明天我和吕科长拿着这些票据去上面的那些财务部门咨询一下吧。” 吕科长本来是想拿上面那些部门唬一下贾玉轩,没想到贾玉轩还认真了,真要拿那些票据去上边核询,他立时慌了。 “我老了,不懂这些,再有几年就退了,贾厂长看着办吧,签不签字,还不是贾厂长动一动笔的事情。”吕科长的语气和态度明显服软了。他大概是暗示贾玉轩,他再有几年就退休了,即便票据是弄虚作假,又能作假几年。 “吕科长,这和您快退休没半点关系,票据不符合标准,这个真不能签。”贾玉轩为难的说。 贾玉轩又说:“如果是千儿八百还能照顾,你看这好几万呢,我贾玉轩身为一把手,主持棉厂的全面工作,年前给吕科长签那几万块钱的票据就违反了原则,愧疚难挡。这一次,吕科长如果不完善票据,无论如何也不会签字,因为实在无法向全厂职工交待。”贾玉轩说着,将茶几上的票据向吕科长跟前推了推。 吕科长的脸上挂不住了,不忿的哼了一声,站起身走了,临出门还扔下一句话:“贾厂长看着办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5章 吕科长人走了,票据却没有拿走,贾玉轩拿起票据追他,他已经出门了。 这时,陈科长进来了,手里拿着值班时间表。 紧接着,宣传科的靳科长也来了,但他一看陈科长在,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出去了。 “这是值班表,放这吧。”陈科长将值班表放在贾玉轩的办公桌上。 陈科长又说:“今下午的会议,你离开之后,还算顺利。”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赶紧将吕科长丢下的票据放进办公桌的抽屉里,然后来到陈科长跟前,指了指身后的三人沙发,“坐吧。” “不坐吧。如果没啥事我下班了。”陈科长说。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孙科长拜托他的事情,便问,“孙玉玲谈的那个保安,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孙红军,保安队长。”陈科长回答。 “哪村的?家里条件如何?”贾玉轩问。 “他不是咱县的,是东边邻县的,我感觉他家里不怎么样。”陈科长回答。 “凭你对他的了解,孙玉玲嫁他,合不合适?”贾玉轩问。 “合不合适又能怎样,都(同)居这么长时间了。”陈科长突然不怀好意的笑了。 陈科长的话意,还有他那副不怀好意的坏笑,让贾玉轩突然觉得那保安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陈科长貌似知道那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你这话说的。”贾玉轩很不满意陈科长的回答,“即便同(居),小女孩儿家,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如果是火坑,那也不能破罐破摔的往里跳吧。” “不瞒你说,俩人已经登记了。”陈科长笑着说。他还是那种不怀好意的笑。 “登记?”贾玉轩很吃惊。 “嗯。”陈科长点头,“千真万确的事情。” “林会计和玉玲一个宿舍,都不知道二人登记的事情。”贾玉轩说。 “登记这事儿,咱厂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同(居)这事儿,全厂是人人皆知。”陈科长的态度郑重起来。 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什么时候的事儿?”贾玉轩吃惊的问。 “春节一上班就请假登记了,估计是春节前约好的事情,也不知道从哪里弄的证明。”陈科长说。 陈科长又说:“孙红军拿着登记证找我,让我给保密,问我能不能给腾出一间房让他和孙玉玲(同)居。当时呢,有两个保安一间房,或三个保安一间房,如果挤一挤,是能腾出一间房。但话说回来了,那些小保安都是住的好好的,也不想四五个人挤一屋,都想图清静。” 陈科长又说:“可他这么信任我,登记证都让我看了,我总得想办法给他腾一间房吧,我就想到了水塔北边那间房。” “感情他们是同居之前就已经登记了。”贾玉轩说。 “可不。”陈科长又恢复了不怀好意的笑。 贾玉轩感觉像听小说一样不可信,但这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他管辖的厂里,眼前就站着见证人。 陈科长又说:“那间房当初就是分给我们保卫科的,两年前是仓库的姚主管把钥匙要走了,说缝包工嫌大仓库气味难闻,借用一下在那里缝包,说什么时候我们需要,再还给我们。” 陈科长又说:“孙红军这个人,平时很踏实,从来不挑三拈四的,他求我了,我一想,也不值啥,那间房也就几台缝纫机,让姚主管抬走,把钥匙要过来给了孙红军。” 按陈科长的说法,他是为了照顾孙红军才把水塔北边那间房从仓库姚主管那儿要回来了。其料呢,他将那间房要回来,不仅仅是为了照顾孙红军,更是为了针对姚主管。也不仅仅是为了针对姚主管,最主要还是为了报复赦厂长。 这报复赦厂长为啥扯上仓库的姚主管呢? 因为姚主管是赦厂长的舅老表。 去年冬天,陈科长抓了前场虚开假发票的两名职工,赦厂长知道后,直接寻到保卫科逼陈科长放人,还当着几个保安的面一把抓住陈科长的胸衣,当时陈科长别提有多难堪了。 那件事情之后,陈科长就一直琢磨如何对付赦厂长。琢磨来,琢磨去,他也没有琢磨出一个对付赦厂长的谋智儿。因为赦厂长在棉厂里也不偷也不抢的,你一个保卫科长还真拿他没办法。 但是,陈科长拿赦厂长没办法,却知道仓库姚主管的那些勾当,那就是经常隔着棉厂的北围墙向外扔棉厂的物资,比如说,成包的塑料布,成盘的铁丝,成盘的缆绳等等。 陈科长在巡夜的时候,不但亲眼撞见仓库姚主管隔着围墙向外扔棉厂的物资,还听好几个保安也反映姚。 以前老赦没退的时候,这棉厂姓赦,姚主管如何倒腾棉厂的物资,那等于是倒腾老赦家的物资,陈科长巡夜的时候即便撞见了姚主管倒腾棉厂的物资,赶紧回避的远远的,唯恐姚主管知道了难堪。 去年老赦退休了,棉厂虽说不姓赦了,姚主管还是继续倒腾棉厂的物资,怎么也停不下来。但姚主管毕竟倒腾的是棉厂的物资,而不是他陈科长家的物资,所以,陈科长一如既往的不管不问。 但自从赦厂长让陈科长难堪之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陈科长都缓不过劲儿,一直琢磨着如何对付赦厂长,也没琢磨出个对付赦厂长的谋智,又听到新来的保安向他反映姚主管夜里倒腾棉厂的物资时,便突然恍然大悟。 姚主管是赦厂长的舅老表,对付姚主管不就等于对付他赦厂长吗? 于是,陈科长便撺掇孙红军与孙玉玲(同)居,把生米做成熟饭。 陈科长对付姚主管为什么要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同据呢?因为他想借着孙红军与孙玉玲通居把水塔北边那间房要回来,给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住。 陈科长对付姚主管为什么一定要让孙红军与孙玉玲(同)居在水塔北面那间房呢?因为姚主管每次夜里倒腾棉厂的物资,都是从水塔北面那间房附近的围墙向外扔出去的。姚主管倒腾棉厂的物资,在春末夏初之季做的最频繁,因为那个季节的棉厂车间没后夜班,气温又适宜。新笔趣阁 陈科长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在水塔北面那间房里,就是为了让孙红军逮姚主管。 但孙红军向孙玉玲提出同据,孙玉玲却固执的坚持说,除非登记了才通居,不登记就不可能(同)居,因为登记就等于结婚,受法律保护。 于是,陈科长又撺掇孙红军和孙玉玲登记,目的就是为了逮姚主管,对付赦厂长。 事实也确实如此。上个月孙红军后夜巡岗时,确实逮到姚主管隔着围墙向扔成包的塑料布和成盘的铁丝,当时他老婆在围墙外面接应,用棉厂的大缆绳向外拉,姚主管向上托举,夫妻二人里应外合,正干得起劲,被孙红军撞上了。但孙红军当时啥话没说,扭头就走。 姚主管一看孙红军扭头就走,还以为和以往一样,是故意回避呢,夫妻二人便继续配合,继续倒腾。 但孙红军那次不是回避,而是去向陈科长禀报了。 陈科长听了孙红军的汇报,赶紧让孙红军带几个保安出西门,绕到围墙外面去逮姚主管的老婆,他则带几个保安直接去逮姚主管,是人赃俱获。 把姚主管夫妻二人逮到保卫科,陈科长赶紧去向贾玉轩汇报。 这也正合贾玉轩的意。因为贾玉轩在商业局的时候,就耳闻县棉厂有人把倒腾出来的物资低价卖给商业局下面的商店。他来棉厂之后,曾经和丁主任分析过这事儿,当时他和丁主任分析的就是姚主管。 陈科长把姚主管给逮个正着,接下来替换姚主管就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了。 所以,那个夜半贾玉轩一听陈科长汇报说逮到了姚主管偷盗资棉厂的物资,立即带着丁主任等人赶到了保卫科,并让司机开车连夜去县城把赦厂长给叫到厂里。 当时赦厂长并不知道是自己的舅老表被逮到了,因为司机只说厂里出了点棘手的事情,贾厂长处理不了,让他赶紧去厂里处理一下。赦厂长一听连贾玉轩都处理不了,连夜请他赦厂长去处得,那不等求他赦厂长去处理吗。于是,很得意的坐车回棉厂了,一路上还想着到厂里如何羞辱贾玉轩没有能力,没想到到了棉厂却看到自己的舅老表两口因为偷盗棉厂的物资被保卫科逮住了。当时赦厂长的头是嗡的一声,知道又入了贾玉轩的套了。特别是当他看到陈科长的神情时,也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太小看陈科长了。 那件事之前,赦厂长都没有拿正眼看过陈科长,他总认为陈科长很无能,连老婆都跟别人跑了,说个话粗蛮不堪,还脏话连篇。 那件事之后,赦厂长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太轻看了陈科长,以至于把他轻看到自己的对立面。但一切已晚了,自己的舅老表被陈科长他们给逮个正着。 当时,贾玉轩一看赦厂长来了,立即就回避了,他把处理权的全权交给了赦厂长。 赦厂长能怎么处理自己的亲舅老表呢,只是虚张声势的批评一通,然后放人。 所以说,现在姚主管虽说还是仓库的主管,可他那次偷盗棉厂物资被逮的事情,始终是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斯利之剑,随时都会落下来。什么时候想替换他姚主管,都是贾玉轩一句话的事情,赦厂长还无话可说。 现在,陈科长在贾玉轩面前只说是因为孙红军和孙玉玲(同)居,才把那间房的钥匙从姚主管手里要过来,至于他一心要对付赦厂长的内心谋划,却只字不提,因为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6章 贾玉轩一听说孙玉玲都和那个保安登记了,这可不仅仅是生米做成了熟饭,二人可是合法夫妻了。一时,贾玉轩都不知如向孙玉玲的父亲汇报了。 于是,贾玉轩苦笑一下,心想:这个孙玉玲太不省心了。如果天下父母都摊上孙玉玲这样的儿女,那天下做父母的可要遭罪了。 “前几天好像听孙红军说孙玉玲怀孕了。”陈科长突然像起了起什么,赶紧补充说。 怪不得陈科长刚才那副不可告人的坏笑呢,原来都已经怀孕了。 事到如今,看起来孙玉玲是别无选择了,只有和那个保安白头谐老过日子了。何况她也不想有别的选择。 即便如此,那也要了解一下那保安的人品吧,以便向孙玉玲的父亲有个交待。毕竟人家亲自来厂里拜托自己打听那保安了。 “你的意思是说,那保安的人品和能力还可以?”贾玉轩很认真的问。 “人品还可以,会来事儿。能力也行,要不怎么是保安班长呢。”陈科长如实说。 陈科长又说:“他的长相你也看到了,当演员都够格,估计除了家庭条件不如孙玉玲,从自身条件看,孙玉玲嫁他,不但不吃亏,还占了人家大便宜……” “这话说得,人家孙玉玲可是正式工。”贾玉轩微笑着嗔怪。 谈话进行到这里,贾玉轩算是了解了个大概,也知道如何向孙玉玲的父亲回话了。 “没别的事儿,我过去了。”陈科长急着下班。据说他自结婚之后,一到下班时间就急着下班,平时也很少看到他去外场闲站,瞪着眼看人了。 贾玉轩点了点头,望着陈科长离开了办公室,他知道外边还有人排队等着进来汇报工作。 陈科长刚出去,靳科长就进来了,手里拿着报纸包裹。 “坐。”贾玉轩示意他坐在对面的三人沙发上。 “不用。”靳科长摇摇头,站在贾玉轩面前开始汇报工作。他汇报的事情就是带县社保卫科的人去菜园的经过,事情很简单,三分钟不到,就汇报结束了。 然后,靳科长将手里的报纸包裹放在贾玉轩旁边的茶几上:“这是给你整的。” “什么?”贾玉轩问。 “五香。”靳科长说,“县社领导他们各整各的,吩咐我给县社的孙科长整,我也顺便给贾厂长留些,拿回去尝尝鲜吧。” 贾玉轩打开报纸,五香的浓香扑鼻而来,大概有一斤多。五香这东西,主要是尝它的香味,不像萝卜白菜可以当主菜吃。于是,他便将五香一分为二,取一半递给靳科长。 “来,拿着,我们家吃不了这么多。”贾玉轩说。 “不用,我离家远,回家的时候我直接去整就是了。”靳科长连连摆手。 贾玉轩一想也是,吃五香就图个鲜,一放蔫了,味道不鲜。 “没别的事,那我过去了。”靳科长说。 贾玉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在靳科长跨出门之前,又喊住了他:“等一下。” 靳科长立即折回身。 “你明天打听一下丁主任的家人住哪家医院,我们好去看望。”贾玉轩说。 “好。”靳科长点头。 “去吧,没事了。”贾玉轩示意靳科长。M..coM “好。”靳科长答应着离开了。 接下来又先后进来两个领导班子成员,汇报的事情也很日常,和宣传科的靳科长一样,主要是走个过程。 到贾玉轩下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好在夏天昼长,天色还大亮。 贾玉轩像脱了盔甲一样,如释重负。他出了办公室,步履匆匆的向凤鸣的宿舍走去,他想带凤鸣一起回去看爷爷。 大老远就看到凤鸣的宿舍门关着,他猜想凤鸣一个人正卧床看书,但心情应该不会像上午那么郁愤难受了,因为中午他就告诉她厂里已经大放假了。不过,于她来说,上午的遭遇太扎心,即便没有上午那么郁愤难受,一时半会也快乐不起来吧,需要几天的缓冲来消化,上午孙玉玲帮着打饭,这晚饭没有孙玉玲的帮忙,大概她一个人也不想去伙房吧。 贾玉轩路过门洞的时候,只见凤鸣正端着打好的饭菜回来了。 “也打了你的饭。”凤鸣冲贾玉轩说。 此刻的她,气色大好,神情安静祥和,走路轻快,比起上午,像换了一个人。 她上午的世界还昏天黑地,飞沙走石,蔫了吧唧,像得了重病。因为她又一次成了厂里的焦点,这以后的很多天她都是厂里的谈资,一直到新的焦点新闻出现。盖过了她今天的事情,别人才会放过她。 但厂里大放假,人几乎都走了,剩下的领导班子成员,又要轮值。天大的新闻,没有了关注和聚集议论,那就像没发生一样。这于她来说,如同涸辙之鱼重回江河,一下子得救了,心情也随之大好。 本来她在宿舍一直等贾玉轩吃晚饭呢,可等到六点多,见贾玉轩办公室外边还有人等着汇报工作。她怕伙房没饭了,便一个人去伙房打饭,去的时候,还见贾玉轩的办公室门外还有人等着汇报工作,想着他会下班很晚,今天又是大放假,可能有聚餐,但一防万一,她还是连同他的饭菜也一起打了。 贾玉轩赶紧上前接着,二人回到他的办公室。 “吃过饭跟我回去看爷爷。”贾玉轩说。他现在很担心爷爷放心不下今天厂里发生的事情,陈厂长和翁会计去那边捎话,也不如自己亲自向爷爷证明。所以,他想赶紧带凤鸣回去一趟,爷爷一看到他人,才真正的可以放宽心了。 “爷爷怎么了?”凤鸣担心的问。 “也没什么,今天的事情估计他也听说了,我就是怕他担心。”贾玉轩说着,看凤鸣的反应。 凤鸣的脸上,瞬间便愧疚弥漫。她望了望贾玉轩被打的半边脸,默不作声,只顾低头吃饭。 “都是因为我。”凤鸣突然说。 凤鸣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不祥?” “胡思乱想什么呢。”贾玉轩正色道,“可千万别有那种愚昧的念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7章 这个季节,是一年中最舒适的时候,万物生发向上,天气又不太炎热,还夜短昼长。 贾玉轩和凤鸣吃了晚饭,因为白天那个砖厂老板借自己大婚在棉厂西门口闹腾,闹得人人皆知,贾玉轩怕爷爷担心,吃过晚饭便带凤鸣回家看爷爷,路上还去回民摊上买了熟牛肉,牛皮纸包着,和靳科长给的那包五香放在一个网兜里。 回到家天色还麻麻亮,院门虚掩着,二人直接推门进来了。 爷爷正在厨房做饭,他一个人在家,也没啥顾忌,赤着上身,松紧带的裤子垂到胯下,暴露着松驰白皙的肌肤,正油爆葱花,在熟瓜豆。 瓜豆是一种佐餐小菜,是本地人对西瓜豆酱的叫法,在三伏天用西瓜和发酵的熟黄豆按一定的比例搅拌,然后装在陶瓷盆里,或者瓮中或缸中,蒙上沙布,放在太阳下酿晒,让西瓜汁和发酵好的熟黄豆融为一体,酿晒好之后,色香味具全,吃的时候,用勺子舀出些,和油爆葱花放一起,熟一下,夹在新蒸好的馒头里,那是无法形容的好吃。瓜豆不仅好吃,因为经过了发酵酿晒,易于保存,能吃到下一年酿新酱。 贾玉轩和凤鸣一进院子,见厨房正冒着炊烟,满院都飘着油爆葱花炒瓜豆的浓香,好闻得不得了。其实,二人一进胡同就闻到了扑鼻的瓜豆香,只是没想到是从他家厨房飘出来的。 二人直接走向厨房,走在前边的贾玉轩来到厨房门口,看见爷爷这副赤臂露胯的不雅形像,赶紧示意身后的凤鸣止步,然后他几步走到厨房南边的枣树下,爷爷的自行车在枣树下扎着,他从自行车上拿过爷爷的上衣,来到厨房。 “轩儿。”爷爷呼唤着孙子的名字,正往碗里盛炒好的瓜豆。 “爷爷。”贾玉轩将上衣递给爷爷说,“穿上吧,凤鸣来了。” “哦,哦哦。”爷爷慌得赶紧放下碗勺,穿好上衣,束紧裤子,走出厨房,乐呵呵的叫,“凤鸣来了。” “爷爷。”凤鸣上前,将牛肉和五香递给爷爷。 “什么呀这是。”爷爷接了,乐得脸上直泛涟漪。 “牛肉和五香。”凤鸣说。 “五香?这可是鲜物。”爷爷透过报纸缝隙闻了闻五香,很陶醉的说,“真香。” 爷爷又用手轻轻掂了掂牛肉,说:“这牛肉,好好。” 爷爷又说:“我这里馒头、汤、菜都有了,凤鸣,走,咱爷仨吃饭。” 爷爷说着,双手抱着牛肉和五香进了厨房。 “我们在厂里吃过了。”凤鸣在爷爷身后说。 爷爷便埋怨:“那还买牛肉干啥,你爷爷没吃过牛肉?” 贾玉轩已拉亮了厨房的灯,正在给爷爷盛汤。 爷爷又埋怨:“轩儿,唉,都吃过饭了,这牛肉,这牛肉就没必要破费了。” “我和凤鸣孝敬您的。”贾玉轩端着馒头筐和汤碗,走出厨房,对站厨房门外的凤鸣说,“快把堂屋的灯打开。” 凤鸣在贾玉轩的前边进了堂屋,在贾玉轩的指导下,开了灯,贾玉轩放下馒头和汤,又回厨房端来了香气扑鼻的炒瓜豆。随后,爷爷也端来了牛肉拌五香,还又拿了三双筷子。 为了尝鲜,贾玉轩和凤鸣也拿起筷子陪爷爷一起吃。 但凤鸣只是尝了尝五香便放下了筷子。 “凤鸣。”爷爷一脸慈祥的望着凤鸣说,“轩儿很喜欢你。” “爷爷。”贾玉轩想阻止爷爷。 爷爷不理会孙子的阻止,继续说:“我养大的孙子,我最知根知底,他很负责任,做事善始善终,又很有正义感。从小到大,我从未发现他对一个女孩动过心,直到遇见了你。凤鸣呀,你嫁了我家轩儿,他不会亏待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爷爷!”贾玉轩再次阻止爷爷,语气也加重了许多。 如果爷爷说的这番话,若由别人的口中说出,那是由衷的赞美,现在由爷爷的口中说出来,贾玉轩觉得就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了。凤鸣那精致绝伦的五官,看上去有些呆板,可她心里透彻着呢。 爷爷见孙子急了,便不再夸了,谦意的冲凤鸣笑了笑。大概他是担心凤鸣会因为今天棉厂西门外发生的事情与他孙子产生间隙,才如数家珍的列举孙子的优点。 凤鸣便笑:“爷爷,谢谢你。”然后她又望向贾玉轩笑,很幸福的那种笑。 她很认可爷爷所说,因为和贾玉轩认识到现在,她一直都在享受贾玉轩的负责任——善始善终的那种负责任,细心谨慎的那种负责任。特别那句“我心意”,如长夜之光,如隆冬之火,那是她的希望和温暖。 贾玉轩见凤鸣不再动筷子了,便问她:“你不吃了?” 凤鸣点了点头:“嗯。” “那你回车上等我,我和爷爷谈点事情。”贾玉轩说着,把车钥匙给了凤鸣。 “没事,凤鸣又不是外人。”爷爷说。 凤鸣已经拿着钥匙站起了身,说道:“爷爷,我先回车上了,有时间再来看您。” “哎!”爷爷也站了起来。 贾玉轩送凤鸣到堂屋门口,看着凤鸣出了院子,他才回身坐下。 “白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全县城都传遍了。”爷爷叹口气说。 “都过去了。”贾玉轩拿起筷子,夹起五香送入口中。 爷爷又说:“下午陈厂长和翁主任一直没过去,我还以为出啥事了,准备去厂里看个究竟,正要推车子去呢,俩人回来了,把情况一说,我这心里才踏实,估计你爸妈也都听说了,你要想好咋和他们交待。” “爷爷放心,那都是小事儿。”贾玉轩凤轻云淡的说。 “这还是小事儿?”爷爷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便欣慰的笑了。 然后爷爷又担心的说:“轩儿,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几百人的棉厂,没一个人与咱沾亲带故的。一定要做到,为人面带三分笑,不可全抛一片心,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一人不进古庙,两人不看深井,要有防人之心。” 爷爷又说:“人心虽说都是肉长的,但有的人心,阴毒的很,可我们的肉眼又看不到,不到关键时刻,那些恶是不会露出真面目的。” “爷爷说的极是。”贾玉轩点头说。???..Com 他不由得想到了赦厂长在下午的会议上的发难。不过,他也知道赦厂长折腾不出啥动静,就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罢了。 贾玉轩又说:“可有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 接下来,贾玉轩给爷爷说了吕科长报票的事情。 “厂里的司机主管是老赦的儿女亲家。”贾玉轩说。 “小赦厂长的岳父?”爷爷皱眉问。 “不是,是老赦的宝贝独生女的公公。”贾玉轩说。 “哦,那好一点儿。我还以为是小赦厂长的岳父呢,那样儿的话,翁婿同盟,工作就更不好开展了。”爷爷说。 爷爷又问:“这司机主管人咋样儿?” “不咋样儿,吃相很难看。”贾玉轩说。 “哦?怎么吃相难看?”爷爷很不解,“他那儿也没油水可捞。” “修车费。”贾玉轩说,“春节前拿着几万块的假发票让签字。票据上也没显示修的哪辆车,换的什么零部件,只写着修车费三个字,有的连日期都没有。当时不给签吧,他那么年纪了,又是老赦的亲家,还是我去棉厂之后第一次找我签字,便咬着牙给他签了。当时签的时候,我一再给他说下不为例,这才半年不到,又弄了几万块钱的假发票找签字,他是不是财迷心窍了。老赦在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弄法。” 贾玉轩又说:“还倚老卖老,话里藏锋,好像棉厂是他们家开办的一样。” “大概老赦在的时候,他一直都是这个弄法。外人觉得他过分,他觉得还不够。”爷爷分析说。 “还有仓库姚主管,他是赦厂长的舅老表。我在商业局的时候,就听说棉厂有人向外倒腾棉厂物资,然后低价卖给商业局下面的商铺。”贾玉轩说。 “你有证据吗?”爷爷问,“没有证据可不能乱说。” “有,人赃俱获,被保卫科抓个正着。”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不过,那也不值几个钱,倒腾起来还挺费劲,再低价卖给商店,落到手里也没几个钱,黑天半夜的不睡觉,还担惊受怕的,他是怎么想的。” “有的人,能占的便宜不去占,他难受,睡不着。”爷爷说。 爷爷又说:“他这个,都人赃俱获了,好处理,怎么处理他都无话可说。就是那司机主管,有点棘手。” “不棘手。”贾玉轩笑着说。 爷爷一听,来兴致了,笑着问:“说来听听,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8章 做爷爷的当然知道,那司机主管报票这种事根本就难不住孙子。今天厂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对于孙子来说都是小事儿,司机主管报票这种事,就更不在话下了。 贾玉轩一听爷爷问他打算怎么办,便啪的放下了筷子。 “不吃了?”爷爷问。 贾玉轩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了一下,说道:“先拖他几个月,磨磨他的横气,等大长假过去了,让他二选一。” “哦?”爷爷很感兴趣的在听。 “再有三年半就退休了,吃相还那么难看。上次报票,我一再说‘下不为例’,这才半年时间,他又弄了几万块钱的假修车票。那好,这次他想把那几万块钱的假票据变成真钱,那就必须退位,让出司机主管的位置。如果不想退位,就别想拿走那几万块的假票据钱。有得就必须有舍,想收之桑榆,必须失之东隅。若不想退位,还想拿走那几万块的假票据钱,那就必须按厂里的财务规定,将那些假票给我完善达标。”贾玉轩的右手中指叩了一下饭桌说。 “那他为了钱会选择退位。”爷爷肯定的说。 “也不一定。”贾玉轩摇头分析说,“他完善了虚假票据,以后还可以继续作假,一旦退位,可什么都没有了。” 贾玉轩又说:“如果不退位,再修车,必须事先向办公室请示,然后由办公室派人去见证,票据上还必须有修车师傅的签字。他如果做不到,那就趁早退位,反正他也干不了几年就该退休了。” 爷爷点点头,说:“轩儿,冬天站在太阳下,仍然很冷,夏天站在荫凉里,仍然很热,这是为什么?” 然后爷爷用手叩着饭桌说:“是大势。大势在那放着呢。做事一定要把握大势。” 贾玉轩点点头。 爷爷以为孙子将凤鸣打发到车上,就是为了与自己谈司机主管报票的事情,现在也谈完了,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担心的说:“别让凤鸣在车上等久了。” 爷爷又说:“下个星期天是爷爷生日,你爸妈回来,我得让他们赶紧把你的亲事给定下来,人家凤鸣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天天跟着你跑来跑去,名不正,言不顺,你让人家父母如何想……” 贾玉轩不由得笑了。 确如爷爷所说,凤鸣的父母现在最着急的就是让凤鸣和他完成定亲仪式。上次他送凤鸣回去,凤鸣没让他进家,他第二天去接凤鸣,果然如他所料,凤鸣的父母和哥嫂早迎出村外接他,将他迎到家里,茶水果点招待,在交谈中,凤鸣的父亲不止一次的说,在村里,女孩家没定亲就将男方领家里,是一件很不好看的事情,村里人背后会戳脊梁骨。他当时就知道凤鸣的父母很想让他和凤鸣有个定亲仪式,这样他和凤鸣交往就名正言顺了,他们在村里说起来也理直气壮了。 “你还笑。”爷爷嗔怪说。 贾玉轩笑着解释说:“在农村,定亲可不是小事,需要过礼,小见面,大见面。现在农村正忙,咱这边还有业务,还是等咱这边的业务结束了再说。” 贾玉轩又安慰爷爷:“爷爷放心吧,我娶定凤鸣了。” “我养的孙子,我当然放心,我是担心凤鸣的父母。”爷爷说。 “那我想求爷爷一件事情。”贾玉轩难为情的说。 “什么事?”爷爷好奇。孙子都用上“求”字了。 “这件事成了,我和凤鸣就定亲,爷爷就再也不用替她的父母担心了”贾玉轩故意卖关子,答非所问. “哦?”爷爷忍不住笑了。 原来孙子打发走凤鸣,要和自己谈的事情,现在才正式开始。刚才所谈的一切,都是随意而聊。 爷爷便说:“是什么大事,还让我孙子如此正式的提出来。” 贾玉轩便把自己的策划说给爷爷。 爷爷没听完就直拍胸脯:“放心吧孙子,我明天就去找曹主任。” 曹主任就是莹莹的父亲,县社的一把手。也就是说,贾玉轩的这个策划,必须县社一把手才能做主。 “谢谢爷爷。”有了爷爷的承诺,贾玉轩那英武俊朗的五官上绽放着满满的感动。 贾玉轩又满面谦意的说:“又要辛苦爷爷了。” 贾玉轩又说:“凤鸣在车上等着呢,我就不多陪爷爷了。” 贾玉轩说罢,站起了身。 “赶紧呢,我不留你,凤鸣一个人等这么久了。”爷爷也站了起来。 爷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说:“这个时候。也看不清樱桃,白天我见有熟的了。” “自家的,着什么急。”贾玉轩说着,向外走。 爷爷摸出手电筒,送孙子出院门,胡同里黑灯瞎火的,他站院门口打着手电给孙子照路,一直望着孙子出胡洞,才关了手电反锁了院门。 天黑透了,街上星星点点的灯光,在黑夜中闪着光怪陆离的斑芒。 贾玉轩来到车前,车里一片漆黑。他坐进车里开了车灯,见凤鸣在后排坐着,便说:“凤鸣,来坐前边。” 他喜欢凤鸣挨着他坐,坐在他的视线里,他心里踏实,幸福。 凤鸣坐在贾玉轩身边,车子启动了。 凤鸣借着车外折射进来的斑驳灯光,打量他那张睿智沉着又俊武的五官。 爷爷说他很负责任,做事善始善终,但却漏说了他的城府和睿智。 关于他的城府和睿智,凤鸣是越来越深有体会。就拿上次他送自己回家,因为怕伯怪罪,她没有让他进家,他说第二天下午六点以后在村外接自己。伯知道了之后,六点之前就带全家去村外迎接他,他好像提前知道似的,从车上搬下好多为伯置办的寿礼。 还有今天他收拾冷战,将厂领导班子成员和职工全部支开,只留下陈科长和保安,而那些保安,大部份都是县保安公司的临时工。他让人将冷战拉到背处,打得半死不活,扔出去之前,还将冷战洗得干干净净。 并且,自始至终,他都像一个风轻云淡的旁观者,好整以暇,轻裘缓带,但却把事情做得谨慎而细密,又完美收官。 也好,爷爷不是说他有正义感吗,如此的城府和睿智,是以正义为主题的,那便是最美好的城府和睿智。 凤鸣这样想着,很沉迷很享受的看着贾玉轩。 车外斑驳的灯光,打在他脸上,那俊武美佳的五官,越发显得清俊而神秘,如同画中的二郎神一样好看。 “看什么?”贾玉轩双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的望向前方,却知道她在看他。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凤鸣像个小偷被逮个正着,急忙找话题。 “什么?”贾玉轩依然目不斜视。 “一个人看上去什么缺点也没有,是不是善于伪装?”凤鸣问。其实,这也等于她问贾玉轩是不是这样的人。 “是。”贾玉轩不假思索的回答。 然后贾玉轩又说:“这有什么不好。所谓的缺点,都是不受人欢迎的东西,否则,就不称其为缺点了。缺点人人都有,那是人最真实的一面。” 贾玉轩又说:“每个人都有缺点,如果一个人的自控能力强,能控制缺点,倒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呢。比如说我吧,从第一次看到你就立即想拥为己有,立即想娶你为妻,立即想向你汇报工作,立即……那才是最真实的我,可我能那样做吗……” “狡辩。”凤鸣佯装生气的说,同时,她抬起手,表情和动作都很夸张的去暴打贾玉轩的肩膀,但她的手落在贾玉轩肩上,只是轻轻的抚摸了一下。 “凤鸣,我开着车呢。”贾玉轩嗔怪的说。但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享受,口气又极像个幸福的孩子在撒娇。 然后,贾玉轩像突然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凤鸣说:“什么狡辩?刚才你是在说我吗?” “你以为呢?”凤鸣笑了。此时的她,有些兴奋,言行举止,也有些手舞足蹈,顾盼生辉。 “呵嘿,我在你眼里是那样的人?”贾玉轩一脸的哭笑不得。 “那我问你,我伯生日那次,你说到村外接我,你是不是提前就知道我伯会请你来家?”凤鸣一副审问的架式。但却很欢快,很幸福。 “不知道。”贾玉轩摇头。一脸的无辜。新笔趣阁 “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你把寿礼都备好了,一到家里就往下搬。”凤鸣一如既往的审问,很开心的审问。 “那是后备箱里原来就有,咱伯请我回家,那天正好他寿诞,我就当寿礼给搬下来了。”贾玉轩说罢,又问,“有错吗?” “那前一天你送我回家,还说没有给伯准备寿礼,第二天车上就突然有了,那是什么时候置办的?”凤鸣一副不不依不饶的架式,脸上却笑开了花。 “可能是送你回去的当天晚上,我出去办事,置办的礼品多了,没有用完吧。”贾玉轩说着,一脸的忍俊不禁。 “我不信。”凤鸣说着,又举起手,将刚才的表情和动作又重复了一遍。当她的手掌落在贾玉轩的肩上时,仍然化做了轻轻的抚摸,并且停留的时间比刚才那次长了许多。因为她还想看到贾玉轩刚才那副享受的表情,想听到他撒娇的语气。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也是向贾玉轩撒娇。 这一次,贾玉轩没有像刚才那样,而是突然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肩上那只没来得及收回的纤嫩玉手。 凤鸣也不收回,任他握着。 “凤鸣,你再暴力我,我会反抗的。”贾玉轩如梦呓一般。但他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山一样热烈。 然后,他松开凤鸣的手,长呼了一口气,扭头望了一眼凤鸣,好看的嘴角撩起两抹笑意,很轻柔的问:“你不信我?那你准备信谁?” “我信我自己。”凤鸣很安静的说。她不敢多动了,也不敢贴贾玉轩太近,而是离开一点距离,因为她怕贾玉轩突然反抗。 “嗯。因为信自己才最可靠。”贾玉轩的声音和表情都恢复了正常。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49章 凤鸣和贾玉轩回到厂里,贾玉轩将车停在了保卫科前边的空阔处,二人步行回办公区。 棉厂没大放假之前,贾玉轩经常用的那辆小车一直都停在办公区门洞的外边。现在大放假了,再停在那里,有些碍眼了,停在西门那里虽说不方便,却不碍眼。 棉厂是个不夜城,从黑暗的外边一回来,眼前一下子亮堂了。 没放假之前,这个时候空荡荡的棉垛区会有很多职工打牌娱乐,这个棉垛台上一摊儿,那个棉垛台上一摊儿,家属区的孩子们胡乱跑着,很是热闹。现在大放假了,家属区的职工大部份都是一头沉,家里种着几亩地,放假了也急着回家照应,没回家的职工大概是正围着饭桌在家里看电视,也没有孩子跑出来玩,整个厂寂静得像一个无人王国。 这个季节的夜晚,最为惬意,没有蚊虫之扰,只有夏风拂面。 快走出内场时,贾玉轩心想,他和凤鸣在外人眼里虽说是未婚夫妻,但未婚夫妻晚上也不能睡一块,时间尚早,他和凤鸣回到办公区也是各回各的房间睡觉,这样美妙的夜晚怎么睡得着,各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眠,不如在外边多坐儿,难得的二人世界。再就是,大白天他还要忙碌新业务了,不如趁这美妙夜晚,在棉垛区去坐坐。 但是他又担心,过一会儿家属区的职工饭后闲了,带上孩子来棉垛区玩,发现他和凤鸣坐在那里,不好意思过来了。于是,他又望向北边。 北边的水塔附近,有一个正方形的蓄水池,砖和水泥砌成的,有几间房那么大,池沿有半米多高,水位低于池沿有十公分,职工平时经常在那里涮自行车。 “凤鸣,难得清闲,我们去那边坐会儿。”贾玉轩用手指着水塔附近的蓄水池。 凤鸣自然言听计从的点头。 其实呢,凤鸣最近一直想和贾玉轩谈谈她伯的心事,那就是什么时候举行个定亲仪式,按伯的话来说,也不图分文的彩礼,一个定亲仪式而已,半天的时间就够了,公家的人有礼拜天,抽出半天时间就有那么难吗? 贾玉轩的父母都是县领导,他又是棉厂的厂长,厂里那么多的事情他都处理得过来,一个定亲仪式就偏偏没有时间了吗。 她理解伯的心情,伯生日那天的下午后晌,贾玉轩去接她,伯当着贾玉轩的面就一直话里话外的提到定亲的事儿上。 其实,外人不知道伯和后娘对这件事有多急,凤鸣是最知道的。伯生日她提前一天回家,晚上睡前上茅厕,听见伯和后娘一直在唠叨什么,她出了茅厕放轻脚步去厨房门口的脸盆里洗手,隔窗听见后娘叹气。 “这都退亲几个月了,那厂长送她回来,她也没让人来家,将来万一被那厂长闪了,可就要命了。”后娘说。 “应该不会,凤翔不是说他人很靠谱吗。”伯说。 “凤翔才接触他几次?”后娘说。 “凤翔媳妇儿最把他的底儿,春节不也一直夸他靠谱吗。”伯说。 “是呀,都说他靠谱,现在咋不靠谱了?凤鸣为他退亲,他咋没事儿人一样,连个定亲仪式都没有。”后娘说。 “放心,明天他来接凤鸣,我得敲打敲打他。”伯安慰后娘。 “这事儿都愁死人了。”后娘说。 “瞧你那点出息,我养大的闺女,我还挑着嫁呢,愁个啥?”伯训斥后娘。 …… 那一刻,凤鸣才突然意识到,贾玉轩应该给她个定亲仪式。第二天下午六点他来接自己,伯率领全家早迎出村去接他,把他接回家喝茶吃果点,伯在谈话中一直扯到定亲仪式上,说什么村里的规距,不定亲来家不好看,村里人背后会戳脊梁骨等等,当时贾玉轩听了却笑而不语。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就想和他谈定亲这件事,又感觉他都已经去了自己家,回去之后他肯定主动操办定亲的事情,可他像啥事没发生一样,只字不提,她想和他谈,最近他又忙得很,棉厂也不收棉了,职工天天闲得跟狗乱蛋似的,扎堆打牌喷闲空儿,他这个做厂长的也不知就那么忙,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他。 现在可是难得的清闲,难得的二人世界,当然也是难得的机会。 于是,凤鸣拭探着说:“其实呢,我伯有一件心事……” “我知道。”贾玉轩打断她的话说。 “你知道?”凤鸣吃惊的望着他。 “不就是举行个定亲仪式嘛。”贾玉轩微微一笑说。 凤鸣有些难以置信:“既然你都知道……” “凤鸣。”他又打断她的话。 一个女孩子,启齿询问和男孩子定亲的事情,这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太失自尊了。 她是不是没有安全感了,是不是没有耐心了,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这于凤鸣来说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他不想凤鸣再说下去:“我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凤鸣不吭声了,却满面的委屈。 贾玉轩又说:“有一件事情,我本不想让你提前知道,因为提前知道没啥好处。” 这时,二人来到了人工蓄水池前。 贾玉轩附身吹了吹蓄水池的水泥沿,坐在了池沿上,然后他伸手牵过凤鸣的手,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凤鸣心里又开始纠结贾玉轩不想提前让她知道的到底是什么事,难道是他父母不同意,可她总感觉爷爷是一家之主,是做得了主的,何况她第一次去他家,爷爷就说她是孙媳妇儿。 “别纠结了,我现在就告诉你。”贾玉轩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说。 贾玉轩又说:“其实呢,今晚上回去,就是特意拜托爷爷去办那件事的。” “什么?”凤鸣一脸的期待。 凤鸣立即意识到了自己的迫不及待,便垂下头,又说:“伯说了,不要什么彩礼的,我们不是那样的人家。” 凤鸣说罢,便一直低垂着头,好像做了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她身为女孩子,现在要求男方赶紧举办定亲仪式,确实是一件很失尊严的事情,可伯一直担心,伯不能寻到厂里当面问贾玉轩,此刻是二人世界,自己可以当面问他。 “定亲仪式有那么重要吗?”贾玉轩望着难为情的凤鸣笑了起来。 他将凤鸣的手拉到胸前抱着,说道,“好了,本不想提前告诉你,我看你现在跟伯一样,纠结成心事儿了,先提前透露给你。记住,事以密成,语以泄败,不许与外人说,包括家里人,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凤鸣侧身望着他,一脸的虔诚,准备倾听他要透露的事情。 他也侧身望着凤鸣那张精致的五官,虽说呆板,他却喜欢得发疯。 他抬手捋了捋凤鸣额前的乱发,开始娓娓道来,给她透露自己的谋划。 原来,在市里有一所省重点大学,这所省重点大学里有一个学院,名叫供销学院,这个学院的学生,全部来自于全省供销系统的在职职工,是带薪上大学,毕业之后国家承认学历,但毕业之后必须回原系统工作。但是再回系统工作,就不是工职待遇了,而是干部待遇了。 这个学院,每年招收几十名学生,只面向全省的供销系统招收,名额有限,每两年才分到县里一个指标。但如果上边有人,那就另当别论。 县社曹主任今年年底就该办退休手续了,贾玉轩想赶在他退休之前,将这件事情给办了,毕竟他女儿莹莹还是凤鸣的嫂子,转来转去都是亲戚。再就是,他有个大学同学,名叫白杨,白杨因为叔父在那个学校任书记,白杨本科毕业之后直接去那个大学做思政工作了。也就是说,学校那边,也可以说得上话。 所以说,那个大学里有认识的同学,县社一把手和自家关系向来交好,贾玉轩今晚回去,特意让爷爷提前去找曹主任打招呼,今年送凤鸣去供销学院上大学。.c0m 如果今年不将凤鸣送进供销学院,明年县社换了一把手,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至于说他和凤鸣定亲的事情,他心知肚明爸妈的态度。 爷爷是一家之主,现在由爷爷压着,爸妈也不敢表态,但他完全知道,爸妈是相不中凤鸣的,等凤鸣去省大学的供销学院上大学了,她以一个在读大学生的身份来和自己定亲,那样的话,她的整体格局就提高上来了,爸妈即便心有不悦,也无话可说了。因为凤鸣读完两年大学,回原系统工作,身份就不同了,直接就是领导班子成员了,如果时机成熟,也可以上调到县社工作。 贾玉轩从在车间第一眼看到凤鸣,就在心里谋划这件事。 现在,这件事开始实施了,他感觉成功的把握很大。 他本来打算,等事情办成了,再告诉凤鸣,可凤鸣现在也被她伯妈给感染得开始纠结定亲的事情,都纠结成心事了。 没办法,那只有先透露给她了。等到秋后凤鸣去供销学院上大学了,他会抽出时间,与凤鸣举办一个风风光光的定亲仪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0章 凤鸣听了贾玉轩提前透露给她的谋划之后,她本来很虔诚的表情,突然开始痛苦起来。是那种幸福的痛苦,激动的痛苦。她感觉到一种本不属于她的幸福现在突然强加到她身上了。 “我现在很不安,怎么办。”凤鸣听完了贾玉轩的谋划,突然说。 “怎么了?”贾玉轩很不解。他握着凤鸣的手,将凤鸣向他怀拉了拉,几乎都将凤鸣拉到他怀里了。 凤鸣抽出贾玉轩握着的手,抱住了头,喃喃的说道:“我以前承受的委屈,现在上天都补给我了,可我感觉补多了。能遇见你就够了,还可以上大学,我感觉上天补多了,我害怕上天有一天会把补多的再收回去。” “哼呵。”贾玉轩忍不住笑出了声,说,“我感觉补给你的还远远不够。” 贾玉轩想告诉她,等她大学毕业,时机到了,说不定她还可以进县社财务科工作,或许有一天,也可以做到财务科长的位置上,像他的妈妈一样。如果以后他脚下的路越走越远,如家里人为他计划的那样,可以进行政部门工作,顺畅的话,他或者可以将凤鸣调出供销系统,去行政单位……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没实现的事情,只是心里计划,他不想提前说出口。 他感觉今晚透露给凤鸣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不想再谈了。 “好了,不谈这个了,没有实现的事情,不许与外人道。”贾玉轩又牵过凤鸣的手说。 贾玉轩又说:“谈点别的,最近在看什么书?”他突然想起中午去凤鸣的宿舍,看见凤鸣抱着一部书在看,他只从凤鸣的手指缝里看到封面上的“少年”两个字。 “少年维特的烦恼。”凤鸣说着,抽出手站了起来。 她现在有些激动,甚至呼吸都有些粗重,她必须站起来活动活动,疏散一下体内的起伏不定。于是,她起身面向蓄水池,附身望向水面。 于她来说,能拥有贾玉轩已经够幸运了,没想到还可以带薪上大学。这眼前的生活美好得让她无法承受。 四月的芬芳空气很诱人。高远的天空上散落着稀疏的星星。周围宁静的只剩下脚下草丛里的虫鸣,凤鸣的心,幸福的有些迷失,如同身边心仪的人,不说一句话,就这样待在一起就幸福的无边无际。 这时,南边的棉垛区已经有人出现了,先是一位老奶奶带着一个几岁的男孩子来到了棉垛区,那男孩子像头小野鹿,在垛台之间跳跃着,还时不时的就地撒个欢,打个滚。紧接着又来了一个抱孩子的年轻妈妈,那孩子刚学会走路,一放到地上就手舞足蹈的去追那个几岁的男孩子。 十多分钟之后,棉垛区已经有十来个大人和一帮小孩儿了,他们没有像往日那样聚集打牌,而是像放羊一样,散落在棉垛台上,不时的向这边张望。 大概是看到了贾玉轩在这边坐着,不好意思打牌了,或者是喜欢打牌的那些职工因为放假都回家了吧。???..Com 凤鸣幸福的像个孩子,附在水池沿上,看着水面,然后没话找话的说道:“你看,晚上这水面照出来的东西很神秘,也很可怕,这水里好像藏着另一个世界,那世界里的生命正在望向我们这个世界,要是我一个人会不敢这样看的。” “嗯,那就不要看了。”贾玉轩应着,望着凤鸣的侧身,一直看一直看,感觉她这个侧身很熟悉。 于是,贾玉轩又问:“你自己买的吗?” “什么?”凤鸣望着水面,头也不抬。 贾玉轩说:“那部书,少年维特的烦恼。” “不是。”凤鸣仍然附在池沿上看着水面,说道,“我平时很少买书的。” “那你平时看的那些书都是借的?”贾玉轩问。 “也不是。”凤鸣看着水面摇头说,“这几年都是我哥给买。他有时候去新华书店采购办公用品时,会顺便会给我买了几部书,全是名著,还有……” 这回轮到贾玉轩呼吸急促了,因为他突然想起凤鸣像谁了, 几年前,他在商业公司上班,和凤鸣的哥哥一样,也是办公室主任,也经常出去购买办公用品。有一次他去新华书店购置办公用品,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儿附在玻璃柜台上,很痴迷的盯着柜台里的书籍,盯着盯着,头也不抬的说“快把这部书拿出来”,可她一连说了两声,营业员都顾不上她,像没听到一样。他见几个营业员只顾为他自己服务,顾不上那女孩儿,便有些愧疚。 于是,他好奇的望向那女孩儿,那女孩儿却一直痴迷的望着玻璃柜台里的书籍。 当时,他只看到女孩儿的侧身,是侧面。仅仅是侧身,却很精致,像精雕细琢的玉偶人,他当时看呆了,怔怔的望了那女孩儿的侧面有几分钟,然后走到她身边问:“什么书? 女孩儿也不抬头,只指着玻璃柜台里面说:“高尔基的《母亲》。” 于是,他便招呼离得最近的女营业员取一本高尔基的《母亲》,他接过,放到女孩儿面前的玻璃柜台上,他结帐的时候,也把女孩儿那本高尔基的《母亲》给结了。 自那以后,他每次去新华书店便会想起女孩儿附身在柜台上看书的侧面身影,直到他调任棉厂为一把手,再不用出去购置办公用品为止。 调任棉厂,他和凤鸣认识的时候,凤鸣当时还是一头精致的短碎发,像个玉琢的美少年。但凤鸣从一认识他就开始留头发,拼命的想把头发束起来,束不起来的都用发卡夹着,最多的时候他发现凤鸣的头上夹了七个发卡。 自从凤鸣将头发束起来之后,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刚才听凤鸣说她哥哥去新华书店购置办公用品时,顺便也给她买书,便一下子想起几年前在新华书店看到的那个精致的女孩儿了,一想起那个精致的女孩儿,便立即将凤鸣和那个女孩联系在了一起。 他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从凤鸣束起头发就开始看着凤鸣眼熟,原来凤鸣与几年前他在书店看到的那个精致女孩酷像……说不定她就是那个精致的女孩儿呢。 贾玉轩激动的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重新坐下,再次痴迷的望着凤鸣的侧身,便很欣慰的笑了,自言自语的说,“真是天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1章 凤鸣听见贾玉轩自言自语的说话,这才扭过头,见贾玉轩很痴迷的看着自己,她有些难为情。 “看什么?什么天意?”她见他如此陶醉的看自己,很幸福。 贾玉轩拍拍身边的池沿说:“来,坐。” 凤鸣言听计从,坐在贾玉轩身边。 “你读过高尔基的《母亲》这部书吗?”贾玉轩牵过凤鸣的手问。.c0m “嗯。”凤鸣点头。 “什么时候读的那部书?最近吗?”贾玉轩问。 “不。”凤鸣摇头说,“好几年前就读过。” “那部书也是你哥哥给你买的吗?”贾玉轩问。 “不是,那部书不是。”凤鸣说。 “那部书是你借的还是你自己买的?”贾玉轩的声音很轻柔,轻柔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激动。 “嗯……买的。”凤鸣略显犹豫说。 “哪买的?”贾玉轩又问。 “县新华书店。”凤鸣没有刚才那么欢快了,因为那部书是定亲那天冷战带她去县城新华书店买的,现在再谈那部书,等于让她回忆冷战。一提冷战这个名字她就不舒服,没办法,这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她还不太会情绪管理。 “谁给你买的?”贾玉轩问个不停。 凤鸣不吭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买的,就是定亲那天我们上县城买的。” “错,才不是他买的,是我给你买的。”贾玉轩像个孩子一样兴奋。 “什么?”凤鸣有点难以置信。 贾玉轩已经坐不住了,他兴奋的站起身,在凤鸣面前来回走的。 “那天是阴历八月二十的下午,你穿着浅豆绿色的的确良衬衣,藏蓝色涤纶喇叭裤,豆青色黑胶底布鞋,鞋面上镶嵌着铭金线,脑后梳着马尾辫,附在玻璃柜台上忘我的看着里面的书籍,整个人精致完美的像一幅画。”贾玉轩幸福而微笑着说。 贾玉轩又说:“你看着看着,像发现了宝藏,头也不抬的喊营业员说,快把这部书拿出来。可营业员正忙我的事情,没有一个人顾得上为你拿书,你又大声说,快把这本书拿出来。你喊了两声还是没有营业员顾得上,我走到你身后,问你,什么书?你一直附身玻璃柜台,望着里面陈列的书籍,头也不抬,用手指着玻璃柜台里书说,就这本,高尔基的《母亲》。” 贾玉轩又说:“我认识那些营业员儿,见离你最近的营业员缓过了手,便让她把书取出来,然后帮你结了帐。” 贾玉轩面向凤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幸福之情溢于言表。 “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却千真万确。”凤鸣也兴奋的站起来。 于她,那是个特殊的日子,她当然记得那天的穿戴,确如贾玉轩所说。可自始至终,冷战只字未提那部书不是他出钱买的。 “我和你才是命中注定的缘份。”贾玉轩又拉起凤鸣的手。 在贾玉轩向凤鸣讲述几年前发生的那件美妙的事情时,水塔北边的一间亮灯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年轻男人,他赤着上身,只穿着裤子,彰显着年轻强悍之美,他就是孙玉玲谈的那个保安,名叫孙红军。 此刻的他好像无所事事,很享受的望向天空,然后很随意的放眼打量着远处的棉垛区,当他望向凤鸣和贾玉轩这边时,注视了一会儿,然后急切的进屋去,紧接着孙玉玲就出来了,她一出来就径直向凤鸣和贾玉轩这边小跑。 凤鸣和贾玉轩发现孙玉玲朝向他们走来时,都一直注视着她,一直注视着她走到跟前。 “玉玲。”凤鸣向走到跟前的孙玉玲打招呼。 孙玉玲走到二人跟前,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二人。 凤鸣觉得她的神情太怪异,便问:“怎么了?” “没啥,红军说你们两个在吵架,吵得很厉害,让我过来劝劝。”孙玉玲难为情的说。 孙玉玲打量着凤鸣和贾玉轩,又说:“这也不像吵架,不打扰您俩了,那我回去了。” “孙玉玲。”贾玉轩喊住了她。 孙玉玲转回身:“贾厂长。” “你回来。”贾玉轩一直都叫她孙统计,今天她爸来,托他打听那个保安,他要吃她的鲤鱼了,就直呼其名。 孙玉玲又来到二人面前。 贾玉轩一直打量着孙玉玲。这是来棉厂工作以来他第一次打量孙玉玲。 论身高,孙玉玲和凤鸣差不多,若论体型,一个孙玉玲就能劈出两个林凤鸣。孙玉玲还一脸的青春豆,最近大概是青春豆消失了,每个消失的青春豆都在她脸上留下个暗印。孙玉玲的胸是那种既饱满又结实型的,她整个身体都是既饱满又结实。 贾玉轩打量了一下孙玉玲,面前就立即冒出一个成语,铜墙铁壁。 用铜墙铁壁这个成语来形容孙玉玲的体型,再贴切不过了。 但孙玉玲这样的体型,却偏偏爱穿很萌的衣服,比如说衣领是荷叶边,或者是可爱的蝴蝶节,对襟的地方有镶边。她也爱梳很萌的发型,头发上的发卡也是王颜六色,各种很萌的形状。 贾玉轩心想,怪不得凤鸣说她是傲娇贵妇呢。 就这个熬骄小贵妇竟如此的不省心,不但背着家里和保安同居,还提前领了结婚证,还怀了那保安的孩子。 贾玉轩这样想着,不由得去打量孙玉玲的肚子,并没有看出孕妇的迹像。 于是,贾玉轩打量着孙玉玲,笑着说:“孙玉玲,今天你爸来,是让我吃你的鲤鱼的。” “赶紧吃呗,又不扎嘴。”孙玉玲得意的笑着,一副计谋得逞之色。 “谁知道呢。”贾玉轩说。因为一旦吃了孙玉玲的鲤鱼,以后的关系就拉近了,关系一拉近,她遇到麻烦事自己就脱不了干系。 比如说凤鸣吧,他将她托付给结算室的翁会计学算盘,那凤鸣就是翁会计的徒弟了,有了师徒这层关系,翁会计在结算室就得罩着凤鸣,凤鸣在结算室有了麻烦,翁主计免不了出面为她挡着。 如果自己吃了孙玉玲的鲤鱼,她两口结婚过日子,免不了磕磕碰碰的,以后出现拌嘴吵架,或别的麻烦,自己就得出面去解决,因为自己吃了她的鲤鱼,是二人的媒人。 “贾厂长。”孙玉玲突然难为情的说,“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贾玉轩问。 孙玉玲稍微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足了勇气,说:“孙红军在咱县的保安公司都干了五年了,可那保安公司都是临时工……” 孙红军就是和孙玉玲同居的那个保安。 “他不是保安队长吗?”贾玉轩问。 “保安队长也是临时工,保安公司只有老一是公家人。”孙玉玲说。 贾玉轩一听,是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孙红军虽说生得一表人材,为什么会看得上铜墙铁壁的孙玉玲了。 原来症结在这儿呢,怪不得陈科长说,孙玉玲嫁了那保安,是占了大便宜。因为以那个保安的相貌和能力,娶了孙玉玲确实吃亏。原来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那就是借着孙玉玲,成为棉厂的正式工。 鲤鱼没吃就开始扎嘴了。 贾玉轩不接孙玉玲的话,而是把话题叉开。 “那边是谁?”贾玉轩指着东边过来的几个男职工问。 顺着他的手指,凤鸣和孙玉玲都望了过去。 这时,只见从外场和内场交界处走来三个年轻的男职工。 “像内场的几个垛长。”孙玉玲很不肯定的说。 “放假了,他们还没离厂?”贾玉轩问。他庆幸自己成功将孙玉玲的问题叉开。 “离家远的可能想多呆几天吧,他们想在县城逛一逛,毕竟三个月的大长假,回家再来县城,就不方便了。”孙玉玲说。 这时,那三个人走近了,他们也一直好奇的望向这边。当发现男的是贾玉轩时,争相挥手打招呼,贾玉轩也挥手回应了他们。相互打过了招呼之后,那三人中的其中两人立即望向别处,像是很顾忌领导的样子。而有一个人,在望向别处之后,不时的回头一再望向这边,还是望向凤鸣,一副鹰顾狼视的德性。 贾玉轩对这样的回望很熟悉,这让他突然想起了陈科长结婚前,他带凤鸣去陈科长那里串门,也同样遭遇了这样的回视。 他怀疑是同一个人。 “那个不断回头张望的人是谁?”贾玉轩问。 “一级垛的垛长。”孙玉玲回答。 果然是同一个人。 “他叫什么名字?”贾玉轩想知道他的名字。 “冷辉。”孙玉玲说。 冷辉。这个名字一从孙玉玲的口说出,贾玉轩就感到那名字特别的刺耳。 那不是帮砖厂老板监视凤鸣在棉厂的行踪,然后再向砖厂老板通风报信去堵截凤鸣的人吗。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2章:楔子(4) 医院里的冷战突然失踪了,是在他眼睛动过手术的第三天失踪的。 那天傍晚,他娘王美兰用饭盒去医院外边的饭店买了两碗烩面,又去烧饼摊买了几个烧饼,刚开始母子二人是心平气和的围着床上的纸箱饭桌吃晚饭。 病房里一共有四个病号,其中一个病号家属和病号商量,等往前出了正月,把院里的几棵榆树给卖了,把这次看病借亲戚的钱先给还了。 冷战呢,住院的这些天,他心里一直打算在砖厂建一栋新房,建房需要大量的木料,比如说檩条,椽子,而榆木的木质很坚实,最适合建房屋用。他一听说对方要卖榆树,来了兴趣,就问起榆树的粗细和价格。 王美兰心里明如镜,知道儿子问榆树的粗细和价格是为了在砖厂建房用,而在砖厂建房是为了与凤鸣在一起。她明知道阻止不了儿子,可嘴上却想唠叨几句。于是,她瞪了儿子一眼,气道:“你要真往那一步上走 ,娘真碰死在你面前。” 冷战知道娘说的是气话,因为在医院的这些天,这句话她说的不下五次。 于是,冷战笑着说:“一个人执意要寻死,老天爷都挡不住,当儿子更挡不住了。” 这本来是儿子的玩笑话,当娘的听着很砸心,心都快被砸碎了。 这些天在医院,她没少和儿子争吵,气不过的时候,她还动手打儿子。吵的再狠,打得再重,吵过打过,被风刮得干干净净,她没往心里放过。 这一次儿子的玩笑话,砸住她的心了。说什么她要想寻死,当儿子的也挡不住,那意思就是随她去死呗。 要是就母子二人的时候,没有一个旁人在场,儿子说出这种玩笑话,她心里虽然不是味,最多也就骂儿子几句出出气。可儿子说这种玩笑的时候,同病房的病号和家属,大部份都在场,让他们那些外人听着好像她这个当娘的在儿子那里很不受尊重似的。 王美兰不仅仅是心被砸得碎粉,当着好些外人的面,脸上也挂不住了,她哪里还吃得下一口饭,只见她拿筷子往儿子身上一摔,吃了一半的烧饼往盛着烩面的搪瓷碗里一扔,扭头出了病房。 王美兰这一摔一走,不仅把儿子摔懵了,也把同病房的病号和家属也摔懵了。 住院的这些天,母子俩也没少吵,刚开始吵的时候,同病房的人都七嘴八舌的相劝,劝了几天,都劝烦了,母子俩再吵,都司空见惯了,谁也不管不劝了。因为越劝,吵的时间越长,不劝的时候 ,反而是吵几句就消停了。 母子俩吵架,吵再厉害,吵过去之后啥事没有,当儿子的照样嘻笑着娘长娘短的叫个不停,当娘的也从不生真气,照样围着儿子忙前忙后。 可这一次,也没见母子二人吵,当娘的突然摔筷子走人了。同病房的人都认为去不了大会儿就会回来围着儿子忙前忙后。可这次王美兰一走,就是一个多小时。若是大白天出去一个多小时倒也没啥,可六七点的晚上,天黑的透透的,外边又那么冷,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在外边冻一个多小时,万一冻出个毛病可就不划算了。 王美兰是个女性,同病房的男家属又不方便去找。于是,同病房的人便七嘴八舌的劝冷战出去找找。 冷战在娘摔筷子走人后,他也无心吃饭了,把正吃的烧饼和筷子一放,又将放饭碗的纸箱抱在地上,坐床上发呆,无论别人如何劝,坐床上始终不动,也不吭声。 同病房有个女家属,三十来岁,和王美兰很说得上话,有时候二人出去买饭也爱结伴,她丈夫两只上眼皮里都长了脂肪瘤,来医院割了,因为病床紧张,医生说不用住院,两口都被脂肪瘤的“瘤”字给吓着了,非要住院,住了三天,今下午医院轰他们出院,两口住院这几天也不知脂肪瘤不是什么大病,明天上午准备出院,那女家属还想着今晚上与王美兰好好聊一聊呢,见王美兰一直不回来,她和丈夫说了一声,就出去寻王美兰了。 在医院的角角落落里寻了一圈,没有寻着,出了医院,见不远处的墙角树下有个身影倚树站着,很像王美兰,走过去一看,果在是她。 原来,王美兰被儿子那句玩笑话砸碎了心,一出病房就忍不住想嚎啕大哭,但忍住没哭出来,医院里又人来人往的都是家属和医生,她便跑出医院,寻了个偏僻的角落哭了个够。 王美兰这一哭,气也消了,正要回病房呢,被同病房的病人家属来寻,如同给了自己一个回去的台阶,心情好多了。 二人回到病房,冷战却不见了,病房的人都说可能出去寻她了。王美兰一听,心里温暖了一下,收拾了纸箱上的碗筷,倚在床上,和同病房的人拉起了家长。 晚九点多的时候,有的病人和家属都睡着了,也不见冷战回来,当娘的又出去寻儿子。这一寻,发现儿子停在医院西墙边的汽车不见了。 大概是儿子以为她回家了,开车回去寻她了。她想。 这傻儿子,娘怎么会撇下你不管呢。他回到家里发现自己没回去,就会立即折回来,反正开车快得很。她想。 王美兰回到病房一说,还没睡的病人和家属都夸冷战孝顺。当娘的一听,心里又温暖了,美滋滋的。 可是,冷战一夜也没有回来,王美兰呆不住了,一早骑自行车回家,小儿子和丈夫都说冷战根本没有回他们那院,王美兰又去冷战家,冷德金不放心,也跟了去。 冷战媳妇说冷战根本就没有回家。 这一下,王美兰两口都着急了,二人又骑车寻到砖厂,果然看见冷战的车在砖厂外边的路沟边停着。 “他人呢?”王美兰打量着砖厂问弟弟王美林。 “他昨晚回来,准备开车去开封寻那个林凤鸣,可调头的时候卡在路沟出不来了,他就一个人步行走了,可能回家去了吧。”美林说。 王美兰和丈夫相视一望,啥都明白了。不用问,儿子这是搭夜去开封寻那个林凤鸣了,王美兰的火气腾的上来了,非让丈夫骑车送她去县汽车站,她立时三刻就要去市里凤鸣的学校寻儿子。 冷德金知道妻子的侠女脾气,他不放心,又劝不住,便回家和小儿子安置一声,陪着妻子一起去了市里,寻到供销学院,找到学院领导,把儿子失踪的事情反映给了学院领导,并求领导做主让凤鸣交出他们的儿子,还说他们儿子已经结婚,并有了可爱的儿子,家庭很美满幸福,都让凤鸣给破坏了。 学院领导一听,觉得很严重,赶紧把凤鸣找来一问,根本没有那回事,而王美兰却一口咬定儿子来找凤鸣了。 学院领导也没办法,就找来凤鸣的老师和同学求证。 凤鸣的老师和同学都给凤鸣作证说,别说昨晚和今天了,凤鸣这些天都没有出过学校。 本来,学院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凤鸣的丈夫去世,王美兰这一反映,学院的老师和同学虽说证明了凤鸣的清白,却都知道了凤鸣丈夫去世的事情。M..coM 这一下,整个学院都炸开锅了。 凤鸣心里那个悲绝哟,她本来对冷战的厌恶早已升级成了仇恨,这一来,厌恶加仇恨,是以前的无数宇宙之倍。 于是,她当着王美兰的面,一字一句的咬牙说:“我都恶心死你那二百五儿子了,就是全世界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会与你儿子就丝毫的关系……” 凤鸣说这话是狠了点,她主要让冷战的娘放心,她儿子冷战不可能在她这里。 凤鸣这句话却把王美兰的心给砸碎了。 她这个当娘的最知道儿子把凤鸣看得有多重,当初为了与凤鸣定亲,差点绝食而死,又为凤鸣辞职办砖厂,现在一听说凤鸣丈夫去世了,还准备在砖厂为凤鸣建房屋。他为凤鸣付出那么巨大,到头来却落了凤鸣这句恶毒的话。 王美兰气不过,开始耍起了她的侠女脾气,在供销学院里哟喝起凤鸣的不是:说凤鸣从小和他儿子定亲,还在一起睡,成了公家人之后就嫌贫爱富和她儿子退亲,勾引厂长,现在丈夫去世了又回头勾引她儿子,把她儿子给藏起来了…… 本来供销学院的人只知道凤鸣的丈夫去世,王美兰这一哟喝,不仅供销学院知道了凤鸣的那些真真假假的曾经,连整个大学都知道了。 整个大学都知道了,贾玉轩的同学白杨当然也知道了,他向凤鸣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直接让学校保卫科把王美兰两口给关了起来。关了一夜,第二天黎明时,将王美兰两口拉到他们县城郊界,直接往车下一扔。 二人昨晚没吃晚饭,一夜没睡好,被扔到县城郊界,快九点了,东边的日出像个新出炉的油饼一样新鲜诱人,二人又冷又饿,步行回县城汽车站的存车处去骑车,碰到三轮赶紧坐上,见路边有饭摊赶紧填饱肚子。 肚子填饱了,也感觉不那么冷了,路过棉厂的时候,王美兰气不过,非要去棉厂去哟喝凤鸣。 “人还丢得不够吗?”冷德金生气的说。 冷德金又说:“人丢在外面就够了,别在家门口丢人现眼了。” “儿子不见了,撇下那可怜的娘俩走了,他能去哪儿?你说,他能去哪儿?”王美兰冲丈夫吼叫。 “就算真是林凤鸣把他藏起来了,咱儿子是男的,也不吃亏。这冬天砖厂也没啥活儿,就随了他的心愿,让他住在那里吧。等往前出了正月,砖厂一开工,他自会回来。”冷德金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妻子。 “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你这个当爹的给儿子做的好榜样儿,还有脸说男人不吃亏。”王美兰拿丈夫撒气。 王美兰又说:“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去棉厂。” 她说罢,自顾朝棉厂的方向去了。 冷德金拦不住,又怕老婆出事儿,只得随后陪着。 现在的棉厂正是收花旺季,放一波棉车进厂之后,大门虽说关闭了,大门上的小门会开着供棉农进去咨询。 王美兰是从棉厂东门进去的,门卫和保安以为她是棉农的,王美兰一进棉厂,便站在外场哟喝起来。 “我儿子已结婚成家有了孩子,可这棉厂的林凤鸣却勾引我的儿子……” 王美兰刚一哟喝,就被保卫和门卫拖到保卫科,然后汇报给了陈科长。 要是别人,陈科长会让直接轰走,一听说是砖厂老板的娘,他就不让放人了,而是去向丁厂长汇报了。 丁厂长在做事风格上,得到了贾玉轩的真传,他听了陈科长的汇报,就让前场厂长从前场挑了十来个人高马大的壮年妇女,将王美兰给拉到东门外的野地里,不打也不骂,直接将王美兰的衣服给扒了,扔在了堤岸上的杨树上,只留下了贴身的内衣短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3章 今天是爷爷的生日,贾玉轩原本打算中午之前赶回家,趁爷爷的生日宴,带上凤鸣回家见一见家人,但这一切都被莹莹的三哥给打乱了。 事情还得从上星期前说起。 上星期前,就是棉厂大放假的第三天,省社组织每个县主抓棉花收购的领导去省社招待所学习,时间是一个月,这样的学习每年这个季节都有,雷打不动,四月底下通知,五月的三号至五号去报到,六月的三到五号结束。 学习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合适,因为每个棉厂在五一之前都会大放假。 结束的时间也恰到好处,因为每年的六月五号之后,农村就进入了热火朝天的收麦天。 但往年都是棉麻公司抓业务的副经理去学习,可今年县社却点名要他贾玉轩过去。不用问,这肯定是父母暗中安排的。 这让贾玉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的父母为何这样安排。 难道说是为了让他离开棉厂一个月,好与凤鸣疏远关系? 这怎么可能,别说是一个月,即便一年,十年,这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执爱只能更加思念,又怎么可能疏远呢。 没办法,贾玉轩服从上边的安排,也等于服从父母的安排,先去省城学习,爷爷生日那天再请假回来,反正这种学习,学了之后回去也派不上用场,不学也丝毫影响不到县棉厂的收花工作。 其实,也不是平白无故的去学习,而是要交一笔不菲的学费,比如说住宿费,餐饮费,学习费,资料费等,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不管钱多钱少,也不用个人掏腰包,都是各个棉厂来出这笔钱,即便去学习的不是棉厂领导,是棉麻的领导,钱也一样由棉厂来出。即便这个县不派人去省里学习,那这笔学费也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说,去不去学习一点也不重要,这笔学费交不交才最重要,只要把这笔学习费交上去就行。 但话又回来了,学习费都交了,不学白不学,管吃管住的好事,又是在省社的招待所,三星级酒店,单位里想去享受一个月的人能挤破头,没有人会不愿意的,领导如果没时间,随便派个人过去都乐得屁颠屁颠的。 县社领导也应该心知肚明,这种学习没什么用,就是让省社招待所赚钱赚的光明正大些罢了。而省社招待所隶属于省社,说直白一点,是等于让省社赚钱赚的光明正大一些。 但只能心知肚明,千万不能说出口,一说出口就白痴了。 这样的学习虽说对收购棉花没一点用处,于学习的有些人来说,可是拓宽人脉的大好机会。 三号那天,贾玉轩去报道,因为带着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他是让司机杨进辉送他过去的,然后又把司机派回去,去给陈厂长和翁会计他们打下手了,他经常乘坐的那辆小汽车也成了陈厂长他们的专用车。 今天上午回县城给爷爷庆寿,他原本计划坐公共汽车。还没出省社招待所,莹莹的三哥就来省社招待所找他,非要请他吃中午饭,并且还不在饭店请,而是在他的小姨家里请。 莹莹的三哥在省城某区的税务局上班,这源于莹莹的小姨夫是省城某区的税务局长。 虽说贾玉轩家里与莹莹家里有交情,但去莹莹的小姨家里吃饭,就有些扯远了,贾玉轩认为不太妥,可莹莹的三哥却生拉硬拽,硬将贾玉轩给扯过去了。 到了莹莹小姨家,他才恍然大悟,莹莹的三哥为什么非要拉他来莹莹的小姨家了,原来他们县的王县长也在莹莹小姨家里做客。 王县长是他们县主持全面工作的县长。 这是故意安排他拉近与王县长的关系吧。贾玉轩心里是这样想的。当时,他似乎才知道父母的良苦用心——来省城学习可以邂逅贵人。 一时,贾玉轩还有些感激莹莹的三哥。 若是平时,贾玉轩肯定会很珍惜这样的机会,与王县长多攀谈。但今天不行,他牵挂爷爷的生日,更牵挂凤鸣,因为他来报到之前,已经和凤鸣约好了,他要在这一天的上午回棉厂,带她回家见家人。他知道凤鸣在等他,家里人也在等他,上午没回去成,下午他必须早点赶回去。所以,吃过午饭,因为急着回家,他不敢再留下来攀谈,而是很歉疚的表达了谦意,便起身告辞。 让他没想到的时,王县长见他起身告辞,也立即起身告辞。好像是故意配合他,这又让贾玉轩不解。 王县长是司机开车来的,他正好可以坐王县长的顺风车。 如此一来,贾玉轩便深知,在莹莹的小姨家能碰到王县长,绝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特意安排 谁能安排得动王县长呢?自己的父母只是县社的普通干部,姐姐的公爹虽说是县领导,却只是个副县长,怎么会安排得动王县长呢。 但莹莹的小姨夫能安排得动县长,可莹莹的小姨夫为什么这样做?凭他贾玉轩家与莹莹家的和厚关系吗?这也不可能呀。 “我和耿局长是战友。”在回县城的路上王县长主动说。 耿局长就是莹莹的小姨夫。 “嗯。”贾玉轩微笑点头。见王县长没下话了,他又说,“战友情深。我父亲也是军人出身,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战友情胜过同学情。” “确实如此。”王县长很认可的点点头。 王县长又说:“你年轻有为,前程不可估量。” “谢谢您的吉言。只是年轻罢了,我自认为在棉厂还没有作为呢。”贾玉轩谦虚的说。 “以后在工作上,万一遇到来自上边的麻烦,或者有什么被掣肘的地方,可以直接打我办公室的电话,或者直接去办公室找我。”王县长说着, 从随身的包里掏出纸笔,写了他办公室的具体位置——正府二楼最东边那个房间。 贾玉轩恭敬的双手接过:“承蒙您的厚爱,谢谢。” 如此一来,贾玉轩不仅是满腹的疑问,还有些诚惶诚恐。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天隆之喜,他感觉就像同天上掉的馅饼,如果没有合理的原因,那这个馅饼可能就是一个有毒的馅饼。 贾玉轩的思维很成熟,他认为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件事情都不是无缘无故,哪怕一股风,也有来头。 若换了别人,能与主持全面工作的王县长攀上关系,高兴还来不及呢,但这却成了贾玉轩心里的疑问。 接下来的路上,与王县长的对话,也仅限于工作上的事情。 “今年咱县的棉花种植面积是增加了吧?”王县长问。 “没有增加。”贾玉轩回答说,“从去年下半年统计的大数据来看,咱县的棉花种植面积比起往年来,是减少了。” “为什么?”王县长问,“棉花不是农民的主国经济来源吗?这种植面积为什么会减少?这农民的发家致富不就受影响了吗?” “很抱歉,我没有做过这方面的研究。”贾玉轩歉意的说,“但我个人分析,现在政策搞活了,允许个人搞个体经营,农民之中也不乏有头脑灵活的人,但凡有别的门路可走,他们都不愿去种棉花。” “为什么?这种棉花也不用天天守着,不耽误他们经营别的吧。”王县长说。 “因为种棉花很辛苦,不是一般的辛苦。这可是我们厂的陈厂长一直强调的一句话。”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像小麦,玉米,大豆,红薯等这些农作物,它们只需要偶尔的除除草,施施肥就行,棉花不行,棉花除了施肥和除草,还要捉虫,打农药。这捉虫和打农药是需要农民顶着烈日天天耗在棉花地里去劳作的。等棉花开了,还要摘花和剥花,据我们厂的陈厂长说,这摘花和剥花也是很耗人。特别是剥花,耗的是农民的睡眠,晚上是一边打盹一边剥花,可想而知有多辛苦了。接下来还要晒花,不趁着晴天晒,花的颜色就不好看,卖不上等级,再接下来就是卖花,那就更难了。这卖花难,不用听别人说,我可是亲眼所见……” “哎,我说贾厂长,我正要问你这个事儿呢。”王县长打断贾玉轩的话说,“其实呢,我们县的棉花种植面积已经连续三年在减少,你说这棉农卖花怎么就越来越难了?是不是棉花产量高的缘故?” “我个人认为这与棉花的产量高没关系,而是与棉厂的收花效率有关。”贾玉轩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突然很郑重。 “说得太好了,特别是从贾厂长的口中说出。”王县长突然激动的握住了贾玉轩的手,“我代表咱县的棉农谢谢贾厂长。有贾厂长这句话,今年咱县的棉农去县棉厂卖花就不像往年那么难了吧。”新笔趣阁 “我也替咱县的父老乡亲感谢王县长,咱县有王县长这么体察民情的好县长,是咱县之幸,是咱县乡亲之福。”贾玉轩说这番话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的王县长并不像官场上那些领导那么官僚,而是真的很体察民情。 …… 接下来,王县长又向贾玉轩询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比如说,棉花收购之前应该做哪些准备。比如说,在收棉旺季,最容易出现在的安全隐患有哪些。 贾玉轩都做了清晰而有逻辑的回答,王县长听了好像很满意的样子,不时的点头认可。 回到县城已经五点多了,贾宇轩准备在离棉厂最近的路口下车,但王县长却执意先让司机把他送回棉厂,这越发让贾玉轩觉得疑云重重。 他在西门外下车,和王县长作别,然后站在原地,望着王县长离开才回厂,从西门到办公区有几里的路程,他没有心情徒步,也没有时间徒步,便开上那辆从吕科长那儿要了把钥匙的汽车,回到办公区,正好碰上去打饭的凤鸣。 “凤鸣。”贾玉轩赶紧下车喊住了凤鸣。 他的声音都变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好几日不见了,他真想上前拥抱凤鸣,还是那种很热烈的拥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4章 此刻的凤鸣已定判定贾玉轩今天不会回来了。因为她今天一直在数着秒针等贾玉轩,这是他走之前约好的事情,今天爷爷生日,他从省城回来带她回家给爷爷庆寿,再顺便见一下他的父母。 可她数着秒针等了一天,也不见贾玉轩的人影,已经绝望了,已经判定贾玉轩不会回来了,贾玉轩便突然出现了。 贾玉轩让凤鸣将餐具放回宿舍,然后带上凤鸣直接回家。 一进胡同就听到很热闹的说话声从家里传出,在那些声音里,小姑的声音最清晰,也最响亮。 往年爷爷生日这天,父母都会请全天假,因为三个姑姑也要来,好在今年爷爷的生日正好是星期天。 大姑是邻县的,她大都是在头一天赶来,不住下的话,今天会走得很早。二姑是市里的,爷爷生日这天她如果不来,会提前寄东西过来,如果不寄东西,和大姑一样,大都是提前一天赶来,如果不住下,今天也会走得很早。只有小姑,人虽说在县城上班,家却在县郊,几里地的路程,数她最近,也数她来得最晚,但走得也最晚,天擦黑回去也无妨,骑个自行车,十来分钟就到家了。 凤鸣本来就有些紧张,一听到院里传出的热闹,就更紧张了,她便求助似的望向贾玉轩。 贾玉轩一如既往的沉稳自若,步履矫健,他目不斜视的望着前边的院门,但凤鸣总感觉他的眉宇间也流淌着心事。 这个胡同里共有三户人家,贾玉轩家在最里面,院门正好对着胡同。 凤鸣与贾玉轩并肩穿过那条并不深的胡同,此刻她感觉像穿过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隧道,她不知道隧道的尽头,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她虽说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但离院门越近,她越紧张,她曾经是希望走进那个世界的,此刻她却希望这条胡同一直走不到尽头,一直只有她和贾玉轩在这条胡同里曼走,永远也不要走到尽头。 院门虚掩着,贾玉轩带着凤鸣直接进了院子。???..Com 父母都在,还有姐姐和小外甥,三个姑姑走了两个,只剩下最小一个姑姑。 院门里边十几步的地方有一棵缨桃树,树下停了三辆自行车,缨桃叶散落一地。树上的缨桃很少有熟的了。每年都这样,爷爷生日这天,树上的熟缨桃便所剩无几。 爷爷,父亲,还有小姑,三人正坐在厨房南边的枣树下。小姑正说自家的家务事,爷爷和父亲皆面带微笑的在倾听。 二人走进院子的时候,小姑正说到可笑处,三人是会心的大笑。 三人的旁边散落着十来把小木椅,可想而知,中午有多热闹。 妈妈正在堂屋门口哄着姐姐的孩子玩,姐姐则悠闲的坐在门前的小椅子上看一本杂志。 枣树上开满了一树比雪花还小的嫩绿色的小碎花,枣树南边的石榴树上结满了一树手指肚大小的嫩花包……至于那棵新栽的葡萄树上也爬满了脆嫩的枝叶,有些枝叶的夹窝里还长出了幼须,今年有可能结出葡萄。 贾玉轩和凤鸣一进院子,所有人都望了过来。除了爷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凤鸣身上。 “凤鸣来了。”爷爷说着,脸上盛开着开心的笑容,早热情的站了起来。 爸爸和小姑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我爸。”贾玉轩给凤鸣介绍。 凤鸣赶紧向爸爸微笑点头说:“叔叔好。” “这是我小姑。”贾玉轩又介绍小姑。 “小姑好。”凤鸣又向小姑点头微笑。 “爷爷我就不介绍了。”贾玉轩说着,又给爸爸和小姑介绍凤鸣,“这是凤鸣。” “早听你爷爷说了。”小姑冲凤鸣微笑。 爸爸微笑着点头,什么也没有说,而是一脸担心的望向了堂屋门口的妻子。 爸爸和小姑虽说都是中老年人了,但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年轻的多,周正的容貌和得体的衣着是那种一尘不染的干净,和爷爷一样脸上都流淌着很尊贵的笑意,可以看得出姐弟二人年轻的时候都是精致人。 贾玉轩的妈妈在堂屋门哄姐姐家的孩子,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儿子和凤鸣。 贾玉轩在妈妈的注视下,赶紧引凤鸣来到她面前,给凤鸣介绍“这是我妈。”然后,他弯腰抱起了正玩耍的小外甥。 妈妈皮肤白皙,仪态雍容,身体微胖的恰到好处,但看上去好像比爸爸年长几岁,她圆润的五官上虽说也流淌着笑意,于凤鸣来说,却是那种陌生,冷漠又寒冷的笑意。 凤鸣一看到妈妈的眼神,就开始紧张,她赶紧点头说:“阿姨好。” “你就是林会计吧?”妈妈礼节性的点了点头。 她看凤鸣的眼视像看一个陌生人,没有喜欢,也没有厌恶,却有一种遥远的距离感。 贾玉轩听到妈妈嘴里的“林会计”,便知道妈妈对凤鸣的态度了,他也知道以后应该如何应对了。 姐姐早已放下杂志,来到二人面前,在凤鸣和妈妈问好时,她便一直用一种看蹩脚戏的眼视,打量着凤鸣。 “我姐。”贾玉轩介绍姐姐。 姐姐也是好容貌,很细腻的皮肤,但没有妈妈的白皙,她那眼神,那气势,一看就是厉害的主儿。 “姐姐好。”凤鸣又向姐姐问好。但姐姐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她感觉凭贾玉轩的机智,应该会发现姐姐的眼神很不善吧。 贾玉轩的小外甥大概有三岁左右,已经会说话了,贾玉轩将小外甥抱到凤鸣面前,凤鸣伸手去握他的小手时,他竟然仰着脸问贾玉轩:“舅舅,我叫她啥?” “你想叫她什么?”贾玉轩问。 “漂亮阿姨。”小外甥说着,去摸凤鸣的脸。 凤鸣闪开了,顺势捉住了他的小手。 “那就叫漂亮阿姨吧,不过,以后要改口叫妗妗。”贾玉轩故意这样说,然后去看妈妈和姐姐的反应。 凤鸣的脸腾的红了,立即乜斜了一眼贾玉轩,是那种很虚张声势的乜斜。然后垂下了头。她不会察颜观色,人多的场面不懂得如何应付,而是很木然,和她那精致又呆板的五官一样,如同一个玉琢的偶人。 妈妈什么反应也没有,而是望向凤鸣,面露怜悯。 姐姐先是不易察觉的撇了撇嘴,然后是很不屑的冷笑,接着又望向妈妈。 妈妈见到姐姐的反应,不满的瞪了她一眼。 贾玉轩心知肚明,对待凤鸣,妈妈和姐姐应该是心照不宣的一致,但妈妈没有表现出来,姐姐却表现出来了。 此刻的他心知肚明,在这个家里,除了爷爷,没有人会祝福他和凤鸣的真爱。不过,这没有关系,这丝毫也不会影响他和凤鸣走进婚姻。 枣树下的小姑似乎一直在关注这边,她望着贾玉轩的妈妈和姐姐的反应,可能她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起身准备走。即使没有意识到什么,这个时间点她也该走了。 不过,小姑临走之前,笑盈盈的来到凤鸣跟前,微笑着说道:“我该走了凤鸣。” “哦。”凤鸣不知如何回应。 小姑又说:“这个家,它生我养我了,但现在我却是个外人,我必须得走。这个家没有生你养你,你呀,将来却是这个家的主人。” 小姑说这话的时候,望向了正在看杂志的贾玉轩的姐姐。她这是故意说给贾玉轩的姐姐听的,因为她这个做姑的最了解眼前这个大侄女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5章 小姑说罢,抱了抱贾玉轩姐姐的儿子,说了句“跟姑奶去吧”,小孩一听,像受了惊吓,赶紧挣脱,在众人的笑声里扑进他妈妈怀里。 于是,小姑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她的自行车走去。 爷爷一听小姑说要走,便抽身回堂屋支了,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半布兜缨桃,他快步走在小姑前边,将半布兜缨桃绑在车把上。 小姑的自行车就停在院门里面的缨桃树下。 “都吃过了,还带走这么多。”小姑说着,推上自行车出院门,全家人送她到院门外,除了爷爷送小姑出胡同,爸妈和姐姐都折回来了,贾玉轩和凤鸣也在他们身后折了回来。 “我们也不在家吃晚饭了。”妈妈回头给贾玉轩说。 妈妈又说:“知道你回来,你爷爷把你的床铺都拿出来晒了,你进家之前你姐也给你辅好了。” “我回厂睡。”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 贾玉轩话音一落,妈妈,姐姐还有爸爸,立即相视而望,心照不宣的样子。好像贾玉轩今晚上回厂睡是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然后,三人都不约而同的望了望凤鸣。特别是姐姐,嘴角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蔑笑。 大概这一家三口全都认为贾玉轩口中说的“我回厂睡”是为了与凤鸣那个吧。 所以,爸爸面无表情,妈妈看凤鸣时则流露出了怜悯之情。 妈妈和爸爸先后走进厨房,过了一会儿,妈妈端出一个大瓷碗,里面是洗过的缨桃。 “林会计吃缨桃。”妈妈将缨桃放在枣树下的方凳上,又抓了几个递给姐姐的儿子。 然后,妈妈坐在一张小木椅上,指着旁边的木椅上又说:“林会计坐。” 妈妈嘴里一口一个林会计,凤鸣听着很不舒服,但她还是言听计从的坐在了妈妈的对面。她喜欢贾玉轩,如果能嫁给贾玉轩,她会隐忍贾玉轩家人的冷淡态度,就像少儿时隐忍那些遭遇一样,只要贾玉轩爱她就足够了。 妈妈又说:“林会计想去供销学院上大学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会尽力来办,估计没问题。” 凤鸣心里有些小激动,不由得回头望向贾玉轩。 贾玉轩站在她身后的石榴树下,一边逗小外甥,一边观察妈妈的态度,见凤鸣投向他的激动目光,急忙迎上,然后二人是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这个时候,胡同里传来爷爷和别人的说话声,并且还越来越近,很快便进了院子。 和爷爷说话的人一进院子,妈妈立即望向小外甥,很开心的笑着说:“宝儿,看谁来了。” 凤鸣转身去看,见爷爷身边多了一个英俊帅气但个子却不太高的年轻男人。 爸爸闻声也从厨房跑出来,他双手还淌着水滴,忙从厨房门上拽下毛巾,一边擦一边说:“宝儿,爸爸来接你了。” 凤鸣这才知道那年轻男人是贾玉轩的姐夫。他是来接姐姐母子的。 爷爷又跑进堂屋,提出大半兜缨桃,递到爸爸手里。 全家人将姐姐一家三口送到院门外,爷爷和贾玉轩还有凤鸣就折回来了,爸爸提着缨桃,和妈妈一起将姐姐全家一直送出胡同口,就像刚才爷爷送小姑一样。 爷爷一进院就说:“你爸妈不在家吃晚饭,咱爷仨吃。” 爷爷说着,直接奔进厨房,开始忙碌晚饭。 爸妈送姐姐回来了,妈妈进西屋少做收拾,爸爸先进厨房收拾些菜食,又去堂屋收拾些开盒的果品糕点。 今天爷爷生日,收到很多寿礼。爷爷走出厨房,也进堂屋收拾一大箱子,搬到缨桃树的自行车上。 爸爸跟在爷爷身边,连声说到:“伯,留着走事儿吧。” 爷爷说:“最近没啥事儿要走,过夏就坏了,让小四儿吃。” 小四儿就是贾玉轩的妹妹,名叫贾玉莲。奶奶生前都喊玉莲为小四儿,爷爷当然也跟着奶奶喊小四儿了。 爷爷又说:“下星期天玉栋要是还回来就好了。” “今天玉莲和玉栋都回来过了?”贾玉轩问。 “玉莲送了你大姑他们就回那边了,玉栋和二姑他们一起走的。”爷爷说。 爸妈推着自行车走了,两辆自行车上都是满满当当的,贾玉轩一直送爸妈出胡同,一家三口站在胡同口,贾玉轩便询问让他去省里学习的事情。 “听棉厂的老人说,从棉厂创办以来,每年这时候去省社招待所学习的都是棉麻的来务经理,今天怎么直接点名要我去?”贾玉轩问。 爸妈一听,先是沉默,但也不能一直沉默。 “你年轻,正好拓展一下人脉,曹林不是带你去他小姨家了吗。”爸爸沉默之后说。 曹林是莹莹的三哥。 妈妈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临登车之前,还是回头说:“那件事,全县都传遍了,压根就是你的错。” 妈妈又说:“若是金枝玉叶,那样闹腾倒也罢了,为了一个村里的丫头,被人这样非议,值吗?” 妈妈又说:“你从小到大都是有主见的人,这件事却不像一个有主见的人做出来的。我看你一进棉厂就迷失了自我,你爷爷竟由着你的性子胡来,他也是老糊涂了,他把人一领家里他就直接认孙媳妇,也不了解一下对方的啥背景,好像我生养的儿子寻不着媳妇似的。”妈妈又说:“正好趁这个机会去省里清净一下,对你有好处。” 妈妈每说一句,爸爸就符合着点头: “嗯,是的。” “说的是。” “对,是的。” …… 贾玉轩望着眼前这夫唱妇随的恩爱爸妈,他便也跟着点头。他已从妈妈刚才那些长篇大论里感觉到了妈妈那深不可测的打算,尽管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打算,但她肯定有。 在这方面,他很像妈妈,妈妈有深不可测的打算,他这个儿子也有深不可测的打算,那就是和凤鸣走进婚姻之前,他不会让爸妈看出他的打算。 妈妈说罢,和爸爸先后登车走了。 贾玉轩望着爸妈的背影,还是不能理解和王县长的邂逅,如果问爸妈,肯定说是巧合。即便真的是巧合,他也无法相信。哪有这么巧合的巧合呢。 再就是,邂逅可以是巧合,但在回来的路上,那王县长为何那么特殊关照自己呢,一再说如果遇到了来自上边的麻烦,可直接打电话向他汇报,还把办公室的位置给他了。如果没有对他的特殊关照,他还相信是巧合,有了王县长的特殊关照,他绝不相信那邂逅是巧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6章 贾玉轩送走爸妈,折回到家里,爷爷已热好晚饭了,凤鸣正往堂屋的餐桌上端。贾玉轩洗了手,直接去堂屋坐在了餐桌前。 饭菜汤端齐了,凤鸣开始摆放椅凳。 爷爷脖子上达着手巾进来,将手巾撤了,向上一甩,挂在了堂屋门上,他围桌坐下来,拿起筷子,先给凤鸣夹菜,又给自己的孙子夹菜。 贾玉轩和凤鸣拿起筷子,贾玉轩赶紧给爷爷夹了爷爷爱吃的菜,凤鸣看见,也学贾玉轩赶紧给爷爷夹了菜。 爷仨是边吃边聊。 “赚钱了。”爷爷很高兴的望着孙子,压抑着激动,身子向前附着,很神秘的低声说。 “哦?”贾玉轩一时没有听懂。 “土产那边的业务。”爷爷还是很神秘的样子。 “嗯。”贾玉轩欣慰的笑了,“图的就是赚钱。” “唉!”爷爷叹了口气,突然伤感起来。 “怎么了?”贾玉轩不解。都赚钱了,还叹息伤感什么。 爷爷说:“轩儿呀,我给你说,第一次去省外贸交货的时候,是陈厂长和你那司机杨进辉押车去的,头一天晚上装好的车,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啦!去省城是两个小时的路程,一去一回四个小时就够了,城内减速,加上交货和吃饭的时间,按理说,下午下班之前是能赶回来的,可是到了晚上八点还不见他们人影,土产那边人都下班儿了,只有我和翁主任没有走,我们两个就坐在大门外一直等,也不知道饿,也不想回家,就那么坐在大门外,后来我就提出不等了,和翁主任分别回家,可等翁主任走了之后,我又悄悄折回去了,坐在大门口继续等,没办法,必须等,因为我知道,回到家也一夜睡不着,还担心受怕,那不如就坐那里等。一直等到快十点的时候,他们才回来,我激动的迎了上去,也不敢问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因为我心里清楚,只有出事儿了,只有出不好的事儿了,才回来的这么晚。” 爷爷又说:“你的司机看到我是连声道歉,说对不起爷爷对不起爷爷,没想到爷爷你还在这里等我们,因为我们先去省社招待所给贾厂长报喜去了,一起吃了晚饭。我听了这话,悬着的心才放进肚子里。心放下来了,也知道饿了。陈厂长他们说想喝点小酒,当时吧,饭馆都关门了,没有地方去喝,我们敲开一家门市部买了几瓶罐头,还有一瓶酒,当天晚上回来睡得可踏实了。” 爷爷说到里,笑了起来,又说:“估计那一晚,翁主任没睡好,我要是没等到他们,回来我也一夜睡不着。果不其然,第二天翁主任上班,坐那一直栽头,俩眼都都睁不开了,不停的栽。” 爷爷又说:“哎呀轩儿,爷爷给你说,明年呀,千万不要这样搞了,这不是个戏,你这是不务正业,今年是幸运,赚钱了。否则,被有些人抓住把柄,你不得费神费力去应付吗。” “嗯。”贾玉轩点头说,“爷爷说的极是,再不搞了。” 贾玉轩又说:“爷爷,在省里学习这些天,我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赚的钱也不给职工发那笔额外年终奖,不能贯着他们。” “那爷爷就不懂了,你费神费力的不务正业是为了什么?”爷爷问。 “等收花旺季用在棉农身上。”贾玉轩说,“那些棉农,在收花旺季卖花时,特别的苦,天不亮就赶路,负重几十里拉到县城,棉袄能湿透,再一歇力,浑身冰凉,大冬天的,用热身子暖干湿棉袄,连口免费的热水都没地方喝。今年旺季,我决定让厂里给棉农提供免费的热水……” “我说轩儿,你可想好了。”爷爷打断贾玉轩的话,“棉厂不能坑害棉农,可也不是慈善机构,棉农卖花给棉厂,棉厂付钱给棉农,这是公平交易,完事了两清,谁也不认识谁。厂职工就不一样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见,生死相关,那可有扯不断的关系。” 贾玉轩说:“全厂五百七十多个职工,占四百三十多名都是合同工,家里有地,知道种地的艰辛。长假过去,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给过磅员开会,必须把坑害棉农那件事给停了。” 爷爷点头:“嗯,停了也可以,土产那边的利润,如果不想全部用于职工的额外年终奖上,可分出来一部份,年底给职工适当的发一些。这样慢慢给断了。要是突然一分不发放,也不合适。往年都有,你上来一下子就没了,他们不仅骂人,而是把你定位成一个坏人。对于职工来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你让他得到好处,他就说你是好人,你剥去了他的好处,他就说你是坏人。这好人和坏人,不仅仅是棉厂职工用利益来衡量,现在全天下的人,几乎都用利益来衡量好人和坏人,至于说公正和良心,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嗯。”贾玉轩点头认可说,“也好,分出一部份给职工,这样最周全。” “唉!”爷爷又叹气说,“不瞒你说轩儿,从你起这个念儿要去做这事儿,你爷爷我这心就开始揪着,揪得我日夜不安,揪到现在才能睡个安稳觉,吃得下饭。” 爷爷又说:“我给你说轩儿,经历了这件事,爷爷我可是最佩服那些做生意的人。嘿儿,你看他们,东边买,西边卖,就能从中赚钱,那可得要个真本事。” 爷爷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爷爷可做不了这个,爷爷没有这个赚钱命。” 爷爷又说:“我可给你说轩儿,过几天,咱那边的宅基要动工了,爷爷我可不能往土产那边跑了。” 爷爷说的宅基,是社县曹主任想在退休之前让爷爷给他的县社下属跑的宅基地皮,两个月前已经分到各下属手里,有些人都盖好房了。最近,爸爸也已将建房的材料给置办齐了,都在自家的那块地皮上备放着, 前几天爸爸回来,和爷爷商量了一番,等过几天他家也动工盖新房。.c0m 其实,贾玉轩家是县城老户,本来是两处宅基,他的一处,弟弟玉栋的一处。只是另一处宅基没有建房,现在还是一园子杨树。这次县社给下属统一分宅基,因为是县社出钱购地皮,谁都有份,不要白不要。 现在他们家等于有三处宅基了,学爷爷的话说,男女平等,三处宅基的其中一处是妹妹玉莲的。 此刻,贾玉轩一听爷爷说那边的宅基要动工,便赶紧说:“盖房要花钱的,我出两千吧,明天拿给爷爷。” “不用。”爷爷摆手说,“材料你爸都备齐了,只剩下人工费了。你手里即便有钱,将来要定亲,要结婚,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爷爷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凝重起来,望向凤鸣。 凤鸣听不懂爷俩的话,只默默的吃饭。见爷爷望她,便冲爷爷点头笑了笑。 “凤鸣。”爷爷说,“只要轩儿喜欢你就够了,不要在乎别人的态度。” 凤鸣明白爷爷的话,大概是因为贾玉轩妈妈和他姐姐的态度,她才不在乎呢。如爷爷所说,只要贾玉轩爱她就足够了。如果妈妈和姐姐从中阻扰,她会让她们很失望的。她可以隐忍,她从小就是在隐忍中长大的,但有些事情可以隐忍,可有些事情是寸步也不能让的。 她为了让爷爷放宽心,便安慰爷爷:“爷爷放心,他是我最信任的人,能和他在一起,我不在乎任何人的态度。没有人能分得开我们,除非他不爱我了。” 凤鸣说着,望向贾玉轩,一脸迫切和期待的望着,她想从贾玉轩那儿得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贾玉轩很感动。他放下筷子,轻轻拍了拍凤鸣的手,说道:“谢谢,放心。” 爷爷开心的笑了:“那爷爷就放心了。” 爷爷吃的很少,喝了碗米汤都不再动筷子了。 贾玉轩饿坏了,中午在莹莹的小姨家,他都没怎么吃,下午一回到家他就饿了。 凤鸣吃饱了,见贾玉轩还在吃,便不放筷子陪他吃。 七点多的时候,贾玉轩和凤鸣要走了,爷爷早收拾了一大箱吃食,还有一包缨桃。 “没布兜了。”爷爷将包缨桃的报纸包递给贾玉轩,“虽说我给你晒了床铺,但爷爷不会强留你在家睡。” 贾玉轩接过缨桃,转手递给凤鸣,然后给爷爷说:“这些吃食就不带了,我明天下午就回省城了……” “又不是让你吃的。”爷爷瞪着孙子说,“这是给凤鸣吃的。” “我无话可说了。”贾玉轩笑了起来,然后他望着凤鸣,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赶紧弯腰搬起那一箱吃食。 凤鸣赶紧说:“爷爷,我吃不了那么多。”说着,她让贾玉轩放下箱子。 “却之不恭,走吧。”贾玉轩抱着箱子向外走。 “就是。”爷爷跟在后面说,“一过夏就坏了。如果坏了扔掉可就造业了。” 爷爷又说:“这点心虽说不能当饭吃,但饿的时候临时垫一下还是很方便的,也不用升火开灶那么麻烦。” 爷爷又说:“晚上半夜你俩要是饿了,就临时垫一下。” 贾玉轩一听爷爷这话,脸腾的红了,就知道爷爷也和爸妈及姐姐一样,把他今晚回厂睡给想歪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7章 贾玉轩带着凤鸣离开老宅之后,因为他牵挂土产那边的业务,二人并没有直接回厂,而是去了租赁土产的那处临街房。 那里的人已经全部下班了,几间临街房和小院的门全部上了锁,像个无人的小世界静默在傍晚。 贾玉轩下车,来到小院的大铁门前,附近缝缭向里张望,只见里面很满档,但却不杂乱,仓房上着锁,收蒜的物具都放在敞棚下,露天的地方都清扫的干干净净。 他很欣慰,回到车上,对凤鸣说:“天黑了,县城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我们回厂吧。” 凤鸣“嗯”了一声点点头。她这两天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去卧床休息。 “明天上午给王主管请假,跟我去省城玩两天吧。”贾玉轩说着,望向凤鸣,看她的反应。 他感觉凤鸣还没有去过省城,肯定高兴得手舞足蹈,那就正好利用他学习的机会让她去省城看看,反正招待所有的是房间。在省城的这十来天,别人的家人不断有人过去住,他当时就想好了,爷爷生日,他回来一定要带上凤鸣到省城住几天。 但凤鸣似乎不乐意,面有难色的说:“下次吧,我这两天不舒服。” 按理说,凤鸣应该很高兴,可最近几天,她哪都不想去,就是今天跟贾玉轩回家,也是因为提前约好的,她不能食言。 “怎么了?”贾玉轩担心的望着凤鸣。 贾玉轩又赶紧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医生。” 贾玉轩说着,启动了汽车。 凤鸣笑了起来:“看什么,是每月都有几天的那种不舒服。” 他这才知道是哪种不舒服了,本来他还担心凤鸣的身体呢。 贾玉轩便笑了:“嗯,好吧,以后有的是机会。” 第二天,贾玉轩和凤鸣吃过早饭,他要去土产的小院。 “我要去那边看一下收蒜情况,你要不要一块去?”贾玉轩问凤鸣。 “当然。”凤鸣不假思索的立即说。 她当然要跟贾玉轩去了,棉厂现在大放假,空荡静谧的像个世外的无人之城,很是无聊。再说了,贾玉轩下午就要回省城了,这一去要等二十来天之后才能回来,尽管她身体不舒服,这个上午也想陪在他身边。 “身体不舒服,跟我过去会不会很累?”贾玉轩担心的说。 “就坐车去县城,能有多累,还不是跟在厂里一个样儿。”凤鸣说。 贾玉轩便笑了。 于是,二人来到土产小院,那里的所有人都已经上班。 前边几间门面房有两台磅称,是收购本地一些散户的大蒜。后面的小院子,也有两台磅称,是专为邻省交界县的拉蒜车进出。 结算室的全班人马,兵分两路,门面房一班,后院一班,还有唐厂长精心挑选的车间带班班长等比较可靠又身体强壮的男职工。 对于贾玉轩来说,收蒜这个业务,确实是不务正业,因为棉厂是收购棉花的。 但是,大长假这三个月,他想利用起来,给职工赚个额外的年终奖,到了收花旺季,磅上压称坑棉农的事情,就可以停止了。 本来,去年本地种大蒜的太多,蒜价贱成狗,几分钱一斤,一亩蒜卖不了几个钱,蒜农伤透了心,不再种蒜了,物以稀为贵,今年蒜的种植面积一减少,蒜价应该贵,这是可以预料得到的。 陈厂长来棉厂之前,是供销社的业务员,来棉厂之后,是棉厂的业务员,他春节前出差,却惊奇的发现,与邻省的交界县,全是种蒜的。他当时以为,是有商家事先与他们签了订购合同,他们才敢逆种植这么多的大蒜,也没有在意。 当贾玉轩向他询问,大长假三个月,能不能做些别的业务,他当时就想起了邻省边界的那个几个县有很多种植大蒜的。隔省如隔山,如果今年这边的蒜贵,可以收购那边的大蒜,到这边卖,从中赚差价。 当时,他向贾玉轩说了之后,贾玉轩来了兴致,让他有时间了去考察一下。春节过后陈厂长利用出差之便还真去那边考察了,发现那些种植大蒜的农民竟然没有事先与商家签订收购合同,都是自发种植的,他很是纳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他们去年在麦棉套里种的是洋葱,结果,洋葱贱成狗,三分钱一斤也卖不掉,最后只有烂掉。 这麦棉套里之所以种洋葱,是因为秋天种冬麦时,留出的有种棉空间,但棉花是第二年夏天栽种,所以,从秋天到第二年夏天,麦棉套里留出的种棉空间一直闲着太浪费,农民便会套种一些洋葱或大蒜。 洋葱和大蒜都是秋天种植,第二年收麦前成熟,正好不耽误栽种棉花。 今年邻省交界县的农民在麦棉套里改种大蒜,说是种大蒜比种洋葱划算,大蒜卖不掉可以淹成糖蒜卖,洋葱如果卖不掉,连沤粪都不行。 陈厂长听了很激动,因为去年他们这里的洋葱一毛五一斤,最后涨到两毛钱一斤,如果当时知道那里的洋葱三分钱一斤,去收购了回来卖,价钱翻几倍。 陈厂长回来向贾玉轩如实汇报,贾玉轩一听还是很担心的说,即便那里的大蒜便宜,这里的大蒜贵,也不能那边散收,这边散卖,太费时费力。应该那边找个代理人,负责收购,然后大车交到这边,我们再转手整车卖出。 那边找代理人收购可以,但这边整车卖出,卖给谁?谁家一买能买一车,即便工厂学校也不会一次性买一车吧,这大蒜又不是萝卜白菜,是主菜。 但贾玉轩的爷爷有个战友,那战友的儿子在省外贸上班,尽管爷爷不同意孙子做这些不务正业的事情,可当孙子执意要做的时候,他除了帮忙,还能怎样。于是,便带上孙子和陈厂长去了省城,找到战友的儿子,商谈收购大蒜的事情。 谈妥之后,三人又去邻省的交界县寻找收购代理人。 两厢都谈好了,签了协议,他们才找土产公司租了那个有临街房的小院子。 再就是,他们还担心那个收购代理人发现他们赚差价的途经,也去他们省城外贸销蒜,便让翁会计扮演一个广州老板,给收购代理人一种是广州老板亲自坐阵他们这里收购大蒜的,这样那外省交界县的收购代理人便会死心踏地的只来他们这里交蒜了。 这样一来,他们坐等对方上门来交蒜,然后一转手用大车交到省城外贸,价钱翻了几倍。离省城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来去很是方便。 这一切都进行的如此天衣无缝,妙不可言。 翁会计扮演一个广州商人,秃顶个头,戴个墨镜,穿着唐装,说着一口他自己都听不懂的广州话:雷吼雷吼,麦问台呀…… 贾玉轩的司机杨进辉扮演广州商人的跟班兼翻译,负责将翁会计自己都听不懂的广州话给邻省交界县的代理人翻成本地话。 不仅如此,他们还根据蒜的大小,将大蒜分成三个等级,收购的时候,要过大铁筛,去省外留交货的时候,一级蒜是一级蒜的价格,二级蒜是二级蒜的价格、三级蒜是三级蒜的价格。 但是,去省外贸交蒜的时候,他们将二级大蒜掺在一级里,都当成一级大蒜卖,这样一来,就更赚钱了。 而邻省县的那个代理人,冲着翁会计的广州话,他是死心踏地的与贾玉轩这边合作,毫不怀疑翁会计的身份。 贾玉轩和凤鸣进了土产那个小院,陈厂长和翁会计都围了上来。 特别是翁会计,和贾玉轩打招呼时,一出口还是广州话。 “雷好啊贾厂长。” 贾玉轩望着翁会计的打扮,听他说着听不懂的广州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大笑。 “收蒜结束,翁主任不会说咱本地话可咋办。”赵会计说。 众人又大笑。 这个时候,丁主任过来了,他一看到贾玉轩,一脸的难以置信,双眼都亮了,几乎是扑了过来:“贾厂长什么时候回来的?” 丁主任很是惊喜,因为也不是礼拜天,贾玉轩却突然回来了。 “昨天下午。”贾玉轩说。 “怎么回来的?坐长途公交吗?”丁主任问。 贾玉轩点了一下头。他只字不提乘王县长的顺风车一事。 “以后再回来,打电话说一声,让进辉去接你。”丁主任说。 “昨天主要是我爷爷生日。”贾玉轩说。 “我们也不知道,也没去给老主任去庆寿。”丁主任说。 “我爷爷是不让外人为他庆生的,因为几个姑姑要来。” “也是。”丁主任说着,始终跟在贾玉轩身后,步寸不离。 “还顺利吧。”贾玉轩问他。 “嗯。”丁主任点头,说:“你走的第三天,第一次去省里交货,陈厂长和小辉押车去的,杨珊在医院,我当时每天来这里的时间晚些,走的也早些,可心里却七上八下的不踏实,第二天上班听说很顺利,晚上我们小小庆祝了一下。” “嗯,值得庆祝。”贾玉轩满面的欣慰,赞许的点了点头。 然后贾玉轩又问:“杨珊康复了吧。” 冷战借大婚迎亲在棉厂西门闹事那天,丁主任却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就神色异常的匆匆回家了,因为他接到的就是表妹杨珊割腕自杀的电话。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8章 杨珊就是曾在冷店一中教英语的杨老师,她也是丁主任的表妹,在冷战大婚那天,她割腕自杀了。因为发现及时,被送医院抢救过来了。那一天,丁主任一接到电话就匆匆回家了,厂里还以为是丁主任的父母突发急恙,贾玉轩还准备亲自带人去医院看望,后来让靳科长一打听,说是丁主任的表妹。 这表妹住院,厂里派人去看望就有些太靠前了,贾玉轩便下令放弃看望,可后来又听人说,丁主任那个自杀的表妹,其实与丁主任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只是小时候被丁主任的姑母给抱养了。也就是说,现在名义上虽说是表妹,实际上还是丁主任的亲妹妹。 亲妹妹就不一样了,一母同胞,厂里应该派人去看望一下,但就不用贾玉轩亲自带人去看望了。于是,他便指派了年轻的靳科长和办公室的两个女同志去了,其中还有孙玉玲。 贾玉轩去省里学习,一走就是十多天,现在回来,见到丁主任,当然要关心一下他妹的康复情况。 丁主任一听,便面有难色的的说:“贾厂长,我想和你借一步说话,可以吗?” “哦。”贾玉轩点头,心里却犯嘀咕。怎么一问杨珊,就要借一步说话,难道说真如凤鸣开玩说的那样,杨珊对自己有别的想法。 立即,贾玉轩便想起了那一次,杨珊看凤鸣的眼神就跟看冤家似的。 不会这么寸吧。贾玉轩自嘲的心想。 但一想到她是在那个砖厂老板结婚的当天自杀的,凤鸣还曾说她在冷店一中教过书,贾玉轩便恍然大悟。 杨珊喜欢的是那个砖厂老板。她自杀是因为那个砖厂老板。 其实,春节前几天,杨珊去棉厂,用那种眼神看凤鸣,凤鸣说她在冷店一中教过书,当时贾玉轩就往那方面想了,没想到果真如此。 这个季节,风干日燥。院子里很热闹,也很杂乱,二人来到街上的树阴里。 “唉!”丁主任未曾开心先叹气,面有难色的说,“其实,贾厂长,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请你这个礼拜天回来一趟的。” “什么事呀?”贾玉轩不解的问。 “杨珊早康复了,一星期前医院就催出院了,可她就是不肯出院。”丁主任为难的说。 “哦?”贾玉轩很纳闷,你妹不肯出院为何要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 “她非要见一见林会计才肯出院……” “什么?为什么?” “有件事没给你说,她一直喜欢那个砖厂老板,在林会计之前就喜欢。”丁主任很惭愧的说。 丁主任又说:“她以前去冷店一中教学就是因为那个人。因为那个人当时也是那儿的民办教师。后来,那个人和林会计定亲了,就辞职干起了砖厂。我姑父在教育局工作,便把杨珊调回了县城。有人给她说亲她都不见,还挂扯着那个人,那天听说那个人大婚了,还是随便找了个女的大婚了,她有些接受不了,就割腕自杀……” “真可惜,那个砖厂老板,打坏了一手好牌。”贾玉轩很惋惜的说。 贾玉轩又问:“那杨珊现在见凤鸣干什么?” “是这样贾厂长。”丁主任面容悲凉的说,“她现在手腕上的伤是好了,可她心里的伤却很严重,我看医生给开的药有逍遥散之类。就看药的说明,感觉很奇怪,私下里找医生谈,医生说这药是治疗抑郁的……” 丁主任说到这里,叹息了一阵,又说:“她提出要见林会计,我说林会计就在厂里上班,你出院了直接去厂里找她就行。她不同意,非要让林会计去医院见她。你不在家,我哪敢和林会计提这个要求,就想着礼拜天给你打电话让你回来一趟,可就是没有勇气打,你这正好回来了。” 这个时候,凤鸣正好从土产的小院里出来了,她向这边寻望,看到贾玉轩和丁主任在一起,好像放心了,又要进院去。 “凤鸣。”贾玉轩喊住了她,“过来。” 丁主任如此郑重的提出这个要求,贾玉轩不能拒绝。那个杨珊不愿意去厂里找凤鸣,而非要凤鸣去医院见她,那是彰显她的身份地位高于凤鸣。看在丁主任的面上,他决定陪凤鸣去医院一趟,看杨珊见凤鸣做什么。 凤鸣朝这边走来,丁主任低声说了杨珊的病房门号之后,就赶紧走开了。 “凤鸣,我们现在去一趟医院。”贾玉轩说。 “哦?”凤鸣一听就急了,“我不是说了不用看医生,只是每月都有几天的生理现象。” “想什么呢?”贾玉轩笑了,“我带你去看望一下杨老师。” “我也去吗?”凤鸣不解的说。她知道贾玉轩说的杨老师就是丁主任的妹妹,也是曾在冷店一中教英语的那个杨老师,因为孙玉玲代表厂里去医院看望过她,一回来就给凤鸣说了个详细。 “这一次不代表厂里,是代表我和丁主任的个人交情去看望,你正好和她认识,一块去吧。”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刚才丁主任说,杨珊也想见你,因为她一直喜欢那个砖厂老板。” 贾玉轩担心凤鸣不乐意去,便又说:“不为别的,看在丁主任的份上。” 凤鸣这才恍然大悟丁主任之前看她的眼视为什么怪异了,原来是他的妹妹也喜欢冷战。喜欢就喜欢呗,你丁主任干吗用那种眼视看我?再就是那次杨老师看自己的表情,就跟金枝玉叶看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高贵死她了。高贵又如何,冷战不也没娶她。怪不得割腕,原来是为冷战割腕。.CoM 凤鸣一想起杨老师就来气,才不愿见她,但她皱了皱了眉额,还是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她可不是看在丁主任的份上,而是因为贾玉轩。 丁主任已提前去医院了,大概是让杨珊有所准备,或者是提前告诫杨珊说话注意分寸吧。 贾玉轩在去的路上顺便置办了些简单的礼品,看望病人总不能空手吧。他带着凤鸣来到医院,按丁主任给的病房位置,来到杨珊的病房,里面只有杨珊和丁主任,大概其他家人都暂时回避了。 杨珊穿着随身的衣裤坐在床沿上,烫的披肩大波浪卷头发也是刚梳过的。贾玉轩和凤鸣进来时,她也赶紧起身打招呼,看上去虽说行动方便,脸色却像个病人,比起春节前那一次,那精神气和脸色可是判若两人。 现在的她皮肤暗黄,消瘦了很多,虽说满面绽露着微笑,双眼却很暗淡,暗淡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两个痛苦的深渊。 “坐吧。”杨珊指着另一张空床请贾玉轩坐,却没有理会凤鸣。即便此刻,她看凤鸣的眼神依然很不屑。 贾玉轩将礼品放在那张空床上。 “我和丁主任到外边说点事。”贾玉轩对凤鸣说,“你先陪杨珊说会儿话。” 凤鸣没点头也没摇头,很木然的站在杨珊的床头。 贾玉轩和丁主任出了病房,走在最后的丁主任随手掩上了门,但二人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站着。 凤鸣见贾玉轩和丁主任出去,她赶紧向后撤了撤,好离杨老师更远些。 杨老师本来想去把门关严,见凤鸣这个动作,不高兴了。 “怎么,怕我吃了你?”杨老师的气势依然像老师对待劣质的学生。好像凤鸣在她眼里还是以前那个呆板清瘦的小女孩儿。 “不是,我怕离近了杨老师不高兴。”凤鸣歉意的微微一笑说。她知道贾玉轩就在门外。她对贾玉轩的信任,胜过对家人的信胜,是坚不可摧的。对家人的信任缘于亲情,对贾玉轩的信任缘于第六感,那种感觉来自于灵魂深处,来自于的神秘的命中注定。 杨老师可能是药吃多了,忘事快,已经想不起把门关严了,而是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床上,倚着床头,打量着凤鸣。 “林凤鸣,我就是想知道,你为啥和他退亲?”杨珊很气势的质问。 杨珊又质问:“是因为嫌贫爱富,攀高枝儿,还是因为那个女店员?”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59章 女店员?女店员是什么?凤鸣有些懵了。她都不知道杨珊嘴里说出来的“女店员”这三个字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女店员?”凤鸣很不解的问。 “你竟然不知道那个女店员?”杨珊很吃惊。 “女店员是谁?是什么?”凤鸣云里雾里的。新笔趣阁 杨珊立即就冷笑了:“哼嗯,你当然不知道那个女店员了,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冷战,这也坐实了你是个名副其实的攀高枝儿。” “你说的是哪个女店员?”凤鸣不解的问。她实在想知道杨珊嘴里的女店员是什么。 “还能哪个女店员,不就七贤路上那个迷你锦衣店里的女店员。怎么?你还知道他还有别的女店员?”杨珊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知道。”凤鸣摇摇头,说道,“我知道迷你锦衣店里那个女店员。她好像没我高,比我胖,长得好看,很会卖衣服。” “那你是因为她才退亲的?”杨珊问。 随即杨珊又说:“其实大可不必,冷战不会娶她的,因为那房子是我二叔家的,我能打开店后那内室的窗户,春节前女店员回家的时候,我进去撒她床下很多烟头,冷战是不吸那种烟的,他一旦发现了那些烟头,不可能娶她。” 杨珊说着,一脸的得意,脸色也跟着有了光彩。 杨珊又说:“别看她陪冷战睡了几年,她可从冷战那里掏了不少的钱,她家里都发了,原来的三间茅草屋,现在盖了两层小楼,本来两个弟弟都辍学了,一攀上冷战,两个弟弟又重新上学了,去年有个弟弟还考上了大学,还有他伯,今年也安了假肢。冷战投资开店,等于给她家开了个店,末了还将整个店送给了她。”杨珊越说越气,脸色也变了,刚才那些微弱的光彩瞬间没了。 凤鸣不知道杨老师已经抑郁了,但还是发现她的情绪变化太快,神色太不正常,说到得意时就得意,说到生气时就变脸,完全符和人们所说的神经病。 杨珊说罢又质问凤鸣:“因为什么退亲,是那个女店员吗?” “不是。”凤鸣立即摇摇头。 “攀高枝儿?”杨珊的脸色变得有些吓人。 “也不是。”凤鸣又立即摇摇头。她不由得望了望闪着一寸宽的门缝。 “那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别说得那么高尚动听,你那是攀高枝儿。我给你说林凤鸣,如果冷战娶了你,也就罢了,因为他是真心喜欢你的,为了和能和你明正言顺的在一起,能和你定亲,他绝食,差点把命搭上,当他伯同意他和你定亲的事情,他绝食之后回到学校,人瘦的像个鬼,让人心疼,当时他说他要和你定亲了,高兴的像个小孩子。你拍拍良心想想吧林凤鸣,一个能用生命去爱你的人,你却不珍惜,还攀高枝甩他。哼,他不甩你都烧高香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就你林凤鸣,也会攀高枝甩冷战,你把他害这么惨,良心上过得去吗?你把他给毁了,就你这种人不会幸福的,因为你心不正……” 杨珊越说越气,腾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时,门开了,贾玉轩和丁主任进来了。 “你该吃药了。”丁主任上前拦住了往凤鸣跟前去的杨珊。 杨珊推开了哥哥,哥哥很强势的又揽住妹妹,逼她回到床上去。 贾玉轩望着撕扯的兄妹俩,感觉此地不能久留,那会让丁主任更尴尬。 “我们该走了,杨珊多保重。”贾玉轩说着,牵过凤鸣的手,出了病房。 丁主任也顾不上出来送,因为杨珊的情绪很激动。 春节前,杨珊去厂里,看凤鸣的眼视,就跟看冤家似的,当时贾玉轩就觉得有问题,听凤鸣说她是冷店一中的英语老师,便联想到了她可能和那个砖厂老板有瓜葛。 没想到果真如此。贾玉轩不由得替杨珊惋惜。 这个杨珊,她对冷战的执着,就像冷战对凤鸣的执着,不愿意放弃,不甘心,最后却受伤最深。就像玩皮筋游戏的两个人,说放手,都放手,好合好散最好,谁要是握住皮筋不愿意放手,或者谁最后放手,都会成为最受伤,最疼痛的那个人。 没有办法。执着,虽然是个好东西,一旦没用错地方,就钻进了一条死胡同。人一旦钻进死胡同,会撞的头破血流,留下一生的阴影。 “这个杨珊也打坏了一手好牌。”贾玉轩说。 凤鸣不说话,她被贾玉轩牵着手,离开医院,回到车上,贾玉轩说,“我陪你回厂里吧。” “我想去那家迷你锦衣店看看。”凤鸣说。 “有那个必要吗?”贾玉轩望着凤鸣说。 贾玉轩又说:“一切都过去了,就不要重拾不愉快了。”因为刚才在病房门外,他和丁主任一字不漏的听了二人的对话,知道迷你锦衣店的女店员曾和冷战是那种肉体关系。 “不是。”凤鸣笑了一下,“我没有不愉快。” 凤鸣又说:“我发现我根本不了解他。” “了解了你会更恶心他。”贾玉轩说。 “也是。”凤鸣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才知道,我嫌弃恶心的人,杨老师却求之不得,还有那个女店员也是,这一切我都不知道。” “知道了又如何?”贾玉轩很认真的问。 “知道了会极力促成他们的好事。”凤鸣说。 “不可能。”贾玉轩说,“他如果是那种可以被别人促成好事的人,也就不会那么败类了,恐怕早已选择放弃。” 凤鸣认可贾玉轩的话。 “他打坏了一手好牌。”贾玉轩说。 “我以前去过那个迷你锦衣店,我嫂子也经常去那家店。有一次,还是和他一起去的,当时就感觉那女店员特别讨好我,但表情却很夸张,很假,现在想想,是强装笑脸,心里不定多苦呢。”凤鸣说。 凤鸣又说:“去一趟吧,就进去看看。” 贾玉轩是不乐意凤鸣还继续纠结过去的,既然一切都过去了,还回到过去做甚,但既然凤鸣如此执著的想回到过去看看,那他就陪她回到过去看看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0章 贾玉轩和凤鸣来到迷你锦衣店,已经十一点多了,店里的客人依然很热闹,那个女店员依然热情的招呼客人,柜台里还有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给她打下手。如杨珊所说,大概那中年男人是她装了假肢的伯吧。 女店员一看到凤鸣,招呼客人的态度和声音立即变得不自然起来, 她连三赶四的将客人应付完,又从包里掏出十元钱递给那个中年男人,吩咐他出去买两碗凉皮,和几个烧饼。 “下面条吧妮儿,过日子可不是这个过法。”中年男人没有接钱。 “让你去你就去!”女店员冲那中年男人吼道。 中年男人一怔,接了钱,一瘸一拐的出去了。他大概就是女店员的父亲吧,装了假肢了父亲,出门的时候还一直警惕的回头望贾玉轩和凤鸣。 贾玉轩只是冲他点头微笑。 店里只剩下凤鸣和贾玉轩的时候,女店员手里持着取衣服的钩棍,冷冷的打量了凤鸣,又打量贾玉轩。 贾玉轩立即冲她点头微笑,以示友好。她没有任何回应,又去打量凤鸣。 凤鸣很欣赏的望着店里的衣服和布置,自言自语的说道:“没想到这是他的店。” “现在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女店员冷冷的说,并一脸的敌意。 “我知道。”凤鸣笑着说。她一点也不在乎女店员的不友好态度。 “既然知道,还来做什么?你们都结婚了,你是大赢家,这是来向我炫耀吗?”女店员冷笑着说。 “不是,我们早退亲了,和他结婚的是别人。”凤鸣的仍然仰头打量衣服。 女店员一脸的难以置信,僵在那里。 “你说什么?”女店员声音颤抖的问。 “我和他早退亲了,和他结婚的是别人。”凤鸣一听女店员的声音不对劲,这才把目光从衣服上收回来,望向女店员。 女店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是目瞪口呆,喘着粗气,情绪有些失控。 跟了他冷战好几年,无时无刻都奢想着嫁给他。当发现他和未婚妻出现问题时,她问他,如果跟未婚妻没有走进婚姻,可不可以考虑自己,当时他连哼唧一声都没有,只是翻眼看了看自己。 跟他这么多年,那自己在他眼里算个什么,纯粹就是陪他睡觉的吗? 女店员慢慢走向角落,那里有一面小方凳,她无力的将手里的钩棍竖到角落,那根钩棍没立好,哐的一声砸到她身上,然后又哐的一声倒落在地上。 那女店员好像突然之间没有了精神支撑,慢慢坐在那小方凳上,双手捂住了脸,浑身抖动起来。 凤鸣本来是来看看她,顺便告诉她冷战不娶她是因为她床下的烟头,而那些烟头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现在看她这样痛苦,哪还敢再提那事,那只会让她更痛苦。 这尘世的人,不定谁栽在谁手里呢,眼前这个女店员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栽在素不相识的杨珊老师手里。但也不能排除,冷战即便没有看到她床下的那些烟头,也不会娶她。因为冷战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 好一会儿,那女店员才慢慢转过身,去拾起地上的钩棍,重新将它竖在角落,然后又无力的坐在小方凳上,浑身仍然颤抖不停,大夏天的她好像很冷一样。 她像中了魔咒一样颤抖不止。 凤鸣想上前安慰她。贾玉轩立即拦住了凤鸣,示意她赶紧走。 二人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回来了,他一手提着凉皮儿,一手抱着烧饼,一瘸一拐,走的很急,大概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吧。 二人回到车上,贾宇轩正色说:“我都说了,林会计不该来这里,不应该再纠结过去了。” 贾玉轩对凤鸣的做法不满意时,就会称她为林会计。 贾玉轩又说:“有的人,被蒙在鼓里反而是好事。” “嗯。”凤鸣点头,面有愧色,“可如果不来一趟,我不相信这会是真的。我就是想来看看这里,来看看她。” 凤鸣又说:“你说他这个人,不仅是脑子有毛病,还害人不浅呀……” “他这不算害人。”贾玉轩打断凤鸣的话,开始启动车。 “算什么?”凤鸣不解了。 “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贾玉轩说着,好看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两抹诡笑。 凤鸣听他这话觉得别扭,很不满的翻了他一眼。 “你瞪我干什么?”贾玉被凤鸣给瞪轩乐了。他英武的五官上绽露着迷人的坏笑,开着车,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说,“你没听杨珊说吗,她从他那里掏了不少钱,都掏成村里的富户了。有害人把人害成富户的吗?” 凤鸣一想也是,也忍不住笑了,说:“好了,来看过了,也证明杨老师说的没错,我这心里也干净了。” “那个败类打坏了一手好牌。”贾玉轩很惋惜的说。 贾玉轩又说:“你有没有从那女店员身上发现了什么?” 贾玉轩说这话时很深情的望了一眼凤鸣。 凤鸣若有所思了一下,便说:“发现了,一听说他娶了别的女人,都快崩溃了,是不是这样。” “你说的哪跟哪?”贾玉轩又深情的望了一眼凤鸣,说,“我发现那个女店员,除了比你胖一些,除了她的眼睛,她的身高和脸型可都与你很酷似。” 贾玉轩又说:“还有,她看起来很有心计。” “我感觉我比她高。”凤鸣说。 “高不了多少。”贾玉轩笑着说。 贾玉轩又说:“那个败类等于找了一个你的替代品,你还真得感谢那个女店员。还有那次,还多亏了她向你哥报信儿。” 贾玉轩又说:“如果那个女店员拥有了你这样漆黑神秘的眼睛,会和你更酷似。” 贾玉轩又望了一眼凤鸣说:“害怕不害怕?真是细思极恐。” 贾玉轩望了一眼车窗外,感叹说:“好在阴霾已散,雨过天晴了。” 贾玉轩说着,英武的脸上绽露着浓浓的笑意,深情的望向凤鸣,凤鸣便回报他一个羞涩的微笑,当下的一切让贾玉轩很是欣慰。.c0m 刚才从医院出来时,贾玉轩还很担心凤鸣的心情,也很自责,不该答应丁主任提的要求,不该带凤鸣去医院去挨杨珊的责难,还打算陪她直接回厂里去,现在见她开心了,还说心里干净了,他的心里自然是更干净。 直到现在,那过去的事情才彻底成为过去。 那个砖厂老板结婚了,说不定明年就能喜得贵子做父亲,老婆孩子热炕头,会让他安生的;杨珊抑郁了,但这是好事,她不用再苦苦的等待那个砖厂老板了,她如果能走出抑郁,等于获得重生;女店员虽说气得浑身发抖,但她的气只是暂时的,抖不了多久,说不定吃了午饭就云消雾散,雨过天晴了。因为她虽说陪那砖厂老板睡了那么长时间,但二人是各有所需,她已从他那里得到了她需要的东西,还得到的很心安理得。刚才她听凤鸣说砖厂老板娶了别人,只是如同一颗石子突然落在水里,留下的涟漪。她的气也只是暂时的,还不至于像杨珊那样放不下,气过之后说不定还会偷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1章 这一年的大长假的最后一个月,也就是阴历七月中旬,凤舞突然来棉厂找凤鸣了,她说是高考结束之后,想放松一下,却没有可以放松的好去处,除了县城的舅舅家,她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又不想待在家里,因为这个时候,家里正是农活儿繁重的季节,要顶着烈日在地里给棉花除草打农药捉虫,她可不想承受那些非人的劳作,便想着来棉厂找凤鸣玩几天。 “伯,我想去棉厂找凤鸣,把她的表还给她,然后向她道歉,请她原谅我。”凤舞给伯和妈说。 凤舞又说:“自行车就不还她了,反正她现在也有新自行车了,肯定看不上这一辆了。” 林青山心知肚明,凤舞想去棉厂找凤鸣才不是为了还手表和诚心道歉呢,她这是为了逃避繁重的田间劳作。但他林青山从不把儿女当重劳力使唤,她想逃避就逃避吧。 “既然是道歉和还表,那就去吧,态度诚恳点吧,别假心假意的。”林青山看破不说破。 林青山又说:“你以为凤鸣是傻子,从小你就随意阴害她,这幸好是一家人,如果是外人,看人家不撕了你。” 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林青山管教起凤舞,也很不留情面。 “着了着了。”凤舞欢快的答应。伯能让她去棉厂,她当然乐不可支,哪里在意伯的言辞很难听。 就这样,凤舞骑着在正月开学之前顺走凤鸣的那辆自行车来棉厂找凤鸣了。 这一天,凤鸣正在财务室摞帐,凤舞突然出现在财务室门口。 “凤鸣。”凤舞一脚跨进财务室,惊喜的呼喊着凤鸣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凤鸣很是难以置信,赶紧起身迎上她。 “凤鸣,你看我高考之后在家晒成啥样儿了。”凤舞哭丧着脸如实说。 凤舞又说:“本来是想躲在舅舅家,可舅和妗非赶我回家帮伯和妈干活,这些天我是天天陪伯和妈在棉花地里捉虫除草。” “走,去我宿舍。”凤鸣不想让凤舞当着外人的面扯家务事。 “不用,我是来还你表的。”凤舞说着,从兜里掏出那块表递给凤鸣,哭丧着脸说,“给,对不起,我并不是想要你的表,就是想在同学面前炫耀一下,再还给你。” 凤舞又说:“快拿着,我今天特意来还你表,向你赔不是的。” “你留着吧,我买了新表。”凤鸣很不待见的说。 现在,凤鸣对凤舞的厌恶和憎恨,已经没有刚被她顺走自行车和情侣手表之后那么强烈了。 不过,虽说没有那么强烈了,凤鸣仍然是发自内心的不欢迎凤舞。 “走,先去我宿舍,快中午了,在这里吃饭吧。”凤鸣说着,伸手揽住了凤舞,催她出去。她主要是不想让凤舞在财务室胡言乱语的扯家常。 聪明的凤舞心知肚明,这是凤鸣不想让她在财务室当着外人的面多说话。可是,她深深的知道,一旦去到凤鸣的宿舍,她要说出自己来的目的,凤鸣会一口拒绝的。她才不会跟凤鸣去她宿舍呢,她现在就要当着外人的面给凤鸣示弱诉苦。 “凤鸣,现在我也高考过了,一直也没有接到录取通知书。万一考不上,我可就要天天在家陪伯和妈在田间干活了。”凤舞说着,还一脸的世界末日。 凤舞又一脸世界末日的说:“伯和妈星期一到星期五还要去学校,到时候咱家只有我一个在田间干活儿。” 凤舞又低声下气的求凤鸣说:“凤鸣,我想在你这儿住两天,你去上班,我给你干杂活,比如说给你洗衣服,给你铺床叠被啥的。” 凤舞说这些话的时候,就站在财务室的门口,站在从外边照进来的炎热阳光里,还是当着谷会计和贠会计的面。 在棉厂大放假期间,谷会计和贠会计平时都不正常来上班,每次来也只是呆上半天就走人了。再就是,谷会计和贠会计在大放假期间也很少赶在同一时间段来上班,每天都是凤鸣一个人呆在财务室值守,那真是名副其实的守空房。 可今天,谷会计和贠会计竟然整整齐齐的在今天上午同时来上班了,并且,从八点一直待在中午还在坚守岗位。因为再有半个月大长假就结束了,剩下这半个月的假期时间,有些事情和工作需要提前归位一下。也就是说,在剩余的这半个月的假期里,谷会计和贠会计都是同时来正常上班了。 凤舞当着谷会计和贠会计的面求凤鸣说她想在凤鸣这里住两天,凤鸣一时竟然不好拒绝。如果是在宿舍里没有外人,凤鸣会毫不留情的果断拒绝。 于凤鸣来说,凤舞就是个魔鬼,她怎么会把一个魔鬼留在身边。 可是,在外人眼里,凤舞是凤鸣的姐姐,虽说不同母,可还同父呢,她现在来厂里找自己,又会察言观色,还低声下气的讨凤鸣的好,还不时的冲谷会计和贠会计点头哈腰的示好,有人来财务室她也赶紧点头微笑的示好。在外人看来,她来厂里找自己玩,是姐妹情深,和喈相处,凤鸣即便再不欢迎她,再厌恶她,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立即赶她走吧,便只能让她住下了。 孙玉玲的床一直空着,晚上凤鸣就让凤舞睡孙玉玲的床,到了饭点,二人一起去伙房打饭,边走边说。 白天,凤鸣在财务室上班,凤舞就在厂里到处乱转,晚上天气允许的话,凤鸣就陪她去蓄水池边走一走,有一次还带她去孙玉玲和那个保安那儿串门。 棉厂里到处都是她们姐妹情深的身影,不只是在外人看来是姐妹情深,连凤鸣也觉得都姐妹情深了。 凤鸣突然觉得凤舞变了,变得不那么坏了。 “凤鸣,我要是考不上大学,也让咱嫂子帮我来棉厂上班。” 在一个傍晚,凤鸣带凤舞去孙玉玲和保安那儿串门时,凤舞突然这样说。 “为什么非来棉厂上班呢,让咱嫂给你找个比棉厂好的工作。”凤鸣如实说。 凤鸣又说:“去商店站柜台多好,可比棉厂体面。” “那你为啥不让咱嫂给你调到商店去?”凤舞明知故问。 “我刚上班时年龄还小,去商店上班影响不好。”凤鸣如实说。 “哦,我觉得棉厂挺好的。”凤舞说着,很羡慕的打量着棉厂。 凤舞又说:“凤鸣,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就是考上大学了我也不去上,就让咱嫂帮我找这棉厂的工作。” “考上大学为啥不去上,都是考上大学是鲤鱼跳龙门。”凤鸣说。 “考大学毕业了不就是为了能有工作吗,既然不用上大学就能上班,那还上大学何用。”凤舞说。 “你不当家,伯才不会任你使性子呢。”凤鸣说。 …… 凤舞在凤鸣那儿住的第五天,她来例假了。 七月的天气,像个蒸笼,早上洗的衣服,在太阳下晒一天,晚上仍然水湿。 凤舞的裤子都弄湿了,只是深色裤子,外人看不出来,但血腥味很重,一到人跟前就能闻到,凤鸣的裤子她穿上瘦,孙玉玲的裤子她穿上胖,不仅血腥味重,晚上还把孙玉玲的床都弄脏了,凤鸣劝她回去,她却没反应。 凤舞来例假的第二天,凤鸣出去入厕,出来后突然听到凤舞正向从办公室出来的孙玉玲打听贾玉轩,她问孙玉玲,厂长办公室为啥一直没人,厂长去哪儿了。 孙玉玲正要没好气儿的打白她,突然看到了她身后的凤鸣,便冷笑着说:“你问凤鸣呗,她最清楚我们贾厂长的去向。” 凤舞一转身,见凤鸣站在身后,并不尴尬,而是笑着又问凤鸣:“凤鸣,贾玉轩身为厂长,为什么一直不在办公室?” 凤鸣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凤舞,立即便明白了,凤舞还是以前的凤舞,她还是那么坏,甚至是更坏。 还好,这几天贾玉轩不在厂里,他去省城外贸结大蒜的尾款了,顺便还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他每年的七月份有一次大学同学聚会。他们有个大学同学会,有会长和秘书长来组织聚会事宜。如果聚会有人做东,做东的同学在哪个城市就在哪个城市聚会,没有同学做东就aa制。凡是aa制就定在省城聚会。自聚会以来,十次有七次都是aa制,所以,十次有七次都在省城聚。 不过,贾玉轩就是在厂里凤鸣也没有担心的,贾玉轩才不会在乎凤舞。他那么优秀,那么俊美,从省城的大学一路走到现在,遇到了优秀女性肯定不少,他最终选择自己,说明自己符合她选择的标准,更说明他在男女感情这方面,很严谨,很专情,即便凤舞向他示好,他也会拒之千里,何况自己也早向他讲述过凤舞的为人。 同学聚会结束之后,他还打电话回来,给丁主任安置了一些什么,又让丁主任喊凤鸣接电话,告诉凤鸣,他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在省城再待几天,参加个什么论坛。新笔趣阁 凤鸣估摸着贾玉轩这两天也该回来了,必须赶紧让凤舞离开棉厂,可她却想不出赶她走的理由。 可还等凤鸣赶凤舞呢,孙玉玲开始轰赶凤舞了。 “我今晚回来睡,你都在这住一星期了,赶紧回去吧。”孙玉玲不客气的说。 孙玉玲还告诉凤鸣,说凤舞每天都会去厂长办公室门口转几次,因为那门上有“厂长办公室”的牌子。 但是,孙玉玲一轰赶凤舞,凤舞便说晚上和凤鸣睡一张床。 “大热的天,那一米二的床躺在下咱俩吗?你来着例假,又穿不上我的裤子,赶紧回去吧。”凤鸣也开始以凤舞来例假为由,劝她赶紧回去。 可凤舞还是赖着不走。 凤鸣对凤舞的厌恶又开始强烈起来。尽管她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她只从听到凤舞向孙玉玲打听贾玉轩的那一刻起,她又开始厌烦她了,比以前还厌烦,这几天建立起来的姐妹感情,早被厌烦给冲击的荡然无存。 就在凤舞赖着不走的时候,哥哥凤翔来棉厂了,说凤舞考上市里的省重点大学的师范学院了,让她赶紧回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2章 凤鸣很顺利地上了大学,报到这一天,贾玉轩开车去送她,她坐在贾玉轩身边,精致的五官上绽放着梦幻般的笑意和幸福。 连她自己也不可否认,她幸福无比,在贾玉轩眼里,她都幸福过头了。可她无论如何也阻挡不了内心深处泛起一股股的小恐惧和小担心。她担心这一切的美好和幸福都是上天的陷阱,她害怕上天将她捉弄够之后,再把这一切统统收走。 小时候的遭遇,让她不该在醒悟的年龄就深刻的醒悟到:人一旦感觉到幸福和美好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深渊的边缘,很快就会跌进深渊。她知道上天不是让人来享受幸福和美好的,幸福和美好都是暂时。 于她来说,艰难和坎坷,无边无际的寂寞,无边无际的荒野,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才是生命的常态,幸福和美好只是常态湖面上偶尔泛起的绚丽多彩的小泡,破灭只是瞬间的事,就看上天的心情了。 可此刻,她却真实的触摸到了美好和幸福,只是还没有抓牢,即便怀疑这是上天的陷阱,这是上天的捉弄,她也舍不得放开。 风从北方刮来,刮走了绿色,刮来了枯黄。 路两边的田野里,玉米豆子早收割了,棉棵也拔了,红薯也筑了,种的早的冬小麦已经泛出一层绿黄,刚播种的冬小麦还没有钻出地面,一望无际的田野空荡荡的,一眼望去,能望到遥远的天边。.c0m 凤鸣从一开始就不敢相信自己能进入这所省重点大学,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此刻贾玉轩就开车送她去报到。 这所大学虽说是省重点大学,但并没有坐落在省城,而是坐落在市城。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在建国之前,现在的这个市城是省会,又是好几朝的古都。建国之后,出于发展需要,大概是古老的市城不适合为省城了,便向西搬迁了一百多里,迁到了现在的省城。而现在这所省重点大学,在清朝是省贡院,清朝一灭亡,当时的省正府就在贡院原址上创建了现在的这所大学。 省城搬迁了,这所省重点大学并没有搬迁,而是一直留在了市城。好在市城与省城并不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 凤鸣是带薪上大学,不需要考试,县社提前将名单报过去,学校将入学通知书下发到县社,凤鸣持县社给的入学通知直接入学。 正因为不用考试,可能含金量也不高吧,连入学时间都是在高考学生入学一个月之后的十月份。 十月份,正是一年中的收花旺季,今天贾玉轩送凤鸣去学校报到,早上七点多出厂的时候,卖花的队伍已经绕了半圈棉厂,一直排到西门外的公路上。 那一刻,贾玉轩都有些为难了。这种场面的卖花阵式,他这个棉厂一把手实在不适合离开。这大概是今年收花以来,卖花棉车最多的一天,可能是礼拜天的缘故吧。 这么壮观的卖花阵式,贾玉轩担心那十二台磅一天吃不完,一些后到的棉农根本排不到棉厂东门,就会天黑下班。棉农卖不了花,要拉着棉花负重而回。那对于棉农来说,可是极度痛苦绝望的事情。 如果再增加几台磅就好了,可又没有多余的磅口。 既然棉农把棉花拉过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全部收完,除非棉农嫌价格不合适自己不愿卖。贾玉轩心里这样想。 他抬腕看了一下表,才七点二十多,还不到上班时间,丁主任和赦厂长都还没有到棉厂,都出棉厂西大门了,贾玉轩却打了退堂鼓,想推迟去送凤鸣上学。于是,他望向坐在身边的凤鸣,凤鸣的神情如梦如幻,望向车前,正沉浸在她一个人的幸福里。 贾玉轩便有些于心不忍,何况今天还是最后一天报到时间。 他思维急速的转动一下,便将车停在西门外的公路边。 “你稍等。”贾玉轩说着,就下车了,快步折回了厂里。 西大门都关上了,保安一见贾玉轩人折回来了,赶紧又开了还没来得及上锁的大门。 “陈科长在不在?”贾玉轩问保安。 “在他自己的住处,还没来保卫科办公室。”保安回答。 “快喊他过来。”贾玉轩说。 那保安给另一个保安说了一声,就跑向陈科长的住处。 陈科长结婚以后,因为家属区没有闲房,厂里便决定,就让陈科长把水塔附近的房间给收拾出一间来,反正那也是保卫科的宿舍。所以说,陈科长的住处离孙玉玲和那个保安队长的住处没多远,都属于保卫科的宿舍区域。 那个保安跑过去没多长时间,陈科长便跟着他过来了,手里还拿着热腾腾的鲜馍,馍里夹着鸡蛋和红萝卜菜,他一边小跑还一边张大嘴咬馍,跑几步咬一大口,碗大一个热馍,陈科长的大嘴几大口就咬没了。跑到贾玉轩面前时,一个大馍早全部进到他肚子里了。 贾玉轩一直站在门卫室前望着陈科长,见他走近,也不废话,直接吩咐他。 “陈科长,丁主任一来你赶紧向他传达我的话,你陈科长,还靳科长和丁主任,你们三个一上班就赶紧率领办公区的人和一些保安,分别去到每个磅口,督促磅上加速加班加点,中午只给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晚上推迟下班,哪怕挑灯夜战,要一车不剩的全部验收,除非棉农自己嫌价格不合适而不愿卖。”贾玉轩很郑重的说。 “行,放心吧贾厂长。”陈科长是连连点头。 贾玉轩又说:“我们厂是靠棉花吃饭的,只有在收购旺季的时候多收棉才是王道,否则都是瞎扯。我们务必要抓住这个收购旺季。” 贾玉轩又说:“丁主任一来就立即把我刚才的原话传达给他。” “放心吧贾厂长。”陈科长再次点头说。 贾玉轩这才又出西大门,回到车上,送凤鸣去市里的大学报到。 不过,虽说安排陈科长了,陈科长也一直说让他放心,可这一路上,贾玉轩还是放心不下,他担心赦厂长不买帐丁主任他们的账,因为自己没有直接向他赦厂长安排这这件事儿,他赦超杰有可能会以办公室的人插手他负责的前场工作,而拒绝督促员,尽管他赦厂长心知肚明,是自己让办公室这样做的,但他仍然会拿自己没有亲自向他安排为借口不配合工作,来拒绝督促员。 贾玉轩想到这里,又一次想掉头回厂,可路程已经走了一半,还是先送凤鸣去报到吧,好在离市里还不到五十公里,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应该安排司机来送凤鸣。贾玉轩又这样想。只是,他原来还打算今天借着送凤鸣去学校报到,再顺便见一下在这所大学工作的大学同学白扬,因为昨天已经电话里约好了。 看起来,今天是没有时间见他了。 “凤鸣,我给你说。”贾玉轩开着车,望着前方,好看的脸上似乎挂着心事,很郑重其事的说道,“能带薪来这所大学上学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小背景,或者有某种过硬的工作技能,你平时和班里的同学相处,要心里有数,对于看不惯的人,看不惯的事儿,千万不要任性。” “我知道。”凤鸣点头。少儿时的遭遇,让她习惯了隐忍,还不是一般的隐忍。 “知道什么?”贾玉轩回头,很温柔的望了凤鸣一眼,又说,“不任性,可不是懦弱,是要有自己的生存原则。” “嗯。”她点了点头。为了让贾宇轩明白,她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她便抬起左手在贾宇轩的右腿根部轻轻拍了拍。 这一拍不当紧。正开车的贾玉轩,体内便暗火灼烧。因为平时,他和凤鸣很少有这种部位的肢体接触,最多就是牵牵手,何况此刻还是拍的他的大腿。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车停在路边,然后,拥着凤鸣,向她汇报工作。 于是,他那一双迷人的蝌蚪眼,很邪魅的望了一眼凤鸣,柔声说:“凤鸣,此时此刻,我好想向你汇报工作。” 他所说的向凤鸣“汇报工作”,是指在身体上真正的拥有她。 其实,他在车间第一次见到她,就想拥有她。冬天给她温暖,夏天为她掌扇。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想牵着她的手走过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想向她汇报工作,告诉她他喜欢她。 一直以来,那些“想”都在他的内心深处深藏不露。而此刻,凤鸣无意之中的暧昧举动让他脱口说了出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3章 凤鸣可不理解贾玉轩所说的“汇报工作”的真正内涵,她还以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汇报工作。 “好,汇报吧。”凤鸣愉快的说着,左手又轻轻的在他的右腿根部拍了拍。并且,这一次拍了之后,没有拿下来,而是就那么放在了他的大腿根部。 贾玉轩的身体腾的着火了,已经无法正常开车了,猛一打方向盘将车靠在路边,来了个紧急刹车。 他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很粗重。 但他是理智的,知道那样做的后果很糟糕,不可取。也只是一瞬间的冲动,他又恢复了理智。 他把凤鸣的小玉手从他的大腿上拿开,说到:“凤鸣,可别再碰我啦!影响我开车。”他说这话的时候,扭头看了凤鸣一眼,英武迷人的脸上,很妖冶的笑了笑。双目温柔如春水,声音热烈能融化整个北极。 贾玉轩这种神情让凤鸣吓一跳,她赶紧向外挪了一下,和贾玉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贾玉轩这才重新开车上路。 他本以为将凤鸣送到学校就行了,他可以立即折回厂里。可一到学校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带薪上供销学院的大学生,报到手续很麻烦,大部份都赶在今天来报到了。而那些报到的学生,年龄不一,乱哄哄的挤在那里填表格,言谈举止,衣着打扮,没有半点学生的样子,完全就是社会人,因为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大学生,而是来自供销系统的带薪职工,有些还是结过婚的男人,一身烟酒气味。 按理说,以凤鸣的能力是可以独立完成报到手续的,但贾玉轩不放心,他不想凤鸣和那些人挤在一起,便留下来替凤鸣完成了报到手续,然后送凤鸣去宿舍。 贾玉轩准备将凤鸣送到宿舍,帮她整理好床铺,陪她吃个午饭,然后赶回县城。 但是,供销学院的女生宿舍一楼竖着一块牌子,上写着男士止步。牌子旁边的登记房间里有一名富态大妈,她一直隔着窗口在时刻监督着乱哄哄的人流,不放一个男人进去。一有男士走近里面的走廊或楼梯口,那富态大妈立即对着扩音喇叭大声哟喝,声音很是严厉,言辞也很难听。 “那个穿灰外套的男士,你想耍流氓的不是。” “男士止步这四个字这么大,你眼看不见?” 每个走近走廊或楼梯口的男士一听到富态大妈口中的“耍流氓”三个字,立即像被蛇咬了一样退了出来。 “没办法凤鸣,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贾玉轩歉意的说。 “没事儿,你回去吧,我自个把东西抱上去。”凤鸣说。 “找到宿舍之后,把东西放进去,然后去领床单被子。”贾玉轩嘱咐凤鸣。 “嗯,知道,你回去吧,厂里今天肯定忙得很。”凤鸣说。 “那你先把东西放宿舍吧,赶紧下来送我回车上。”贾玉轩笑着说。 凤鸣一听,又是抱又是提的赶紧上楼去了。她的宿舍在二楼。几分钟后就腾腾的奔下楼了。 贾玉轩牵着凤鸣的手来到停车处,贾玉轩坐进车里,然后拉过凤鸣的手,很不舍的抚摸一会儿才松开。 “回宿舍吧,照顾好自己。”贾玉轩说着,关上车门,放下车窗,很不舍的望着凤鸣。 见凤鸣站着不动,贾玉轩又催促说:“回宿舍去,让我看着你回去。” 凤鸣知道拗不过贾玉轩,便转身去宿舍楼走去。 贾玉轩放着凤鸣离去的背影,很是失落,心想:真是傻子,也不表示一下就这么走了。 直在凤鸣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他才着急启动汽车。 贾玉轩赶回厂的时候,还不到一点。 西门外公路上,依旧排着长长的卖棉车。 贾玉轩一看这阵式,心里是七荤八素的,别提啥滋味了。 长假结束之后,收花的第一天,贾玉轩就让宣传科的靳科长把《告棉农书》的公告贴到了东门外,他在公告里郑重向棉农承诺,棉厂会根据每天的卖花棉车,而曾减磅口,每天卖花的棉农,棉厂会负责全部验收,除非棉农自己认为价格不合适,而不愿意售卖。 可今天,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等于棉厂没有信守承诺。 明明给陈科长安置了,公路怎么还这么多卖棉车。难道说陈科长没有把他的话传达给丁主任吗。 贾玉轩回到厂里,也懒得去问陈科长了,进了办公区,直接去了大办公室。 但大办公室的门关着,说明丁主任不在。办公区是下午两点上班。 贾玉轩没办法,便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他的办公室虚掩着门,他推门进去,只见丁主任和宣传科的靳科长并排坐在三人沙发上。 一看贾玉轩进来,二人都站了起来,很委屈很气愤的望着贾玉轩,那表情,就像沉船上的乘客突然遇到了救命之神。???..coM “怎么回事?都一点了还没开磅?”贾玉轩生气的先发问二人。 “别提了。”丁主任气愤的站起来说。 靳科长也跟着站了起来。 “坐。”贾玉轩坐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指了指丁主任屁股下面的三人沙发说。 二人坐下。但丁主任又立即站起,给贾玉轩兑了一杯能现喝的白茶水,这才又挨靳科长坐下。 “怎么回事?”贾玉轩说着,端起白开水一饮而进,又动手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望着二人。 “一上班,陈科长就把你的话传达给我了。”丁主任说,“我赶紧叫上靳科长,以你的名义,从财务室抽出谷会计,从大办公室抽出孙玉玲等三个年轻些的人,又从垛上抽了两个,陈科长还从保卫科抽了两个,还有伙房的刘主管,司机杨进辉,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人,陈科长那边有事处理,我和靳科长带着人去各个磅上督促工作,还是以你的名义,事前也向赦厂长请示了,他当时什么话也没话,没反对,也没支持,只是不屑的样子。当时呢。有些磅上还好,确实配合我们,赶着验收了一阵子。但有几个磅口都不予理会。十点多的时候,赦厂长突然带着前场的主管们,挨着磅下令说,说是我假冒您的名义,不必理会。结果,所有的磅上都又懒散了,有的磅上,一个上午还没有验收几车棉,都是在有说有笑的喷闲空儿……” “赦厂长现在人在哪?”贾玉轩打断丁主任的话,问道。 “谁知道。”丁主任说罢,望向靳科长。 “我站在门洞一直注意他,不到十二点他就带一帮过磅员去伙房了。”靳科长说。 “去让他来我这里一趟。”贾玉轩望着丁主任说。 “好。”丁主任答应着出门,刚走到门口,贾玉轩又喊住了他。 “还是让靳科长去吧,我怕你见了赦厂长带情绪。”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望向靳科长,说:“你去让赦厂长赶紧来我这里一趟。” 靳科长答应着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贾玉轩和丁主任。 “贾厂长,这何时是个头?”丁主任气愤的说,“正时收花旺季,堂堂的县棉厂,每天收花不到三万斤,还不如下面乡里的棉花站收花多呢。” “等赦厂长来了,听听他怎么说吧。”贾玉轩一脸心事的说。 很会探制情绪和表情的贾玉轩,此时此刻,也把心事挂在了脸上。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想让赦厂长配合他的工作,想给赦厂长机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4章 贾玉轩还抱着一线希望——那就是他让靳科长去喊赦厂长,赦厂长很快就会赶到他的办公室。所以,他便想:如果赦厂长过来的即时,还面带歉意,说是没有直接听他贾玉轩的安排,以为是丁主任的个人行为,打着他贾玉轩的名义给磅上安排督促员的,并且,他能保证下午一定会加班加点,赶着验收,将排队的棉车全部验收完,那他贾玉轩就再容他赦厂长一次。如果他赦厂长还是气势嚣张,我行我素,好吧,到此结束。你在这个棉厂长的副厂长已经干到头了。 贾玉轩虽说还抱一线希望,可他心知肚明,这一线希望,实在太渺茫了。对于他贾玉轩来说,这一线希望,只不过是他内心世界的佛莲圣地发出的慈悲和怜悯;而对于他赦厂长来说,大概会认为是自己向他示弱吧,那他会越发的我行我素。 因为大长假一结束,他便撤了仓库姚主管和司机班吕科长的职务,大长假一结束他就在领导会上宣布将那件坑害棉农的事情给停止了。 仓库姚主管是老赦的舅表弟,当然也是小赦厂长的表亲,司机班吕科长是老赦的亲家,是小赦厂长亲妹妹的公公。 长假一结束,上班的第三天就撤了仓库的姚主管,还有司机班的吕科长,这让赦厂长很没有面子。因为大长假结束之后,一共撤职了四个中层领导,这四个人中,其中有两个人都是他赦厂长的亲戚。 赦厂长当时恼羞成怒,拍桌子离开会议室。当时,贾玉轩望着赦厂长离去的背影,心想:姚主管偷盗棉厂的物资,老婆做外应,事后他老婆还向外人炫耀,好像很有本事似的,这都成了厂里的公开秘密了,甚至是全县的公开秘密了,他在商业局的时候就听说了。弄得棉厂的仓库就跟他家的仓库似的,就差公开走大门向他家搬东西了。都说老鼠盗不穷,要饭的要不穷。棉厂的仓库毕竟不是他姚主管家里的仓库,即便他这个老鼠盗不穷棉厂,也不能让他继续往家里搬个不停了。 特别是上一次,仓库姚主管经常将仓库里的物资通过北边的围墙扔出去,而他的老婆事先在外边接应,被厂保卫科抓了个现行,是人脏俱获。那天晚上,还是贾玉轩派人把你赦厂长叫到厂里亲自处理的那件事情。 再就是司机班的吕科长,每年要报的修车费都够买一辆新车,那还干吗修车,有修的意义吗,直接省下修车费买新车就是了。 在撤免姚主管和吕科长的会议上,好在赦厂长只是拍案而起离开了会议室,事后并没有寻事儿,贾玉轩还纳闷呢,以为他想明白了。但是,赦厂长虽说没寻事,从收花一开始,收花速度与往年相比,却慢如蜗牛。好在十二台磅每天都全开着,来的棉车每天都能全部验收了。 没想到今天,卖棉车最多的一天,赦厂长却来这一手,看起来是处心积虑的,想把坑害棉农那件事重拾起来。但这是不可能的。 他贾玉轩绝不允许坑害棉农那个毒瘤重新复发。只要他玉轩在棉厂主持全面工作,就不允许那件事情死灰复燃。 因为对赦厂长抱的那一线希望太渺茫,靳科长出去之后,贾玉轩吩咐丁主任说:“你赶紧去让进辉在车上等我。然后你尽快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整理成书面材料,在西门外等我。” 丁主任一听,双眼放光,他知道,这是贾玉轩要对赦厂长出手的征兆。 终于出手了,早该出手了。再不出手,恐怕就栽在赦厂长手里了。 丁主任盼这一天太久了,终于盼到了。他答应着,双眼放着光出去了。 贾玉轩还在耐心的等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半个小时之后,靳科长从伙房回来了。 贾玉轩正在茶几旁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他望了靳科长身后,哪里有赦厂长的半点踪影,便一脸疑问的望向靳科长。 “他人呢?”贾玉轩失望的问。???..Com 一向文质彬彬,以好脾气著称的靳科长,此刻是满脸的委屈。 “没找到赦厂长吗?”贾玉轩又明知故问。 “在伙房喝呢,领一帮过磅员。”靳科长气嘟嘟的说。 “大吃大喝?刘会计怎么搞的?”贾玉轩很奇怪的问。 “捞面,啤酒,还有刚从菜园子的枯秧上寻摸的几个黄瓜头。”靳科长如实说。 靳科长又说:“刘会计也气得不行,估计一会儿就来给你诉苦了。” 靳科长又说:“我给赦厂长说,贾厂长有急事找你,让你赶紧去他办公室一趟,他说知道了,却一直不动屁股。我在旁边等了十来分钟,他只顾喝,像我不存在似的,别人倒是让了让我,赦厂长却懒得看我一眼。” 靳科长又说:“上午更气人,我们去磅上督促,有些磅上开始赶着验收,我留意了一下,大概每十分钟左右,就开大门放一次棉车,那会棉车放的很速度。可一个多小时候之后,赦厂长出现了,身后跟着验级主管,过磅主管,开票主管,还有垛上那个冷辉,不在垛上呆着,也跟着赦厂长瞎搅和,他们说什么是丁主任假传您的指示,结果,从那之后,一个小时候才放一次棉车……” 冷辉。这个名字太刺耳了。贾玉轩第一次从凤翔的嘴里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便再也忘不掉了。当时本以为他是个贪图小利的人,收了砖厂老板的好处,替砖厂老板监视凤鸣的动向,没想到他和赦厂长还有拉扯。每一次的风波,好像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真是物以类聚。一个德性的人,即便七不粘,八不连,也总会在关键的时候,关键的事儿上,汇聚到一个污浊坑里去做一样的缺德事。 贾玉轩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的表,故意装做很生气的说道,“这都一点半了,还不让前场提前上班。” “提前上班?贾厂长可千万别抱这种希望。”靳科长一脸委屈的苦笑,无奈的说,“看赦厂长那架式,前场能按时上班,那都要谢天谢地了。” 靳科长又说:“我和赦厂长也没冤没仇的,也不是我故意告他的状,凭我对他的了解,他来见你,有可能会在快下班的时候。” 靳科长又说:“今天上午我差点和三磅的验级员发生冲突,丁主任还私下劝我说,贾厂长很有谋略,能轻易就能摆平这件事儿。可现在我总感觉你也拿他没办法……” “你哪来这么多话?”贾玉轩打断靳科长的话,虚张声势的批评他说,“平时挺腼腆的一个人,这会儿成怨妇了?” 靳科长本来是一脸的委屈,被贾玉轩这一批评,书呆子脾气上来了,气得不行,胸脯像涨潮一样,一起一伏的。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5章 贾玉轩听了靳科长的禀报,这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他是如释重负。 不过,他并不气愤,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右胳膊支在沙发扶手上,右手托着下巴,一双好看的蝌蚪眼微闭着,一动不动,咋一看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在想,赦厂长这枚烂疮,已经烂彻底了,到了连根挖掉的时候了。他这种人,掌管的只是棉厂前场,就如此滥用手中职权,坑害棉农,损害棉厂,如果掌管整个棉厂,以他的所作所为,会将棉厂带向何方? 他会将棉厂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唉,职权这东西,一旦握在手里,有些人便误以为那职权是从他身体上生长出来的,像手臂一样,天生属于他,是他的天命之权,永远都不会失去,可以随心所欲的滥用,可以无所谓,殊不知,一旦失去,就如同抽骨断臂一样疼痛。 最初,他让赦厂长立即停止磅上坑害棉农的错误做法,遭到了赦厂长的粗暴拒绝,当时他内心深处就闪过搬开赦厂长的念头,但那只是个念头,起念与实施的距离很遥远,有可能因为以后的和谐相处,把这遥远的距离中给淡化的无影无踪。可接下来,赦厂长一次又一次来阻挠他这个一把手的正常工作,挑衅他的隐忍底线。他表面上都是一忍再忍,可内心深处,那个念头与实施的距离却越来越短了。 此时此刻,起念和实施之间没有任何距离了,已经严丝合缝,形神合一的的融为一体了。 尽管一直都有搬开赦厂长的念头,可真要实施了,他心里还是千回百转,难以平静。新笔趣阁 只是难以平静,替赦厂长惋惜,却不是焦躁慌乱,此刻他理智清醒得很。 他听爷爷说过,赦魁梧很会做下属,很有执行力度,对下属吩咐的工作都完成的很好,可他赦魁梧怎么养出来的儿子如此不懂事,难道说,做厂长时间久了,真以为这棉厂是他们自家的? 可如果这次再纵容赦厂长,那可真是妇人之仁,后患无穷了。 贾玉轩闭目养神了几分钟之后,突然站起,拿起包,对靳科长说:“哪也别去,厂里守着,别人问起我,就说我被赦厂长气跑了,最好张扬得让赦厂长也知道我被他气跑了。”说罢,出了办公室,穿过办公区,来到门洞外的停车处,司机杨进辉已在车上等他,他坐进汽车,直接回到家里。 院门反锁着,爷爷在家,他喊了几声,爷爷才来开门。 最近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可能是盛夏太操劳的缘故吧,家里建房,还有土产那边的业务,爷爷操劳过度了。房建好了,土产的业业结束了,爷爷便躺下了,病了一个多月,现在虽说病好了,可身体却没有以前硬朗了。特别是最近,还一直拉肚子。都说好男儿搁不住三泡稀。爷爷是上了年纪的人,更搁不住了。 贾玉轩进门,叫了声爷爷,也顾及不上爷爷的身体虚弱,便径直去了堂屋,去西间抽屉拿出一打材料。 这材料是丁主任大放假期间写的,全都是揭发赦厂长的材料,写好之后交给他,可他总觉得时机不成熟,但如果不接,又怕伤了丁主任的心,接了之后,放办公室他嫌不安全,万一泄露了,传到赦厂长那里,等于打草惊蛇。于是,他便拿回家保存,放在了抽屉里,以备之需。 爷爷肯定是看过这份材料的,此刻他见孙子拿着材料走人,当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身体虚弱的他,紧跟在孙子身后,喘着气说:“轩儿,咱不能再忍了?” 贾玉轩站住,回头对爷爷说道:“一天都不能再纵容他了。” 爷爷怔在那里,很是迷茫。 贾玉轩见爷爷身体虚弱得都变相了,赶紧安慰爷爷:“爷爷,您快回去躺着,安心养身体吧。” 说罢,贾玉轩头也不回的走了。 爷爷仍然一声不吭的追随着孙子,一直追到院门口,在孙子身后低声嘱咐:“可不能慌乱冲动,那会坏大事的,一定要沉着冷静……” “嗯。”贾玉轩回头冲爷爷点了点头,但脚步没停。 知道孙子要做什么了,做爷爷的哪有心情安心在家养身体。 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在午睡,刚才孙子回来的时候,他正午睡呢,伏天过后,入了秋,拉起了肚子,身上像少了魂魄,他总是睡不醒。 知道孙子要做什么了,他的瞌睡仿佛被吓跑了,他再也没有睡意了,回屋换了出门的衣服,又找了个布兜,装上手纸,还有治疗拉肚子的一小包药片,挂在车把上,推了自行车去了棉厂。 从家里到棉厂,大概有七八里路,搁以往,骑车走个七八里路,都不够他热身的,可今天,他骑车从家里到棉厂,上衣都湿透了。 他将车停在棉厂的西门外,把自行车锁在路边,隔着大门,向门卫自我介绍说是他贾玉轩的爷爷。 门卫一听,赶紧给开了偏门,热情的迎出来,上前搀了爷爷,说道:“贾厂长不在厂里,刚才丁主任也一直在这里等他,贾厂长开车回来接了丁主任又离开了。” 爷爷当然知道孙子不在厂里,不但知道孙子不在厂里,还知道孙子去干什么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自行车,又指了指厂里,说道:“我找下陈厂长。” 他之所以说是找陈厂长,而不是找唐厂长,是因为盛夏在土产那个小院收大蒜,他与陈厂长很熟识。 门卫挽着爷爷进了厂,一直把他搀老远才松开。 其实,爷爷找陈厂长只是个借口,他就是来了解一下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沉着冷静,又通情达理的孙子一天都不能隐忍了。 棉厂里一共有三个副厂长,最没有实权的就是陈厂长,因为他手里没有所辖的职员,像个光杆司令一样。 最有实权的就是赦厂长,他统管整个前场,手下所辖十二个磅口和庞大的棉垛区,每个磅口上,有验湿员,验级员,过磅员,开贾员,还有监磅员和维护过磅的治安人员,再加上每个工种的主管,十二点磅口有一百多名职工。 还有棉垛区,有五个垛长和几十名垛工。 合起来,前场有二百多名职工,全部归赦厂长管辖。 全厂一共才五百多名职工,赦厂长一个人几乎管辖了一半,再加上他父亲以前是这个厂的建厂元老,又是主持全面工作的一把手,这个厂虽不姓赦,就跟他赦家的一样,他当然不把小自己十来岁的贾玉轩放在眼里了。 再就是,赦厂长的任免权不在棉厂,而在棉麻公司,赦厂长瞎胡闹,贾玉轩却拿他没办法。 爷爷去陈厂长的办公室,陈厂长不在。业务厂长,很少在厂里坐阵。于是,爷爷便去了办公区,他知道丁主任也不在,便在办公区站着,东张西望,寻摸个能打听事的人。 靳科长出来,一开始没认出爷爷,因为大放假期间,他一直在办公区坐阵,偶尔去过收蒜的那个小院,也没有碰上过爷爷。此刻,他见爷爷的衣着和气质都不像个普通人,又看着他有些面熟,便问道:“大爷您找谁。” “贾厂长不在吗?”爷爷明知故问。 “不在,被赦厂长气跑了。”靳科长按贾玉轩嘱咐,见人就这样说。 “怎么回事?”爷爷很吃惊。又说,“我是轩儿的爷爷。” 靳科长以前在厂里见过爷爷一面,看着面熟想不起来他是谁,爷爷这一说,便立即对上号了,赶紧将爷爷让到他的办公室,倒上茶水,如实向爷爷说了厂里今天发生的一切。 爷爷没听完,就着急起身询问厕所,然后在靳科长的引导下,拿着布兜向厕所跑去,出来之后,就着靳科长的茶水,吃了一包药片,着急慌忙的就走了。 他出了棉厂,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县社,他要见县社一把手曹主任。 但曹主任不在,说是上午去县正府开会,中午还有饭局,下午没来上班。 有饭局那回来就没点了,如果醉酒了,就是回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爷爷很无奈,很着急。但他也知道,着急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是他一直教诲孙子的话,可此刻,他自己反而做不到沉着冷静。 见不了曹主任,爷爷就去找自己的儿子,寸的是,轩儿爸爸去天津出差了,没办法,他只好去财务科,找孙子的妈妈,也就是自己的儿媳妇。 财务科一大帮人呢,爷爷只好将儿媳妇叫到外边,将棉厂今天发生的事情,及孙子现在正在做的事情,简略的给儿媳妇说了,他希望做妈妈的,在这个时候,帮一下她的儿子。 “爸。”儿媳妇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轻描淡写的说,“轩儿也不是小孩儿了,别管他,让他自己处理吧,全当磨练了。” 儿媳妇又说:“爸,你回去按时吃药,不用(操)他的心。”说罢,转身就回财务室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6章 爷爷听了儿媳的话,心里这个气呀,就别提了。哪有这样做妈妈的。她儿子遇上这么大的事儿,她这个做娘的听了就跟没事人似的。 现在,孙子那边的单位正发生大变故,他一个人要应付棉厂的赦家集团,弄不好会栽进去,可做妈妈的听了却没事人似的。如果是自己亲闺女,爷爷会劈头盖脸的大发脾气。可这是儿媳妇,他这个做公公的也没办法。 爷爷气得慌,却也无可奈何。推着自行车,一直徒步,走走歇歇,还去了一次路边的公共厕所,出了厕所坐在路边的台阶歇息了一会儿,这才骑上自行车回家。 他回到家里,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院子里那些果树上飘落的树叶,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不安。 做爷爷的最了解自己的孙子。 都怪赦魁梧家的龟儿子,他不把轩儿逼到寸步难行的地步,轩儿也绝不会去动他。 孙子那么年轻,在棉厂里也没个沾亲带故的人帮他,身单力薄的他,怎么搬得动根深蒂固的赦家。可他依然要搬,头也不回的去了。他爸爸出差了,妈妈又不在意,还说让他磨炼一下,这做妈妈的心胸可真大。此时此刻,没一个人做孙子的后盾,万一没搬不动赦家,他以后在棉厂的工作,可要忍辱负重,更加的举步维艰了。 爷爷心疼孙子,剜心一样的疼。 赦家赦家,这县棉厂除了不姓赦,好像什么都是你赦家的。可孙子不会在棉厂长时间待的,你赦家现在多配合他的工作,再有一两年他挪地方了,到时候推荐你赦家儿子接任,棉厂不还是你赦家的。 唉!孙子现在不定多煎熬呢。爷爷心想。 不行,做爷爷的不能干坐着,会坐疯的,得赶紧行动起来。 爷爷想到这里,起身到屋里,找了个布兜挂脖子上,又找了个一米多长的钩棍,虚弱的他,像被注入了神奇的力量,孩子一样麻利的爬到了石榴树上,那上面还有仅剩的几十个石榴,他捡个大的给摘了。 然后,坐在院里,望着天等天黑。除了跑了几趟茅房,就是看天,看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了天黑,感觉县社曹主任应是开会喝酒也应该酒醒了。所以,爷爷尽管不饿,还是将剩面条热了热,就着蒜掰喝了,又扔嘴里几颗花生豆,咀嚼了咽下,因为听人说花生豆除蒜气。然后刷了牙,提着一布兜石榴,骑上自行车,去了曹主任家里。 曹主任家原来也在县社,家属区的房建好之后,就搬新家住了。县社家属区的地皮都是爷爷跑成的,自家建房时,他一直看摊儿,没事的时候,就在那十几亩大的家属区转悠,谁家在哪,他鼻眼清,别说天黑,闭眼都能找得到。 到了曹主任家,开门的是曹主任的老婆,她引爷爷来到客厅,曹主任正一个人歪在沙发上在看新闻联播,他见爷爷提着一兜石榴来了,也不客气,赶紧起身接了。因为贾玉轩家里种了很多果树,水果一成熟,爷爷都是挑些熟的最先送给曹主任。 但是,今年的石榴,早已经给曹主任家里送过了,没事没非的,不会再送第二遍。凡是送第二遍的,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但今天爷爷提着石榴一来,曹主任就知道他为何事而来。 今下午,曹主任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回单位了,他一回到办公室,贾玉轩的妈妈就跟了进去,向他说了棉厂正发生的事情,请他给棉麻打电话表个态。 县社与棉麻的关系,就像贾玉轩和赦厂长的关系一样。虽说棉麻是县社的下属单位,但棉麻有一定的自主权。虽有自主权,但县社执意要如何,棉麻还必须要服从。就像赦厂长一样,他统管前场,有自主权,但棉厂执意要如何,赦厂长还必须要服从。 现在赦厂长不但不服从,还和棉厂对着来,影响收花进程,让棉厂遭受巨大的损失。棉厂为了大局,必须要撤掉赦厂长,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曹主任一听玉轩妈妈说了棉厂的情况,有些难以置信,也认为赦厂长是作死。他便给棉麻经理打了个电话,了解情况。 棉麻经理接到曹主任电话的时候,贾玉轩和丁主任就在旁边坐着呢。 今下午,贾玉轩和丁主任到棉麻公司见棉麻经理,棉麻经理不在,上午有会,中午有饭局,贾玉轩知道,饭局没有正点,不定啥时候结束呢,万一在饭局上喝醉了,下午就无法处理事情,于是,他和丁主任便直接寻到饭局上,向棉麻经理汇报工作。 当时,棉麻经理喝的并不多,一听贾玉轩的汇报,赶紧离开饭局,回到单位,赶紧派人去棉厂核实一下贾玉轩和丁主任汇报的是否属实。结果,了解的人去了棉厂,直接用棉厂的电话向棉麻经理汇报说,不但属实,都下午四点多了,卖花棉农还在公路上长长的排着,而磅上的人,说说笑笑,几分钟还验不了一车棉。 棉麻经理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棉厂虽说是公家的,却是自负盈亏,不但棉麻公司指望棉厂的进项,县社现在也只有棉花收购这一条进项是稳赚的。???..Com 别说是棉麻公司和县社了,就连正府都特别重视棉花收购呢。因为现在他们县的农业经济,全靠棉花了。农民的经济收入,也全靠棉花,要不,建厂的时候,省里为什么直接给棉厂划拨了大大小小七辆车。尽管有三辆不是新车,是从别的地方调拨过来的,但都没跑多少里程。 赦厂长却拿棉花收购当儿戏,他这不是作死吗。 于是,棉麻经理当场就表态,明天上午召开会议,下达对赦厂长的免职文件。 但贾玉轩认为,应该立即就召开紧急会议,下午就该下达对赦厂长的撤职文件。今天的收购工作已经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耗到明天,赦厂长把持着前场,又会继续让明天的收购蒙受巨大损失。 棉麻经理有些为难,说是领导班子不到齐,会议不能召开。因为撤赦厂长的职,不定牵扯到谁呢,说不定还有人还会出面保赦厂长,让他调到别处任职。比如说,他原来就是坑沿乡棉花厂的一把手。不过,棉麻经理一再向贾玉轩保证,赦厂长在棉厂的副厂长职务,肯定要撤掉,这是不容质疑的。但召开领导会议,主要是商量一下把他往哪里安置。 但贾玉轩一直坚持己见: “胡经理,今天礼拜天,棉车排了几公里,有些棉农是天不明就从几十里之外的家里赶过来的,现在棉厂收购停滞,他们卖不了棉花,还要负重拉回去,会寒了他们的心。今天就必须撤了赦超杰,让棉厂进入正常收购,黑夜挑灯也要把今天的棉花全部验收,只有这样才能挽回棉厂的损失,给卖花的棉农一线希望……” 贾玉轩又坚持说:“收购旺季,又是礼拜天,错过这两天,棉厂将要蒙受多大的损失呀。” 贾玉轩又坚持说:“关键是,那些卖不了棉的棉农如果负重将棉花拉回去,他们将会到处传播咱县棉厂收购迟缓,这样会形成恶劣的效应,直接影响别的棉农来棉厂卖花……” …… 无论贾玉轩说什么,胡经理都点头称是,却一脸为难的一直不表态。 贾玉轩也知道,这次赦超杰是撤定了,只是明天撤和今天撤,完全不一样。如果今天撤,他赶回厂里还能让磅上延迟下班,哪怕黑夜挑灯也继续收棉,明天的收购也可以正常进行。如果明天撤赦超杰,不但今天不能黑夜桃灯加班收棉,很可能明天也不能进行正党收购。 所以,贾玉轩就是坚持今天就让棉麻下达撤免赦超杰的文件。 从二点多一直僵持到四点多,贾玉轩都想给王县长打电话,只是碍于用棉麻公司的电话不方便向王县长汇报工作,让公司的人听着就跟告状似的。 就在贾玉轩与棉麻经理正僵持的时候,县社曹主任的电话打来了,他在电话里问棉麻经理说,县社的人都在议论棉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棉麻经理赶紧说,贾厂长就在我办公室坐着呢,他一来汇报工作,我立即就派人去调查了,情况完全属实。放心吧曹主任,明天立即召开紧急会议,讨论一下对赦厂长的处置意见。 曹主任不乐意了。 “说什么明天召开紧急会议,等到明天再召开的会议还算是紧急会议吗?立即召开的会议才算紧急会议。” 于是,曹主任在电话中很不客气的说:“我说胡经理,情况都属实你还讨论什么?收花旺季,耽误一天就是几百万斤的损失。你这个顶头上司,还不赶紧给人家贾厂长一个交待……” 反正年底就退休了,曹主任说话也不客气了。 棉麻胡经理一听,县社一把手都发话了,他这个棉麻经理还怕什么。事后想保赦厂长的人寻过来,他胳膊一挥,直接就把锅甩给县社的曹主任。反正曹主任年底就退休了,也不需要啥前程了,让他背锅也无所谓。 情况紧急,也不用召开会议研究免职决定了。文件模板都是现成的,稍加改动,当即让人事科打印出来,他签字盖章就行了,也不用专门派人下达棉厂了,棉厂一把手就在旁边坐着,直接给贾玉轩带走了。 贾玉轩带着赦厂长的免职文件一走,棉麻胡经理立即向薛主任作了汇报。 所以,爷爷提着石榴一来,曹主任就知道是来表示感谢的,都不是外人了,曹主任又喜欢吃石榴,还客气什么,便直接起身接了石榴。 只是,爷爷还不知道棉厂的变故已经结束了,心里还火急火燎的。 “今天棉厂出事了,你知道不?”爷爷虚弱的扶着门,站着问。 “当然知道。”曹主任说着,笑呵呵的给爷爷倒茶。 “损失多大呀,正是收花季节不收花,过了收花季节想收也没有了。”爷爷往屋里走,路都走不稳了。 “所以,刻不容缓,吴科长向我一汇报,我立即给棉麻打电话表了态,明天就恢复正常了,至于说谁接替老赦家儿子的职务,如果棉麻不插手,还不是咱家玉轩一句话。”曹主任嘴里的吴科长就是贾玉轩的妈妈,因为她是财务科科长。 爷爷一听,难以置信的怔在那里,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既如释重负,又大失所望,虚弱的他,脸上盛开着欣慰的笑意,浑身上下却又笼罩在失落之中。 如拉满弓的弦,突然没有了射击的目标。 如披盔戴甲、全副武装的白发老将,正以日行千里、行夜八百的速度,星夜兼程的拼命奔驰到沙场上,却发现战争已经结束。 爷爷一下子松懈了强撑着的那口气。 拉满的弓弦突然松弛了,全副武装的盔甲也突然卸掉了。 爷爷也不敢坐长时间,怕内急入厕,随便说了一些客气话,又随便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离开曹主任的家,他推着自行车,只感觉腾云驾雾一样,轻飘飘,晕糊糊,在没有路灯的胡洞里蹒跚,自行车成了支撑的拐杖,深不脚浅一脚的没走多远,他头一昏,通的一声连人带车栽倒在地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7章 再说贾宇轩,他下午和丁主任在棉麻公司办妥了事情,并没有直接回厂,而是回了一趟老宅,因为他实在放心不下爷爷。 回家拿材料的时候,爷爷追在他身后的那种担心的眼神儿,让他心痛不止,就像刻在他心里一样,整个下午都在他眼前闪现。可当时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句暖心的话都没有说,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爷爷在家不定担心成啥样呢。 现在事情办妥了,他要先回家告诉爷爷,让爷爷放心。 他知道,爷爷此刻正坐卧不安,他此刻也是感同身受爷爷的坐卧不安。 回到家里,院门从外边上了锁,爷爷不在家。他不由得笑了,爷爷肯定找人援助他这个孙子去了,记得刚才在公司胡经理办公室正僵持的时候,县社薛主任给棉麻胡经理打的那个很及时的电话,他感觉就是爷爷的援助之功。爷爷现在肯定还在薛主任的办公室里,那他肯定也知道,赦厂长已经被免职的事情。 想到这里,贾玉轩也不担心爷爷了,坐车直接回厂。 其实呢,贾玉轩坐车一离开,爷爷就回来了。爷爷是刚从县社回来,因为生儿媳妇的气,一路上一直推着自行车徒步行走。其实呢,爷爷也不知道他一离开县社曹主任就回来了,曹主任一回来孙子的妈妈就向曹主任汇报了棉厂的事情,爷爷人还没回到家,孙子那边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在外人眼里,贾玉轩做事可谓是雷厉风行,下午去了一趟棉麻就拿到了撤免赦厂长的文件。 但对于贾玉轩来说,今天可谓是惊心动魄的一天,尽管他表面上一如既往的镇静,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但他的内心世界,还是很不平静的。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是他想要的结果,快捷又完美。 五点多的棉厂里,虽然离下班还有二十多分钟,但前场磅上已经全部下班了,尽管棉厂外的花车排得望不到尽头。 排在公路上的棉车,可能看不到了希望,早陆陆续续离开了。 排在东门外的棉车,可能还抱有一线希望吧,正眼巴巴的等着开大门放车,但他们等着等着,等到的是最后那一线希望的破灭,因为他们等到的磅上提前二十分钟下班。 一看到磅上提前下班,棉农们很绝望。特别是排到东门口的棉农,只要再开大门放一批棉车进去,他们就能顺利的卖掉棉花。可眼见着差那么一点没有卖掉,这一大车棉花要负重连夜拉回去,明天天不亮还要负重拉过来,到时候说不定还没有今天排得靠前呢。 于是,绝望的他们发起了牢骚。 “这还是xxx领导的棉厂吗?” “郭家白养了这帮吃饱蹲。” “这公家人越来越不是东西了。” …… 东门外的棉农们正发牢骚,贾玉轩和丁主任从西门回厂了,车停在门洞外的前场,贾玉轩和丁主任下了车,立即奔向了磅口。 一来到了磅口,就别提有多气愤了。 “怎么下班了?”贾玉轩赶紧抬腕看表,“这还不到六点。” 在回厂的车上他还和丁主任说,今晚让磅上回班加点,挑灯收花,哪怕收到夜里十二点也要把棉农的花给全部验收,除非棉农嫌价格不合适不愿意卖。 可现在,磅上空荡荡,没一个职工的人影,都下班走人了。只有无奈的棉农还不舍的在磅上晃悠。 “重新组织人开磅,有难度吗?”贾玉轩问。 “那是不可能的。”丁主任立即说。 “为什么?”贾玉轩实在不忍心让棉农负重拉棉回去。 “票据和印章那都是由专人保管的,没有票据和印章怎么开磅?”丁主任无奈的说。 丁主任又无奈的说:“从验湿到上垛,一张真实的卖花票据上需要砍了好几种印章,这十二台磅和四个级别的花垛,不同类型的印章都有不同的专人保管,估计现在都锁入保险柜了。” 丁主任又无奈的说:“每天上班之前,磅上和垛上去领票据和印章的时候,都需要签字画押的。晚上下班去上交票据和印章的时候,还要回执单。” 丁主任又无奈的安慰贾玉轩:“你也别太惋惜今天的收购受损了,现在我们还是赶紧进行这个吧。” 丁主任说着,拍了拍怀里的公文包,那里面装撤免赦厂长的红投文件。 这时的外场,保安和门卫正在轰赶不愿离去的棉农。东门外还拥齐着望不到尽头的棉车。那些已经排到东大门的棉农们,在保安和门卫的轰赶下是不停的牢骚。 “咋不到点就下班了?” “离下班还有二十多分钟就不放棉车了,我都排到门口了,再拉回去可真冤。” “这人倒霉了喝口凉都塞牙,本来是妥妥的能卖掉,排到门跟儿了棉厂却提前下班。” “这还是公家的棉厂吗?还不到点咋就说下班就下班?” …… 贾玉轩听着那些牢骚,望着那些攀探在东门的小门上的棉农,很是心疼他们。可再心疼他们,今晚也不可能再验收他们的棉花了。 “贾厂长,我们还是赶紧回办公室吧。”丁主任望着不甘心的贾玉轩说。 丁主任又拍了拍了公文包说:“只要把这件事给办了,今天的损失以后会加倍的给弥补回来。” 于是,贾玉轩和丁主任穿过门洞,进了办公区。新笔趣阁 今天下午的棉厂,谁都知道一把手被赦厂长气跑了,一下午都没见到一把手的踪影。 现在快下班的时候,见一把手突然回来了,亲眼目睹了一把手回厂的职工都用异样的目光望向贾玉轩这个一把手。 贾玉轩才不在乎那些异样的眼光,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一如既往的坦然自信。他身后的丁主任也突然神气起来,连走路姿式都变了,如立了大功的凯旋者。 这气势,这劲头,哪像被气跑的人。一时,目睹一把手的职工都纳闷不已,议论纷纷。 贾玉轩和丁主任进了办公区,竟然迎面碰到了一个让贾玉轩很惊诧的熟悉面孔。 这张熟悉的面孔,就是凤鸣的伯林青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8章 凤鸣的伯今天也是来卖棉花的。 本来嘛,凤鸣家里以前是不种棉花的,因为伯和后娘都在村小学当民办教师,根本就没有时间拾到棉花,但去年哥结婚,要做新铺盖。现在村里结婚,也攀比起来,看谁家做的铺盖多,谁家做的铺盖厚,一条新被子要十斤上好棉花。凤鸣的伯和后娘都是民办教师,哥哥又是一中的正式教师,凤鸣还在棉厂上班,是公家的人,最近几年他们家在村里也是有脸面的人家,哥哥结婚做的铺盖当然不能少了,于是,去年种了几亩。其实,哥哥结婚做新铺盖,种一亩棉花都用不完,伯和后妈觉得,种一亩也要拾到,种个三五亩也要拾到,反正都是个拾到,那就多种几亩。 谁知这一种,便种出了甜头。 本来打算,哥哥结婚之后,没有用棉的需要,就不再种棉花了。可尝到了甜头之后,伯和后妈私下里合计,别人家和棉厂啥关系没有,卖棉的时候,是起早贪黑,那么艰难,可种棉的劲头还那么大呢,一种就是好几亩,就是因为种棉的收入高,来钱快。他们家凤鸣在棉厂上班,卖棉花容易,还不压级压价,当天还能取到钱,不种棉就太可惜了。 林青山两口不但种棉种出了甜头,卖棉也卖出了甜头。 所以,今年又继续种了几亩棉花。 今天,赶着星期六又来卖棉花了。 来的路上,因为起的早,天还没亮,看不清坑坑洼洼的路面,后娘驾辕,走得急,被崴到脚了,现在那只脚都肿了,如果不是脚肿,到了之后她早来棉厂里寻凤鸣了。 现在后娘脚肿了,走路不方便,跑腿的事情就轮到凤鸣的伯了。 林青山本来打算等排到大门口时再去厂里找凤鸣,可一直不见棉车向前移动,等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等不下去了,他让妻子看棉车,去了棉厂,向门卫打听了财务室,在门卫的指点下,就穿过门洞进了办公区。 凤鸣伯还不知道凤鸣带薪上大学的事情,因为凤鸣压根就没有向家里人透露,她怕事情弄不成,提前给家里人说了,家里人不小心又给村里人说了,事情办不不成会遭人嘲笑的。再就是,贾玉轩也嘱咐她在事情没成之前,不要向任何人提及。 林青山来到财务室门口,很小心的探身向里张望,只见宽敞的财务室里,挨窗的两张办公桌前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戴着金边眼睛,很文雅,正低头做帐;女的长得很好看,正整理票据。除了一男一女,却不见凤鸣。 林青山以为凤鸣出去了,便在门外一直等,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凤鸣回来,他便再次探身门里。 “请问凤鸣是在这上班吗?”林青山问正忙碌的男女二会计。M..coM 这男女二会计便是谷、贠二人。 “她不在。”谷、贠二人头都没抬头看一下林青山,贠会计便直接说凤鸣不在。 “她弄啥去了,我在门口好一会儿都没看见她。”林青山小心的说。 谷、贠二人这才望向门口,打量了一下林青山。 二人当然知道凤鸣带薪上大学去了。其实,在棉厂,就连办公区的人也不全知道凤鸣带薪上大学去了,但财务室的人全知道,因为上大学的费用都要从财务上支出。但谷、贠二人也不知道眼前的老男人就是凤鸣的伯,不可能把凤鸣的去向随便告诉一个陌生的老男人。 “林会计请假了。”贠会计说罢,又低头忙她的票据。凤鸣这一去上大学,贠会计心里直叫苦,因为以后摞账的事情,又要扔给她来做了。 林青山一听说凤鸣请假了,既纳闷,又担心,女儿为何事请假呢。 是不是请假逛街去了?林青山心想。这棉厂一年四季,也就这个季节忙,她怎么可以在厂里最忙的时候请假逛街呢。 林青山做事向来谨慎,他没有如实相告自己就是凤鸣的伯,默默的将探到财务室的上半身给退了出来,便出了办公区,离开棉厂,又回到棉车那儿,夫妻二人是继续焦急的等待,还兼担心凤鸣请假的事情,一直在嘀咕凤鸣为啥这么不懂事,竟然在棉厂最忙的时候请假去逛街。 夫妻二人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五点多。这个季节是夜长日短,眼看着日薄西山,天要黑,可拥挤的棉车队,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大长一天都没怎么向前挪动,偶尔的挪一下,也只挪个十来步。 就算是只瘸腿蜗牛,也早爬到了棉厂。 一些急脾气的棉农们开始抱怨,说粗话骂人。 “黄鼠狼生兔娃,一窝不如一窝。听说现在换了个年轻厂长,真真应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 “也不知道上边的大领导是咋想的,找个毛头小子当厂长,一个小毛孩会干啥。” “会干啥?会抢别人的媳妇,会谈乱爱。” “哈哈哈!” …… 林青山和妻子听到这些粗话,相视一望,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很不舒服。因为他们骂的是女儿凤鸣的未婚夫。听到被人骂,和听到被人夸,那心里的滋味可是美味和恶嗅之别。但这是没办法的事,嘴长在别人身上,也不能给人捂住,何况那么多张嘴。 不过,众人的粗话虽然难听,听着不舒服,但这还不是让林青山最沮丧的事情,最让他沮丧的是今天卖棉无望。 一些有头脑的棉农,深知今天卖棉无望,想赶紧回家,省得晚了走夜路。可后面的棉车堵得水泄不通,想走也走不掉,这种情形,只有排在最后的棉车才可以想走就走,来去自由。 五点多了,卖棉无望,林青山也想赶紧走,但他不打算再负重拉几十里回家,而是打算拉到县一中儿子那儿暂停一晚,然后他和妻子找家旅店住了,明天再赶早来。 但他想走也走不掉,后面堵了几里多长的棉车呢。于是,他便让妻子守棉车,他又再次来到了棉厂。 快下班了,女儿有事请假也该回来了,他想数落女儿几句,以后没啥急事,再不能在棉厂最繁忙的时候请假。 这一次,他一进棉厂就听人议论说,棉厂的一把手贾厂长被赦副厂长给气跑了。 棉厂的一把手贾厂长不就是女儿的未婚夫贾玉轩吗。尽管还没有定亲,可村里人都知道女儿的未婚夫是县棉厂的厂长。 今天卖不了棉花,本来就沮丧透顶,又听说贾玉轩被什么赦副厂长气跑了,林青山的心情更沉重了,他想赶紧见到女儿问个究竟。 到了财务室门口,他和上午一样,又站在门外探身向里张望,只见那两张挨外边窗户的办公桌前,只剩下好看的女会计,挨里面窗户的办公桌前,却不见了文雅的男会计,又听见最里面的套间里正传出来汇报工作的柔和男声,可还是不见凤鸣。 “同志,凤鸣还没回来吗?”林青山赔着笑,问好看的女会计。 好看的女会计就是贠会计。 她现在已不像上午那样整理票据,而是端杯茶水,站在窗前,专心的望着窗外,像是看到了有趣的事情,林青山的问话好像突然打乱了她的趣味,她很不情愿的从趣味里出来,见上午来打听凤鸣的老男人又来问凤鸣的事情,有些不耐烦。 “林会计请的长假,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不用再等了。”贠会计不耐烦的说。 请长假?一时半会回不来? 林青山的心,立时悬了起来,他立即预感到了不祥,觉得女儿出事了,出大事了。 女儿究竟出了什么大事,需要请长假?是不是被贾玉轩……他不敢往下想了。 林青山见好看的女会计有些不耐烦,他深知她也不会告诉自己实情,再问也是白问,那还不如不问,省得她烦了。于是,便转身离开了。还没走进门洞,只见贾玉轩迎面走来,他身后还紧紧跟随着一个雄赳赳气昂昂的壮年男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69章 林青山一看到贾玉轩,便怔住了,站在原地打量着贾玉轩。wap..com 他从贾玉轩的气色,神态,走路上,完全看不出他被人气跑的迹像,反而是自信愉悦,就跟打了胜仗一样,他身后的人更甚。 贾玉轩一眼看到正望着自己犯怔的林青山,惊诧之余,赶紧迎了上去。 “伯……”贾玉轩出口喊了声伯,又立即担心凤鸣伯心里不乐意,毕竟还没定亲,农村人很忌讳,便赶紧改口,“伯……父,你怎么来了?” 林青山立即质问:“凤鸣呢?她请长假去哪儿了?” 林青山态度很不客气,几乎是在兴师问罪。 贾玉轩一怔,随即便会意的一笑。 “凤鸣带薪上大学去了。”贾玉轩便附近林青山,压低声音说,“今天上午我送她去报的到。” 贾玉轩又笑问:“伯父您……怎么这个时间点来了?” “哦,哦哦……”林青山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意识到刚才的态度太差劲,还有女儿带薪上大学的这件喜事突然从天而降,他有些不知所措,很难为情,满面的歉意,支吾着说,“来……来来,来卖棉花,可今天都没怎么放棉车,这咋回事儿?” “哦,哦哦。”这回轮到贾玉轩“哦”了,他当然知道今天没怎么放棉车,便赶紧说,“伯父,是这样的,今天厂里出了点小变故,明天保证能卖棉顺利。” 贾玉轩略一思索又说:“路太远,今晚您就不要回去了,我派人先将棉车拉到我家,伯父在我家委屈一晚,明天我派人帮您拉过来。” 贾玉轩说罢,回头安置身后的丁主任:“你赶紧去派几个合适的人,先把林会计家的棉车拉我家吧。” 这让丁主任很无语,他觉得贾玉轩这样安排,有些不合适。心想,你和林会计的事情也没有经过你父母同意,你就在这里自作主张,突然把她的父母领家里食宿岂不是太唐突了,你父母万一不认可林会计呢,那不是自找麻烦吗。再说了,县城那么多单位,那么多空院,那么多旅馆,随便找个地方停一晚棉车不就行了,没必要拉自己家里,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可当着凤鸣伯的面,丁主任也不好直接劝说贾玉轩不能这样安排,正犹豫不定呢,林青山一摆手拒绝了。 “不用,停在我孩子学校那儿就行了,那儿也有住的地方。”林青山说。 “哦,那也行。”贾玉轩点头说,“伯父,你累了一天,我派人送你去一中吧。” 贾玉轩说罢,立即回头安置丁主任,让他找人送凤鸣的伯去一中,尽管林青山连声拒绝。 这个时候,靳科长从办公室出来,一看到门洞口的贾玉轩和丁主任,急速的跑了过来,他担心而又激动的望着贾玉轩和丁主任,表情很迫切,他是想知道二人去办的事情的结局。 贾玉轩一看到靳科长,立即又说丁主任:“那让靳科长去办吧,你还是先仅着这件事来办。” 这正称了丁主任的心,他便赶紧向靳科长介绍了凤鸣的伯,然后吩咐他:“林会计的父亲今天来卖棉花了,现在天晚了,离家远,拉回去太麻烦,你赶紧找几个体质壮的人,帮他把棉车送到一中学校去。” “哦,嗯,好。”靳科长有些不情愿,他实在想知道贾玉轩和丁主任去办的事情成功了没有,还没等他打探一下呢,领导便给他支使活儿了,尽管不情愿,但还是立即照办了。只见他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洞,出去找人了。 “伯父,先请到办公室歇会吧。”贾玉轩向凤鸣伯作个请的姿式。他想在靳科长找到人之前,先让凤鸣伯去他的办公室喝杯茶,稍作歇息。 丁主任更无语了。这节骨眼上还对凤鸣的伯礼仪有加,面面俱到,请他到办公室歇息喝茶,真是对林会计上心,可你也得分个时候呀。丁主任心里着急,当着凤鸣伯的面又不能提醒贾玉轩。他也知道这是皇上不急他这个太监急,急也没用。 丁主任真是害怕凤鸣的伯不识时务,真会去贾玉轩的办公室歇息喝茶,完事了再顺便吃个晚饭,那可就太耽误正事了。 丁主任焦急,心里恨不得伸出手去推凤鸣的伯赶紧走人。 林青山早从丁主任的神色上看出来他们很忙,即便他们不忙,这个时间点他也不会再去贾玉轩的办公室歇息喝茶。所以,他一摆手赶紧拒绝了:“不了不了,他娘看着棉车怕是早等急了。” 林青山又说:“棉车还在下公路半里的地方停着呢。”他说这话时,早走进了门洞。他这是告诉贾玉轩自家的棉车位置,省得一会儿那个年轻科长找不到自己的棉车。 贾玉轩赶紧在林青山身后嘱咐说:“伯父明天来也不要太赶早,即便下班之前过来都能顺利卖掉,包括结算取钱。” 林青山嘴里回应着,回头冲贾玉轩挥了挥手,然后他快步穿过门洞,很快消失了在贾玉轩的视线里。 正是日沉西山的时候,浑浊的晚辉加重了人们心里的焦灼。这个时候的棉厂东门,很兵慌马乱,因为磅上提前下班了。而排到东门外的棉农又眼巴巴的堵在东门外,一看到磅上人下班了,个个绝望的想骂人。 林青山挤出了棉厂东门,弓身猫腰的在拥挤的棉车里穿梭,他睁眼看到的棉农,皆是情绪低落而绝望,如同西天沉没的夕阳。他一个小时前的心情何止不是如此,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因为内心已经接受今天卖不掉棉的事实,再就是,他一想到女儿凤鸣带薪上大学去了,卖不掉棉的那种沮丧,哪里还有丝毫的踪影,有的只是喜上眉梢,甚至都忍不住想脱口哼个小调,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没走出半里,靳科长就带着几个男职工追上他。 靳科长带人一追上林青山,将林青山介绍给几个男职工,就赶紧吩咐几个男职工中的带队人,让他带人去送林青山,而他本人又立即折回了棉厂,因为他实在太想知道贾玉轩和丁主任出去办事的结局,尽管他从贾玉轩和丁主任的表情上已看到了好消息,但他还是迫切想知道是多好的消息,好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已经拿到了能让赦厂长服软的上方宝剑,明天磅上是不是可以甩开膀子收棉了。 可他一折到东门,却发现东门外浓烟滚滚,大哭小叫的乱做一团。 他拼命挤到跟前一看,发现是一辆棉车上的棉花着火了,车主是一位老棉农,正扑到着火的棉车上嚎啕大哭,还口口声声说他不想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0章 靳科长以为是别人恶作剧,点着了老人的棉车,听了周围人的议论,才知道是老棉农自己将自家棉车给点着了。 老棉农为何要点着自家的棉车呢? 原来是老棉农赶着驴车来卖棉花,一连来了几趟都没有卖掉,验湿员说棉花太湿,让他回去晒干了再来。可这位棉农的棉花,抓到嘴里一咬,棉籽直嘣牙,明明干过头了,可验湿员每次都说的他的棉花湿,让他回去再继续晒。 特别是今天,老棉农天不亮就来到了,虽说没有排到最前边,中间就隔着几十辆棉车,按以往的惯例,第一轮他的棉车就能放进去。可是,今天出鳖邪了,他前边的几十辆棉车,放了一天,好不容易轮到他的棉车了,磅上提前下班了。 老棉农绝望了,觉得棉厂太黑暗,觉得棉厂就是专门针对他的,就是变着法儿捉弄他,变着法儿不让他卖掉棉花。 既然卖不掉棉花,那就一把火烧了吧,所以,他从身上摸出火柴,将自家的棉车给点着了,就在棉厂东门外给点着了。 周围的棉农只是七嘴八舌的劝说老棉农,没有一个上前灭火的。 靳科长眼看着那火势越来越大了,他想灭火,可两手空空,没东西可使。他觉得这事情严重,赶紧挤进大门,去向贾玉轩汇报。 再说贾玉轩,他一回到办公室就准备趁着领导班子还没有下班离厂,立即召开个领导成员会议,宣读撤免赦厂长副厂长的文件。于是,丁主任赶紧让孙玉玲在喇叭里通知全体领导成员到二楼小会议室开会。 孙玉玲刚在厂喇叭里宣布了开会的事情,靳科长便神色神色慌张的跑到了贾玉轩面前。 “着火了,着火了……”靳科长气喘吁吁的说。 “怎么了?”贾玉轩嫌靳科长太咋呼。 “着火了,东大门,一个老棉农因为卖不掉棉花就将自家棉车给点着了。”靳科长说。 贾玉轩一听说有棉农在厂门口烧棉车,也顾不得开会的事了,立即带人赶了过去。 准备开会的小会议室里已经聚了些领导,听说有人点火,也都涌出了会议室,闹哄哄的跟随在贾玉轩身后跑出来了。 被点着的棉车,紧挨着东大门,如果磅上不提前下班,继续开大门放棉车,哪怕只放一辆棉车进来,就会轮到着火的老棉车,可惜的是,前场提前二十多分钟下班了,更别说加班加点了。 只见老棉农的那辆棉车,冒着浓烟,明火蹿起老高,干燥的棉籽在火中啪啪作响。那位老农趴在棉车上嚎啕大哭:“这是gcd的天下吗,这是gcd的棉厂吗,这还是新中郭吗……” 他的衣袖很快也被明火给燃着了。 吓得旁边的棉车,是纷纷后撤。 一时,因为棉车涌动,引起了强烈的拥挤,有的棉车还被挤在路与田野之间的沟壑里,场面很是混乱。 而大门以里,门卫、保安和正下班的职工堵成一片,怔怔的望着燃烧的棉车,望着嚎啕大哭的老棉农,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去阻止,去帮忙灭火。 赦厂长和一些前场的主管们,正簇站在磅口与东大门之间的外场上,他们有说有笑,像看戏一样看着拥挤的大门口,对于他们来说,棉车是在大门外燃烧的,还是棉农自己点着了自家的棉车,这与棉厂半点半关系没有。不但没关系,他们还正在商量,等消停下来之后,让保卫科将烧棉车的老棉农给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因为他在棉厂附近纵火。 贾玉轩带人一路小跑的出了门洞,先看到的就是赦厂长和前场的主管们正望着东大门那边看热闹,他也顾不得理会他们,直奔拥挤的东大门,他身后簇随着丁主任和几个中层领导。 陈科长听到喇叭里哟喝开会,也从西大门那边赶了过来,一进外场就看到贾玉轩向东大门那边急赶,身后还跟随着一些中层领导,他也立即跟随过来。 隔着拥堵在大门前的众人,能看到外边浓烟升腾。 贾玉轩喝斥众人闪开大门,一步跨出来,只见棉车最上面那包棉花都着了三分之一,还正在引燃另一包棉花,老棉农的衣袖已起了明火,可他似乎没感觉到烧痛,还一个劲的哭喊。 “我与公家没冤没仇的为啥要针对我……” “公家的棉厂也这么黑暗吗……” “这县棉厂还是不是gcd的棉厂……” …… 老棉农哭得是撕心裂肺,那个绝望和悲痛就别提了。 贾玉轩上前,一把拉开老棉农,去扑打他衣袖上的明火。 随后追赶过来的丁主任,靳科长,还有那几个中层领导立即投入灭火。 陈科长赶过来,一看眼前的阵式,又立即折了回去,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把铁锹。他是保卫科长,服过军役,比别人有灭火经验。只见他拿起铁锹,奔跳着去到东边的沟壑边,挖起湿泥土,回来压在正燃烧的棉花上。 司机班的主管现在是杨进辉,吕科长被撤了之后,他接替了吕科长的司机主管职位,他也是军人出身,在部队里受过专门训练,面对突发事件时,反应比一般要敏捷。只见他也立即操起另一把铁锹和陈科长一起去沟壑里挖土灭火。 这时,拥挤在门前的职工见厂领导都在灭火,也站不住了,纷纷加入到灭火的行列,没有铁锹,他们就用手,从沟壑里挖出泥土,往燃烧的棉车上压。 人多势众,火很快就压灭了。 老棉农已停止了喊叫,只一个劲的坐在地上哭,还是哭得撕心裂腑。 贾玉轩已经了解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他先是诚恳的向老棉农道谦,赔不是,然后又向老棉农保证。 “大爷,你放心,明天你的棉车第一个进棉厂,刚才燃着的棉花,我们棉厂包赔损失。今晚你就住下来,今晚和明天的一日三餐,由我们棉厂负责。”贾玉轩蹲在老人跟前,握着他的手,愧疚而诚恳的说。 老棉农慢慢停止了哭泣,用衣袖擦了一把眼泪和鼻涕,抬起昏花的双眼打量贾玉轩,只见贾玉轩是个年轻人,刚才漫上来的微弱希望又消失了,有些失望的问:“你是谁?说话算数吗?” “我是这棉厂的一把手,说话当然算数。”贾玉轩保证说。 不知道贾玉轩是一把手,老人还对他的话抱有些渺茫的希望,一听说贾玉轩是棉厂的一把手,连渺茫的希望也没有了,老棉农是大失所望,已经止住了哭泣的他,又悲痛欲绝的哭起来。 “还说话算数,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不保。你这个一把手今天都被气跑了,说话算数还会被气跑了。”老人边哭边说。 贾玉轩一看眼前这阵式,光用嘴说是不管用的。于是,他安置司机主管杨进辉留下来安抚老人,又从老棉农的花车里掏了几把棉花装进兜里,然后带着阵科长,靳科长,丁主任,及一些领导回了厂。 赦厂长一看到贾玉轩进厂了,赶紧带着前场的那些主管们迎了上来,他就像个一呼百应的统帅带领着众部下,很威风凛凛,得意之情是溢于言表,他来到贾玉轩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贾玉轩,很努力的在贾玉轩的脸上搜寻着他想要的无奈和难堪,结果他很失望,贾玉轩那干净好看的脸上哪有什么无奈和难堪,仍然是一如既往的沉着自信,好看的嘴角上扬着,绽露着英武的微笑,很有气度的望着他赦厂长,就像一位智者望着脚下的众生。 一碰上贾玉轩那双睿智的蝌蚪眼,赦厂长就开始心虚。 他不由自主的将目光移开,心想:真会装,看你能装多久,收不到棉花,等着西北风吧。 于是,赦厂长强迫自己再次望向贾玉轩,一脸蔑笑的说:“贾厂长,靳科长说你找我,什么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1章 贾玉轩一听赦厂长问找他有什么事,不由得笑了。他望着赦厂长,心想,还真让靳科长说着了,赦厂长即便来见自己,也会在下班之后。何况,他并没有来见自己,只是在这里碰到了,顺便随口一问。 没撤免赦厂长之前,贾玉轩都是隐忍着,笑脸相迎,现在赦厂长已经被撤职了,撤免他的红投文件就是公文包里装着,一切的较量都已经彻底结束,贾玉轩还是微笑依旧。 “没啥事。”贾玉轩望着蔑笑的赦厂长说,“棉麻新下达了一份很重要的文件,我让靳科长张贴出来,你一会儿也过去看一下吧。” 本来打算召开一个厂领导成员会议,小范围宣布一下对赦厂长的撤免一事。现在看起来,厂领导成员会议就免了吧,赦厂长不配享有,还是公开张贴出来,让全厂职工和所有棉农有目共睹吧。 贾玉轩说罢,示意丁主任和靳科长去张贴棉麻下达的文件。 丁主任和靳科长会意,快步回到办公区,去取文件了。 贾玉轩则留下来与赦厂长及前场那帮主管们交谈,询问一些收购上的事情。 “谁是验湿主管?”贾玉轩微笑着冲那帮主管们问。 验湿主管一怔,不知道贾玉轩是啥用意,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慌乱的望向赦厂长。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望向验湿主管,贾玉轩也随着众的目光望向他。 “你就是验湿主管?”贾玉轩微笑着问他。 “是。”验湿主管有些心怯。 贾玉轩从兜里掏出老棉农的籽棉,递给验湿主管,说道:“你现在验一下这棉花干不干。” 验湿主管接过,拿起一掰籽棉放进嘴里一咬,只听嘎嘣一声,一听就是干透的籽棉。 “很干。”验湿主管很肯定的说。 “这就是那位老棉农的棉花,既然是很干,为什么他一连来五次,验湿员都说太湿而拒绝验收?”贾玉轩笑着质问。 “哦。”验湿主管脸上的心怯一下子解除了,他一脸释然的说,“是这样的贾厂长,有可能是那老头的棉花包装得太实,装得太实容易起热,验湿器会失灵……” 验湿器的形状,和《少年闰土》里插野猪的胡叉有些相似,但验湿器的杆径没那么长,只有一尺左右。胡叉是三根利齿,验湿器是两根利齿,两根利齿的间距有半尺左右——其实那是两根金属探头。 验湿器的杆径末端有一条电线,电线的另一头连在一个和中型收音机一样大小的黑匣子上,黑匣子上有个挎带。 平时验湿员上班工作的时候,肩上挎着那个黑匣子,手持胡叉一样的验湿器,冲着棉农车上的棉花包使劲插进去,如果是干棉花,验湿器没有什么反应,如果棉花没晒干,有湿气,那个黑匣子就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厂里给验湿员的规定是,如果验湿器发出鸣叫声,为了防止验湿器失灵,也就是棉农的棉花装太实,验湿员要亲自动手,用牙齿咬棉仔来确认。 可那些验湿员大都不负责任,图省事,验湿器一发出鸣叫,立即拒收。 贾玉轩来棉厂之后,对棉厂的收购业务还是熟悉的,他知道那个规定。就是验湿器一旦发出鸣叫,验湿员要亲自用牙咬碎棉籽以确认是不是验湿器失灵,只要咬的时候,籽棉的籽壳发出啪的一声响,就说明籽棉的干湿成度符合棉厂的收购标准。 那老棉农的籽棉用牙一咬直震牙,说明都干过头了,可老棉农来了几趟都因为验湿机的误判而发出湿的鸣叫。当时负责验湿的验湿员稍微有点责任心,用牙咬一下棉籽就能确认是符合的,可那么干的棉花,老棉农来来(回)回跑了五趟都因为验湿机的误判而没有卖掉棉花。 所以,贾玉轩便问验湿主管:“既然那老棉农的棉花有可能是装太实了致使验湿机误判,那当时的验湿员就应该提醒他,可验湿员却要求他回去继续晒棉,这不是误导人家嘛,那么大年纪了,让他来来(回)回跑了五趟都没有卖掉……”新笔趣阁 “贾厂长。”那验湿主管竟打断贾玉轩的话,很不耐烦的说,“我只是说有可能是装太实了,具体是不是装太实,我也不敢确定,因为验湿器失灵的原因有很多。” “既然验湿器失灵,你属下的验湿员为什么不照顾他一下,咬一下棉籽,他那么大年纪了,几十里的乡间土路,让他一连白跑了五次……” “贾厂长,我们验湿员也是人,一个磅上的验湿员每天要验收几十万斤棉花,如果全用牙咬,恐怕验湿员的牙齿早掉光了。”验湿主管说着,突然一脸不屑的忍俊不禁。 赦厂长和前场的中层领导也跟着哄笑起来。 贾主轩知道验湿主管在狡辩。 一个磅上的验湿员每天要验收几十万斤棉花,如果全用牙咬,恐怕验湿员的牙齿早掉光了。 怎么可能全部用牙咬呢,只有验湿器失灵的时候,验湿员才会用牙咬,怎么会一天验收几十万斤棉花全用牙咬呢。 但贾玉轩不想和眼前的验湿主管计较。 这时,丁主任和靳科长已经拿出棉麻下达的文件,正在结算室的南山墙上张贴,周围簇围了很多人,他们看了文件,开始交头接耳,并纷纷向这边张望。 贾玉轩又问验湿主管:“今天人不多吧,十二台磅,一天就收了几十车棉,大爷的棉花为什么还没验收?你这个做主管的也有责任吧。” “可今天他的棉车根本就没有放进来呀贾厂长。”验湿主管很理直气壮的说。 赦厂长和前场那些中层领导又哄笑起来。特别是赦厂长,还暗中向验湿主管伸出了大拇指,以示嘉奖。 不错,一点也不错,老棉农的棉车今天确实没有被放进厂,验湿主管没有什么任何责任和过错。 倒是贾玉轩无话可说了,他歉意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验湿员的话。然后,将视线从验湿主管身上转移到赦厂长脸上,便用手一指贴布告的地方,说道:“赦厂长,你带着他们去看看棉麻今天给咱棉厂新下达的文件吧。” 贾玉轩说罢,好看的嘴角上扬,坦然而自信的微微一笑,转身回办公区了。 一般情况下,若是副职与正职的关系融洽,副职突然被上边给撤免了,正职因为顾及副职的面子,只和副职当面出示了撤免文件,并不对外宣扬。若是副职与正职的关系很一般 ,副职突然被上边给撤免,按正常程序,开个领导成员会议,在会议上宣布一下就行了。 其实,对于在领导成员会议上被宣布撤免的一方来说,都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但现在,贾玉轩一不与赦厂长单独面对面的出示撤免文件,也不在领导成员会议上宣布,而是将撤免文件直接张贴到东大门里面的结算室南山墙上,让所有上下班的职工和卖花棉农都有目共睹,看他赦厂长是个什么感觉。 结束了,最其码眼下,他赦厂长在县棉厂的副厂长生涯结束了。至于说上边想保他的人再把他安置在什么地方继续当领导,那都与他贾玉轩和县棉厂没任何关系了。 贾玉轩能想像得到,赦厂长看了撤免他的文件,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他有多难堪。 还不只是难堪,难堪只是表面的,而真正的疼痛,是在他心里。上午还大权在握,呼风唤雨,认为棉厂是自家的,他想怎样就怎样,想推迟上班就推迟上班,想提前下班就提前下班。整个白天他好气势,可傍晚就什么都失去了。那种失去权力的痛,于他赦厂长来说,不亚于抽骨断臂。 怪谁呢,他咎由自取。看起来,自己的修行应付他赦厂长还绰绰有余,最其码能让他的报应根据自己的需要降临的很及时。若换上年龄大的人,耐心又不是很足的领导,今天不被他气死恐怕也会被他给气出个心脏病。 贾玉轩回到办公室,赶紧让孙玉玲在喇叭里宣布,取消所有领导成员的会议,晚饭后只召开主要领导会议。主要领导会议,是所有的副厂长,所有的主任,所有科长,至于前场那一帮主管,就没资格参加了。 此时此刻,贾玉轩感觉赦厂长已经亲眼看到了撤免他的红投文件,那上面有棉麻经理和棉麻人事经理的亲笔签字,还有棉麻公司和人事部门的大红印章。他赦厂长看到撤免他的红投文件之后,在众人的瞩目之下,他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怒发冲冠,火冒三丈,气冲冲的寻过来找自己说理,或者动武,狠狠的暴揍自己一顿。 所以,贾玉轩回到办公室之后,很是警惕。陈科长让孙红军挑了几个能干的保安,一直守在办公区的大办公室值班,以防赦厂长狗急了跳墙,兔急了咬人。 到晚饭点的时候,靳科长去伙房把贾玉轩的饭打回来,并向贾玉轩汇报说,赦厂长看了撤免他的文件,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连他自己的办公室都没回,骑车直奔西门而去,出西门走人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2章 贾玉轩听了靳科长的汇报很纳闷。凭赦厂长以往的气势,不应该如此怂蛋。再一想,觉得赦厂长也可能回他老爹那里商量对策了吧。 当天晚七点半,在棉厂的小会议室召开了主要领导会议,通报了赦厂长被免职的事情,然后,将前场那帮主管的任免事宜全权交给丁主任和靳科长。 赦厂长的任免权在棉麻公司,前场那帮主管的任免权却在棉厂。 前场的主管一大堆,什么验湿主管,验级主管,开票主管,过磅主管,垛长主管,反正等等。那一大堆主管,是留用,还是免职,贾玉轩全权交给丁主任和靳科长去处理了,到最后他只需过目一下处理结果就行。 好在丁主任有心里准备,提前就把这件事给演习了无数遍,人选心里早有数了,他连夜拟好名单,请贾玉轩过目,征求贾玉轩的意见,建议明天上午开一个任免会。 “不行。”贾玉轩一口给回绝了,毫无商量余地,他伸手接过人选名单,说道,“收花任务这么紧急,哪有时间开任免会议,下个任免通告,盖上公章,明天一早贴到东门那儿就是。” “行。”丁主任立即赞同。 贾玉轩手持着人选名单,只是相应的浏览了一下。 他才没心情参与前场中层领导的任免之事,说是过目,也只是大概浏览一下。因为他相信丁主任会人尽其用的调配他们。.c0m 可是,他突然在名单中看的一个很刺眼的明字——冷辉。 “冷辉?厂里有几个叫冷辉的?”贾玉轩随口问。 “就那一个。”丁主任说。 “垛长?”贾玉轩想起了那个狼顾鹰视回头望自己的冷辉。 “是的。”丁主任点头说。 “如何安置他?”贾玉轩问。 “当然保留他的垛长职位。”丁主任还想重用冷辉呢,自然在贾玉轩面前称赞他。 “哦?他很优秀吗?”贾玉轩笑着问。 “嗯。他人不错,很随和。哦对了,那一年开假票的事件,就是他举报的。事后也忘了给他个奖励了。”丁主任当然不知道贾玉轩有多厌恶那个冷辉,开始提他的功劳。 其实呢,丁主任如果接任了赦厂长的职位,他还准备让冷辉当垛长主管呢。 丁主任想重用冷辉,其实并不仅仅是冷辉举报了开假票的事情,有功劳,主要还是,他的亲戚来卖棉花,他去垛上找全兴帮忙,正好全兴不在,当时,一旁的冷辉一听说丁主任亲戚来卖棉花需要帮忙,他二话不说,立即给丁主任出谋划策。 “棉花湿也好解决,就是麻烦一些。”当时冷辉说。 “反正已经放进来了,外场都是青石漫地,赶紧找一片闲地儿晒一下。”当时冷辉说。 “然后包的时候,别包太实,咋蓬松咋包。一次包不完,就做两次卖。”当时冷辉说。 当时丁主任一听,担心的问:“湿棉上垛,万一霉变了怎么办?” “这你就放心吧,上到垛上我会让人把湿棉撒在最上面。你是知道的,那些棉垛白天都把篷给撤了,风刮日头晒,进入喂花机之前保准干的透透的。”当时冷辉说。 “给你亲戚提个醒,就是干透的棉,装太实了验湿器照样叫唤,没干透的湿棉,包的蓬松些,验湿器也验不出来。”当时冷辉说。 “我进厂头一年就是验湿员,最把那验湿器的老底儿,那玩艺儿也就能糊弄一下那些棉农。”当时冷辉说。 …… 当时冷辉不但帮丁主任出谋划策帮亲戚帮掉了棉花,找了几个垛上的年轻人去帮他的亲戚抬包上垛。 所以说,丁主任对冷辉的印像非常好。 但此时此刻,丁主任却不能如实向贾玉轩说冷辉曾经帮过自己的忙,但他很想保住冷辉的垛长之位,尽管他也知道冷辉与赦家有些裙带关系。 “我怎么听人说是他想分赃没得逞,才举报的。”贾玉轩对这个冷辉都烦感透了。因为他给砖厂老板的通风报信,差点害了凤鸣。 爷爷曾说过,春夏是树木的得势期,想要摘光它的叶子,付出很巨大的代价也未必摘得光。到了秋冬,只需要一场北风,一夜之间它的叶子几乎掉光。现在就是他赦厂长的冬季,当然要趁这机会把他的铁爪牙给一起弄下去。 丁主任一听,二话没说,立即拿起笔将冷辉的名字给划掉了。 “这种人,以随和的外表掩盖阴暗的本质,最可怕,还是把他调到脱绒车间吧。”贾玉轩说这话的时候,注视着丁主任的表情。 丁主任一怔,很是意外。凭他对贾玉轩的了解,根本不会如此露骨的评价一个人,如此极端的针对一个人。而此刻,他却如此评价了,也如此针对了。那他肯定对冷辉有不为外人所知的了解。 丁主任心里为冷辉惋惜,但看贾玉轩的态度,很坚决,他也没必要拂贾玉轩的意。 “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和唐厂长交接这件事。”丁主任赶紧点头,有些遗憾的说。 丁主任脸上流露出来的遗憾,贾玉贾全看在了眼里,他知道丁主任心里为冷辉惋惜,也可能整个棉厂的人私下都会为冷辉可惜,认为他冷辉是因为与赦厂长有亲戚关系才被错杀到车间的。可他们却不知道冷辉曾经替那个砖厂老板监视凤鸣的举动,然后为砖厂老板通风报信,险些让凤鸣吃大亏的事情。不过,别人不知道更好,贾玉轩当然也不会提及那件事,因为一旦让外人知道了那件事,别人会说他贾玉轩公报私仇。 冷辉必须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唐厂长曾经说过,棉厂的脱绒车间最脏,棉絮飞荡,从里面穿过就一身棉絮,那个车间的职工上班时是个人,下班出来时就不是人了,都变成德国长毛兔精了,连眼睫毛上都是棉絮。 反正冷辉爱干不是人的事情,那就让他去脱绒车间变成德国长毛兔精吧。 这一刻,贾玉轩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影。看到自己心里的阴影,是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但他必须这样做。 贾玉轩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的私心和阴影有时候也是他本人立足这个世界的防身武器。 能看到自己内心的阴影,这让贾玉轩心里很不舒服,但他对冷辉,无法原凉。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3章 夜深了,丁主任也回他自己的居室了,贾玉轩也进套间歇息了。 棉厂是个不夜城,特别是收花旺季,晚上站在西门外的公路上看棉厂,如同一个遗世独立的不夜王国。车间楼灯火通明,轰隆作响;车间以西的硬件区,排兵布阵似的硬件包垒摞成行;内场区域,一个接一个的高大棉垛;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上,不时的有人穿梭…… 办公区安静下来,除了大办公室,各房间的灯光都熄灭了。 对于丁主任来说,这个晚上,是个不平静的晚上,也是激动人心的晚上,直到凌晨两点,他才将一切事情彻底安置妥当,熄了居室的灯上床睡觉。 躺在黑暗中的人,谁都没睡意。 丁主任和靳科长睡不着,是因为兴奋;贾宇轩无眠,是因为一直在思索和预测明天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他知道赦厂长不会善罢甘休的,明天一早,说不定老赦就会寻上门,名义是来了解情况,实际上是向自己兴师问罪。 凌晨两三点的时候,贾玉轩才免强入睡,但一入睡就做梦了,梦到了凤鸣,还梦到了爷爷,就是没梦到赦厂长被撤免之后有可能会出现的不良局面。梦里的情景和故事也没个具体的连贯,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贾玉轩睡得正香,有人在外边拍他的房门,拍得特别响,特别急,都不带喘气的,一直拍。贾玉轩被拍醒了,睁眼一看,窗户都亮堂了,他困得直掉头,但还是披着衣服踏着鞋出来,开了房门,拍门的人一头撞进来,原来是保卫科的陈科长。 “那老头在咱厂对面的树上上吊了。”陈科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什么?”贾玉轩没听明白。什么老头上吊? “昨晚烧自家花车的那个老头,在厂对面的树上上吊了。”陈科长重负说。也可能是冷的缘故,他说话都不囫囵,嘴唇直打哆嗦。新笔趣阁 “把他安排的好好的,为什么上吊?”贾玉轩惊问。 于是,陈科长便开始向贾玉轩说经过。 原来,昨天晚上,司机主管杨进辉一直留在东门外安抚那位老棉农,老棉农最后也平静下来了,虽说不说话,坐那发怔,但他不再哭喊了。 杨进辉还去伙房给他端了饭菜,然后从仓库给他借了塑料布,抱了铺盖,让他过夜用。他的驴在对面地头的树上栓着,杨进辉还给他的驴弄了草料。 当时,卖花的棉农散的差不多了,只有几十辆留下过夜的棉车还拥堵了大门外,老棉农也不孤单,天气又晴朗无风,躺在棉车上过夜,应该很暖和。 可没想到,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在东门外过夜的棉农突然骚乱起来,拍大门喊棉厂的门卫和保安。 值班的花脸老门卫和小保安被喊醒了,那老门卫赤身穿着军大衣,也没顾得上扣扣就跑出来了,小保安一身秋衣秋裤,也紧随老门卫出来了,二人听棉农七嘴八舌的一说,都吓坏了。花脸老门卫胆大,双臂抱在胸前去对面看究竟。 只见昨晚哭喊的那位老棉农在对面地头的树上上吊了,就是栓驴的那棵扬树上上吊的,他是踩着驴背上去的,如果没有那头驴,他还上不去,够不着树叉上吊。 花脸老门卫吓坏了,赶紧让小保安去报告领导。小保安也不敢直接去报告贾玉轩,赶紧跑到陈科长在棉厂的家去拍门,睡得正香的陈科长被拍醒了,听了小保安的报告,赶紧来拍贾玉轩的门。 谁也没想到会出人命。 未来等于无法预测的不确定性。 贾玉轩听了陈科长的汇报,“哦”了一声怔住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这太意外了,他一晚上都在思索和预测撤免了赦厂长之后,赦家会如何上门寻事,可怎么也没有想到,那老棉农会自杀。 他觉得事情要弄大了。 可既然发生了,也不能逃避呀,得赶紧处理和上报。 办公区的人已被陈科长拍醒了一大半。其中就是丁主任和靳科长。二人昨晚上也是睡得很晚,这还没睡住呢,就被拍醒了。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出门看究竟,见拍门者进了贾玉轩办公室,便也赶了过来,一听出了人命,一时都不知所措。 “丁主任,你赶紧回办公室写成材料,如实写,越详细越好,八点之前一定赶出来,我们要去一趟县正府。”贾玉轩也不困了,一如既往的理智和清醒。 按理说,写材料的事情,理应是宣传科的靳科长来操笔。但丁主任在这方面,更擅长,他写出的材料,理据清晰,简单扼要,重点明确,一目了然。 没有出人命,赦厂长只是被免职,这一出人命,恐怕赦厂长不只是被撤免那么简单了,他还要为老棉农的死负法律责任。尽管老棉农不是他赦厂长亲手杀死的,却是因为他昨天故意延误收棉而造成的。 他没杀老棉农,老棉农却因为他而死。 丁主任在这方面是内行,因为没来棉厂之前,他在棉麻公司给一把手当了好多年的文秘,当然知道如何写了,贾玉轩一吩咐他,他二话没说,起身回他的办公室写材料去了。 那个老棉农的尸体还在树上吊着呢,贾玉轩让陈科长赶紧找人去给放下来。 “这种事得找上年纪的人吧。”陈科长有些为难。 陈科长的意思是,这种和死人接触的事情,只有上年纪的人才敢做,而保卫科都是年轻人,厂里那几个打杂的老职工现在还没上班,因为现在七点不到。他陈科长又实在不想亲自上阵去树上御尸体,尽管他是军人出身,不畏惧尸体。 陈科长又说:“这个时间点,咱厂还不好找上年纪的人吧。” “东门的老门卫不是上了年纪的人吗。”贾玉轩见陈科长为难,赶紧提醒他说。 不错,东门的花脸老门卫快六十岁了,确实是个上年纪的人,一身白殿风,连脸上和头上都是。特别是他那张脸,一半几乎全是白殿风,一半没有半点白殿风,中间的界限颜色又偏深,就跟两个国界的界线似的。头上也是一片一片的白,咋一看上去,整个人就跟个花猫精似的。 关键是,他还是个地皮工。 地皮工都是附近的村民,能来棉厂上班的地皮工,如果不是村干部的亲戚,那就是地头蛇兼无赖。 一提起东门的花脸老门卫,陈科长首先想到了他媳妇。 那花脸老门卫之前是个光棍一条,去年冬天托了自己的福,凭白拾了一个外地的流狼女做媳妇,又让媳妇在棉厂干临时工,吃住都在棉厂,还在东门门卫室后面搭了间小厨房,小日子过得很滋润。当初若不是自己对那个流狼妇女有想法,把她叫到门卫室暖和,哪有你花脸的好事,平时没有一句感恩的话,让他给自己送锦旗都不舍得,只是买了一挂火鞭在保卫科门前噼啪了一下。可气的是花脸媳妇,一看到自己就把脸一扭,连个招呼都不打。 这次,你老花脸把树上的老棉农给卸下来,不仅是执行贾厂长的吩咐,也权当你报我给你牵红线的恩了。 所以,陈科长被贾玉轩这一提醒,立即如醍醐灌顶,知道如何做了,满口答应着便出门去了。 贾玉轩又喊住了陈科长,叮咛说:“昨晚留夜的那些棉农,他们是整个事件的目睹者,可别忘了做他们的口供,要记录的详细些。” 陈科长立即点了点头,又要出门,又立即止步,问:“还有要嘱咐的吗?” “口供上要按手印。”贾玉轩又安置说。 “嗯。还有吗?”陈科长点了头又问。 贾玉轩稍加思索,也没有想出新的问题,便说:“去吧,想起什么了我让丁主任捎信给你。”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4章 屋里只剩下贾玉轩和靳科长了。 靳科长年轻,没经过事,有些六神无主。 贾玉轩吩咐他:“八点之前你和杨进辉跟我去汇报工作。” 靳科长被这突如其来事故的给弄得不知所措,他点了点头,担心的说:“贾厂长,我们棉厂也要为此承担责任吗。” “不要多想了,赦厂长犯下这样大的错误,我这个一把手本来就有责任,对他监督不够,没有带好他,是我这个一把手的失职。”贾玉轩说着,看了看表。 一向沉着冷静的他,此刻也是满面的心事,看得出他心情很复杂。 现在这一切的麻烦和混乱都是赦厂长的捣乱造成的。 让贾玉轩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四十岁多岁的赦厂长为何如此的胡闹任性,感觉他脑子昨天进水了。棉车排了五六里长,他这个坐阵的前场厂长却让下午延迟上班,晚上提前下班,十二台磅,一天收了三十多车棉。 他怎么可以拿工作来发泄对别人的不满,他怎么可以拿工作当儿戏呢? 拿国家赋予他为百姓服务的职权当儿戏,不但不履行服务百姓的义务,还根据自己的心情需要去随意的耍着棉农玩。这下好了,他的官场生涯恐怕要彻底结束了。 如果说被撤免了官职,以后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现在出了人命,能不判刑都万幸了。 一时,贾玉轩有点替赦厂长惋惜。虽说进厂以来二人就一直过招较量,可他从没想过要毁掉他的人生,只是想要他配合自己的正常工作。他赦厂长结朋营私不配合,自己就想收服他。收服不了也无所谓,只要他赦厂长不阻扰自己的正常工作也行。 棉厂的生存之本就是多收棉花,赦厂长在收棉旺季耍小孩儿脾气,卡着棉厂的收棉咽喉,等于掐住棉厂的生存命脉,那就撤免他,仅此而已。只是撤免他的副厂长职务,他的工作关系却完好无缺。工作关系也是他赦厂长的生存命脉,工资待遇一样不少,以后遇着机会还可以爬上来。他赦家有的是人脉,以后有爬上来的机会。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他的工作关系要保不住了,没有了工作关系,他的人生彻底毁了。 唉,怪谁呢,是他自己毁掉的。 这一下,可把老赦家给得罪苦了。 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是他赦厂长咎由自取,别人犯不着为他陪葬。 离八点还有十来分钟时,丁主任进来了,手里拿着新整理出来的新材料。他想的很周到,还重复整理了好几份。 陈科长做的笔录刚才也交给贾玉轩了。 贾玉轩大概浏览一下丁主任整理的材料,又浏览了一下陈科长做的笔录,感觉没问题,便去大办公室给县正府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安置丁主任。 “靳科长和进辉跟我去回报工作,按昨天我给胡经理提议的那样,你暂时代理赦厂长的职务,全权负责前场的收购工作。” 贾玉轩又说:“谨记,收购是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耽误收购。” “放心吧贾厂长,不辱使命。”丁主任很自信的保证。 丁主任盼这一天久矣,他完全能够胜任。何况,这个前场副厂长的位置本来就是他的,只是被可恶的老赦给换包了。 贾玉轩又嘱咐丁主任:“上班之前给验湿员规定死了,验湿是棉农卖花过磅的第一关,如果验湿器发出鸣叫,一定要再次进行手动验湿,用牙齿咬棉籽来确认。” “放心吧贾厂长,今天无论来多少棉车,我保证全部都吃得干干净净,除非棉农嫌价格不合适他自己不愿意卖。”丁主任又保证说。 贾玉轩点点头,他相信丁主任的能力。 杨进辉早在门洞外的车上待命,贾玉轩和靳科长坐车直奔县正府去了。 这件事他要亲自向王县长汇报这件事情,若按级别,他这个棉厂厂长是没资格向王县长汇报工作的,而只有资格上棉麻胡经理汇报,但刚才他和王县长办公室通了电话,王县长的秘书说王县长正在办公室等他去汇报。 幸亏在莹莹的小姨家巧遇了王县长。贾玉轩心里暗想。 冥冥之中,好像有老天在相助。 贾玉轩见了王县长,先呈递了丁主任整理的材料和陈科长做的原始笔录。 “王县长,这是整个事件的详细材料。”贾玉轩将材料递给王县长之后,又赶紧说,“但是,还是请您先听我做简单的口头汇报。” “好,请。”王县长将打开的材料放置一旁说。 于是,贾玉轩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做了简单的汇报。 王县长听了贾玉轩的汇报,眉额是越皱越紧。 “贾厂长,事情紧急,刻不容缓,你直接说,需要县正府的哪些支持?”王县长问。 “谢谢王县长。”贾玉轩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叠纸,双手放在王县长面前,说,“这是老棉农的家庭住址,现在他的家人还不知道他走了,请县正府尽快联系当地的乡机关,赶紧派人去老棉农家里进行安抚,棉厂承担老棉农的所有赔偿。”。 “嗯,接着说。”王县长点头。 “就怕这事儿惊动记者,万一上了报纸,那会对棉厂的收购工作造成很恶劣的影响,所以,还需要咱县正府尽快与咱县宣传部沟通,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贾玉轩说。 王县长立即点头。 “还有,这件事儿都出人命了,能不能让县纪委介入调查,造成这件事情的直接负责人应该被追责,还老棉农一个公正,让老人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贾玉轩说。 “还有吗?”王县长问。 “先暂时这样吧。”贾玉轩说。 王县长立即喊来秘书,吩咐他说:“有三件事需要你立即去办理,第一是赶紧给乡的印堂乡的乡长打电话,让他速速派人去红柳村去安抚……” 王县长将贾玉轩的三个提议给秘书吩咐完毕,秘书立即去执行了。 “谢谢你王县长。”这一刻贾玉轩真的很感动。 贾玉轩又说:“我现在还矛盾纠结呢,隔过棉麻和县社,直接来向你僭越汇报,这是官场大忌,可是……” “不用解释,特殊事情特殊应对,你是正确的。”王县长说着,站了起来,显得很激动。 王县长又激动的说:“不瞒你说贾厂长,你最后这个提议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县长激动的在办公室踱着步,又说,“贾厂长,那天我们从省城回来的路上,我问你,最近三年咱县的棉花种植面积在逐年减少,可棉农卖棉怎么越来越难了。你当时回答的是,这是棉厂的收购效率出了问题。我给你说贾厂长,我很认同你的认为。” 王县长又激动的说:“咱县,算上下面乡镇,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棉厂,这二十多个棉厂有近万名职工,这近万名职工,每月都有工资拿,是谁养着他们?谁给他们发工资?是棉厂吗?是正府吗?都不是,是全县棉农养着他们,棉农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王县长又激动的说:“棉厂创建之初他们确实是把棉农当衣食父母对待的,收购工作很是负责,收购效率很高,现在把他们给养胖了,他们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开始不拿棉农当衣食父母对待了……” 王县长又激动的说:“棉农种棉花,自己富裕了,还养了棉厂,秋后也有钱交农业税了,增加了咱县的财政收入,这多好的事儿。正府天天鼓励棉农多种棉,到了卖棉的时候,你棉厂却因为收购效率太低让棉农因为卖不掉棉花而寻死……” 这个时候,秘书进来汇报说:“王县长,刚才您吩咐的事情我全部打电话传达过了,接下来我会跟进事情的进展情况。”新笔趣阁 秘书汇报完工作就离开了,贾玉轩随后也站了起来。 “王县长,谢谢您对棉厂的支持。”贾玉轩很感激的说。 “行,事情紧急,有什么事情随时打电话。”王县长知道贾玉轩接下来还要处理很多事情。 贾玉轩出了王县长的办公室,用县正府的电话给丁主任打了个电话,他在电话里吩咐丁主任赶紧派人将老棉农的尸体及他的棉车和毛驴给护送回去,他在电话里还一再嘱付,将老棉农的棉花按最高级别,最高价格给收购了。然后,他准备赶去县社向曹主任汇报工作,同时将丁主任整理的材料和陈科长做的笔录材较呈递给曹主任,再然后,他才准备最后去向棉麻胡经理汇报这件事。 按理说,如果按部门级别汇报,他应该先去棉麻,然后去县社,最后去县正府。但如果那样汇报的话,事情不会这么快速的得到解决。特殊事件要特殊处理,只能这样僭越汇报,才能将事情给处理得严丝合缝。 现在,他官方形式上的汇报还没有正式开始,事情已经全部给解决了。 老棉农的家人还不知道老棉农的死讯,当地乡机关已经派人去死者家里做安抚工作了。县宣传部也时刻关注上面的报社记者,一旦发现了他们报道棉农寻死一事的蛛丝马迹,会及时去沟通截拦这件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5章 棉厂的上班时间到了,前场的那帮主管们差不多昨天都知道赦厂长被撤免的事情。但前场近二百名职工还不知道。职工上班都习惯都从东门进厂,第一眼便看到前场主管们的任免通告,接下来又看到了撤免赦厂长的布告。 职工们个个都是难以置信。因为昨天赦厂长还那么气势,呼风唤雨,把年轻的一把手都气跑了,这一夜之间,城头早变换了大王旗,他赦厂长被免职了,现在啥也不是了,普通职工一枚。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相信也得相信,棉麻公司的大红印章盖着呢。 赦厂长被撤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厂,像炸了锅了一样。 老棉农的尸体就在对面的地头放着,陈科长带着一帮得力的保安守在那里,棉厂的收购工作正常进行。 丁主任接到了贾玉轩的电话之后,立即派厂里那几个打杂的老职工和东门的花脸老门卫一起,将老棉农的尸体从棉厂北边的野地里抬过去,抬了几里地,一直抬在公路上,放在了棉厂的面包车上。因为东大门被卖棉车给堵得死死的,无法从厂里穿过去。???..Com 同时又让陈科长将老棉农的毛驴套在他的棉车上,从棉厂北边的野地里穿过去,又费了好大劲才给搬腾到公路上。然后,面包车在前边开路,送老棉农的尸体回家。 丁主任的工作能力确实很强,再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憋着一股子劲,安排了老棉农的善后事宜之后,他带上一帮办公区的人,一直坚守在前场督促工作,一个上午就将外边的棉车放进来一多半。 快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棉厂来了一辆金笔车,从金笔车上下来几个公家人,他们说是县纪委的,指名来找赦厂长。 赦厂长不在厂里。因为他昨天傍晚已经看了他自己被撤免的布告,当时连办公室都没进,直奔骑车西门走人了。按理说,布告就贴在结算室的南山墙上,那儿离东门十几步之遥,他看了布告从东门出厂最方便。但是,东门外有拥挤的棉车,还有那位点火烧棉车的老棉农堵在门口,他赦厂长已被撤免,如果从东门出去,哪个职工一多嘴,说他是前场的主管厂长,今天延误收棉的都是他的责任,那位失去理智的老棉农是不会放过他的。 人一旦失势,就恐惧胆小。 赦厂长不敢在棉长多停留片刻,就骑车直奔西门走了。尽管离西门很远。他出西门时。西门的门卫和保安还不知他被撤免,仍然笑脸恭送。 赦厂长不在棉厂,纪委的人带走了已被丁主任撤免的前验湿主管和几个前验湿员,然后又去赦厂长家里带人了。 下午一点,前场提前上班,垛上有人说看到赦厂长中午在家吃饭时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一时,整个棉厂都在私下议论赦厂长被抓走的事情。 贾玉轩汇报了一上午的工作,跑了三个上级单位,直到下午一点多才回厂。本来他十二点之前就结束了在棉麻的工作汇报,离开棉麻之前,他用棉麻的电话给厂里打了个电话,寻问老棉农的善后处理情况,得知护送老棉农尸体的陈科长他们已经回厂,又得知厂里的收购工作很顺利,他才如释重负。 从中午昨天到今天中午,他的身心都处在高压之下,看上去依然沉着冷静,有条不紊,内心世界却飞速的旋转,现在一切都解决了,身心也放松了,便带着靳科长和杨进辉在街上的面馆吃了午餐,还要了一扎啤酒,喝了个尽兴才回厂。 贾玉轩一回到厂里,孙玉玲便向他汇报说,上午他家里人打了两个电话,最后一个电话还特别交待,说他爷爷病了,住进了县人民医院。 他昨晚没休息好,今天又汇报了一上午工作,本想下午补会觉,一听说爷爷住进了人民医院,哪里还坐得住,他开车直奔县人民医院。 一路上他都担心的想像着爷爷正输着氧,挂着吊瓶,医生围一圈正在抢救。所以,去医院的一路上都担心的要命。到了医院,寻到爷爷的病房,见爷爷正躺在病床上剥桔子,小姑一旁坐着给爷爷说家务事。 小姑见贾玉轩来了,端着刚用过的碗筷出去洗涮了。 爷爷将剥好的桔子分一半给贾玉轩,然后送进自己嘴里一掰,大概有些酸,他咀嚼的时候直皱眉。 “轩儿,有些话爷爷想提前给你说。”爷爷咽下桔子,将手里的桔子放在病床柜上。 “什么?”贾玉轩也将手里的桔子和爷爷的放在一块。 “你和凤鸣。”爷爷郑重的说。 “怎么了?”眼前的场景他感觉似曾相识。突然想起昨晚的梦里出现过这样的片断。 “你如果真喜欢她呢,就不要在乎你妈妈的态度,她不给你举办定亲仪式,你就别要那个定亲仪式吧。”爷爷注视着孙子说。 “嗯。”贾玉轩点头。 “等凤鸣到了结婚年龄,不动声色的去登记结婚就行,反正你们棉厂就可以开证明。”爷爷压低了声音。 贾玉轩点头。因为他一直也是这么想的。 爷爷又说:“爷爷现在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你会碰到另一个你喜欢的女孩儿。如果真出现那样的事情,你得答应爷爷,你一定要对得起风鸣,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安排在市里工作,她可不能再回县城啦,现在天天跟你跑,全县都知道她是你的人,再回到县城会很惨的。” “爷爷放心。”贾玉轩笑了起来。 他不明白爷爷怎么会有这种担心,难道他连自己养大的孙子都不了解,都不相信了吗。 “谢谢爷爷。”贾玉轩望着憔悴的爷爷,突然想起昨天回老宅拿材料时,爷爷默默的跟随自己出院门的担心表情,现在想起来还是心疼不已。 “谢我什么?”爷爷不解的问。 “谢谢你这次帮我,昨天下午曹主任给胡经理打那个电话太及时了,否则,拖到第二天恐怕会节外生枝的。”贾玉轩说。 “那不是爷爷帮的,是你妈帮的。说实话,爷爷当时是真想帮你,但却没帮上,你妈帮到爷爷前边了。”爷爷说着,呵呵笑了起来。 爷爷又说:“我昨晚上提着石榴去曹主任家,曹主任告诉我的,说棉厂的事情已经圆满结束了。爷爷听了这心里一放松,就放松到医院里来了。” “让爷爷担心了。”贾玉轩动情的说。 “能为家人担心是好事,就怕有一天,想担心,却不会担心了。”爷爷拍了拍贾玉轩的手,叹息一声说。 “妈妈昨天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贾玉轩问。 “我去县社找曹主任,曹主任不在,我就找妈说了这事,让她想办法帮帮你。”爷爷笑呵呵的说。 爷爷又笑呵呵的说:“当时你妈可没有说帮你,只说不让我操心,说让你磨练磨练。我那个气呀,就别提了。回到家,想着白天不好找曹主任,我就数着指头熬到傍晚去找曹主任,找到曹主任之后,他说四点多他一回到县社你妈就找他汇报这件事了。” 爷孙俩正欢谈,小姑回来了,手里提着刚出去买的日用必须品。 贾玉轩陪爷爷说了会儿话,见眼前的爷爷也无大碍,那边棉厂里已彻底稳妥,贾玉轩的身心都倍感轻松。他觉得,经历了这两天的高压,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不是事儿了。 但这一年的腊月,爷爷还是去世了。 腊月是年底,棉厂的事情比较多,当时贾玉轩有一个星期都没回老宅看爷爷。爸妈单位在年底当然也忙,再就是,爸妈下班之后,都回县社家属区的那个新家了。老宅里只有爷爷一个孤寡老人。 还是弟弟贾玉栋放寒假回来,去老宅拿东西,见院门反栓着,他在外边喊爷爷,无论如何呼唤,爷爷都没出来开门,于是,他便从邻居家搬了梯子进去,又发现屋门也是反栓,无论如何叫,爷爷也是都不答应,邻居又说好几天没听见爷爷的动静了。 堂屋门是老式门,可以从外边端开,然后发现爷爷早死在了被窝里。也不知道是哪天死的,也不知道死了几天,但可以肯定的是,爷爷是在睡梦中死的,因为他表情很安祥,还面带笑意,大概当时走的时候,他的梦中正发生着美好的事情吧。 只是让贾玉轩无法释怀的是,爷爷子孙满堂,死的时候,跟前竟没有一个亲人,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未了的心愿。 爷爷出殡之后,贾玉轩一直都走不出爷爷的死,始终都在为这件事情痛苦纠结,他不能想到爷爷的死,一想到爷爷的死就心疼的要命,都无法正常主持厂里的工作了,好在丁主任特别能干。 贾玉轩准备过了春节去看医生。但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到爷爷了,和生前一样,爷爷笑着嗔怪他:“你傻呀轩儿?爷爷是在睡梦中走的,即便全家人围在跟前,爷爷照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谁也挡不住的事情,你纠结个啥,以后不用再哭了……” 梦醒之后,贾玉轩的心病不治而愈,再也不纠结爷爷死时跟前没一个人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6章 每年春季,供销学院会进行一次技能大赛。已经连续进行了十几年,这已经成了供销学院每年春季不可缺少的技能大赛了。 几年前,有量布大赛,包糖大赛,称称大赛,珠算大赛等乱七八糟的五六种大赛。 现在,便只剩珠算大赛了。因为都这年代了,那些量布大赛,包糖大赛等,都不高端,没有技术含量,只要是四肢健全的人,苦练个几天几夜都麻溜麻溜的,连农村的织布大妈几乎都很麻溜。 相比之下,珠算大算就高端大气,技术含量高。 先是每个班的小组进行珠算大赛,胜出者进行班级大赛,班级胜出者参与班与班之间的大赛。班与班之间大赛的最终胜出者,班与班胜出者可以参加总决赛,也就是上届学生与新届学生之间的决赛。 每一次胜出者都有奖品。 凤鸣并不在意这种大赛,她的业余时间还是看书,看杂志。 但每年春季的技能大赛,特别是班赛,每个班上的学生必须参与,老师让抓阄,说是大赛,也是一种便向考核,将来毕业会写入档案。???..coM 凤鸣不在意这种技能大赛,先是在班内小组为第一名,接下来又在班级毕赛中胜出了,还是第一名。 拿到获奖证书的那一刻,她觉得太小儿科了,很不屑那个班级第一名的获奖证书。 接下来,班与班之间的大赛,也就是新届新生全年级大赛,凤鸣又胜出了,还是第一名。 她有些不可思议了。 这珠算大赛怎么如此容易得第一名?她心想。 这一次,凤鸣不淡定了。全年级珠算第一名,对于她来说,虽说内容小儿科,可这名誉听起来怎么这么受用,这么光芒万丈,这么金光加身。 接下来是总决赛。也就是新届胜出的第一名对决上届胜出的第一名。 这供销学院名义上是大学,实际上是大专。一共三个年级,第一年的新生为新届学生,上一年的学生为上届学生,上上一年的学生为老届学生。 珠算大赛是针对新届学生和上届学生,老届学生不再参与了。 凤鸣是新届班级的最终胜出者,而上届班级的最终胜出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一米六五,瘦瘦的,漫长脸,黑黑的皮肤,总是面带笑容,一说话就笑,说话很快,像打机关枪。他不仅是这次的上届班级胜出者,还是去年春季总决赛的胜出者。 凤鸣一听说对方的过往战绩,很不自信,感觉自己没有赢的可能。 但从内心来说,她还是巴不得能在决赛中胜出,如果能拿到总决赛的获奖证书,往贾玉轩面前一放,那才风光荣耀呢。 想赢,而又感觉不可能赢,这成了凤鸣的烦扰了,她无心看书了,还影响到了她的睡眠。 她想从这种烦扰中解脱出来,却又无法解脱。 于是,她在一天中午给贾玉轩去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靳科长,说贾玉轩不在办公室,陪棉麻领导去伙房吃饭了。 下午放学后,贾玉轩给她回电话了,她在学院大喇叭里一听到让她接电话的通知,立即奔向了传达室。 “凤鸣。”贾玉轩的声音特别的温柔热烈。 “嗯。”凤鸣幸福的应着。 “中午打电话了?” “嗯。” “凭我对你的了解,绝对不是因为想我才打电话的。即便是想我也不会给我打电话。是不是?” 凤鸣想说“是想你了”,但传达室的冉大爷和高阿姨就在一旁坐着,她说不出口。 “学院里举行珠算大赛了。”凤鸣握着话筒望了一眼传达室的冉大爷和高阿姨说。 “哦,是这样。那就不要在意输赢,用心参与就是了。” “我没有在意。” “你给我打电话说这事,就说明你已经在意了。” “先是各班上进行大赛,胜出者参加班级大赛,再胜出者参加新届与上届的总决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却一路胜出了。这星期五是总决赛,我也知道赢不了,却在意起来,都影响到睡眠了。” 凤鸣说着,笑了。 电话那头的贾玉轩也笑了。 “对方是和你一样年龄的人吗?” “不是,对方是个珠算娴熟的中年男人,还是去年珠算总决赛的胜出者。” “哦,这就好办了。” “什么?” “和这样的人决赛,你即便输了,也是一种赢。” “不懂。” “你想呀凤鸣,凭你的年龄,凭你的工作年限,能在一路厮杀中胜出,最终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一种赢了。” “懂了。”凤鸣笑了。 “懂了吧。你能与这种战绩辉煌的人决赛,本身就是一种荣耀,本身就是最大的赢,知道不。” “嗯。”凤鸣突然觉得烦扰她的输赢,云消雾散了。她又回归如初,像班级初赛一样,怎么也在意不起来了。 贾玉轩又在电话中说:“不在意输赢,但要用心参与。” “知道,我一直都用心参与,否则,就不会胜出了。”凤鸣愉快的说。 贾玉轩又在电话中说:“我给你说凤鸣,决赛的时候,不能心乱,一定要视这个世界不存在,进入自己的运算世界,一心不乱的完成运算,在保证运算精确的前提下,一定不能被周围的世界影响速度,这样用心参与了,也就问心无愧了。对于你来说,与这样的高手决赛,赢了是赢,输了也是赢,怎样都是赢。而对方却输不起,凭他的年龄和工作年限,还有过往的珠算成绩,他赢了你这个晚辈,也没有多风光,而一旦输了,可就一世英名扫地了…… 没与贾玉轩通电话之前,凤鸣还忧心忡忡,通了电话之后,凤鸣的心情是光风霁月,愉悦舒畅。 星期五那天,是风和日丽,上午九点半,操场上的珠算总决赛正式开始了。 学院特意搭了个大台子,台子上面扯着大红的横幅,什么供销学院第几届珠算大赛,省报的记者都来了,弄得跟国际比赛似的。 大台子下面是人头攒动,有供销学院的全体师生,还有别院赶来看热闹的师生、领导和校工,还有老师家属。台子上前排的案前,坐着凤鸣和她的对手,也就是那个上届总决赛第一名的中年男人。有十来个工作人员站在二人周围,便于评判。二人的身后,是供销学院的院领导,和校领导。 今年春季的珠算大赛,比往年热闹了数十倍。 往年,学校只是派一个中层领导过来参观决赛,走走形式而已。而今年,学校主要领导都来了,还有好多校领导没上台资格,正簇在台下观看。 原因是,往年春季的珠算大赛,最终参加决赛的都是珠算娴熟,工作经验丰富的中年人,而今年凤鸣的一路胜出,一直到能参加总决赛,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这事传开之后,都觉得很传奇。 也就是说,他们不是来参观珠算决赛的,因为珠算决赛没什么好看的,每年春季都有。 他们主要是来看凤鸣这个传奇的。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她能有几年的工作经验,她才摸了几年算盘,却能坐在珠算总决赛的台子上。 所以,今年的珠算大赛才特别的热闹,因为全校师生都想一睹凤鸣在决赛中的表现。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7章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珠算决赛开始了,一共分三轮。 第一轮是摞账。 摞账,可不是给你一纸数据,让你看着那纸上的数据摞个不停就行了。而是给你一打厚厚的票据,足有一寸多那么厚。决赛的人不但要摞账,其中一只手还要不停的翻看票据。 右手噼噼啪啪的拨算盘,左手不停的翻票据,目光不停的在票据和算盘上移动。棉厂结算室的赵会计,摞账的时候甚至都不用看算盘。 这种翻着票据摞账可是凤鸣的强项。 凤鸣是从棉花厂结算室出来的人,在结算室,每天下班后都要摞账,还是翻着收花票据摞账。凤鸣每天摞的账,比供销社一个营业员一年摞的账还多,她一个月摞的账比供销社一个营业员十年摞的账都多。 供销社的营业员也摞账,都是月底盘货的时候,对着表格上的数据摞账,不用频繁的翻看票据。 凤鸣去财务室之后,也没有停止练算盘,但她从来不在财务室练算盘,那样显得很装,很做作。噼噼啪啪的拨算盘,还影响贠会计和小谷会计。 她都是晚上下班之后,在宿舍里练。即便在给贾玉轩打毛衣的那段时间,她也会抽空练上十来分钟。 特别是孙玉玲不在宿舍睡的时间,她晚上看一会儿书,练一会儿算盘,两不耽误。 所以,凤鸣去到财务室之后,珠算不但没退步,还更精进了。 第一轮决赛开始前,对方拿过面前的算盘,先高调的来了一个漂亮的甩盘定珠。 台下立即响起了稀拉的掌声,就像几颗大雨珠打在窗玻璃上。 凤鸣紧接着也来了个很低调的甩盘定珠。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这种场合,在这种高手面前,她可不敢太高调。记得有一次,她想在贾玉轩面前炫耀一下刚学会的甩盘定珠,结果,贾玉轩先给她来了个娴熟的甩盘定珠,她当时很惊讶,炫耀的心情荡然无存。 经历一件事,便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第一轮决赛开始了,凤鸣从工作人员宣布“开始”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只在票据和算盘之间移动,连头都不抬一下。就像贾玉轩嘱咐她的那样,进入自己的运算世界,一心不乱的完成运算。她这种状态却给外人一种认真而紧张恐惧的感觉。 而凤鸣的对手却恰恰相反,他的眼光,却不时的扫向凤鸣,扫向台上的领导,有时还扫向台下的观看众人。他这种状态却给外人一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很显然,仅凭决赛时二人的参赛状态,每个人都觉得,凤鸣根本就不沾边。她能坐在今天总决赛的台子上,纯属幸运,而不是靠实力和技能。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凤鸣不沾边时,凤鸣先对方一分钟半完成摞账运算。 凤鸣第一轮胜出。 凤鸣第一轮一胜出,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哗然和骚动。 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觉得太天方夜谭。 可任凭台上台下哗然骚动,凤鸣还是很呆板的坐着,她的思维还待在摞账的世界里没有回来。 第二轮是去账,仍然是票据去账,与摞账相反。 这不是凤鸣的强项,因为她很少练去账。 这第二轮,凤鸣慢对方三分钟输了。 第三轮是乘除公式,一共三题。 乘除公式不用翻看票据,给每人一张纸,纸上是三道公式题,题里同时含有加减乘除。 凤鸣一如既往,从拿到考题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只在考题的数据和算盘之间移动,连头都不抬一下。她仅尊贾玉轩的嘱咐,进入自己的运算世界,一心不乱的完成运算。在保证运算精确的前提下,一定不能被周围的世界影响速度…… 而她的对手好像更紧张了,他的眼光,更加频繁的扫向凤鸣,扫向台上的领导,还有台下的众人。 因为现在二人是平手,决定输赢的就全靠这第三轮了。 第三轮的比赛结果是,凤鸣比对方慢了五妙。但是,凤鸣虽然慢了对手三十五妙,却赢了对手。 因为她的对手错了其中一道公式题里的一个尾数。 而凤鸣虽说慢了三十五妙,却运算精确。 按理说,凭对方的年纪,凭对方的工作经验和娴熟珠算,是不应该错的。主要是他太在意输赢了,他进入了想赢的世界,却偏偏没有进入运算的世界。他没有抛开这个热闹的世界,没有抛开输赢的世界,去操作运算,如同与珠算隔着一个世界,只做到了快,却疏忽了精确。 他赢了快,输了精确。 而输赢的标准是,在运算精确的前提下,最先完成运算者为赢。 凤鸣都没打算赢,因为她感觉自己没有赢的可能。贾玉轩说了,她即便输了,也是一种赢,因为凭她的年龄,凭她的工作年限,能在一路厮杀中胜出,最终走到这一步,已经是一种赢了。 所以,她的世界里没有了输赢,她抛开了输赢的世界,进入运算世界了。 抛开这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一直是凤鸣的特长。 从小到大,她的大部份时间都是抛弃这个世界,进入自己的世界。 只不过这一次,她抛开了这个世界,进入的是运算世界。 贾玉轩说了,视这个世界不存在,进入自己的运算世界,一心不乱的完成运算,在保证运算精确的前提下,一定不能被周围的世界影响速度…… 她做到了。 第三轮凤鸣胜出,决定了凤鸣总决赛第一名。 当评判一宣布结果,台上台下是一片欢呼和雷鸣般的掌声。 这怎么可能,对于周围人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连院领导都觉得不可思议。 眼前这个怪异的小女孩,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还不到二十岁,呆呆板板的,却这么从容淡定的赢了一个经验丰富又珠算娴熟的老会计。 凤鸣胜出了,仍然呆呆板板的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好像胜出的不是她,而是别人,台下的欢呼和掌声,台上领导的惊讶,好像与她无关似的,她坐在台上很呆板的东张西望,有些不知所措。 那是刚刚从运算世界回到这个世界的不知所措,她还不知道自己胜出了,她只是刚刚回到了这个世界。 颁奖时间到了,刚才决赛时,凤鸣和对方在台上坐的案子撤了。凤鸣很被动的被院方的工作人员给亲热的安排着。她就像个众人瞩目的机械人,与众不同的杵在台上,刚才决赛时的案子一撤,她和对手被院方的工作人员给亲热的挪到了最耀眼的位置。 往年,都是供销学院的领导颁奖;今年,却是校方领导颁奖。 凤鸣一直认为是对方胜出,她只是个陪衬,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是这样准备的。可当她拿到了获奖证书,看到决赛第一名时,才知道自己胜出了,她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不知道自己胜出时,她还心平气和,知道自己胜出了,她再也不能心平气和了。 这怎么可能呢?自己竟然能胜出? 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胜出了。 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因为获奖证书上清清楚楚的写着“林凤鸣”三个字。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8章 知道自己获奖的这一刻,凤鸣最想做的就是,将这个出人意料的大反转告诉贾玉轩,恐怕他也会惊愕好一会儿呢。但必须要等到颁奖结束再给他去打电话。 不但有获奖证书,还有奖品。 获奖证书大概是早已准备好的,只是临时填写一下获奖者的名字而已吧。 奖品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公文包。 参加决赛的两个人,奖品都是一模一样的,证书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证书上的名次不一样。 能一路胜出,走到决赛,双方的实力肯定不分伯仲。 大概院方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吧,所以,奖品才一模一样。凤鸣心里是这样想的。 颁奖结束之后,另一名参赛的中年男人,赶紧向台上的领导们表示感谢,领导也热情的与他握手寒暄。凤鸣不会这样的寒暄,她没有与台上的任何领导打招呼,就奔下台,抱着她的奖品和证书,趟着明媚的阳光,心情飞扬着,一路飞奔向传达室。 传达室的冉大爷正在做午饭,他的老伴高阿姨在旁边打下手。冉大爷比高阿姨大个十来岁,二人是半路夫妻,听说是几年前才在一起搭伴过日子。 凤鸣一进传达室,高阿姨就认出了凤鸣,很激动的给冉大爷介绍。 “就是她,今年的珠算大赛就是她赢了。你还不信,看看,她抱的奖品。” 凤鸣心情激动,顾不上理会冉大爷和高阿姨,抓起电话,让接她的棉厂。 电话接通了,凤鸣“喂”了一声,想问贾玉轩在不在厂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喂了一声,对方便直接说:“凤鸣,恭贺你决赛获得第一名。” 这是贾玉轩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的?”凤鸣很吃惊。 电话中的贾玉轩笑了。 “我听出你的声音了,就知道你在决赛中胜出了。”贾玉轩的声音里流动着为凤鸣高兴的信息。 “怎么听出来的?”这个时候,凤鸣因为激动,智商直线下降。 “你如果不胜出,是不会决赛一结束就给我打电话的吧?是不是?所以,我听到电话里是你的声音,就知道你胜出了。” “你一直在大办公室等吗,看我打不打电话?” “不是,是我正好来大办公室了,正好接到你的电话了。” “我不信。” “丁主任就在这里,不信你问他。”电话中的贾玉轩大概把电话递给了丁主任,“丁主任,你来给我证明一下,我并没有一直守在这里等林会计的电话。” 电话中的丁主任接过了电话。 “林会计。”丁主任说,“今天上午我和贾厂长去县正府开了一晌会,中午有丰盛的聚餐,可贾厂长很坚决、很果断的拒绝任何人的挽留,包括王县长的挽留,而是让直接回厂,一路上还不停的看时间。回到厂里,他直奔大办公室而来,奔到大办公室,又直奔有电话的办公桌而来,喘息了不到一分钟,就问值班人员有没有你的电话,他话音没落你的电话就打来了。我也不知道贾厂长拒绝了那么多人的挽留,奔回来是不是为了接你的电话……” 丁主任没说完,凤鸣握着电话筒就笑了起来。 一时,凤鸣在电话这头笑,贾玉轩和丁主任在电话那头笑。一旁的冉大爷和高阿姨也在一旁呵呵的笑。 好像都患了笑病似的。 凤鸣身后还有两个等着打电话的带薪女学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二人也机械的跟着咧嘴。 “别笑了凤鸣,你不怕影响你旁边人吗?”电话里的贾玉轩笑着说。 凤鸣止住笑之后,很固执的对着电话问:“我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胜出的?” “我也不知道你会胜出,但我知道,你只要进入自己的运算世界,任何人都不是你的对手。就像你以前在车间扣铁丝那样。” “厉害。”凤鸣不由得脱口而出。她觉得贾玉轩要是生在古代,凭他的智慧,就是足智多谋的军师之类的大人物。 她最佩服贾玉轩的这种未卜先知的厉害。 “好了,知道你胜出了很激动,收收心吧,回到正常状态。否则,可就物极必反了。”电话里的贾玉轩用热烈而温柔的语气来警醒凤鸣。.c0m 凤鸣也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可她也知道一时半会是平静不下来的。 挂了电话之后,她给传达室的霍大爷和高阿姨打了招呼,一转身,这才发现身后有人排队等着打电话,她与排队的二人点头微笑一下,就跑了出去。 她抱着奖品和证书,趟着明媚的阳光,劈开和畅的惠风,被胜者的光芒簇拥着,奔向宿舍,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脚下。 可不能像范进中举一样失常。她在心里这样警告自己。 但学院的人一看到她,都不约而同的侧目而视。 这样的侧目礼让她很受用。她从小到大,遭遇的都是被人唾弃的眼神,和同龄人的冷漠和冷暴力。自从遇到了贾玉轩,她的世界整个都翻天覆地了。假如说在棉厂里,她被优待是因为贾玉轩,现在,在这供销学院,她可是凭借自己的珠算实力。 尽管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能像范进中举一样失常,可周围人的侧目而视又让她飘飘然。 她无法把握自己的状态,无法让自己的状态回到平时的正常状态。 也许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她心里飘过这样的想。 自从进入了这个学校,她的世界改天换地,旋亁转坤了。 这里的人不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甚至连林青山这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不,也有一个人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 这个人就是林凤舞。 凤舞去年高考,考入这个学校的师范学院。凤舞知道她是林青山的女儿,但凤舞不会到处宣扬她是林青山的女儿的,因为林凤舞也是林青山的女儿,她如果宣扬凤鸣,就等于宣扬她凤舞自己。 再就是,即便被宣扬了,这里的人也未必知道林青山是谁。 都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千真万确如此。 在县里和乡野,那些家喻户晓的绯闻谈资,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当事人头上,一压就是一辈子,让当事人从此无法抬头挺胸做人。但到了大城市,那些事情都不值得一提了。 大城市就像海洋,县里和乡野那些家喻户晓的谈资,到了大城市,连一滴水的份量都够不上。 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垢。 故大隐才要隐于市。 所以,凤鸣自从进入这所学校,如同获得了重生,属于青春的轻狂、不羁、自信,开始在她身体里涌动,如同立春当天,阳气在寒冰下泛动一样。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跨进学校的这些时日,表面上她一如既往的平静和谐,但她的内心世界早已更换了天日和凤景,与入学前已经是两重天地了,只是没有暴发点来完成形神合一,没有让内心与表象同步。 这个珠算决赛的胜出,就是暴发点。 就像修炼者达到了开功开悟,体内的丹炸开,能量释放,她体内那改天换地的能量“嘣”的一声,也释放到表象了。 此时此刻,她的世界里是鲜衣怒马,旌旗飘飘。她的心情,是春风得意,伸手揽月。 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她心想。如同此时此刻的春光明媚,惠风和畅。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79章 今天下午,就是凤鸣在珠算决赛中胜出的这天下午,第三节课,也是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统计课。 教统计课的老师姓梅,背后学生都叫他梅花桩,连学院老师背后也这样称呼他。 这个梅老师有些另类。不……不是有些另类,而是非常另类,不仅是脾性,还有穿衣风格,和授课风格等,都非常另类。 做为大学老师,理应是一副学者模样,不管你有没有学问,总要给人一种很有学问的表象吧,不要求你非得带一幅眼镜,最其码在穿衣上,保守的要来一身中山装,开放的要来一身西装,给人一种很正经的样子。 梅老师从不穿中山装,很少穿西装,他穿夹克,休闲装,运动衣之类的。也不经常穿皮鞋,而是穿球鞋,运动鞋之类的。因为他不穿皮鞋,所以,他走路没声音,总是神出鬼没的突然出现在讲台上。 别的老师就不一样了,穿着打掌的锃亮皮鞋,走路带响,离老远就能听到,咔咔,有远而近的出现在学生的视线里,就好像下雨之前打雷一样,符合规律和逻辑。 所以,梅老师不像个大学老师,而是像个社会上的无业游民,或者是摆地摊的小贩儿。 今天的梅老师,上身穿着白衬衫,白衬衣外面罩着不系扣的牛仔衣,下身穿着牛仔裤,脚穿白运动鞋。白衬衣下摆束进牛仔裤里,一米八几的挺拔身躯,发型就像圣诞树倒立似的,兴冲冲而又没有声响的站在了讲台上,咋一看,还一副玉树临风的模样儿。 供销学院的带薪学生,都是社会学生,虽说是全日制,却不是通过高考进来的,平时的课堂秩序倒不是很乱,就是台上老师讲的课,台下的学生听了就跟没听一样,几乎都没人用心去听。因为他们带薪来上学,都是混毕业证的。考试之前,重新看几天课本,再加上考试的时候打小抄,再加上学院的额外照顾,都能考及格。 这些带薪学生,除了上课不用心听讲,就是旷课太厉害。特别是星期五下午,到了第三节课,能走一半,剩下的一半,稀稀拉拉的散落在教室里,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这学院的学生,之所以星期五下午第三节旷课厉害,是因为这些旷课的学生几乎都是有家室的人,都请假回家和老婆孩子团聚了,如果不旷课,将最后一节课上完,就赶不上回去的公交车了。 剩下这些没家室的年轻学生,如果家里或单位没特别的事情,大都是一个月回去一次,还几乎都是月底回去,为了领工资,再顺便报一下交通和学习费用。 凤鸣就是每个月底回去一次。 所以说,今天下午的最后一节统计课,学生几乎走了一半。 这种现像,授课老师都是见怪不怪,梅老师当然也是见怪不怪。他今天一进教室,目光一直望向凤鸣,一站在讲台上,放下教案,就立即冲凤鸣伸出右手拇指。 “恭贺你凤鸣。”梅老师很兴奋的说。 若是之前,凤鸣在同学们面前被老师称赞,肯定会难为情。但今天没有难为情,而是报以一个很自豪的微笑,心安理得的接受了梅老师的称赞。 梅老师也报以微笑,一笑就露着尖尖的虎牙,然后他面向全班稀稀拉拉的学生。 “无聊吧?”梅老师表情诡异的问。 学生本来是一副雨打风吹的蔫样,梅老师这一问,赶紧精神起来,坐正了身体。 “别愧疚,其实我也很无聊。”梅老师无奈的苦笑一下。 梅老师又无奈的苦笑说:“说实话,我比你们还无聊。你们的无聊是因为不想听我的统计课,我的无聊是因为每天都在陪你们这些混毕业证的混子们虚度年华……” “没有不想听您的统计课。”一些学生争相说。 “你们想不想听,我心知肚明。你们爱听我给你们胡扯,听完嘻嘻哈哈一乐,乐完了,一涉及到统计的课程,你们的表情都变了,就跟我欠你们钱似的。” 这就是梅老师的另类脾性,在课堂上与学生打趣胡扯。 学生又笑起来。 “下星期一的统计课,我找辆车,拉你们去郊外上。” 梅老师话没说完,稀稀拉拉的学生立即鼓掌欢呼起来。 “家畜圈久了,也会圈出毛病的。”梅老师笑着说。 学生又失态的哄笑起来,他们爱上梅老师的课,不是因为喜欢统计课,而是喜欢听梅老师的瞎胡扯。 其实,那些年长的学生,比梅老师还年长。但今天下午,那些比梅老师年长的学生都旷课回家了,剩下这些都是些青涩学生。但话又说回来了,梅老师的胡扯也掐着分寸呢,如果那些比他年长的学生都在的话,他也不会这样打比喻。 所以,这个班级的每星期五下午的第三节课,梅老师的授课脾气最另类。 梅老师当然也知道眼前这帮青涩果喜欢他风趣的胡扯,所以,他望着失态哄笑的学生,继续胡扯。 “别误会,没有说你们,你们不是家畜,我没说你们是家畜,我说的是那些供销学院之外的那些学院的学生才是家畜。”梅老师很认真的说。 学生们开始哄笑着鼓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很真诚,很认真,也很热烈。 “但你们是野畜。”梅老师说这句的时候,就像播放沉重的纪录片解说词,别提多正经认真了。 这一下,青涩果们全笑趴了。 凤鸣也笑得不能自持,急忙用手去遮捂嘴。 梅老师环望着笑瘫的青涩果们,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凤鸣身上。 凤鸣一看到梅老师的注视,正捂嘴的她顺势低垂下头,将额头抵在课桌上,但身子仍然在抖动。 “家畜圈久了,还是家畜。但野畜圈久了,圈成了家畜,那就悲哀了。所以,把你们这些野畜定时放到野外去,尥一下蹶子,撒一下欢,省得你们忘了自己的野性标签。”梅老师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才从凤鸣身上移开。 这就是梅老师的另类授课,不仅和学生们打诨胡扯,每年的春秋两季,还带学生去郊区野外上一晌的统计课。但事前他会让别的门科占用他的统计课,等攒够了一晌的时间,便带学生出去疯一晌,跟郊游似的。 他授课的往届皆是如此。 到了去郊外上课的这一天,也不知梅老师在哪找了一辆被淘汰的破公交车,没有车窗玻璃,车窗都用钢筋焊成了铁窗。整个车身都灰黢黢的,不分鼻眼,如果梅老师不说它是公交车,没有人看得出那破玩艺曾经是一座文明城市象征的公交车。 开车的司机与梅老师很熟,一路上听他们聊天,才知道那司机是梅老师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兼邻居,兼发小,也是这辆破车的主人,他曾经是一名机械厂的电焊工,三年前辞职下海,个人开了一家很小的电焊厂,厂有还有十几名工人。 那辆破车上没有固定的原装座位,除了司机座位和副驾驶位,所有的原装座位都被折掉了,车箱里空荡荡的。前面的发电机旁边,也就是副驾驶后面,却放了很多小马扎。那小马扎也不是统一的高低和颜色,而是各种不同的颜色和高矮不一,唯一统一的就是它们与这辆破车一样,灰黢黢的鼻眼不分,好像与这辆破车融为了一体,是毛对色对。 学生们一上车,坐在发电机上的车主人便很热情的给每个上车的学生分发一个小马扎。学生们肩挨肩的坐在小马扎上,就跟农村看露天电影一样。因为座位不固定,路上若遇紧急刹车,或者急转弯,车上的学生会整齐划一的向一个方向歪斜,就跟风吹麦浪一样,就跟风入竹林一样。 今天的梅老师,穿戴很另类。只见他戴了顶灰色的瓜皮帽,下穿牛仔裤和运动鞋,上穿白衬衫,外穿一件满是兜袋的胖大黑色坎肩,脖子上还挎着个长镜头的照相机,鼻梁上架了一副夸张的墨镜。他打扮的像个战地记者,或者登山运动员,就是不像大学老师。 而梅老师的发小,也就是那个车主人,反而是西装革履,开车时还戴着白手套,一直都是笑容可掬,弄得跟个上流社会的绅士似的。 光梅老师这一身行头就够学生们稀罕了,又听梅老师说会给他们拍照留念,个个开心的像个无邪的孩子,包括那些比梅老师年长的学生。 要去的目的地是城北郊的一座贫瘠的小土山,其实是一座寒酸的大土岗。因为是盛春,那小土山或者大土岗上,虽说贫瘠寒酸,却也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梅老师是轻车熟路的将学生带到一片平整的岗凹里,让学生按班上的排位坐在从车上带下来的小马扎上,大概没少带往届的学生过来。那车主人将学生送过来就离开了,因为事先与梅老师约好来接的时间了。 这片平整的岗凹里的树木倒也生机勃勃,花花搭搭的树影正好遮住温暖过度的阳光。 今天来郊外是以学习为主的,趁着学生好兴致,梅老师先把要讲的课程给完成了。新笔趣阁 没有桌子,全班同学都是双腿并拢,再把记录本放在双腿上,边听边记,但大部份都是装做边听边记,而实际上,没有听,只是乱记一通。 只见凤鸣是把左腿搭在右腿上,再把记录本放在左腿上,毫无节奏的乱晃着,很不安份的样子,但她确实在听,不时的划上几笔,把重点记下来。 梅老师站在前边的一块风蚀严重的浅灰色石头上,他的长镜头相机和墨镜放在他身后的马扎上。他一边讲课,一边用居高临下的优势,不时的放眼望向学生,也可能觉得只有凤鸣的大腿翘在二腿上,一晃一晃的,显得太不协调吧,他大概有点受不了了,或者是别有用心,便讲着课走下灰石头,就像在教室上课一样,很自然的顺着学生之间的通道向后走,不紧不慢的绕到另一条通道,最终来到凤鸣跟前,用腿碰了碰凤鸣的腿,也不看凤鸣,只是用不容拒绝的口气,低沉很严厉的说:“放下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0章 梅老师喝斥的声音很小,虽说在室外,空气里流淌着自然界的各种声音,所有学生还是都听到了梅老师的严厉命令,不约而同的望向风鸣。 风鸣尴尬极了,珠算决赛胜出之后,她收获的都是侧目礼,而不是这种目光。 但她不想被全班同学看穿自己的尴尬,把左腿放下去的同时,双手捂住了脸,头抵在双膝上,做巨烈的哭泣状,没有声音,只有身体在巨烈的筛糠,这种无声而泣,像有天大的委屈似的。 梅老师被吓到了,大吃一惊。心想,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很正常的让你林凤鸣放下摇晃不停的二郎腿,至于吗? 全班同学也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不是凤鸣的举动。她一直是安静和谐的女孩,今天她的举动与以往判若两人。 风鸣却突然放下手,抬起头,一脸恶作剧成功的坏笑。这算是她把自己的尴尬化解了。 这样恶作剧式的课堂花样儿,在过去可与她林凤鸣沾不上边。 她上小学时,在课堂上,就像小羊缩在狼群里,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喘。后来跟着舅舅读初一,虽说依然坐在最后排,却与小学完全不一样了,就像跳出了火坑一样,她不但敢大喘气了,还敢仰头挺胸了,课间休息还可以愉快的与同学交谈了。 虽说跳出了火坑,但初一时的她,对于这种打趣老师的花样儿,还是想都不敢想。 进入供销学院之后,更确切的说,是珠算决赛胜出之后,此时此刻,她身不由己的在课堂上打趣老师了,尽管是室外课堂,室外课堂也是课堂。 对于凤鸣的打趣,梅老师冷不丁的惊愕了一下,很显然他是无法接受凤鸣如此快的表情变化,全班同学见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梅老师也哭笑不得,最终也随着全班同学笑了,然后,问风鸣:“你多大了?” 风鸣明知问自己,却故意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反问梅花桩老师:“是问我吗?” 梅老师扬着嘴角,很傲慢的点了点头。 风鸣又反问:“梅老师是问我的生理年龄,还是心理年龄?” 梅老师一怔,也不知道是来到兴致,还是已经后悔他令风鸣放下摇晃的二郎腿了,背过脸,笑一下,又望向凤鸣,说道:“那就先说生理年龄,再说心理年龄。” 有同学发出叽叽的笑声,像老鼠争食的声音。 全班学生个个都是一副看戏的表情。 风鸣:“我生理年龄20,心理年龄2岁。” 又有同学发出叽叽的笑声,像老鼠被鼠夹夹到似的。 梅花桩又背过脸去笑了一下,他都有些不知如何应付凤鸣的回答了,也可能是后悔特意走过来让凤鸣放下二郎腿吧,此刻,在全班同学的观注下,显得很被动。 不过,老师毕竟是老师,在学生面前,老师可以拿课程来说事儿。 灵机一动的梅花桩便问:“我讲的课你听得懂吗?” “懂。” “懂?” “嗯。” “怎么个懂法?” 凤鸣略一思索,说:“如醍醐灌顶。” 又有同学发出叽叽的笑声,像老鼠掐架似的。 “好,既然都醍醐灌顶了,你来回答一下什么是统计,什么是推断统计,推断统计和描术统计的关系。”梅老师一连提了几个问题。 凤鸣一时答不出,怔在那里犯愣。因为她的思维还没有反应过来,看上去她怔里吧唧的犯愣,其实是思维正在进入记忆世界。 梅花桩老师见凤鸣傻里吧唧的回答不出,便忍俊不禁,背过脸去失笑了,露着尖利的虎牙,笑中还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全班同学都望着凤鸣,想看到她如何的尴尬。 凤鸣怔了一会儿,也突然很呆板的笑了。 “统计就是通过搜索、整理、分析、描述数据等手段,以达到推断所测对象的本质,甚至预测对象的未来。 “推断统计又称归纳统计,主要阐述如何根据部分数据去推论总体的数量特征及规律性的一系列方法,主要内容是概率分布,参数估计,假设检验,抽样调查,方差分析,相关与回归分析,统计预测,统计决策等。 “推断统计与描述统计的关系,一般来说,推断统计是描述统计的拓展,描述统计是推断统计的基础……” 凤鸣突然倒背如流的回答了梅花桩老师的一系列问题,然后她反问:“这样的醍醐灌顶可以吗?” 阳光从树枝间洒下来,洒在学生身上,风一吹,斑驳的阳光便在学生身上晃个不停。 梅老师脸上的得意凝固了,他出神的凝望着凤鸣。 凤鸣那张精致的脸上,有几枚从树枝上漏下来的光斑,随着风吹,那光斑便在凤鸣脸上跳个不停,她就像童话世界里的小主人似的,越发的不属于这个世界了,越发的遥远了。 梅老师就那样出神的望着凤鸣,全班学生出神的望着他。他从凤鸣第一天入学看到她之后,便记住了这张脸。这是一张让人见一面能记一辈子的脸。 有的人觉得她相貌怪异,觉得与她有一种距离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有的人觉得她相貌精致,为之痴迷。 梅老师认为凤鸣与众不同,不仅是五官,而是她的天赋,虽说在某一方面很短板,像个傻子,但在她擅长的领域,却能超常发挥,努力的话,会成为那个领域中的佼佼者。M..coM 他有些欣赏凤鸣了。不是现在,而是从凤鸣在珠算大赛中胜出,他就开始欣赏她了。也许更早,也许是从第一次看到凤鸣就记住了她的五官便开始欣赏她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是欣赏她的五官,珠算决算之后是欣赏她的天赋,而此时此刻,她的一切,他都欣赏。 梅老师又回到学生前边,站在那块风蚀严重的灰白石头上开始他的课程了,尽管除了凤鸣,没有一个人用心听。其实,即便凤鸣很用心听,也是听个似懂非懂,而那些没用心听的学生,就是听个不懂。 虽说是在郊外上课,梅老师仍然按课程时间来,有课间休息时间。 “第一节先讲到这里,休息十五分钟,需要入厕的同学,男左女右。天然大茅厕,空气新鲜,鸟语花香,男同学那边,女同学这边。”梅老师说着,用手比划着方向。 学生像小野兽一样哄散了。那些年长的学生,脸上也绽放着孩子般的笑容,他们自己也觉得仿佛年轻了许多岁。 凤鸣坐在小马扎上一动不动,她还没有入厕的需要,同学们都散了,不入厕的也去尥蹶子撒欢了。只有凤鸣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在一片小马扎里,进入了她自己的世界。 今天的凤鸣,穿着三件套的咖啡色西装。西装敞开着,露着里面的白衬衫和与西装同色的马甲。 这个颜色的衣服,穿在别人的身上,也许可能会把人给衬托的很丑,但穿着凤鸣身上,却把她张年轻、鲜嫩、精致的五官衬托的更绝伦了。虽说呆板,漏在脸上的光斑却是锦上添花,倒显得邪魅了。 凤鸣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动不动,像一尊美轮美奂的神功雕塑。 她在想贾玉轩了。这个星期四就是月末,她准备这个礼拜天回棉厂领一下工资,再顺便把学习费用给报了。珠算决算的获奖证书和奖品,也一并带回去,奖品送给贾玉轩让他使用。那奖品包上有印制的获奖字样,什么供销学院第多少届珠算决赛奖品。 贾玉轩带着那精致的皮包去参加各种会议,别人一定会问他那包的来历,贾玉轩一定会自豪的说是自己老婆的奖品。 凤鸣想这些的时候,是一脸的陶醉和幸福。 几十米开外的一个女生在坡上滚下来了,发出一阵交春儿似的夸张尖叫,引得远近所有学生都望向她那里。 凤鸣也被那尖叫声叫出了自己的世界,慢慢望向那个尖叫的方向。但一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梅老师正举着长镜头相机给她拍照,很忘我的拍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1章 凤鸣一看到梅老师正忘情的拍自己,立即装做无意的转身,背对了梅老师。 梅老师有些小失望,无奈的笑了笑,站起身,去拍别的学生了。 整个上午,一共上了两节课,却是室内四节课的内容。 最后一节课的时间是自由玩,学生摆着各种姿式让梅老师拍照。每个学生限拍五个姿式,凤鸣也拍了几次姿式,最后全班学生还拍了集体照。 十一点半的时候,梅老师的发小又开着他那辆没有窗玻璃的破车来接梅老师和学生了。 “星期五中午放学,到我办公室来领你们的光辉形像。”回到学院之后,梅老师在学生下车前宣布说。 学生们下了车奔进供销学院,每个学生身上都散发着阳光和朝气,脸上是孩子般的开心,好像不是从贫瘠的郊外小山土回来,而是从神奇的仙界回来,或者是从极乐世界回来。 自从郊外课之后,每个学生都盼着星期五,想赶紧看到自己的光辉形像。 那些平时与梅老师走得近的学生,不到星期五就结伴寻到梅老师家里,为的是提前看到自己的照片。结果,没看到自己的照片,却看到了别的同学的照片。 星期五中午一放学,凤鸣那个班上的学生是争相奔向梅老师的办公室。 当然,凤鸣也一路兴冲冲的跟在同学们身后,奔了过去。 三间屋的大办公室,别的老师几乎都下班吃午饭去了,只有梅老师还坐在他的红腿黑面的办公桌前,正在忙碌的整理摄影材料。见学生像龙卷风一样灌了进来,忙让学生在外边的走廊上排队,按顺序一个一个进来。 每个领到自己光辉形像的学生从教室里走出来时,都是边走边欣赏自己被定格在相纸上的风采,脸上的表情丰富的比演员都多变。 凤鸣排到了最后,是最后一个走进梅老师的办公桌前。 梅老师正忘我的整理着东西,好像没有看到走到跟前的凤鸣。 “梅老师。”凤鸣叫了一声。 “哦,凤鸣,坐吧。”梅老师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凤鸣不乐意了,问:“我的照片呢?” “哦。”梅老师这才停顿下来,笑着解释,“凤鸣,是这样的。你们那个班级,别的学生的照片,都没有超过十张,而你的照片,我拍的有些多,有几十张,排到最后洗了,还有几张没有洗出来。我是想等全部洗出来再给你,所以今天也没有把洗出来的拿来,明天上午十点以后你来我这里取吧……”???..Com 全班几十个学生,几百张照片你都能洗出来拿到办公室让学生领走,唯独差自己的几十张,这借口有点站不住脚吧。凤鸣这样想。 “我这个星期天要回去领工资报销学习费用。”凤鸣不高兴的说。她实在也想现在就能拿到自己的照片,就像别的学生一样。她多么想让梅老师回家去把洗出来的拿过来,听班上学生说,他的家就在学院家属楼里,很近的。 “不差这两天凤鸣,下星期一中午放学你直接过来拿就是了。”梅老师完全没有回去拿的意思。 凤鸣觉得眼前的梅老师不是个东西,他是故意的。她刚进来时,既然没有她的照片,梅老师却指着旁边的椅子让她坐。让她坐下来干吗?陪你梅老师干坐吗?呸! 于是,凤鸣回敬给梅老师一个不共戴天的冷笑,一转身,扬长而去。她在心里,早呸了梅老师八百次。其实,她刚才差点直接呸在梅老师面前,但最终忍住了。 梅老师懵逼了,他怔怔的望着凤鸣离去的背影,别提多失落了。 凤鸣的照片他全部都洗出来了。都在一卷胶卷上,他怎么可能不全部洗出来呢。而且,他最先洗的就是凤鸣的照片。 但他不想让凤鸣顺利拿走,他想借这个机会和凤鸣聊聊,聊什么都行,他只想和凤鸣聊。除了这难得的机会,他找不出别的机会和理由与凤鸣单独接触,和单独聊天。 他让凤鸣明天上午来拿照片,是因为明天是星期六,时间充盈,他和凤鸣有足够的时候在一起,到了中午再带凤鸣一起吃个饭…… 这是他今天的完美计划。 可凤鸣一听说拿不到照片,就跟个小斗鸡似的,气哼哼的直接走人,别说明天在一起吃饭了,今天就没得聊。 她怎么如此个性呢。 梅老师失落之余,无奈的笑了。 这才是她林凤鸣的本色。他想。他最知道她这种个性人的妙处,就像珠算决赛胜出那天,她在台上领了奖之后,直接下台走人,一阵风似的跑没影了,就好像决赛失败落荒而逃似的。而她的对手呢,那个瘦小的中年男人,他虽然在决赛中失败,可在台上和领导们好一番热情的套近乎,弄得他跟个胜出者似的。 所以,一想到这是凤鸣的本色,梅老师反而不放在心上了。 凤鸣没有从梅老师那儿拿到自己的照片,心情很糟糕,这天下午的第三节是梅老师的统计课,凤鸣没请假而是直接旷课走人。 以往,每逢月底前后,她回去领工资都会赶在周五下午的第二节课结束之后走人,第三节的统计课不上,她事先都会向梅老师请假。 今天她可没心情去向梅老师请假,因为她不想看到梅老师的那副嘴脸。 不过,一坐在回县城的公交车上,她心里的不愉快都被能见到贾玉轩的幸福给取代了。 中午她给棉厂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孙玉玲,说贾玉轩随着棉麻的参观考察团出去参观学生了,按计划是周三回来,但临时增加了参观项目,延迟到周五回来。 自从进入供销学院上大学,月底前后的周五下午,她会一定赶回去的。 贾玉轩知道这个,所以,每逢这种周五的傍晚,时间允许的话,贾玉轩都会开车去县城的车站接她。如果时间不允许,被事情缠着走不开,他如果在厂里的话都会开着办公室的门亮着温馨的灯,意思就是他在厂里。 所以,她每次回来,如果贾玉轩没有去车站接她,她回到厂里,一穿过办公区的门洞,先望向贾玉轩的办公室,如果亮着灯,她不回自己的宿舍,直接就奔过去了。 但今天,贾玉轩的办公室没有亮灯。 整个办公区都静得出奇,除了二楼的一扇窗户亮着灯,连大办公室的窗户都黢黑一片。 难道说参观考察还没有回来?不可能呀,都这个时间点了,还没有回来,估计今天就不回来了吧。 或者,考察结束,回到县城,正在聚餐也说不定。 她望着那漆黑一团的窗户,心里很失落,蔫里吧唧的回了自己的宿舍。 一路上都是兴冲冲的,坐在公交车上还安奈不住激动,回到县城下了公交,又坐三轮回厂里,一路盼的就是一穿过办公区的门洞能看到贾玉轩的办公室亮着灯。 看不到亮灯,从门洞到宿舍,这几十米的距离都她觉得很遥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2章 凤鸣一回到宿舍,包一扔,她一头扎在床上,一闻到被子上的味道,便突然欣慰极了,瞬间被淹没在边无际的幸福里。 因为她闻到阳光的味道了,那是从被子上散发出来的,很强烈的阳光味道,这说明她的被子在白天有人抱出来晒太阳了。 每次她月底前后回来,天气和时间允许的话,贾玉轩都会给凤鸣晒被子。时间不允许的话,他也会委托孙玉玲来完成。 从这被子上散发的很强烈的阳光味道来看,说明贾玉轩帮她晒过被子了。 他已经回来了,只是现在他不在厂里,可能出去办事了,今晚铁定要回厂的。 凤鸣很享受的闻着被子上的阳光味,想着他回来之后,她把珠算决赛获奖的奖品送给他,他英武的脸上浮现出来的好看表情。 外边有人说话,凤鸣以为是贾玉轩回来了,赶紧起来拉开灯。满屋的光亮,这是告诉外边的人,她这屋室里有人。 但说话声渐远了,其中一个人好像喝醉的样子,话特别啰嗦。 凤鸣打开房门,见说话声上楼了,进了亮着灯的房间,那好像是宣传科靳科长的居室。 莫不是伙房有聚餐?凤鸣想。 贾玉轩是不是在伙房聚餐? 凤鸣又立即否定了,这个时间点,贾玉轩只要不出厂,办公室肯定亮着灯,何况他知道她今天要回来,那就不只亮着灯,还不会锁门。 凤鸣饿了,她看了看表,发现早已经过了饭点,她懒得跑伙房寻饭,就扒开包,找出半块散装的方便面啃起来,咀嚼的声音在整个房间响彻。 半块方便面根本填不饱肚子,她是又渴又饿。八点多的时候,她准备去找孙玉玲,问一下贾玉轩去哪儿了,顺便再讨口水喝,说不定还有零食填饱肚子。 此刻的棉花厂,内场里没有了一个接一个的高大棉垛,而是光秃秃的空阔垛台,只有几个垛台上有少量的皮棉。车间楼里虽说轰隆作响,但声音显得很零落,就像雷电的尾声似的。车间楼西边的硬件区域,只有几排硬件包垒摞着。占地近千亩的棉花厂显得场干地净,空空落落的旷远,举目望去,除了车间楼,一眼能把整个棉花厂给望穿。 收棉季节过去,驱散了临时工,棉花厂就更显得地广人稀了。 凤鸣走在那条贯穿整个棉厂的东西水泥路上,望向孙玉玲和那个保案的居室,就感觉那个保安的房间没有亮灯。 这样的季节,才八点多,孙玉玲与那个保安不会睡这么早吧。何况两人早已过了新鲜期,不会这么早就贪睡。 会不会又流产了。凤鸣想。 去年孙玉玲怀孕又流产了,是在棉厂那个保安的居室坐的月子。 即便流产了,她也应该在房间里休养吧。 她这样想着,顺着那条贯穿全厂的宽阔水泥路,一路向西。 南边那些空荡的垛台上,有职工及家属在聚集闲聊,遥远的西大门,有几个保安在门灯下闲悠的聊天,其中两个保案在过招嬉戏,灯火通明的车间楼正轰鸣,这个季节的车间,应该只上白班和中班,但很快连中班也没有了,只有长白班,车间只上长白班的时候,离大放假就不远了。 凤鸣还没走到与那个保安和孙玉玲的居室呈南北垂直的时候,便从蓄水池的方向斜插过去,还没走到水塔跟前,她就止步了,因为那个保安的房间确实没有亮灯。她又数了数房间,从东边数,第五个房门,窗户黢黑一片。 看样子是无法向孙玉玲打听贾玉轩了。 她都有些迷茫了,再加上又饿又渴,心情很消极,只盼着贾玉轩突然从天而降。 算了,饿一顿也饿不死。她这样想着,又往回走。路过外场时,见几个女宿舍亮着灯,其中一个女宿舍有多人说话,还很热闹,她走上前,隔着门缝向里一望,四五个女职工,分别歪坐在不同的床上,除了一个悠闲的丑陋女职工倚着枕头在闲喷,剩下的都是嘴一份,手一份,一边喷,一边抱着毛衣在不停的打,就跟抱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用心。有一个中年女职工还是从南边家属区过来的,有一个大龄未婚女职工是从另一个女宿舍过来的,那个个中年女职工好像正在给那个大龄未婚女职工牵线说媒,介绍男朋友。???..coM 凤鸣一看屋里这阵式,也就没敢进去。何况里面没一个她熟悉的人,只是认识而已。 进棉厂这么多年,除了孙玉玲,她好像没有特别熟悉的同事。结算室那帮人,因为身份高贵,晚上很少有人住厂里。 凤鸣又回到宿舍,躺在了床上。这一次,她是心甘情愿准备挨饿了。 她睁着双眼,望着从窗外泄进来的模糊光亮,是度妙如年。 棉厂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夜城,她的房间却是黑夜,如同她心里的黑夜一样黑。 她感觉熬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的黑夜,天要明了。贾玉轩还没有回来,他如果不回来,即便天亮了,她的房间,她的心里仍然是漆黑如夜。 她感觉将要进入黎明的时候,门洞外边突然嘈杂起来,还伴随着汽车的声音。紧接着,嘈杂的声音涌进了门洞,一直灌进了办公区,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丁主任的声音。 “哟,咱靳科长还没睡。”丁主任说。 凤鸣立即坐了起来,异常的兴奋,她很用心的在嘈杂声中捕捉贾玉轩的脚步。 “我去看凤鸣回来了没有。”这是贾玉轩的声音。 紧接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向她这边渐近,一直来到了她的窗前。 “凤鸣。”贾玉轩在窗外轻声喊她。 凤鸣赶紧躺下。 “嗯。”她的声音尽量装做刚被唤醒的那种慵懒的腔调。 “安心睡吧。我们也是刚回来。”贾玉轩说罢,脚步渐远了。 安心睡?凤鸣摸出表看了看时间,才十二点多。她还以为天快亮了。 大办公室那边,还有隐约的谈话声传来,但凤鸣的双眼再也撑不住了,一气睡到第二天日上三杆。 一缕阳光透过窗缝斜射进来,漫过凤鸣的身体,洒落在散发着凤鸣体温的床上。 那缕阳光里有一个尘埃荡漾的世界,凤鸣怔怔的望着那缕阳光里的尘埃,它们熙熙攘攘的上下沉浮着,很是悠然自得。 凤鸣懒了一会床,起来洗了把脸,对着镜子修饰了一番,直接去了贾玉轩的办公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3章 凤鸣现在的心情是如梦如幻,自从珠算获奖,她便是这种感觉。她也知道这种感觉不对劲,可她就是无法恢复到常态。 贾玉轩办公室的房门敞开着,凤鸣一步跨进去,只见见唐厂长正和贾玉轩谈工作,两人正在谈这几天取消中班的事情。 往年大放假之前,车间都会取消后夜班,只上白班和中班,今年大放假之前,都要取消中班了,看起来今年的车间加工要比往年提前结束了。 凤鸣见贾玉轩和唐厂长谈正事,赶紧冲唐厂长点了点,算是打招呼。 “你们忙,我没事的。”凤鸣说着,又转身出来了。 唐厂长见状,赶紧冲离去的凤鸣喊道:“林会计不用回避,我们谈的是光明正大的工作,又不是谈见不得人的事情。” 唐厂长又对贾玉轩说,“那就这样定了,四月五号取消后夜。” 说罢,唐厂长站起来告辞了。 贾玉轩送唐厂长到门外,见凤鸣正回她的宿舍。 “林会计!”贾玉轩冲凤鸣的背影喊。 凤鸣一听,赶紧止步转身。 “回来。”贾玉轩笑着说。 凤鸣便言听计从的折回来,与离开的唐厂长走了个迎面,她很恭敬很歉意的冲唐厂长点头。 “对不起呀林会计,占用你们的宝贵时间了。”唐厂长笑容满面的凋侃说。 凤鸣的脸瞬间便像火烧云一样红了起来。她来到贾玉轩面前,还是一脸的羞笑。贾玉轩也微笑地望着她,然后做了个很绅士的“请”的动作。 “请吧,我的珠算女王。”贾玉轩笑说。 恭请不如从命。凤鸣便在他的恭请中,跨门进去了。 “打的饭菜可能凉了,想让你睡饱,也没喊你。”贾玉轩说。 办公桌上放着两个快餐杯,一旁还有两个馒头。 凤鸣伸手试了试快餐杯的温度,确实感觉不到丝毫的热气了,因为此刻都快十点了。 “你先吃就是了,不用等我。”凤鸣说。 “我就是要等你。”贾玉轩像个固执的孩子,温柔的笑着。 贾玉轩又提议:“饭凉了那我们上街吃吧。” 凤鸣打开快餐杯,一个里面是土豆,外加两个茶蛋,一个里面是米汤。 “如果有电炉,热一下就能吃,别上街吃了。”凤鸣说。 “厂里是禁止私用电炉的。”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走,去门卫花脸叔那儿热一下。” 凤鸣的心里,一直想向贾玉轩炫耀珠算决赛中获奖的事情,还有把那件精致的奖品送给贾玉轩。 她才不想上街吃饭呢。 现在虽说风和日丽,却也风干日燥,她还要去财务上领工资报学习费用,明天下午还要返回学校,这剩下的有限时间,她只想和贾玉轩呆在房间里,享受两人世界。只要和贾玉轩呆在一起,哪怕彼此不说话,只是干坐着,也是一种幸福的享受。 所以,在花脸老门卫那儿热好了饭菜,二人端回办公室,用过餐,她便跑回宿舍抱着获奖证书和那件精致的奖品放在了贾玉轩的面前。 “这包给你用。”凤鸣的脸上是难掩的激动,将包推到贾玉轩面前。 “哦。”贾玉轩拿过那个印制着获奖标签的精致皮包看看了看,放在一边,又拿过大红的获奖证书,翻开看了一下,又合上放在一旁的奖品上。 他俊美的五官上,完全没有凤鸣预想的欣喜和激动。 于是,凤鸣便开始讲她获奖之后的事情。 她说她在决赛中胜出之后,不仅供销学院的师生看到她行侧目礼,连别的学院的师生一看到都会注目,还议论说,这样年纪的女孩能进入决赛就已经是个奇迹了,没想到还能在决赛中胜出,简直不可思议。因为自有珠算大赛以来,最终能进入决赛的都是一些摸了十几年算盘,工作经验丰富的老会计。凤鸣还说她去学校食堂打饭,打饭阿姨一看到她,立即对周围人的说,快看,她就是珠算决赛获奖的那个女生,周围的阿姨和师傅一听,都围拢过来看她,排队打饭的学生不明真相,也跟着簇围,一时,现场是乱做一团…… 凤鸣说这些的时候,很得意,她感觉她所说的那些事情像做梦,有些不真实,但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此刻,坐在贾玉轩对面,她仍然感觉不真实。自从在决赛中胜出之后,她一直就感觉像做梦。 贾玉轩望着得意的凤鸣,却皱起了眉头。 于他来说,眼前的凤鸣,与以前判若两人。 也难怪,她少儿时的遭遇,如同一个深渊。现在能带薪上大学,再在珠算中获此珠荣,就如同突然从深渊里飞站到了颠峰上,换上别人恐怕也会飘飘然,站立不稳。 凤鸣说了一大堆,也没有从贾玉轩的五官上看到她期待的欣喜,有些小失落,便伸手拿过证书,又一次将奖品推到贾玉轩面前。 “这包给你用。”凤鸣难掩得意的说。 此刻她很想听到贾玉轩的称赞,还有他视那精致的奖品如获至宝。 “凤鸣。”贾玉轩从凤鸣手里要过证书,放在包上,一并推给凤鸣,郑重的说,“证书和奖品很有纪念意义,应该收藏起来,而不是当成普通的用品去使用,那太暴殄天物了。” 他说着,突然站起来,绽露着笑意,很有兴致的样子。 “凤鸣,去,去财务室拿算盘。” “干什么?” “让我领教一下你精湛的珠算技能。” “哦。”凤鸣不知贾玉轩的用意。 “你编写数据,我们赛几把。”贾玉轩兴致高涨的说。 “哦。”凤鸣很不情愿的起身要出去。 “把这个收起来。”贾玉轩拿起证书和奖品递给凤鸣。 凤鸣接过,有些小失望。那精致的皮包她太想让贾玉轩使用了,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背离了她的预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贾玉轩这里,好像一直都是他掌控着局面。 她将证书和奖品放回宿舍的皮箱里,又从床头翻出一盘算盘,这是她以前在结算室练习算盘时,特意私藏的,因为她用着这盘算盘很上手,珠子实沉,框梁厚实。调到财务时,她也没舍得归还给结算室,反正结算室的算盘也多余,也没人计较。 然后她又去财务室给贾玉轩拿了一盘。 棉厂的办公区是没有礼拜天的,但到了收花淡季,虽说没礼拜天,每逢礼拜天,各科室往往只留一个人值班。也就是说,办公区虽说没有礼拜天,收花淡季如果没特殊事情,礼拜天即便值班,也可以不用太守时,快中午了来点个卯就走人了,下午后晌过来 晃一晃又早早走人。 凤鸣没去供销学院上学时,财务室都有凤鸣值班,上班时间一到,凤鸣将财务室的门一开,就回自己的宿舍看书了,别人有事情找她站财务室门外一喊她就听到了。 自从她去供销学院上学,谷、贠两个会计轮流值班。 凤鸣去财务室拿算盘时,房门还上着锁,说明还没人来值班。她有财务室的钥匙,开门拿了算盘出来正锁门时,小谷会计骑着自行车穿过了门洞,见凤鸣正锁门,忙喊住了她。 “林会计,别锁门了。” 凤鸣一看小谷会计来了,便笑了,扬了扬手里的算盘说道:“谷会计,你今天不忙的话,一会儿我领工资报票。” 小谷会计连声答应。 凤鸣抱着两盘算盘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发现他面前已经放着算盘了。凤鸣这才想起他套间里也有他自己的专用算盘。 凤鸣将从财务室拿的算盘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贾玉轩对面,将自己的算盘放到面前,很低调的来了一下甩盘震珠。 “你来编写数据考题吧,仿照你们决赛时的数据模式编写。”贾玉轩将一个半厚的本子递给凤鸣。 凤鸣仿照决赛时的考题模式,很快编好,二人开始比赛。 三局结束,凤鸣只赢了最后一局。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4章 凤鸣在学校赢了去年的胜出者,现在却输给了平时不怎么摸算盘的贾玉轩。 她很是汗颜,难以置信的望着贾玉轩,心想:即便他母亲再是会计出身,即便他一出生就是听着算盘长大的,可他毕竟平时毕竟不怎么摸算盘。 也不知道从是什么时候开始,凤鸣与贾玉轩对视的时候,不再心慌意乱了。 虽说不再心慌意乱了,但这一刻,她只觉得脸上发烧。 每次她有了资本想在贾玉轩面前炫耀时,都会在他这里走麦城,滑铁炉,掉链子。不过这样也好,能让她即时警醒,不至于得意的走火入魔。即便得意的走火入魔了,在他这里一碰壁,也会幡然醒悟,悬崖勒马。 “凤鸣。”贾玉轩望着尴尬的凤鸣,隔着办公桌拉过她的手,好看的脸上诡笑了一下,说道,“我给你说凤鸣,比赛中的输赢,有时候很玄学,你不服不行。就像古代的武林高手比武一样,最后的胜出者,未必都是技高一筹,而是由很多复杂的因素决定的。比如说,天时地利人和。” 贾玉轩又笑说:“就像高考一样,有时候,班上前几名的优秀学生,反而没有那些中等生考的好。难道说是那些中等生比前几名的学生的底子厚?也不是,是多种因素决定的,比如说,心情,心态,专心等因素,促成了那些中等学生的超常发挥。” 贾玉轩又笑着说:“你在珠算决赛中的胜出,也未必是对方技不如你,也是多种复杂的因素。比如说,他看你是个小女孩,轻敌了,他没有专心,或者他有压力,怕输给你这个小女孩丢面子,反正等等吧,就是多种因素造成的。还有我和你刚才那几局,我的胜出也并不是比你的珠算技能精湛,而是我用心了,还没有压力……” 凤鸣虽说呆板,心里却清楚,她当然明白贾玉轩这番话意,那就是说,她在珠算决赛中胜出,并不是比对方技高一筹,而是几种因素组合的好。 “那我先过去了。”凤鸣说着站了起来。她心里很不舒服。 “去哪?”贾玉轩一怔。 “趁谷会计在,我把工资领了,再报一下学习费用。”凤鸣说。 “少不了你的工资,急什么。”贾玉轩说着,赶紧起身来到凤鸣面前,右手放在凤鸣肩上,爱怜的说,“是不是我刚才的话说重了?” “什么?”凤鸣嗔怪的笑了,推开贾玉轩的手。她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觉得自己太小气。 贾玉轩又立即牵过凤鸣的手,拉她坐到单人沙发上。他给凤鸣倒了杯茶水,又用空杯来回倒换到能喝的温度,放在凤鸣手里,也坐在茶几旁边,看着凤鸣喝了茶水,他接了茶杯放在茶几上,又隔着茶几拉过凤鸣的手。 “凤鸣”。贾玉轩又说,“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最著名的就有淝水之战,还是官渡之战,嗯……还有赤壁之战。先说淝水之战吧,双方的实力很悬殊,怎么比喻呢,嗯……就像鸡蛋与石头的悬殊,但结果是,鸡蛋胜出了,石头败了,败得还很彻底。那位战败的石头统帅名叫符坚,他也并非等闲之辈,而是在乱世中胜出的一位雄主,很睿智,武功赦赦,可他统帅的石头大军却败给了鸡蛋大军。还有就是赤壁之战中的曹操,他是无能之辈吗?当然不是,在官渡之战中他还以少胜多打败了袁绍,可在赤壁之战中却差点丧命。这说明什么?嗯?凤鸣,你说说这是为什么?” “轻敌。”凤鸣如实说。她能在珠算决赛中胜出,是对方轻敌,没有把她这个年龄的女孩放在眼里。她刚才输给贾玉轩,也是轻敌,她没想到不经常摸算盘的贾玉轩在刚才是那么的专心致志。 “轻敌只是一个原因,并不是输赢的全部原因。”贾玉轩若有所思的说,“从那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来看,有时候,战役双方的胜败,并不是谁的实力强谁就能取胜,而是取决于指挥官的指挥艺术。放到比赛中来,那就是参赛者的心态,心情,压力,专心等等因素,是否组合的完美,也就是战役中的天时、地利、人和是否运用得好。嗯,我一直就觉得,现在的什么比赛,决赛呀,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役,就看参赛者是否用心了。而那些真枪实弹的战役,也是一种较量和决赛,就看指挥官的指挥艺术了。其实二者是异工同曲。” 贾玉轩又笑着说:“凤鸣,你在珠算中胜出了,这是好事儿,但如果你拿平常心去对待,觉得自己很了不起,那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儿的,知道吗……” 贾玉轩说到这里,有些顾虑的观察凤鸣的表情,他凤鸣并没有生气,轻轻握了握了凤鸣的玉手,便笑了,又接着说。 “凤鸣,如果好事变成了坏事,那还不如不获这个奖呢,你说是不是?”贾玉轩说完这些,起身来到凤鸣面前,蹲来下,温情款款的望着凤鸣。 凤鸣只是很用心的在听,并没有不悦的表情。 贾玉轩很欣慰的望着用心听的凤鸣。 “怎么不说了?”凤鸣似乎没听尽兴。 “你不生气就好。”贾玉轩笑说。 “生什么气?”凤鸣不解。 “这个话题,今天到此为止。”贾玉轩说着,起身站了起来,坐在了办公桌前。 凤鸣见贾玉轩不再批讲了,便好奇的问:“你刚才说的淝水之战是什么朝代?官渡之战和赤壁之战,三国演义里都有,我小时候就从广播里听过,这淝水之战,是在哪里记载的。” “应该是史书中吧,具体的我也没记住。不过,这淝水之战是东晋与前秦之间的战役,当时,天下局面很混乱,有十六国。” “史书是历史小说吗?”凤鸣问。 “不是。历史小说是演义的,可以虚构。史书是纪实的。”贾玉轩说。 “那史书也是从书店里购买吗?” “也未必是从书店购买的史书,也可以从图书馆借阅。” “借阅?就是不用掏钱买?” “嗯。” “哪里有图书馆?” “就我们县城就有,只是我们棉厂在县郊,去县城图书馆借书不方便。哦,每个大学里都有图书馆,你们学校也有。” “那借书收费吗?” “不收。” “还有这好事儿?”凤鸣一脸的惊喜。 贾玉轩一看凤鸣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可惜买书花了那么钱。”凤鸣有些遗憾。 “别遗憾了,就买书花钱最值了。” “有些是小说,看过就没价值了。如果能借,就不用花钱了。” “现在也不晚。” “嗯。图书馆的书多,还是书店的书多?” “看什么级别的图书馆和什么级别的书店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图书馆里的书更全面一些。” 凤鸣一脸的向往,恨不得立即就回到学校去图书馆看一下。长这么大,她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图书馆里的书可以免费借阅。 “来,帮我晒被子。”贾玉轩说着,站起来,牵过凤鸣的手向套间里走。 贾玉轩又说:“几天不在,被子很潮,害我昨晚没睡好。”M..coM “你不在,那我的被子是谁晒的?”凤鸣问。 “管他谁晒的,晒了就好。当时我打电话的时候,是靳科长接的,我在电话中让他通知孙统计晒的。”贾玉轩说。 二人来到套间里的床前,贾玉轩抱起被子递给凤鸣,他又抱起褥子。二人一前一后,抱着被褥出了办公室,来到了阳光下。 盛春的太阳很热烈,正好对冲晒一下凤鸣心里的虚幻。 贾玉轩将褥子搭在晒衣服的竹杆上,又赶紧接过凤鸣抱着的被子搭妥当。 凤鸣便就势附在被子上,闻着被子上的特殊味道,让阳光洒在身上,享受那种真实的灼热感。 “我需要热烈的火焰,我需要在烈火中涅槃重生。”凤鸣头抵着竹杆上的被子,闻着被子上贾玉轩的味道,呢喃的说。 “你需要什么,我便是你的什么。”贾玉轩笑了,“我才是你真正的光,你真实的光明,你心里再厚重的魔暗,我都能驱散。” 贾玉轩说着,牵过凤鸣的手:“走,你不是说,趁谷会计在,领工次报费用吗?” 凤鸣便任由贾玉轩牵着手。她很感谢他的良苦用心,为了警醒她,不厌其烦的给她批讲了那么多。在人情世故之方面,他就是自己的师长。 这一刻,凤鸣不再感到如梦如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5章 星期天下午的傍晚,凤鸣回到学校,一进供销学院,正好迎面碰上了教统计的梅老师。 梅老师当然也看到了凤鸣。 如果是这个礼拜天之前碰到梅老师,于凤鸣来说,就有狭路相逢的味道了。但过了这个礼拜天,一进学院就碰上梅老师,凤鸣便觉得这是最好的安排。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个礼拜天,凤鸣在贾玉轩那里遭遇了滑铁炉,和掉链子之后,却挣锐了在决赛中胜出之后的那种梦幻般的不真实,等于坏事变成了好事,她又回到了现实中来了。现在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置身于一个真实的世界。她的感受,她眼前的一切,包括她拥有的幸福,都是真实的。 说实话,虽说当时在贾玉轩面前尴尬的时候很难受,事后清醒过来却让她对贾玉轩感激不尽。如果没有贾玉轩的即时敲打,她任由着梦幻一盘的感觉发展,是不是会变得目无一切,不可理喻? 所以,若是没被贾玉轩敲打之前,她对梅老师仍然是不屑一顾,走个迎面也懒得理他。现在就不一样了,她意识到了上次太冲动了,对梅老师不恭了。于是,当与梅老师迎面的时候,她赶紧恭敬的朝梅老师点头微笑打招呼。 “梅老师好。” 那梅老师有点受宠若惊,赶紧说:“你照片全部洗出来了,明天中午放学去我办公室取吧。” 凤鸣赶紧答谢:“谢谢梅老师!” 说实话,凤鸣真的很想一睹自己的风采呢,那天梅老师给她拍了很多。所以,凤鸣有些小激动,星期一中午一放学,就直奔梅老师的办公室。 和上次一样,梅老师还是坐在他那张红腿黑面的三斗桌前,看上去好像在忙碌着什么,但凤鸣一进去,他就立即停止了忙碌,不像上次,凤鸣走到跟前,他却只顾忙自己的事情,凤鸣叫了他,他还明知故问什么事。 梅老师站起来,来到凤鸣面前,将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凤鸣。凤鸣伸手去接,梅老师却突然将那信封背到了身后。 凤鸣被闪得好尴尬。 “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梅老师微笑着说,露出尖尖的虎牙。 “什么?”凤鸣有些恼。要是没被贾玉轩敲打之前,她会比上次更冲动,直接呸在梅老师面前。 于是,她压抑着心里的恼,不解的问:“什么问题?” 梅老师重新坐回椅子上,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尽管心里极不情愿,但凤鸣还是表情平静的坐下来。 梅老师这才把信封放在凤鸣面前的办公桌角上,说道: “是这样的林凤鸣,咱们这个供销学院,虽说在这个省重点大学里是含金量最差的,但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凡是能进入这个院校带薪上大学的人,大致上都是两类人。第一类人,是在供销系统里没有背景,凭着自身的过硬技能和实力坐在了一个很关键的位置,一坐就坐了很多年,新领导上任,想大换血,可对方的实力和技能都很过硬,换掉他必须有师出有名的理由,于是,便让他带薪来上大学,三年毕业,拿着华丽的毕业证回到原单位,原来的关键位置已经换了别人。不过,领导也不会亏待他,毕竟有了毕业证。于是,便明升暗降,提拔一下,却是个不疼不?的虚职。这一类人,一般年龄都比较大,但离退休还远得很。比如说,五十岁左右的男性,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再就是这第二类的人,大都是在供销系统有些背景的人,却资质浅薄,领导想提拔他,却没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于是,便让他带薪来上系统内部的大学,三年毕业,有了华丽的毕业证,犹如身上镀了层金,被提拔就理所当然了。这一类人,大都是比较年轻的人,也就二十岁左右。比如你,就属于这第二类的。我如果没猜错的话,你的父母一定是高干吧……”???..Com 凤鸣立即摇头:“错,我的父母都是农民,前年才去学校当民办教师。” “哦?”梅老师随即笑了,露着很个性的尖虎牙,又说,“那你家肯定有很过硬的亲戚,比如说,舅舅呀,姑姑呀……。” 凤鸣又立即摇头:“没有。我三个姑都是种地的,我没有姨,有五个舅,除了五舅是个初中教师,剩下都是种地的。” “是吗?”梅老师绽放着一脸巨大的怀疑笑容。 “嗯。”梅老师的预测错误让凤鸣很不屑。 “这就不符合规则了吧。”他打量了一番凤鸣,意味深长的说,“我说林凤鸣,我身为你的师长,能如此坦诚的和你这个做学生的来剖析这件暗规则,说明我对你这个学生很真诚,可你却没有如实相告我,是通过谁的关系进入这个学院带薪上大学的。” 他说罢,一脸探索的望着凤鸣。 凤鸣犹豫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如果说没有通过任何人的关系,那显然是不可能成立的。一个县就一个名额,如果论资排辈,轮到昏天黑地,六亲不认,也轮不上她林凤鸣来带薪上大学。这个年龄段的她,没有任何关系就能带薪来上大学,是个人都不会相信,何况是深谙这种规则的梅老师。 可她又不知该说是通过谁来上大学的。 如果说是通过贾玉轩,就理所当然了,因为他是自己的丈夫,那就直接说是通过自己的丈夫,可她与贾玉轩连定亲都没有,如果说是男朋友,她又觉得男朋友这种关系不过硬,没份量,没有丈夫这种关系过硬,有份量。 再就是,仅凭贾玉轩的能力,他也做不到,他是通过爷爷去和嫂子的父亲谈成的。没有嫂子的父亲,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于是,她便说:“是通过我嫂子的父亲来上大学的。” “这就是符合规则了嘛。”梅老师会心的笑了。 梅老师又说:“他肯定是县领导。你哥能娶到县领导的女儿,那你哥肯定很优秀。” 他说到这里,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哦,对了,经常来看你的那个好看的小伙就是你哥吧,他果然很优秀。” “他好看吗?”听到梅老师夸贾玉轩,凤鸣心里很受用。 “当然,有目共睹。” “哪有我好看。”凤鸣这是反说,就像贾玉轩在理发店里给那个理发的老师傅反说一样,目的是抛砖引玉,让对方多称赞几句自己的爱人。 “如果站一块一比,是没有你帅,但他的英武俊美在男人中却是个翘楚。”梅老师的回答和那个理发师的回答大同小异,都是不会说话的人。 “他是我领导,不是我哥。” “哦?”梅老师的脸上漫过一片浮云,随即便又笑了。 大概是为了向凤鸣嫂子的父亲献媚,才如此为凤鸣鞍前马后的服务吧。他心里这样想。 然后他抬腕看了看表,说:“耽误你吃午饭了。走,我请客。” “不用,没事的话,我就过去了。”凤鸣说着,拿着牛皮纸信封站起身。 梅老师赶紧起身拦住凤鸣:“别误会,不是专请你的,是顺便捎上你。” 他说罢,几步来到门外的走廊上,打开廊上的玻璃,朝楼下喊了一声,下面立即有欢快的女声回应他。他和下面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声音很兴奋。 然后,他又折回到凤鸣面前。 凤鸣已经起身向门口走。梅老师拦在她面前,一边后退一边说道:“别误会林凤鸣,没有外人,都是咱学院的学生。”他说着看了一下手腕,往凤鸣面前伸了一下说,“你看,现在也过饭点了,你反正也要吃饭,我正好请她几个,只是顺便捎上你,也正好让我弥补一下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你错过饭点的过失……” 梅老师说到这里,正好退到门口,不能再退了,再退就退到走廊上了,于是,他便堵在门口,继续说: “那是咱学院大三大二的几个学生,她们都很崇拜在珠算决赛中胜出的你,刚才听说捎上了你,正击掌欢呼呢,你如果拒绝……” “我没有拒绝,谢谢梅老师的请客。”凤鸣微笑着说。 梅老师有些尴尬,赶紧闪开出路,进去拿了包,出来带上门,他的大长腿几步就追上了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6章 那几个女生早聚在一楼的楼梯口,一看到梅老师和凤鸣下楼了,都欢呼雀跃起来。 凤鸣对这几个女生都很面熟,她们一直给凤鸣的感觉就是不正经,不是啥好人。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她们几个装扮都很妖娆。也不是那种好看的妖娆,而是那种爱打扮的妖娆。她们完全不像学生,像社会女性。本来吗,在其他学院的师生眼里,这供销学院的学生原本就不是真正的学生。可别人不把你当学生,那是别人的事,如果自己也不按学生的标准去做,那就是自己有问题了。 但凤鸣一直都视自己为真正的大学生,她也是一直这样用功听讲学习的。 所以,凤鸣一看到眼熟的她们,便后悔答应一起吃饭了。 更让凤鸣尴尬的是,在吃饭的时候,她们还和梅老师碰杯喝酒。 这更印证了她们的不正经。在凤鸣的观念里,正经女人是不应该喝酒,特别是不应该和男人喝酒。 凤鸣不明白,梅老师再另类,毕竟是大学老师,怎么会跟这种不正经的女生打成一片。请她们客,是出于什么原因请她们的? 梅老师也给凤鸣倒了一杯酒,还没放到凤鸣面前,凤鸣就立即回绝了。 “我不喝酒。”凤鸣不容拒绝的说着,又将酒杯移回去。。 “浅尝一下,不是让你喝的。”梅老师又将酒杯放到凤鸣面前。 几个女生见状,便争相劝酒。 “给梅老师个面子呗。” “是呀,我们没面子,都不敢敬你,梅老师的面子总得拾起来吧。” …… 凤鸣有些恼,便放下筷子,正色说道:“谁再劝我喝酒,我立即走人。”她说着,腾的站了起来。 几个女人尴尬的互望了一下,再也不劝凤鸣喝酒了。 “坐,坐。”梅老师赶紧劝凤鸣坐下。 凤鸣坐下来,梅老师便给凤鸣点了一瓶汽水,打开放到凤鸣面前。 “以汽水代酒。”梅老师说。 但凤鸣连尝都不尝那汽水,她只倒茶壶里的白开水喝,她怕汽水里下眯幻药。 “下午放了学你们都干什么?”梅老师问。 几个女生,有的说打毛衣,有的说放录音机听歌,有的说想去电影院看电影。 梅老师听了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一笑,他把目光停在凤鸣身上。 “凤鸣呢,你下午放学了准备做什么?”梅老师微笑问。这一次,他把凤鸣的姓去掉了,只呼凤鸣的名字,在几个不正经的女生面前,这样称呼倒显得他与凤鸣很熟悉的样子。 梅老师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供销学院的学生,星期一和星期五这两天没有晚自习,即便有晚自习的晚上,每个班上进课堂的学生连一半也不到。 这盛春季节,又昼长夜短,下午放学了,吃了饭,离天黑还有余闲,这段余闲的时间,正是夕阳无限好的时间,很浪漫,也很美妙,不寻些喜欢的事情做,真是太浪费了。 “做功课,学习。”凤鸣吃着菜,很随意的说。其实,凤鸣心里一直想着去学校图书馆借书的事情,因为昨天一回到学校她就打听图书馆的位置。 几个女生一听,全笑了。 梅老师也笑了。 “我说凤鸣,这供销学院,不像别的学院。别的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如果有人脉,可以分配到任何一个单位,可你们供销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只能回到原单位工作。而你们在这里学的东西,回到原单位根本用不上,你们就是来拿文凭的,不用那么傻傻的用功和学习……” “错!”凤鸣放下筷子,郑重的说,“如果没一个人去用功和学习,那次在郊外的课上,也就没有一个人能回答梅老师的提问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梅老师打断凤鸣,歉意的笑了,说,“我是说,劳逸结合,特别是你,课堂上用功,放了学回宿舍还用功,这样对身体很不好。磨刀不误砍柴功,下午放学了多运动一下。” 凤鸣不说话了,想站起来走人,可她们手里还都拿着筷子正不紧不慢的在进食。为了配合她们,凤鸣也只好拿起勺子盛汤喝。 她们打扮的虽说很妖绕,很社会性,可她们进食,却跟猫似的,把自己伪装成了大家闺秀,饭桌上只有梅老师一个男性,也不知她们伪装给谁看呢。如果是伪装给梅老师看,风鸣觉得她们也太没品味了。 梅老师手里虽拿着筷子,整个饭时,只是相应的夹一下菜,还咀嚼好长时间。他好像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察言观色的。并且,目光不时的停留在凤鸣身上。 一大碗鸡蛋玉米羹,凤鸣小口慢喝,都快被她喝光了,可她们还拿着筷子在谈笑风生。 “你们喜欢带薪上大学吗?”梅老师环望着她们,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凤鸣那精致的五官上问道。 “喜欢。”她们不约而同的说。 “你呢凤鸣?”梅老师又问凤鸣。 “很喜欢。”凤鸣如实说。 梅老师不屑的背过脸去失笑了。 “为什么喜欢带薪上大学?你们几个一上课就犯困,很无聊的样子。”梅老师问那几个妖娆女生。 “再无聊那也比上班舒服呀。”其中一个烫着波浪头发的女生说。 剩下几个女生也立即附和。 其中一个女生还说:“如果一辈子都这样那才好呢。” 梅老师一听,不屑的摇头笑了笑。 “你呢凤鸣?那么用功,毕业了照样回原单位,图什么?”梅老师又问凤鸣。 “什么也不图。我初中上一年就辍学了,我就向往上学。”凤鸣如实说。 梅老师又无奈的摇头失笑。 “说实话,每当我站在讲台上看到你们上课时犯困,我就感觉我是浪费时间,虚度光阴,很无聊。真的,其实对我来说,给你们授课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但没办法,这是工作,赖以生存的工作,人总是要吃饭的。” 梅老师说这番话的时候,很伤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挨他坐的女生赶紧又给他续了一杯洒。 梅老师又说:“其实,我无数次都想辞掉这份工作,像别人那样下海经商,自由创业,但我没有勇气辞职,我怕失去这份工作会流落街头,毕竟这份工作是生存的资本。” 梅老师叹息一声又说:“唉,这种想法还不能向同事和家人说,他们会说我太愚蠢。所以,我始终都迈不开这一步,很痛苦,感觉自己在混日子……” 凤鸣觉得梅老师这种想法很可怕,竟然想辞职。那辞职了不就不是公家人了吗。别人都拼命的想成为公家人,可他却想辞掉公家人的工作。 此地不能久留。于是,凤鸣抬腕看了看表,伸手拿起身边椅子上装相片的牛皮信封,准备起身走人。 “下午放学了我带你们去草场打网球好吗?”梅老师见凤鸣要走的架式,赶紧说。 几个女生立即响应。 凤鸣只是说:“我吃饱了,先走了,你们慢吃。” 凤鸣说罢,起身走了。???..coM 梅老师在她身后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凤鸣,下午放学去草场打网球。” 凤鸣装做没听到,头也不回。 梅老师又在她身后说:“不拒绝就是同意了。啊?凤鸣。” 凤鸣一出饭店的门,便奔跑起来,她想把梅老师和那几个女生甩得远远的,甩到另一个宇宙中去。 可能是梅老师喝酒的缘故,凤鸣觉得梅老师在饭桌上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太低。怎么能和自己的学生说心里的秘密呢,还口口声声直呼她凤鸣,弄得跟很熟悉似的,真失一个大学老师的体统。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凤鸣拿着碗筷直接奔饭堂,用过饭,她准备回宿舍放了碗筷,然后再直奔学校图书馆。至于说梅老师说的打网球,她早忘到深不见底的深渊里了,即便没忘,她也不会去,她再也不想和那种人近距离接触了。 可她刚出饭堂,就碰上中午吃饭的那几个女生,她们手里也拿着空碗筷,站在那里驻足环望,一看到凤鸣,就像有预谋似的,立即围拢上来,不由分说,拉扯着凤鸣就往草场的方向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7章 又到了清闲的四月,这是一年中最惬意的季节。 去年的这个季节,贾玉轩因为不务正业,在土产的临街院里搞额外业务,本该棉厂清闲的季节他却忙得夜不遑息,日不遑食。 今年就不一样了,他不会再不务正业搞什么业务了,他和所有棉厂的人一样,也很享受这个节季里属于他们的清闲和惬意。 因为清闲了,因为四月是一年中最惬意舒适的季节,贾玉轩决定正式向父母提出和凤鸣定亲的事情。 他感觉母亲不会同意,尽管凤鸣现在是带薪大学生,相比之前身份提高了,可他凭直觉还是认为母亲不会同意。 但不管母亲同意不同意,他必须向父母提。父母不同意,那是父母的事,如果不向父母提,那是他这个儿子的错,是他这个儿子的失礼。 为了拭探母亲的态度,他准备先让父亲向母亲提。如果母亲不反对,他再郑重其事的当面向母亲提,如果母亲反对,态度坚决,没有回旋的余地,那他也要向母亲正式亮一下他和凤鸣的关系,只是亮一下而已,不向父母做过多的执著和纠结,省得自找苦吃,而是不动声色的等凤鸣到了结婚年龄,直接还她登记结婚,如爷爷说的那样,他们棉厂就可以出具结婚证明,登记是很便利的事。 于是,这一天,贾玉轩去县社找父亲,父亲正好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 之前,单位也是父母的另一个家,平时爸跑业力经常出差,就像棉厂的陈厂长一样,只不过陈厂长是搞销售的,爸是搞采购的。现在,单位不再是家了,家已经搬到的县社家属区了。现在正是上班时间,父母肯定不在那个家。 贾玉轩见到爸爸,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就向爸提出了和凤鸣定亲的事情,并强调这是爷爷生前赞同的,还一再说爷爷对凤鸣很满意。 “轩儿,你自己为什么不找你妈谈呢,你也知道这个家她做主。”爸爸很为难。 “凤鸣是莹莹的小姑子。”贾玉轩答非所问,把凤鸣和莹莹家的关系搬出来,目的是提高凤鸣家的地位,抬高凤鸣的身份。 贾玉轩又说:“今年供销学院的珠算大赛,凤鸣在决赛中胜出了。爸,你知道吗,往年能进入决赛的可都是些老算盘精,像凤鸣这个年龄,能进入决赛就是个奇迹,更别说胜出了……” “真的?”爸爸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当然知道供销学院的珠算大赛,谁要是能在决赛中胜出,他所在的单位和城市都跟着荣光。凤鸣既然在决赛中胜出了,怎么没听单位人说起这事儿呢。 “嗯。”贾玉轩点头。他真后悔没有把凤鸣获奖的精致公文包带身上。如果带身上,拿给爸爸看,比什么都有说服力。当时凤鸣是很想让他使用那奖品的,他觉得奖品有纪念意义,应该收藏。 爸爸内心还是有些不信。既然往年能进入决赛的都是些算盘精,林会计一个小女孩儿家,怎么可能胜出呢。 “爸,下次我把凤鸣在决赛中的奖品带给你看。”贾玉轩见爸爸有些不信,便赶紧说。 爸爸见儿子如此上心,忍不住笑了。 “放心吧,爸是做业务的,知道怎么和你妈说这事儿。”爸一听儿子说凤鸣获奖,满口答应去向妈妈提定亲的事情。 爸爸相信儿子说的是真的,眼前的儿子从来不说诳语。M..coM “爸先和妈聊聊这件事儿,从侧面做做她的思想工作,我再找时间去和妈正式说。”贾玉轩嘱咐爸。 “哦。”爸爸点点头。又为难的说,“爸今晚就和你妈谈,可是轩儿,爸可保证不了能说服你妈。”爸爸有些愧疚的说。 “爸是作业务的,我相信爸的能力。”贾玉轩给爸戴高帽。 “轩儿,这和谈业务可不粘边。”爸爸不由得笑了。 爸爸又说:“谈业务是各有所需。咱看上人家的东西了,人家也接受了咱的价格,双方经过一番磨叽,业务谈成了。现在你和凤鸣的婚事要想让你妈同意,前提是你妈得看上凤鸣才行。” 爸爸说着,一脸的不自信。 听了父亲这番话,贾玉轩也感觉让爸和妈去谈是多此一举,他都不抱希望了。 可几天之后的上午下班前,母亲打电话让他回家一趟,说是谈一下他的婚事。他一听母亲的口气,感觉有戏,当天忙完厂里的事情,傍晚时开车回去了,就是县社家属区的那个新家。他的腋下还夹了一个精致的斩新公文包,这个精致的公文包就是凤鸣在珠算决赛中胜出的奖品。 他今天一接到妈的电话,就赶紧给凤鸣打了个电话,问她获奖的那个公文包在哪里,凤鸣说就在宿舍的皮箱里,他便让孙玉玲开了宿舍的门,找到那个精致的公文包,带在了身上,决定带它回去见爸妈。 有钢就是要用在刀刄上。 他一回到家就把那个精致的公文包放在客厅的饭桌上,故意把印制着获奖字样的那一面朝上。 爸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全家围饭桌共进了晚餐,饭后他坐客厅陪父母看电视。 客厅的摆设很简单,除了通墙的中堂柜,便只有一张矮腿饭桌和几张小木椅。因为刚建好的新家,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实在没有多余的钱添置家什了。 妹妹上晚自习没回来,说是全家共进了晚餐,也只有贾玉轩和爸妈共进晚餐。 电视里正播放香岗武打片,是金庸小说改编的。 “昨天你爸回老宅了,一开院门,都成鸟的天下了,熟的缨桃都被鸟给吃了。”妈妈的目光从电视上移开,望着贾玉轩说。 爸爸一听,赶紧站起来出去了,进屋的时候,端着一大盘子缨桃,一家三口便围着矮脚饭桌吃缨桃。 爸爸拣了几颗大缨桃放在贾玉轩那边,妈妈扭头看了看,然后拿起一颗缨桃放进自己嘴里,继续看电视,并拿电视情节说:“看到了吗轩儿?不被父母和长辈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爸爸一听,赶紧拣几颗大的缨桃放在妈妈那边,然后起身去了内室,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他和妈贴身穿的零碎东西,说道:“外边月亮地,我去把这袜子内衣给洗了。” 说罢,爸爸就出去了。 贾玉轩知道,爸爸这是故意躲开,不愿参与他和妈妈的交谈。爸爸不愿参与的事情,肯定不是合谐的事情。因为于爸来说,一边是妻子,一边是儿子,如果站在妻子一边,等于和儿子对立;如果站在儿子一边,那他就不是一个好丈夫了,背地没人的时候,妈妈少不了给他上教育课。 所以,每次遇到这种场面,爸爸干脆躲开。部队出身的他,都把兵法用到家里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8章 爸爸一出去,贾玉轩就知道妈妈是啥态度了。 “妈,现在棉厂也不忙了,我想凑个星期天,和凤鸣举行个定亲仪式。”贾玉轩直入主题。他明知道妈不同意,也得提出来,这是礼节,礼节上不能输。他如果不提,妈更不会主动提他和凤鸣定亲的事情。他现在提出来了,妈不同意,肯定会说出她不同意的道理,那他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立场,去反驳妈妈说的那些道理。这样,事情就正式被摆到桌面上了,一摆到桌面上商谈的事情,总得有个结果。 但妈妈听了没任何反应,目光仍然在电视上,好像看得很专注。 “妈,你看凤鸣都跟我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小姑娘家,总得给人家父母一个交待吧。”贾玉故意用了个“跟”字,这个“跟”字在他这里的意思,就是凤鸣和他已经那个了,其实呢,他和凤鸣根本就没有那个,尽管他在车间初次相遇凤鸣的那一刻,就有了和凤鸣那个的冲动,但自律能力强大的他一直都没有与凤鸣那个,送凤鸣去上大学的路上,因为肢体的接触碰撞,他当时差点失控,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说要向凤鸣汇报工作,凤鸣不懂他所说的“汇报工作”的意思,竟然还率真无邪的说,“好呀,汇报吧”。但那一刻,他在失控的边缘,还是很及时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欲火和冲动。新笔趣阁 贾玉轩当然知道妈妈是明白他说的“跟”的意思,妈妈肯定相信凤鸣已经跟他了,因为爷爷生日那天,他从省城回来,妈妈的意思是让他当晚住在老宅,因为老宅的床铺已经晒了,厂里的床铺没有晒。可他执意要回厂里睡,当时全家人的眼神里满是他回厂睡主要是为了和凤鸣那个的意思。 他可全看在了眼里。 不仅妈妈相信凤鸣跟他了,全家人都相信,因为这是全县人都知道的事情——凤鸣早已经跟他那个了。 他现在就是要用凤鸣已经和他那个了向妈妈施加压力,看妈妈如何说出她反对的合乎情理的理由。 妈妈的目光终于从电视上移开,她望向儿子,不但没有丝毫的生气,还满是欣赏和自豪。好像人家小姑娘已经跟了她儿子这么久,与她这个母亲来说,是一件很有成就的事情。证明她儿子很优秀,没有定亲,人家小姑娘就心甘情愿的跟她儿子那个。 “妈,你放心,彩礼钱我想办法。”贾玉轩一看到妈妈的脸色,以为妈妈同意了,他实在难以置信。就凭爸爸刚才躲出去洗衣服来看,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贾玉轩又说:“凤鸣家里并不在乎彩礼,只是要个定亲仪式。这样凤鸣跟我就名正言顺了。” 妈妈扑吃一声笑了,她像爸爸一样,拣了几颗大的樱桃放在儿子那边,怪道:“瞧你那点出息,狗不得过河似的,哪像个领导样儿。” 贾玉轩感觉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没想到妈妈会同意。这也太顺利了吧,既然妈妈同意,爸爸还干吗躲出去洗衣服,真是的。大概妈妈一直就同意他和凤鸣的亲事,只是争他这个做儿子的礼,一直等着他这个做儿子向她提出来罢了。唉!要知道早向妈妈提了。 但他内心还是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望向妈妈,虽近在咫尺,却感觉像隔着重重的迷雾,看不清妈妈的真实面目。 一时,他很难受。 “你爷爷生前已经安排好了,等凤鸣一毕业,让你大姑表将她安排在市社的门店工作,市里可没一个人知道她跟你了,凭她的条件,照样可以嫁个好人家。”妈妈说这番话时,轻风细雨,像讲一个与己无关的平淡故事。 贾玉轩的心里的疑惑和不解终于散了。唉!这才是自己的母亲,这才是他所了解的亲妈。刚才差点被她迷惑了,看起来,他这个做儿子的还是输母亲一筹。 于是,贾玉轩自嘲的笑了,说道:“妈,爷爷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前提是,我有了另外喜欢的女孩了。可事实是,除了凤鸣,我现在根本没有另外喜欢的女孩。” “怎么会没有呢?你不喜欢人家,人家非你不嫁,一直等你呢,这都快两年了。”妈妈说这番话时,是一脸的欣慰。 “谁呀?”贾玉轩很吃惊。为了平静自己,他将母亲刚才放在他那边的几颗大个樱桃又完璧归赵似的放在母亲那边。 他从小到大,应付别人,都很轻松,但应付自己的亲妈,他一直都感到力不从心,直到现在还是如此,可能因为她是母亲的缘故吧。他一直在修行自己的道行,母亲大概也从未停止过修行吧。何况,母亲是县社财务科科长,修行的场所更复杂,提升的更快。 他百转千回的思想着,望向母亲,等她说是哪个女孩一直等自己。 妈妈捏了一颗儿子放在她那边的大个樱桃,摘了把儿,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了几下,吐出核,扔进饭桌下面的垃圾蒌里,很慈祥的望着儿子,说道:“莹莹小姨家的小女儿。四个儿子就那一个小女儿,长得跟个天仙似的,她一直在等你呢。” 仿佛一块模糊的幕布突然撤去了,贾玉轩心里突然明亮起来,他想起了去年在省城学习时,莹莹的三哥非拉他去他小姨家吃午饭,当时还以为,他是为了引见王县长,给自己拉人脉,辅大路,没想到,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九曲十八弯。怪不得那一天,莹莹的小表妹那么热情。不过,那一天,自己因为挂扯爷爷的生日,当时对她有些敷衍。 还有王县长的顺风车和对自己的特殊关照,原来症结都在这呢。 大概当时他们都串通好了,才安排自己去省城学习的。因为历来都是棉麻公司的领导去学习,去年却破天荒的派他这个棉厂一把手去学习。 大概他们当时已经和爷爷勾通过了,爷爷担心孙子会喜新厌旧,才特意嘱咐孙子,如果有一天喜欢上了别的女孩,一定要对得起凤鸣,将她安排在市里。 唉,自己当时在心里还怪爷爷不了解自己。现在看来,爷爷是怕自己左右为难,提前给自己指点迷津。 贾玉轩知道母亲的策划很坚固,很长久,他无论如何反驳都是多余的,都是自找苦吃,都是闹不愉快,还让外人看着是家庭不和。那他还何必反驳呢,何必自找苦吃呢,何必给家里添不愉快呢。他要做的只有不动声色的等凤鸣到了结婚年龄,直接去登记结婚了。成了合法夫妻,生米做成了熟饭,母亲心里再恼,也无可奈何。 就像戏里唱的那样,你有你的千条计,我有我的老注意。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89章 所以,贾玉轩一听说莹莹的表妹一直在等他,还非他不嫁,并没有表示拒绝,而是装做恍然大悟,如梦初醒的说:“哦,原来是这样呀,这对我来说也太突然了吧。” 贾玉轩又笑着说:“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件事儿呢。” “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反正人家是非你不嫁。”妈妈见儿子没有拒绝,很是欣慰。 妈妈吐出一枚樱桃核,笑问儿子:“你现在咋想的?” 贾玉轩若有所思:“嗯……容我考虑考虑,这样吧,什么时候考虑通了,咱再说这事儿,好不好。” 这样的回答有些不称妈妈的心,妈妈现在最想要的是儿子能立即答应下来。于是,她便望向电视,对儿子的回答没有任何反应。 “总得给段时间来缓冲吧,先暂时搁置起来吧,都不要提了,我也不再提和凤鸣定亲的事儿。”他说罢,拿起面前的精致公文包,站了起来,“我回厂里去了。” 他本来想向趁机炫耀一下凤鸣在学院珠算决赛中胜出的事情,见母亲这般谋划,也打消了炫耀的念头,因为炫耀也是白炫耀,还是省了这口气儿吧。 这个时候,爸爸进屋了。他进来的不早不晚,正是时候,说明他一直在外边偷听。 他刚才之所以躲开,是因为儿子去单位找他之后,他当晚就和妻子谈儿子和凤鸣定亲的事情了,妻子根本不同意,连个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儿子这次一回来就把腋下的斩新公文包摆在饭桌上,他也看到那包上印制的获奖字样了,他心里透亮,儿子对凤鸣有多上心,有多坚决。 所以,他担心自己夹在母子二人中间不好说话,干脆就躲出去,不偏不向,谁也不帮。 母子二人的谈话结束,做爸爸的见儿子要走,赶紧结束躲避,进屋来,站在门里,正好堵住了门口,他望着儿子说:“轩儿,棉厂现在也没啥事,大白天还闲呢,大晚上的回去干啥?反正那个林会计也在市里上学,你回厂也……” 爸爸说到这里,意识到了失言,赶紧住了口,将脸背过一边,恨自己恨得直咬牙,都想扇自己嘴巴子。 爸爸的意思是,林会计在市里上学,你回厂里也不能和她那个,大晚上的,还回厂干吗。 “爸,您说什么呢。”贾玉轩埋怨爸爸。 身后的妈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嘴里的樱桃核都喷了出来。 爸爸又赶紧说:“轩儿,就不能在家陪爸妈一晚吗?西拐里有两张床,你平时不回家,也没给你铺,先睡玉栋的床,在家睡吧。” 贾玉轩一想也是,他还没在这个新家过夜呢,爷爷没走之前,他倒经常回老宅陪爷爷过夜。于是,他点了点头,望向妈妈,说道:“那我先去睡了。” “去吧。”这次妈妈称心了,她说着,起身关了电视。看得出来,她心情不错。不仅仅是大儿子在这个家里过夜,还因为大儿子没有拒绝她提出来的婚事。虽然只是说考虑考虑,但只要愿意考虑就说明有戏,毕竟和那个林会计还没断呢,总得给儿子时间让他和那个林会计了断吧。新笔趣阁 贾玉轩也看到妈妈欣慰的表情了,心里是五味杂陈,别提多不舒服了。 看起来,他是无法给凤鸣一个定亲仪式了。 因为贾玉轩有自己的老注意,对于母亲所提出的莹莹小姨家的小女儿,他也没放在心上,但他知道,现在莹莹家里已经和自己家里联盟了,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去对抗他们,势必会影响自己在棉厂的工作和将来的前程。 但莹莹是凤鸣的亲嫂子,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这泼出去的水,已经成了凤鸣家的人,肯定会站在凤鸣这边。于是,他想找莹莹征求一下意见,顺便打听一下,她小姨家的小女儿为什么会一直在等自己,妈妈说她跟天仙一样好看,既然她自身有那么好的条件,家在省城,父亲还是省城某区税务局的局长,她肯定也在省城上班,以前也没有见过自己,为什么非自己不嫁,突然让莹莹的哥哥将自己拉到她家,难道说就是为了相看自己? 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省城那么大,什么优秀的男生找不到,为什么非自己不嫁呢。 贾玉轩思前想后,躺在弟弟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不是因为有心事睡不着,而是突然换了新环竟,一夜也没睡踏实,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开车回到厂里,一头扎进套间,躺在一米二宽的木板床上,立即进入了梦香,一直睡到大晌午。 然后起床吃了午饭,下午和丁主任坐办公室聊大放假的事情,傍晚的时候,他开车直接去了一中家属院找莹莹了。 莹莹怀孕了,肚子鼓得老高,肚子里的孩了是呼之欲出。 贾玉轩去的时候,莹莹一个人坐沙发上看电话,见贾玉轩来了,赶紧起身给他倒茶。 “坐坐,你可千万别动你那金贵身体。”贾玉轩看着她都辛苦,赶紧从她手里要过茶杯和茶壶,先给莹莹倒了一杯热茶,又给他自己体了一杯,坐下来望着莹莹的大肚子,忽然想到凤鸣有一天也这样,如果没毕业就怀孕,挺着大肚子上学,不定多辛苦呢。 “嘿儿,你和凤翔一个样儿,你们这些臭男人什么也不懂。医生说了,适当的运动对胎儿是有好处的。”莹莹嘴里抱怨,却扛着大肚子行动自如。 莹莹手里的茶杯和茶壶被贾玉轩要走了,她转身又去给贾玉轩洗樱桃,笑着说,“这是前天我妈送来的,我妈说是你妈送的,现在没啥招待你的,还是吃你自家的樱桃吧。哦对了,冰箱里有冰糕,敢吃冰的就自己拿去。” 凤翔正好不在家,莹莹说学校有饭局。 凤翔不在家正合适,他和莹莹的聊的话题正好不适合凤翔在场,为了防止凤翔突然回来,他想尽快结束话题,便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 “莹莹,你可真不够意思。” “什么?” “你小姨家的小女儿是怎么回事?” “哦?”莹莹一怔,随即便笑了,“看起来你已经知道了。” “昨晚儿才知道。”贾玉轩苦笑着嗔怪说,“你可是凤鸣的亲嫂子,这事儿怎么也不告诉我呢。” “告诉你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影响你的心情,万一让凤鸣知道了,她不害心病才怪呢。”莹莹笑着说。 莹莹又笑着说:“我太了解你了,明知道她们都是瞎忙活。” 莹莹又笑着说:“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到头来她们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就不明白了,你那小姨的女儿,去年五月份之前她都没见过我,这非我不嫁是从何说起呢?”这是他最想知道了。 “你这是贵人多忘事。”莹莹笑说。 于是,莹莹便开始给贾玉轩还原当年他和小表妹相见的场景。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0章 原来,莹莹结婚那一天,她小姨家的小女儿做为女送客也参加了莹莹的婚礼。她见过贾玉轩,还对贾玉轩一见钟情。娘家人送亲结束,坐车回到县社院里,相互寒暄告别,当时,莹莹小姨家的小女儿还主动向贾玉轩搭讪,并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当时,贾玉轩和凤鸣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因为凤鸣还没有和那个砖厂老板退亲。贾玉轩也没在意,便随口说了句“暂时没有”,那女孩便相信了,回去之后得了相思病,有提亲也拒绝,有追求她的也拒绝,并私下向母亲吐露了心事,说喜欢表姐婚礼那天送亲的好看小青年。 莹莹小姨一听,赶紧向莹莹母亲打听,原来是贾玉轩。莹莹小姨又一听贾玉轩自身的条件还可以,人长得还帅气,县棉厂一把手,很有能力,为人处事极靠谱。于是,莹莹小姨私下便拜托莹莹妈来撮合这件事。 于是,莹莹妈妈私下便向贾玉轩的妈妈提亲。 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子的。 贾玉轩听莹莹这一说,他对那女孩还真有印像,因为那个女孩很像《追鱼》里的女主角,额前的流海上烫着小卷卷,脑后的马尾辩上烫着大卷卷,再加上当时穿衣服很时尚,人确实还满漂亮的。 妈妈说她跟天仙似的,说明妈妈已经见过她了。 对于母亲来说,只有金枝玉叶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而那个女孩的家庭条件优越,人长得还漂亮,大概正是母亲理想的金枝玉叶吧。 现在,贾玉轩从莹莹口中了解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嘱咐莹莹这事万不能告诉凤翔。否则,凤鸣便有了心事,会影响她的学业。 “凤翔知道这事。”莹莹谦意的说,“我妈在他面前说过,因为当时我妈不知道你和凤鸣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因为我的缘故。还好,我妈现在是中立,也不站小姨家立场,也不站我们的立场,但我三哥哥偏向于小姨家。” “谢谢你莹莹。”贾玉轩发自内心的感激莹莹。 “谢什么,咱们现在可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莹莹笑着说。 贾玉轩突然觉得眼前的莹莹有些女中豪杰的味道了。 “那凤鸣的父母也知道这事吧。”贾玉轩又问。 莹莹摇头:“放心,我没让凤翔告诉他父母。” “那就好。”贾玉轩松了一口气,又说,“棉厂大放假之后,我请你们两口子。” “嗯,早该请了。”莹莹不客气的说。 莹莹说罢,她和贾玉轩便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如贾玉轩预想的那样,莹莹是站在凤鸣和他这边的。之前他家里人没有向他挑明,他不知道有另一个喜欢他的女孩子的存在,那莹莹也不便主动向贾玉轩说叨这事,省得影响他和凤鸣的好心情。现在他家里人向他挑明了,他啥都知道了,现在主动来问她原因了,那她只有如实向他叙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贾玉轩离开一中,回到棉厂,丁厂长已经让靳科长将明天会议的内容整理出来了,让贾玉轩过目。 丁厂长这个人,做事很细致,贾玉轩吩咐给的工作,他都完成的很到位,有时候甚至超预期的到位。 其实呢,大放假之前的会议内容和章程,例年都差不多,只是某些细节上有些不同罢了,抄一下去年放假会议的作业,稍加修改便可以了。 第二天上午,全体领导班子在二楼小会议室开了放假会,会议一结束,大放假的布告就张贴了出来。职工看到了大放假的布告,一片欢呼。 往年都是四月底大放假,今年提前一星期放假,工资上的各种生活补助却是按整月发放,职工看了布告之后,像潮水一样涌向门洞,又涌向财务室。财务室已提前将工资表制好了,也加班加点,下午提前上班。 职工领到工资之后,就卷铺盖离厂了。下午还不到五点,职工都走得差不多了。 领导班子中的一些人涌到贾玉轩的办公室,一时办公室里是人满为患,三人沙发的扶手上都坐着人,贾玉轩只好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办公桌里面的办公位上,陈科长和丁厂长实在没地方坐了,只好站在门里。 于是,丁主任便让人从大办室搬来两张木椅,挨着沙发陈放,他坐一张,让陈科长坐另一张,但陈科长还是不坐,他说站在门口适合他吸烟。也确实如此,他从一进来就在吞云吐雾,每吸一口,还赶紧把捏烟那只手伸到门外,意思是让烟气跑外边去,大老粗的他也学会了顾及别人。 丁厂长见陈科长不坐,他坐下一会儿,也站起来了,走到里面办公桌的一端,站在了那里。也不是那里离贾玉轩最近,而是因为他实在不想闻陈科长的烟气儿。 唐厂长提出晚上在伙房聚餐的事情,贾玉轩立即准了。 于是,众人开始商量晚上在伙房聚餐的具体事宜,商量好之后,靳科长赶紧派人去通知伙房做准备。 大放假了,每个人都是解甲归田、悠闲自得的轻松心情,说话也毫无顾忌。 唐厂长显得特别的兴奋,他望着站门口正吸烟的陈科长,表情很诡谲的问:“我说陈科长,孙统计昨天大半夜怎么突然动胎了?”M..coM 孙统计就是孙玉玲。其实呢,唐厂长是知道孙玉玲动胎的原因,现在只是明知故问,借机开涮陈科长。 之所以要开涮陈科长呢,是因为昨天晚上,陈科长战友聚会,他喝大了,半夜回到棉厂的家里,电视还哇哇叫的开着,老婆和衣躺床上睡着了,窗户都没关。大概是看着电视睡着了。 陈科长喝醉了,他也不知道窗户没关,一进屋,也不息灯,直接宽衣上床,见老婆和衣而睡,也替老婆宽了衣。 陈科长这个人呢,因为是个二婚,娶了新媳妇却是个黄花大闺女,平时对媳妇是百衣百顺,处处惯着媳妇儿。即便是息了灯行夫妻之间的事情,也是顺着媳妇的意。可是,他一旦喝了酒,就我行我素起来。也不对媳妇百依百顺了,也不惯着媳妇了。都是他说了算。 今天他就是喝了酒,夫妻之间的事情,便不再征求媳妇的意了。 大夏天的,不关窗户睡觉是常事,但往常不关窗户睡觉,灯是息灭的,今晚不关窗户,屋里是灯火通明。 孙红军是棉厂保安队的队长,昨晚后夜该他巡岗,就是巡视值夜班的保安在不在岗位上,第一站就是西大门。他平时去西大门,都是出了住处,斜插过去直奔西门,可今晚他见夜里十二点了,陈科长那里还亮着灯,很好奇,就打消了斜插去西门的打算,而是顺着那排房的前厦一直向西,来到陈科长家窗外向里望,发现陈科长和老婆睡觉也不关窗。大夏天的关灯也没什么,主要是也没有息灯。 陈科长这个人,一喝了酒,在家里就是天王老子,啥事都是他说了算了,尽管他媳妇也知道没关灯,但却不知道没关窗。就这样,两口夜里睡觉,全被孙红军给看到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1章 今晚是孙红军值岗巡夜,他如果像往常一样,出门斜着直奔门岗,巡了夜直接回住处睡觉,估计啥事儿没有。可他偏偏好奇陈科长家里的灯为何亮着,偏偏想从陈科长住处经过。 他一从陈科长的住处经过,也把值岗给抛开了,直接回了住处。他这个人,要说和孙玉玲也是合法夫妻,毕竟领了结婚证。虽说他和孙玉玲是合法夫妻,但二人的相貌很不般配,二人是各有所图。他有好模样儿,孙玉玲就是图他的好模样儿。孙玉玲是棉厂的正式职工,公家人,他图孙玉玲是公家人,是棉厂的正式工。 虽说双方各有所图,有互惠互利的合作之意,但在日常生活及夫妻生活上,几乎都是孙红军说了算,孙玉玲一直处很被动的地位。 今天当然也是。孙红军半夜起床去巡岗,孙玉玲正睡觉,两下相安,这多好,可孙红军偏偏看到了陈科长两口睡觉不息灯。岗也不巡了,便直接回来,像陈科长两口睡觉一样睡觉。结果,孙玉玲开始小腹疼痛,下身见红了。 这一下,孙红军傻眼了,因为孙玉玲去年怀孕就没保住胎。当时是她骑了二十多里地去老家给奶奶送寿礼,当天回到棉厂的半夜,孙红军巡岗很兴奋,没有睡意,闹醒了孙玉玲,二人闹着玩,孙玉玲出现了肚疼,当时也不在意,想着卧床休息就好了,谁知接下来就开始见红,大半夜的也没有立即去医院,熬到天亮也不见止红,这才急着去医院,结果肚里的孩子没保住。 这是第二次怀孕了,还是正半夜,如果再流产,那可都成习惯性流产了,以后想要孩子估计都难。 孙红军赶紧去拍陈科长家的门,让他派车送孙玉玲去医院。 孙红军去拍陈科长门的时候,陈科长正一滩烂泥的瘫在床上,听了孙红军的求救,气得他大骂:“还是人吗你,老婆怀孕了还发什么疯,就不会体量一下媳妇儿……” 孙红军也急了,顶撞陈科长:“还不是都怪你,和嫂子睡觉也不关窗,还亮着个灯。你这不明着让我们年轻人来学的。” 他们住的那排房,正是保安的宿舍区,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正是前夜后夜交班时间,交班的保安和接班的保安乱晃,便被有的保安听到了,很快传遍了所有的保安,天不亮就传遍了整个棉厂。 车间的住宿区和保安的住宿区最近。 保安的住宿区在西门的西北角,坐北面南,从西围墙和北围墙的交接处,沿着北围墙一直向东,一拉林二十多个房间,除了几间仓库保管员的宿舍,剩下的都是保安的住处。 车间的住处是在西门以南,坐西面东,从南围墙和西围墙的交接处一直到西门的三分之二处,顺着西围墙一拉林几十间房,全是车间职工的住处。 因为棉厂是南北宽,东西长,车间住处离保安住处最近,平时闲的时候,车间职工最爱聚到保安住处前边的空阔处。所以,孙红军学陈科长和老婆行房事,把自己老婆给折腾动胎这件事,最先从保安区那里传到车间区,又接着传遍前场,最后才传到办公区。 办公区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就是贾玉轩,还是丁厂长告诉他的。丁厂长就是以前的丁主任。 此刻,唐厂长在这种场合询问孙玉玲为什么动胎,纯粹是没安好心,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是想开涮陈科长。 陈科长也不是傻子,当然也知道唐厂长的用心不良,他瞪了一眼唐厂长,说:“你比我年龄大,我可是喊你哥的。” 当地的风俗,做哥的不能和弟弟和弟媳开这种荤玩笑,长辈更不能和晚辈开这种荤玩笑,陈科长实在不想唐厂再扯昨晚那事儿了。 唐厂长当然也知道陈科长的意思,可他刹不住车了,便笑着说:“你瞪我干什么?孙统计如果这次还保不住胎,你赔人家一个。” “放屁吧,哪有赔孩子的,啥都赔,就这孩子不能赔。”陈科长说罢,嘿嘿坏笑起来。 众人一听,不约而同的也跟着大笑。 唐厂长笑骂:“就你陈科长不要脸。”他说着,想抓起身边的物件砸陈科长,但他双手寻摸了几下也没摸到适合砸的物件,便顺手抄起一张报纸扔过去,报纸没到陈科长跟前就落地上了,丁厂长赶紧拣起来,放在旁边的报纸上。 贾玉轩一听说陈科长昨晚睡觉不息灯的事情,也感到好笑。此刻,他仰靠在坐椅上,望着嘻闹的众下属,听着他们的诨话,不由得想起了送凤鸣上大学的路上,因为冲动,他停车路边,当时他很委婉的想凤鸣说“我想向你汇报工作”,谁知懵懂的凤鸣很天真的点点头,回应说,好啊,汇报吧。一想到这里,忍俊不禁的他不由得脸颊发热,急忙用右手盖在嘴和下巴上,恰到好处的轻轻抚摸,沉浸在一个人的羞涩里。 这没能逃得过丁厂长的注意,他就站在办公桌一端,离贾玉轩最近,很出神的望了贾玉轩一会儿,便冲众人小声嘘了一声,又赶紧给众人使了使眼色,示意众人去看坐在办公桌里面正沉浸在自己趣味里的贾玉轩。 众人见贾玉轩双颊泛着红晕,很羞涩的陶醉着,正沉浸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 因为大放假,唐厂长很放荡,逮谁都想涮两句,他看见了贾玉轩的羞涩模样儿,便脱口说:“老大,我们可都是结了婚的人,家里有老婆应急,你今晚怎么办,林会计又不在身边。” 以前,在唐厂长眼里,贾玉轩只是个毛头小子,他做为下属虽说也尊重他,但那只是场面上的尊重,内心并不看好他。特别是他和冷店村的砖厂老板抢争凤鸣这件事,唐厂长觉得他只是个任性的多情公子罢了,很可能过个一年半载就换对像了。 可是,接下来贾玉轩在棉厂解决的一系列遗留难题,改变了唐厂长对他的看法。 比如说,棉厂职工一入茅厕大便就扯皮棉那件事,谁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禁止的,但贾玉轩给禁止了,是用他唐厂长上演了一场苦情戏之后,才彻底禁止了。当时他唐厂长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演那场苦情戏,是因为他唐厂长有求于贾玉轩,那就是给车间一位老师傅的儿子解决工作指标的问题。 再比如,附近皮店村的村支书想在棉厂安排一个季节工,求遍棉厂所有的领导都没有成功,但最后,贾玉轩主动提出给皮支书安排季节工,因为当时他需要皮支书赶紧出面给花脸老门卫保媒娶媳妇儿。 也就是说,贾玉轩每次答应求他办事的人的一个要求,就必须让对方付出他想要的代价。 这就是贾玉协的厉害,也让唐厂长开始对贾玉轩刮目相看了。 还有就是,那一次贾玉轩鬼使神差般的支开全厂的人,让陈科长和保安收拾了砖厂老板,那算是一个干净利索,还没有留下任何不利于他自己的把柄和麻烦,唐厂长便开始觉得贾玉轩这小子有两下子,遇到突发事件的应付能力非同一般。凤鸣带薪上大学之后,他更看好贾玉轩了,觉得贾玉轩对待感情很认真,和那砖场老板争抢凤鸣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动真感情了。 这更让唐厂长对贾玉轩刮目相看了。 如果以前他只是觉得贾玉轩有两下子,可自从贾玉轩闪电式的撤免了赦厂长的职务,又干净利索的处理了老棉农自杀的事情,还丝毫没有影响棉厂的收购工作,一切仿佛在谈笑间便完成了,唐厂长对贾玉轩真正的刮目相看更上一层楼了,不……已经不是刮目相看,而是佩服的五体投地。M..coM 从那以后,贾玉轩在唐厂长眼里不再是毛头小子了,而是和二郎神一样能力超强,又年轻英武的棉厂一把手。他开始发自内心的对贾玉轩尊重起来,尽管他也是建厂元老,曾是老赦的属下,但他这个生产厂长,是凭自己的能力和技术干上的,与老赦当厂长没有关系。以前对于贾玉轩和赦副厂长的较量,他也是中立态度,有时候还替年轻的贾玉轩捏把汗,觉得赦厂长恃强欺弱。每次看到丁厂长跟在贾玉轩身后屁颠屁颠的很忠心的追随,他甚至连丁厂长也同情。 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以前他对贾玉轩的担心纯属多余,在佩服贾玉轩的同时,甚至连丁厂长也佩服起来,他佩服丁厂长的慧眼识珠,一开始就能看透贾玉轩那不动色之下的超强能力。 现在,在他唐厂长眼里,贾玉轩才是真正配得上这一把手称呼的领导人。他也更加意识到人的能力跟年龄没关系。有的人年纪轻轻就能统帅三军,而有的人年近古称却得不到自己子女的尊重。 现在唐厂长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贾玉轩。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背后习惯称贾玉轩为老大,当面不称,尽管他比贾玉轩大二十岁,但今天他刹不住车了,当面也直呼贾玉轩为老大。 贾玉轩早知道唐厂长背后称自己为老大,是丁厂长告诉他的。现在见他当面也称自己为老大,还打起诨来,知道这是因为大放假,放松了,太激动了,把持不住己的情绪,放浪形骸了,尽管唐厂长这个生产厂长不放假,可已经与解甲归田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对于唐厂长的打诨,他赶紧让自己从趣味里跳出来,望向唐厂长,微微一笑,右手中指轻轻扣着桌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那就请唐厂长给我指点一下迷津,林会计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应该如何应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2章 本来贾玉轩是被问,现在变成了反问。 于是,众人都笑着望向唐厂长。 唐厂长已经深深知道贾玉轩的厉害,此刻他见机锋睿智的贾玉轩不但没有被自己问住,反而问住了自己,便四下望了望众人,给自己找台阶,可望了几望,也没找到适合的台阶,他便突然计上心来,满面的诡异,仰头望向坐在办公桌里面的贾玉轩,神秘兮兮的说:“老大,听说街上有家宾馆专门提供这方面的服务,要不要帮你找一个,临时救下急火。” 众人都大笑着看贾玉轩的反应。 “哦?”贾玉轩本来仰靠在椅背上,一听唐厂长的馊话,立即坐正挺拔的身体,然后又微微前倾,隔着办公桌,向前探着身子,望向唐厂长,也面带诡异,风轻云淡的说:“这种事情唐厂长怎么如此轻车熟路,是不是经常去享受那那方面的服务?” 机智的贾玉轩再次变被问为质问。 众人立即站在贾玉轩的立场跟着附和: “有这可能。” “肯定是这样的。” “没想到老唐还擅长这种事。” “唐厂长你太能干了。” “你老婆知道这事吗?” …… 放荡的唐厂长开始尴尬了。 贾玉轩只是想打住唐厂长那刹不住车的荤话,并不想他太尴尬,便赶紧替唐厂长解围。于是,他手指着唐厂长又笑说:“等林会计回来了,我要把你唐厂长的原话,一字不动的告诉她。” 众人又大笑着望向唐厂长。 尴尬的唐厂长无法接话了,他在沙发上一转身,面向门口,仰头指着站在门口的陈科长,打着官腔,虚张声势的批评他:“陈科长,都是你不关窗户不息灯惹的祸。” 众人又大笑。放假了,悠闲了,放松了,笑点低了,随便一句话都感到好笑。 这时,门口突然有个人影,闪电式的探了一下头又立即不见了。屋里人几乎都没有看到这闪电式的一闪,但对方的影子却被下午的阳光给拉长并投在屋门里边了。 “刚才那是谁呀?”唐厂长很奇怪的问。因为他看到的不仅是投进屋里的影子,还看到了那一闪,只是太快了,没有看清楚。 陈科长站门口,靠着西门框面向里面,他没看见门外的人影,唐厂长这一问,他转身便出来看究竟了。只见凤鸣在十几步开外正背向着离开。 “是林会计。”陈科长冲屋里大声说。他的大声主要是为了让贾玉轩听到。 众人一听说是凤鸣,都觉得好巧。刚才还说到她,她立马就出现了。真是说曹懆,曹懆就到。那今晚上他们的老大也有救急的人了。 说曹懆,曹懆便到。刚才还说林会计,林会计便回来了。 于是,众人都望向贾玉轩,看他的反应。 贾玉轩根本就不相信凤鸣会回来。她每次都是月底前后回来,现在离月底还有一星期,她即便回来,也是下星期五回来。再就是,她每次月底前后回来,都提前打电话的,贾玉轩接到她回来的电话,如果天气允许,他便会让孙玉玲打开宿舍的房门,将凤鸣的铺盖给她抱到太阳下晒一晒。 现在,离月底还有七八天,凤鸣也没有提前打电话,她怎么可能突然回来了呢。 也可能是今天大放假,人都闲得慌,陈科长被唐厂长带坏了,也和自己开起了玩笑。贾玉轩心想。 但门外的陈科长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如果是唐厂长说凤鸣回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是陈科长说的,他有些半信半疑。因为陈科长是个实在的大老粗,根本不会给他开这种玩笑。 丁厂长见贾玉轩半信半疑,赶紧出去核实,果然见凤鸣正背向着离开。 “是林会计。”丁主任也冲屋里大声说。他的大声主要也是说给贾玉轩听的。 丁厂长这一核实,贾玉轩是百分百的相信了,立即起身出来,见凤鸣都走到大办公室门口了。 “凤鸣。”贾玉轩喊住了她。 凤鸣站住,并转过身,望向贾玉轩,眉宇间流露着心事,脸色也不太喜悦,但还是面带微笑,于是,那笑便如同盛开的忧郁之花。 贾玉轩快步走向她:“你怎么回来了?” 凤鸣难为情的低下了头,眉宇之间的心事上,便荡漾起了小幸福。 “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贾玉轩走到她跟前问。 那帮领导班子成员见屋里主人不在了,他们鱼贯似的涌出来,来到贾玉轩身边。 唐厂长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问道:“到饭点了,还聚不聚了?” 他的意思是,林会计回来了,伙房的聚餐贾玉轩能参加吗。 “你们先聚着,别等我了。”贾玉轩说。 于是,众人便向门洞涌去。 唐厂长回头说:“老大,晚上悠着点,可别学孙红军。” 众人都大笑不止。 凤鸣当然听不懂他们的诨话,也不知道唐厂长刚才那番话和她有关系,只是一脸的茫然,出于礼仪,也跟着他们微微一笑。 众人见凤鸣跟着他们微笑,越发笑得不能自持。 贾玉轩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有消失,唐厂长这样一说,那红晕便越发的浓了。因为在外人眼里,凤鸣已经跟了他。他知道唐厂长的意思是说,晚上和凤鸣在一起那个的时候,别太拼命,要温柔些。 于是,贾玉轩用手一指唐厂长,一手揽着凤鸣,打着官腔,义正严辞的说:“唐厂长,我是不会接受你这个建议的。” 众人本以为他会羞涩的笑一笑,不予理采,因为他还是个没结婚的人。可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威仪英武、言辞谨慎的他会如此回应。 立时,众人笑翻了天。特别是丁厂长,笑得很失态,也笑得很不自然。 靳科长突然神秘兮兮的附近唐厂长,小声笑问:“唐厂长,咱县城真有提供那种服务的宾馆?”wap..com “你不用聚餐了,赶紧回家找老婆去。”唐厂长瞪了他一眼,虚张声势的说。 靳科长一伸舌头,脸红了。 众人很失态的大笑着,像一汪流淌的水,涌出了门洞。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3章 贾玉轩见那帮人消失了,他牵起凤鸣的手回了他的办公室。 屋里有一股难闻的烟味,是刚才陈科长吸的,尽管他一直站在门口吸,还是留下一屋子刺鼻的烟味。 凤鸣用手轻轻扇了两下,将手里的包放在茶几上。 “发生什么事了?”贾玉轩关切的问。 肯定发生什么事了,否则,凤鸣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回来,连个电话也不打,脸色还有些不高兴,好像满腹心事一样。 凤鸣没吭声,坐在茶几外边的沙发上,每次都坐在那个位上。 “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贾玉轩又随口问。他正附身茶几,给凤鸣调制茶水。 “不打电话就不能回来了?我是这个厂的职工,难道没有回来的自由?”凤鸣语气生硬的说。 “当然能回来。”贾玉轩笑了。他将茶水调制能立即喝的温度,轻尝了一下,放在凤鸣身边。 他越发觉得发生什么事了,否则,凤鸣不会给他置气。不过,这样他更喜欢,凤鸣和他置气,说明凤鸣把他看得很重要。 凤鸣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补弃说:“什么事也没发生,就是突然想回来了,因为明天正好星期六,想回来呆两天。”说罢,她歉意的冲贾玉轩笑了笑。 凤鸣笑了,这并不能消除贾玉轩的疑虑。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母亲或姐姐去学校寻凤鸣的麻烦了。因为前天晚上母亲才和自己说了莹莹小姨家的小女儿,今天凤鸣就带着情绪回来了。 “今天上午大放假,晚上领导班子成员在伙房聚餐,安排的有酒。我去陪他们喝杯酒,顺便给你带饭回来。”贾玉轩背靠办公桌,胳膊交叉在胸前,居高临下的望着凤鸣说。 “怎么没到月底就放假了?”凤鸣仰脸问。 “往年都是硬把职工给栓到月底才放假,有活干还行,可最近这十多天,职工闲得想打架。墙根的草都拔几遍了,实在没啥活安排了,那还不如让他们提前解甲归田回家去。”贾玉轩又将双手背后面,轻敲着办公桌说。 但他那好看的蝌蚪眼始终观察着凤鸣的表情。 “哦。”凤鸣点了点头。 “去里面把快餐杯拿出来,我去伙房给他们打个照面就回来,吃了饭我们散步去,明天我陪你逛街,牵着你的手走遍那些热闹的繁华街道,再和你哥嫂聚个餐,好不好。”贾玉轩说着,还是看凤鸣的反应。他声音极温柔,如耳鬓厮磨时的呢喃。 凤鸣低头想心事,没有回应他。 见凤鸣没反应,他便发出一个很长很重又不容拒绝的性感鼻音:“嗯?” “我们明天去青云禅寺拜佛吧。”凤鸣仰头望着贾玉轩说,她看上去很为自己这个新鲜的提议小激动。 “林会计!”贾玉轩正色,似乎有些怒其不争,背在后面的手指轻敲着桌面,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给你说,遇到问题和麻烦,只要肯动脑子,能有一百种化解的办法,遇到问题去拜佛可是最愚蠢的旁门左道。” 凤鸣脸上的小激动不见了,起身去了内室,满室都是贾玉轩的味道,她沉浸在那种让她幸福快乐的味道里,一步一步来到床边的桌前,拿起了两个快餐杯,打量着一米二宽的木板床,突然起了个可怕又差涩的念头,那就是今晚跟心仪的人那个,一定要那个,即便以后不能走进婚姻也不觉得遗憾了。 她之所有这种怪异的念头,是因为昨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贾玉轩的妈妈突然去学校找她了,当时。凤鸣一看到她,就预感到了不祥,心想,她再喊自己林会计,自己就回敬她个吴科长。 “凤鸣。”玉轩妈妈不但不喊凤鸣林会计了,还面带笑意。 凤鸣能感觉出那笑意很真诚。 “伯母,您怎么来了?”凤鸣当然也不喊她吴科长了,而是礼上往来的喊她伯母。 “我出差,顺便来看看你。”玉轩妈妈说。 玉轩妈妈又说:“想让你陪我逛一逛,可以吗?” 凤鸣受宠若惊,赶紧请了假。.c0m 玉轩妈妈带着凤鸣,先去了百货大楼,给凤鸣添置了几件很贵重的衣物,凤鸣不要,她让凤鸣试穿了一下,只要合适,直接结账。 中午还请凤鸣到饭店吃了的饭,整个过程一直称爱怜的直呼凤鸣,像慈母疼爱女儿一样,吃午饭的时候还一直给凤鸣夹菜…… 凤鸣以为自己被贾玉轩的父母认可了,内心别提多幸福了。只是这种幸福让她很恐惧,她担心这是上天的陷井,是上天将她一生的幸福都打包在一起,来个水漫金山,要把她淹没在这种突如其来的幸福里。然后,突然一天,水退了,一切都回到了不堪回首的从前。 所以,昨天凤鸣被玉轩妈妈宠爱着,幸福着,还恐惧着。 让凤鸣没想到的时,在午饭快结束的时候,玉轩妈妈才露出真面目。 “凤鸣。”妈妈突然愧疚而委婉的说,“你知道吗,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我们知道你非常喜欢我家轩儿,只是你不知道呀凤鸣,轩儿他已经有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儿了,你既然喜欢轩儿,也希望他的婚姻幸福吧。 玉轩妈妈又委婉的说:“这事儿呢,我们做父母的也不好从中干涉,去逼轩儿和那女孩分开,因为玉轩爷爷生前也知道这件事……” 凤鸣怔住了。 这老天变脸也太快了吧。 她知道这之前的幸福是上天把她一生的幸福给打包到一块,突然覆压下来了,很汹涌,也很短暂。可是,再短暂,也得有个三年五载的过程吧,可现在倒好,这当天开始当天就结束? 玉轩妈妈见凤鸣犯怔,知道她接受不了,赶紧挨她坐下,很心疼的握住了她的手。 “凤鸣,你放心,我们会把你当亲生女儿看待的,你毕业了我们会帮你留在市里工作,这是很多人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再就是,我们会帮你选个好人家嫁了,就像嫁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玉轩妈妈很愧疚的说。 玉协妈妈又愧疚的说:“这也是他爷爷生前一再安置的事情,说玉轩遇见了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孩,要我们把你当亲女儿来看待,毕业了让他姑表把你安排在市里工作。我今天来呢,就是与大外甥来谈你的工作关系的。” 凤鸣心知肚明,知道这这是贾玉轩妈妈一个人的行为,她才不相信她呢。 她心里不信她,但她不想在表面上拒绝她,也不敢表现的很不相信她的话,而是故意装做很伤心很委屈的样子,点了点头。 如此一来,玉轩妈妈更疼爱她了,吃了午饭将她送回学校,临分别时,还给她二百元钱,让她置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还说如果需要什么了,打电话给她。 凤鸣当然是接了她的钱,她不接钱玉轩妈妈会起疑心的,她不但接了钱,接了钱之后还很伤心很委屈连连点头。给玉轩妈妈一种无奈的接受残酷的现实的悲惨画面。 于是,玉轩妈妈很满意很有成就的走了。当时,凤鸣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她精致的五官上,那好看的嘴角便微微上扬,很不屑的笑了。哼,你等着吧,我会让你很失望的。 她不但没有把贾玉轩妈妈的话当回事,还很得意的偷乐了一下午。 可是,昨天晚上她却做了一个怪梦,梦到了贾玉轩妈妈说的那个女孩了,就是她嘴里所说的贾玉轩真正喜欢的女孩。 她不但梦到那个女孩了,还梦到那个女孩来棉厂找贾玉轩,并且还是由自己的嫂嫂陪着一起来的。那个怪梦里,还有贾玉轩的家人,就是贾玉轩的那个阴阳怪气的姐姐。他们很热闹很欢庆的在一起,好像是商量贾玉轩和那个女孩结婚的事情吧。 醒了之后,那个梦记忆犹新,历历在目,连梦中那些人的表情都是清晰的,特别是那个女孩的表情,既甜美,又幸福,还一直挎着贾玉轩的胳膊,寸步都不离开贾玉轩。 如此一来,凤鸣不淡定了,今天一天一上午都在想那个梦。 她记得青云禅寺正殿里有个僧人执事,很擅长给香客解卦,顺便还会解梦。他曾给一个香客解梦,当时,凤鸣和村里的一个玩伴也在旁边听,那个正殿的执事僧人说,世人都会做梦,大凡乱七八糟的梦,不用太计较,对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太大影响,特别是一醒就忘的差不多的梦,更不用去计较,那只是从思维意识里路过的一片小浮云罢了。但是,有一些梦却要注意,就是那些逻辑清晰的梦,并且醒后仍然记忆犹新,甚至过去很长时间都忘不掉的梦,这种梦往往是未来现实中的某个片断的提前浮现,或者是对未来的某种预示。 昨晚上那个梦就是这样的,梦中那个女孩要和贾玉轩结婚,两家的人都在谈婚论嫁,这是逻辑清晰。醒了之后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难道说真如青云禅寺的正殿管理说的那样,是对未来的某种预示? 昨天凤鸣还当贾玉轩妈妈的话是耳旁风,昨晚一个梦就让她改变了。 贾玉轩妈妈的话当然不可全信,可她不会凭空捏造出来一个女孩儿,说不定真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存在呢。 疑心生暗鬼,凤鸣的内心开始不清静了。她每个月只有月底才回厂一次,现在这个月她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回去了,这二十多天,贾玉轩身边可以发生任何事情,包括他妈妈嘴里所说的那个女孩儿。 也许现在真有这么一个女孩存在。 不淡定的她,胡思乱想了一上天,于是,下午最后第二节课她再也没心上了,向老师请了假,离开学校,坐上长途公交便回来了。 往常月底前后的星期五回去,她都是上了第二节课,在上第三节课之前请假回去,这一次提前了一节课的时间,可想她心里的焦虑。 回到县城下了公交,她才意识到回来之前忘了给贾玉轩打电话了。 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贾玉轩来车站接她。 不过,这样也好,不提前打电话贾玉轩就没有思想准备,自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正好可以看到一个毫无准备的他。一个毫无准备的他在做什么?该不会真有那么一个女孩儿吧。 她回到棉厂,看到贾玉轩的那一刻,听到贾玉轩声音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立即就融化了,她和贾玉轩融化在一起了,如初次见到他一样,她想扑到他怀里,想和他激烈的亲吻拥抱,想立即成为他的女人,想和他融为一体…… 但所有的那些想,她必须藏在内心深处,不动声色,不露痕迹的藏得结结实实。 于是,她藏起了那些强烈的想,观察贾玉轩对她的态度是否有变,发现他对自己没有丝毫的冷淡。 也许真有那么一个女孩存在,只是贾玉轩对那女孩儿没感觉罢了。 也许是他家里人故意弄出来一个女孩儿来折散自己和贾玉轩也说不定呢。 所以,为了防止万一,她今晚要把深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些强烈的想,全部兑现。即便将来没有和贾玉轩走进婚姻,也没有遗憾了。 全部兑现,一夜不眠,躺在他身边,零距离将他英武的五官看个够,亲吻着他的性感肌肤,吸闻着他好闻的味道,和他融为一体。整个晚上,她都要无休止的占有他。 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女流氓,不由得脸上直发烧,精致的五官上泛着红晕,羞涩的出了内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4章 金色的夕阳反射在玻璃窗上,浓艳瑰丽,如盛开的大丽花。 凤鸣端着两个快餐杯出了套间,走到贾玉轩跟前,贾玉轩从凤鸣手里接了快餐杯就出去了,他嫌徒步耽误时间,担心凤鸣久等,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伙房,陪领导班子成员喝了杯酒,简单的吃了些饭菜,就离开了饭桌,那帮人知道凤鸣回来了,也不劝留他,唐厂长仍然在他身后说晚上要悠着点。 贾玉轩开车回到门洞外停好车,端着快餐杯穿过门洞,回到办公室,从离开到回来一共用了半个小时。 他将快餐杯放在办公桌上,走到门口开了灯,立时,迷离柔和的灯光像突然撒开的光芒之网,满屋都是柔和的明亮。 他陪凤鸣吃了晚饭,然后牵着凤鸣的手出了办公区,出门时还带了几张报纸,二人顺着那条直通西门的宽阔水泥路闲走,看到什么有感兴趣的东东了就停下来看一会儿,然后继续闲走,一直走到水塔附近。 “走,那边清静。”贾玉轩一指蓄水池的方向说。 于是,二人朝着蓄水池走去。 凤鸣脸上虽说不时的绽露一下微笑,但贾玉轩看得出来,她有心事,很重的心事,于她来说,大概不亚于泰山一样沉重。 贾玉轩很心疼她,心里琢磨着如何化解她的心事,让她尽快恢复上大学之后的那种朝气、快乐和自信。 二人来到蓄水池前,贾玉轩将报纸垫在池沿上,二人坐下。贾玉轩拉过凤鸣的手,望着凤鸣,问道:“说吧,给你的救世主说一说你的心事。” 凤鸣望着夜色,表情迷茫,突然伤感的说:“说什么呢,我想说的是,人的生命太诱人,无论再艰难,无论再磨难,可总有一些缥缈虚无的希望和不切实际的向往,还有强大的不甘心,在我们灵魂深处萌生,像绳子一样,将人紧紧地拴在这个尘世上。” 凤鸣的声音很消极,很伤感,尽管她说的时候,面带微笑,但那微笑里却流淌着忧伤。 正忧伤的她一想到今晚要跟贾玉轩那个,兑现自己全部的想,脸上又突然泛起羞涩和喜庆,不由得望向贾玉轩,满面的爱意,但爱意里又流淌着隐隐的不舍,好像要生死离别一样。 她脸上的变化,怎么会逃得过贾玉轩那双睿智的蝌蚪眼。 他深情的望着她,心想,凤鸣脸上的忧喜,快速的交替,她心情该是多复杂和结结呀。如果自己不直接挑明她的心事,恐怕她是不会轻易如实相告的。 贾玉轩心疼坏了,凤鸣不说,他要直接问了。 “凤鸣,我问你,我妈妈和姐姐这两天是不是去学校找过你?”贾玉轩起身注视着凤鸣,居高临下,表情很严肃的问。 凤鸣一怔,吃惊的望着贾玉轩,好一会儿才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正纠结要不要告诉贾玉轩,没想到他竟然猜到了。 “是我妈还是我姐?”贾玉轩内心有些小生气,不由得嘴角上扬,表情复杂的微微一笑。他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如果是母亲去学校寻凤鸣,她还会以礼相待的给予凤鸣尊重;如果是姐姐,那凤鸣可要受委屈了。 但从凤鸣的情绪上看,有可能是母亲。否则,凤鸣恐怕早跌进她一个人的深渊里,去绝望无助了。可现在的凤鸣,只是消极伤感,并没有那么绝望。 “是我妈吧?”贾玉轩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凤鸣点了点头。 “我妈是不是还说,等你毕业之后,可以把你安排在市里工作?”贾玉轩又问。 凤鸣又吃惊的望着贾玉轩,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满面疑虑的问:“这你也知道?那……是你们全家商量好的?” 贾玉轩重新挨凤鸣坐在蓄水池沿上,握住凤鸣的手说:“你多想了。” 贾玉轩又说:“凤鸣,爷爷生前曾经说过,只要两个人彼此把对方视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人,就不要在意有些人的态度,也不要在意有没有定亲仪式,更不必要在长辈那里争执抗议什么,只需要默默的等待,等你到了结婚年龄,直接登记结婚就是了。我可是默默的数着天在等待你二十岁的生日呢。” “如果你父母死活也不同意,如何结婚?”凤鸣相信贾玉轩,可还是很担心。 “父母不同意,那我们就不需要他们同意。你别忘了,我们棉厂就可以出结婚证明。” 她做梦都想与心仪的人结婚,明正言顺的做他的女人,那样才算是真正的抓住了美好和幸福,而现在,她是触摸到了美好和幸福,并没有抓牢,只有与心仪的人走进婚姻才牢固。 昨天上午他妈妈找自己谈话之后,尽管她不相信,可她的内心深处还是迫切想知道贾玉轩对待自己的态度有没有变化,下午后两节课也没心上,就直接请假回来了。 没想到贾玉轩不但一如既往的宠自己,还早已谋划了结婚的事情。立即,压在她内心那块比泰山还沉重的心事,突然消失了。 流淌在她眉宇间的忧愁和伤感,就像覆过的废面膜,刺拉一声被揭下来扔掉了。 她开心的笑了,双眼却潮湿了,她不由得抱住了贾玉轩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还有些担心的说道:“可你妈妈说,不被长辈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怎么没有长辈祝福?爷爷生前可是一直祝福我们的,还有你那边的伯和娘,也祝福我们。他们都是我们的长辈。”贾玉轩轻轻拍拍凤鸣说。???..Com 贾玉轩又说:“于我来说,能真正的拥有你就足够了,我想拥着你入眠,冬天冷的时候我给你温暖,夏天热的时候为你掌扇,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个世界。我想拥着你向你汇报工作……” 贾玉轩说到这里,又感到双颊发热。他知道凤鸣根本不懂他口中所说的向她汇报工作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才可以很放肆的在凤鸣面前说。但凤鸣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说这句话的他最懂,所以,说过之后,他便双颊泛热,体内似有火苗在燃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5章 这时,南边的棉垛区开已开始有人出现。每年这个季节的夜晚,垛台区都热闹的像个集市。贯通棉厂东西的那条宽阔的水泥路上也有人结伴走动。 每当夜晚降临,置身于棉厂以外的黑暗里看不夜城的棉厂,远远看去,更像一个壮观的海市蜃楼。 每当夜晚降临,站在西门外的官路上,俯望不夜城的棉厂,如仙境一般。 而贾玉轩便是这个海市蜃楼一样壮观的不夜城的王,这个仙境世界的王。 在这海市蜃楼一样壮观的世界,在这仙境一般的夜晚,空气里流淌着香甜的幸福,整个世界都泛着香甜的美妙。 凤鸣抱着贾玉轩的胳膊,倚在他的肩头,她多么希望她的人生就定格在这一刻,就这样倚着贾玉轩,一直到倚到地老天荒。 贾玉轩始终都是睿智的,再幸福也时刻是清醒的,他推了推凤鸣,扭头附近她耳边,轻声说:“那边来人了。” 凤鸣便坐正了身体,与贾玉轩保持了一条缝的距离。 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很奇怪的问:“孙玉玲的住处怎么没亮灯?” 贾玉轩不想让凤鸣知道孙玉玲动胎住院的事情。因为一旦告诉她孙玉玲动胎了,她热必会问为什么动胎。那他就要向她解释孙玉玲动胎的原因。而孙玉玲动胎的原因,他实在不想向凤鸣解释,因为一旦解释了原因,就牵扯到陈科长两口子晚上睡觉不关窗不息灯的事情。 小女孩儿家,知道这些不太好。 于是,他便搪塞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可能是请假了吧。” “请了多长时间的假?我上个月回来晚上就没亮灯。”凤鸣关心的问。 “不定有个啥事呢。哦,我前两天还在办公区见她。棉厂最近挺清闲的,孙统计最近的日常作就更清闲了,人一无聊,请假很正常。”贾玉轩说。 这时,南边棉垛区的人开始乱哄起来,有小孩嘻闹奔跑。 贾玉轩觉得他和凤鸣一直在这干坐着,会让饭后闲散棉垛区的人不自然。 “不能干坐着,我们走走吧。”他说罢,拉着凤鸣站起身,从蓄水池那里斜插着向外场走去。 棉厂的夜空一直都是漆黑的,哪怕繁星灿烂,哪怕十五月圆,只要站在不夜城的棉厂仰头望,夜空都是漆黑一片,因为棉厂的不夜灯太亮了。 “你妈比你爸大几岁?”凤鸣问。 “错,我爸比我妈大八岁,就像我比你大八岁一样。”贾玉轩说。 贾玉轩问:“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那次去你家,我看着她比你爸的年纪大。”凤鸣说。 “可能是我妈平时太辛苦了。”贾玉轩说。 “确实辛苦。”凤鸣说罢,不屑的笑了一下。 贾玉轩看得很清楚,也知道凤鸣这个不屑的笑是针对他的母亲的。 于是,他便牵过来她的手。 “凤鸣。”贾玉轩很严肃的说,“现在虽说是新社会,但尊重长辈的传统美德,即便再新的社会也是做晚辈的最基本的品质。” 贾玉轩又严肃的说:“即便我们彼此的父母蒙受风尘,我们做晚辈的都必须要相互尊重彼此的父母。” 凤鸣的脸颊便突然发热起来。只有她最清楚贾玉轩这句话说得有多重,并且还是针对她的。 因为去年自己的伯寿庆,贾玉轩去接自己的时候带了寿礼,整个过程都极度的敬重自己的伯。而自己的伯和妈,不,是处自己的家庭,过去却一直是全县人的谈资。 贾玉轩刚才说了,即便彼此的父母蒙受风尘,也要尊重。 可自己刚才说他母亲的口气,好像很不屑。 于是,凤鸣像个犯错的孩子,是羞愧难当。 可她就是不甘心昨天他妈妈去诱逼自己与他分开。 一时,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只是散步式的漫走着,但贾玉轩始终都牵着凤鸣的手。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凤鸣打破了彼此的沉默,先说话了。 “我可以向你提问一个很刁钻的问题吗?”凤鸣像是随口说。其实,她这次回来,一直都想向贾玉轩问这个问题。 “嗯?嗯。”贾玉轩先是不解,随即便很认真的点头同意。他英武的五官上,刚才那严肃表情已经不存在了。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互提。我向你提一个,你再向我提一个。你也可以先向我提问。”凤鸣笑着说。 “哦。可以。女士优先,提吧。”贾玉轩很想知道凤鸣能提出什么刁钻的问题。再就是,还有什么刁钻的问题是他贾玉轩回答不出来的。 凤鸣见心上人如此爽快,有些替他担心,张口要说,却欲言又止,便难为情的扭头笑了。 “什么刁钻的问题,那么难开口。”贾玉轩笑问。他英武的五官上开始流淌温暖的笑意了。 “是个一直没有标准答案的大众型的刁钻问题,还是属于女性专属的刁钻问题。”凤鸣忍住笑。 “你倒是提呀,让我也见识一下有多刁钻。”贾玉轩越发想知道了。 他在心里千变万化的猜想着这个刁钻的问题。女性专属?应该是他和凤鸣及另一个女性之间的纠结问题。比如说,一个男性与两位女性的问题。而这两位女性在这位男性心中占有同等的地位,有着相互不能取代的地位。比如说,这位男性的初恋,刻骨铭心,却因为不可抗拒的客观因素没有走进婚姻,后来这位男性结婚了,妻子却不是初恋,但他结婚之后又遇到了初恋。便开始在这两位女性之间周旋…… 估计凤鸣所谓的刁钻问题就是问他面对刻骨铭心的初恋和现任妻子,如何决择。以拭探他贾玉轩对初恋的感情有多深。 可他贾玉轩在凤鸣之前就没有谈过恋爱,凤鸣就是她的初恋。不过,这话要说出来,凤鸣肯定不相信。哪有他这么优秀的大男人快三十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的。 凤鸣不信归不信,但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事实摆着,凤鸣提的刁钻问题便失去了刁钻的用武之地。 贾玉轩以为猜到了凤鸣要将要提的刁钻问题,见她迟迟不提,便催她:“怎么了?” “好吧。”凤鸣又难为情的笑了。 贾玉轩注视着凤鸣那红润精致的双唇,好像他可以看到凤鸣提出的问题是如何从凤鸣的双唇里飞出来的。 “如果你的母亲和老婆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哪个。”凤鸣说罢,连她自己都觉得尴尬,不敢看贾玉轩,赶紧扭头看向别处。 贾玉轩一听,便微笑而无奈的着皱了下眉额。 不错,如他的猜想,确实是一个男性与两位女性的问题,但初恋的角色却换成了母亲。这角色一换,问题的实质也彻底改变了。 这问题是挺刁钻的。足以说明凤鸣已经对自己的妈妈心生芥蒂。 但他不知道凤鸣提这个问题是何用意。是拿这个问题试探他结婚之后如何处理她和妈妈的婆媳关系吗,或者只是很随机的拿这样一个刁钻的问题增加情趣。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只要很郑重的回答同一个标准答案就行了。对,就是标准答案。这个一直没有标准答案的大众型的刁钻问题,专属于女性提的问题,今天到了他这里,从此就有了标准答案,还是能摆到桌面上的标准答案。 “当然先救离我最近的,这样可以提升时间效率,节省时间成本。”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M..coM “那如果二人离你的距离相等呢?”凤鸣说这话的时候,她漆黑如夜的双眸里闪烁着诡笑。 在凤鸣的诡笑中,贾玉轩伸手拉过她的手,牵着她继续缓慢行走。 然后他便回过头,微笑着说:“当然是先救我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6章 贾玉轩以为凤鸣听了之后会不悦,便提前牵住了她的手。 但凤鸣并没有不悦,而是扑哧一声笑了,因为贾玉轩的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嗯。亲妈只有一个,百孝善为先。这无可厚非。”凤鸣赞同的点头说。 贾玉轩见凤鸣并没有不悦,反而很赞同他。便越发觉得,她那与众不同的精致外表之下的思想,更与众不同。 正因为思想的与众不同,才有如此无与伦比的精致外表吧。或者,人的有形外表,是无形思想的体现形式。???..coM “但这不是先救我妈的主要原因。”贾玉轩爱意浓浓的说。 “哦?”凤鸣一脸的不解。 “主要原因是,我妈年龄大,体力支撑的时间没有我那年轻老婆的时间长。”贾玉轩说到“我那年轻的老婆”时,另一只手的食指轻点了一下凤鸣那光洁的高额头。 “那,如果等你救了你妈,再去救你老婆,而你的老婆已经无法得救了怎么办?”凤鸣很郑重的问。 爱意浓浓的贾玉轩,脸色瞬间变了,没有了爱意,没有了温情,神情严肃的让人生畏。 他猛的松开牵凤鸣的手,将他的双手重重的放在凤鸣的双肩上,一脸难以置信的打量着凤鸣,英威严厉的打量着凤鸣。 “那只能说明我的老婆已经不爱我了,她不想我救她。”贾玉轩的手掌放在凤鸣的双肩上,十指重点着她的肩,一字一句的说。 “什么?”凤鸣被贾玉轩的突然变化给搞懵了。 “如果她爱我,当时我就是她生的全部希望。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以她年轻的生命力,怎么可能坚持不到我去救她。除非她不爱我了。”贾玉轩依然正色厉声的说。 “什么时间你都是最有理的。”凤鸣苦笑,“好吧,算你满分。一百分。该你提问题了。” 凤鸣赶紧缓和气氛,抬起双手轻轻拍了拍贾玉轩的臂腕,精致的五官绽露着她那难得的微笑。 贾玉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认真了,本来凤鸣就说了是提个大众型的刁钻问题吗,他怎么当真了呢。于是,他谦意的一笑,松开放在凤鸣双肩上的手,转过身继续缓走,声音还是有些不自然,说首:“这世界上最刁钻的问题被你捷足先登了,我一时想不起还有别的刁钻问题。” “随意问了。”凤鸣紧走一步,主动拉住了贾玉轩的手。 被凤鸣这一牵手,他刚才的那份认真也消散了。凤鸣的名字突然让他灵光闪现,有了刁钻的问题。并且,他感觉他要提问的刁钻问题比凤鸣的还刁钻 “这世界上,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贾玉轩重新牵住了凤鸣的手,微笑着问。 “当然先有蛋。农村人都知道。”凤鸣不假思索的说。 “理论根据呢。” “老子李耳说的。” “他说过先有蛋?” “他原话不是这样说的,可他把先有蛋的道理给说了。” “哪句话?” “天地无人推而自行,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畜无人造而自生。怎么样?这可是老子说的。” “没有啊,没有说先有蛋。” “禽畜无人造而自生。” “是呀,禽畜无人造而自生,可这句话和先有蛋扯得上吗?” “当然,那我问你。先有飞蛾,还是先有虫茧?” “这个问题和先有蛋有关系吗?” “当然,一个道理。你看那田间的棉花上,也就是所有庄稼上,都是先生了虫子,虫子蜕变成飞蛾,才有了以后的飞蛾产卵,卵虫又蜕变成飞蛾的轮回。” “你怎么肯定是棉花先生了虫,而不是飞蛾先把卵产在棉花上的。” “这有什么疑问吗。就拿核桃来说吧,那么坚硬的外壳,一过盛夏,砸开核桃壳,里面就有虫子,而不是有飞蛾。你说,隔着那么坚硬完整的外壳,里面的虫子是从哪来的?那就是从核桃肉里诞生的。这和先有蛋是一个道理。鸡蛋最早的诞生,也是从某种植物上诞生,或者是从土里直接长出来的,就像蘑菇一样,从地里长出来的。” “嗯,你说是,那便是了。”贾玉轩略微沉思了一下说。 “打分。给我打满分。”凤鸣很得意。 “五十分。”贾玉轩看也不看凤鸣说。 “为什么是五十分?”凤鸣有些出乎意料。把手从贾玉轩的手里抽出来。站在原地不走了。她有些生气了。 “你有科学根据吗?”贾玉轩转过身,微笑着面向凤鸣。 他提这个问题果然比凤鸣提的刁钻。凤鸣说得再头头是道,到了他这里却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凤鸣无话可说了。农村人都知道的事情,没有科学根据,那就不算数。 “走吧。”贾玉轩伸手又牵过凤鸣的手,说,“没有科学根据,那只是你一个人的道理。便也只有五十分的机率。” “唉!”凤鸣被贾玉轩牵着手,轻轻叹息了一声。 贾玉轩当然听到了凤鸣的叹息,不由嘴角上扬,面露诡笑。只是他走在凤鸣前边,凤鸣看不到。 二人相处也这么长时间了,单独相处的时候,贾玉轩很想听凤鸣对他说一些“我喜欢你”之类的亲昵话,可他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即便凤鸣真的要说,也会变着味说。 于是,他便变着方式的问凤鸣。 “凤鸣,我想知道我在你的眼里都有哪些优点。”贾玉轩诡笑的望着凤鸣说。 凤鸣那一张精致的五官,便开始幸福的若有所思,然后便又掺加了忍俊不禁的诡笑。 贾玉轩一看她这动机不纯的表情,就知道她不会说出好言词。 “别客气,优点太多说不完,改天继续说。”贾玉轩欣赏着凤鸣那动机不纯的丰富表情说 “嗯……虚伪,一本正经,道貌凛然,装模作样,等等吧。”凤鸣当然明白贾玉轩的意思,她故意不顺着他的意去说。她说罢,忍俊不禁的扭过头,用没有被贾玉轩牵的那只手捂嘴笑了起来。 贾玉轩也跟着笑,并且很享受的看着凤鸣扭过头去窃笑,然后说:“凤鸣呀,虚伪,一本正经,道貌凛然,也是一种文明方式。嗯,不过,粗暴和野蛮确实是真实的表现,但你喜欢那种真实吗?嗯?比如说三国演义里的刘备和张飞,刘备就是一个虚伪,道貌凛然的家伙,张飞倒很真实,动不动就嗷嗷大叫。还有水浒传里的宋江和李逵,宋江也是一个虚伪和道貌凛然的家伙,黑李逵就很真实,还很丑,让你嫁,你嫁谁?” 贾玉轩又说:“凤鸣呀,你口中的虚伪,我可以理解成礼仪和谦恭,你口中的一本正经和道凛然我可以理解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说到这里,贾玉轩也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望着凤鸣。 凤鸣快爆炸了。特别是贾玉轩说这番话的时候,是那种轻风细雨,温柔甜蜜的语气。是用恋人之间说悄悄话的语调和表情说出这番话的,凤鸣哪里受得了。 凤鸣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她好一会儿才止住笑,说道:“被你这一批讲,什么虚伪呀,一本正经呀,道貌凛然呀,这些装模作样的词语也成了正能量的化身。” “不,虚伪,一本正经,和道貌凛然,是一点也不正能量。真正虚伪和道貌凛然的人都是刻意装出来的,超出他伪装和忍耐的底线,他就装不下去了,会露出真面目。真正有能力的人,是不需要伪装的,他的一言一行,都是能力的自然流露,比如说你的丈夫……” “好事都能扯到你身上。”凤鸣又忍不住了,挣脱被贾玉轩牵的那只手去捶打他。 贾玉轩又顺手牵住凤鸣的那只手,向她使了使眼色,暗暗摇了摇头,示意她稳重,南边的棉垛区有很多眼睛看着呢。 凤鸣这才收住冲动。 “凤鸣。”贾玉轩牵着凤鸣的手,很温柔的呼唤她的名字。 “嗯。”凤鸣仰脸望向贾玉轩。 贾玉轩望着凤鸣望他的精致五官,真想附上去吻她。可他不能,南边棉垛区的人虽说放羊似的散落着,可他们中的有些人,一直看着他们呢。还有那条宽阔的水泥路上,有人散步式的走动。 “凤鸣啊,我问你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就回来了,你还跟我置气。我问你,你的铺盖也没拿出来晒一晒,这二十多天也没开过门窗,你那床铺能睡吗?”贾玉轩望着凤鸣,诡异的微笑。 贾玉轩又说:“今晚你睡我那儿吧。” 不谋而合,心有灵犀。 凤鸣望着贾玉轩,一脸的惊心动魄。只见她好看的小嘴微张着,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玉轩没有看到凤鸣这个失态的模样,他正望向棉垛区,那里的大人小孩已经乱哄的像个热闹的小集市,他们之中不泛有人一直在望向他和凤鸣。还好,及时离开这里,省得他们不自然。 他想:今天晚上,他们会夸张的展开自己的想像力,天马行空的想像着他和凤鸣在一起的热烈画面。没办法,谁让凤鸣正赶上特殊时间回来了,厂里人人都知道陈科长和老婆睡觉不关窗户不熄灯,人人都知道孙玉玲动胎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出类拔萃的优秀者,总是在懆自己的心,担心自己没有尽职尽责,担心自己做的不够好。而那些庸俗之人,总是在懆别人的心,猜测别人,想像别人,还担心别人。 吃着自家的饭,懆着别人的心,说的就是他们。 如果未婚男女独处一室,即使干坐着说话,只要将屋门关上,外人便会浮想联翩,坚信屋里的未婚男女正在上演热烈的纯宫大剧。 没办法,今晚上就让那些外人使劲的去浮想联翩吧。 贾玉轩收回目光,又回到刚才的话题,说道:“我的铺盖白天丁厂长给晒了,你睡我的床,我睡外边的沙发。” 二人散步式的回到办公区,贾玉轩牵着凤鸣的手,直接回了他的办公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7章 星期天的下午,贾玉轩送凤鸣回学校了。 她这次回来,可是带着巨大的心事回来了,但在贾玉轩身边呆了两天,走的时候,又恢复了上大学之后的朝气、青春和快乐,至于说从学校带回来的巨大心事,一碰上贾玉轩就被克没影了。 这次回来,她还很激烈的和贾玉轩探讨了以前曾经探讨的一个话题,那就是一句外国名言: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之前,凤鸣给贾玉轩说说这句话有问题,只是她当时没有论据,自从知道了学校有图书馆,她经常去泡学校图书馆,还爱看史籍,这史籍看多了,她便有论据了。 激烈的探讨发生在星期六的凌晨。 星期五的晚上,凤鸣本以为能在贾玉轩身上兑现她的想,藏在她内心深处的那些想,一直都被她用矜持的假像给关在内心深处的小黑屋里,可时不时的,它们一遇到机会就是会冲破小黑屋,扰乱她的心,让她倍受煎熬。 那个晚上,她没有如愿以偿,因为贾玉轩真的抱一床薄被睡在外边的三人木沙发上了。当贾玉轩抱着薄被出去的时候,她心里早扑上去阻止,可她本人却怔怔在站在床边,望着贾玉轩出去的背影,一副被抛弃的可怜样。???..Com 虽然有种被抛弃的可怜感觉,但她这次回来的心事了了,心里却踏实了。 那个幸福的夏夜里,她躺在贾玉轩的床上,闻着满是他味道的铺盖,怎么也睡不着,她本以为贾玉轩如她一样无法入睡,便悄悄下床,怕发出声响也不敢穿鞋,蹑手蹑脚的来到套间门口,却听到贾玉轩那均匀有力的呼吸声,那是一种睡着之后才发出的呼吸声。 于是,失落的她回到床上,想像着贾玉轩会趁她睡着,悄悄来到床前,拥住她,亲吻她,然后退去她的衣服,开始发生那种事。 她这样臆想着,也不知何时竟然也睡着了,早上六点左右的时候,她被贾玉轩轻咳的声音给惊醒了,便摸黑下床,走出了套间,模糊的亮光已经开始在屋里跳动了,屋里的东西能大概看出模糊的轮廓,她见贾玉轩正依着三人沙发的扶手坐在那儿。 她便轻轻的走过去,在他的仰望之下坐在了他身边。 “醒了?”贾玉轩赶紧向里欠了下身子给她腾地方。他声音里满是睡醒之后的慵懒,大概也是刚刚醒。 “嗯。”凤鸣借势依偎住他。 他轻轻拍拍凤鸣,说:“去把灯打开。” 凤鸣很不情愿的去门口开了灯,然后又回来依偎在他身边。 “我在里面床上躺着,你怎么就睡得着。”凤鸣话意里流淌着不满和委屈。 贾玉轩扑吃一声笑了,他伸胳膊拥住了凤鸣,亲了亲她的头发说:“我要是没有这个自控能力,就驾驭不了这个五百多人的棉厂。” 贾玉轩又问:“怎么?你没睡着?” “嗯。”凤鸣点头说,“我以为你会等我睡着了,悄悄躺我身边,亲我,吻我,然后还那样儿……” “哈哈哈……”贾玉轩很开心的大笑起来,他使劲拥了一下凤鸣,又松开,然后很用力的在凤鸣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说道,“你傻呀,我干吗那么猥琐,嗯?非要等你睡着了那样,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和你直接那样儿……” 从他用力的动作上,凤鸣感觉到他也是很渴望的。 凤鸣还是第一次见到贾玉轩这样开心的大笑。 “好啊,那现在直接那样儿吧。”凤鸣说着,伸胳膊搂住了贾玉轩的脖子。 贾玉轩也张开双臂抱住了凤鸣,亲吻着她的秀发,在她耳呢喃着说:“凤鸣,美好的事情一定要在美好的时刻去完成,我们现在那样了,新婚之夜就没有新鲜感了,是不是?” 然后他轻轻拍拍凤鸣的后背,声音像棉花糖一样甜蜜温柔的说:“我心意,听话,嗯。” 睿智的他不知道凤鸣内心深处隐藏的那些想,他以为凤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找她谈话之后,她担心以后出变故,才想提前和他那样儿呢。可他不动声色的表面之后,已经谋划好了一切。 再就是,昨晚整个棉厂的留守者,还有家属区,恐怕都在天马行空的想像着他和凤鸣在一起的热烈画面,他甚至怀疑有人会潜到屋后窗外偷听。 还有就是,他也想检验一下自己的自控能力。凤鸣就躺在里边的床上,正年轻的他能否做到风轻云淡,然后很淡定的入睡,而不是强忍着装君子。就像那个老门卫所说,能憋住的都是人,憋不住的都是畜牲。 他可不想做一个憋不住的人,而是想做一个凤轻云淡,淡定平静,就像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的人。 事实上,他很轻松的做到了。 最主要的是,他始终认为,最美好的时刻要留在新婚之夜,那是对所爱之人的最大尊重,也让新婚之夜名副其实。 凤鸣很不情愿的松开贾玉轩,反正才五点多,两人又睡不着,不如探讨些有意义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了以前曾经聊的那个话题,就是一句外国名言,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以前那个话题,我有自己的论据了。”凤鸣说。 “什么话题。”贾玉轩问。 “正义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那句话。” “说来听听。” “我的论据是,正议是否珊珊来迟,是否如期而至,是否缺席,正义本身说了不算,只有当权者才说了算。” “哦?我洗耳恭听。”贾玉轩很感兴趣。 “怎么说呢,先讲一件我小时候的事情吧。村里有个和我同龄的女孩,她很美,也很机灵,能说会道,在同伴之中,有时候能一呼百应。就是她,和凤舞狼狈为奸,经常围攻我,吐我口水。小学三年级时,校园流行一种头箍,可当时村里人都很穷,没有人会出钱给家里孩子买那种东西,只有一个父母都是公家人的傲娇女孩有,全校女孩都羡慕的要死。我也很羡慕,就自己想办法做了一个,并戴了出来,我村那个漂亮女孩看到了,在一个礼拜六就偷偷找我,送了我一本故事书,然后要求我教她做那种头箍。她给的那本书,正是我做梦都想看的,交易当场成交。从那以后,她对我似乎有些手下留情。印像最深的是那年秋天,阴雨连绵,从学校到我们村,有一条小路,比大路近一半的路程,但走这条小路呢,必须跨过一条几丈宽的河沟,水也不深,当时只埋到脚脖处,要走这条小路,就必须脱鞋趟过去。可有人在水面上垫了砖头,支了木板,小心一些就能沿过去。那次放学,她们沿过去之后,便在河沿上等待,我沿木板过河的时候,她们不让,向水里投泥巴,往我身上溅水,说我是林青山的女儿,不能沿木板,只能脱鞋趟过去。当时那个女孩,就是和我做交易的那个女孩,立即站出来说话了,她说,支的木板是让所有人过的,我也是所有人中的一人,当然也能过。她说过之后,那些人就不再阻止我沿木板过河了。你说,正义的出现,是不是当权者说了算。” 贾玉轩没有立即回答,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说:“凤鸣,我觉得你所讲的这件事,还不能够诠释当权者掌控正议的论据吧。” “以小见大,把那件事放大到官场高层,那个女孩就是当权者。假如说她力排众议,允许我沿木板过河就是正义的话,那如果我和她之间事先没有于她有利的交易,她还会让正义出现吗?” “那件事即便放大的官场高层,也只是人与人之间的还人情罢了,恐怕不能算作当权者操控正义的缩影吧。正义和邪恶之间的较量,可是残酷到涉及生死和终身荣辱的。” “我在大学里可翻阅了大量的史籍。”凤鸣说,“发现从古到今,正义都是当权者根据自己的需要来操纵的。哪怕是邪恶的当权者,当他需要正义的时候,邪恶的当权者也会让正义如期而至,或者是珊珊来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8章 贾玉轩对凤鸣的观点不太认可,但他很感兴趣的在听。 凤鸣说:“在历史长河中,你仔细看那些故事,发现正义经常迟到,而邪恶总是降临的很及时,并处处存在。即便正义姗姗来迟,也不是为了赶来消除邪恶,而是另有原因,恰巧赶上,或者是因为当权者的需要才赶来的。” 凤鸣说到这里,突然附在贾玉轩胸前问他:“这却是为何?” 贾玉轩一怔,然后很认真的说:“嗯?继续,我洗耳恭听。” 凤鸣有些小得意,抿嘴一笑说,附在贾玉轩的耳边,很神秘的压低声音:“因为有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在操纵着人类的发展进程和喜怒哀乐。而这神秘的力量可能来自于上天。这是我每次去青云禅寺就能感觉到的……”M..coM 贾玉轩没听完,就扑哧一声失笑了。他如此专心的洗耳恭听换来的却是小失望,但他没有立即反驳,若有所思之后,用手指刮了一下凤鸣的鼻子,很郑重的说:“千万不要把你的人生和寺院扯上关系,那是最愚蠢的旁门左道。” “我还没说完呢。” “那继续。”贾玉轩已经有些心不在蔫了,他扭身从办公桌上拿过手表,看了看时间,戴在手上。 “那上天为什么总让正义缺席呢?”凤鸣很认真的问。 “哦?什么?”贾玉轩想起身站起。 凤鸣笑着把他按下去了:“听我说完吧贾厂长。” 贾玉轩很享受凤鸣这样闹他,开心的笑着说:“好好,继续。” “你仔细想想。”凤鸣很郑其事的说,“如果每次邪恶一出现,便被正议消除,那每个人都能做到坚持正义,因为他知道坚持正议都能胜利。正因为邪恶总是占上风,正义总是无影无踪,才能让真正坚持正义的人,永垂青史。否则,正义便不可贵了。那些真正坚持正义的人,即便知道正义将被邪恶所戮杀,却仍然坚持正义,他们才是真正的正义化身。正义败了吗?在人这儿是败了,但上天却给他嘉奖,永垂青史便是上天给正义者的最好嘉奖……” 贾玉轩难以置信的望着滔滔不绝的凤鸣,他突然发现,在人情世故,礼上往来上,凤鸣有些不开窃,可在有些旁门左道上,她好像特别有悟性,特别天赋异禀。 “讲完了吗?”贾玉轩皱了一下眉,微笑着问。 “没讲完也不讲了,我刚才看见贾厂长皱了一下眉,大概是不耐烦我了吧。”凤鸣像捉住了贾玉轩的把柄,小得意的说。 “好,我来总结。”贾玉轩很认真的说,“对于林会计刚才那番精彩而又无法站住脚的论述,我持保留态度,不发表任何意见,当然这并不代表我的认同。” 贾玉轩又说:“至于说我刚才为何皱了下眉。”他说到这里,揽过凤鸣,附在她耳边,呢喃低语,“尿急。” 他确实是尿急。 “哦,哟。”凤鸣赶紧起身,为他让路。 贾玉轩开心的笑着,起身出去了。 星期六这一天,贾玉轩一直陪着凤鸣去完成他计划好的事情,早饭之后,将凤鸣的铺盖晒出来,二人逛街,中午请凤鸣的哥嫂吃了饭,然后陪凤鸣去逛书店了。 凤鸣喜欢逛书店,一进书店,那双漆黑如夜的双眼直放幽光。 因为是礼拜六,书店里很热闹,里面的营业员有一半都换成了年轻的新面孔,那些熟面孔看到了贾玉轩,争相与他打招呼。 “您忙您忙,我随便看看,有需要再麻烦您。”贾玉轩谦和的回应。 因为书店里有些熙攘,结伴进出的顾客络绎不绝,那些认识贾玉轩的营业员并不知道他是来陪凤鸣的,还纳闷他一个厂长怎么会有时间在书店里闲逛。 凤鸣隔着前边的人,吃力的望向柜台里面的书架。贾玉轩就站在她的身后,望着她望的方向。凤鸣前面有一簇人结过帐离开了,凤鸣立即占领了挨柜台的有利位置,贾玉轩也趁机赶紧向前贴了贴,挨着凤鸣的身后。 “我哥结婚之后,好像就再没给我买过书了。”凤鸣隔着玻璃柜台,望着里面书架上的书。 “以后需要什么书了,把书单列好,我来给你买。”站在凤鸣身后的贾玉轩说。 “逛书店不带走一部书,就觉得空落。可有些书,看过一遍就没价值了。”凤鸣像是自言自语。 “没事,看上了就买,我带着钱呢。”贾玉轩说。 “唉,算了,我是不买小说了,太亏,看过一遍就没价值了。”凤鸣说。 凤鸣望着一部上下册的图书,喊道:“把那部书拿过来好吗?” 因为人多,营业员忙不过来,凤鸣喊了几遍,都没人应。 “哪一本,你说书名。”贾玉轩在凤鸣身后小声问。 凤鸣用手一指柜台里面书架上的书:“就那部,上下册,历代名篇选读。” “那有可能是文言文。”贾玉轩低头附在她耳边小声提醒。 “肯定有注释。”凤鸣说,“学校图书馆里面的好多就有注释。” “好吧。”贾玉轩说罢,冲最近一位熟面孔的营业员喊道,“春姐,把这套历代名篇选读拿过来。” 正忙的营业员应了一声,丢下手里的活过来,从书架上掏出那部书,递给贾玉轩,又到原来的地方忙活去了。 凤鸣从贾玉轩手里接过那套书,翻开看了几页,惊喜的指给贾玉轩看:“有注释,注释的很好。” “我收着,你接着看,待儿一起结帐。”贾玉轩从凤鸣手里接过书,抱在怀里。 凤鸣又看了一部古文观止,翻开一看,不但有注释,还有译文。 “你看这本,比我在学校图书馆里看到的那本古文观止还要棒。”凤鸣将那部书放在贾玉轩怀里,接着搜寻,还高兴的说,“凡是在图书馆碰到的好书,我都想拥有。” 可接下来,又让营业员拿出来的三部书,因为没有注释,凤鸣都不满意,有一套聊斋有注释,凤鸣翻开看了几页,又对注释不满意。 最终结帐的时候,便只有历代名篇选读和古文观止。 因为礼拜六人多,书店里太吵,一结了帐,凤鸣便催着离开。那一趟书店逛下来很辛苦,凤鸣主要是怕贾玉轩太辛苦,还担心棉厂那边会有事情,便不愿在书店里待太久。现在虽说是棉厂的清闲季节,但作为领导,他不定有啥事呢。 二人离开书店的时候,凤鸣抱怨说:“礼拜天逛书店很累。” 凤鸣又说:“为什么全县城就这一家书店?为什么不像商场里的衣店一样,到处都是。” 贾玉轩笑了:“需求。” “有需求呀,那么多人围着柜台看。”凤鸣说。 “也就周末那两天有些人,那如果把那些人分成十份,可就太冷清了。”贾玉轩说。 “就应该冷清,书店就应该冷清,让人有心情看书。”凤鸣说。 “你说的那是图书馆。”贾玉轩说。 凤鸣一想也是。 因为是礼拜六,街上也比往日熙攘的很。 二人回到车上,车门一关,感觉突然摆脱掉了熙攘的世界,终于可以清静了。 凤鸣怀里抱着书,仰头靠在座背上。 “如果有一座山。”凤鸣微闭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说梦话一样,“山上凤景如画,只有我和你生活在那里。当我们想融入这个热闹的世界时,瞬间便可以意念回到这个世界,当我们厌烦了这个世界,或者这个世界伤害了我们,我们可以瞬间回到我们自己的世界……” 凤鸣说到这里,突然睁开眼睛,面向贾玉轩,激动的笑说:“怎么样?” 贾玉轩启动车,没有立即回答凤鸣,但他知道,在凤鸣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逃避现实的念头。比如说她刚才说的那番话,就有一种逃避现世的因素在里面——这也可能是自己的妈妈去学校找她谈话引起的。 但她内心深处想逃避现实的念想,却是儿时的遭遇造成的。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地狱,每个人的心里也有一座天堂,可几乎所有人的心里,地狱的面积要大于天堂的,遇到不顺的时候,或者遭遇伤害的时候,每个人都想躲进自己的天堂里,可越是这样,心里的地狱越无际,天堂越渺小,始终无法跨越心里的地狱,到达天堂。 每个人心里的地狱,都是为了囚禁别人,可最后囚禁的却是自己。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赦超杰内心的地狱总想着囚禁他贾玉轩,最后却把自己囚禁进去了。还有那个砖厂老板,总想把凤鸣囚禁进去,最后囚禁的也是他自己,据说他是在自己的砖厂里随便指了个女的就结婚了,他等于把自己的一生给囚禁了为凤鸣准备的地狱里,如果他当时冷静下来,选择了杨珊,那他的人生,将会是另一种风景。 所以,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风景如画的山水可以逃避不顺和伤害,只有心里的如画山水才可以让人强大,遇到不顺和伤害时,只有勇敢的面对,才是唯一的出路。 “遇到不顺的时候,或者遭遇伤害的时候,为什么要逃避?”贾计轩很郑重的问凤鸣。 “不然呢?”凤鸣反问。 “要去面对,顶天立地的去面对。”贾玉轩语气很坚决的说。 凤鸣不说话了,好像很受启发似的。然后,她轻声“嗯”了一声,很赞许的点点头,慢慢把书放在双腿上,双手轻轻鼓了鼓掌,一脸的若有所思,好像还沉浸在启发里。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299章 二人回到厂里的时候,丁厂长正在西门里的空阔处练开车,一个壮年门卫和两个年轻保安站在门岗里观看,特别是那两个年轻的保安,都是一脸羡慕。 平时贾玉轩开车带凤鸣出去或回厂,尽量都是把车停在西大门里的停车区,他和凤鸣徒步走回办公区,因为怕影响不好,厂里职工说闲话。从内心里来说,他也不想搞这个特殊,可时间紧迫,或者这段路途太漫长的原因。 但星期六那天,因为天色阴沉了,好像要下雨,厂里又大放假,贾玉轩也不顾及影响了,只给正练车的丁主任挥了一下手,直接将车开到办公区的门洞外。 大放假了,又是礼拜六,他和凤鸣回到办公区。 四点多的办公区,除了大办公室的房门闪开着半尺宽的缝隙,别的科室都是房门紧闭,再加上天色阴沉,办公区里树木葱郁,整个办公区静得就跟深山古寺似的。 “你去收你的被子,完事了来我办公室。”贾玉轩从凤鸣手里要过书说。 凤鸣将从书店购买的新书递给了贾玉轩,去收了自己的被子,铺好了床铺,洗了把脸,对镜梳理了一下,又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只见贾玉轩正坐在办公桌前,很认真翻看在书店购买的新书,一脸的欣慰,似乎对购买的书籍很满意。 见凤鸣进来,他便放下书,微笑着问凤鸣:“最近一段时间,在学校图书馆读了哪些书。” “大部份是史籍类的。”凤鸣站在贾玉轩办公桌前,心情很好。每次购买了图书,她的心情总是有一种很美好的期待。 “说具体些,比如呢?” “宋朝的比较多,比如……宾退录,嗯……铁围山丛谈,东都事略……嗯,反正也没细看,我也不是做研究的,只是走马观花的翻看一下里面的记载。” “为什么喜欢看那些史籍呢?小说不是更有趣吗?” “小说只是一个故事,你也说了是虚构的,史籍就不一样了,都是真实的历史事件,还特别新鲜,发人深思。” “嗯。”贾玉轩很欣慰,他赞许的点点头,说,“以后在碰上喜欢的书籍,就记下来,列个书单给我,我来给你买。” 贾玉轩又说:“读书是好事,我认为比打毛衣强多了,我支持你多读书。” “嗯。”凤鸣点头,突然笑了起来,“我伯也是这样说的,你和我伯一样口气。” “坐。”贾玉轩也笑了起来,他朝单人沙发示意了一下,然后起身,开始给凤鸣倒茶。 凤鸣坐在了她经常坐的那个位置。 贾玉轩也坐在了另一张单人沙上,二人隔着一张小茶几,贾玉轩深情的望着凤鸣。今天他陪了凤鸣一天,对他来说算是弥补了自己妈妈去学校找凤鸣谈话的伤害吧。不过,现在贾玉轩想和凤鸣郑重的谈一谈,就是告诉凤鸣,定亲仪式是没戏了,不但没有定亲仪式,还让她以后无论听到什么他和别的女孩儿的传言,都不要相信,只默默的等待就行,等到她二十岁生日到了,便会等到她想要的结果。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凤鸣突然说。 “嗯?嗯。”贾玉轩先是一怔,然后赶紧点头。 “你说,在古代,一个当官的很博学,也很廉洁,他就一定能治国吗?”凤鸣问。 “嗯。”贾玉轩若有所思,然后说,“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博学是学高,廉洁是身正,论语上说,学而优则仕,可以为官,这……有错吗?” “我说的是治国,而不是为官。读了一些史籍我才明白,这治国和为官可是两码事。你以为是个当官的都能治国吗?从古到今,官场上,你扒拉扒拉那些当官的,有几个能治国。特别是一个朝代的末期,那些当官的,除了素尸餐位的,就剩下拼命往上爬的。” 贾玉轩忍不住笑了,急忙背过脸去。因为这让他想到了自己,一直谋划着离开棉厂,脱离供销系统,进入到行政系统。 于是,贾玉轩便笑着问:“你是不是有所指?谁呀?” “司马光。” “资治通鉴?” “嗯。” “在世人眼里,他应该是个圣贤形像吧。” “世人是怎么知道他是圣贤形像?还不是从教课书上给他下的圣贤定义。” “主要还是通过资治通鉴知道的吧,在古代,好像能立书的人,就是圣贤,比如说孔子,孟子,司马迁。怎么?天天在图书馆里扒拉那些古籍,逮到司马光不圣不贤的黑料了?” “他除了博学和廉洁,没有半点治国之才,那个丞相的位置被他坐上了,可真是暴殄天物,亵渎官职。” “呵呵呵,这么严重,说来听听,最好是拿出真凭实据来,别拿你的什么先有蛋的土理论。”贾玉轩很开心。 此时此刻,是二人自己的世界,棉厂又大放假,贾玉轩对凤鸣谈那些被偏面化的历史人物很感兴趣。历史是一面镜子,因为他刚才从凤鸣谈到的历史方面联想到现实中来,并对号入座联想到现实中的某些人。 “司马光可是极力反对王安石变法的。”凤鸣说。 “嗯。”贾玉轩知道这个。但他不知道司马光不懂治国的记载,所以,他很迫切的想听凤鸣侃历史。 “王安石变法的宗旨,是富国强兵,新法推广的初期,确实富国强兵了,当时从西夏那里收复了一些失地,西夏不甘,一直骚扰,想夺回去。变法失败后,神宗驾崩,哲宗继位,因为年幼,由神宗的母亲高太后垂政,面对西夏的骚扰,高太后不想打仗,名义上是息战养兵安民,便在朝堂上说,那些不毛之地,费军饷,耗民财,不要也罢。当时司马光做为丞相,就在旁边,他作为丞相,一句话也没说,等于认可高太后的弃疆旨意。还有记载,说司马光主动面见高太后,劝她弃疆,以息战养兵。由此可见,司马光只是博学罢了,是个没有治国之才的无能之官。” “我史籍读的很肤浅,只知司马光为圣贤,关于他无能治国的记载,倒是第一次听说。” “蔡京是人人皆知的奸臣,他主政之后,倒是一直撺掇宋徽宗拓边,收复高太后弃之不要的失地,结果,也确实收复了失地,并且,一改宋夏两国之间的军事态势,西夏不但不敢骚扰宋朝了,还纳款求和。你说说这史书是不是有毛病,无能治国的人成了圣贤,有能力治国的人成了奸臣。” “有可能史籍对人的论定,是综合性的,不是单一从治国才能定论的。” “没有能力治国,就别主政朝廷,做个地方官算了。不过,那个司马光,哲宗亲政之后,一直对他追贬,连他的牌楼都给折了,他也确实不配享受超过他能力的那些荣耀,最后对他追贬的不能再追贬了,怎么办?当时的大臣章惇提议挖他的棺墓,结果被人给阻止了……” “哦。”贾玉轩很有兴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司马光的这些事件。因为从小就听司马光砸缸的故事,再加上他编撰的资治通鉴,还以为他是仅次于孔子一样的圣贤,受人尊崇呢,没想到他死后差点被人挖了棺墓。 于是,贾玉轩便催凤鸣:“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你看的史籍。” 凤鸣有些难为情的羞笑了一下。大概也只有在贾玉轩面前她才有这种羞涩的表情。 贾玉轩便报以更温柔的微笑,用表情催促她。 凤鸣便羞涩的说:“我认为历史是用来分析的,不是用来评价的。” “嗯。” “可你一旦涉及史籍,就不由自主了,就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看那些历史人物。比如说吧,我就佩服王安石。” “佩服他什么?变法?还是文采?” “都佩服。如果非要选其一,那就是变法,可惜没有成功。” “既然没有成功,为什么还佩服他的变法?” “他的变法没有成功,并不是他的变法有问题,而是执行变法的官僚有问题。我给你说,他的变法没有在全郭推广之前,在当时的鄞县是非常成功的。因为没有在全郭推广变法之前王安石当时主政鄞县,他是提前在鄞县推广新政,就算是做试验,做试点吧,非常成功,鄞县官民都很受益,鄞县府库充足,要不鄞县当地的老百姓为什么还给王安石建庙塑像?就是感激他……” “我似乎明白了……” “是吧,明白了吧。这才有了皇帝重用王安石在全郭推广变法。既然在鄞县那么成功,为什么在全郭推广变法就失败了呢?”.c0m “嗯?”贾玉轩一脸的期待。 “抛开那些反对变法的朝臣,比如说司马光之类的,单说这支持变法的官员,还趁机中饱私囊,坑害百姓呢,下面的地方官老爷们就更不用说了,让那些地方官老爷们去推广新法,就可想而知了。我发现从唐朝后期,上面往下面推广新政,下面的官老爷们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执行新政对自己更有利,并不是推广新政以造福老百姓为己任,宋朝末期的官员更甚。” 贾玉轩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当时王安石推广新法,他最得力的左右手名叫吕惠卿,几乎参与了新法的全部规划与实施,却在任内利用变法之便,用很低的价钱购买了很多富民之地,并役使当地的县官为其管理庄园。” 贾玉轩听得很专心。 “实施变法的核心官僚尚如此,可想而知那些地方官老爷们如何实施新法了。” 贾玉轩又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宋朝末期,从整个官场上来看,那些当官的已丧失了以天下为己任的道德精神,宋神宗在当时重用王安石变法,那些地方官老爷们接到变法的旨令,首先是扒拉扒拉那些新法里有多少好处可贪,而不是想着如何运用新法造福百姓。最后变法失败了,但那些执行变法的地方官老爷们却发大财了。” 对凤鸣这番话,贾玉轩感同身受。别说是古代了,即便现在也如此。郭家的惠民政策是否惠民,即惠民的程度有多深入,完全取决于地方领导的执行手段及道德格局。就拿赦超杰来说吧,他统管前场,利用磅称坑害棉农,坑害的钱也没有完全装到他腰包里,名义上他是造福全厂职工了,说他贪那就太冤枉他,就像凤鸣说的宋朝末期的官场,赦超杰就属于丧失了道德精神的那种。 凤鸣很惋惜的说:“如果推广新法和执行新法的官员都像王安石一样灵活、公正、清廉,估计宋朝的寿命现在还在延续呢……” “夸张了吧。”贾玉轩不由得笑了。 “一点也不夸张。” 凤鸣有些小激动,又说:“所以说呀,历史是用来记载和分析的,不是用来评判的。如果是用来评判的,那司马光就是个无能治国之辈……” “呵呵呵!”贾玉轩笑了起来,开心的说,“真应了那句话,一千个读者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此刻用到你身上再恰当不过了,一千个读史籍的人心里,就有一千种对历史人物的看法。你这只不过是一千个读史籍人的千分之一的看法罢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0章 凤鸣正给贾玉轩大谈特谈史籍的时候,丁厂长来了。他在门口一出现,望着凤鸣正开心笑的贾玉轩就看到他了,但他还是伸手在门上叩了叩,算是一种礼仪吧。 “进来。”贾玉轩止住笑说。 丁厂长进来了,站在贾玉轩面前。 “坐。”贾玉轩指了指对面的三人沙发。 凤鸣见状,冲丁厂长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回避。 “我回去了,大鹏说今晚上是老钱和小魏值夜班。”丁主任向贾玉轩汇报说。 大鹏就是靳科长,他接替了丁厂长之前的职位,现在是办公室主任。老钱是大办公室的老人,说他是老人并不是人老,还不到五十呢,而是从建厂就是坐办公室的,一直坐到现在,还是坐办公室。小魏是从别处空降来的年轻人,接替了靳科长之前的职务,是宣传科长。 凤鸣一听丁厂长要回去,便打消了回避的想法。 “车练得怎么样了?”贾玉仰头望着站在面前的丁厂长问。 “我……我就是想跟你请示一下,今晚上想开车上路试试。”丁厂长难为情的说。 贾玉轩一听皱了皱眉,有些担心。以前他劝丁厂长学开车,丁厂长没放在心了,只从升任了副厂长,才开始对开车上心。他刚升任副厂长的时候,正是收花旺季,他有心学开车,可没时间练,只是最近两个月,棉厂清闲了,他才开始挨着练,还从未开车出过棉厂。 想开车上路,你选个大白天,这大晚上的第一次开车上路,又是个这么阴天,有些悬乎。 还没等贾玉轩开口,丁厂长又说:“今晚上棉麻那帮旧同事有个饭局,是林江升办公室主任的喜宴,星期三就打招呼说今晚聚一聚。” “哦,那你开车注意点。”贾玉轩这才松口。因为他理解丁厂长,一个堂堂县棉厂的副厂长,还是统管前场的副厂长,如果骑一辆自行车去参加旧同事的升迁喜宴,有些掉面子。 只是丁厂长做事,太周密。他第一次开棉厂的公车上路,来向贾玉轩请示,可谓是意义深刻,那就是不出事倒也罢了,出了事贾玉轩也要帮他抬着,因为他向贾玉轩请示了,是贾玉轩同意他开车上路的。 其实,从贾玉轩的为人处事来看,丁厂长心里也清楚,即便他不向贾玉轩请示,出了事贾玉轩也肯定会为他抬的。来向贾玉轩请示,是他这个下属对上司领导的一种尊重和礼仪。 所以,丁厂长一听贾玉轩同意他今晚上开车上路,脸上立即流淌出掩饰不住的激动。 贾玉轩心里却闪过一缕担心。丁厂长行事很小心,最近一段时间又是黑白的练车,应该没问题吧。 “晚上伙房是馍和咸菜。”丁厂长开心的说。 “这么清淡?”贾玉轩不解的笑了。wap..com “吃饭的人不固定,特别是晚饭,值夜班的大都是在家吃过饭了,刘会计做多了没人吃就剩了,他嫌可惜,做少了不够吃又意见大,大概是咸菜不怕剩吧。”丁厂长笑着解释说。 贾玉轩一听,微笑着点头:“也是。” 现在的伙房,只有刘会计这个正式工一个人招呼,因为大放假之后,那些临时工大厨也都大放假了。 丁厂长又说:“不过,刚才我听吃过饭的保安说,刘会计知道你和林会计在厂里,专门去小菜园掐了很多五香,咸菜配五香,蒸的新馍夹着吃,那才美味呢。要不是星期三就答应了那饭局,就冲着那鲜嫩五香,叫上老唐和陈科长,咱喝两杯。” “昨晚上不是刚喝过?”贾玉轩说。 “昨晚上没五香。”丁主任说。 丁厂长说这话时,突然一脸的忍俊不禁。 “怎么了?”贾玉轩问。 丁厂长笑着说:“刚才听保安说,刘会计蒸了一锅新馍,本来是切了小半盆咸菜想对付一下,结果,换班的保安去打饭,一看是咸菜,很失望,便唬刘会计说,贾厂长刚从街上回来,你这是让领导吃咸菜呀。刘会计一下懵了,懵了一会儿,突然拿着剪刀跑了出去,保安以为他犯什么神经病了,追出来一看,见他跑小菜园里割了嫩五香,用围裙兜回去,洗干净,拌在咸菜里,一下子满屋香……” 五香就是荆芥。 丁厂长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玉轩和凤鸣也跟着笑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吃咸菜,刘会计也真是的。”贾玉轩笑着说。 只要凤鸣在他身边,他便总是不自觉的微笑着。 这也是丁厂长早就发现的现像。凤鸣在贾厂长身边,贾厂长心情好,请示一些可通过可不通过的事情,就比较容易通过。比如说,今晚上开车赴饭局,如果林会计不在贾玉轩身边,他向贾玉轩请示,出于安全考虑,有可能会被回拒。 只要贾玉轩的心情好,丁厂长也不自觉的心情会很好。 于是,丁厂长给贾玉轩和凤鸣各倒了杯水,很春风得意的走了,贾玉轩起身送他到门口,又嘱咐他路上开车小心,饭局上不要贪杯。正离去的丁厂长一听贾玉轩嘱咐他不要贪杯,就又激动的折回到贾玉轩面前,像个娘们一样温柔的表情,很神秘的附近贾玉轩低声说,他之所以开车赴这个饭局,就是为了滴酒不沾。然后又激动的说,他现在要先去伙房垫肚里一个馍夹五香再去赴饭局。然后他又说,那我去了。 贾玉轩点了点头,望着丁厂长离开的背影笑了。丁厂长这个人,做为下属,做事很缜密,特别是执行领导分配任务的时候,能完成的超领导的预期。自己初来棉厂时,如果没有丁厂长,有些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省心。 搬开了赦厂长之后,丁厂长只是临时代理前场厂长,本来棉麻是想再空降一个人来接替赦厂长的副厂长一职,贾玉轩好一番斡旋,才拿到棉麻对丁厂长的正式任命。 所以说,没有贾玉轩,丁厂长现在还是丁主任,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是丁主任。 贾玉轩送走丁厂长,转身望着正翻看书籍的凤鸣,一脸笑意的他,便不自觉的被淹没在幸福和享受里。 起风了,因为天阴了,四月的六点多,就已经黄昏了。风一阵一阵的摇动着树枝,呼的一声荡起地上的碎屑,整个世界都是昏天黑地的,远处还传来隐隐的雷声,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贾玉轩掩上房门,将风和阴天关在门外,踏着迷离的灯光,走到凤鸣面前,慢慢蹲下来,双手放在凤鸣并拢的膝盖上,望着凤鸣,一脸的温柔。 凤鸣收了书,放在茶几上,也望着贾玉轩羞笑。 “看什么?”凤鸣微笑问。 “我心意。”贾玉轩微笑答。 凤鸣背过脸去扑哧一声笑了。 我心意。这三个字从贾玉轩口说出来,是她的光,她的幸福。 外边的阴天在微笑,风在奔跑着鸣唱,树木在跳舞,远处的雷声在伴奏,屋里的二人感觉这一切很美好。 大放假的棉厂,静得像个被人遗忘的孤城。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孤城,于凤鸣来说,如果没有贾玉轩在身边,她的心里,肯定是无边无际的悲凉和凄惨。因为有贾玉轩,她的心情并没有被这样的天气给影响,反而觉得这种恶劣天气待在贾玉轩身边,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她想,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夜晚,最适合和心仪的人相拥而眠。于是,她便想像着那样的画面,室外风雨交加,室内热烈缠绵。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1章 所以说,这个礼拜天,凤鸣是心事重重的回来,星期天下午,贾玉轩开车送她去车站坐公交回学校的时候,她的心里流淌着高枕无忧的幸福和愉悦。 但是,凤鸣回学校的第二天就给贾玉轩打电话,说这次回厂的时候,带回去两本课本书,想着回去复习一下,毕竟临近期末要考试了。但在书店买了新书,她就把带回去的课本给忽略了,回学校的时候只带了在书店新买的书,却把课本书给落下了。装课本的包好像就放在贾玉轩办公室的小茶几上,她让贾玉轩找一找,如果找到了就保管起来。如果找不到就算了,等她礼拜天回去找。 贾玉轩对凤鸣的课本是一点印像也没有,他放下电话,赶紧回自己办公室,一通翻找,果然在小茶几下面的报纸上找到了那个包,打开一看,正是凤鸣的课本书。 不过,除了两本课本,还有一打照片。那些照片都是在野外拍的,有单照,有集体合影,还有几个人一组的合影,但大部份都是凤鸣一个人的单照。 可以看得出,凤鸣的单照都是在凤鸣不知道的时候抓拍的,没有什么的准备表情。 贾玉轩想,估计这些照片都是收费的,毕竟是带薪上大学,供销学院总会想些法子增加学生的学生费用,这些照片可能会加在学习费用里。 因为棉厂大放假,上礼拜凤鸣没回来之前,他本来就打算这星期四去市里看大学同学白扬,顺便在市里住一晚,陪凤鸣逛逛市里的夜晚,看个电影,然后第二天下午接凤鸣回来过周末,因为这个周末,正好是月底前后,是凤鸣回来领工资和报学习费用的时间。 但凤鸣突然提前一个星期回来了,走的时候课本也忘带了,那他就按原计划去市里一趟,可谓是一举两得,给凤鸣送课本的同时,再和大学室友兼死党白扬聚一聚。 白扬就在市里的省重点大学任职,因为他叔叔就是那所大学的书纪,他本科毕业直接就去了那所大学工作。上次和白扬见面,还是去年夏天的同学聚会,白扬是同学会的秘书长,每年的同学会几乎都是他鞍前马后的懆劳,因为他在大学期间就喜欢懆劳这种不疼不痒的闲差事,毕业后参加工作,在大学里一边做辅导员,一边读研。现在在学校里做政工工作。 去年十月送凤鸣入学报道那天,正是收花旺季,当时有赦厂长在那架着,他急着赶回厂,没时间和心情拜访白扬。现在棉厂大放假,他既有时间,也有心情,是时候和这位死党同学叙个旧、聚个餐了。 反正棉厂大放假,他准备给自己放两天的假,明天去了先和死党同学见面,吃个午饭,当晚住下来,陪凤鸣看个电影。 去年在省里学习的时候,他就想带凤鸣去省里玩两天,看看电影,逛逛省里的书店,可是因为多种原因没有如愿。 那这次就带凤鸣逛逛市里的夜晚,看个电影,弥补一下去年的遗憾。 其实,从内心来说,他去到市里还是想先见到凤鸣,尽管上星期天下午才分开,他还是想迫切的见到凤鸣,想中午陪凤鸣吃午饭,因为凤鸣陪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总是感到一种很满足的幸福,很心安的美好……这些形容可能不太恰当,因为他无法很恰当的形容凤鸣陪在他身边时的那种曼妙感觉,无法形容那种珠联璧合般的完美…… 对,就是珠联璧合一样的完美。 他深知自己痴迷凤鸣,如果可以,他会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但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明天去到市里先陪凤鸣,然后再去看死党同学,他又怕死党同学说他重色轻友,于是,便决定明天去了先与死党同学共进午餐。 所以,贾玉轩决定明天去给凤鸣送课本书之后,便开始准备给同学置办一些县城里的土产。比如说,家里的缨桃,刘会计小菜园里的五香,县城那家汇民的熟牛肉,还特别给同学那一岁多的儿子带了一套唐僧师徒四人的泥塑玩偶。 这套玩偶不是他买的,是爷爷生前的下属送的。爷爷生前的下属退休后去了南方,一去就是十多年,几年前突然回来,带了好多泥塑玩偶,送给爷爷几套,说是在南方和人合伙创办了一个泥塑厂,他是回来招工的,让爷爷帮他找一些愿意去南方打工的年轻人。爷爷帮他问了问,没人愿意跟他去南方打工。最后还是他们老家的村里,有几个混不下去的年轻人跟他去了南方。 去年夏天,爷爷送给姐姐的孩子一套,去年冬天爷爷去世,贾玉轩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在床下的木箱里扒出来剩下的两套。 这种泥塑玩偶,在当地很少见,他正好送给同学的儿子一套。 第二天十点多的时候,贾玉轩开车来到了市里的省重点大学。见到同学白扬之后,他赶紧呈上为他置办的那些土特产和那套儿童玩具。 “这是什么呀这么重?”白扬盯着玩偶盒子上的图案,一脸的惊奇。 “放心吧不是黄金,是送给你儿子的泥塑玩偶。”贾玉轩笑了。 “泥塑?怪不得这么重,我还以为是小金人呢。”白扬也笑了。 白扬手里抱着贾玉轩送他的特产和玩偶,用身体撞了一下贾玉轩,激动的说:“走,去给青苹打电话,让她中午提前回来,你知道她的厨艺,中午咱俩给她打下手。” 青苹是白扬的妻子,也是贾玉轩和白扬的大学同学。也不知道白扬上高中时谈过恋爱没有,反正他一进入大学就喜欢上了何青苹。而何青苹喜欢的是贾玉轩,也不知道她在上高中时谈过恋爱没有,反正她一进入大学就喜欢上了贾玉轩。 贾玉轩也喜欢何青苹,但不是白扬的那种喜欢,因为白扬的喜欢是奔着结婚喜欢的,何青苹对贾玉轩的喜欢也是直奔谈婚论嫁的那种喜欢。而贾玉轩对何青苹的喜欢,是那种同学之间很合得来的喜欢,而不是白头偕老的那种喜欢。 白杨追何青苹追得很猛,何青苹被追急了,就直接说,她不喜欢他,而是喜欢贾玉轩。白扬很痛苦,因为他和贾玉轩是室友兼死党。于是 ,在一次酒后白杨将何青苹的原话告诉了贾玉轩,问贾玉轩怎么想的。 贾玉轩便如实相告白扬,他说他对何青苹的喜欢,是同学之间很合得来的好感,而不是走近婚姻里的那种喜欢。为了不让何青苹误会,贾玉轩寻了个机会,很婉转的向何青苹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从那以后也开始慢慢的疏远她,躲避她,直到白杨把何青苹追到手,他才又重新和她保持正常的接触。M..coM 毕业之后,白杨去了这所大学工作,何青苹通过白杨的叔叔,也分配到这个城市做了一名中学教师。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2章 三年前,白杨和何青苹结婚他也参加了二人的婚礼,他们的儿子出生,他也参加了庆生宴,每年的同学聚会,夫妻二人几乎都参加。 贾玉轩在商业局工作的第一年冬天,去市里办事,乘公交的时候,正好碰上何青苹骑辆自行车从站牌前路过,她一看到贾玉轩,非得请贾玉轩回家吃饭。当时,她和白杨还没有结婚,贾玉轩怕白杨误会,便提议约上白杨一起去,等白杨去了之后,他和白杨给何青苹打下手,何青苹掌勺做饭,在她学校的简陋单身宿舍里,在那个冬天,三人的聚餐很开心。 从那以后,每年冬天白杨都打电话让贾玉轩去市里一趟,二人给何青苹打下手,何青苹掌勺,三人围着电炉聚餐,直到贾玉轩调任棉厂,冬天走不开,才不再去聚餐。 贾玉轩很喜欢何青苹那种能坚持原则的侠义性格,但仅限于那种喜欢,而不是那种想终身相守的喜欢。没遇到凤鸣之前,对未来的伴侣,有时候他也很迷茫,连何青苹和曹莹莹这种优秀的女性他都没有终身相守的冲动和感觉,那他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女性呢。其实,没遇到凤鸣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的女性做为终身伴侣。 遇到凤鸣的时候,在那个晚上,在棉厂的车间里遇到凤鸣的时候,那种想拥有一生的感觉,可谓是石破天惊。 现在,白杨让他回家,中午给何青苹打下手,他便一口回绝了。他是有爱人的男人,再也不会给别的女人打下手了。他以后要给自己的爱人打下手,或者让爱人给自己打下手。 “说实话,我这次来,真没打算去你家。”贾玉轩拍了拍白扬的肩膀说。 贾玉轩又指着他送同学的特产和玩偶说:“把这些先放你办公室,中午还是吃学校食堂吧,现在时间还早,咱找个安静的地方,就我们两个,坐在安静的角落里,好像这个世界都不存在了,只有我们两个大男人,好好聊一聊。” “我咋感觉你不是专程来找我的。”白扬又用身体撞他一下,开玩笑说。 “你猜的很对,我未婚妻在这上学,我想顺便看看她。”贾玉轩笑着如实说。 “哟儿,你终于有对像了,我怎么感觉你是顺便来看我的。”白杨揶揄说。 “随你怎样么说,反正中午吃定你了,省我未婚妻的饭票。” “你稍等,我得先找个地方把这些宝贝给存放起来,办公室是不能放的。”白扬说。 “嗯,反正时间还早,你不用太赶。”贾玉轩点头说。 “等我。”白杨很宝贝的抱着东西转身离开了。 贾玉轩站在校内道边的树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有道上出现的行人,他想,如果这个时候凤鸣突然出现他面前,那才美妙呢。 可他搜寻了好久,始终没有发现凤鸣的身影。 他便笑了,心想,这又不是供销学院,凤鸣怎么可能出现呢。即便是供销学院,正是上课时间,凤鸣也不可能出现在校园里。 半个小时候之后,白杨匆匆赶来。 “对不起对不起。”白杨连声说,“久等了,把宝贝放医务室小谭那儿了。有个老职工在那儿看皮炎,和小谭聊个没完没了,聊他的儿子儿媳,我一去,小谭趁机躲了,他便逮着我聊起来,真是的,人一上年纪怎么都这样。” 白杨说着,将手搭在贾玉轩的后腰上:“走,走,我带你去师范学院的自助餐厅,那儿环境不错,午饭之前我们还能聊会儿。” 白杨说着,抬腕看了看表:“这不到饭点了吗,走,那儿的自助餐不亚于外边的大饭店,有时候学校接待客人都在那里用餐。怎么样?”白杨说着望向贾玉轩,征询他的意思。 “谁做东谁做主,你说了算。”贾玉轩笑着说。 于是,两人出了办公区域,穿过一条宽阔的树阴街道,来到对面的师范学院。 可能下课时间到了,师范学院里开始熙攘起来,二人来到食堂,食堂里也开始乱哄了,有正进餐的,有要出去的,有要进来的。只是从进餐者的食盘上来看,也不是自助餐。 “自助餐在偏厅。”白杨说。 二人穿过乱哄哄的餐厅的正厅,来到偏厅。 偏厅的人流量没那么大,就像贵族区一样,摆放着简单的餐桌和坐椅,进餐者的身份,看上去也高人一等。 饭菜也丰盛,如白杨说的那样,不亚于外边的大食堂。 二人各选了饭菜,寻了个围桌而坐,边吃边聊。新笔趣阁 “你最近怎么样?”白杨问。 “哪方面?”贾玉轩反问。 “当然指工作,刚才你都说了你的未婚妻在这上学,难道我会明知故问你的姻姻?”白杨笑了。 “工作嘛,怎么说呢,每年同学聚会不都如实向你这个大领导汇报了吗。”贾玉轩说。 “之前是之前,之前你不都是办公室主任嘛。现在不是主持全面工作了,毕竟手下管着几百人呢。” “这个,去年同学聚会不也向你这个大领导汇报过了。”贾玉轩说。 “去年的同学聚会,你忙到什么程度你自己不知道?搞了个什么收购的项目,屁股没坐热就去打电话,一到个地方先问人家电话在哪里。” “也是。”贾玉轩笑了起来,然后说,“说实话,在之方面我可没你有天赋,这和我在大学想象的相差天壤。” 贾玉轩又如实说:“官场是个既真实,又虚假的舞台,真实到残酷,虚假到作戏。不是我当初想像的那样。” 贾玉轩又说:“你现在大学做政工,比我更深有体会吧。” “大学时,政制老师不是经常说嘛,会玩体制的,步步高升,不会玩的,疲于奔命。你现在是哪个境界?” “我没你有天赋,现在还没进入境界。” “怎么说?” “还没见分晓。” “拭目以待。” 二人都会意的笑了。 这时,有个好看的女生过来,将饭盘放在桌子上。 “请问尊敬的二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那女生笑盈盈的问。 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林凤舞。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3章 贾玉轩和白扬正聊工作,突然有漂亮女生要求与二人同桌进餐。于是,贾玉轩便望了望白杨。因为东道主是白杨,接不接受女生同桌进餐,那是白杨的事情。 白扬本来想一口回绝,但一看女生很漂亮,又一脸期待的望着他和贾玉轩,便心软了。 “如果不怕我们的交谈影响你进餐,请自便吧。”白杨礼貌的说。 “谢谢。”女生笑着坐下了,她笑得很妩媚,也就是在礼节上很讨好人的那种笑,而不是真情流露的那种笑。 这位女生,就是林凤舞。但贾玉轩不认识她。可她却认识贾玉轩,在林凤翔结婚那天,贾玉轩去了她家,因为人多,贾玉轩身为男送客,一心都在凤鸣身上,凤舞从他面前走过几次,他并没有印像,但凤舞却记住了他一尘不染的相貌,还是牢牢的记住了。 刚才,她本来在一楼打了饭菜要回图书馆,出餐厅时,迎面碰上了贾玉轩和他同学,原来打的饭也不要了,直接送给了同学,赶紧尾随二人来到偏厅的自助餐。尽管偏厅的自助餐贵,她这次也破上了。 “请问二位同学是我们师范学院的吗?”凤舞问贾玉轩。她这是明知故问。 “财会系的。”贾玉轩指了指了同学白杨,胡乱说了个系。 “哦?财会系?财会系和供销学院是一个学院吧?”凤舞很激动的样子。 “不是,怎么?这么激动,男朋友是我们供销学院的?”白杨一脸调侃的反问。 “我还没有男朋友。”凤舞望着贾玉轩说。然后又压低声音问,“那财会系和供销学院一定挨的很近吧?” 贾玉轩无法确切的回答这个问题,他见女生望着自己问,便赶紧望向白杨。 白杨似乎有些不耐烦凤舞,便没好气的反问:“你怎么老是扯住供销学院问个不停?怎么了?” “供销学院有个叫林凤鸣的女生,你们知道吗?” 她这一问,贾玉轩和白扬皆来了兴趣。 贾玉轩来兴趣是因为林凤鸣是他的未婚妻,白扬来兴趣是因为他知道林凤鸣是珠算决赛第一名,但他却不知道林凤鸣就是贾玉轩的未婚妻。 “当然知道了,珠算决算第一名,全学校都知道。”白杨说。 “最近我们师范学院都在传说的她的事情,也不知真假。”凤舞故神秘的说。 “是真的,千真万确的真,二十岁不到,就在珠算决赛中胜出,这是珠算大赛中前所未有的事情。”白杨说。 “不是这方面的事情。”凤舞着急说。 “哪方面的事情?”白杨一脸的不解。 “传说她什么?”因为贾玉轩不知道她是凤舞,很认真的问。 “听说她是个嫌贫爱富,喜新厌旧的女人。”凤舞一看贾玉轩入了她的套,心里得意。 贾玉轩一怔,打量凤舞。然后又望向同学。 “她怎么嫌贫爱富,喜新厌旧了,我们财会学院的人怎么没有听说这方面的事情,知道的都是她创造的奇迹,都说太不可思议了。”白杨有些不高兴,又很不解。 “听说她从小与人定亲,人家婆家对她好的不行,可她长大成了公家人,勾引单位领导,攀了高枝,就给婆家退亲,正因为勾引上了领导,那领导才安排她带薪来上大学的。” “婚姻自由,那是她的权力。”贾玉轩正色说。他很不高兴,只是自控力强。 “可她都住在婆家了,还跟定亲那男的睡觉了。”凤舞说着,看贾玉轩的反应。 贾玉轩正急速的打量凤舞,他早就看到凤舞手腕上那款精致的手表了,和当初他给凤鸣买的情侣表中的女式表一模一样。 她会不会是凤舞? 这个念头从贾玉轩的思维里一闪而过。因为他听凤鸣说过,凤舞考上了这所学校的师范学院。 “请问你贵姓?第几届的学生?”贾玉轩开始怀疑眼前的女生是凤舞了,他那一双好看的蝌蚪眼,突然锐利如剑,射向凤舞,好看的嘴角扬起两抹冷酷的笑意。心想,这样的谣言一旦在学校散开,会对凤鸣造成巨大的打击。不行,必须向校方领导反映此事,给予始作俑者严力的惩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凤舞不敢与贾玉轩对视,说这话时,目光游历,左右环顾,好像突然看到了特别要好的同学,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立即起身端起食杯,得意的笑着说,“对不起,打扰二位了。”凤舞的目的达到了,只想赶紧离开。 “快去,去打听她的名字!快把她的名字打听出来。”贾玉轩推了同学一把,很着急的催促他。 “什么?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白杨不解,坐着不动。 “她污蔑的林凤鸣就是我未婚妻。”贾玉轩着急。 “哦?哦哦。”白杨一脸的难以置信。 “愣着干啥,赶紧去呀。”贾玉轩很暴力的又推白杨一把。 白杨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追了几步,迎面碰上一个认识的女生,交谈了两句,他便指着正在门口与人交谈的凤舞向那女生打听,那女生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如实告诉了白扬,白杨一听,便一脸收获的回来了。 “怪不得去年同学聚会时,你一直向我打听供销学院的事情。”白杨一回来,就朝贾玉轩肩了捅了一下。 “打听到了吗?” “打听到了,一清二楚。”白杨汇报说,“她叫林凤舞,师范学院大一学生会的积极分子。” “哦,果然是她。”贾玉轩不屑的笑了。 从林凤舞的动机来看,他猜想那林凤舞已经认出了自己,才故意而为。对,她认得自己,莹莹结婚那天,自己是男送客,凤舞那天肯定见过自己。真如凤鸣所说,这个林凤鸣是个性本恶之人。刚才,他还打算去校方领导反应此事,要求校方处理散布谣言者,现在一听说是凤鸣的姐姐,他便打消了那念头,毕竟是一家人嘛,情面还是要顾及的。 “怎么?认识她?”白杨好奇。 “未婚妻的姐姐。”贾玉轩如实说。 “姐姐?”白杨有些吃惊。 “同父异母。”贾玉轩如实说。 “哦,怪不得呢。”白杨一脸的恍然大悟。又问,“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 “那你还让我打听那么清楚。” “现在不是已经知道她是姐姐了吗,得顾及情面。” “我话可说前边,有些同父异母,那是冤家,前世的仇人,这辈子报仇来的。”白杨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惊问,“我就奇了怪了,既然是未婚妻的姐姐,你们怎么不认识?是不是还没见过双方家长?” 贾玉轩无语了。 “还没追到手吧?”白杨一脸的同情。 “不是。”贾玉轩不想扯,因为一句话两句话扯不清。 “那怎么不见双方父母?”白杨又问。 “工作太忙。”贾玉轩望着不解的同学,赶紧转话题词,笑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白杨反问。 “当然是我女朋友?”贾玉轩一脸的陶醉。 “瞧你这称心劲,丝毫不受那个林凤舞刚才那番话的影响。” “那林凤舞原本不善,她的话不可信。” “我就奇了怪了,你那么挑剔,连我老婆那样的都看不上,怎么会喜欢林凤鸣那样的?是不是喜欢她的珠算?” “我对她一见倾心,那时候她还不会珠算。” “哦,我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林凤鸣了,其实,那林凤鸣给我的印像也非常深刻。”白扬开始若有所思。 贾玉轩望着同学,开始作心理准备。因为同学每次若有所思之后,接下来便会来一通长篇大论。 “她很特别。”同学开始长篇大论了,“让人过目不忘,但并不是漂亮的让人过目不忘,而是那双眼睛。不瞒你说,我可是观察过她,别人的目光,别人看这个世界的目光,都很虚浮,一晃而过,看人的时候,那目光是飘着的,包括你我也是,目光都是一飘而过,即便是长久的注视,也只不过飘在那里。而她的目光,很有重量,很尖锐,目光所过之处,都好像锐器深深的划过去。比如说,看你一眼,那份划过去的重量会停留很长时间,使你不能忘记。” 贾玉轩那张一尘不染的好看五官上,绽放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说道:“说这么多,其实就一句话。” 接下来,二人同时说出了那句话:“与众不同。” “再与众不同,但她最终吸引你的还是那双眼睛吧?”白杨问。 “不,她的所有我都喜欢。”贾玉轩说。 “有这么夸未婚妻的吗?”又说,“既然林凤鸣是你女朋友,我可给你提个醒。” “哦?什么?”贾玉轩笑了。 “既然你能从别人手里把她追到手,别人也能从你手里把她追到手。”白扬很认真的说。 “不会。那是从小定亲,父母包办,而我和她,是两情相悦。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贾玉轩自信的说。 “别太自信,最近听说供销学院有个教统计的梅花桩,好像对林凤鸣特别上心,我就见过他和林凤鸣在操场上打羽毛球,还听人说他给凤鸣买饭,你可要防患于未然呀。”白扬依然很认真的劝说。新笔趣阁 “哦?他什么情况?这种事发生多长时间了?”贾玉轩不忍白扬的一番认真被轻视,便开始打听起那个梅花桩。 “大概有一个多月吧,好像从珠算决赛之后。”白扬如实说。 一个多月了?贾玉轩心想:上次凤鸣心事重重的回来,他怀疑并单纯的是因为母亲来学校找她谈话,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被那老师骚扰的缘故? 白杨望着沉思的贾玉轩,又说:“梅花桩追林凤鸣这件事,私下里学校都传遍了……” “梅花桩?”在贾玉轩的印像中,梅花桩都是武侠小说里的东西,怎么到同学这里变成人了? 白杨笑了:“那个统计老师姓梅,我都不知道他真名叫什么,别人背后都喊他梅花桩。没来这学校之前,我都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姓梅的。” 贾玉轩:“金庸小说里不是有个梅超风吗?” 白扬:“那武侠小说里的梅超风,我一直以为是个假姓。” 贾玉轩:“是真姓,我们那里有个村子,全部姓梅。” 白扬:“真的?” 贾玉轩:“嗯。” 白扬:“这世具真是无奇不有呀。” “他都什么情况?那个梅花桩。”贾玉轩开始对那个梅花桩上心了。 白扬若有所思了一下,说:“怎么说呢,他这个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老师,喜欢户外运动,爱好摄影……” 爱好摄影?贾玉轩是激灵一下警觉起来。他从小大到可很少激灵一下的。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凤鸣包里的那打照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4章 贾玉轩开始不淡定了。 白扬继续说:“他这个人,怎么说呢,为人处世很不合群,喜欢独来独往。供销学院那些女生,贪恋他的照相机和录相机,天天围着他转,心甘情愿的被他驱使……” 贾玉轩:“打住,我们家凤鸣可不是这种人。” 白扬:“我没说林凤鸣是这样的人。我说贾厂长,你现在要搞清楚我是在向你陈述事情的内容,不是林凤鸣对梅花桩如何如何,是梅花桩要对林凤鸣如何如何。这种事情,可耐不住天长地久,最后吃亏的都是女孩子……” 贾玉轩:“他什么年龄?什么家庭情况?” 白扬:“怎么说呢,相貌还可以,三十来岁……” 贾玉轩:“三十多岁?这个年龄应该有家室吧?” 白扬:“嗯,是有家室,还有一个女儿呢。他们家就住学校家属楼里,最近听供销学院的老师反映说,他和妻子一直感情不合,形同陌路,也不知是因为住房原因,还是孩子原因,却一直没有离婚。可是,就在半月前,他和妻子突然离了婚,他净身出户搬到学校的单身宿舍住了。现在供销学院是路人皆知,背后都说他是冲着林凤鸣离婚的,刚才坐这里的那个女生,哦,就是你未婚妻的姐姐,她说最近这里的师范学院都在传林凤鸣的事情,我当时还以为她说的就是那梅花桩追林凤鸣的事情。” 贾玉轩不屑的笑了,但心里却无法淡定了,从来没有过的不淡定。本来他计划等凤鸣上完下午课再见她,听了白杨这番话,他是一分钟也不能等了。 “我现在去见凤鸣,了解一下情况。”贾玉轩说着,站了起来。 “这时候去见她,说不定能逮个正着。”白杨说着,也站了起来。 “逮个正着?”贾玉轩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别误会,之前,听说午饭后那梅花桩爱让几个女生把林凤鸣给扯到懆场打羽毛球,说是劳逸结合,因为那林凤鸣鸣爱钻图书馆……” “爱钻?我说白杨,你可是做政工的,瞧你用那词。”贾玉轩不耐烦的翻看白杨。 二人说着,出了偏厅,离开了师范学院,来到宽阔的树阴街道。 “懆场在哪?”贾玉轩问。 “还是先找个供销学院的熟人打听一下吧,万一不在懆场呢。”白杨说着,带贾玉轩穿过街道,向供销学院走去。 这个时候,学生都不在教室,不好找。餐厅,图书馆,宿舍,都有可能,即便将这些地方找遍,也有可能找不到。 这个时候,迎面走过来一簇人,几乎都是供销学院的老师,其中有一个还是供销学院的财会老师,白杨和他相当熟悉,那些关于梅花桩的种种八卦,也都是从他那儿听说的。 “秦老师。”白杨迎了上去。 “白老师。”秦老师站住,望着白杨,另几个人也羊群效应似的站住,一起望向白杨。 “你们这是去哪儿?”白杨笑问。 “省社的客人。”秦老师说着,用手势向白杨介绍了身边的两位客人,说,“我们带客人去师范学院的偏厅聚一聚。” “我想向你打听个事。”白杨不好意思的说。 “那正好,走,一块去吧,边吃边聊。”秦老师说着,示意白杨。 “不是,这是我大学同学。”白杨指了指贾玉轩说,“我们刚从偏厅回来,是这样的,我这个同学爱好摄影,想和你们学院的梅老师探讨一下摄影,他现在在学院吗?”。 秦老师一听白杨找梅老师,和另几个老师相视一笑,然后说:“去吧,刚去懆场,走的快估计能赶上他。” 白杨一听,告别秦老师,扯着贾玉轩直奔懆场,一直奔到懆场上也没有追上梅花桩。 中午一点左右虽说还属于午餐时间,对于学校来说,却属于课外自由时间。因为整个大学的学生众多,学生的课外时间也是多种多样,这个时候的懆场上要比上课时间热闹,放羊似的散落着很多人——因为课后的懆场就像城市礼拜天的公园。 天气半阴半晴,懆场上四周林立着法国泡桐,树下的长条椅上也散坐着一些学生,那么大的懆场,二人一下子找到目标也不容易。 正在为难时,白杨看到了供销学院的学生,也就是经常被梅花桩驱使的女生之一,她正匆忙的向这边走,白杨便赶紧迎上去打听。.c0m “哎同学,请问你见到林凤鸣了吗?”白杨这是明天故问。 “在那边。”那女生头也不回的用手一指懆场的东北方向,又急着离开。 “你怎么走了?你不是和林凤鸣一起的吗。”白杨追着她离去的背影问。 “去扛录相机。”那女生头也不回的说。 白杨这才止步,转过身,正好贾玉也折回来了,白杨心意难平的说:“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就在那边。”白杨用手一指懆场的东北方向说。 白杨又说:“估计呀,还是被那几个女同学拖去打羽毛球,还是那位自命清高的梅花桩老师指使的……” “走啊。”贾玉轩不等白杨说完,就向刚才那女生指的方向寻去。 此刻,贾玉轩倒非常想认识一下那个梅花桩老师,比想见到凤鸣还迫切。 一路寻来白杨都是在前头带路的,来到了懆场上,白杨便一直跟在贾玉轩身后。 懆场的东北方向,相比较这边的人,不乱哄,甚至是很稀少,离几十米远贾玉轩便一眼看到了凤鸣,她正与一位瘦高个男人在打羽毛球,周围有几个女生簇在一起,其中一个女人手里拿着相机。 白杨止步说:“轩儿,我就不过去了,让他知道咱俩认识,以后我就不便给你当卧底了。” 贾玉轩点点头,便向凤鸣走去。 这是整个大学的懆场,所有学院,所有系上体育课都来这里。不算很大,但毕竟是懆场,懆场东北方向的人有些稀少,显得很空旷,贾玉轩走到凤鸣跟前时,那几个簇在一起的女生正摆弄相机,似乎要给凤鸣和那个梅花桩拍照,当贾玉轩走向凤鸣跟前时,她们立即停止了摆弄相机,都花痴的望向贾玉轩。 凤鸣正好没接到球,正要弯腰拾球时,贾玉轩走到跟前,先她之前拾起了球。 “贾……你怎么来了。”凤鸣惊喜。她一看贾玉轩脱口而出的是“贾厂长”,但觉得太生份,其实,她很想叫贾玉轩的名字,却羞涩的叫不出口,一提贾玉轩的名字就脸红心跳。所以,脱口而出时,将“贾厂长”换成了“你”。 “来看你。”贾玉轩爱怜的打量凤鸣,然后,从凤鸣手里要过球拍,向对面那个梅花桩老师扬了扬,突然将球猛打过去了。可能因为贾玉轩的出现,那梅花桩乱了方寸,因为他刚才看到凤鸣对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羞笑了,那决不是普通的羞笑,而是对倾心之人特有的羞笑。立时他便分心了,迟钝了,没有接住贾玉轩发的球。 在梅花桩弯腰拾球时,贾玉轩走向他。 “你好。”贾玉轩冲梅花桩点头微笑。 “你好。”梅花桩强装微笑,强装友好。他知道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是凤鸣的领导,刚才二人的表情让他开始怀疑二人的关系了。以前虽说也闪现过那种怀疑,但他当时还敢于自信的否定。怀疑山上有虎,仍然敢上山。可刚才凤鸣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浅浅羞笑,于他梅花桩来说如同绝望的洪水,瞬间把他给淹没了。 “我是凤鸣的丈夫。”贾玉轩走到梅花桩跟前说,他好看干净的五官上一直绽放着官场上特有的招牌式微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5章 尽管梅花桩也怀疑凤鸣与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有那种关系,但他不肯承认那种怀疑。即便那种关系是真实的,他还想博一把。因为在他认为领导与下属的那种关系都不会长久,都是领导图一时的新鲜。 可贾玉轩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说是凤鸣的丈夫,立时,梅花桩脸上那强装出来的友好和微笑,瞬间凝固了。 贾玉轩又微笑说:“这一个多月来,谢谢你陪我老婆打球,辛苦你了。” 也不知为什么,贾玉轩说这番话时,突然想起了那个砖厂老板,想起了那个砖厂老板曾经在他面前也是这么说过:我是凤鸣的太夫。 他想,难道说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态与那个砖厂老板当时的心态是一样的吗?担心?恐惧?为什么要担心恐惧呢,一切都取决于凤鸣的选择,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可恐惧的,那个砖厂老板是知道凤鸣不会选择他才担心恐惧的。 既然凤鸣选择了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贾玉轩一边思绪翻飞,一边打量那个梅花桩,那梅花桩也在打量贾玉轩。 如白杨所说,梅花桩很高冷,本来就修长的身体,穿了一套灰色运动装,越发显得修长,他的五官很大众,却修饰得很干净,一看就是刚修饰过的。 贾玉轩将手里的球拍递给梅花桩,梅花桩没有伸手去接,他只是冷冷的打量着贾玉轩。于是,贾玉轩便将球拍放在地上,转身揽住了身后的凤鸣。 “我给你说凤鸣,以后不喜欢做的事情,不喜欢的人,一定要学会拒绝,别动不动就被人拖着去应付。”贾玉轩的声音很大,名义上是训斥凤鸣,其实是故意说给身后那梅花桩听的。可他这样做的时候,眼前便突然出现了冷战在结算室揽凤鸣的画面。 凤鸣当然听出来了,浅笑着答应。 贾玉轩还不罢休,又大声嘱咐凤鸣:“以后如果再有人违背你的意志,拖着你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你就去向学校的白书记反映,我和他很熟悉。” 白书记就是白杨的亲叔,贾玉轩一共才和他见过两次面,他对贾玉轩的印像很好,但还说不上熟悉。现在贾玉轩说与他很熟悉,当然是说给梅花桩听的。 贾玉轩附近凤鸣耳边说:“下午课不重要的话,请个假,陪我。” 贾玉轩说的每一句话声音都很大,每一句都是说给身后那位梅花桩听的。 “有重要的课我也要请假。”凤鸣的回答更让贾玉轩很称心。 这个时候,去梅花桩单身宿舍扛录相机的那个女生回来了,她气喘吁吁,满脸通红,还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梅老师,给。”那女生双手举起录相机递向梅花桩。.CoM 那梅花桩连反应都没有,只是怔怔的望着贾玉轩。曾经的他,以为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是凤鸣的亲哥,还在凤鸣面前夸他帅气,凤鸣当时说他不是她的哥,是她的领导,他当时的思维里虽说闪现过怀疑,却拒绝怀疑。现在看来,果然是属于这种关系的领导。 此刻,别提梅花桩心里有多憎恶多羡慕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了。他也知道了自己对凤鸣所做的一切,都是多此一举,因为他看得清清楚楚,凤鸣一看见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便突然羞涩的笑了,那么曼妙的羞笑,像种子对春天羞笑,像干柴对火焰羞笑,像黎明对朝阳羞笑,像新娘对如意郎君羞笑……她在自己面前始终都是精致的呆板着,像前世有仇似的,好听话都没说过一句,都是很被动的应付。他以为凤鸣天生就属于这种人呢,没想到她精致的呆板五官还会羞涩的浅笑,大概她的羞笑只属于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吧。 梅花桩此时此刻才知道自己就像《皇帝的新装》里的皇帝一样,整个世界都知道他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情,而只有他自己沉浸其中,陶醉其中。 一切的选择权都在凤鸣手里,而自己都不在选择的范围之内,便只有任凭眼前的好看男人像个泼妇一样指桑骂槐了。 此时此刻,梅花桩绝望难过的恨不得凭空消失,可他没有这神通。 一片云遮住了太阳,一阵风又把云吹走了。 贾玉轩觉得该说给梅花桩听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又笑着责怪凤鸣:“凤鸣,拉你打羽毛球的是谁呀,你也介绍一下。” 凤鸣本就不懂这套人情世故,贾玉轩一提醒,她便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赶紧扯着贾玉轩的手来到绝望到犯怔的梅花桩跟前,介绍说:“这是我们学院教统计的梅老师。” “哦?老师?是我误会了。”贾玉轩一听,像是很吃惊的样子,绽露出官场上特有的笑容满面,很礼仪的向梅花桩伸出友好的手,“原来你是我家凤鸣的老师呀,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梅花桩只是很不屑的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回应贾玉轩的热请,而是伸手接过身边女生手里的录相机,顺便把手里的球拍递给了那名女生。 贾玉轩的手被闪在那里,但他并不觉得尴尬,脸上反而流淌着胜者的微笑。 “对不起,梅老师可能误会我刚才的话了。”贾玉轩歉意的说,“那好吧,你们继续,我们不打扰你们的劳逸结合了。” 贾玉轩特意用了“劳兔结合”,因为他听白杨说,眼前的梅花桩经常用这个成语劝说凤鸣多运动的。 然后,贾玉轩很亲蜜的揽住了凤鸣:“我们走吧。” “那我们过去了梅老师。”凤鸣冲梅花桩老师挥了挥手,和贾玉轩很亲密无间的离开了。走出很远回头看,那梅花桩还在原地站着。 虽说在梅花桩跟前说了一些含沙射影的的风凉话,可贾玉轩心里,还是因为凤鸣没有即时告诉他被梅花桩骚扰一事,而不能释怀。 “上次回去,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贾玉轩正色问凤鸣。 “因为比起你妈来找我那件事,这件事可以忽略不计。”凤鸣歉意的说。 “对我来说,这件事比那件事要严重的很。”贾玉轩仍然拉着脸色不放。 于他来说,自己的母亲来学校寻凤鸣,属于内乱,并不可惧。可梅花桩是个外患,这入侵的外患可不能轻视,像扎在他身上的一根刺一样,让他实在不舒服。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6章 凤鸣虽说呆板,不谙人情世故,毕竟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她知道贾玉轩这是吃醋了。她可不想让贾玉轩吃醋,因为吃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痛苦的极点,有可能物极必反呢。 “你不用担心,我从未和那梅老师单独呆过。”凤鸣说。 凤鸣又说:“正因为我很不屑他,他才让那几个女生来缠我,有时我也想着要不要和那几个女生翻脸,可来上学之前你不是也嘱咐过我吗,没有背景谁也进不到这个学院来上学,平时让我言行注意点。” “但别忘了我还说过,平衡自己的言行,不是让你懦弱。你这算什么?嗯?天天被人拖着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算什么?妥协,懦弱。”贾玉轩说着,有些生气。 “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凤鸣说着,她被贾玉轩牵的手,赶紧反握了一下贾玉轩的手。 贾玉轩这才称心的笑了。他相信凤鸣能说到做到。 整个下午,如贾玉轩计划的那样,他带凤鸣逛了公园,又看了电影,在街上吃了丰盛的晚餐,然后看着凤鸣回学院,他才回招待所,第二天是星期五,凤鸣下午上完三节课,坐贾玉轩的车连夜回县城去了。 厂里的大部份职工虽说放假,可厂里有些工作却没有停,比如说,车间维修,一些短绒的调拨,还有一些正府会议,及来年的收购准备工作。 所以,贾玉轩一回到厂里,便把在师范学院遇到林凤舞的事情给忘了,因为怕凤鸣在意,他也没有将遇到林凤舞的事情告诉凤鸣。这个礼拜天,凤鸣很开心,和以往的月底前后的周末一样,凤鸣领了工资,报了学习费用,在星期天下午被贾玉轩送到县车站,就坐公交车回学校了。 贾玉轩送走凤鸣,回到厂里的办公区,见丁厂长正站在大办公室门口向门洞张望,一看到他,便激动的说:“回来了。” 靳主任立即从丁厂长身后出来了,手里拿着红投文件,迎向贾玉轩。 “贾厂长,棉麻刚下发的。”靳主任说。 贾玉轩接过一看,是棉麻派他去省里学习的通知。这很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也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他拿着通知回到他的办公室,丁厂长和靳主任都跟了过来。 “胡经理的葫芦卖的啥药呀这是?上次林江升迁的喜宴上,那帮旧同事还说,今年去省里学习的人铁定是林江,这历来都挨不上棉厂的边,去年破天荒指名让你去,今年又赖上你了,每年这笔学习费用,让出多少咱照出就是了,这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不行,得向县社反映……” 贾玉轩知道不是棉麻欺负棉厂,是自己家和莹莹小姨家算计好的。如果不去,就称不了他们的心,等于对抗他们,他们会在别处算计,说不定更麻烦,那不如就顺着他们的意,麻痹他们,给他们一种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错觉,熬到凤鸣二十岁生日,一切都会成定局。 于是,他笑着说:“算了,服从安排吧。如果不是去年去学习,也认识不了王县长,认识不了王县长,处理老棉农自杀那件事也不会那么顺利。今年说不定还会认识市长呢。” “哦,还有这好事?”丁厂长惊喜,信以为真。 贾玉轩点头:“扩展人脉的机会。” 和去年一样,五月三号这一天,贾玉轩收拾好了一切,准备坐车去省社招待所报道。丁厂长、唐厂长等一簇人送他出了门洞,杨进辉已在车上候命。 现在的杨进辉虽说是司机主管,但还是贾玉轩的专用司机。 贾玉轩坐车上,向送他的人挥了挥手,车启动了,他的汽车刚穿过外场和内场的交界,那边大办公室的电话响个不停。 宣传科的魏科长跑进门洞,去到办公室接了电话,立即又跑了出来。 “电话!电话!重要电话!”魏科长大声喊着跑了过来。 魏科长喊着从门洞里跑出来。 “谁的电话?”众人问。 “贾厂长的电话,XX大学打来的。”魏科长气喘吁吁。 XX大学的电话? 林会计就在那所大学带薪上学,林会计的电话当然重要了。 “是林会计的电话吧?”靳主任问。 “不知道,是个男的,好像很着急,他说找贾厂长问林凤鸣的事情。”魏科长说。 魏科长是新调来的年轻姑娘,她调来时,凤鸣已经去带薪上大学了,她还不知道林凤鸣是谁。 众人一听学校的人找贾玉轩问林会计的事情,虽说不是林会计打来的电话,但谈话内容一涉及到林会计,对贾厂长来说也一样重要的很。 于是,众人赶紧顺着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大路向西追,可汽车已经走远了,人的两条腿哪里追得上汽车,喊也没有用。 巧的时,门洞外还停着另一辆汽车,那是丁厂长练车时从西门那边开过来临时停在那里的,因为他现在没事也在西门那边练车。 丁主任便开上那辆车,加大油门追了过去,正好在贾玉轩的车出西门时,追上了他。他跳下车,拍开贾玉轩的车窗。 “贾厂长你的重要电话。”丁厂长汇报说。 “重要电话?谁的?”贾玉轩让进辉调转车的同时,皱眉问。 “林会计学校打来的。”丁厂长如实说。 贾玉轩的眉额舒展了,却又不解。他还以为是凤鸣的电话。 凤鸣星期天下午才去学校,这才几天,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她以往打电话都是赶在中午或傍晚。他也知道,凤鸣是不会因为儿女情长打电话的,凡是打电话,都有必须打电话的事情,何况又是这个时间点,事情不会小了。 贾玉轩坐车又折回来接电话。 电话不是凤鸣打的,而是白杨打来的。 “白杨,什么事?咱长话短说,去省社开会都走路上了,又被追回来接你的电话。”贾玉轩说。 “什么事,还不是你媳妇的事。”电话中的白杨没好气的说。 这个电话虽不是凤鸣打的,却同样重要,涉及到凤鸣的事情,于贾玉轩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事情。wap..com “我媳妇怎么了?”贾玉轩问。 “我给你说贾玉轩,摊上这种事谁心里都不好受,你媳妇儿再是个珠算名人,也不能不请假就私自离校回去吧,这影响不好吧。”白杨在电话中打着官腔说。 白杨又在电话中说:“虽说供销学院的学生不是正规军,可这纪律还在,你请个假,回去个十天八天的都没事……” “白杨,你说了一大堆,我一句都没听懂。”贾玉轩都想发脾气。但他又不习惯发脾气。 他虽说没听懂白杨的话,但他却听出来了不是啥好事,何况还是涉及到凤鸣的不好事情。 于是,贾玉轩又想发脾气的说:“白杨,你给我好好说,说清楚,我媳妇儿到底怎么了?” 贾玉轩的语气里明显是焦急和担心。 “你媳妇回去没给你说?”电话中的白杨没好气的说。 “给我说什么?她一直在学校呢。还是你现在赶紧给我说清楚吧。”贾玉轩很不耐烦的说。 “你说你媳妇现在在学校?”电话中的白杨感很奇怪。 “她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她不在学校能在哪儿?”贾玉轩很不客气的说。 “这……这事儿有点大……”白杨的语气不正常了。 贾玉轩一听白杨的语气,以为是凤鸣和那个梅花桩的事情又发酵了。 “还是那个梅花桩吗?”贾玉轩气愤的问。 “和梅花桩没一点关系。”白杨语气不正常的说。 白杨又语气不正常的说:“贾玉轩,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如果真如你所说……林凤鸣没有回去,那事儿可就大了……” “你说一大堆屁话,还是没有把话说清楚,我问你白杨,我媳妇她到底怎么了?”不习惯发脾气的贾玉轩,终于还是冲电话中的白杨发脾气了。 于是,白杨在电话中把事情给说了个大概。 原来,上次林凤舞说的那番话,现在他们整个学校都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凤鸣呢,如果以前不是学校里的珠算名人,出了这种事,最多是引起供销学院的师生关注,丢人也只在供销学院丢人。可她现在是全校里的珠算名人,整个学校的师生都在关注她的事情。 白杨在电话中告诉贾玉轩,说凤鸣已经私自离校两天没去上课了,他问贾玉轩林凤鸣是不是回去了。如果是,就赶紧打电话给供销学院请个迟到的假。如果没回去,可能事情就不好说了,就怕她一时想不开…… 贾玉轩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凤鸣都两天没上课了。 他哪里还有心再去省社招待所报到。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7章 贾玉轩原以为伏假之前凤鸣在学校会过上了一段风平浪静的生活,没想到却遭遇了这种事情,贾玉轩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 两天没上课? 她能去哪里,是一个人在学校宿舍呆着吗。如果她在学校宿舍,白杨就不会打电话说她私自离校了。 贾玉轩的世界突然混乱起来,他再坐不住了,将手头的事情全部交待给丁厂长,准备去市里一趟。 这个林凤舞的手段好阴毒,上次真不应该给她留情面。如果上次听白杨的建议,直接向学校举报她,也不会有这一出。 贾玉轩真没想到,林凤舞仗着在学生会的便利,宣传能力这样强,这样的人才,为何没有生在吻革时期呢。 贾玉轩临去市里之前,首先想到的就是向孙玉玲要凤鸣在棉厂的宿舍钥匙。因为上次在市里陪凤鸣逛街时,二人各买了一双价格不菲的凉鞋,放车上带回来了。但凤鸣的凉鞋带回来之后忘宿舍了,星期天送她去车站乘车时才想起来。他今天就去市里,当然不能忘记这件事。 现在的孙玉玲,按理说应该呆在家里歇产假,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可她从医院里一出来,跟没事人似的,该干嘛干嘛,仍然和那个保安同居一室,也不忌房。厂里的人也没人背后议论她,好像她天生就是应该这样。 她和那保安同居在保卫科的一间房子里,因为也没有举结婚仪式,虽说领证了,在棉厂也没有分到家属房。没有举行结婚仪式是因为孙玉玲家里极立反对她和那个保安的婚事,反对她和保安的婚事也并不是因为那个保安配不上她,而是因为那个保安家里还有个老婆,夫妻二人还有个几岁的男孩。 孙玉玲和那个保安同居之前就知道旁他家里有老婆孩子。她迷上那个保安是因为那个保安好看,可那个保安看上了孙玉玲的什么呢。 那个保安和孙玉玲好上后,就和家里的老婆离婚了,然后和孙玉玲领了结婚证,像夫妻一样同居在了一起。 那保安的男孩判给了那个保安。也就是说,孙玉玲和那个保安一结婚就等于做了后娘,所以,她家里说什么也不同意她和那个保安的婚事,可是,当孙玉玲的父亲托贾玉轩打听那个保安时,孙玉玲已经和那个保安领证了。 现在,孙玉玲的父母便和她这个女儿断绝了关系。 贾玉轩知道,孙玉玲的父母给女儿断绝关系,主要是维护自己的面子,而实际上,那种父女关系和母女关系是断绝不了的。所以,贾玉轩决定,在他和凤鸣完婚的时候,也顺便把孙玉玲和那个保安的婚事也一块给办了,这主要是顾念她的父亲。 现在孙玉玲和凤鸣在办公区的那间宿舍,虽说还是两张床,却只有凤鸣一个人住,凤鸣带薪上学,那间宿舍的窗户,晚上一直黑呼呼的,没有人居住,但凤鸣的床铺和一些物具还在,而孙玉玲的一些物具也基本上腾挪到她和那个保安居住的屋室了。 此时此刻,贾玉轩站在凤鸣的宿舍外,焦急的等待着孙玉玲的钥匙,司机已经去她和保安的住处找她了。 当贾玉轩从司机手里要了钥匙,打开凤鸣的宿舍,却大吃一惊,因为凤鸣就坐在她的床上,双手抱膝,头垂在膝上。贾玉轩进去,她都没有抬头。 “凤鸣。”贾玉轩又惊又喜又心疼。 凤鸣这才慢慢抬起头,一脸的憔悴。 “一切都没有过去。”凤鸣一脸的迷茫,喃喃的说。 看上去,凤鸣人虽在这个世界,可她的灵魂和精神,正在黑暗的深渊里承受煎熬。 贾玉轩曾经承诺凤鸣,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有他呢。现在凤鸣一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切都没有过去。他听着像是埋怨他。 凤鸣如此的颓废绝望,他心疼坏了,也气愤坏了。上次去学校,他亲耳目睹了凤舞对凤鸣的恶毒用心,若换别人,他当时就会去校方主管部门反应此事,处理散布谣言者。可偏偏是凤舞,她是凤鸣的亲姐姐。他念及凤鸣的情面,没有理会此事,没想到,凤舞真如凤鸣所说,乃性本恶之人,她这种人也不可能收敛。 这就是人性中的嫉妒和狭隘。贾玉轩太了解凤舞这种人的人性了,从小到大,还有大学期间,和参加工作以后,他可见过不少这种人。 其实,世上的穷人,并不嫉妒素不相识的有福人,而是嫉妒身边所熟悉的那些和他们一样穷或者比他们更穷的人却最终慢慢变成了有福人的人。世上的底层人,也并不嫉妒素不相识的权贵,而是嫉妒身边所熟悉的那些和他们一样底层或更底层的人却最终慢慢变成了权贵的人。 凤舞也一样,学校里那么多比她优秀的人她不去嫉妒,却偏偏不放过凤鸣,就是因为凤鸣和她出生在一个家庭却又不如她,现在凤鸣的前程有望了,她凤舞当然就受不了了,她人性里的嫉妒和狭隘已经根深蒂固,已经与她的灵魂和思想融为一体了。如凤鸣所说,凤舞是性本恶的。.c0m 贾玉轩认为,嫉妒和狭隘是一切恶的根源。 那好吧,既然你林凤舞性本恶,那我贾玉轩就不客气了。 可眼下,还是要安抚正在黑暗中承受煎熬的凤鸣。 贾玉轩心疼眼前的凤鸣,想揽她入怀给予温存。 可如果温言安慰她,她势必感到天大的委屈,赖在深渊里越发不愿出来。如果她自己不愿离开深渊,别人无论如何也拉不出来她。 怎么办? 贾玉轩立于床前,望着颓废绝望的凤鸣,他的思维,快速旋转着。 很快便有了将她瞬间拉回现实的办法。 “凤鸣,你现在这个样子,正是散布谣言者最想要的。快收拾一下,我现在就送你回学校。”贾玉轩正色说。 “不,不,我再也不去上学了。”凤鸣难以置信的望着贾玉轩。 “看我干什么?”贾玉轩厉色斥责凤鸣。 贾玉轩又厉色斥责凤鸣:“瞧瞧你这个样子,像什么?啊?你不归校的时间越长,负面影响将越大,负面议论也越大。我就不明白了,儿时那么艰难都挺过来了,现在成大人了,应该更刚强,你怎么就如此懦弱了呢,如此畏惧了呢?” 贾玉轩又厉色斥责凤鸣:“走,起来,去学校。放心吧,现在没人敢推你进泥坑,没人敢往你衣领里塞雪团,更没有人敢往尖利的紫荆茬上推你,你现在需要做的是,把胸板给我挺直,把头高高的仰起,充耳不闻那些谣言,无视那些怪异的目光,活得潇洒自在些,那才是对散布谣言的人,别有用心的人的惩罚。” 贾玉轩又厉色斥责凤鸣:“你为谁而活?啊?你不为你自己而活,却去为别人的闲言碎语而活……” ……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8章 凤鸣被贾玉轩给劈头盖脸的一通斥责,思维慢慢清醒了。她不由得挺直身子,抬头仰脸,望着眼前这个好看干净的男人,自信慢慢回拢在她的精神世界。 她相信贾玉轩,相信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比相信家人还相信,有的时候,家人还有偏宠,而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于她,是光明,是春天,是她命中的一切所需。 按理说,儿时的经历,如同炼炉,把她炼的不惧一切闲言碎语,不惧一切外界的声音,她理应是百毒不侵的。 但那时,没有遇到真爱,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 现在就不一样了,她的世界里有了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贾玉轩,稍有风吹草动,她便恐惧。因为她害怕贾玉轩在乎那些尖利刺耳的声音。 以前不惧,是因为没有贾玉轩,她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惧了,是因为有了贾玉轩,归根结底,她太在乎眼前这个干净好看的男人了。 此时此刻,眼前的爱人毫不在乎那些尖利刺耳的声音,她还惧怕什么。 “好了,快收拾吧,我办公室还有人等着呢,我去安排一下,送你回学校。”贾玉轩说罢,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向丁厂长和靳主任做了详细的安排。半小时候又回到凤鸣的宿舍。 凤鸣已收拾妥当,有几本书,还有几件夏天的衣服。当然,更少不了贾玉轩为她买的那双斩新的凉鞋。 “走吧。”贾玉轩提着书和衣服出来了。 凤鸣跟在贾玉轩身后,出了门洞,贾玉轩经常开的汽车就停在门洞外,若是以往,贾玉轩顾及影响,会开车在西门外等凤鸣。现在棉厂大放假,又摊上这种事情,贾玉轩让凤鸣直接坐车上了。但是,凤鸣坐的是后座,贾玉轩理解凤鸣此时的心情,这一次也没有要求她再坐在自己身边,坐在自己的视线里。 在路上,贾玉轩除了停车给凤鸣买了吃的喝的,始终不说一句话。思维却在高速的旋转,谋划着如何才能打到凤舞的七寸,让他再不敢伤害凤鸣。 凤鸣从来没见过贾玉轩如此严肃,也不知他这是担心,还是生气。无论是担心,还是生气,两者都会让凤鸣不安。所以,她开始为贾玉轩担心不安了,人自然也回到了现实。 “玉轩。”凤鸣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呼唤了贾玉轩的名字,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喊他的名字,喊过之后,她的脸早红了。 这一声呼唤,好像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新娘呼唤枕边的如意郎君,声音慵懒呢喃,温柔亲切,又曼妙动听。 贾玉轩厉色斥责凤鸣本来是故意而为,凤鸣这一声呼唤,他有些把持不住。自初遇以来,凤鸣开始是唤他贾厂长,后来确定了关系,便称他为“你”,从来没有直呼其名,这总让贾玉轩感到生分,总觉着他和凤鸣之间,隔着一段没有直呼其名的距离。而他自初遇,却总是一口一个凤鸣的唤她,像呼唤了几个世纪那样亲切熟悉。 此刻,他听到了凤鸣的直呼其名,又呼唤的那么亲切美妙,又是在他故意设置的严肃防线下呼唤的。一时,他有些不知所措,无法继续支撑严肃的防线。 “什么?”贾玉轩的声音有些颤抖。颤抖里有炽热的火焰在燃烧。但他还是坚持没有放下脸色,还是只顾开车,不多说一句话。 “你不用担心,其实,我没也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呆几天,就像修炼的人闭关一样。于现在的我,那间宿舍就是我的世外桃源。你就是不送我,我明天也会归校,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我还是以前的我。”凤鸣缓慢的说。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两天不吃不喝不睡的缘故吧。 “我说过,以后有我呢。你回到学校,只需按我说的那样做就是,剩下的事我来办。”贾玉轩说着,通过前边的后视镜观察凤鸣的反应。 凤鸣已经回到现实,对于贾玉轩的吩咐,她一如既往的言听计从,用力的点了点头。 “你回厂这两天,一直在宿舍,我们近在咫尺,而我却不知道,为什么不去见我?”贾玉轩厉色问。 凤鸣低垂着头不吭声。 贾玉轩又说:“刚才你说,宿舍是你的世外桃源,想一个人呆两天。凤鸣,我现在告诉你,事实上,我才是你真正的世外桃源,你知道不。”M..coM 凤鸣还是沉默不语,她认为贾玉轩说得很对,若是她和他互拉位置,恐怕她也会生气。 过了很长时间,凤鸣问:“你去过青云禅寺吗?” 贾玉轩没有立即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要把你的信仰和精神都寄托在那种地方,你自己才是你自己的救世主。”贾玉轩仍然不放脸。 凤鸣本来是想和贾玉轩没话找话的聊聊天,缓解一下气氛,见他还是不放脸,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 “凤鸣,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贾玉轩突然说。 “什么?”凤鸣懵懂的问。 “其实,如果不是发生这件事,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的。”贾玉轩又强调说。 “什么呀。”凤鸣有些不耐烦了。 贾玉轩说:“那一年,那个砖厂老板把我约出去,我们俩在东门外的田野里,他告诉我你已经是他的人了,劝我放弃你,你知道当时我是如何回答他的吗?” 凤鸣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呼吸急促,感觉整个世界就像一个狭小的鸡蛋壳,她被压迫的透不过气。 贾玉轩接着说:“我当时很坚决的回答他,即便你已经和他结婚了,有了孩子,我也不会放弃你。” 鸡蛋壳啪的一声破碎了,凤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贾玉轩说,“我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他,才挨了他一拳。” 贾玉轩又说:“凤鸣,我当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说我还在意凤舞散布的那些谣言吗。所以,你在学校受到谣言侵害的时候,你应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事情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了。我不是说过吗,我是你的光,只有我能驱散你世界里的魔暗。可你,不但没有给我打电话,回到厂里两天,近在咫尺,我竟然不知道。” 贾玉轩越说越气,说到这里,突然猛踩刹车,停了下来,生气的回头望着凤鸣。 这一次,他不是强装生气,而是真生气了。 凤鸣像个犯错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望着生气的贾玉轩。突然,她身体前倾,伸手摸向贾玉轩那干净好看的脸颊。 “玉轩,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凤鸣抚摸着贾玉轩的脸颊低语。 贾玉轩瞬间被融化了,哪里还会在生真气。如果此时不是在公路上的车里,而是在厂里他的办公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坚持和凤鸣结婚那一天了。 车窗外,不止有呼啸而过的汽车,还有骑自行车的行人和农用拖拉机和拉农货的马车。贾玉轩望着车窗外,收敛了身体,可他的世界里却有个声音在呢喃。 “凤鸣,我想向你汇报工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09章 到了市里,贾玉轩先带凤鸣吃了午饭,然后送凤鸣回学校,都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一点多的校园属于课外时间,所以,学校里人流不断。何况供销学院的学生本身就不是通过高考招收来的,对学习的态度很不严肃,上课时间还偷玩呢,何况课外时间,跟鸡鸭出圈一样。 所以,供销学院的学生总给别的学院一种冒牌的感觉。但听起来很高大上,省重点大学的供销学院。 供销学院的学生出去一说自己是省重点大学的学生,常常会收获一波羡慕和称赞。 凤鸣也是一样,做自我介绍时也特别喜欢说自己是省重点大学的学生,但一回到县城,她立即改口说自己是县棉厂职工。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凤鸣会扪心自问,来供销学院上学都学到了什么实用的东西?可她却发现所学的理论东西对工作没有什么帮助。 可凤鸣仍然喜欢这个带薪大学,喜欢大学生这个称号,她也把安看得至高无尚,在课堂上努力的听天书,下课跑图书馆看书,就像那些通过高考上大学的学生一样,不敢虚度半点光阴。 贾玉轩送凤鸣带薪上大学,本身也没指望她学到有用的东西,目的就是让她来拿毕业证的。 此时此刻,贾玉轩送凤鸣来到供销学院 他对这所省重点大学的校园布局不熟悉,却熟悉凤鸣的宿舍和教室在供销学院所处的具体位置,因为凤鸣入校时是他亲自来送。 但一进入供销学院,贾玉轩提着凤鸣的物品,只跟在凤鸣身后,如一位忠诚的守护者,寸步不离。 夏风扑面而来,校园永远属于热烈的青春。 二人披着盛夏的阳光,踏过满是青春的校园,穿越拥挤的注视礼,来到凤鸣的宿舍楼前,因为男人止步的缘故,贾玉轩站在楼厅里等候,凤鸣提着书籍和衣物上楼了。 自从路上他身体里发出那种强烈的呢喃声音之后,他便只安心开车,不再对凤鸣进行言辞说教了,一路上都是行动始终多于言语,不再多说话,包括进入供销学院之后。 可他的心里,一直在想着如何惩治那个可恶的林凤舞。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富态男青年急匆匆的进来,直奔走廊,然后腾腾的上了楼梯。 生活阿姨立即从楼厅旁的房间跑出来,估计那戴眼镜青年都没上几阶就被拽下来了。 “想耍流氓的不是,啊。”那生活阿姨一边扯下那戴眼镜青年,嘴里一边大声嚷嚷。wap..com 那戴眼镜的青年是小白脸,被生活阿姨一嚷嚷,白脸立即变成了红脸。 “你们这供销学院又不是正规学生,宿舍还管这么严,人家正规学院的宿舍还可以随便进去找人呢。”戴眼镜的青年红着脸抗议。 “正因为我们这不是正规的学生才管得严一点,是正规的学生还不用这么管呢。”生活阿姨嚷嚷着把戴眼镜的青年拽到了楼厅口。 生活阿姨便质问那戴眼镜的青年:“说罢,找谁?几楼的?几号宿舍?” “谁也不找。”那戴眼镜的青年气哼哼的转身走了。 “什么人呀这是。”那生活阿姨说着,转身冲贾玉轩笑了笑。 贾玉轩也礼貌的冲她点头微笑。 凤鸣上楼把东西放妥当,然后对镜简略梳理了一下,抱着课常上所需的文具和课本,下楼了。 贾玉轩便送凤鸣去前边的教室。 二人穿过教学楼走廊时,教统计的那位梅老师突然冒了出来,也不知他是从哪个房间钻出来的,如凭空出现的一样,他迎着贾玉轩和凤鸣走过来。 坐北朝南的教学楼是单匹房间,浩荡的夏凤吹动着梅花桩那洁白的衣衫,他修长的身躯如玉树临风,精短的头发,修饰得很干净的面容,好像事先已经知道凤鸣要回校一样。 贾玉轩走近他时,走在前边的凤鸣冲他点头致意,说了声“梅老师好”,梅花桩也冲凤鸣回应以点头,回应以微笑,他微笑时露着两颗尖尖的虎牙,很是诡异。他那锐利的目光,好像从一出现便望向凤鸣,直到擦肩过后,才收回目光,却不曾看一眼凤鸣身后的贾玉轩。这让贾玉轩很不舒服,一种被不屑一顾的羞辱感瞬间漫延全身。 凤鸣走进教室,贾玉轩也跟随进去。 正是课外时间,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贾玉轩看着凤鸣坐在她的座位上。 “我走了,你不用起身送我。”他点头微笑说。 这是今天从棉厂宿舍到现在他脸上绽放的唯一的微笑,然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贾玉轩离开凤鸣的教室,离开了供销学院,并没有离开凤鸣所在的这所省重点大学,而是直接去找他的同学白杨了。 他这位同学,不仅是大学同学,也是大学室友,虽说不是生死之交,也是四年同窗的知己,如果有什么事儿需要他帮忙,他肯定不遗余力,如果帮不上忙,贾玉轩相信他也会钻窟窿打洞的想办法帮忙。 因为白杨天生就是这样的人,天生爱管不疼不痒的闲事,所以,他才是大学同学会的秘书长,每年都热情的操办大学同学会。 也合着贾玉轩办事顺利,他这位同学,毕业之后,能以本科生的学历在省重点大学做辅导学,然后边工作边读研,现在已级为做行政工作,因为他叔叔是这所大学的纪检书记。并且,白杨以前也带贾玉轩拜见过自己的叔叔,而他的叔叔对贾玉轩的印像非常好。 一见到白杨,贾玉轩便如实相告了自己找他的目的。 白杨一听就笑了:“上次要听我的,那有现在的麻烦。”然后又说,“我就说嘛,有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那是冤家,前世的仇人,这辈子是报仇来的。” 白杨不但愿意全力相帮,还自备了礼品,也不提前预约,当天就带贾玉轩直接去了叔叔的办公室,而他的叔叔也正好在他的办公室看办纸。 领导坐办公室看报纸,说明正他闲得慌。 在领导正闲得慌的时候去找领导办事,大都会被领导重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0章 因为贾玉轩与白杨的叔叔认识,也不用礼仪上的介绍了。 礼仪上的客套话说过之后,白杨直接把话题引向主题。 “叔,今天春上,供销学院珠算大赛中胜出的女孩你听说了吗?”白杨明知故问。 白书记笑了:“还是我颁的奖,怎么会不知道。” 白杨用手一指贾玉轩说:“玉轩就是那女孩的……”白杨说到这里,不知道是说未婚夫好,还是说亲戚好,他便又故意问贾玉轩,“你们是什么关系?” “夫妻。”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 白杨便又说:“他和那女孩是夫妻。” “哦?好啊,她很有天赋。”白书纪笑着说。 “可这两天,她突然失踪了,玉轩找到她,她正试图轻生,如果不是发现即时,她人现在估计已经没了。”白杨自由发挥的说。 “哦?怎么回事?”白书纪很吃惊。 于是,贾玉轩便如实向白杨的叔叔反映了凤鸣因为在校无法承受林凤舞所散布的负面议论而险些轻生的经过,白杨也在旁边一直煽风点火的做证明,并讲了他和贾玉轩在师范学院自助餐厅的耳闻目睹。 白书纪听完贾玉轩的讲述,还有白杨辅助性的煽动,眉额早皱了起来。 这还了得,学高为人师,身正为人范,故为师范。师范生将来走出校门大都要为人师表,率马以骥,以身作则,负有塑造教育对象的重大责任。现在,身为师范生的学生,竟然散布致人轻生的负面新闻,没有做到身正,不配为人师表。 于是,白书纪很惋惜的说道:“当时为什么不即时反应给师范学院呢?这给供销学院的林凤鸣同学造成多大的伤害。” 白杨赶紧说:“林凤鸣失踪了,供销学院的师生以为她回去了,也没当回事。我给玉轩打电话说这事,本来是想安慰他,可玉轩说他老婆没回去,这才知道出大事了。” “还好,幸亏发现的及时。”贾玉轩心有余悸的说。 白书纪是个性情中人,他意气难平,站了起来,在贾玉轩和白杨面前踱着步,很郑重的说:“师范生制造负面议论,致使供销学院女生险些轻生,这件事情影响很太恶劣了,没想到竟然发生在我们这种高质量的省重点学校,放心吧,我们校方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的。” “谢谢您,叔,还需要我出示什么书面材料吗?”贾玉轩很感激的说。 白书纪略一思索,他吩咐贾玉轩尽快将事情的经过给写成书面材料,直接递到校方纪检部,由校方纪检部开会研究之后,会将处理文件下达到师范学院。 贾玉轩没想到这么顺利,他当晚住在市社招待所,准备投诉凤舞的书面材料。当然,他连凤舞小时候对凤鸣的摧残也如实陈述,因为这样更彰显凤舞的性本恶,否则,校方还以为是林凤舞无意之中的多嘴,而不是用心险恶的有意为之。 更何况,林凤舞在学校里散布的那些负面东西,也说明她对凤鸣是知根知底的。将她小时候对凤鸣的险恶用心一并陈述,也更彰显她的恶。M..coM 第二天上午贾玉轩便将书面材料递到了校方的纪检部,还特意向纪检部的负责人说明,他已经见过白书记了。 从纪检部出来,他私下和白杨交流了对林凤舞的处分程度,并让白杨从中斡旋,把捏好分寸,除了开除学籍,怎么严厉怎么来,最好还全校通告。 白杨这个人呢,大概在学校的行政工作很无聊轻松吧,贾玉轩这一说,他有些不悦。 “不开除学籍?你不觉得这太便宜那个林凤舞了,不开除她的学籍实在起不到惩治效果。”白杨说。 “是这样的白杨,她性再恶,毕竟是十年寒窗才走到这一步,坐了十年冷板凳,不容易,还是以治病救人为目的。再就是,她与凤鸣不是一母同胞,却是一父同胞,到了娘家门里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再看不顺眼,总要打个招呼吧。如果开除了她的学籍,可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这辈子就真的成仇人了。”贾玉轩解释说。 对于他来说,如果不是凤鸣的姐姐,学校开除林凤舞学籍也无所谓。 白杨一听,遗憾的一笑,拍了拍贾玉轩的肩膀说:“明白,理解。” 贾玉轩本来计划在市里待一个星期,把这件事情办彻底,让林凤舞为自己的恶毒尝些苦头,让她百年害怕,让她再不敢伤害凤鸣,没想到因为白杨叔叔的缘故,两天时间就将事情给彻底办妥了。 事情办妥,没必要待在市里了,厂里虽说正是放假期间,说不忙,那就是有些事情他是没必要亲躬,丁厂长和靳主任会妥善处理,要说忙呢,那就是他还要去省社招待所学习呢。 贾玉轩准备回县里了,可他临走之前,还想看一下凤鸣,但又不想当面告别,他抬腕看了看时间,也快到饭时了,便让白杨陪着,在凤鸣教室附近的泡桐树下等待。 五月的风,从贾玉轩身上跑过,吹动着他敞开的浅灰色西装。于是,他便把外边的西装给扣上了。 “不热吗?”白杨见状,扯了扯贾玉轩的衣袖问。因为身体已经发福的白杨因为上身只就穿了件蓝衬衣,额头上还有汗迹呢。 “我冷。”贾玉轩笑着说。 贾玉轩穿的西装没有里子,很单薄的那种,站在太阳下晒得慌,站在树阴下,温度正适宜。他说冷,是故意针对白杨问的“热吗”。 “这种天穿西装还冷,你肾虚吧。”白杨也笑了。他知道贾玉轩是故意的。 “去你的。”贾玉轩朝白杨的腰间拧了一把。 于是,两人动手动脚的过了几招,像两个动物嘻戏。 下课了,学生像打开阀门的自来水,一离开教室,便汇聚成人流,人流又很快分成几股,流向几个方向,最强的一股流向了餐厅,次之流向宿舍,剩余的小细股不知流向了何处。 凤鸣随着最强的那股人流去向餐厅,只见她高昂着头,一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气势,目视一切的微笑着,很呆板的微笑,似乎对整个世界都不屑一顾。 “这是想轻生的人吗?”白杨看得目瞪口呆,不解的说。 “是我调教有方。”贾玉轩满面的欣慰。然后又说,“看到她这样我就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孩?”白杨问。 “一见倾心,没有理由,大概是命中注定的缘份。”贾玉轩说。 白杨摇头笑:“唉,也是,这男女就怕对眼,她五官虽说精致,却呆板的像木雕,特别是看人的时候,眼光硬的跟刀似的,你还一见倾心……” 贾玉轩:“我就喜欢这样的,不这样也入不了我的法眼。” 白杨:“呸,难怪你肾虚。” 贾玉轩又要伸手去拧白杨的肥腰。 白杨一巴掌把他的手打开:“你走不走?不走赶紧吃饭去。” “走。”贾玉轩嘴里说着走,一直到凤鸣的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白杨把贾玉轩送到车上。 贾玉轩探出车身,嘱咐道:“哎,替我盯着些。” “放心吧。”白杨说,“估计校方处理之后,她林凤舞就会接受教训了,以后也不敢对你媳妇怎样了。” “我说的是梅花桩。”贾玉轩嗔怪。 “哦,哦哦。”白杨恍然大悟。 白杨又笑着将头探到车窗里,附近贾玉轩的脸,极认真的说:“我说,那你就调到供销学院呗。” “去你的。”贾玉轩推了一把白杨,关上了车窗,启动了车。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1章 贾玉轩去市里的时候,是憋足了劲,一路上都谋划着如何教训凤舞,现在回县城去,他是风轻云淡,心情大好。回到县里之后,他一个人在街上吃了碗面,然后没有直接回厂,而是先回了趟老宅。 如母亲所说,老宅没了爷爷,成了鸟的天下,因为那棵缨桃树的缘故。 他一推开院门,只见那棵一腿粗的缨桃树上,成了众鸟们举行盛宴的场所。喜鹊,麻雀,斑鸠,还有叫不出名的鸟儿,正聚在上面狂欢,俨然这个家的主人一样。 贾玉轩走进院子的时候,只有那些警惕的鸟才紧张的飞离缨桃树,但并没有远去,只是降落在周围的房屋上,观察着贾玉轩的举动。而胆大无知的鸟,依然如故的在缨桃树枝上跳来跳去,或享受缨桃的美味,或追逐着谈情说爱。 缨桃树下更是狼藉一片,鸟粪,鸟毛,腐烂的缨桃,落叶,混杂在尘埃的地面上,还散发着难闻的鸟味。 贾玉轩没心情理会那些鸟,虽然他也心疼樱桃。他来到堂屋门前,打量着整个院子,然后站在厨房门口,开始打量西屋,心里却谋划着惊心动魄的好事。 最后,他从厨房的筷笼后面的墙缝里摸出钥匙,打开堂屋门,站在东套间门口,又开始打量着东套间。 奶奶生前一直住在东套间,奶奶不在了,那张陈旧的大木床,还有床前那张古色的雕花两斗桌一直静静的陈放着。 这个老宅,还有里面的物具,假以时日,恐怕要改变一下了。他心里这样想着,在堂屋徘徊了一会儿,四下看了一番,出了堂屋,锁好门,又站在西屋前边看了一会儿,才离开老宅,回到棉厂里,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他开车去县一中见凤鸣的哥哥。 莹莹不在家,凤翔说她临产在即,住在了娘家。贾玉轩要谈的事情,正好不适合莹莹在场,所以说,莹莹不在家正好,他便约凤翔出来吃个便饭,说是有事情要谈。 这一次,他不光让凤舞在学校里受到严厉的处分,也要她家里人知道此事,让她家里人知道她是如何的性本恶。 凤翔一听贾玉轩约他吃饭,要去打电话给莹莹,贾玉轩拦住了。 “林老师,我说要谈的事情不适合莹莹在场。”贾玉轩笑着说。 凤翔纳闷了,不就是要谈和凤鸣定亲的事情吗,亲嫂子倒不适合在场了?不过,他一看贾玉轩那郑重的阵式,虽说还是一副领导者的从容和微笑,但语气和眼神里,却似有心事。于是,林凤翔便带贾玉轩来到他自己经常去的那家面馆,两个人,两碗面,两个菜。林凤翔点酒,贾玉轩拦住了。 林凤翔从一开始便猜想,贾玉轩约他出来,是要谈他和凤鸣的事情,所以,也不主动问,只等贾玉轩主动说。 现在,整个林家村,整个县一中,都知道妹妹是县棉厂厂长的未婚妻,可双方却没有定婚,双方的父母也都不相识,妹妹凤鸣跟着贾玉轩,是名不正,言不顺,伯心里很焦急,这么长时间了,贾玉轩早该坐下来谈一谈了。 贾玉轩只顾进食,也不说话,一直到进食结束,放下筷子,贾玉轩这才望着凤翔,满面凝重的说道:“林老师,凤鸣儿时的遭遇,常让我心疼不止……” 凤翔一怔,有些莫名其妙。本以为他要谈和凤鸣的婚事,可一出口就揭过去的旧疤,什么意思? “别提那个,我是她哥哥,心里最清楚。”林凤翔立即制止贾玉轩说下去。 他和凤鸣一样,不想再提及那段黑暗的经历,因为每次提及,都要重新从那段黑暗里穿越一遍,每次穿越都要痛一次,都要悲绝一次。 林凤翔随即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又赶紧说:“对不起贾厂长,一切都过去了,不想再提了。” 虽说不再提及,可他的心情和语气也开始沉重。 “于凤鸣来说,还没有过去。”贾玉轩正色说。 林凤翔又一怔,望着贾玉轩,有些气恼。 “前几天,凤鸣在学校又遭遇了比儿时更恶劣的事情,而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师范学院的林凤舞。她险些置凤鸣于死地。”贾玉轩一提林凤舞这个名字,不由得气愤起来。 “什么?怎么回事?”林凤翔很吃惊。 于是,贾玉轩便把林凤舞在学校里散布谣言,给凤鸣带来的负面影响,及凤鸣离校躲避之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凤舞故意与他和同学白杨同桌吃饭之事,是凤舞的故意为之,也一并告诉了凤翔。 “可恶。”凤翔气得直捶桌子,开始意气难平。 “我已经向学校反映此事了,若不是念她是凤鸣的姐姐,我会请求校方对她严惩,开除她的学籍。”贾玉轩沉重的说。 凤翔一怔,大概他也觉得开除凤舞的学籍有点过份。因为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高考是唯一改变命运的途径。 贾玉轩又沉重的说:“可毕竟是一家人,我请求校方给予她严厉警告,在保住学籍的条件下,予以严肃处分。” 凤翔这才松了一口气。 贾玉轩又担心的说:“但凭我对她的猜测,她不会就此罢手,以后还会变本加厉的继续伤害凤鸣,只不过她会改变谋略。子女不教,父母之过。我今天约你见面,是想让你们家里人,也对凤舞严加管教一下,阻止她继续为恶。小女孩儿家,淑良贤慧多好,为何要这样伤害自己的亲妹妹呢。” 贾玉轩说罢,停顿了一下,又说,“你做哥哥的,应该去学校一趟,管教一下凤舞,劝告她不要再伤害凤鸣了。” 贾玉轩知道凤鸣和哥哥是一母同胞,说起凤舞的不是,是毫不留情。 凤翔叹口气,为难的说:“我虽是哥哥,却和她凤舞不是一个亲娘,管教凤舞,还得我伯出面才合适。” 贾玉轩表示理解,点了点头,很恳切说:“那就麻烦林老师将我刚才的这番讲述如实转告给伯父,好吗。” “放心,我今晚就回去一趟。”林凤翔也是气得难以自控。 谈完凤鸣在学校被凤舞伤的事情,二人的用餐也结束了,贾玉轩站起来去结帐,凤翔在点过饭之后,已经趁着去厕所的空档早把帐给结过了。 贾玉轩一听饭馆老板说结过账了,有些尴尬。 “林老师,是我请你,却让你破费了。”贾玉轩歉意的冲饭桌前的林凤翔说。 “别客气,谁请都一样。”凤翔说着,却坐在饭桌前一动不动,因为他还等着贾玉轩谈他和凤鸣的婚事呢。 贾玉轩在开封待了两天,回来还要赶到省社招待所去学习,现在已经用过饭了,凤翔也结过了账,他也不想在饭馆多停留了,就招呼凤翔离开。 “林老师,你也挺忙的,我们走吧。”贾玉轩冲林凤翔招手说。 林凤翔一听,别提心里多不是味了。 这么长时间了,怎么闭口不谈定亲的事情呢?莹莹一直说他办事很靠谱,他哪里靠谱了?凤翔心里嘀咕。 二人离开饭馆,各回自己的单位,林凤翔当天晚上就连夜回家了,避开后娘,将贾玉轩那番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林青山。 林青山原本是坐在中堂桌旁边的木椅子上,听了凤舞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门口,心意难平的直喘粗气。 “本性不改。”林青山望着黑夜,气愤的说。 “伯,你应该去她学校一趟。”凤翔劝伯。新笔趣阁 林青山没吭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伯,不阻止凤舞,她不定再做出什么事呢。”凤翔以为伯不想管此事。 “别说了。”林青山又坐回椅子上,点上烟,吸了一口,隔着烟雾说,“你明天给她学校打电话,让她回来一趟,就说我病了。” 凤舞刚进学生会时,很炫耀的给凤翔打电话报喜,并说以后家里有事可以打到她师范学院的传达室找她。 凤翔回去也将这个喜讯说给伯,所以,林青山才让凤翔给凤舞打电话让她回来。他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让凤舞回来,关起门来狠狠的管教她一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2章 尽管凤翔也知道,凤舞就读的师范学院就有电话,可他觉得给凤舞打电话,有点远水不解近渴,伯应该直接去学校一趟才最合适。 可是,以凤翔对凤舞的了解,她即便回来,也不会立即回来,而是会拖个十天半月。 再就是,伯病了,给凤舞打电话让她回来,有点太牵强,以她的精明,恐怕会多心不回来。 “给她打电话,谁知她啥时候回来,伯还是去一趟最妥。”凤翔坚持说。 林青山猛的摁灭烟,怒道:“给她打电话,就说我病重,想见她最后一面。” 林凤翔便不再说什么了,一时,父子俩都沉默不语。 “那我去睡了。”凤翔说罢,向外走。 “去学校找她,管教重了,她面子挂不住,管教轻了,她不疼不痒,不知悔改,必须让她回来一趟。”林青山对正出门的儿子说。 林凤翔正出门,听伯这样一说,便倚门站住了。 林青山见儿子站住,又说:“小时候那个样,以为她小,不懂事,长大就好了,没想到,人长大了,更会算计了。凤鸣说得没错,有的人,是人之初,性本恶的。凤舞便是这样的人,像你们的娘一样阴毒。” 凤翔见伯说后娘母女太阴毒,不便掺言,却很称心。 第二天上午,凤翔回到学校给凤舞的师范学院打电话,没人接,中午一点多又打,有人接了,凤翔说找学生会的林凤舞,对方让他稍等,过了一会儿,对方说找不到林凤舞,让他改时间再打。 改时间再打?凤舞不定又对凤鸣做出什么事儿呢。 于是,凤翔便按伯说的那样,在电话告诉对方:“我是林凤舞的哥哥,我伯病重,想见凤舞最后一面,你想法转告她,让她给我回个电话。” 对方一听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连声应允。 一直到了傍晚,凤舞才回电话,凤翔听得出凤舞的声音很沉重,很明显她相信了他的话。凤翔便又按上午的原话,对凤舞重说了一遍,说伯病重了,想见她最后一面,说罢便直接挂了电话,因为他害怕凤舞追问,自己会说漏嘴,以他对凤舞的了解,她精明的可怕。 凤翔打过电话,还心有余悸,一直回想自己的言语有没有反常之处,以凤舞的精明会不会识破。如果凤舞没有识破,明天就可能赶回来。 凤翔决定,明天下班回家,看伯如何管教凤舞。 果不其然,第二天凤翔回到家,已是掌灯时分,从堂屋射出的大片灯光里,他一眼便看到了凤舞以前常骑的那辆自行车,那是她舅舅家的自行车,以前她在县一中读书,每次回家都骑,这次大概是从市里乘车回到县城,又从县城的舅舅家骑了自行车子回来。 后娘在厨房忙活,林青山坐在堂屋的中堂桌旁边的椅子上吸烟,没看见凤舞,但她的房间亮着灯。 “凤翔回来了?是你给凤舞打电话那样说的。”后娘从厨房出来,很不高兴的问。 凤舞闻声也从房间跑出来。 “哥,给我打电话的是你本人吗?我怀疑有人冒充。”凤舞语气有些沉重,不像往日那样灵活喜笑。 “伯让我打的,话也是伯让我那样说的,至于为啥那样说,你还是问伯吧。”凤翔停了车子,回到堂屋。 凤舞去了堂屋问伯,林青山一声不吭,摁灭了烟,走出堂屋,来到后娘跟前。 “山婶前两天出院了,你趁着晚上去家坐坐吧。”林青山对妻子说。 林青山让妻子去瞧看村里的一位老族婶,主要是把妻子支开,因为他不想让妻子参与他管教凤舞的时候。 那位老族婶刚出院不久,按礼节应该去家里问候。不过,这样的问候,一般都很扯,虚寒问暖,如果不扯个半个时辰以上,都不算通情达理,都不算真心问候。现在又是晚上,也不农忙,就更要扯了,恐怕不扯到半夜,都不算真心问候。 看起来,伯这次是狠了心要管教凤舞。凤翔心想。 后娘拿着事先准备的礼品出去了,林青山后脚就把院门给反栓了。然后他回到堂屋,也关了房门,把凤翔关在了屋门外。然后,他坐在中堂桌旁的椅子上,望着凤舞,说道:“别说是自己的亲妹妹,即便外人,无冤无仇,也不能那样去伤害人家吧……” 凤舞的脸色立即警惕起来。.c0m 林青山又说:“凤舞,你现在可是是师范学院的大学生,将来要为人师表,如此针对凤鸣,将来如何为人师表?” “我没有,谁给伯说的?是我哥?他和凤鸣是一母同胞,当然处处向着凤鸣。”凤舞赶紧解释。 “我根本就没说具体的事情,你就说你没有做。我问你凤舞,你没有做什么?啊?你自己先出卖自己,还说没有。”林青山气愤的说。 凤舞一怔,无话可说。她应该装做一头雾水,可却先说自己没有做。 林青山气愤的起身,上去就是一巴堂 “伯,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妮?”被打懵的凤舞捂着脸怒吼。 “我情愿没有你这个亲妮。”林青山怒斥着,“跪下!” 凤舞怒视着伯,冷冷一笑,就是不跪。 林青山又是一巴掌:“跪下!” 凤舞看了看反栓的房门,知道伯称病让她回来,就是铁了心要管教她,娘又被支出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她犟下去只有多挨打,便只好跪下。 “把头给我抬起来!”林青山低吼。 凤舞只好把头抬起来。 林青山扬起巴掌,左右开弓,一连打了好几巴掌。 “我现在不这样管教你,以后也会有人这样教训你。儿时那个样儿,长大了还如此,和你娘一样阴毒。”林青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伯!”林凤舞突然大声哭喊道,“我被学校开除了。” 林青山一怔,举起来的手僵在那里,没有落下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凤舞散布凤鸣的负面议论是凤舞不对,可如果因此被开除学籍,那惩罚就有点过度了,他贾玉轩也太不近人情了。 对农村的孩子来说,高考可是跳出繁重的劳动的唯一途径,十年寒窗路漫漫,好不容易跳出去了,因为散布了凤鸣的负面信息,就被开除…… 如果凤舞真被开除了学籍,林青山认为贾玉轩这个人做事太绝情,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凤鸣和他在一起。 “你再说一遍。”林青山想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3章 凤舞见伯一听说她被学校开除,就立即停住了巴掌,并一脸吃惊的向她核实,便知道伯还是希望她好的。 “伯,我被学校的学生会给开除了。”凤舞哭了起来,哭得很委屈,很伤心。 凤舞又哭着说:“还差点被学校开除学籍。” 原来只是被学生会开除了,并没有开除学籍。 林青山悬起来的心又突然落了下来。差点被开除,那就是没有被开除,学校的处分恰如其分,他贾玉轩还算顾及情面的。 “你有啥可哭的。”林青山又举起了巴掌。 “伯!”凤舞见状,赶紧哭叫,“学校对我严厉警告,说再被人投诉,就会给予开除学籍处分。你知道吗伯,我被学生会开除,还通报了全校,可比她林凤鸣被人散布负面消息更丢人……” “被人散布?不就是你散布的吗?”林青山的巴掌又举了起来。 凤舞立即用双手抱住了林青山举起的巴掌。 “伯,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女儿?”凤舞泪不成语的问。 林青山的巴掌便再也举不起来了。他望着泣不成声的凤舞,知道她和她母亲一样有心计。可明知她有心计,他却再也下不了手去打她了。 “开除你都不过分!”林青山低吼。他这是气话,农村孩子十年寒窗不容易,如何处分凤舞都不过,只要不开除学籍。 “伯,我没有,是凤鸣多心我,我们不在一个学院,平时都不见面,她那些负面议论,根本就是我散布的,她们厂里人人皆知,冷战结婚那天,张扬的全县城都知道,怎么只多心我呢。”凤舞泪流满面,哽咽的口齿不清。 凤舞又泣不成声的说:“凤鸣现在仗着有那个厂长为她撑腰,很不可一世,伯怎么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凤舞又泣不成声的说:“伯,你为啥就不怀疑是凤鸣报复我,陷害我。” 凤舞又泣不成声说:“伯,我的话你信吗?我说我上了大学就从没见过凤鸣,你信吗?凤鸣自从在珠算大赛中获奖,成了全校的名人……” “你说什么?凤鸣得奖?”林青山问。 因为他还不知道凤鸣得奖。 “每年一次的珠算大赛,往年获奖的都是有工作经验的上年纪人,凤鸣是第一个这么年轻就获得那个奖的人,连校领导都亲自为她颁奖。”凤舞说。 可她却只字不提,正因为凤鸣得了那个奖,成了全校的名人,她才嫉妒得要命。本来吗,她知道凤鸣上了供销学院,很不屑一顾,因为通过高考进入那所大学的学生,都不把供销学院的学生当学生看,都知道那个学院的学生全是些社会人。凤舞平时当然也是不拿正眼去看供销学院的学生。可自从凤鸣在珠算中胜出之后,她心里开始不淡定了,不但她们师范学院的学生会皆交口称赞凤鸣,连校领导都能脱口说出凤鸣的名字,并说她是奇人,因为往年能获得那个奖项的人从来都没有低于四十岁,可凤鸣还不到二十岁。 凤舞开始嫉妒凤鸣了。可嫉妒偏偏会发酵,越发酵越膨胀,越发酵越强大。正在她被嫉妒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突然在食堂碰上了贾玉轩。当时她灵光闪现,有了阴害凤鸣的妙招儿,那就是让贾玉轩嫌弃凤鸣…… 当时,她添油加醋的把凤鸣和砖厂老板的事情散布给贾玉轩,还不罢手,想在学校里把凤鸣搞臭,把她稿得像个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凤鸣被贾玉轩抛弃,再在学校里被人人喊打,才让她林凤舞解气。 可结果是,贾玉轩没有嫌弃凤鸣,凤鸣也没有被人人喊打,倒是她林凤舞被全校通报,开除了学生会,又被哥哥打电话骗回来,被伯教训。 所以,凤舞觉得自己委屈。 林青山一听说凤鸣在学校里获了奖,很是欣慰,对凤舞的恼恨也不那么强烈了。 “看看,凤舞呀,如果你不作死,弄那么一出,我林青山两个女儿,一个女儿在学生会,一个女儿得了大奖,我当伯的多荣光。可现在倒好,好事让你坏得一团糟。”林青山用手点着凤舞的额头说。 “就是她获了那个奖,成了学校的名人,她得势了,又有那个厂长为她撑腰,她就陷害我。我就害怕她陷害我,没想到还是被她陷害了。”凤舞说着,又泣不成声。 凤舞又泣不成声的说:“伯,我好冤呀,好倒霉,被学生会开除会被写进档案里带一辈子。” …… 凤舞水一丈,波一丈的哭泣着,心里却想,我咋这么倒霉,这次竟然栽倒了凤鸣手里,还有哥哥林凤翔。 哥哥凤翔给她她打电话那天上午,她的霉运突然从天而降。 学校的学生联合会会长及副会长,秘书部部长及副部长,纪检部部长及副部长,组成的六人小组,向她宣布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说有人投诉她散布供销学院学生林凤鸣的谣言,致使林凤鸣同学几度轻生,经校方核查,投诉完全属实,身为师范大学生,品德素质如此恶劣,将来如何为人师表,不是念她十年寒窗不容易,又是女孩家,又来自农村,将给予开除学籍处分。但为了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将通报全校,给予严厉警告,并开除出学生会。 当时,她如临深渊,恐惧极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如实宣布了自己亲妹妹的负面新闻,就要受到如此处分。 有人投诉她,她一听就知道是贾玉轩干的,因为凤鸣不敢,她也没有那手段,能递投诉材料的人,都是大本事人干的,凤鸣没那个本事。因为她大舅就是个大本事人,是城关镇北街的大队支书,经常干这事。本来嘛,她认为把凤鸣和冷店的砖厂老板干的那些事情如实散布出来,贾玉轩会嫌弃凤鸣,没想到,贾玉轩不但不嫌弃凤鸣,还对自己下此狠手。真不愧是大本事的人,出手就往她的致命处打。 爱面子又争强好胜的她,被学校处分之后,她的世界已经够黑暗了,当天傍晚的时候,学生会一个关系不错的男生又通知她说,传达室说家里打电话找她,说让她赶紧给家里回电话,说家里出了紧急之事,她当时真没有心情回电话,也不打算回电话,最终却鬼使神差的回了电话,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那个倒霉电话。要不是哥在电话里说伯想见她最后一面,即便伯病危躺在手术台上,她也不会立即回来,没想到回来了,竟又是那个贾玉轩为她设的网。 凤舞心里那个恨呀,恨凤鸣,恨伯,恨这个家里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个和凤鸣一母同胞的哥哥林凤翔,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他,现在看来都白叫了。她知道,此刻凤翔就在门外听着,却不进来加以阻止,他怎么会阻止呢,就是他打电话骗自己回来的。如果是凤鸣如此挨打,他肯定会破门而入,舍命相护。 在这个家里,只有妈护她,可妈现在却不在家。 妈回来吧,妈回来吧,妈你怎么还不回来。 凤舞在心里祈祷着。 门外的凤翔也觉得,就凤舞一个小女孩儿家,扇她几耳光也就够了。她也明知自己在家,却不进屋阻拦,也不合适。于是,他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的屋门前,啪的推了一下门,故意把脚步放重,来到堂屋门前,拍了拍掌屋门。 “伯,说教一下凤舞就行了,千万别动手打她。”凤翔隔门劝伯。 林青山心里的恼气还未消,只是下不去手打凤舞了,便用手点头凤舞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再作死,我和你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不用再进这个家了。” “伯不是不相信我……”凤舞已止住了哭。 “还不承认。”林青山又举起了巴掌。不过,他这次举巴掌,只是吓唬凤舞。 “伯放心,再不会了。”凤舞赶紧改口。 “滚回你的屋去。”林青山说罢,拉开了屋门。 凤舞起身,捂着脸跑了出去。心里却恨恨的想,一定要断绝父女关系,以后住在舅家,再也不进这个家了。 凤翔进来,担心的说:“伯,你打了凤舞?娘回来知道了怎么办?” 林青山一屁股坐在中堂桌旁边的椅子上,很颓废的仰靠在椅背上,疲累的说:“她知道了,也是嘴上说落我几句,心里却不疼不痒。” 林青山又说:“真是你娘的翻版,和你娘一样阴毒。” 林青山说罢,又怒气难平,坐直了身子。 “小声点伯,娘快回来了。”凤翔担心的看了看门外。他以为伯说的是后娘。 “院门反栓着呢,她回来能听到。”林青山说罢,左手支在中堂桌上,托住腮,双目微闭,满面的痛苦不堪,似乎又想到了悲绝心碎的往事。 就是那些悲绝心碎的往事,把他从体面尊严的讲台上推到了永远的深渊。M..coM 林青山也觉得该让儿子知道真相了。 于是,林青山一脸悲苦的望着儿子,苦笑了一下,无奈的说,“听到又怎样,她不是凤舞的亲娘,凤鸣才是她的亲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4章 后娘不是凤舞的亲娘?凤鸣才是后娘的亲生? 凤翔以为自己听错了。 “伯气糊涂了?”凤翔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气糊涂了?”林青山慢慢坐正身子,抓起桌子上的香烟,伸手摸到了火柴,点上香烟,猛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隔着烟雾看着儿子。 “关于我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啊?”林青山悲苦着脸问。 凤翔一怔。关于伯当年那事,不就是喜新厌旧,和自己的学生好上了,然后那女生为他生了凤舞,那女生就是现在的后娘。而亲娘生凤鸣时,又难产而死。 “你所知道的那些,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是真相吗?”林青山又悲苦着脸问。 凤翔从来没有见伯如此郑重,如此痛苦,难道自己所知道的不是真相?那真相是什么? “现在让我把真相告诉你。”林青山摁灭烟,指了指脚前的凳子,说,“你坐。” 凤翔在凳子上坐下,望着伯,如同望着一个打开机密的玄关。 林青山长叹一声,向前倾身,附近儿子,说道:“你伯当年身为全市的优秀数学老师,一直教着毕业班的数学。当时,喜欢伯的女生,不只你现在的后妈。只是,别的女生聪明,会来事,借着请教问题,或校园碰面打招呼,塞一首诗,或一句名言。当然,无论诗,或名言,凡是来自于女生,几乎都是关于爱情的。当时有个女生塞给伯的就是王维的红豆诗。你伯接到那些纸条,会最快销毁。对于你伯来说,她们都是患了青春无知症,不可理喻。那些塞纸条的女生见我没反应,也就作罢,我也全当从没有发生过。可你现在的后妈太憨直,有些缺心眼,只有她公开表示喜欢我这个林老师,非你的伯不嫁,仗着家里是县城的地头蛇,大哥又是拉帮结派的高手,她竟然寻到家里来,公开向你娘挑明她非我不嫁,劝说你娘离婚。她来家那天,正放塞假,我却不在家,因为同事的儿子结婚,那天你几个舅舅来家里帮着修院门围墙。因为以前我和你娘说过你现在的后妈,还说了她的家庭背景,你妈也知道惹不起。你娘不担不恼你现的后妈,当天还留她说了一下午的话,快傍晚时才让她走,还给了她一兜花生。你后娘走到半路时,天黑透了,正是寒冬,突然有个男的劫持了她,将她拖到附近麦场的麦桔垛里给欺负了。而操作这件事情的正是你那阴毒的死娘……” “伯!”凤翔一声吼,打断了林青山的话。 “那么大声干吗,不想听真相了?”林青山不满的瞪着儿子。 “伯再喜新厌旧,何必污蔑我娘。”凤翔自知刚才失态,无奈的说。 “住口,我没喜新厌旧,也没有污蔑她,是她临死前亲口说的,说自己遭报应了,不该对你现在的后妈做那种事,你妈说的时候你姥也在场,可惜你姥也不在了,否则,我要让你去向你姥求证。而欺负你后娘的那个男人,我就怀疑是你的四舅。” 凤翔不吭声,却再也无法平静,也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呼吸急促的在屋里来回走。 伯说的像天方夜谭,他无法相信,又不能不信。因为伯不会骗他。 “后来,你后妈怀孕了,外人都说是我的孩子,她娘家人寻到学校,也说是我的孩子,我被学校开除了,百口莫辩。你娘死后,就是祭灶那天,你后妈抱着孩子出现在咱家门口,满身的草屑,肯定是无处可去,被家里赶出来了,睡野外麦桔垛。我虽然恨她,可也心疼她母女是无辜的,便收留了她母女。可虽说收留了她,我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凤舞没奶吃,寒冷的冬天,你娘死了,你姥养凤舞,可你姥也死了,你舅把凤舞送回来,我自己都绝望了,想轻生,凤舞怎么办,你后妈有奶.水,可以养凤舞。你后妈憨直,脾气不好,心眼并不坏,凤舞是吃她的奶.水长大的,她都不舍得让凤鸣吃,总是仅着凤舞吃。” 林青山说到这里,坐正身子,又点燃一根香烟,只顾吸,也不说话,一时父子俩都沉默不语。 “那现在凤鸣为啥成了我亲妹?”凤翔终于忍不住了。 “我怕你后妈和凤鸣受岐视,就向外人承认凤鸣是你妈生的,为了替你娘赎罪,便向外人宣称凤鸣是你亲妹。”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说:“凤鸣虽不是我亲生,可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一口一个伯,叫着我伯长大的,比亲生的更心疼。” 林青山又说:“你知道了凤舞才是你亲妹妹,是不是觉得我刚才对凤舞过分了?” “哪有。”凤翔失口否认。可他心里,知道了凤舞是自己的亲妹妹,确实有些心疼刚才她挨打了。 “我是害怕她对凤鸣做出一些当年你娘对你后妈做的那么种恶毒事情。”林青山痛心的说。 林青山又说:“外人都说是你后妈害惨了我,其实,真正把我害惨的人,是你那恶毒的亲娘,她不动恶毒心眼,你后妈也不会怀孕生孩子,我也不会被学校开除。你后妈生了孩子,全县哗然,都说孩子是我的,其实,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冤。聪明伶俐的女生尚不能动了我的心,何况是憨直的她。” “她为啥不把孩子做掉?”凤翔问。 “你后妈憨直,出怀了还不知道自己怀孕,待知道已经晚了,医院不敢做,怕出人命,她娘家就打算把孩子生下来送咱家。”林青山说。 这样的真相,凤翔实在无法接受,可无论他接受不接受,真相都残酷的存在,他望着沉浸在痛苦往事中的伯,心想,如果不是这次凤舞伤害凤鸣,伯动怒失控,恐怕要把真相带到坟墓里了。 “我引以为傲的讲台,我引以为荣的毕业班。”林青山突然痛心的说。 “伯,现在如让你重回学校毕业班的讲台,你愿意吗?你还能成为全市毕业班的优秀数学老师吗?” “不愿意。”林青山不假思索的说。 “为什么?”凤翔不解。 “我无法面对学生的疑问目光,因为我根本不想解释当年那件事情。”林青山如实说。 这时,院门响了,传来了拨门栓的声音。因为在外边可以拨开反栓的门,这是他们全家人的秘密。 门被拨开之后,紧接着又传来了后妈的高嗓门:“凤舞,咋不进屋,你扒堂屋门口干啥。” 林青山把烟摁灭,站了起来,凤翔也赶紧打开堂屋门,凤舞已不在门外。 后妈一回来就进了凤舞的屋,嘴里还一直说:“咋拉,你伯又扣你了?” 林青山走到门口,低声说凤翔:“凤舞一知道,可就坏大事了。”说罢,他也去了凤舞屋里,支使妻子,“你出去,我和她说两句。” 妻子出去了,林青山随手关上门,来到凤舞跟前,压低声音说:“还了自行车,以后少去那个家,那是凤鸣的亲舅,我过两天去解释清楚,你再去那个家也不被待见了。” 凤舞本打算,断绝父女关系之后,就以舅家为家,刚才在堂屋门外听到了真相,现在伯又来提醒她,她深知断绝父女关系之后也不能以舅家为家了。 凤舞第二天一早就走了。凤舞走的三天之后,林青山去了县城凤鸣的亲舅家,以前是凤舞的亲舅家。 凤鸣这边的舅家,一共有三个亲舅,大舅主事,林青山去的是大舅家,一进门,正碰上大妗走出堂屋,她一看到林青山,吓得嗷嗷大叫。 “啊,啊,啊你你你……”大妗一边“你”着,一边后退,一直退回到堂屋,反关了堂屋门。 “怎么了,她大妗。”林青山上前拍门。 “你到底是人是鬼?”大妗隔门问。 “青天白日的,咋说这话?”林青山一脸的意外。 林青山知道,凤翔给凤舞打电话说自己病危,想见凤舞最后一面,凤舞从市里乘公交车回到县城,先来了舅家,骑了舅家自行车回林家村,她肯定给舅家说了自己病危之事,可是,她回校时,来还自行车了,肯定也解释清楚了,至于怎么解释,那是她凤舞的事情。 也不知道凤舞是如何解释的。 反正,现在舅家人看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似的,难道凤舞还自行车时,没有解释清楚。或者是还自行车时,舅家没有人,没有机会解释。 林青山今天来,就是解释凤舞和凤鸣的真实身份的,当初那样做,主要是为了保护凤鸣,舅家应该理解。那凤舞既然没有解释他病危之事的误会,他现在一并解释了便是。 “我病危之事,是个误会,快开门吧,我今天专程来给您解释的。”林青山在门外说。 话音没落,门才打开,大舅先出来,大妗后面跟着。 大妗着急,绕到大舅前面,不解的问:“既然是误会,那你怎么还让凤舞来拿钱?” “什么?我让凤舞来拿钱?她拿走多少?”林青山意识到了坏事。 “一万多呢,快两万了,怎么,你们不知道?”大妗着急了。 “我们几家七凑八借,好不容易才给凑了一万七千块。”大舅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原来,凤舞来还自行车时,谎说伯去省城动手术,急需用钱,妈让她来借钱,于是,三个舅舅便七凑八借给准备了一万七千块钱,交给了凤舞。 今天,三个舅相约准备一起去省第一医院瞧看林青山呢。 林青山一听,后悔那天晚上对凤舞的管教太轻。子女不教,父母之过。可他深知,凤舞的恶,是天性,他这个做伯的也无能为力。凤鸣小时候背三字经时,每次背到人之初,性本善,她便将善改成恶,还强词夺理说,有些人,是性本恶的,无论后天如何教化,都无济于事。他做伯的当时就知道凤鸣所指凤舞,现在看来,凤鸣是对的。 常言说,父债子还,天经地义。那子女的债,父母也应该还,那也是天经地义。 “放心,大不了再种几年棉花,你们的钱,连本带息,一分不会少。”林青山连声保证。 林青山本来是来告诉舅家凤鸣才是他们的亲外甥女,以后少让凤舞进门。现在看来,凤舞也是做绝了,恐怕以后再也不会进这个家门了。那他也没必要如实相告了,不是没必要,而是身上突然背了一万七千块钱的账,让他没心情如实相告,待以后有心情了再说。 一出大舅家的门,林青山便忍不住想仰天长叹,他养的闺女咋这么不省心,真是应了那句“一个闺女三辈害”的古语呀。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5章 一个星期之后的傍晚,也就是星期六的傍晚,林青山夫妻很疲惫的从地里回来,在压井边洗了手,然后来到厨房,林青山开始在灶台前后忙活晚饭,他妻子则坐在灶火前添柴烧火。 现在正是昼长夜短的夏季,好不容易过个礼拜天,因为种着地,夫妻二人一天都不敢闲着。这是没办法的事,地里的庄稼全靠夫妻二人在挤课外时间收拾,每天下午从学校回来便马不停蹄的直奔地里去劳作。 今天也是,夫妻二人一早起来,妻子草草做熟了两碗早饭,送进肚子里,不饿也强吃,因为一大晌呢,必须撑到晌午。 晌午回来,妻子又胡乱做熟了两碗饭,夫妻二人吃过,躺床上稍微打了个盹,又奔田间劳作了,直到傍晚才回来。 早午饭都是凑和,这晚饭不能凑和,要吃个如适。 林青山嫌妻子做的饭太毛糙,便亲自下厨忙活。 现在晚饭还没做好,凤舞突然回来了。 只见凤舞一进门就跪在林青山跟前哭,双手举着一万多块钱,说她错了,她将钱放在林青山的脚前,自己扇自己的脸,痛哭流涕。 她这次回来是向自己的伯忏悔,然后求得自己的伯原凉的。 凤舞哭到:“伯,我错了,打我吧。” 凤舞哭到:“我当时就是气不过,借了舅家的钱,想着一辈子也不进这个家了。” 凤舞哭到:“可我走到半路就后悔的要死,当时就想着回舅家送钱,又怕耽误学习被记过,我现在学校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稍有差错就会被开除。” 凤舞哭到:“我今上午一早就往家赶,到了县城不敢去舅家,也不敢回咱家,就一直等天后晌才步行回家的,就是怕白天回来被人看见。” …… 凤舞的忏悔很虔诚,就跟真的一样。 林青山望着跪在面前求赎的女儿,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去打她。 一星期之前,他从县城妻哥家回来的路上,当时的恼气,恨不得立即寻到学校去狠狠的教训凤舞,然后把钱要回来还给妻哥。可他终归没有那样做,因为那样对凤舞的影响太坏了,凤舞已经被学校通报处分了,也从学生会被开除了,他这个做父亲的要是再那样做,于凤舞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说不定真被学校给开除学了。 他当然不愿凤舞被开除学籍,十年寒窗就是为了上大学,毕业了能分配个安稳的工作,那可是一辈子的饭碗。他这个当伯的再恼恨自己的女儿,却不想坏了女儿的前程。所以,便只有忍着,回到家连妻子都不敢告诉,准备今年多种棉花,把妻哥家的钱给还了。至于说凤舞,他想她既然把事情做这么绝,一时半会儿是不打算回来认他这个伯了。???..coM 此刻他见凤舞痛哭流涕的跪在自己面前认错,钱也一分不少的拿回来了,很是心慰。 “起来吧!”林青山没好气的说。然后继续忙活晚饭。 妻子一脸的懵,不知道眼前的一切从何而来。一听丈夫让凤舞起来,赶紧起身去扶凤舞起来。 但凤舞死活也不起来,继续跪着痛哭不止,说她知道错了,想死的心都有。 “赶紧出去,别挡在这碍事。”林青山冲凤舞吼道。他知道凤舞和她娘一样,会演戏。 凤舞见演不下去了,赶紧起来,出去了。她拿回来的那些钱还在地上放着。 “把钱收了放堂屋去。”林青山吩咐妻子。 妻子赶紧收了钱放堂屋了。 晚饭后,林青山两口躺床上,他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妻子。 第二天一早,林青山起床,把钱带上,准备带凤舞去县城的妻哥家里去还钱,再让凤舞给大舅去认个错。幸亏他没有将凤舞的真实身份说破,否则,妻哥是不会原凉凤舞的。现在没说破凤舞的真实身份,在三个妻哥眼里,凤舞还是他们的亲外甥女,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那种亲。 但凤舞不愿意跟林青山一起去县城的舅舅家。 “伯,我现在可没脸去舅家。”凤舞说。 凤舞又说:“我今天还要赶回学校呢。” 林青山一想也是,便不免强凤舞了。 “放心吧,上次伯并没有把你和凤鸣的真实身份说破,你去了还是他们的亲外甥女。”林青山趁妻子不在旁边的时候,他小声给凤舞说。 他想,他这样一说,凤舞就不再排斥跟他一起去县城的舅舅家了。 “还是等下次时间充足了我再去舅舅赔罪吧。”凤舞还是不愿跟伯去舅舅家。 “那行,你不跟我去你舅家,我先把你到车站。”林青山说。 “那太赶了,我陪妈说会儿话,下午让妈送我去县城车站。”凤舞说。 林青山一听,便不免强凤舞了,他一个人骑车去县城妻哥家了。临走之前,吩咐妻子把地里剩下的那些农活给做了。 凤舞见伯走了,便来到厨房,给正做早饭的崔玉环帮忙烧火。 崔玉环就是林青山的妻子,她现在还不知道凤舞已经知道她不是亲娘的事情。所以,还是乖乖长乖乖短的称呼凤舞。 凤舞坐在灶火前往灶火里添柴,崔玉环正拌鸡蛋面糊,准备给凤舞做韭菜鸡蛋面托。 “你不是我亲妈,我早就知道了。”凤舞突然笑着说。 崔玉环一怔,怪道:“别听外人瞎胡扯。” “是我伯亲口告诉我的。”凤舞还是笑着说。 “别骗妈了。”崔玉环也笑了。 “我伯还说,他当时收留你,主要是为了我有奶.水吃。如果不是为了让我吃你的奶,他才不会要您娘俩呢。”凤舞还是笑着说。 崔玉环一脸的难以置信。她怔怔的望着凤舞,停止了手里的一切动作。 她的思维正快如闪电般的跳动,她在快速的琢磨凤舞的话,到底是她瞎编诈自己的,或是真是丈夫告诉她的。但她琢磨的结果是,是凤舞瞎编的,丈夫不可能告诉她这些事情。 说实话,崔玉坏自从跟了林青山,再苦再累,她也是幸福甜蜜的,因为她太爱林青山了。 在她还上初三时,有一次在街上,突然看到一个抱着书本的白马王子在她面前走过,那一刻,她几乎停止了呼吸,她没想到,现实生活中,也有像电影里那样好看的人。她便一直看着那个白马王子,直到白马王子从她的视线里消失。 当天她一回到家就跟奶奶说,她见到这辈子要嫁的人了。当时奶奶还笑她太作精。 自从见到白马王子之后,她晚上便经常幻想躺在白马王子身边,像夫妻一样睡觉,像夫妻一样生活,她还幻想着给白马王子生儿育女。 自从见到白马王子之后,她每个星期天都会去遇到白马王子的街口,可再也没遇到他。 高一开学第一天,学校里像集市一样喧嚣热闹,她去学校报道,竟然在一中的校园里再次看到了她的白马王子,他就是林青山。 她大胆的像林青山表白,非他不嫁,在学校里成了被人非议的女生。 当时,于她来说,只要嫁给林青山,吃糠咽菜,凤吹雨打也心甘情愿,也幸福美好。她知道林青山有家室,便求他离婚,还跑到他家里劝他妻子离婚。 从林青山家回来的傍晚,被人欺负,她也想到了死,可她不甘心,她不嫁林青山不甘心去死。 生了女儿之后,家里人逼她送给林青山,可她明知道女儿不是林青山的,自然是没有颜面去找林青山,家里人嫌她太丢人,大过年的便把她赶了出来。 她实在无处可去,也知道林青山的老婆死了,也知道林青山被学校开除了,也知道林青山恨死了她,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在祭灶那天的傍晚,抱着女儿出现在了林青山家的门口。 她以为林青山一见到她会破口大骂,她没想到,林青山看到她之后,先是一怔,上下打量了她之后,便上前从她怀里接过女儿。 “快进来,饭做好了。”林青山说。 对于当时走投无路的她来说,林青山如同救命的天神。 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林青山的妻子,这些年再苦再累,在林家村再卑微,她也是幸福的,感觉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为她嫁给了她做梦都想嫁的男人。 可刚才凤舞的话,就像在她的幸福上划了一刀一样,让她有些疼痛。 凤舞见娘半信半疑,还不入她的道,便决定来个临门一脚,踢娘最脆弱的地方。 于是,凤舞又笑着说:“那次你从我家回去,走到半路上被人抢奸,那事儿有可能是我四舅干的。也就是说,凤鸣也可能是我四舅的女儿……” 崔玉环的头嗡的一声大了,她全身血液开始上冲,心跳开始加快。 凤舞竟然连这个也知道的如此清楚,除了丈夫,还会有谁知道? 此时此刻,崔玉环是千真万确的相信是丈夫亲口告诉凤舞这一切的。 凤舞又笑着说:“原来凤鸣不是我伯的女儿,原来她跟我们家啥关系没有,竟然冒充我,做我伯的女儿,做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有你,让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妈。等着吧,我们林家村很快就会知道你和凤鸣与我们家什么关系也没有……” “凤舞,你可是吃妈的奶.水长大的。”崔玉车哽咽着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养大的凤舞竟突然对自己这么说话。 “当然吃你的奶.水了,正因为你当时有奶才收留你,你当时没奶.水还不要你呢,收留你就是为了让我吃你的奶.水,这是我伯亲口说的。”凤舞笑着说。 凤舞又笑着催促说:“赶紧摊面糊,锅都烧红了。” 崔玉环还哪有力气和心情摊韭菜鸡蛋面托。她已经绝望了。她赔上一生要嫁的男人,竟然是为了让自己奶她的女儿才收留自己。 崔玉环早已泪流满面,凤舞还一直在笑。 崔玉环突然觉得,眼前的凤舞,比她母亲还阴毒。 这个吃着自己奶.水长大的凤舞,村里人人称赞的凤舞,在这些年里都对凤鸣做了什么?之前都以为她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看来,她对凤鸣的每一次阴害,都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性本恶。 这是凤鸣一直对凤舞的人性评判。 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凤舞太可怕了,还是那种拿不出证据的可怕。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6章 星期五的下午,家在省城附近的人都有回家的准备。 贾玉轩却不打算回家,因为这种可回去可不回去的折腾,最好不折腾,因为让司机来接他太折腾司机,自己坐长途公交回去太折腾自己,那就干脆不回去。再就是,他感觉他的周末肯定会发生些他并不期待的浪漫故事,比如说莹莹的三哥会来寻他,拉他去他的小姨家做客。否则,自己的父母和莹莹小姨也不会联手再次把他安排到这里来学习一个月了。 下午的学习课程一结束,坐在后面的贾玉轩等授课老师离开后,也随着几个学员离开了学习课堂,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洗了手脸,端起碗筷去了饭堂,却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贾玉轩!”是个女孩的甜美声音。 这样提名道姓的叫他,他已经好几年没听到了。在商业局的时候,周围人都称他贾主任,调到棉厂,周围人称为贾厂长,而家里人都一直称他轩儿。只有在上学的时候M..coM ,老师和同学喊他贾玉轩。 于是,贾玉轩转过身,只见身后的楼梯口站着一个好看的女孩,她好像在那里站了很久,自己刚才路过那里的时候没有看到她。 她便是莹莹的表妹。 他以为莹莹的三哥会来寻他,没想到是莹莹的表妹亲自来寻他了。 只见她穿着月蓝色的长袖过膝连衣裙,裙子上有好看的碎花,马蹄袖很合适的紧扣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脚上穿着白色尖头高跟鞋,斜挎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皮包,和以前见到她时一样的发型,烫着弯曲的好看流海,只不过披肩波浪发束成了马尾,化着淡淡的妆,跟出水芙蓉似的,清新脱俗。 “是你呀。”贾玉轩忙迎向了她。 他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可能之前别人曾在他面前说过她的名字,但他不记得了,反正此时此刻他就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走吧,不嫌弃的话,跟我一块去饭堂吃饭吧。”贾玉轩走到女孩面前,很热情的说。 “不了,我们到外面吃吧,我请客。”女孩笑靥如花的说。 “男人怎么可以让女孩请吃饭。来吧,跟我吃饭堂吧。”贾玉轩不想和她去外边吃饭。请她在省社招待所的大饭堂吃饭,公共场合,怎么着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她来这里找自己了。如果陪她出去吃饭,那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试想一下,一对单身男女并肩走在夏天的夕阳里,爽风拂面,肯定也要谈笑风生,跟一对恋人似的出入饭店,这要是让别有用心的人拍到,交到凤鸣手里,那凤鸣该如何想呢。因为直到现在,凤鸣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存在。 上次母亲去学校找凤鸣谈话,事后凤鸣心事重重的回到厂里,想给自己置气,幸好被自己给化解了。当时,他就想和凤鸣谈谈眼前这个女孩,好让凤鸣有个心理准备,再听到别人谈及自己和这个女孩如何如何时,她能做到心里有数。可当时,他正要谈,凤鸣却突然谈起了她的史籍,结果,自己也被她的侃侃而谈给吸引了,要谈的正事也没有谈成。之后,又发生那么多事情,他也没有心情给凤鸣谈眼前这个女孩了。 女孩见贾玉轩不愿出去吃,也不强求,便欣然随贾玉去了饭堂。 毕竟是省社招待所的饭堂,不亚于外边的饭店,窗明几净,餐桌也很讲究。 正是饭点,每张餐桌上都围坐着数量不等的就餐者,有的餐桌甚至还很拥挤,不过,那是就餐者自愿拥挤在一张餐桌上,因为这样才彰显出他们很要好,亲蜜无间。 贾玉轩又从饭堂师傅那儿找了套碗筷,打了两个人的饭菜,拈了一张人不太多的餐桌坐下来。整个进餐过程,贾玉轩都很绅士的照顾着身边的女孩,看得出来,那女孩也很幸福的享受着贾玉轩的照顾。 用过餐,贾玉轩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女孩让她擦手,那女孩也正好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手绢,一看到贾玉轩递过去的手绢,还散发着肥皂的香味,忙伸手去接。 贾玉轩见状,又赶紧收回自己的手绢。 “对不起,我以为你没带手绢。”贾玉轩歉意的说。 “没关系。”女孩有些失望。 贾玉轩去水池边洗了碗筷,两人出了饭堂,到了楼梯口,他停住了。 “天要黑了,我就不请你去我房间坐了,你在这里稍等,我把碗筷放房间,送你回去,可以吗?”贾玉轩微笑着说。 女孩很想去贾玉轩的房间坐坐呢,一听贾玉轩说不请她去房间坐,本来很失望,又一听贾玉轩说要送她回去,心情立即大悦。 “好吧。”女孩愉快的说。 贾玉轩上楼回到房间,放了碗筷,去卫生间方便了一下,又洗了手脸,她怕女孩寻上来,不敢在房间多停,便奔下了楼。 女孩很安静的在楼梯口等他。 省社招待所是个很庞大的院子,里面有主楼,副楼,还有树木和藤蔓,环境很是优雅。 而那栋十多层的主楼里,一应俱全,各种大小会议室就有好几个,有饭堂,如果不愿出去,从学习课堂出来,吃睡都不用离开主楼。 坐落在主楼两侧前方的副楼,与前边的建筑物之间是一片疯长的绿化,虽说看上去跟没人管理似的,却更生机勃勃,给人一种势不可挡、奋发向上的感觉。 “走吧。”贾玉轩走到女孩跟前,歉意的说,“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哪有呀。”女孩羞涩而幸福的说。 贾玉轩带着女孩,出了主楼,走在通向大门的那条甬道上,两边是叫不出名的树木。从主楼到大门,有一百多米。 女孩的家和省社招待所不属于一个区,相距很远,贾玉轩上次跟莹莹的三哥去过,那时是坐他的车去的,如果坐市内公交,恐怕不能直达,中间还要换乘倒车。 “你是怎么来的?”贾玉轩问。他最怕女孩骑自行车来,那样送她就麻烦了。 “坐公交。”女孩愉快的说。 “中间用倒车吗?”贾玉轩这才舒了一口气。 “在中山路口倒一次。”女孩说。 女孩又说:“中山路口就在附近,两站的路,等公交需很长时间,我们步行过去就行了。”女孩自作主张的说。 “可以。”贾玉轩点头。他的四年大学就是在省城上的,对这所城市里的路线虽说不像莹莹那么熟悉,街道的名字听着并不陌生。 二人出了省社招待所,莹莹带路,二人顺着人行道,去中山路口。 夕阳西下,给所有的物体都镀了一层金辉。二人都面带微笑,并肩走在夕阳里,沐浴着浓郁的晚辉,爽风拂面,二人宛如一对般配的恋人。 这样的画面,贾玉轩在女孩要求上街吃饭时就联想到了,为了避开这样的画面,他才执意请女孩吃饭堂。可吃了饭堂,为了避开女孩去他的房间坐,他才提出送女孩回去,终归还是躲不开这样的画面。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女孩突然羞涩的问。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7章 贾玉轩当然明白女孩问这句话的用意。 “曾经不相信,但现在相信了。”贾玉轩如实说。他的意思是,遇见凤鸣之前不相信一见钟情,遇到凤鸣之后才相信。但他又不能告诉女孩是遇到凤鸣之后才相信的。 女孩却误会了。她以为贾玉轩在没认识她之前不相信,认识了她之后才相信一见钟情的。因为莹莹结婚那一天,她问贾玉轩有没有女朋友,贾玉轩当时微笑着说没有。 “我也是,之前不相信,现在相信了。”女孩兴奋的说,并慢慢挽住了贾玉轩的胳膊。 贾玉轩不由得激灵一下,但又不能立即抽出胳膊。 他想,如果自己的母亲想离间他和凤鸣,找个懂摄影的人提前躲在路边拍下这一幕,再将照片交到凤鸣手里,那自己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女孩又问贾玉轩:“论年龄,你都快奔三十了吧,为什么还不考虑个人问题?” 贾玉轩回答说:“在棉厂工作一直不是我人生的最终目标,我很想去行政部门工作,等到了那一天,我会专注考虑个人问题。” 但贾玉轩又担心将来被她抓住把柄,又补充说:“当然,如果在那一天来到之前,突然遇到了自己的真爱,我有可能会闪电式结婚。” 当然,女孩并不知道凤鸣的存在,她还以为自己必然会成为贾玉轩闪电式结婚的对像呢。 于是,女孩幸福的说:“我想给你织一件毛衣,你喜欢什么颜色?” 女孩说着,头也慢慢挨在了贾玉轩的胳膊上。 “你会织毛衣吗?”贾玉轩问。他的语气开始不自然起来。 “会,我给我几个侄子侄女织可多了。”女孩幸福的说。 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一簇人,贾玉轩趁机抽出了胳膊,闪到一边,那簇人从他和女孩中间穿了过去。那簇人过去之后,女孩又挨过来去挎贾玉轩胳膊的时候,他立即抬起那只胳膊向前一指。 “前边是不是中山路口?”他问。其实他心知肚明那不是中山路口。 “不是,是下一个路口。”女孩儿说。 “你累吗?”贾玉轩关心的问。 “不累,和你在一起,没有累的感觉。”女孩羞笑着说。 “你上班的地方离你家远吗?”贾玉轩没话找话,目的是把女孩挽他胳膊的念头给引开。 女孩儿:“不是太远。” 贾玉轩:“那平时上班是坐公交还是骑自行车?” 女孩儿:“根据心情吧,有时候还看天气。” 贾玉轩:“也是,那平时看什么书?” 女孩儿:“看书?” 贾玉轩:“你不是在文化馆上班吗?我认为文化馆上班的人都爱看书。” 女孩儿:“你平时都看什么书?” 女孩儿一反问贾玉轩,贾玉轩便知道她平时是不看书的。 贾玉轩如实说:“我出了大学校门,平时就很少看书,因为没时间看书。” 女孩儿:“我有时间看书,但我懒得看。” 贾玉轩:“那你上班都具体做什么?” 女孩儿:“很清闲,有时候会组织那些文艺爱好者搞个什么活动之类的工作。” 贾玉轩:“那你下班呢,下班回到家做什么?” 女孩儿:“看电视,一边织毛衣了边看电视。我妈说常看电视的人会变丑,说我变丑就嫁不出去了,不让我看,我有时会趁她和爸休息了再悄悄起床溜到客厅看。” 女孩说到这里便咯咯笑起来。 贾玉轩出于礼貌,也陪她笑。 眼前的女孩,相貌是如此的美丽,很像越剧《追鱼》里的女主角。但这种美貌是尘世间的美貌,没有与众不同之处。她的思想也是众人型的思想。他觉得,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还是标准型的千金小姐。 按理说,自己的父母都是单位领导,那自己的姐姐和妹妹也属于千金小姐。但他认为姐姐玉荷和妹妹玉莲都不具备千金小姐的基本条件和本质。比如说,千金小姐应该是锦衣玉食,是被家里人视为掌上明珠的,是被周围人侍奉着,一副娇滴滴的样子,没有遭遇过世间的变故,没有吃过世间的苦。 如眼前这个女孩儿。 眼前这个女孩,才是个副其实的标准型千金小姐。 自己的姐姐虽是家中老大,贾玉轩从记事起,姐姐就帮着父母和爷奶照看弟和妹,做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贾玉轩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弟弟玉栋上小学二年级的那年冬天,弟弟棉袄上的领子扣掉了,冷风老往他脖子里钻,害得他缩着脖子,就跟患了缩脖子病似的。当时奶奶病了,爷爷在医院照顾奶奶,爸妈上班没时间,姐姐玉荷回老宅照看他和玉栋,大晚上玉荷寻出针线,在灯下给玉栋缝领扣,她当时不知道做针线活是要戴顶针的,给玉栋缝扣子的时候把她右手中指都扎烂了,可她还是坚持把玉栋的领扣给缝上。新笔趣阁 在外人眼里,姐姐玉荷也是千金小姐,可与眼前这个千斤小姐相比,他认为姐姐属于吃苦耐劳型的女性,根本就不是什么千斤小姐,如果硬把她叫做千金小姐的话,那也是吃苦耐劳的千金小姐。 还有同学何青平,她来自农村,也是家中老大,很侠义,遇到事情能公正的去对待。有一次,白杨和一个同学闹不愉快,何青平很公正的批评了白杨,还让白杨给对方道歉,当时她和白杨已经是恋人关系了。 何青平虽然来自乡下,在她父母眼里,她也是父母的千金小姐。贾玉轩认为她属于侠义型的千金小姐。 还有莹莹,她很理智,很智慧,他大学期间,莹莹已经参加工作了,有个周末他回家,莹莹约他看电影,他便笑着说莹莹:“你应该谈个对象,约你的对象看电影。你约了我看电影,以后就不好找对象了。” 他那是暗示莹莹他和她是不可能的事情。 莹莹很智慧,从那以后,莹莹便再也不对他起那种念想了,反而成了他的铁哥们。 莹莹也是父母的千金小姐,如果非要给莹莹定义千斤小姐的类型,她就属于理智型、智慧型的千金小姐。 每个女性都应该是千金小姐。 那凤鸣呢,无论是相貌,或思想,他的凤鸣都属于与众不同的千金小姐。 众人有的思想,她没有,众人有的智慧,她也没有,更别说情商了。他觉得凤鸣的情商为负,是零界线以下。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凤鸣有的思想,众人也没有,凤鸣有的智慧,众人也没有。 凤鸣少儿时就固执的坚持“人之初,性本恶”。她说佛法能使众生的道德品质提高。当时,“众生”二字从她口说出来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俊不禁。她说王安石的变法如果能推行成功,北宋的寿命现在还在延续。她说司马光做丞相是对那个职位的亵渎。她现在都没对自己说过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的甜言蜜语。她半月前才第一次喊自己的名字。 凤鸣的精致容貌,犹如来自天外的异界,尽管他是个无神论者。凤鸣的思想,犹如一缕孤独的光,在大众的思想缝隙里游荡。凤鸣的智商和情商,犹如一个弱智儿,在大众的精明智商里显得傻里傻气,格格不入,如同善良无知的小羊置身于狼群。但凤鸣在某些领域里的智慧和天赋,犹如耀眼的星辰,能甩众人十八条街。比如说,她在车间扣铁丝,在供销学院里的珠算决赛,都充分彰显了她在某些行业里的超常天赋。 贾玉轩一想到凤鸣的那些与世不同的思想,便突然不自觉的笑了,笑得很温暖。口中自言自语:“一见钟情的真爱,必定是命中注定的。”他在说他和凤鸣。 女孩以为贾玉轩那温暖的笑是为她而笑,贾玉轩那动情的自言自语是为她而说,她便又一次亲密的挽住了贾玉轩的胳膊。 “你想尽快结婚吗?”女孩仰着脸问她。 “如果是和一见钟情的人结婚,当然想尽快了。”贾玉轩温柔的说。但他指的是自己的宝贝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8章 女孩儿当然还认为贾玉轩说的是她。 于是,女孩儿开心的笑了:“我爸说了,如果把你从供销系统调出来,再从县城调到这个城市,他最少需要三年来运作。” “哦?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调到这繁华的省城。”贾玉轩如实说。 “如果你不愿来这里,我可以去县城,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不怕吃苦。”女孩儿说话时,视线始终注视着贾玉轩。 面对女孩的天真,贾玉轩便觉得自己心里的谋略显得很灰暗。女孩喜欢自己,那是她的权力,她没有错。关键是她没有喜欢上对的人。 她没有喜欢上一个对的人,那便是她的错了,那将来她要为自己没有喜欢上对的人付出些伤心的代价。 丁厂长的妹妹杨珊就是没有喜欢上对的人,又不知道回头,后来她付出了患抑郁的代价。 于是,贾玉轩便语重心长的对女孩说:“我给你说,你知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能圆满。只有双方彼此都一见钟情,才有可能圆满,我是说才有可能圆满,只是有可能圆满,还不一定能圆满。因为要涉及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比如说门当户对,比如说双方父母的态度,比如说双方相距的路程,反正等等吧……” 贾玉轩话没说完,二人已经来到了中山路口的站牌,这个时候,正好来了一趟公交,还正是女孩要乘坐公交。 女孩非常兴奋,车门一打开,她随着上车的人流被涌到了车上,然后回身招呼贾玉轩。 “快呀,你快上来呀。”女孩说着,伸手向贾玉轩。她以为贾玉轩说的送她回家,是一直把她送到家里呢。 但贾玉轩说的送她回家,只是送她出省社招待所,见她没骑自行车,出于礼仪和关照,才又决定送她到公交车上。 现在她已经上到公交车上了,那他送她回家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于是,贾玉轩冲女孩笑着说:“你回吧,我就不去你家了,我耽误了几天的学习,要趁着这个周末补习呢……” “不行,你说的要送我回家的,我家里有地方住,反正是周末,你可以住我家里。”女孩儿见贾玉轩不上车,便着急的向车门处移动,眼看就要到车门了。???..Com “你快上去,车要开了。”贾玉轩担心她下车,那样还要再陪她等下一班车。 “那你快上来吧。”女孩停顿了一下,见贾玉轩还是没有上车的意思,就要跳下车。 这个时候公交车后边的路上有一簇人大呼小叫的跑来,他们像从机关枪里射出的子弹一样呼呼作响的飞腾到车门口,又像激流一样哗的一声灌进车里,把正要下车的女孩儿给重新推涌到了车上,紧接着车门关上开走了。 贾玉轩望着远去的公交车也长舒一口气。他能想像得到那个女孩儿有多失望,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如果女孩儿不失望,他自己就要悲望。两个人的心不在一个频率上,注定要有一个人失望。 回招待所的时候,贾玉轩决定明天去市里看凤鸣,如实告诉她那个女孩的存在。提前告诉她是主动陈述事情的发生,等凤鸣听说了那个女孩儿的存再向自己求证的时候再告诉她,那就是被动的坦白了。主动陈述与被动坦白,前者是对凤鸣的尊重,后者是对凤鸣的伤害。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刚才被女孩挽胳膊走在夕阳里的画面是个阴谋和陷井,已经被人拍下来并连夜洗照片,赶在明天自己见到凤鸣之前送到凤鸣手里。 当天晚上,那女孩儿,就是莹莹的表妹,她回到家,躺在床上,夜不能寐,她的世界里只有贾玉轩。妈妈睡前去女儿房间,女儿很幸福的告诉妈妈,她和贾玉轩已经谈到了结婚的事宜。妈妈便笑着嗔怪自己的女儿不害羞。 当天晚上,贾玉轩躺在招待所的床上,也是夜不能寐,因为他有了心事,他带着心事借阅了别人的学习笔记,把前几天耽误的学习给补上了。虽说学习内容与收购棉花工作一点用处都没有,但学习态度还是要端正的。 第二天他醒的很晚,因为是礼拜六的缘故,饭堂早没饭了,他打算在街边摊上买个烧饼夹两块豆腐泡酱油对付一下,等到了市里再和凤鸣吃个滋润的丰盛午餐。 可没等出门呢,莹莹的三哥来了,他见贾玉轩衣装整齐,手里拿着黑色公文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扯着他就走。 “我有急事要办。”贾玉轩不便说明要去市里见凤鸣,很被动的被莹莹的三哥扯着。 “我这边更急,快跟我走。”莹莹的三哥名叫曹国贤,他把贾玉轩扯到车上,开车来到了人民公园。 只见昨天好不容易送走的那个女孩儿正坐在绿化带边上的条凳上,她身边还有个中学生模样的少女,阳光正从背后的树枝上洒下来,有十几枚大小不同的光斑在两个女孩身上移动,就跟金色土鳖似的。 那个女孩儿看到了贾玉轩,故意将脸扭向一边,倒是她身边那个中学生少女模样的小女孩,很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贾玉轩,就好像她是女孩的妈妈替女儿相看女婿似的,其实呢她是那个女孩儿的亲侄女。 “艺瑶。”莹莹的三哥喊那女孩。 这个时候,贾玉轩仍然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莹莹的三哥喊她“艺瑶”,喊得太快,贾玉轩听成了“咬”,心里还纳闷女孩怎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但他知道不可能是“咬”,也懒得去知道那女孩的具体名字。 这个礼拜天,贾玉轩强装欢颜陪女孩姑侄二人逛公园,玩了一天,又被女孩扯家里吃晚饭。她说什么昨天说送她回家,却食言了,今天必须补上。 这一次贾玉轩不想让女孩失望了,再让女孩失望,她不定又要怎样的变本加厉呢。再就是,女孩儿一失望,就等于双方的家长失望,在没有和凤鸣走进婚姻之前,他只能违意奉陪。 晚饭后他告辞走人时,女孩儿阻拦说,家里有他住的地方。 “不行,你今晚必须住这里,这就是你在这个城市的家。”女孩儿很霸道的拦住贾玉轩。 “抱歉,我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本来是定在今天中午,被国贤哥给硬拖到公园了,今天晚上还要重新拜托人再去约请对方。”贾玉轩很歉意的望着女孩的父母解释说。 那女孩还是不放行,女孩的父母很虚张声势的训斥了女儿。 “艺瑶,你怎么可以耍小孩子脾气?你以为玉轩也和你一样,无所事事嘛?”女孩儿的父亲斥责道。 “是呀,玉轩是领导,有各种重要的应酬。”女孩儿的母亲说着,把女孩给拖开了。 贾玉轩这才得以脱身。一出那女孩的家他如释重负。 第二天的中午,他确实有个事先约好的聚会,和一起学习的几个人聚会,所以,这个礼拜天他也没去成市里向凤鸣陈述那个女孩的存在。 星期三的中午,他接到丁厂长的正常工作汇报电话,说棉厂最后的短绒硬件也调拨结束了,说现在的棉厂是场干地净,没有一块棉花了。 这个正常的工作汇报电话,本应该由陈厂长亲自打给贾玉轩,但陈厂长打了几次,都没有打通,便委托丁厂长代他汇报,丁厂长打电话的时候,陈厂长就在旁边站着,丁厂长向贾玉轩汇报结束后,恐怕汇报的不周全,又把电话给了陈厂长,陈厂长又概括了一下。 这本来是正常的工作汇报电话,对于贾玉轩来说,却是难得的时机。只见他握着电话听筒,眉额紧锁,神情严肃,一句话不说,好像在倾听一件很严重的坏消息,待对方汇报结束之后,他突然很着急的说:“好,先这样吧,我明天就赶回去。”他放下电话,就去向组织学习的负责人请假了,说棉厂在调拨最后一批短绒时,遇到了麻烦,他明天必须赶回去处理一下。 在这学习的人员,大都是些在单位不疼不痒的副职或者科室主任之类的人,鲜有一把手参加的。贾玉轩身为一把手,单位遇到麻烦了,当然要赶回去处理了。所以,省社组织学习的负责人一听,赶紧准他的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19章 贾玉轩回到厂里,一待就是十多天,很成功的避开了两个礼拜天。去省里的前两天,他接到女孩打到棉厂的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省城,问他厂里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问他需不需要她的父亲出面帮忙,还说他要再不回省城,她就来棉厂找他了。 贾玉轩一听就知道女孩又去省社招待所找他了,否则,她怎么知道棉厂遇到麻烦的事情。 其实,女孩就是不打电话,他也是决定明天下午回省社招待所,因为明天正好星期天,明下午回省社招待所,星期一不耽误学习。 女孩一打电话,贾玉轩赶紧在电话中告诉女孩说:“我明天就回省社招待所了,你不用辛苦过来,一来一回坐几个小时的车很累。” 那女孩儿很是欢欣,她以为贾玉轩是因为接到她打的电话才立即回省城的。 学习时间就剩最后一周了,学习结束的前一天,贾玉轩就打电话让杨进辉来省城,他置办了贵重的礼品,让进辉给他开车,晚上去了那女孩儿的家里。 他这么隆重的来女孩家拜访,并不是为了那女孩,主要是向女孩的父母辞别。他知道,他这一回县城,肯定不会和那女孩联系,等他和凤鸣走进了婚姻,那女孩在没有找到心仪的男人之前,肯定会怨恨他。女孩怨恨他,女孩的父母也不会好感他,可他实在不想给女孩的父母留下坏感,所以,临离开省城之前,来隆重的拜访一下女孩的父母。 但女孩以为贾玉轩是冲她来的,显得特别的欣喜和激动。 因为是来辞别的,贾玉轩在女孩儿家里也不敢耽搁,客套话一说,稍微坐了那么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贾玉轩认为,在他和凤鸣走进婚姻之前,都不可能再见到那女孩了,等和凤鸣走进婚姻之后,想必那女孩也不会再见他了。所以,在离开女孩的家时,贾玉轩才感到彻底的如释重负。 女孩儿的父母送贾玉轩出门的时候,贾玉轩很谦恭客气的说:“伯父伯母,在省城这段时间,实在是打扰了。” 说这句话的同时,他心想:这句客气的礼仪言辞,想必女孩儿的父母能深谙其意。 他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歉意的说,“咬是个好女孩儿。” 他也不知道那女孩具体叫什么名字,便鹦鹉学舌一样,学着莹莹的三哥曹国贤叫的谐音称那女孩为“咬”。然后又微笑着谦恭客气的来一番告别词,这才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汽车。 回到县城之后,为了避免刺激到自己的父母,即便凤鸣放伏假在厂里,他也很少带凤鸣出现在公共场合,包括去县城逛街,涉及到亲戚朋友聚会的场合,也闭口不谈个人的感情事。但棉厂除外,因为棉厂是他的天下,他的天下当然由他做主。在他的天下里,凤鸣可以自由出入他的办公室,他也会牵着凤鸣的手在落日的傍晚走在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上,很亲密无间的谈笑,特别是听凤鸣谈史籍。 他喜欢听凤鸣谈史籍,凤鸣每次在他面前忘我的谈论史籍时,都是带着她自己的独立精神和独立思想去评判的,而每次谈过史籍之后她都会特别强调,历史是用来分析的,而不是用来评判的。他也只好一边忍俊不禁,一边津津有味的听她的谈论兼评判,而不是分析。 他原来打算,今年的同学聚会,带凤鸣参加,顺便陪凤鸣逛一逛省城。因为每年的同学聚会都是在七月份进行,凤鸣正好放伏假。但为防节外生枝,同学聚会的时候,他还是很狠心的没有带凤鸣去。 其实,他很想带凤鸣出现在他的同学、朋友、亲戚等聚会上。但为了能如愿和凤鸣走进婚姻,他还是先谨慎为上。 不过,在今年的同学聚会上,白杨私下给他透露了一个意外的惊喜,那就是供销学院的梅花桩在放暑假期间辞职了。 对于贾玉轩来说,那个梅花桩辞不辞职都不会影响他和凤鸣的夫妻关系,因为凤鸣很厌烦那个梅花桩。不过,他辞职了更好,省得凤鸣眼见心烦了。 只是这件好事过去后,贾玉轩又遭遇了尴尬事,那就是大放假结束的前一天,棉厂正召开中层以上的领导参加的工作会议,莹莹突然打电话告诉他,说她表妹从省城来了,今晚住在她妈那里,明天要去厂里找他,要他提前做好准备,赶紧把凤鸣支出去,最好支出县城。.c0m 贾玉轩一听,皱起了眉额,他以为再也不会遭遇那女孩儿了,可人家现在屈尊来县城找他了。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来到了他的地盘上,那他必须要隆重的热情接待。 莹莹以为,贾玉轩接到这样的电话肯定会头大,但贾玉轩认为,这没什么。 “凤鸣知道她的存在,没事,明天你陪她来厂里指导工作吧,我会让我的女王亲自接待你们。”贾玉轩在电话中很轻松的说。 “你的女王?”莹莹不知道贾玉轩的女王是谁。 “就是在供销学院珠算决赛中胜出的林凤鸣林会计。”贾玉轩很庄重的向莹莹宣布了自己女王的姓名。 莹莹一听,在电话中扑哧一声笑了。 “这不合适吧玉轩。”莹莹提醒贾玉轩。 “合适,她是接待你们的最佳人选。”贾玉轩很愉快的说。 莹莹向来相信贾玉轩的办事能力,听他这样说,也就打消了顾虑。 第二天九点左右,莹莹就陪那个女孩儿来棉厂了。 因为厂里昨天已经提前召开了今天的工作布署会议,所以,今天职工一上班,各部门直接就给所辖职工分配了工作。 眼下的棉厂,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都是草木深深,连棉垛台的台基缝里都能长出了半人高的青棵子,整个棉厂一副百废待兴的荒芜和潦倒景像。棉厂开工的第一件事,就是各岗位的主管给所辖职工下达除草、清理卫生的任务。 任务一下达,几百名职工,呼啦一下成群结队的分散在棉厂需要的地方忙碌起来,咋一看上去,整个棉厂,在草木深深的衬托下,有些兵荒马乱,鸡犬不宁。 莹莹和她表妹是骑自行车来棉厂的,几百名工作正各司其职的除草清理卫生。车间职工打扫车间辖区,前场职工打扫前场辖区。也就是说,各部门职工打扫各部门的卫生。 莹莹和表妹是从西门进厂的,二人骑着自行车一进厂,迎着秋风燥阳走在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路上,二人因为时尚的着装和与众不同的气质,立即引发了周围职工的注目和议论。二人在众多职工的注目和议论下,骑车并肩穿过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水泥大路,进入外场,下了车,推着自行车进入门洞。 贾玉轩正好从大办公室出来,一看到莹莹和那女孩儿,用很虚张声势的热情迎了上去:“贵客贵客,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贾玉轩。”女孩一看到贾玉轩,将自行车扎在前排房后墙,便直呼其名的扑上去,如久别重逢一样亲热。也可能于她来说,确实是久别重逢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0章 当那女孩儿去挎贾玉轩的胳膊时,贾玉轩急忙闪到了莹莹身后。 “欢迎二位领导莅临我厂指导工作。”贾玉轩双手做鼓掌状。然后他又冲身后的宣传科大声喊道,“魏科长。” 魏科长应声出来。 贾玉轩又冲西边凤鸣的宿舍大声喊:“林会计。” 凤鸣也应声从财务室出来。学校一放假,凤鸣一直待在厂里,偶尔的会帮贠会计摞账,特别是月底,贠会计依赖凤鸣就跟依赖自己的用神一样。 魏科长和凤鸣几乎是同时来到贾玉轩身后,这是昨天他给二人分配好的重要任务,接待从省里来的贵客,所以,二人今天一上班便严阵以待的候命。 “这是县财务科的曹科长。”贾玉轩介绍莹莹。莹莹瞪他的同时,用脚轻踢了他一下。 “这是省文化馆的文艺老师。”贾玉轩介绍那个女孩儿。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女孩叫什么,只知道莹莹的三哥曹国贤叫她“咬”。 给魏科长和凤鸣介绍完了莹莹和那女孩,他又分别向莹莹和那女孩儿介绍魏科长和凤鸣。 “这是我厂宣传科的魏科长,文笔特别好,经常在报刊上发表文章。”贾玉轩介绍魏科长。 其实呢,魏科长只是在市日报上发表了几篇豆腐块大小的通讯报道。但魏科长听了贾玉轩的介绍,心里很受用。也感觉自己接待从省里来的女贵客的资格,是绰绰有余。 “这是我厂财务科的林会计,现在带薪在供销学院上大学,今年春季她在供销学院举行的珠算大赛中以决赛第一名的成绩胜出。”贾玉轩介绍凤鸣。 凤鸣很尴尬的一笑,难为情的将脸扭向一边。 贾玉轩介绍了魏科长和凤鸣,赶紧吩咐二人:“愣着干吗,还不快请二位女领导屋里坐,好生款待。” 魏科长和凤鸣赶紧把莹莹和那女孩请到宣传科办公室。当然,宣传科办公室也在昨晚上特别布置了一番,就是为了款待二位的。 贾玉轩一看莹莹和那女孩进了宣传科,赶紧召集棉厂的主要领导成员顶着烈日去巡视了。职工清理厂里的卫生哪里用得上领导这么大的阵仗去巡视,主要是贾玉轩不想待在办公室。因为他一待在办公室,那女孩儿得了空儿势必也会黏在他的办公室,说不定还会做出有失体统的举动。 莹莹和那女孩在宣传科歇息喝茶。魏科长是很卖力的侃侃而谈,不仅礼仪有加,更热情好客。 凤鸣则是呆板的坐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 那女孩很心不在焉,也很不耐烦魏科长的侃侃而谈,她来棉厂只为贾玉轩,才不想浪费时间听眼前的做作女性谈天说地。 莹莹怕魏科长尴尬,便一直回应魏科长的侃侃而谈。但她心里清楚,刚才贾玉轩接待二人时的那番言辞,完全是官方性质的,如果表妹稍微清醒,就会明白贾玉轩对她并无半点儿女情长,可表妹痴迷了贾玉轩,智商和情商都是很严重的负数。???..coM 她自己不愿清醒,别人想叫醒她,反而惹她怨恨,好像破坏她幸福似的。这一点,莹莹心知肚明,所以,只有陪她来丢人现眼了。 女孩没来之前凤鸣就知道她的存在,不但知道女孩儿的存在,也知道眼前的女孩儿是嫂子的姨表妹。 五月底六月初的周末,她回厂领工资,贾玉轩结束了省城的学习也回来了,就在那个星期六的傍晚,贾玉轩牵着她的手走在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大路上,很郑重的向她谈起了这个女孩儿。 她听了之后,很平静,在她心里,从他妈去学校找她谈话之后,就一直存在着那个女孩了——更确切的说是当晚做了那个梦之后。因为那个女孩儿的存在,她回厂里看贾玉轩对待自己的态度,见贾玉轩一如既往的珍重自己,处处顺着自己的意,她当时就想:即便真有个女孩儿存在,那是那个女孩儿的事,而不是贾玉轩的事,最终的选择由贾玉轩来决定。就像那个梅花桩,他的存在是他个人的事,与她和贾玉轩无关。他自己心甘情愿的去表演《皇帝的新装》的独角戏,别人欣赏就是了。所以说,贾玉轩当时向她讲那个女孩儿,见她平静安闲,好像那个女孩儿只是书里的故事一样,他还有些不解。 “怎么?你事先已经知道她了?是不是已经有人拍了我和她在街边走路的照片给你了?”贾玉轩当时笑着问她。 “没有。”她当时平静的回答。 “那怎么这么淡定?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份量吗?”他当时不解的问。 “不是。”她当时一听就有些生气。 “那是什么?”他当时追问。 “这又不是你的错。”凤鸣说,“就像那个梅花桩,也不是我的错。”凤鸣当时解释说。 贾玉轩有些小落寞,他以为凤鸣会难过,会和他置气,他都想好如何安慰她了,如果她一直不罢休,他还准备搬出那个梅花桩做为应付她的最终工具。 可凤鸣的谈定让他的充分准备毫无用武之地。 “谢谢你的通情达理。”贾玉轩当时说着,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 “我感觉我一点也不通情达理。”凤鸣当时却笑说,“如果一辈子相守的男人却要靠和另一个女人去竞争才能得到,那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我情愿出家去修行。” 贾玉轩当时既感动又难以置信的表情她现在还记得。 昨天傍晚二人散步时,贾玉轩说那女孩今天要来厂里,让她负责接待。 “不行,我不擅长这种接待,从小到大,我家都是凤舞来做这种事情。”昨晚凤鸣一听就立即拒绝说。 “放心,你应付她绰绰有余,何况还有你嫂子莹莹在旁边帮衬,你接待的好坏我都不怪罪。”昨晚贾玉轩笑着说。 但凤鸣还是要求让魏科长一起接待,毕竟她是宣传科长,见多识广。 贾玉轩有些为难。如果让凤鸣一个人接待,就是个人的私事,言辞和方式自然是按私人交情来进行。如果让宣传科的魏科长出面,那就上升到官方接待了,言辞和礼仪要用官方那一套模式来接待了。 贾玉轩当时给凤鸣讲清了这些,凤鸣还是坚持让魏科长出面做这件事。贾玉轩便依了凤鸣,昨晚上就让靳主任通知了魏科长。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1章 是凤鸣坚持让魏科长参与接待莹莹和她的姨表妹。其实呢,魏科长是从内心里是瞧不起凤鸣的。 魏科长瞧不起凤鸣并不是因为凤鸣是农村出身,而是因为凤鸣的个人作风问题。因为凤鸣放伏假一直在厂里,自由出入贾玉轩的办公室。有一次,魏科长在市日报发表了一篇通讯文章,很激动,兴致勃勃的拿着载有她文章的报纸去向贾玉轩汇报了,一进办公室,正撞上凤鸣在贾玉轩办公室里海阔天空的谈什么历史,贾玉轩还听得津津有味。二人还不时的谈笑风生,贾玉轩还不时的暴发出开心的笑声。 魏科长还不知道凤鸣与贾玉轩关系,她进去之后以为贾玉轩会打发走凤鸣,或者是凤鸣会知趣的主动离开。可贾玉轩既没有打发凤鸣出去,凤鸣也没有知趣的主动的离开,反而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她魏科长,像望着一个外来入侵者。于是, 魏科长很烦感的瞥了一眼凤鸣,将载有自己文章的报纸递给贾玉轩,并用手指着报纸上的作者名字,很有成就的说:“贾厂长你看,这我的文章。” 贾玉轩接过去报纸,就立即称赞她:“有才,我们棉厂的大才女。” 然后他大略浏览了魏科长的通信报道,轻拍了面前的办公桌,很夸张的称赞:“写得好,这‘怦然心动’这个词用得太妙了,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然后贾玉轩放下报纸,问了魏科长一些创作上的事情,又对她鼓励称赞了一番。 当时,魏科长很想与贾玉轩单独待,她以为凤鸣再傻也会知趣的离开,可凤鸣还是坐着一动不动。 贾玉轩对她魏科长称赞之后,没有打发走凤鸣,反而对她魏科长下了逐客令:“魏科长你还有别的事吗?” 当时她魏科长一听,懵逼了,知道是贾玉轩轰她的,便很知趣的离开了,心里很是意气难平,不生贾玉轩的气,是生凤鸣的气,怨恨凤鸣太碍眼,她认为如果不是凤鸣坐那儿一动不动,贾玉轩也不会那么着急的打发她。 因为意气难平,她离开贾玉轩的办公室直接去了财务室。她姨夫是棉麻的副经理,和财务室的王主管有交情。当时财务室的三个人都在,她便把在贾玉轩办公室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的全说了,末了还抱怨说:“我向贾厂长汇报工作,她跟个傻子似的就杵在那里不走。” 当时,她魏科长话音没落,财务室的三人都笑了。 “老夫老妻了。”王主管当时阴阳怪气的笑着说。 魏科长这才知道凤鸣和贾厂长是老相好了。所以,从那以后,很瞧不起凤鸣,每次遇到凤鸣,都不拿好眼看凤鸣。 今天,贾厂长让她和凤鸣一起接待上边来的贵客,凤鸣心知肚明对方是来弄啥的,魏科长却不知对方的底细,她是极尽礼仪的逢迎莹莹的那女孩儿。 莹莹当然心知肚明,小表妹现在一厢情愿的非贾玉轩不嫁,最终只会落个当炮灰的下场。莹莹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她当年也是对贾玉轩有意的,主动表示友好,再加上周围人的撮合,她认为贾玉轩就是她这辈子的真命天子。可贾玉轩当时也是像对待小妹妹一样对待她,始终尊重有加,始终礼仪有加,始终无法更近一步。他虽说一见面就对自己微笑,可那眼神就像对外星人对自己微笑一样,隔着几万光年的距离呢。女孩子的什么诱惑,什么主动,到了他那儿,就像一滴水落在了沙漠里,没戏。???..coM 好在她理智清醒,及时收了心,打消了嫁贾玉轩的念头。 所以,她一听说小表妹对贾玉轩一见钟情,就替她悲哀。但又不能劝她放弃,因为劝她放弃,势必要解释清楚让她放弃的理由;如果如实相告让她放弃的理由,势必要如实相告她贾玉轩只喜欢自己的小姑子;如果如实相告她贾玉轩只喜欢自己的小姑子,那小表妹的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肯定认为自己偏向小姑子。再就是,贾玉轩的家里人认可小表妹,双方父母还相谈甚欢。 所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莹莹权当什么也不知道。小表妹让她陪着来棉厂找贾玉轩,她就陪着来棉厂就是了。 今天的凤鸣却只是个看热闹的观众。其实今天的莹莹也是看热闹,只是她看热闹的同时也替小表妹感到丢人现眼,等于说她也是舞台上的配角,给小表妹当配角。 这看热闹的姑嫂二人,凤鸣也不称莹莹嫂子,莹莹也不和凤鸣多说什么。魏科长和那女孩儿便也不知道凤鸣和莹莹是姑嫂关系。尽管那女孩儿在莹莹结婚的当天也去过凤鸣家里,可那天凤鸣为了躲避冷战,偏偏就没有露面。莹莹生女儿做九,林青山又怕耽误凤鸣的学习,都没通知凤鸣回来。 “贾玉轩的办公室在哪儿?”那女孩突然打断魏科长和莹莹的交谈,很不耐烦的问。 “哦,在东边。”魏科长如实说。 “我要参观一下他的办公室。”那女孩儿说着,站了起来,出了宣传科。 凤鸣也紧随女孩其后。莹莹和魏科长也只好相随。 魏科长便带她们来到贾玉轩的办公室门前,却发现厂长办公室的房门紧锁。 平时,贾玉轩只要人在厂里,即便不在办公室,也会敞开着门。今天他是特意将门给锁了。 “咦,贾厂长不在厂里。”魏科长很意外的说。因为贾玉轩只要人在厂里,几乎都没锁过房门。 这个时候,靳主任从门洞外边回来了。他刚才奉贾玉轩的命去伙房给刘会计安置,说中午有贵客,让他计会计备几样可口的小菜。 “贾厂长不在厂里吗?”魏科长赶紧问靳主任。 “我刚才见他们在内场巡视呢。”靳主任如实说。然后回大办公室去了。 “那我们直接去找他吧。”女孩儿提议说。她也不知道内场在哪? 魏科长认为不妥,正要拒绝,一旁的凤鸣说:“走吧,带你过去。” 凤鸣又说莹莹:“天怪热的,你和魏科长回屋歇吧,我带她去见贾厂长。” 凤鸣很迫切的想知道女孩儿见贾玉轩之后的举动和表示,更想知道贾玉轩是如何回应她的表示和举动。 魏科长气得直咬牙。凤鸣插这一杠,完全打乱的她的接待程序。莹莹不放心,也执意陪着女孩,魏科长便只有配合凤鸣,带女孩儿和莹莹去内场。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2章 贾玉轩刚才确实是带着厂里的领导班子成员在内场的垛台之间巡视,但天太热,空荡荡的垛台没有任何的阴凉,陈厂长年纪大了,一直撩衣襟擦汗,陈科长有样学样的也不停的跟着撩衣襟擦汗,但陈科长每次撩衣襟擦汗,唐厂长便瞪他。车间马主任的脖子上常年挂着毛巾,这会儿却没有挂毛巾,他也不时的用衣袖擦汗。 贾玉轩见状,便赶紧带他们来到车间楼的阴影里,站那儿闲喷厂里今天的工作布署,但喷的还都是昨天工作会议上的内容。这么热的天,站在车间楼的阴影里闲喷儿,实在有些多余。可那些厂领导们都对贾玉轩敬重有加,除了丁厂长,唐厂长他们几个还以为贾玉轩有什么重大的规划呢,个个都是积极认真的参与贾玉轩发起的闲喷儿。 这个时候,凤鸣和魏科长带着莹莹和那女孩儿来了。 她们本来是直奔内场的棉垛区,等到了秋阳似火的棉垛区,却寻不见贾玉轩他们,只有散落在垛台周围的职工在拔草。正纳闷呢,魏科长便向一个带班的职工打听,才知道贾玉轩他们在这里,便直奔这里而来。 只见那个女孩儿,下身穿着很有垂度的浅蓝色直筒涤纶长裤,前边的裤褶像一根笔直的细线插地不倒,上身穿着月蓝色带醒目大图案的衬衫,衬衫下摆束进浅蓝色的裤腰里,将苗条的身段给充分的彰显。那好看合体的衬衫是半寸的合体小站领,领子两头各伸出一尺长的半寸宽细带,在脖子下系成蝴蝶节。她脚穿尖头高跟黑皮鞋,乌黑好看的波浪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前边的流海烫成好看的泡沫形状。 她走起路来,打了铁鞋掌的鞋跟发出清脆的咔咔声。风儿一吹,就像杨柳仙子一样婀娜漂亮。把附近正劳作的棉厂职工都看呆了。 几个厂领导不等那女孩儿走近,便被她吸引了目光,停止了闲喷儿,好奇的望向她。 那女孩儿一看到贾玉轩,就欢快的扑了上来。 “贾玉轩!”女孩上来就挽住了贾玉轩的胳膊。 凤鸣惊呆了。她听贾玉轩说女孩比较主动,就想亲眼目睹女孩有多主动,就想看她见了贾玉轩二人是如何互相搭讪的,她也跟着学一下省城里的男女交往礼仪和用辞。但她没想到女孩在众目睽睽之下,挽住了贾玉轩的胳膊,原来省城的男女交往这么直接,一上来就直呼其名,扑上去就挽胳膊。立时,她开始后悔带女孩儿来寻贾玉轩了。 贾玉轩带着厂里的几个主要领导冒着炎热出来巡视,就是为了防止那女孩儿在办公室黏他,没想到避开了办公室的被黏,换来的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被黏。他还不能恼,不能烦,一恼一烦他便前功尽弃了。M..coM 于是,他赶紧抽出胳膊给几位厂领导介绍莹莹和那女孩儿。 “来来来,我给各位介绍一下从上边来的贵客。”他先介绍莹莹,“这是县社财务科的曹科长。” 莹莹立即撇嘴瞪贾玉轩。因为她并不是科长,而贾玉轩的母亲才是县社财务科的科长。 贾玉轩又接着介绍那女孩儿:“这是省文化馆的咬艺术家。” 他现在也不知道女孩叫什么具体的名字,也懒得问,就按莹莹三哥曹国贤叫的那样称她为“咬”艺术家。然后他又给莹莹和那女孩介绍了几位厂领导。 莹莹感到丢人现眼到了极点,一向理智沉稳的她,脸色都不自然了,还要强装微笑。 贾玉轩最感同身受莹莹此刻的心情了,想用表情安慰她,却发现莹莹的那好看的衬衫对襟有些不对劲。 莹莹本人呢,好像无形之中正在承受着某种痛苦。两个胳膊很不自然的支架着,而不是很舒舒服服的垂下来。 贾玉轩正担心呢,莹莹那好看的衬衫对襟便开始泛湿,并且那泛湿还一直向下边急速的蔓延。那衬衫对襟一泛湿要比周围的颜色深了很多,并且下边的衣角开始泛湿。 贾玉轩赶紧给莹莹暗示,并用手轻拍了自己的胸口。 莹莹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天哪,前襟都湿透了,她赶紧转身来到打包楼墙根蹲下,解开好看的蓝底黄白图案的衬衫。 莹莹生女儿快两个月了,乳.汁旺盛,奶三个孩子也绰绰有余,她女儿根本就吃不完。没办法,活该衣服遭罪,每天都要流湿几件上衣前襟,可她妈每天还要坚持为她补营养。 那女孩儿毫不怯场,在和几位厂领导聊厂里现在的工作情况,她这是变相打听贾玉轩今天的工作是否重要。 丁厂长抢先回答说:“这是样的,最近一段时间呢,厂里会会很繁忙,毕竟大放假刚结束,恐怕贾厂长最近这几天都没有时间进办公室喘歇了。” 丁厂长之所以如此睁着双眼说瞎话,是因为刚开始他对贾玉轩的反常很不解。大热的天带着领导班子成员出来闲喷,这太不正常了。 直到那女孩儿奔上来挽住了贾玉轩的胳膊,丁厂长才恍然大悟:贾厂长今天的反常都是为了避开眼前这个好看洋气的女孩儿。 唐厂长他们听了丁厂长的回答,便也纷纷跟着附和,因为厂里人都认为丁厂长是贾玉轩的代言人,现在当着贾玉轩的面,丁厂长说的话肯定也是贾玉轩想让他那样说的。 事实也是如此,贾玉轩对丁厂长的回答很满意。 那女孩儿却很失望。 魏科长早看出来贾玉轩不情愿女孩儿寻过来,她本想请女孩赶紧回办公室歇息,可莹莹又一直蹲在墙根那疏泄奶汁。 墙根的缝隙里有几珠蹿出来的丧棍棵,莹莹面向墙根蹲着,面前流淌着潮湿,那潮湿浇得那几株丧棍棵措手不及,又顺着它们那梯进生长的竹叶似的绿叶流淌,一直流淌到水泥地面上,并向莹莹的脚下蔓延。 贾玉轩望着面墙蹲着的莹莹,自然就想到了凤鸣,想到了凤鸣将来生了他们的孩子之后也会这样,就开始替凤鸣感到辛苦。 也不知为什么,自从遇到凤鸣之后,每次看到女人身上的母性特征,总会让他立即想到凤鸣。比如说,每月一次的例假,十月怀胎的辛苦,还有此刻莹莹面墙蹲着的尴尬和难堪。 说实话,没遇到凤鸣之前,他都不知道女人身上的母性特征的存在。遇到凤鸣之后,知道了女人身上的这些母性特征,他便开始心疼凤鸣将来的辛苦。 莹莹面墙蹲了有十来分钟,才慢慢站起身,也可能蹲的时间久了,她站起来之后,走路都有些踉跄,从丧棍棵上流淌下来的潮湿正在她脚周围蔓延流淌。 贾玉轩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叠成方块的浅蓝色手绢递给了凤鸣,示意她递给莹莹。但莹莹已从自己裤兜里掏出手绢在擦手。凤鸣正要把手绢还给贾玉轩,她见那女孩儿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手绢,感觉手绢一还给贾玉轩便会被那女孩要走,她索性便把手绢一直握在自己手里,就是不还给贾玉轩,她要等那女孩不注意时再给贾玉轩。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3章 凤鸣握着贾玉轩的手绢,心里藏着小秘密。 但贾玉轩已经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凤鸣在他视线里的一切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于是,他直接从凤鸣手里要走了手绢,擦了额头上的汗,然后装进了裤兜里。M..coM “魏科长,林会计,赶紧带曹科长和咬艺术家回办公室歇息,这外边太热。”贾玉轩虚张声势的下令。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了。”莹莹赶紧歉意的说。 莹莹又说那女孩:“艺瑶,我们该回去了,棉厂刚开工,你看贾厂长忙得都分不开身。” 莹莹也礼上往来称贾玉轩为贾厂长,而不是称他为玉轩。 那女孩儿一听,难为情的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行动上的反应。她当然不乐意走了,她好不容易来了,好不容易见到贾玉轩了,怎么舍得离开呢,甚至都有了住下来的念头,反正她的工作也不忙。 “我们改天再来,错过这几天,厂里刚开工,等贾厂长不忙了再来,到时候贾厂长就有时间接待咱了。”莹莹耐着性子劝那女孩,恨不得拖着她就走。 丁厂长也帮莹莹劝说:“明天一早贾厂长还要去市里参加个重要会议,今下午我们厂还有个内部会议要召开。” 丁厂长帮莹莹说话,实际上是帮他的贾厂长说话。 那女孩儿一听也是,她看到的棉厂,也确实兵慌马乱,身为一把手的贾玉轩哪有时间和心情与她谈情说爱呀,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会议缠着。 于是,女孩儿只好很失望的同意离开:“好吧。” 可在这个时候,偏偏贾玉轩的姐姐贾玉荷来了,她丈夫给她开车,从西门进厂,顺着那条贯穿整个棉厂东西的宽阔大路缓缓向东,附近拔草的职工纷纷注视。 汽车走到离贾玉轩他们最近的距离停了下来,姐姐和姐夫下车了,向贾玉轩他们走来。 “你们怎么来了?”贾玉轩在姐姐和姐夫快走到跟前时迎上去问。 “我是来接替莹莹陪艺瑶的,小琳琳想妈妈了,哭得厉害。”姐姐笑着望着莹莹说,“你赶紧回去吧莹莹。” “我们正要回去呢。”莹莹一听说女儿哭得厉害,别提多心疼了。 几位厂领导一看来者不是外人,而是贾厂长的熟人,想上前搭讪又不认识,不搭讪又实在失礼,便相互望了望,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姐,我姐夫。”贾玉轩赶紧向几位厂领导介绍说。然后又给姐姐和姐夫介绍了几位厂领导,魏科长和凤鸣。他明知道姐姐认识凤鸣,凤鸣也认识姐姐,但还是很官方的介绍了,以防止那女孩儿生疑。 让贾玉轩尴尬的是,当他介绍“这是林会计”时,姐姐很嫌弃的撇了撇嘴,并没有回应“你好”。而介绍别人时,她都是满面笑容的回应“你好”。 贾玉轩很难堪,更替凤鸣难堪。 但凤鸣并不在意这些,当姐姐背过脸去时,她也不屑的扬了那精致五官上的嘴角。 “你快回去吧莹莹,今天你辛苦了。”姐姐走到莹莹面前催促她说,“让张磊开车送你回去,自行车放后备箱。” 莹莹望向贾玉轩,征询他的意思。贾玉轩皱了下眉,不易察觉的示意了她一下。莹莹当然明白他的用意。 “玉荷姐,咱还是都走吧,”莹莹说,“今天棉厂第一天上班,你看乱成啥,玉轩忙得连办公室都待不了。这以后时间还长着呢,等错过这个忙劲,可以再来,到时候玉轩也有时间接待艺瑶了。” 其实呢,她心里最清楚自己也并不是非要站在小姑子凤鸣和贾玉轩的立场上。凤鸣是她小姑子,耿艺瑶还是亲表妹呢,谁嫁给贾玉轩她都真心的祝福。她现在之所以很坚定的站在凤鸣和贾玉轩这一边,是因为她深深的知道,贾玉轩绝不会因为长辈们的那些背后操纵和安排而与凤鸣分开,她太了解贾玉轩了,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缜密的计划好了一切。 所以说,她现在之所以站在凤鸣和贾玉轩这边,只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贾玉荷听莹莹说得不无道理。放眼望去,现在整个棉厂的职工都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清理棉厂的杂草和垃圾,身为棉厂一把手的弟弟如果在清凉的办公室里谈情说爱,也实在说不过去。可她又拿不定注意,母亲安置她来棉厂接替莹莹,陪耿艺瑶在棉厂玩一天,晚上带艺瑶和弟弟一起回家吃饭,如果现在带艺瑶回去,弟弟却没有回去,那事情就不圆满了。可如果不回去,棉厂乱成这个样儿,弟弟身为棉厂一把手,还是以工作为重,待在这里反而给弟弟添乱,影响不好。 于是,拿不定注意的贾玉荷若有所思的望向丈夫。她丈夫环顾了一下兵慌马乱的棉厂,很认可的冲她点了点头。 “好吧。”贾玉轩荷便点头说,“你和艺瑶都坐车回去。” “不行。”贾玉轩阻止说,“两辆自行车全放后备箱,还不把自行车给别坏。” 贾玉轩立即望向丁厂长:“赶紧让进辉过来一下。” 贾玉轩又望向姐姐说:“曹会计和咬艺术家可是我们棉厂的贵客,应该由棉厂派车亲自护送二位贵客。” 丁厂长已吩咐附近的职工去外厂喊杨进辉了。 杨进辉很快便开着厂里的面包车停在了那条贯穿棉厂的大路上。 贾玉轩一直把莹莹和那女孩儿送到面包车上,为女孩儿和莹莹打开车门,说着言不由衷的客气话。还一再说对不起,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二位多多包涵。 几位厂领导七手八脚的把两辆自行车塞进面包车,让那女孩和莹莹分别扶持着。 面包车启动前,贾玉轩很周倒的为女孩儿关上车门,那女孩儿还一直恋恋不舍的沉浸在贾玉轩那很官方的热情里。 但莹莹却心知肚明,今天的棉厂虽说兵慌马乱,人家贾玉轩还是以官方的接待礼仪来接待她和表妹,尊重有加,礼仪有加,这说明他不失礼。但是,贾玉轩所有的客气和热情没有半点温度,纯属场面上的应酬,他是生怕和自己的表妹单独相处,始终隔着无法更进一步的距离。 他就不在自己的办公室待,大热的天拖着厂里的领导在外边闲喷。可他对凤鸣却不是这样的,二人一认识就把凤鸣调到了结算室,还给凤鸣出谋划策让自己给凤鸣买自行车。自己结婚那天,他看不到凤鸣还向自己打听,凤鸣每次放假回家,都开车送凤鸣到村头,还把凤鸣送供销学院去带薪上大学。他为凤鸣所做的一切,估计都不会说半句多余的客气话,都是直奔主题去行动的,还都是迫不及待的主动去做。 莹莹想到这里,扭头望了望沉浸在幸福里的小表妹,既同情她,又不耐烦她。如果不是她白痴,自己也不用丢下两个多月的女儿陪她受这份丢人现眼的洋罪。 在众人的挥手中,面包车启动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4章 几位厂领导望着离去的面包车,对刚才出现的一幕,如醍醐灌顶一般的彻悟,都明白今天那女孩儿是何方神圣了,更明白他们的贾厂长今天为什么不愿意在办公室坐阵,而是扯着他们这几个厂领导顶着烈日在棉厂巡视了,还在这车间楼的阴影里聊起了昨天就确定的工作任务,原来是为了躲避那面包车里的洋气又好看的年轻女孩。 现在那女孩虽然坐面包车走了,但几个厂领导心里清楚得很,尽管他们的贾厂长现在排斥那女孩儿,可他们都看到了贾厂长的姐姐对凤鸣那很嫌弃的眼神了。贾厂长的家人认可那洋气女孩儿,他们的贾厂长最终也会尊从父母之命去选择门弟高贵的那个女孩结婚。何况人家女孩儿还是省城的艺术家,从女孩儿的时尚穿戴和娇气上可以看出她父母也是高.干,又长得那么好看。他们的贾厂长现在排斥那女孩儿,只是做给林凤鸣看的。而呆板傻气的林凤鸣,从一开始介入贾玉轩的生活就注定是个牺牲品,名不正,言不顺,却还不自量力的一直黏着贾玉轩。 送那女孩的面包车一出西门,贾玉轩就领着几个厂领导回办公区去了。 他望着周围正劳作的职工,身心都很轻松,他认为那女孩儿不会再来他这里了,如果她不是榆木脑子,是不会再来寻他了,尽管送她坐车时他一再说,错过这几天的忙劲再过来,一定好好弥补这次的慢怠,可凭莹莹的智慧,她应该劝女孩儿不要再来了吧。 几个厂领导簇拥着他们的贾厂长回办公区,魏科长和凤鸣也跟在一群领导身后。 唐厂长心里很替凤鸣惋惜,毕竟她从十四岁就在车间上班,是他唐厂长带出来的兵。于是,他心情复杂的回头望了望凤鸣,不由得叹了口气。 唐厂长这一回头望凤鸣,其他人也忍不住回头用怪异的眼光去看她。他们认为,身后的林凤鸣,结局会很悲惨,关键是她现在还不自知,傻傻的样子,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一时,他们也和唐厂长一样,都为凤鸣惋惜。 特别是丁厂长,一直以来他都坚信凤鸣是个牺牲品,而今天那女孩儿的出现,还有贾厂长的姐姐对凤鸣那很嫌弃的一瞥,更验证了他的坚信越来越接近事实了。 魏科长见几个领导回头用怪异的眼光看凤鸣,她也很嫌弃的瞥了一眼凤鸣。之前,魏科长对凤鸣的嫌弃还很隐藏,从刚才贾厂长姐姐对凤鸣那很嫌弃的一瞥之后,她对凤鸣的嫌弃再也不用遮掩了。 那个坐面包车离开的女孩,一回到省城的家里,便很幸福的向父母说,棉厂上班第一天,忙得人欢马叫的,贾玉轩都没时间进办公室,派车送她时,一直说对不起,让错过了这个忙劲儿再去。 “错过这个忙劲儿他就得闲了?”当娘的打白女儿说,“他就是得闲了还用你再去找他?他就不会过来找你?厂里又有车,来去也方便。” “我就是想去县城找他嘛。”女儿很幸福很固执的说。 “你一个女孩家就不会矜持点吗?”做父亲的也提醒女儿,“你和他的事情,最初是他母亲和你三姨在撮合,后来你三姨给莹莹带孩子,没空操这个心,就退了出来,换成他母亲和你妈直接聊你两个的事,可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他也是二十七八的成年人了,在个人感情上可是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能力的,我问你,他主动向你表白过吗?” 现在女孩的父母都不看好自己女儿和和贾玉轩的婚事,因为上次贾玉轩带着重礼来拜访,在门外说的那两句话实在是太客气。那种客气里没有半点个人感情,只是纯粹的交往礼仪。特别是他说“艺瑶是个好女孩”这句话,虽说是夸赞女儿的,可那是一种很有距离感的夸赞,绝不是那种男女即将亲密交往的夸赞。 女孩儿的父母纠结了几天,终于想明白了:他哪里是夸赞女儿,分明就是取瑟而歌。 自那次之后,女孩的父母便开始提醒女儿,规劝女儿。 可女孩已经鬼迷心窍了,失去了思维判断能力。即使没有鬼迷心窍,她也懒得思维判断,因为她从小到大,由父母和哥哥们宠着,也用不着她思维判断。 只是,凤鸣自从那女孩儿来了棉厂之后,她的日子便陡然荒凉了。 整个棉厂,除了贾玉轩和孙玉玲,全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凤鸣。因为他们都认为凤鸣只是贾厂长的牺牲品和炮灰,还有人直接说她那傻样儿也只配做牺牲品和炮灰。连翁会计看凤鸣的眼神也怪怪的,与凤鸣说话的态度和过去判若两人,凤鸣想向他借一下往年收花的废票据练一练摞账,他只是敷衍说“回来再说”,却一直没有去办,若是过去,他再繁忙也会立即给凤鸣搬出来,还是满面恭笑的给搬出来。 好像是一夜之间,凤鸣在棉厂的世界,突然从春夏进入了秋冬,她发现周围所有人的眼光都像丁厂长那样怪异。特别是当她走进财务室时,王主管迎面就给她来了个阴阳怪气的蔑笑。以前她王主管可都是强装欢颜的迎合凤鸣,都把那阴阳怪气的嫌弃掩藏在她那一脸杂面星的夸张笑容里:“呵呵哈哈。” 现在,她最王主管不用再隐藏她那阴阳怪气的嫌弃了。现在,她王主管那表里合一的真实让凤鸣彻骨的寒冷。 凤鸣心里清楚,这样陡然的变化,皆因为那个女孩儿在厂里出现之后。她感觉时光倒流了,又跌回到少儿时段那种昏暗的深渊里。还好,贾玉轩对她依旧珍重如初。 有一次,孙玉玲突然拉她去了自己和保安的居室,然后很郑重很神必的问凤鸣,知不知道上班第一天来棉厂的那个洋女孩儿是谁。 “知道。”凤鸣平静的回答。 “那你现在啥打算?”孙玉玲问这话的时候都哽咽了。 “打算什么?”凤鸣莫名其妙。 “你真傻呀!”孙玉玲很用力的朝凤鸣肩上捶了一下,眼泪便肆意的涌出了她那肉眼泡的眼眶,她抹了一把眼泪,哭泣说,“只可惜我不是男人。” 凤鸣不屑的咧了咧她精致的好看嘴角,孙玉玲每次说这话她都嫌弃的要命。她望着抹泪的孙玉玲,心想:她自己还泥菩萨过河呢,却操别人的心,真是的。 孙玉玲和保安队长同.居这么长时间了,也是有证的合法夫妻,可孙玉玲却一直没怀孕。不,她经常怀孕,就是坐不住胎,一上月份就流产,毫无征兆的流产。 夫妻没有共同的孩子,那样的家庭如同千疮百孔的房屋,经不起风吹雨打,随时都会坍塌。可她现在还操凤鸣的心,为凤鸣流泪。 凤鸣认为孙玉玲多管闲事,可午夜醒来,又认为孙玉玲的担心不无道理。 于是,她盼着开学,认为回到学校就好了。 有一天傍晚,她在贾玉轩的办公室吃晚饭,二人相对坐在办公桌的两边,正吃饭的她突然发起了愣,一手拿筷子一手拿馍凝固在那样,双眼空洞的望着一个方向。 “怎么了?”贾玉轩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 凤鸣激灵回到现实,羞涩的浅笑一下,说:“想快点开学。” “嗯。”贾玉轩点了点头,放下筷子,很用心的望着她,“我知道为什么。”然后他起身走出办公桌,来到凤鸣身后,附在她耳边,嗅着她的秀发,柔情的说,“不要在意别人,只在意你的光,在意你的世外桃园就够了,因为你要嫁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些别人。” “时光很残酷。”凤鸣平静的说,“它能摧毁人的意志和坚持。” 凤鸣又平静的说:“如果将来,我说的是如果将来,你选择了那个洋女孩儿,我也不会怪你。但我仍然爱你,想你。” 凤鸣说到“我仍然爱你,想你”时,突然哽咽了,就好像贾玉轩真的选择了那个洋女孩儿。 贾玉轩很感动,更是心疼,他紧紧的拥住凤鸣。 “你的担心。”贾玉轩紧紧的拥住凤鸣,嗅着她的发际说,“在我这里绝不会发生。” 他心里别提多欣慰了。他痴爱珍重的人果然与众不同,不止精致的相貌,思想和精神也是独.立于大众的,如她精致的相貌区独.立于大众一样。 如果换上别的女孩儿,说你将来有可能会选择别的女性结婚,她不让你跪地发毒誓才怪呢。 贾玉轩一直认为,一个优秀的男人找一个优秀的女人结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具体找一个什么样的优秀女人结婚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找什么样的女人结婚,决定着男人婚后的精神世界和生活的质量。精神世界优质的男人未必能找到同样精神世界优质的女人结婚。 有些优秀男人结婚后,精神世界很差劲,甚至很糟糕。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优秀的他们受到优秀女性过多的青睐,面对佳丽的示好,优秀男人迷失了,轻而易举的走进了婚姻。 他在没遇到凤鸣之前也曾经迷茫过。还好,只是迷茫,而不是迷失,上天博爱,才最终让他遇到了凤鸣。 在他二十五岁那一年的夏天,同学白杨喜添贵子,那一年的初冬夜晚他遇到了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5章 凤鸣生日的前一天后晌,贾玉轩开车去了凤鸣的学校,给她请了一星期的假,然后接她回到了县城。 凤鸣当然知道接她回来的原因,她还认为是为她庆生呢,但绝对也有庆生以外的惊喜,否则,怎么会请一星期的假呢,也许要给她一个定亲仪式吧。她幸福的想。 她一直盼望着这个美好时刻的到来,定亲是和他走进婚姻的第一步吧,她一直盼着和贾玉轩走进婚姻,走进婚姻就可以在贾玉轩身上兑现的那些想,幸福就成真的了。 平时,二人多天不见面,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要说。比如说凤鸣会向贾玉轩说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贾玉轩会问她最近看了什么史籍,或者学习上的事情等。可这一次,回来的一路上,二人坐在车上都没怎么交谈,气氛有些肃静,但却很庄严很幸福。 途中贾玉轩扭头望了望凤鸣,他那英武的五官上绽放着胜券在握的笑意,问她:“知道为什么给你请假吗?” “嗯。”凤鸣点点头,表情庄严肃穆。虽一言不发,那表情却是惊心动魄,因为她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呢,她的家人也盼着这一天。 “说说看。”贾玉轩开着车看着前方。新笔趣阁 “是不是要举行定亲仪式?”凤鸣绽放着一脸的幸福。 她认为是要举行定亲仪式,但她还不肯定,但用了询问句。 贾玉轩一听,便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剩下的路途,贾玉轩的话很少,很专心的开车。二人的结婚证明他已经让靳主任开好了,就装在他的包里,明天八点二人就可以到县民政局领结婚证了。 领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受法律保护,没人能折散他们了。他和凤鸣一结婚,明年大放假之后,棉麻是板上钉钉的不会再派他去省社招待所学习了。 他第二次被派去省里学习期间,有个礼拜天被莹莹的三哥曹国贤给拖去陪那个叫咬的女孩儿逛公园,末了还要陪她回去,和她的家人共进晚餐。 那女孩儿的家人就像招待新客一样招待他,特别是那女孩的父亲,咨询他工作上的事情,并暗示他可以在前程上助力。饭后,那女孩儿要求去看电影,被他以有急事要办给回绝了。 她大学毕业之后,分配到了省文化局工作。 贾玉轩不明白,以她的优渥条件,在省城什么样的白马王子找不到,怎么鬼迷心窍,迷上了他这个偏僻小县城的人,并且,还是非他不嫁的迷上了他。 但贾玉轩始终认为她是无辜的,她喜欢自己不是她的错,都怪那次没有和她说清楚。莹莹结婚那天她问自己有没有女朋友,他随口说了句“没有”,给了她鬼迷心窍的希望。当时明明他已经遇到了凤鸣,只是凤鸣还没有退亲。他一直自责自己当时没有和女孩儿说清楚,给了女孩儿那种非他不嫁的希望,都是他的错,女孩儿没有错。 所以说,贾玉轩很尊重她。在省城学习时,有一次,她问贾玉轩,都快奔三十了,为什么还不考虑个人问题,贾玉轩当时回答说,在棉厂工作一直不是他人生的理想目标,他很去行政部门工作,等到了那一天,他会专注考虑个人问题。 但贾玉轩一说完就认为他的话有漏洞,怕被抓住把柄,又赶紧补充说:“当然,如果在那一天来到之前,突然遇到了自己的真爱,有可能会闪电式结婚。” 那女孩儿并不知道凤鸣的存在,她很自信的认为她自己必然能成为贾玉轩闪电式结婚的对像呢。 省城的学习结束之后,贾玉轩回到县城,以为再也不会遇到那女孩了,就连莹莹生孩子庆九,他都不敢出现在庆九宴上,还好,两家是长辈过礼,他不赴莹莹孩子的庆生宴也不算失礼。 可他没想到,那女孩儿竟屈尊来县城的棉长找他,并且先后来了两次。庆幸的是,每次都是深明大义的莹莹陪着,让他少了很多麻烦。 那女孩儿第一次来棉厂,正逢大长假结束,棉厂第一天开工。莹莹提前打电话通知了他,他才没有措手不及,才提前安排了魏科长和凤鸣来接待那无辜的女孩儿和深明大义的莹莹。 那一天,如果没有莹莹的相帮,那女孩儿和自己的姐姐也不会那么快离开。事后,他为了表示谢意,他让凤鸣送给莹莹一套泥塑人偶。 那泥塑人偶是之前爷爷的旧同事从南方回来送给爷爷的,送了好几套,爷爷生前送给姐姐的儿子一套,后来他又送给同学白杨的儿子一套。那泥塑人偶是唐僧师徒四人,有三寸多高,形态逼真,精巧可爱,装在精美的盒子里,显得很贵重的样子,且盒子上全是外文字母,包括人偶上也是外文字母。因为是泥塑人偶,整体上很有重量,送给孩子礼物很拿得出手。他当时将泥塑人偶托凤鸣送莹莹时,还诡笑说:“剩下两套谁也不给了,留给我们自己的孩子玩。” 他让凤鸣送给莹莹泥塑人偶是为了表示感谢,因为要不是她帮自己劝走了那女孩儿,不定多麻烦呢。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女孩儿还会第二次来棉厂找他。 那女孩第二次来棉厂正是收花旺季。 女孩儿第一次来棉厂,正是大放假结束,棉厂第一天开工,整个棉厂都是兵荒马乱的。女孩儿第二次来,正是收花旺季。这收花旺季的棉厂就不只是兵慌马乱了,还要加班加点,还很拥挤不堪。还有他贾玉轩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的人在门外排队,这个刚汇报完,另一个就急着进去了。他还要抽出时间带领导班子去外场做例行巡视,再就是十点半他还要带保卫科长去县正府开个防控火灾的重要会议。 就是在这样忙碌的一天,上午九点半左右,莹莹陪小表妹来棉厂了,不过,莹莹事先已经打电话通知了贾玉轩。 在人欢马叫的忙碌中,他贾玉轩是缓带轻裘、好整以暇的走出办公室,从容热情的迎接那无辜的女孩儿和深明大义的莹莹。 如果凤鸣在厂里,女孩第二次来他还会让凤鸣负责接待,凤鸣开学走了。按理说,如果凤鸣不在厂,接待那女孩和莹莹的工作应该由魏科长来完成,但贾玉轩从魏科长平时看凤鸣的表情上,认为她不合适,没有再让魏科长参与这件事,而是把她魏科长支出了棉厂,让她和陈科长一起去县正府参加防控火灾的会议了。 接待那女孩和莹莹的任务他派给了大办公室新来的清纯美少年了。 那清纯美少年是个高考落榜生,县棉麻某领导的重要亲戚。他一进棉厂就被安排在了大办公室。 凡是能进棉厂办公区工作的人,如果自身没有特殊过硬的技能或真本事,就必须有过硬的背景关系。比如说孙玉玲,她爸是县社统计科长。比如说魏科长,是棉麻经理的外甥女。不过,魏科长会写通讯报道,但她的通讯报道都很短,没有一篇超过五百字。从她进厂,工作上的文稿没敢指望过她,因为她弄出来的工作文稿是驴唇不对马嘴,连句子都不通顺,更别奢望内容达标了。她刚进厂时贾玉轩让她写了几次,每一次都要靳主任整理之后贾玉轩才看得懂。后来便不再指望她了。但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写作能力,每隔几个月便会在市日报上发表一篇不超过五百字的通讯文章,贾玉轩都怀疑她那几百字的通讯稿是另有人代笔,她这个宣传科长也名不符实。 不让魏科长参与接待那女孩和莹莹,按理说办公区还有个孙玉玲,也是年轻女性,但贾玉轩认为孙玉玲是另一种的不合适,她不但会站在凤鸣的立场上不友好接待那女孩,说不定还会因为情绪无意中泄露他身边有凤鸣的秘密。 所以说,只有大办公室新来的那个清纯美少年适合接待那女孩儿和莹莹了。那美少年上班不到两个月,对棉厂的事情还不太了解,且他进厂上班时,凤鸣已开学走了,他不知道凤鸣是谁,也没见过凤鸣,由他接待那女孩儿,那女孩从他嘴里打听不到半句有用的东西,一问三不知,这就是他贾玉轩想要的效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6章 那女孩第二次来了棉厂,见棉厂的里里外外就跟拥挤的闹市一样,很是新鲜。清纯美少年陪她去拥挤热闹的外场转悠时,莹莹没有陪着,坐大办室歇息。 自从生了女儿之后,她白天总是犯困。虽说孩子一直由她妈照顾,可晚上却是跟她睡的,换尿布,喂奶,睡不好一个安生觉。晚上睡不好,她白天上班的时候就犯困。这次来棉厂,表妹由那少年陪着,省了她的气力,她正好得闲歇息一会儿。 贾玉轩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也得闲了一会儿,便赶紧把莹莹请到自己办公室来。 “喝茶叶吗?”贾玉轩问。 “喝,提一下神,正犯困。”莹莹说。 “大办公室那么热闹你还犯困。”贾玉轩说。 “可不,没想到养孩子这么辛苦。”莹莹说。 “不是你妈帮你看吗。”贾主轩说。他把茶叶水放在莹莹面前。 “晚上呢?”莹莹没好气的说。 莹莹又没好气的说:“晚上都是我一个人搂孩子,凤翔嫌闹,都不和我们娘俩睡一屋。” 贾玉轩一听莹莹说孩子,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莹莹:“我让凤鸣送给琳琳的泥塑人偶,她喜欢吗?那很贵重,是贸易出口的精品,国内很难买到那种精致包装的上品。” 莹莹说:“琳琳小,不知道那东西贵重,倒是孩子她爸一得闲就拿出来把玩,爱不释手,我怕他给弄丢了,配不成套,就给收起来,等琳琳大了再给她玩。” 莹莹说罢,又凑近贾玉轩小声说:“你啥打算?和我们家凤鸣也没动静,到目前连个定亲仪式也没有,你都不知道那一家人为这事有多焦心。我给你,听凤翔说,琳琳奶奶最近身体不好,我估摸着就是被这件事给闹的。” 当时他认为他和凤鸣的事情,他解释不清。便赶紧岔开话题,笑说:“你那表妹叫什么来着?叫咬是吧?” 莹莹见他岔话题,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腰?还肠子呢。你连几个月大的琳琳的名字都记得一清二楚,却不知道一个非你不嫁的女孩儿的名字。我就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笑说:“因为琳琳我家凤鸣的侄女。” 莹莹瞪他:“你记好了,我表妹叫艺瑶,艺术的艺,瑶池的瑶。耿艺瑶,以后别再腰腰腰的。” 贾玉轩便很夸张的称赞说:“哦,好高雅的名字,一听就是千斤小姐,我们家凤鸣的名字就太土了,凤鸣凤鸣,那不就是农村人常说的鸡叫嘛,怎么起这么土的名字……” 莹莹反应快,二话不说,上来就虚张声势的给贾玉轩来一脚,不过是假踢。因为说凤鸣是鸡叫,那不等说她丈夫凤翔是鸡飞,说凤舞是鸡跳嘛。这细一品味,何止是土,还很不好听,她当然要强烈抗议了。 贾玉轩便又忍俊不禁的笑说:“听听这兄妹三人的名字,鸡叫,鸡跳,鸡飞的,谁给起的呢,起的这么有水平。” 莹莹便又虚给声势的给给贾玉轩来一脚。 其实,莹莹之前在贾玉轩面前是很正规正距的,自从知道了他喜欢凤鸣,便开始和他言语俚戏,还带动手动脚,这样给外人的感觉好像关系很亲近似的。 事实上,自从贾玉轩知道莹莹是凤鸣的嫂子,他也确实与莹莹拉近了关系,这样便于向她打听凤鸣的事情。 莹莹假踢了他一下,又很神秘郑重的小声说:“别扯话题,说正题,你和凤鸣啥时候举行定亲仪式?” 能举行定亲仪式,说明他家里人接受凤鸣了,他和凤鸣的事情就板上钉钉了,可现在就这么翘着,村里有多少人都等着看公公林青山的笑话呢,莹莹当然操心了。 贾玉轩深知,定亲仪式是不可能举行的。于是,他便笑着岔开话题:“不急。我说你那表妹……叫什么来着?” 莹莹瞪他,没好气的怼他:“随你的意,你记得她叫什么,就叫她什么吧。” 他点头说:“那好吧。我说你那咬表妹,省城那么大,繁华都市,翘楚之美男是一抓一大把,她怎么就鬼迷心窍,迷上了这荒僻之地的蛮人呢。” 莹莹附和说:“可不是,鬼迷心窍,她命中的感情劫难恐怕连她父母都挡不住,我们更不用替她操心了。” 当时,贾玉轩听莹莹说“命中的劫难”这句话有些似曾相识,因为那和凤鸣内心世界的思想很相近。莹莹原来可不是这样的人。这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起来成了一家人这思想相融的很快呀。 那女孩儿第二次来棉厂,棉厂比她第一次来更乱糟,贾玉轩也更繁忙。她当然也看出来了自己第二次来棉厂贾玉轩他人是真繁忙,而第一次来棉厂贾玉轩的忙都是嘴里说出来的忙。所以,那女孩儿私下便向莹莹抱怨说,棉厂怎么一直这么忙乱,还不如第一次来呢。 于是,莹莹又劝表妹等放春节假了再来。她也只能这样劝了,否则,还能咋办?新笔趣阁 没办法,那就等着放春节假吧,那女孩儿又一次失望而归。 莹莹之所以让表妹放春节假再来,是因为凭她对贾玉轩的了解,腊月初五是凤鸣的二十岁生日,而腊月初五又是在放春节假之前,贾玉轩恐怕一直盼着凤鸣的二十岁生日,以他的城府只是不向外人道罢了。既然如此,他在凤鸣生日之后,春节放假之前,肯定会做他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因为他也老大不小了。 所以说,等表妹放春节假来了,贾玉轩这边恐怕就会发生一些让表妹对贾玉轩彻底死心的事情。 当然,那女孩和莹宝临走之前,莹莹很直接的给贾玉轩说了,放春节假她和小表妹还会来找他。 贾玉轩当然明白莹莹的话意,报以性感的微笑说:“你们什么时候来我都热烈欢迎。” 其实呢,即便没有莹莹的小表妹的存在,贾玉轩也计划好了,凤鸣二十岁生日一到,就立即登记结婚,因为他一直盼着这一天呢。毕竟他也是二十七八的正常男人,那方面的需求,总不能一直忍着。 因为迫切,凤鸣二十岁生日的前一天,他就来学校接凤鸣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7章 冬天白昼短,天黑的快,贾玉轩和凤鸣回到县城,天都黑透了,冷呵呵的天,又是凄凉的傍晚——因为凤鸣一直说秋冬的傍晚最凄凉。二人在街上吃了热面,回到海市蜃楼一样的不夜城棉厂里,他办公室的取暖炉还燃的好好的,大概是靳主任给换了煤球的缘故。 他给凤鸣冲了热水袋,就让她回住处休息了。 丁厂长见贾玉轩办公室亮着灯,进来汇报了下午后晌的情况,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事,一言代过,几句话就完事了,然后丁厂长说:“也没别的事了,那我今晚提前回家了。” “是这样的。”贾玉轩起身说,“我最近几天有些私事要处理,白天可能不会全天待在厂里,但傍晚之后会尽量赶回来。”贾玉轩对准备离开的丁厂长说。 “哦。”准备离开的丁厂长又稳住了,说道:“收购这方面你放心就是了。” “不仅是收购这方面,白天我不在的时候,别的岗位和工种有什么事情,你临时给应付一下。遇到应付不了的紧急之事,就直接去老宅找我。” “哦。”丁主任先是一怔,继尔是双眼放出了野兽发现猎物时的光芒,很激动,好一会儿才想起点头。 按规距来,一般情况下,厂一把手不在,都会由办公室主任来应付事情,现在的办公室主任是靳主任,但贾玉轩特意将重任委托给他丁厂长,说明对他寄予厚重的希望。凭他对贾玉轩的了解,这绝不是很随意的委托,有可能是某种信号。因为有传言说,贾玉轩在棉厂三年期满会调离棉厂。 如果传言是真的话,那此时的委托将具有重大意义。 所以,丁厂长很感激的离开了。 其实,丁厂长没有任收购厂长之前,经常在厂里住宿,即便回去,也是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回去,早上七点左右就到厂了,一天三顿饭几乎都在厂里吃。 因为办公室主任主要服务于办公区和棉厂一把手。 自从当了收购厂长,他很少在厂里住宿了,晚上回家也提前了,一般情况下都是八点之前就离厂回家了。 因为收购厂长只需要管理好前场,保证收棉顺利进行就是最大的尽职尽责了。事实上,他做收购厂长之后,都是超预期的尽职尽责。 相比起赦厂长的时候,丁厂长当了收购厂长之后,贾玉轩轻松省事多了。还不仅仅是轻松省事,还更集权了,因为丁主任唯他马首是瞻。 丁厂长离开之后,贾玉轩就关了房门回套间熄灯休息了。 这个季节的棉厂虽然过了收花旺季,但进入腊月之后,每过一天,就更接近于春节。春节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也是最花钱的节日。就像老百姓说的那们,春节不是过节的,是过钱的。没有钱,就过不了春节。 手里不宽余的棉农为了筹备过年的钱,就会提前把留的棉种给脱成皮棉,把棉籽给脱掉留作棉种,再将皮棉卖掉过春节。 所以说,腊月虽不是收花旺季,但也很热闹,棉厂外虽说没有长长的卖棉车队,东门外也没有拥挤的卖花棉农,但从上班到下班,一直熙熙攘攘,接连不断,晚上临下班之前还有棉车进厂。 而靳大鹏的应付能力,不及丁厂长,在这种说不忙却也很忙的腊月,他必须将重任交给丁厂长。 第二天,仍然是个大晴天,民政局一上班,贾玉轩和凤鸣就到了,里面的工作人员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瘦男人,有些驼背,一脸的笑意,很有精神。贾玉轩看他有些面熟,他看贾玉轩也有些面熟,就是彼此认不出对方是谁。这样的面熟,就让事情很顺利,离开民政局的时候,二人的手里各自多了一份鲜红的结婚证。 贾玉轩牵着凤鸣的手,问她:“你是谁呀?”领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他想听凤鸣用羞涩的浅笑表情说,我是你妻子。 但凤鸣不解风情,直视着贾玉轩,不假思索的说:“我是无量宇宙之王。”说罢,她自己早一脸的忍俊不禁。 大概是太幸福了吧,或者是这样的天隆之喜来得太突然了,她有些承受不了吧。 凤鸣的回答不是贾玉想要的,若是平时,他会正色说教她,但此时心情悦愉,凤鸣的回答虽说不是他想要的,但听着并不影响好心情,丝毫也不感到失望,而是笑了一下,又问:“那我是谁呀?”他这样问,当然是想听金凤鸣说,你是我丈夫。 王再大,终归要被丈夫管着。不管你如何回答,最终都要被丈夫攥着。贾玉轩有些小得意,笑眯眯的望着凤鸣,等她说出那句“你是我丈夫”。 “你是本王的众生。”凤鸣还是不假思索的说。 贾玉轩不由得一怔,这更不是他想要的,但因为心情好,他仍然没感到失望,还觉得新鲜奇妙,也来了兴趣,便又问:“既是宇宙之王,不在你的宇宙里呆着,来尘世做什么?” “来尘世历劫。” “我呢?” “众生提前下界迎接本王。”她说罢,忍不住了,抱住贾玉轩大笑起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哈哈哈。”他也开心的笑了。很难得的笑,因为他平时很少这样肆意而开心的笑。他一手拥住凤鸣,一手拿着包,二人相拥着向停车的地方走去。 他虽没听到想要的甜言蜜语,但此刻,从凤鸣口中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是甜言蜜语,更何况比甜言蜜语更新鲜呢。于是,他望着风鸣,望着她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黑如漆黑的双眸,内心最深处的某一根琴弦,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狠狠的拨弄了一下,震荡着他整个内心世界。 二人来到车前,他松开凤鸣,为凤鸣打开车门,深情的望着她,微笑着柔声说:“应该的,今天你确实是女王。嗯,请上车,我的女王。” 二人坐进车里,他抓过她的手,抱在胸前暖着,然后问:“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我的女王,今天是你的生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8章 凤鸣想要的,是哪里也不去,直接回贾玉轩的办公室,那里有炉子,有暖气管,温暖如春。在温暖如春的房间,门一关,享受两人世界,反正也领证了,是合法夫妻了,她想赶紧兑现她的那些等待已久的想。 她今晚就想和贾玉轩睡在一起。 可她说不出口,只微微一笑,望向窗外,羞涩幸福的像新娘。 “先回厂里吧,我给陈科长安置些事,然后置办些厚礼去你家。”贾玉轩说着,启动了车。 他计划阴历初九那天,举办一个简单的婚礼,请同学朋友和厂里的领导班子参加。自己的家人是不会来祝福的,也就没必要提前相告,相告了只会坏事儿,还是等婚礼过后,他直接回家请罪,反正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如何惩罚他都认了。至于说自家亲戚,也不方便通知,因为提前通知了自家亲戚,就等于提前相告了父母。 但凤鸣的家人应该提前相告,即便不会到场祝福,也不会坏事。 “去我家吗?”凤鸣按捺住欣喜问。如果家里人知道她和贾玉轩已经领证了,不定高兴成啥样呢。因为家里人最担心的就是她有一天会被闪。不过,自从带薪上大学之后,这种担心好像稍微缓和了。 “嗯。”开车的贾玉轩望了望她,有些愧疚的说,“没有给你个定亲仪式,但彩礼不能少,我包里备了钱,去你家送彩礼,再告诉你伯和妈我们结婚的事。” “我伯,我伯不会收彩礼的。”凤鸣激动的语无伦次。 这天隆之喜是一个接一个,领结婚证就让她幸福无边了,接下来还要结婚。她没想到日夜盼望的事情,这么快就要实现了。 “伯收不收彩礼那是伯的事情,给彩礼可是我的事情。”贾玉轩说。 …… 二人说着话,开车来到了棉厂西门外。 贾玉轩将车停在西门外的官路上,他没让凤鸣下车,他一个人回厂了,直接去了保卫科,陈科长不在,值班保安说去前场巡岗了。那值班保安说罢,便喊来了一个保安去寻陈科长,那被喊来的保安扯了件军绿大衣穿身上就出门了,也没有系大衣纽扣,骑了辆摩托去了,很快就把陈科长给驮来了。 可能是骑得太快了,那保安的大衣襟向外翻扯着,像只大绿鸟似的。 陈科长在鸟背上就急切的搜寻,并没有看到贾玉轩,下了摩托车就急问:“人呢?” “大冷的天傻子才站外边呢。”保安推着摩托去停车。 陈科长直奔保卫科,推门进去,见贾玉轩在炉前站着。值班保安一见他进来,就出去了。 “贾厂长。”陈科长两步就站到了贾玉轩跟前。 贾玉轩手里拎着手套,上下打量着陈科长。他胡子都结冰了,遇到屋里强暖气,那冰霜立即融化成小水粒,在他的胡茬上滚动。不过,现在的陈科长比之前讲究了,身上没有那种难闻的异味了,可能有了老婆的缘故。 “我有点私事想请陈科长帮个忙。”贾玉轩望着陈科长说。 “您说,只要帮得上。”陈科长很激动。 “尽快给我找几个年轻靠谱的男劳力。”贾玉轩说着,观察着陈科长的表情变化。 陈科长愣怔了。厂里那么多职工,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大一呼百应,随便抽调几个就是。还用得着他这个保卫科长去找吗? 贾玉轩见陈科长犯怔,怕他没听懂,又补充说:“最好从你们村里找。” 陈科长还没有缓过神:“厂里这么多职工,犯得上找外人吗?” “我自己的私活,不想扯上厂里,如果被人一多嘴,那就说不清了。”贾玉轩解释说。 “哦,行行。”陈科长这才缓过神,一副急着立功的样子,又问:“找几个?啥时候用?” “年轻靠谱点的,最好找个七八个,明天上午直接去我家老宅。”贾玉轩说着,戴上了手套,要离开的架式。然后又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我晚上下班回趟家里把这事给办了。”陈科长保证说。 贾玉轩回到车上,启动车,进了县城,置办了些贵重的礼品,去了凤鸣家里。走到之后,还不到十二点,凤鸣的伯和后娘可能还没有放学,大门紧闭,家里没人。 凤鸣没有家里的钥匙,进不去家,二人一直在大门外等。一直等到十二点多,村里的学生一群一群的都放学回家了,可还不见伯和后娘回来。凤鸣便问西邻大嫂,这才知道后娘生病住院了,都好几天了。 邻居大嫂一说,贾玉轩恍然大悟,立即想起一件事来。 前段时间收花旺季的时候,凤鸣的父母去棉厂卖花了,因为凤鸣不在棉厂,凤鸣伯直接去找贾玉轩了。当时贾玉轩不在办公室,因为棉麻来人巡视安全,而安全隐患大都发生在车间,他带棉麻的人去车间了。 上一次,凤鸣的伯来卖棉花,因为赦厂长事件,当天没卖掉,是靳科长找人帮忙将棉车拉到一中,第二天又是靳科长负责找人帮忙卖的棉花。所以,凤鸣伯没有找到贾玉轩,便去了大办公室,正好碰上靳主任。靳主任知道他是凤鸣的父亲,厂长老大的未知数岳父,不是外人,他二话没说,直接找人帮忙去了。到了傍晚,靳主任向得了闲的贾玉轩汇报工作时,顺便也汇报了凤鸣伯来卖棉的事情,还说,凤鸣娘的身体好像不太对劲,看上去少气没力的,倚着棉车都不想动身子。 贾玉轩一听,第二天傍晚,置办了些礼品去了凤鸣的家,去探望凤鸣娘。果然如靳主任说的那样,凤鸣娘歪在椅子上,像一课严重缺失养分的羊耳朵草,蔫不垃圾的,看上去随时都会枯萎死掉。他当时对凤鸣伯说,他回去就打电话让凤鸣回来,但凤鸣伯很严厉的制止了,说不能影响凤鸣的学习。 现在都住院了,肯定病的不轻。 二人来到乡医院,很轻易便打听到了凤鸣娘的病房。 “凤鸣。”凤鸣娘本来是倚着被子半躺着,蔫巴巴的一动不动,一看到凤鸣,突然活泛了,很有力的坐了起来,猛的向前一探身子,伸手拉住了凤鸣。 这时,林青山进来了,手里提着暖壶。一看到凤鸣和贾玉轩,很吃惊。 “放寒假了?”他有些不高兴。啪的把暖壶放到冰凉的水泥地上,挨着凤鸣娘坐在了床沿上,也不找个地方让贾玉轩坐下。 上次,贾玉轩来家探望凤鸣娘,他一再嘱咐不能影响到凤鸣的学习。尽管贾玉轩也一再解释说,相比起高考的大学生,学校对带薪上大学的学生没那么严,还很宽松,如果不想影响她学习,也可以赶到礼拜天让凤鸣回来。但他林青山还是坚持让凤鸣放寒假了再回来,哪怕礼拜天也不行。因为他认为凤鸣能带薪上大学是很难得的机遇,他不想让凤鸣受到任何影响。再就是,凤鸣跟贾玉轩的关系,都持续两年多了,他家里一直不上门提亲,说明他家里人根本就不认可凤鸣。 他家里人不认可,将来有没有结果还很难说,万一贾玉轩喜新厌旧,变了心,凤鸣就惨了。这也成了他和凤鸣娘的一块心病,他怀疑凤鸣娘的病就是这么一天一天给耗出来的。 但现在凤鸣能带薪上大学,那就不一样了。带薪上大学,毕业之后回原单位工作,那就不是普通职工了,而是领导级别了,享受的是领导待遇。 所以,他对凤鸣带薪上大学看得很重,一再嘱咐不能影响学习,等放寒假再回来,可现在不但没放寒假就回来了,还不是礼拜天,他当然很不高兴。 “是这样的伯……父。”贾玉轩赶紧解释说,“我专程去学校给凤鸣请了几天的假,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来完成……”新笔趣阁 贾玉轩想直接喊林青山伯,但他又怕林青山介意,便赶紧在伯的后面给加个了“父”。 “还有比学业更重要的事情?”林青山板着脸不放。 “伯……父,你看,凤鸣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我家里人也一直不派人上门提亲,伯父伯母肯定很在意这件事吧。”贾玉轩很歉意的说。 贾玉轩见凤鸣伯在用心听,脸色也缓和了,便接着说:“但家里人的态度代表不了我,也阻止不了我。我也老大不小了,凤鸣过了二十岁生日也到了结婚年龄,今天我和凤鸣先登记把证给领了,现在已是合法夫妻,这几天再举办个简单的婚礼……” “领证?”林青山很吃惊,脸上绽露着无法掩盖的惊喜。 凤鸣娘的表情比凤鸣伯更强烈,夫妻二人相视一望,又都望向贾玉轩,一脸的难以置信,一脸石破天惊的欣喜。 贾玉协赶紧从包里掏出鲜红的结婚证递了过去。 林青山接过,双手有些颤抖的翻开看了看,脸上的惊喜更强烈了,然后递给了凤鸣娘。 凤鸣娘接过结婚证,颤抖的不只是双手,翻看的时候,连嘴角都颤了几下,突然咧嘴笑了,笑得很惊心动魄。她激动的望向林青山,夫妻二人心照不宣的欣喜。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29章 眼前这两本鲜红的结婚证,对于林青山夫妻来说,如同这个冬天里最鲜艳的火焰,整个世界都暖了,浑身上下都热烘起来。特别是凤鸣娘,眼前的结婚证比良药都有效,她突然觉得病好了。 有了结婚证,就是合法夫妻了,什么上门提亲,定亲仪式,那只是锦上添花,没有了锦,再多的花都毫无意义,现在拥有了锦,在锦上添了花更好,没有添花也无所谓。至于说外人的闲言碎语,也就更无所谓了,这结婚证才重于一切。 从现在起,凤鸣和县棉厂的厂长是合法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流言蜚语飞满天,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我有些急事得赶紧回家一趟。”林青山突然站起身,很着急的样子,指了指刚才他坐过的地方,“您俩先替我照顾一下她。” 林青山又说凤鸣娘:“你别老坐着,下来活动活动吧,给给给……” 他指着贾玉轩语无伦次的一连说了几个“给”,意思是让妻子下床给贾玉轩倒茶,但现在他不知如何称呼贾玉轩。之前都是称他贾厂长,现在都登记领证了,是正儿八经的女婿,再称呼他贾厂长就不合适了,如果直呼其名,猛一改口还不习惯,毕竟这个女婿是高高在上的县棉厂厂长。 所以,林青山“给”了几“给”,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称呼:“给孩子倒茶。” 他说罢,三两下整理了一下衣裤,拿起床头的围脖扑打了几下黑条绒棉鞋,将围脖套在了脖子上,就要准备出门。 “你回家干啥?”妻子很不解的问。 妻子又不解的说:“这俩孩子刚来,你当伯的不陪着,急着回家干啥?” “事儿急,我得赶紧回家一趟。”林青山给妻子解释。 林青山又说:“你以为我不想陪俩孩子,真是的。” “那回家干啥?啥事这么急?”妻子还是不解。 妻子有些不满:“也没听你说过有啥急事。”妻子有些不满。 “这不正好有俩孩子替我陪你,我能抽身回一趟家。”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歉意的和凤鸣和贾玉轩说:“您俩就替我先陪一下您妈,我很快就回来了。” 林青山说罢,出门走了。 林青山一走,崔玉环在女儿和女婿面前就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她平时在与人打交道这方面依赖丈夫惯了。 但她刚才从看到凤鸣的那一刻,立即有了些精神气儿,又看到了鲜红的结婚证,立即就像喝足了水,吸足了养份的庄稼,是双眼放光,倍精神。 她是谨记刚才林青山的嘱咐,赶紧掀开身上的棉被要下床,给俩孩子倒茶。 “不用不用。”贾玉轩赶紧上前拦着,按着棉被不让她下来,“您安心坐着就是。” “我得给你倒碗茶。天冷,喝热茶暖和。”崔玉环还是坚持下床。 “您坐您坐,我自己来。”贾玉轩自己提起暖壶,朝床头柜上的瓦碗里倒了大半碗热茶。 凤鸣到现在都不知道眼前的后娘是亲娘,她坐在床尾的破方凳上,很不屑的打量着病房。 病房的灰白墙壁有几处都脱皮了,暴露着难看又真实的胶泥。屋里摆放着两张病床,但另一张病床是空的,只有冰凉的硬床板,上面散放着几个碗盆。乡卫生院只提供床位,住院病人的铺盖都是自己带。屋里也没炉子,跟个冰窖似的,好在床上的铺盖很厚,看上去后娘也不冷。 凤鸣不知道眼前的后娘是亲娘,但贾玉轩从后娘看结婚证时的强烈反应上,看出了异样儿。???..Com 如果是后娘,欣喜都在嘴上,反应不会这么惊心动魄。表情可以伪装,言语可以撒谎,笑也可以伪装,可这双眼里的真情流露却不能伪装,眼神也撒不了谎。 所以,凭他对人性的透视能力,有些怀疑眼前的后娘是凤鸣的亲娘。再就是,二人的直板脾性和眉目之间也有些相似。 现在,凤鸣的全部家人,贾玉轩已经全都见过面了。可让贾玉轩纳闷的是,除了凤鸣的脾性与眼前的后娘有些像,凤鸣的相貌与她们家的任何人都没有丝毫的相像之处。说白了,就是不沾边。凤鸣与凤翔是一母同胞,按理说她的相貌应该与哥哥凤翔有相像之处,可也半点不点边。倒是凤舞与凤翔的相貌很相像。凤鸣的相貌在她们家里,就如同羊群里的一只鸡,或者是鸡群里的一只羊,根本就不属于同一血缘类型的相貌。 也就是说,在相貌上,凤鸣与她的家人的相貌根本就不沾血缘和亲情的边。 贾玉轩甚至有个大胆的怀疑,眼前这个后娘就是凤鸣的亲娘,她当年和凤鸣的伯在一起的时候,也许就已经怀上了凤鸣,也就是俗语所说的带蒌和凤鸣的伯在一起的。像凤鸣的伯这样聪明的人,肯定也心知肚明,知道凤鸣不是他的女儿,但他为了掩人耳目,更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对外声称凤鸣也是他的亲生。 因为怀疑她是凤鸣的亲娘,贾玉轩接过崔玉环递回来的结婚证,坐在了林青山刚才坐的床沿上,拉过凤鸣娘那苍黄干枯的手,微笑着问:“现在我和凤鸣已是合法夫妻,我可以喊您妈了吧?” “好!好!可以。”崔玉玉别提多高兴了。 “妈。”贾玉轩喊她。 “哎!”崔玉环激动的应着。然后她说,“谢谢你一直照顾凤鸣,谢谢你对凤鸣好,不嫌弃我家凤鸣。” “也感谢您生养了凤鸣,才能让我遇到她。”贾玉轩故意用了“生养”二字。 崔玉环一怔,望向贾玉轩,眼里放射着着吃惊的光芒。 贾玉轩会意的冲她点头微笑。 凤鸣娘慢慢垂下头,越垂越低,最后抵在并拢立起的膝盖上,哽咽起来。 “可我对不起她,奶.水总是仅着凤舞吃,好东西也仅着凤舞吃,她才没有凤舞高,也没有凤舞壮实……”她说着说着,双手捂脸,说不下去了。 凤鸣不屑的撇了撇嘴,说:“我从来都没有怪你,这是人性。隔层肚皮隔层天,换谁都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 贾玉轩赶紧用眼神制止凤鸣。 凤鸣娘猛的抬起头,早已是泪流满面。她吃惊的望着凤鸣,然后向凤鸣招手:“来,来妈跟前。” 贾玉轩赶紧起身给凤鸣让位。 “我坐在这就能听到你说话。”凤鸣没打算挪动身子。 “凤鸣。”贾玉轩很正色的催促她。 凤鸣这才起身,极不情愿的来到崔玉环跟前,坐在贾玉轩刚才坐的床沿上。 “妈对不起你,妈是你的罪人。”崔玉环拉起凤鸣的手,抱在怀里,抽泣起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0章 崔玉环已经从风舞那儿知道了以前她不知道的真相,因为凤舞将她自己知道的真相,添油加醋的给她说了。凤舞说她伯娶她,根本就不是喜欢她,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需要她的奶.水,还有家里需要她强壮的体力等等。 她就是听了凤舞偷偷告诉她的真相,心里才结了郁结。 她一直以为她嫁给了爱情,嫁给了幸福,再苦再累,再被世人给流言蜚语她也很幸福,她也很心甘情愿。谁知道到头来,她只是别人的奴役,只是别人索取幸福的工具。那一刻,凤舞告诉她真相的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坍塌啦,她的精神世界跌进万丈深渊里,谁也拉不出去她。除非时光倒流。让她重新回到过去。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精神坍塌的她,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女儿。时间一长,心里结的那郁块大了,实了,堵满了她的内心,她便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来劲儿,也没力气干活了,连给学生上课都很吃力的强撑着。 往年去县城卖棉花,一路上几乎都是她驾辕,今年这个收花旺季,去县城卖棉花,别说驾辕了,跟车走她都气喘吁吁,直出虚汗。特别是一入寒冬,她便不能正常去学校上课了,最近饭也吃不多了,因为课本学完了,只剩下复习考试了,林青山便请假让她住院检查,检查了几天医生却检查不出什么毛病。 乡医院有个老中医说她可能有心事,害的心病。 心病不是病,把心事了了病就好了。 林青山便认为妻子这心病也不是什么大病,还给凤翔两口说,有可能是因为凤鸣一直没定亲的缘故。 莹莹也在贾玉轩面前说过,孩子奶奶最近身体不好,可能因为是他和凤鸣一直不举行个定亲仪式的缘故。 因为林青山一直怀疑妻子害心病是因为凤鸣一直不定亲的缘故,这两天准备让妻子出院,他要去县棉厂找贾玉轩面谈一次,却不知道是妻子的精神世界坍塌了,不但对他这个做丈夫的再无爱慕,内心世界还生了怨恨,还生无可恋,感觉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唯一牵挂的就是女儿凤鸣。 “女儿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是你的千古罪人呀。”崔玉环抱着凤鸣的手哭泣着,然后拿起凤鸣的手,又向前使劲探身子去拉贾玉轩的手,然后她把凤鸣的小手放在贾宇轩的大手里,将二人的手紧紧地抱在怀里,望着贾玉轩,满面的感激。 “谢谢你善待我的女儿。谢谢你给予她幸福。谢谢!”此时此刻,于她来说,只要能让女儿一辈子幸福,她情愿下18层地狱也无怨无悔,就像当年嫁给林青山一样决绝无怨。 旁观者的贾玉轩越发坚信,眼前的后娘是凤鸣的亲娘无疑了。 “妈,你放心吧。”贾玉轩将另一只手放在崔玉环的手上。 我会让你因为生养了凤鸣而显贵的。贾玉轩望着感动的贾玉轩心想。 “凤舞不是东西,你以后要防着她。”崔玉环突然神情凝重的对凤鸣说。 凤鸣一怔,有些难以置信。眼前的后娘竟然说自己的亲生女儿不是东西。 崔玉环:“小时候她阴害你,我只是以为她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妈才知道,她可不是小孩子不懂事,她是天性恶毒。就像你说的那样儿,她是性本恶……” 凤鸣:“她再恶,你不还是照样偏向你的亲生女儿。”wap..com 贾玉轩嫌凤鸣说话不敬。 “凤鸣。”贾玉轩厉色喝斥凤鸣。 崔玉环:“我偏向她,是因为她是我的亲生吗?” 凤鸣:“不然呢?” 凤鸣放不下眼前的后娘从小就偏向凤舞。 崔玉轩是悔恨自己对爱情的选择。更悔恨自己没有早一点看透凤舞的性本恶。 可现在,她以为一切都为时已晚。她生无可恋了,唯一的愿望就是凤鸣一辈子能幸福。只要凤鸣能一辈子幸福,她愿意下十八层地狱做为代价。 所以,她望着眼前这个恨自己的女儿,希望她更恨自己一点。这样,她心里才舒服些,负罪的疼痛才减轻一些。 崔玉环笑了:“只要你幸福,就是恨我,我也高兴。” 凤鸣撇嘴哼了一声:“我才不恨你,等你老了,我要比凤舞更孝顺你。” 崔玉环一怔:“为啥?为啥不恨妈?” 凤鸣:“你虽说偏向凤舞,可你也没有虐.待过我,也没有短我的吃,短我的穿,就是没有给过我好脸色。再就是,你为咱家做牛做马的劳作,我都记着你的好呢……” 凤鸣没说完,崔玉环早已泪流满面。 贾玉轩赶紧从兜里掏出手绢给岳母擦泪。只是崔玉环泪如泉涌,贾玉轩那薄薄的司令布手绢擦汗还能对付,这擦泪就弱了,没擦几下就湿透了,可岳母脸上的泪水还是哗哗的。 凤鸣见状,抬起衣袖,刷刷两下,就把崔玉环脸上的泪水给抹干净了。 崔玉环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她一脸泪痕的笑了起来。 “凤鸣从小就说,手绢没啥用处,装兜里只是个累赘。如果脸上有汗了,抬起衣袖就能擦了,衣袖擦湿了,还有衣襟,用起来方便,拈手就来,还不用装兜里占地方。”崔玉环说着,笑得喘不过气。 贾玉轩一听,赶紧背过脸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确实如此,别的女孩都有手绢,他从来没见过凤鸣用手绢。 原来于她来说,手绢是累赘,怪不得他从来不见凤鸣用手绢。 因为凤鸣用衣袖给崔玉环擦泪,气氛一下子欢快起来。 三个人的谈话,不再涉及到不愉快的事情,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崔玉环开始眉色飞舞的说凤鸣小时候的事情,这正是贾玉轩爱听的。 如果是由凤鸣自己说她小时候的事情,她可能都是主观的拈她自己需要说的去说。现在就不一样了,由岳母的嘴里说出来,很客观。 崔玉环好像看出来贾玉轩爱听凤鸣小时候的事情,她便说个没完没了。 比如说,凤鸣爱吃什么,凤鸣不爱吃什么,还说凤鸣小时候一闻到香椿的气味让江晕倒。 这时,林青山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解下厚厚的围脖,放在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个布兜。 凤鸣和贾玉轩赶紧让开,把崔玉环旁边的床沿给他让出来。 林青山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因为房间里除了两张床,没剩多少空间,都站着显得太拥挤。 “坐坐。”林青山指了指床尾和床尾旁边的破方凳。 凤鸣轻轻拍了一下贾玉轩,示意让他坐在床尾,因为床尾有褥子,暖和。她自己坐在了冰冷的破方凳上。 “您俩肯定也很忙,我说话就不兜圈子了。”林青山望着贾玉轩说。他的脸被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滴着清水鼻涕。他抓起一旁的围脖擦了一把,接着说,“结婚是人一辈子的大事,大多数人一辈子也就经历一次。特别是女孩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风风光光的出嫁。” 崔玉环本来正专注的在听,听了丈夫刚才的话,便很尴尬的垂下了头。因为她嫁给林青山,连个婚礼都没有。 凤鸣和贾玉轩相视一望,也默不作声。因为两天后的阴历初九,他们只是举办个简单的婚礼仪式,别说风光了,连长辈的祝福都没有,恐怕有的只是外人和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 “凤鸣和你能走进婚姻,别说婚礼简单了,即便没有,我和你妈也没啥说的,也从内心祝福你们,替你们高兴。”林青山脸上的通红,一直没有散去,大概不只是在外边冻红的,还因为太激动的缘故吧。他左手一直攥着那个布兜,很宝贝似的,接着说,“说实话吧孩子,凤鸣与冷店那边退亲,被那个混蛋给闹得全县皆知,你这边也一直不给个结果,凤鸣又非你不嫁,我们两口在村里可是一直背负着流言蜚语度日的,很煎熬啊……” “不只是煎熬,最怕闺女被闪了,一辈子抬不起头。”一旁的崔玉环说着,哽咽起来。 她这是喜极而泣。 “唉,是呀。”林青山叹息一声,点头附和。 “对不起。”贾玉轩赶紧起身,愧疚的像个犯错的孩子。 “坐坐坐。”凤鸣伯起身上前,右手按着贾玉轩的肩膀让他坐下,他也坐下,接着说,“现在好了,领证了,有没有婚礼,与我家凤鸣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婚礼一定要有的,只是简单了些。”贾玉轩愧疚的说。 “唉!”林青山激动的叹口气,说,“婚礼那天,如果你父母不到场,我们这边去人是很没面子的,也很丢人。所以,对不起了孩子,那天我们这边恐怕不能去人。” “没关系的伯。”贾玉轩既愧疚又感动。 “但我还是想,让凤鸣的哥嫂作为你的朋友,参加你们的婚礼,可以吗?”林青山用征询的口气问。 “求之不得。”贾玉轩很感激的点头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1章 这时,只见林青山展开宝贝布兜,从里面掏出厚厚的一打钱,都是五十元面值的。从捆钱的封条上看,好像是刚从银行取的。.CoM “刚从农业银业取的。”他激动的说。 林青山又说:“时间仓促,我们也无法给凤鸣置办嫁妆,这个权当凤鸣的嫁妆。” 林青山拍拍那打钱,又说:“这两天让凤鸣的嫂子请假,陪凤鸣置办齐嫁妆。婚礼能简单,我家凤鸣的嫁妆不能简单。” 他说着,哽咽起来,身子使劲的前倾,将那打钱放在贾玉轩面前。 一旁的崔玉环也开始抽泣起来。 老两口都是喜极而泣,是笑着哭的。虽说哭了,却汹涌着难掩的欣喜。 “这个不用。”贾玉轩将钱推回去,歉意的说,“放心吧伯,嫁妆不会少的。” 贾玉轩说着,也从包里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牛皮纸大信封,从信封里面掏出一打百元面值的钱。起身上前,放在林青山的怀里,愧疚的说:“虽然没有定亲仪式,彩礼钱不能少。至于说凤鸣的嫁妆,伯和妈放心,我都会备下,回县城就拜托莹莹陪凤鸣去置办。” 贾玉轩说罢,没有坐回去,而是望向了凤鸣,意思是可以告辞走了。 凤鸣便也起身来到贾玉轩身边。 “可别给我争执。”林青山急了,将贾玉轩给他的彩礼钱啪的放在他给凤鸣的嫁妆钱上,两打钱一摞,拿起来很用力的往贾玉轩怀里一塞,他挡在门口说:“再争执我就恼了。什么彩礼钱,我又不卖闺女,这是凤鸣一辈子的幸福,我们都感激不尽呢。” 林青山的恼火让贾玉轩很为难。 这时,崔玉环起身扑上去,双手抱住两打钱,三两下塞进布袋里,跳下床,将布袋塞进凤鸣怀里,很生气的说:“给妈拿好了,再推辞,我就碰死在您面前。” 凤鸣抱着那个布袋,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望向贾玉轩。 贾玉轩望着眼前这阵式,如果不收下钱,老两口势必生真气。特别是岳父林青山,挡在了门口,本来就激动的脸红,一生气就越发的脸红了。 于是,贾玉轩无奈的说:“却之不恭,那就收下吧,这是伯和妈的心意。” 老两口一听,都如释重负。 林青山又赶紧从衣兜里摸一封折叠起来的信,递给贾玉轩:“把这个捎给凤鸣的哥。” 贾玉轩接了,装进包里。也不坐回去了,站着询问凤鸣娘的病情。 “妈是怎么回事?上次去卖棉花的时候,听靳主任说,妈的身体就不好。”贾玉轩说。 林青山:“这卫生院也检查不出来毛病,老中医说可能是心病,你们俩这一结婚,她的心病有可能不治而愈。” 贾玉轩:“过几天还是去县医院再检查一下吧,到时候我找个有经验的老中医给妈彻底看一下。” “不用不用。”林青山直摇头。他说春节前不想折腾了,等过了春节看病情再合计吧。 贾玉轩当然尊重林青山的选择,他又聊了几句别的,因为回县城有好多事情要办,他和凤鸣就告辞了。 林青山去送二人,崔玉环也执意要去。 “看看,我说吧,你们这俩这一结婚,她可能就不治而愈。”林青山说。 林青山又说:“住院这几天,除了杂事,她可是连床都没下过,说没气力,看现在她像没气力的人吗。” 崔玉轩便像个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老两口一直送凤鸣和贾玉轩到车上,又尾随着气车出了医院,站在医院大门外的路上一直望着二人的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病房。 贾玉轩和凤鸣回到县城,直接去了一中,见到凤翔,先将林青山给凤翔的信交给了凤翔。他也不知道信上写些什么,他猜想着,大概是让凤翔两口子到时候参加他们的婚礼吧。 凤翔看了信,因为还没到放学时间,他先赶紧去向校长请了假,然后带凤鸣和贾玉轩回他的家里。他家在一中家属院,一个小院落,两间主房,一间厨房。一中家属院就在一中东邻,不用出一中校门,中间有个拱门相通。 一回到家里,凤翔倒了三杯热茶放在矮桌上,分别落了座。 “新房安置在哪儿了?”凤翔问。 贾玉轩:“我家老宅。” 凤翔:“布置好了吗?” 贾玉轩:“明天开始布置。” 凤翔:“交给我吧,我们学校有校工,干这个很在行。” 贾玉轩:“我那边找好人了。” 凤翔:“用你们厂里的杂工不合适,背后会说闲话的。” 贾玉轩:“没事儿,是厂里一个领导从他自己村里找的人,已经说好了,明天上午赶到我家老宅。” “哦。”凤翔点头,有些失望,思索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人多干活快,我们校工也过去搭手。毕竟那些村里人手里没家伙,缺这少那的,再重新置买,实在耽误时间。我们校工家伙齐全,明天去了直接可以上手了。” “那这样最好。”贾玉轩很感动,也很愧疚。凤鸣和自己公开交往的这期间,她家里人不定多煎熬呢。如凤鸣娘所说,还不只是煎熬,更担心凤鸣被闪了。 他也不能怪自己的父母,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也是为他这个儿子好。 “还有。”凤翔说,“临近春节,你厂里的事也繁杂,你去厂里正常主持工作就行,婚礼上的一切事宜,由我和莹莹来操办。” “放心吧,工作上的事情我都安置好了。”贾玉轩说。 “哦。”凤翔又失望了,思索了片刻,又说,“那这样,厂里如果忙呢,你就招呼厂里,不忙就去新房那边指导,我和莹莹必须参与操办,这是伯在信上一再安置的事情。” 凤翔说着,起身拍了拍矮桌上的信。 既然如此,贾玉轩当然求之不得。他也越来越感觉自己这个岳父林青山很有韬略,虽说生活在偏僻的农村,却没有普通人身上那种狭隘意识和自私的毛病,看问题很长远。 就拿凤鸣和他的关系来说吧,若是别人,做父母的肯定以为攀了高枝,会想着法子占便宜。但自己的岳父不但不占便宜,目前还一直倒贴,他还坚持让儿子请假全力相帮自己操办婚礼。当然,他是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才这样做的,但能做到这份上的父母还真不多。 再就是,他还曾经天方夜谭的怀疑凤鸣不是岳父林青山的亲生。如果不是亲生,他能做为凤鸣做这到这个份上? 一时,贾玉轩对凤鸣是不是岳父林青山的亲生,有些云山雾照。 但事实上,有些家庭的个别子女,也确实有在相貌上与家里人不沾边的。 但这种现象很少,大概凤鸣就属于这种现象吧。贾玉轩心想。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2章 第二天,贾玉轩早早回到老宅,凤翔带着几个校工已经到了,他们的家伙也带的很齐全。九点多的时候,陈科长找的人也到了。贾玉轩先招呼他们腾房子。 贾玉轩让他们先将奶奶生前住的堂屋东间腾空,里面的物具全部摞到堂屋西间了。因为爸妈那边有了新家,家里人谁也不会来老宅睡了。然后,又将父母以前居住的西屋腾空,将西屋里的所有物具全部搬到奶奶生前住的堂屋东间。 当地的风俗,东为上。爷奶不在了,这个家里,父母为尊。虽说父母不回这边住,位置必须空出来,将父母的物具搬到堂屋东间,是适得其所。 西屋腾空之后,粉墙,扎顶,裱饰等,他就全权交给凤翔来布置了。包括陈科长找来的那几个年轻村民,他也吩咐他们听凤翔指挥。 厂里有事他就回厂了,得了空闲会抽时间赶回来看看。 婚礼上需要懆办的东西,全权交给莹莹和凤鸣了,比如说,家具,新床,铺盖还有婚服等等。他如果突然想起了什么被漏掉的事情,傍晚在老宅碰聚的时候,他再提出来。然后,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没有懆办之前,他觉得很简单,真懆办起来,还是很麻烦。好在有凤鸣的哥哥和莹莹来帮忙,还都是全力以赴的帮忙。 贾玉轩很感动。 其实,凤翔也是第一次懆办这种事,尽管他是结过婚的人,可他的婚礼都不用他懆任何心,全是由他的父母懆办的。 结婚头一天傍晚,婚服才赶出来,贾玉轩是斩新的藏蓝色棉服,凤鸣的是斩新的枣红色棉服。 阴历腊月初九,凤翔和莹莹一早就到了,当然还有凤鸣。 上午九点多,院里开始热闹起来,最先到的是厂里的领导班子,他们每人手里都带着贺礼。因为收棉正在进行,只来了主要领导和一些不影响收棉的岗位主管们,前场的主管一个没来。 宣传科的魏科长也来了,没有人知道她心里有多后悔莫及,是一种很疼痛的后悔莫及。她后悔自己没有与贾厂长相好,否则,她认为和贾厂长结婚的人绝不是她林凤鸣,而是她魏科长。 随后,贾玉轩的朋友也陆陆续续来了,还有以前在商业公司的旧同事。 十点多的时候,贾玉轩的几个大学同学来了,由白杨带领着。他们昨晚先到了白杨那里,今天由白杨找了辆十人坐位的金笔车将他们一车拉过来了。 当然,每人都带着贺礼。 十一点半的时候,鞭炮响起,开始拜堂仪式,是翁会计的司仪。 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宾客,他就是一中的校长。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大箱子的人,箱子上是彩电的标志。 一中的校长曾经是林青山的同事,现在是林青山的朋友。 三天前的下午,凤翔突然找他请假,一请就是几天,还很急,事先也没有打招呼,他觉得奇怪,以为凤翔家里出事了,便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因为不是外人,凤翔也不想相瞒,因为正是期末考试的节骨眼上,一请就是几天,他实在找不出理由来瞒,便如实相告了。 如实相告了之后,还把父亲写给自己的信递给校长看了。 校长看了信,立即准假了,没带半点犹豫的。并且,还特意嘱咐凤翔,置办家电时,电视不用置办。凤翔当时没听懂。懆办婚礼的时候,傍晚和贾玉轩碰聚,考虑到凤鸣正上大学,贾玉轩会经常住厂里,除了洗衣机,冰箱和电视都不置办。因为置办了也是经常闲着,听说电器不怕用,就怕闲置,一闲置就容易出毛病。 凤翔怎么也没想到,一中校长的贺礼是彩电,这贺礼也太大了。 拜堂开始了,拜高堂的时候,一中校长直接坐在了高堂的位上,使婚礼达到了完美。 婚礼结束,宾客开始入座吃洒席。一中校长喝了杯喜酒就带人离开了。这几天,凤翔和莹莹忙得不带喘气的,现在婚礼结束了,小两口也该收兵了,正好陪校长一起回去。 贾玉轩一直送他们出胡同,在路边陪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目送他们离开才回家。 婚礼的整个懆办和进行,顺利完美的都超贾玉轩的预期了。他知道,这都是岳父林青山的功劳。他人虽没有出面,但他给儿子写的那封信的内容,却把整个婚礼给懆办了。贾玉轩都觉得岳父补埋没在小村野,太可惜了。 贾玉轩那几个同学因为赶路,吃了酒席就走人了,贾玉轩将他们送到胡同外的车上。 厂领导班子在酒席过后,因为不是外人,坐着闲喷了一会儿,然后也齐刷刷的走人了。 贾玉轩送他们到胡同口,站那说了会儿话。这时,贾玉轩的姐姐突然出现了,她没理会正和人说话的弟弟,是直奔胡同而去。 丁厂长这个人比较心细,贾玉轩姐姐一出现,他就感觉她有些面熟,神色也不对劲,几个月前虽说也在棉厂也见过她,但那是穿单衣的季节,时间也仓促,他也没记住贾玉轩的姐姐,现在是穿衣的冬季,他只看着她有些面熟,却想不起她是谁,见她神色愤然的直奔胡同去了,便一直望着她,看她去谁家。胡同里一共三户人家,见她越过外边那两户人家,直奔胡同最里面的贾玉轩家里,赶紧给贾玉轩汇报。 “老大,有个女的进你家了。”丁主任大声说。 自从唐厂长公开称贾玉轩为老大之后,丁厂长和一些领导也开始称贾玉轩为老大。因为他们感觉这样称呼才和贾玉轩是一条心,没有生分和隔阂。M..coM 丁厂长这一喊,贾玉轩和众人都望向胡同,只见一个女的背影一闪,进了院子。 “那谁呀?也没给老大打声招呼。”唐厂长抱怨说。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贾玉轩也看出了那是自己的姐姐。 “我姐。”贾玉轩给众人解释。 众人都知道,他和凤鸣的婚姻不受家里人的祝福,特别是他这个姐姐,那次去棉厂,对凤鸣那极度嫌弃的撇嘴,当时的厂领导班子成员可都亲眼看到了。这个时候姐姐突然而至,进胡同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和贾玉轩打,肯定不是来送友好和祝福的。 “凤鸣是一个人在家吗?”翁会计担心的问。 “老大快回去吧,林会计一个人在家。”唐厂长催促说。 贾玉轩这才突然想起,莹莹和凤翔陪一中校长一起走了,现在家里确实只有凤鸣一个人。一向很会管理情绪的他,也突然把紧张带在他好看的脸上了。 “那你们快回吧,我就不远送了。”贾玉轩说罢,转身回家里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3章 凤鸣正在床上收拾床铺,突然听到有人腾腾的进来,脚步很急,她还以为是贾玉轩。 “他们走了?”她头也没抬的问。 可接下来,她被一双有力的手给猛的扯下了床。她冷不防的赤脚掉到地上,差点摔倒。 “不知羞耻的贱东西。”来人出口就骂。 凤鸣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很恶毒的骂声。 她一抬头,见丈夫的姐姐站在面前,那气势恨不得吃掉自己。 这是第三次相见了。第一次相见是前年五月爷爷生日那天,她当时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屑;第二次是在棉厂,她当时很嫌弃的瞥了自己一眼,同时还撇嘴冷笑。 凤鸣记得前年与贾玉轩姐姐相见时,贾玉轩的小姑说过这样的话:这个家虽说生养了我,但你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她当时不知道丈夫的小姑说那句没头绪的话是何意,可现在她突然想起了那句话,也突然明白了丈夫的小姑当时是故意说给丈夫的姐姐听的。 于是,她不屑的望着眼前这个不理性的女人,心想:这个家虽说生养了你,我现在才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 “我问你,你答应了我妈,为什么不信守承诺?”姐姐愤怒的问。 “城下之盟,连孔圣人都不信守,我当然也犯不着信守了。”凤鸣毫不示弱。因为她真把自己当这个家的主人了,事实上,她现在确实是这个家的真正主人了。 贾玉轩姐姐实在忍受不了凤鸣这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嘴上说不过你,那就用武力解决吧,她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贾玉轩正好进来,他一步跨上前挡在了凤鸣前边。那一巴掌正好扇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红印。 姐姐玉荷发现打到了弟弟,心疼坏了。她望着被自己打到的地方,有些不知所措。 “哪有客人上门打主人的。”贾玉轩正色斥责姐姐。 “主人?”姐姐是一脸鄙夷的难以置信。 “你一个出门闺女,回到娘家门里耍什么威风?”贾玉轩这是提醒姐姐,她都出嫁了,根本就没资格这样做。???..Com 常言说,出门闺女就是泼出去的水。这泼出去的水哪还有收回来那一说。 姐姐玉荷好像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望着弟弟贾玉轩身后的凤鸣,气愤难平,喘了会儿粗气,一转身,气哼哼的走了。临走还指着凤鸣摞下一句“我弟这辈子都毁在你手里了”。 贾玉轩赶紧将棉服里的衬衣领子给拉上来,然后转身揽过凤鸣。 “对不起。”他脸贴脸打量她,满面的愧疚和担心。他以为自己进来之前,姐姐已经打了凤鸣。 “你进来之前她还没打我,只是把我扯下床了。”凤鸣如实说。然后伸手抚摸贾玉轩刚才被打的部位,很是心疼。 “打到领子上了。”贾玉轩慢慢松开凤鸣,也舒了一口气,他上下打量她,发现她赤脚站在凉地上。 “鞋呢。”他说。 凤鸣这才感觉双脚冰凉,赶紧跳上了新床。将脚伸到床沿外,扑打脚板上的灰尘。 贾玉轩也顺势凑上去揽住了凤鸣,附在耳边悄悄告诉她,接下来可能会有不太乐观的事情出现。 贾玉轩所说的不太乐观的事情就是,姐姐知道现在他们结婚了,那就等于爸妈都知道了,说不定现在姐姐正连夜在爸妈面前说叨这事呢。 鸣鸣觉得无所谓,反正已经和贾玉轩是合法夫妻了,反正婚礼已经结束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有丈夫在,那都不叫事儿。 虽说不叫事,可即将发生的毕竟不是啥好事儿。所以说,整个下午,贾玉轩和凤鸣都在警惕之中等待着爸妈的随时出现,可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见爸妈的身影。 从下午后晌,天开始有些阴,冬天本来就天短,天一阴,黑的更快了。 贾玉轩想着爸妈白天工作忙,会在下班后奔过来。所以,还得继续警惕。他和凤鸣随便热了些晚饭凑和吃了,刚抹了嘴,凤翔就带着几个十多岁的活泼少年郎来了。 “伯在信上安排的,说是晚上找几个少年来闹洞房的。哦,放心,不是外人,都是我同事的孩子。”凤翔笑着说。 这是当地风俗,婚礼上的拜堂仪式,等于明示了天地。如果晚上没人闹洞房,鬼就会来凑热闹,闹洞房,鬼闹洞房是不吉利的。 凤翔找的这几个年华似锦的青少年,都穿着好看的鲜衣,美佳佳如玉童,一进屋便纷纷脱鞋,跳上了华锦一样的新床,小野兽一样的撒着欢。 明明是寒冷的夜晚,鲜衣少年那小野兽一样的活泼和嘻闹,和生龙活虎一样的宣发气息,却汇聚成一轮春天的朝阳。 “快,凤鸣,给他们拿糖果。”糖果有的是,贾玉轩赶紧让凤鸣端出来招待那几个兴奋的鲜衣少年。 于是,他们便横躺竖卧的滚在新床上,一边吃糖果,一边相互嘻闹。 没过多长时间,丁厂长也带着前场的主管们来了,说是白天他们怕影响收棉,赶在晚上过来,还可以顺便热闹一下洞房。 大概丁厂长也是担心晚上没人闹洞房,才故意这样安排的。 主管们每人手里都带着贺礼。当然丁厂长除外,因为他白天已送过贺礼了。 贾玉轩赶紧让丁厂长在新房的外间摆放桌凳,白天的剩菜有的是,都在厨房的盆里桶里盛着,冬天冷,也不坏,没有厨师,凤翔下厨随便热了些菜给那帮主管们当下酒菜。 就这样,十多个主管在新房外间喝喜酒,几个少年在里面的新床上吃喜糖。新婚之夜的洞房还算是热闹。 院子里扯着灯,亮堂的很。这还是婚礼前连夜布置新房时扯的呢。 凤翔做哥哥的不能闹妹妹的洞房,就在院里收拾东西。丁厂长比贾玉轩年长,尽管当地有凤俗,新婚三天之内无大小。也就是说,比新郎年龄大的,或者辈份长的,在新婚三天之内也可以闹洞房。丁厂长可抹不开脸,再就是,贾玉轩可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即便抹开脸也不敢,何况他不是那种没大没小的人。 于是,丁厂长也在院里帮凤翔归置东西。 西屋南山下有个简易棚,二人将桌、椅、凳等所有杂七杂八的物件全部都归置到那个简易棚里了。 快十点的时候,那几个少年有人犯困了,凤翔便带他们回家了。但离开之前,凤翔在新房的窗外竖了把扫帚,又在扫帚上放了顶破帽子,然后又给扫帚披了件没人穿的破大衣,把扫帚装扮成人的模样。 这也是当地人的风俗。婚礼上的拜堂仪式,等于明示了天地。晚上夜深人静时,如果没有人在新房的窗外听房,鬼就会来听房,鬼听房是不吉利的。所以,主家为了防止没有人听房,一般都会在窗外坚一把扫帚,再在扫帚上放顶帽子,然后给扫帚再披件衣服,扮成人形代替人,鬼就不会来听房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4章 这几天,凤翔为婚礼所做的一切,都是尊照父亲在信中的安置来完成的。而在新房窗外放把扫帚装扮人形,也是信中最后的安置,他带着几个少年离开时,才真正的如释重负,因为已经彻底完成了父亲在信中的所有安置。 十点多的时候,丁厂长也带着十多个年轻的主管离开了。贾玉轩将他们送到胡同口,回来返栓了院门,也是如释重负。 爸妈今天没有来兴师问罪,是对他这个儿子和凤鸣的最大尊重,他明天会带凤鸣回去赔罪,父母如何惩罚,如何责怪,他都认。 因为他美好的意愿已经完成,已经很真实的拥有了他一直期待的幸福生活。 灰白色的天空上没有星星,昨天这个时候的上弦月此刻只是很模糊的一小撮,像极了狗尾巴草穗。 即便很轻的一股风也很锋利,像寒夜的指甲。树枝不时的随凤轻轻作响,如深夜的窃窃私语。 贾玉轩将院里的灯熄灭,正要进新房,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止步,又将院里的灯打开,直接去了“后园”。后园是本地人对茅厕的俗称。贾玉轩在后园顺便出了恭,提起夜壶来到新房,放在门后,出来拉灭院里的灯,回到新房,上了门,打量着喜庆的新房。 外间的桌凳已被凤鸣给收拾出去了,少年滚乱的床铺也被凤鸣收拾规整了,此刻穿着枣红色婚服的凤鸣正附桌拨弄一盘精致的算盘。 那精致的算盘是翁会计今天送的贺礼,在灯光下反射着斑斓的光彩。 算盘也有三六九等,一般的算盘,框架和算珠的木质较轻,档是竹棍或木棍做的,颜色也是土不垃圾的褐色或灰色。翁会计送的算盘,别说内行人了,外行人一看也知道价格不菲。 那精致的算盘是深红色的框架和算珠,框架的四角和梁的两头,都镶裹着金黄的铜片,珠档是一色的纯黄铜。 凤鸣附身新床旁边的桌上,很宝贝的拔弄着算盘,不时的震一下盘,她那漆黑如夜的双眼里也放射着异样的光芒。由此可以看得出她对那算盘的喜爱。 贾玉轩对算盘最熟悉不过了,因为他的母亲就是会计出身,他从小就是听着母亲拔打算盘的清脆声响长大的,当然也见过三六九等的算盘。眼前的这盘算盘,抛开它的尊贵外表,单从它发出的声音就能听出它昂贵的身价。 翁会计这次真破费了。贾玉轩心想。 贾玉轩提起暖壶,朝水盆里添了些热水,洗了手脸,上前拿过那盘算盘给放置起来了。 “以后不要把心思过分的用在算盘上了。”贾玉轩说。 “为什么?”凤鸣不解。她太喜欢那算盘了,她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贵重的算盘,并且还属于她。 “在省城学习的时候,省城的有些单位都使用起计算器了,那东西将来有可能取代算盘。”贾玉轩说着,倚坐在新床上,招手让凤鸣过去。新笔趣阁 “计算器?是机器吗?”凤鸣也去洗了手脸,拿起盆架上的新毛巾三两下擦干,羞笑着来到新床前,脱了新鞋,故意从贾玉轩身上翻过去,倚着他坐进被窝里。 “和书本差不多大,能装进包里随身携带。”贾玉轩伸出右手揽住了凤鸣。 从此刻起,他才感觉这个新婚之夜才是真正的属于他。 “玉轩。”凤鸣轻声叫着,翻身附在贾玉轩怀里。斩新的婚服将他的味道给淡化了,但她还是透过婚服的味道,闻到了他的体味。 她一直想往的美好,在这一刻,才感觉真实的拥有了,实实在在的抱在怀里了,牢牢的抱在怀里了。 在车间里第一次看到贾玉轩的那一刻起,就梦想着这个时刻,无数次的憧憬,无数次的想像,现在梦想成真了,她反而很淡定了。 贾玉轩退掉鞋,也坐进了被窝。被窝里冰凉,婚礼所需都置办了,却漏掉了暖水袋。于是,他将自己的腿垫在凤鸣的腿下,给她取暖。 “先暖会被窝吧。”贾玉轩说着,重新将凤鸣揽在了怀里。 他知道凤鸣喜欢自己,也是那种男女之间的真正喜欢,在车间里相遇时他就从她漆黑如夜的双眸里看到了她对自己的喜欢。可直到现在他都不敢肯定,她对自己的那种喜欢,是不是和自己对她的那种喜欢一样,牵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一直走到白头偕老,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的那种喜欢。 男女间的两情相悦固然很美好,但新鲜劲一过,感情便淡化了,接下来便是很辛苦的生儿育女,很漫长的柴米油盐的度日。很多夫妻过着过着,就过成了仇人,女的出口便是,我上辈子坏了良心才嫁给你,男的出口便是,我坏了八辈子良心才娶住你。 最近他也在想这个问题,有一天,凤鸣会不会指着自己的鼻子叫嚷,我上辈子坏了良心才嫁给你。 但他肯定自己不会说那样的话,因为他是贾玉轩,因为从在车间里第一次见到她,他便认定了她,认定她是自己这辈子白头偕老的女人。 “喜欢我吗?”他理了理凤鸣的秀发,深情的望着她。 “现在才问。”凤鸣羞笑着捶他的肩。 “喜欢我什么?”贾玉轩很想知道自己在凤鸣心里的形像。其实,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并不是他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而是他一直都不问这个问题,因为他怕听到他不想要的答案。此刻就不一样了,即便听到了他不想要的答案,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只要她是自己的妻子,他就会用一生去呵护她,让她成为这世界最幸福的妻子,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贾玉轩。 凤鸣笑而不答。 “嗯?我想知道。”贾玉轩紧追不舍。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仰脸望向自己,把凤鸣的羞涩一揽无余,并附上去很用力的吻了她精致的嘴唇,追逼着问,“嗯?喜欢我什么?” 相处这么久了,这是他一次对她如此热烈放肆。尽管他初次见到她就很想对她这样热烈放肆,可他一直都没有去放肆,因为他怕触碰到某种美好的东西而无法收手。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他怕他的热烈放肆停不下来,破坏了某种美好, 凤鸣突然被贾玉轩身上的味道给淹没了,她有点晕旋,有点不能自持,恨不得立即兑现那些强烈的想,尽管她知道,她想要的那些强烈的想,这个晚上都能一一兑现,可她只想立即兑现,一刻也不想等。 此刻,她被贾玉轩逼着回答那个小儿科的问题,便强忍住那些强烈的想,猛推一把贾玉轩,说:“喜欢你的狡猾,喜欢你完美的狡猾,喜欢你天衣无缝的狡猾……” “我是这样的人吗?我身上有这些吗?”贾玉轩被推了一个歪身,有些哭笑不得。 “你喜欢我吗?”凤鸣仰头反问。 “嗯。”贾玉轩立即点头。 “喜欢我什么?”凤鸣也问他同样的问题。 “一切,你的前生,你的今世,包括你的十恶不赦,我都喜欢。”贾玉轩如实说。 “十恶不赦?我有吗?”凤鸣一怔。 “如果有,我也一样喜欢。”贾一轩郑重的说。 二人彼此都知道,对方所说的那些喜欢,只是让对方明白,如果连你的缺点都喜欢,连你的事非都喜欢,就等于喜欢你的所有。 贾玉轩坐正身子,双手又揽住凤鸣,很正经的谆谆教导说:“凤鸣,以后过日子,可不像此刻如此美好了,在漫长的岁月中,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我们的结局,是你幸福的对我说:今生遇到你,是我前生修来的福份。我最不希望我们的结局是你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上辈子坏了良心,这辈子才碰到了你……” “怎么会呢。”凤鸣羞笑着,很坚定的摇头。 贾玉轩欣慰的笑了,嘴上却说:“可有时候,在有些环境和客观因素下,人是无法自控的。” 贾玉轩附身亲亲了凤鸣的鼻子,柔声说:“我保证我是不会对你说那种话的。” 他说着,很陶醉的闻着她芳香的秀发,呢喃的说:“凤鸣,从见到了你那一刻起,我就想拥有你,明正言顺的拥有你,想拥着你入眠,拥着你度过春夏秋冬。冬天冷的时候我给你温暖,夏天热的时候为你掌扇,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个世界。我想拥着你向你汇报工作,告诉你我有多想你,从一见到你我就想向你汇报工作,我忍着,期待着,今天才圆满。” 这是凤鸣又一次听到了他说他想向自己汇报工作。她也不知道他口中的汇报工作是何意,还纳闷呢,光说汇报工作,你倒是赶紧汇报啊。 贾玉轩一边亲吻着凤鸣,一边动手给她宽衣,他像剥葱一样,很快将凤鸣剥的一丝不挂。于是,一丝不挂的凤鸣像条游鱼似的躺进了被窝。贾玉轩也剥光了自己的衣服,伸手拉灭了灯,附过身体,轻声而热烈的说:“凤鸣,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向你汇报工作了。” 原来这就是汇报工作。 凤鸣噗嗤一声笑了,白嫩的双臂像藤蔓一样,缠搂住了贾玉轩那的脖子。 此时此刻,室外是塞冬,室内是盛夏。两条一丝不挂的游鱼在深海里融为了一体。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5章 新婚之夜,凤鸣之前那所有的想,都真实的拥有了。但是,幸福之余,她内心的恐惧却怎么也无法驱散。 她总感觉这样的幸福不真实,上天会突然收走。如果美好和幸福是用苦难兑换来的,她总觉得她从小到大所遭遇的苦难所兑换来的幸福已经超标了。只是上天疏忽了,一时还没有发现,但总有一天,上天会给她来个大清算。 所以,新婚之夜,本来幸福如蜜的她,内心世界却泛滥着莫名的恐惧,和莫名的担心。特别是夜半醒来,她被丈夫拥着,睁眼望着黑夜,恐惧和担心却如影随形的挥之不去。 这一天的傍晚,大概是星期五,她从学校回到县城,乘坐三轮车来到棉厂西门外的官路上,下车付了车费,刚奔下官路,却一下子傻眼了。 不夜城的棉厂不见了,海市蜃楼一般的棉厂不见了,只见眼前的棉厂已经面目皆非。铁大门锈迹斑斑,棉厂里一片荒芜,除了破败的车间还隐约可见,却再看不到别的建筑了。别说门岗上看不到保安的踪影,整个棉厂也没有一个人烟。 那一刻,凤鸣伫立在傍晚里,望着眼前荒芜破败的棉厂,是目瞪口呆。 那一刻,凤鸣绝望的无以复加,她想,上天已经发现她的幸福超标了,突然收走了她的幸福,把她丢进了深渊。 “玉轩,贾玉轩!”凤鸣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丈夫的名字,泪流满面。 这时,在凄凉的黄昏里,她突然发现锈迹斑斑的大门里出现一个衰老的身影,那个身影正惊诧的望着她。 她止住哭喊,打量那衰老的身影,竟然有些面熟,再一细看,原来是棉厂的花脸老门卫。只是他非常老态龙钟,就像一个百岁老人死了几百年又爬出墓穴一样。 更让她恐惧的是,那衰老的老门卫竟颤抖着双手打了大门,像个活鬼一样,嘴里喊着“林会计”向她走来。M..coM “玉轩,玉轩!”凤鸣喊着丈夫的名字,一边后退。 在遥远的天边,她隐约听到丈夫正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 “凤鸣,凤鸣……” 凤鸣激灵一下醒了,原来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玉轩……”凤鸣醒了,嘴里还在呻吟着哭喊贾玉轩的名字。 在梦里,却像被封印了一样,她声嘶力竭的哭喊丈夫的名字,怎么也喊不出声音,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我在呢,凤鸣。”丈夫搬过她面墙侧躺的身体。 凤鸣像被解了封印一样,惊慌的张望。只见屋里一片通明,迷离的灯光里,丈夫正附身望着她,嘴里还在喊着她的名字,正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凤鸣便紧紧的抱住了丈夫,像久别重逢一样抱着,怎么不也肯松开。 “做噩梦了?”丈夫在她耳边轻声问。 凤鸣便把丈夫抱得更紧了,恨不得把他抱进自己的身体时,真正的融为一个整体,那么,上天也就无法将他们分开了。 这时,西邻家的鸡叫了,天快亮了。 “多美妙的鸡叫。”丈夫的热唇贴紧凤鸣的耳边说。 可能是鸡叫声驱散了噩梦的恐惧,凤鸣慢慢松开丈夫,枕着丈夫的胳膊,躺在灯光里,开始讲刚才的噩梦。 丈夫用心听着凤鸣讲的噩梦,能感同身受凤鸣在梦中的恐惧和绝望。 可他也无法理解凤鸣怎么会做这种噩梦。如果说梦到爸妈来闹事来好理解,毕竟是背着他们结婚了。可梦到了棉厂变成一片荒芜的无人烟之地,这就无法理解了。 “多美妙的鸡叫声。”贾玉轩说着,将灯熄灭,拥紧了凤鸣。 此时此刻,凤鸣也觉得鸡叫声很美妙,它驱散了黑夜,迎来了黎明。 两个人相拥着,继续睡回笼觉,一直睡到自然醒。 天有些阴,但阴的不太重,感觉太阳随时都会从蒸气一样的云层里冒出来,站在空中照耀这个世界。这不太阴的天气却冷得很,哪怕很微小的一股风从脸上划过,也跟刀子刮似的。 贾玉轩带凤鸣回娘家了。 昨晚他还打算今天一早回爸妈那里赔罪,但醒晚了,醒了之后又懒在床上不想起,两人搂抱着有说不完的话,唧唧我我跟谈恋爱似的不想分开。 自律能力很强的他,新婚期间也不想自律了,他想放任自己一次。 屋门后有夜壶,床前的桌子上有暖壶和果盘,足不出户就能应付吃喝拉撒的小麻烦。 相识两年多,彼此都压抑着最真实的爱慕,新婚之夜才得以释放,可一个新婚之夜,释放的仅是冰山一角,那如大海一样的热烈,释放到地老天荒,恐怕也仅仅是大海里的一股娟娟细流。 “真希望那些迷信都是真的,来世我们还做夫妻。”他搂着她,望着她漆黑如夜的双眸说。 “如果我是无量宇宙之王。”她脱口而出说,“这个世界就不值得我们再来了。” “是不是被青云禅持的老僧给洗脑了?”他刮一下她精致的鼻子。 “要起床了,我饿了。”她伸出双臂搂住了他的脖子,翻身伏在他身上。 “那有花生和糖果,先垫一下吧。”他向果盘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终归要起床的,万一你爸妈来了,再起床就不好看了。”她嘴上说着起床,却俯在丈夫身上不动弹。 贾玉轩伸手从桌上拿过表,看了看时间,放了回去,突然很诡魅的一笑说:“容我们再懒一会儿吧。”他说罢,翻过身,又开始向凤鸣汇报工作。 当他意识到必须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可凤鸣正香甜的睡着回笼觉。 其实他也早饿了,便轻手轻脚的起床,热好了饭,凤鸣还没醒,他一个人坐厨房的炉前进食他的早午合餐,并决定今天先带凤鸣回娘家,等从她娘家回来再回爸妈那里去赔罪。 之所以先带凤鸣回娘家,后去爸妈那里赔罪,是因为如果先去爸妈那里赔罪,爸妈肯定不会给好脸色,更别想听到半句好听话。 但自己的爸妈无论怎么惩罚,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会悉数接受。可凤鸣呢,一结婚就让她去爸妈那里挨脸色,心里肯定不舒服,等挨了脸色再回她娘家,会不会影响她的情绪。 再就是,因为只给凤鸣请了一星期的假,现在七天假期都过去一多半了,昨天还晴得刺眼的天气,今天就变脸了,入冬以来还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雪,谁知道明天什么天气,如果挨了爸妈的脸色,再顶凤冒雪回她娘家,糟糕的就不止心情了,反正婚后要回趟娘家,那晚回娘家就不如早回娘家。 所以,贾玉轩决定,午饭后就带凤鸣回娘家,然后再去爸妈那儿赔罪。 二人路过子首乡的时候,贾玉轩还寻思要不要直接去医院。但只是这样寻思,并没有去,而是直接回到林家村,只见大门虚掩着,二人抱着礼品直接进了院子,凤鸣娘正坐在堂屋的缝纫机前收拾衣服,一看到二人,立即丢下活儿,挪开缝纫机,端茶倒水,笑得嘴都合不拢,并隔墙哟喝邻居赶紧替她去学校喊林青山回来。从她言行上,丝毫看不出有病的迹象。 不到半个小时候,林青山就小颠儿回来了。林家村本来就不大,小学校就在村东头,离家不到半里的路程。 “我说什么来着,凤鸣一结婚,你娘的病就不治而愈。”林青山一回到家,就笑呵呵的说。 凤鸣娘的脸色也比上次油润了,她将凤鸣拉到一旁,很激动的附耳说着什么。 贾玉轩好奇的望着母女二人。毋庸置疑,眼前绝对是亲母女。只有亲娘的病才会因为女儿的幸福而不治而愈。 “和闺女嘀咕什么呢?”林青山笑着问。 “让闺女早生娃,我好做姥姥。”凤鸣娘难掩喜悦,很得意的说。 凤鸣听了娘的嘀咕,不由得呵呵的笑起来,毫无羞涩,好像生娃的人不是她,而是不相干的人。 “上学期间生孩子太辛苦,等凤鸣毕业了再要孩子。”贾玉轩歉意的说。 按理说凤鸣是带薪上大学,供销学院的管理不像高考大学生那么正规严谨,女性在上学期间结婚生孩子是允许的。只是,他亲眼目睹了莹莹怀孕时扛着吓人的大肚子,看上去辛苦极了,还有生了孩子之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奶.水流湿衣服前襟的尴尬场面。他可不想让凤鸣在大学期间就遭受这一切,他要等到凤鸣毕业之后再生孩子。 “那是,大学没毕业怎么可能生孩子。”林青山立即附和说。 林青山又说:“晚上住下吧,让她娘俩好好说说话儿。” 这女儿女婿赶到下午来,他以为是要住下过夜呢。 贾玉轩会意的笑了。他明白岳父的话意。大概是学校那边还有课呢,他不能久坐陪着。名义上是挽留二人住下,实际上是询问二人什么时候走。 “住不了,事儿太繁杂,否则,也不会赶到下午来拜望伯和娘。”贾玉轩说着,望向凤鸣,并站起身准备告辞。 凤鸣也立即跟着站起来。 “家里有你们住的地方。”林青山的嘴上还在挽留。但他人已经站起来跟在贾玉轩身后送客了。 如果不住下过夜,那就不便多留了,冬天黑的早,眨眼功夫就天黑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6章 贾玉轩和凤鸣离开林家村,在回县城的路上,贾玉轩似乎有了心事。 “凤鸣,我们得回爸妈那里一趟。”贾玉轩望了望身边的凤鸣说。 “我也回吗?”凤鸣不解的问。 “当然。”贾玉轩苦涩的笑了。 “嗯。”凤鸣虽然同意,但却一脸的不解,很明显是不愿意面对他的爸妈。特别是他的妈妈。 二人回县城,贾玉轩将车停在胡同口附近,二人下车走在回家的胡同里。 贾玉轩突然说:“凤鸣,我怎么总感觉那后娘是你亲妈呀!” 凤鸣噗嗤一声笑了:“你犯什么晕?” 贾玉轩:“不是犯晕,我可看在眼里了,做后娘可不是这种的眼神,只有亲娘才会如此动情……” 凤鸣:“后娘太憨直,这是我伯经常说的。” 凤鸣完全没有把贾玉轩的话放在心上。 “以后看吧,肯定有隐情。”贾玉轩说罢,望了凤鸣一眼,表情很复杂的微微一笑,又说,“咱伯很有韬略的。” “韬略?”凤鸣不解。 “没什么。”贾玉轩不想做过多的解释。 当二人来到院门口,却发现门是虚掩的,而不是他们离开时锁着。这说明有人是用钥匙开了院门的锁进去的。 贾玉轩知道这是爸妈来兴师问罪了,因为外人根本不知道放钥匙的地方。 反正都要面对,无论是上门赔罪,还是被寻上门问罪,他现在在爸妈那里都是个罪人。 因为有心理准备,他坦然淡定的推开院门,只见爸爸正持扫帚清扫院里的垃圾和落叶。 婚礼之后,地面上狼藉不堪,凤翔和丁主任昨晚上只规整了物具,地面的狼藉和垃圾却没有顾得上清扫。 只见那些狼藉杂物和着尘土和落叶正不停的在爸爸手里的扫帚下滚动。 “爸。”二人异口同声的打招呼。 “嗯。”爸爸一看二人回来了,嘴里应了一声,加快了扫地的速度,最后将杂物和树叶扫到樱桃树下,把扫帚竖在前户人家的后墙上,扑打了几下手,快步去到厨房门口的盆里洗了把手,拉过厨房门上的毛巾擦起手来。 “你妈病了,上午我给她请了病假,陪她去诊所拿了药,现在床上躺着呢,赶紧回去看看她,无论她说什么,听着就是了,千万别回嘴。”爸爸平静的说。 爸爸擦干了手,将毛巾甩在厨房门上,又说,“我得赶紧回去,我这是打着买菜的名义挤时间拐过来的。” 爸爸的自行车就在前户人家的后墙根站着。他推着自行车出了院子,二人簇在爸爸后边,送他出了胡同,然后回到他们的房间。 “现在就去?”凤鸣对着镜子开始整理头发,看得出来她很紧张。 “嗯。”贾玉轩应着,端着脸盆出去换了清水,又添加了炉子上的热水,端回房间,放在盆架上,凤鸣已整理好了头发。新笔趣阁 “我还要不要换衣服。”凤鸣问。 “换衣服容易着凉,这样挺好。”贾玉轩说着,示意凤鸣过去洗脸。 他和凤鸣认识的时候,凤鸣还是精致的短碎发,像个从远古走来的美少年。留头之后,头发扎了起来,又像从远古走来的玉女。无论短发或长发,都一样的干净和精致,都一样的远古,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置身于人山人海之中也能一眼认出的与众不同,还有那奇妙的思想,让他为之迷恋,疯狂,宠之不够,来生也要拥有。 二人一起洗了手脸,擦了护肤霜。带上送父母的礼品,开车回到了有爸妈的家里。 爸爸迎着二人,将二人迎到妈妈卧病的床前。 妈妈面墙侧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只盖到腰间,枕着垫在枕头上叠得方整的被子,一头乌黑的短发也很顺滑。一看就知道这躺姿很仓促匆忙,在凤鸣和丈夫没进屋之前肯定不是这样躺的,否则,这么冷的天,被子不会只盖在腰间。 贾玉轩二话不说,拉着凤鸣直接跪在了地上。 “妈,对不起,我带凤鸣给您赔罪来了。”贾玉轩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贾玉轩又哽咽着说:“妈,原凉不肖儿子这一次吧。我只喜欢凤鸣,无法接受别的女孩儿。我这辈子什么都可以将就,朋友,邻居,同事,都可以将就,唯独白头偕老的真爱不能将就。” 贾玉轩又哽咽着说:“妈,放心吧,我和凤鸣一定会好好孝顺您和爸的。” …… 贾玉轩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妈妈连个反应都没有。 于是,贾玉轩便拉着凤鸣一直跪着。 “咦,俩孩子可在床前跪着呢。”爸爸心疼的说。 爸爸又说儿子:“赶紧起来,大冷的天,跪坏了膝盖,要遭一辈子的罪。” 爸爸说着,上前扯儿子起来。见扯不起儿子,又说妈妈:“你真想让轩儿冰坏膝盖?” 有爸爸不停的说叨,妈妈再也躺不住了,她慢慢转过身坐了起来,望着床前跪的二人,叹息一声。 “算你们狠。”妈妈无奈的说。 “你不是一直说轩儿的脾性随你吗。”爸爸赔着小心说。 爸爸又提醒说:“俩孩子还在地上跪着呢。” “赶紧起来。”妈妈口气严厉的说。 贾玉轩这才站起,又将凤鸣扶起来。他上前紧挨着妈妈坐在了床沿,又示意凤鸣坐他旁边。 “对不起妈,你打儿子吧。”贾玉轩说着,拉起妈妈的手。 妈妈很不耐烦的抽回自己的手,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坐着。 “这下称心如意了吧。”妈妈冷笑着说。 妈妈又冷笑着说:“年纪轻轻的,给妈玩起了心术,声东击西的。” 在来的路上贾玉轩已经和凤鸣说好了,无论爸妈如何责斥说落,决不辩解,任凭二老说落就是。反正他们是赢的一方,在言语上承受败的一方的责斥,也理所当然。 这时,爸爸又凑上前,赔着小心的说:“你不是一直说轩儿的脾性随你吗。” 妈妈正气不顺的瞪着儿子,听爸爸多嘴,立即瞪向爸爸。 爸爸立即闪了。 “妈,我感同身受您现在的心情,来,打儿子几下消消气。”贾玉轩说着,又拉起了妈妈的手。 “别装了,还感同身受,我已经看到你心里一直在笑。”妈妈又抽回手,瞪着儿子说。 妈妈又没好气的说:“别忍着了,就直接笑出来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7章 贾玉轩一听妈妈说“别忍着了,直接笑出来吧”,他当然不能直接笑出来。事实上,他心里根本就没有笑,更没有一直在笑,他可是一直在担心呢。不过,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被妈妈责骂,而是担心妈妈责骂凤鸣。 但妈妈都没有拿正眼去看凤鸣,就像供销学校的那个统计老师不屑于看他一样。 这才让人最难受,还不如被责骂一顿呢。 倒是凤鸣,来的时候还很紧张,担心全家人开她和丈夫的批斗会,特别是那个出门闺女玉荷,很可能会煽风点火婆婆针对自己。可眼前并不是那阵式,她心里先松了一口气。刚才又听了婆婆说“别忍着,都直接笑出来吧”那句话,丈夫不可能笑出来,她却忍不住想笑。 于是,她便赶紧将脸背过去,很幸福的偷笑了。幸亏爸爸出去了,否则,她的偷笑可就暴露了。 但她忍不住想笑的原因并不是婆婆说落丈夫“别忍着,都直接笑出来吧”那句话,而是突然想起了上次她去学校找自己时,伪装的那种猫骗老鼠的慈母形像。又是买衣物,又是给钱,又是请吃饭,还说把自己当亲生女儿看待。现在,那慈母形像一下子坍塌了。猫没有骗到老鼠,反被老鼠给戏耍了。 仿佛一瞬间,凤鸣觉得婆婆说的“别忍着,都直接笑出来吧”那句,不是说丈夫的,而是说她的。立时,她心里觉得很自豪,便越发忍不住想笑了。 这时,贾玉轩倒了杯热茶,递给凤鸣,示意她上前递给妈妈。这才化解了她忍不住想笑的冲动。 凤鸣懂这种规距,她赶紧双手接过。 “妈。”凤鸣恭恭敬敬的将茶水送到妈妈面前。 妈妈依然没有看凤鸣一眼,更没有去接那杯热茶,而是掀开被子,拔开凤鸣,下床直接出去了。 贾玉轩和凤鸣也只好一前一后的尾随在妈妈身后出了内室。 特别是贾玉轩,他今天就是来给父母赔罪的,一直紧跟妈妈身后赔着小心。 妈妈出了堂屋,他也跟着出了堂屋,妈妈顺着屋厦向东走,他也跟在妈妈身后亦步亦趋,但妈妈走到堂屋东边直接进了茅厕,他便赶紧止步,折身返回。 凤鸣再也忍不住笑了,只见她急忙背过脸去,噗嗤一声,哑然失笑。 爸爸正在西边厨房忙活,他站在厨房门口,一手拿块姜,一手持竹片,正在刮姜皮,看到儿子跟在妈妈身后向东走,正犯怔呢。 凤鸣背过脸失笑,正面向厨房门口,一揽无余的全被爸爸看见了。 刚才在屋里失笑,逃过了暴露,可失笑的错误重复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真应了那句,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凤鸣的失笑被爸爸逮个正着,她有些脸热,赶紧闪到堂屋门里,别提有多尴尬了。 折回来的贾玉轩发现了尴尬的凤鸣,不知道她有把柄在爸爸手里,便示意她去厨房给爸爸打下手。 爸爸这个人,和爷爷一样,喜欢厨艺。贾玉轩因此在心里得出个结论,凡是喜欢厨艺的男人,说好听点是爱老婆,说不好听点是惧内。 爱老婆也好,惧内也好,都是为了家庭和谐。 贾玉轩的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嫁给了一无所有的爷爷,图的就是爷爷的出身好,还是当时的领导干部。但爷爷在工作上虽然是个领导,在家里他做了一辈子奶奶的仆人,还是心甘情愿。 爸爸好像把爷爷当楷模了,外婆家是乡下人,妈妈高中毕业,有些学问,从门当户对上来说,妈妈能嫁给爸爸,是她的幸运,因为舅和几个姨都是种地的,妈妈的那些高中女同学嫁的都是她们附近村里的村民。 但爸爸把爷爷爱奶奶的优良传统,心甘情愿的继续发扬。 就像棉厂的人背后议论他贾玉轩,一个厂长,处处宠着林会计,处处顺着林会计的意,看能结个啥晶吧。意思就是他和凤鸣没结果。 大概在外人眼里,他也是惧内吧,殊不知他是心甘情愿的爱凤鸣。 所以说,他感觉自己有一天也会爱上厨艺。 凤鸣有把柄在爸爸手里,丈夫让她去厨房给爸爸打下手,她死活也不愿,尽管她一向对他言听计从。 凤鸣死活不去厨房打下手,他去。于是,儿子和父亲一样,也爱厨艺了。 爱厨艺的儿子正给爸爸打下手,见妈妈出来了,贾玉轩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从厨房门外的钢筋盆架上端起洗脸盆,接了清水,又添了热水,拭了拭水温,等着妈妈过来洗。然后拿起毛巾站在盆边。 妈妈路过堂屋门口的时候,看了一眼面向里站着的凤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接来到厨房门口的盆架前,洗了手脸,接过儿子递的毛巾。 “你瞎忙活什么?人家稀罕吃你的饭?”妈妈一边擦手,一边没好气的说落爸爸。 “我和凤鸣就是回家吃饭的。”贾玉轩赔着笑说。 贾玉轩说罢又冲堂屋喊:“凤鸣,来厨房给爸爸帮忙!” 因为他知道,妈妈洗了手脸要回堂屋歇息,他是要继续追着妈妈赔罪,直到妈妈不生气为止,如果他和凤鸣都在妈妈跟前,爸爸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太劳累,他将凤鸣支到厨房来帮忙,他好服侍妈妈回房歇息了,然后他也来厨房打下手,赶紧将晚饭忙活妥当,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过饭,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凤鸣被贾玉轩这一喊,只好硬着头皮出来了,正好与回屋的妈妈打了个照面,妈妈照样看也不看她。来到厨房的凤鸣看上去很窘,殊不知她并不是因为婆婆的不屑而窘,而是刚才的偷笑被爸爸看到了而窘。 经过一个多小时候的忙活,六点多的时候,一家人终于围坐在客厅进食了。 自始至终,妈妈都没有说过很难听的话。都到这份上了,她当然知道说什么难听话也是白说,既然说也是白说,那就没必要说了。 吃饭的时候,妈妈终于扯正题了。 “这春节前,必须再补办一下婚礼,要赶紧将没搭礼的亲朋和同事全部通知到位。不然,他们省了礼钱还要埋怨我们礼短,抱怨我们看不起他们,儿子结婚都不给他们吭叽一声。”妈妈望着爸爸说。 “是,赶个礼拜天。”爸爸立即说。 ““轩儿也是,这事办得太不周全了,也不提前给家里吱一声,好通知亲朋和同事。”爸爸埋怨说,“咱家每年都搭出去好多礼,你难道不知道吗?”M..coM 贾玉轩当然知道爸妈每年搭出去好多礼。可他更知道,如果提前告诉爸妈和凤鸣结婚的事情,百分百这婚就结不成了。只不过现在已经结过了,爸妈为了捞礼才找借口埋怨他。 他今天是来赔罪的,爸妈如何埋怨,他都点头承认。 尽管整个进食过程,妈妈都没有理会凤鸣,但既然都坐在一起用餐了,这几天还要赶紧通知亲朋和同事在春节前参加爸妈为他们补办的婚礼,说明这件事已经翻篇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8章 贾玉轩和凤鸣在爸妈那儿用了晚餐,又陪爸妈看了一会儿电视,聊了一些补办婚礼的事情。自始至终,都是贾玉轩唱主角,凤鸣很少说话。她也知道,回这里是赔罪的,而她又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开口说什么都是错,何况她又不擅长言辞,所以,她干脆啥也不说,反正有丈夫挡着呢。 尽管有丈夫挡着,她无须担心,可她在爸妈这里很不舒服,有些度妙如年。贾玉轩当然知道凤鸣不愿在爸妈这里多待,他等爸爸翻看日历确定了补办婚礼的日期,便带凤鸣离开了。但二人没有回老宅,而是直接去棉厂了。 他的办公室依然温暖如春,因为炉子里的煤球有人按时来拾到替换。 凤鸣感觉在贾玉轩的办公室要比在老宅舒服,不仅暖和,还很熟悉,还到处都是贾玉轩的气息,虽不是家,却有家的感觉。再就是,在这里,不担心贾玉轩的家人随时会撞进来,而老宅,贾玉轩的家里人随时都可以回来。 她的内心深处,终归还是不情愿去面对丈夫的家里人。但也不是她不情愿去面对,主要还是丈夫的家里人不屑她。被人不屑是件很不舒服的事情。 在办公区留夜的人一看到贾玉轩的办公室亮着灯,都很好奇,接二连三的过来了,兴冲冲的样子,很春风得意,好像不是贾玉轩大婚,而是他们大婚。但一看到凤鸣,又都有些不自然。 贾玉轩便示意凤鸣进内室去。 第一个进来的是靳主任,他一边简要的汇报了工作,一边起了炉子上的铝壶,烧了开水,冲到暖壶里,然后就离开了。 靳主任还没有离开的时候,丁厂长也进来了,等靳主任离开之后,他向贾玉轩汇报说,孙红军的工作关系已经办好了,他明天就可以辞去保安,正式成为棉厂职工了。 孙红军就是与孙玉玲同居的那个保安队长。 “将孙红军安排在什么岗位上。”丁厂长征询贾玉轩的意思。 贾玉轩没有直接回复丁厂长,而是征询他:“你认为将孙红军安排在什么岗位上合适?” 丁厂长便说:“孙红军最适合干保安。” 丁厂长说罢,二人都笑了起来。 最后,贾玉轩说先让他先做仓管员,因为他住处就在仓库附近,起夜方便些。干一段时间,如果不适合仓管员,再给他调换工作。 仓管员也是三班倒,要时刻保证车间机修和用料的供给。 丁厂长汇报工作的时候,唐厂长和陈科长也结伴来了。 “有保安说看到老大的车来厂里了,我有些不相信,就招呼唐厂长过来看看,果然亮着灯。”陈科长春风满面的说。就好像他刚新婚一样。 唐厂长手里还拿个纸包,很宝贝的递给了贾玉轩。 “老大,这玩艺儿可是大补。”唐厂长一脸内容的说。 “什么?”贾玉轩折开一看,是一包肉肥大红枣。 “这是我家乡特产,男人房事过度吃它,能快速补充体力和元气。”唐厂长还是一脸内容的说。 贾玉轩家里也有红枣,只是没有唐厂长的枣个大肉肥。但如果不收,唐厂长心里肯定不爽,收了吧,那就坐实了他房事过度,需要快速补充体力和元气。 一时,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我对红枣过敏。”贾玉轩立即想出了一个拒绝的理由,这样还能避免唐厂长不爽。 “过敏?是不是去年九月份你吃了红枣浑身肿胀?”丁厂长吃惊的问。他这是提供伪证来证明贾玉轩所说属实。 贾玉轩当然明白。赶紧点头。 唐厂长有些失望,但还是收回了那包枣,很宝贝的抱着。 “我不过敏。”陈科长说着,冷不防从唐厂长手里夺走了那包枣。 唐厂长去夺,陈科长已经抱着枣站门口要走的样子了。 “就你那体格,行房三天三夜也用不着补。”唐厂长哭笑不得的说。 “我先走了。”陈科长说罢,抱着红枣蹿了。 丁厂长追到门口说:“明天上午让孙红军到仓库主管那儿报到。” 但陈科长早蹿进了门洞里,根本就没听到丁厂长的话。 车间里生产正常,唐厂长也没有要汇报的工作,坐着聊了一会孙红军和孙玉玲。 “这孙红军有了正式工作,会不会嫌弃孙玉玲?”唐厂长不无担心的说。 贾玉轩微微一笑,未作回答。 因为这是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些人还嫌凤鸣呆板傻气呢,可他初见凤鸣便有了与她头偕老,相拥一生的决定。男女间的感情并不是以外表相匹配为幸福标准的,而是以彼此内心世界的强烈融引和惊喜为标准的。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晚上在车间初遇凤鸣时的内心惊喜,当时他的内心世界是惊天动地的惊喜。 唐厂长闲聊了一会儿,也起身告辞了。 只剩下丁厂长,他在唐厂长离开之后向贾玉轩汇报了一些财务上的事情。尽管他不管财务,棉厂里凡是他知道的事情,都会事无巨细的汇报给贾玉轩。他也不图什么,就是把从侧面知道的一些财务上发生的事情,而财务王主管又瞒着贾玉轩的那部份,再加上一些自己的推测,汇报给贾玉轩。然后他也告辞了。新笔趣阁 十点多的时候,贾玉轩进内室让凤鸣回去,凤鸣躺在被窝里都睡着了。贾玉轩喊醒她,她不愿回家,说在这里睡才舒服。 贾玉轩说:“这里再舒服,也不是家,老宅才是咱们的家。” “就睡一晚。”凤鸣嘟囔。 “睡一晚?床这么窄,那要摞起来睡,摞一会还行,摞一夜那不累吗?”贾玉轩说。 “位置都是你的,我侧躺。”凤鸣说着,很努力的贴墙侧躺。 贾玉轩没辙了,灵机一动,俯身过去,在凤鸣耳边低声说:“我说凤鸣,今晚要睡在这里,老唐他们肯定会带一帮年轻蛋子来听房。” 凤鸣一听,立即起来了,跟着贾玉轩回家了。 路上,贾玉轩一直在想凤鸣为什么情愿睡在办公室的小窄床上,也不愿回老宅睡,不仅仅是困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回老宅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因为那里毕竟是他和家人共同的老宅,家里人随时都可以自由出入,那不是她内心世界里真家的家,她没有安全感。于是,他便想,县社能有自己的家属区,堂堂的县棉厂,五百多名职工,也应该有自己的家属区。 只这么一起念,他便决定在他调离棉厂之前,要搞定棉厂家属区,解决职工的居住问题。说干就干,春节前就让丁厂长来办这件事,因为他也是县城本地人,与城关支书很熟悉。 凭丁厂长的能力,说不定春节前就能把地皮给敲定下来。如果那样的话,过了春节,长春大月,就可以盖新房,拥有自己真正家了,只属于他和凤鸣的家。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39章 星期天的下午,凤鸣被丈夫送到车站,坐长途公交回市里的学校了。 其实,几天前她的七天假期就已经满了,只是丈夫又打电话给凤鸣续了两天假,因为假期满的那天正好是星期四,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只上一天,又要过大礼拜了。续了两天假,加上礼拜天,凤鸣可以在家待四天。毕竟是新婚, 贾玉轩也不例外,希望和凤鸣多黏几天。 结过婚的凤鸣,感觉抓牢了美好的幸福。感觉她世界里那一望远际的江山社稷,分分寸寸都是由美好和幸福组成的,每一粒微尘都是美好的幸福。???..Com 供销学院的师生没一个人知道凤鸣结婚的事情,自然不知道她有多幸福。 但这所大学里有一个人知道她结婚,他就是丈夫的大学同学白杨,可他不是供销学院的,结婚前凤鸣对他没有任何印像,因为她是路盲脸盲,从来不记人不记路,一个人被她碰上一百次她也记不住对方,一条路被她走过一百次她也记不住那条路的特殊标志,但她感兴趣的事情,哪怕道听途说也过耳不忘,能记一辈子,上心的事情从她眼前一过,便刻在了她心里,再漫长的时间也抹不掉。 她是结婚那一天认识了白杨,知道他也在那个学校工作,当时她还惊奇的说:“我在学校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当时丈夫和白杨都笑了。 白杨说,在学校经常碰到,只是她不注意。 确如拍杨所说,结婚后回到学校,他们经常在学校碰到,她能认出他了。 婚后回到学校的凤鸣,浑身笼罩着美好幸福的光环,也没有心情立即钻图书馆,而是想给丈夫打一条白色的长围脖,就像那个梦里见到的丈夫脖子上围的白围脖一样长,两头都垂到了丈夫的腹部。 因为她所拥有的这一切幸福的源泉便是丈夫,而遇到丈夫之前,她做了那个遇到丈夫的梦,在梦里,是一个晴朗的夜晚,她跟随着一个帅气的男人走在空旷的路上,当时的意识里,前边那个帅气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梦里的丈夫穿着合体的长款藏蓝色呢子大衣,笔直的深色直筒裤,打了鞋掌了黑皮鞋,脖子上还垂着条长长的白围脖,腋下夹着黑色的公文包,走在华灯下。丈夫一个人在前边走,她在后边紧紧相随,她听着丈夫的皮鞋发出的清脆声音,很幸福。可丈夫突然拾阶而上,进了一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府庭,阶台上有人相迎,当他跨进府庭时,转身冲她歉意的一笑,挥手告别,然后那朱红大门便关闭了,她站在华灯下,很失落的望着阶台上的金钉朱门,感觉像做美梦,醒了之后果然是个梦。做梦的第二天晚上就在车间遇到了丈夫,不过当时还不是丈夫,而是她的厂长。 现实里从遇到他的那一刻起,她便梦想着嫁给他。 现在终于结婚了,她的美好幸福已结结实实的属于她了,谁也不能折散他们夫妻了,包括她心里一直认为的那双爱捉弄人、爱给人制造恶作剧的隐形大手。 她想让现实中的丈夫也拥有梦中那样的装扮。 蓝色的长款呢子大衣丈夫本来就有,至于说打掌的黑皮鞋,恐怕是个男人都有,至于说是否锃亮那另当别论,反正丈夫的每一双皮鞋都是锃亮的。还有洁白的衬衣,丈夫的就更多了,唯一缺的就是一条挂在脖子上能垂到腹部的白围脖。 让梦中的丈夫的装扮变成现实,岂不是锦上添花,这样他们的幸福才完美。 所以,婚后回到学校的她,一看到同宿舍的同学抱着毛衣打,便也立即萌生了给丈夫打一条白围脖的念头。尽管她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八百年也不捏毛衣针了。可回到学校的第二天,一吃过午饭,她让宿舍的同学陪着,寻到学校附近市场街的毛线店买了白毛线和棒针,当天晚上自己起了头,打了起来。现在学校流行棒针,就是像筷子一样粗的竹针,针一粗,针脚自然就大,打一针是一针,一天能打一尺多。她当天晚上打了一寸长的时候嫌太窄,又折了重新打,当晚反复了三次,才觉得如意,连夜开打到息灯。到了星期四的晚上,她便早早收针了,将打好的围脖叠起来放在包里,星期五下午上了两节课请假回去,自然也把给丈夫打的白围脖也带回去了。 现在她已是个结婚的人,当然也和那些有家庭的学生一样星期五下午请假回家,何况才刚刚新婚。不过,现在的供销学院师生还不知道她结婚,以为她家里出了什么变故,上次请了一星期多的假,才回学校五天,周末又着急往家赶。 上次她回学校时,丈夫送她去车站乘车,二人也没有相约她要在星期五下午回去,大概丈夫是怕她来回乘车太劳累吧,可大长一个礼拜,她怎么可能不回去享受和丈夫在一起的二人世界呢。 星期五傍晚的时候,她回到县城,没有直接回老宅,她感觉丈夫不在的老宅,根本就不是她的家,只有丈夫在的老宅才是她的家。丈夫在哪,哪就是她的家。她估摸着丈夫现在还在棉厂,所以,她一下车就坐三轮直接回棉厂了,尽管车站离老宅近,离棉厂远。 正是冬季,天黑的早,凤鸣乘坐的三轮车一路上都是在夜幕里行驶的,凤鸣坐在寒冷的黑暗中,望着车篷外的夜幕,尽量想像着棉厂里那一如既往的热闹。她想,三班倒的棉厂,夜里也照样热闹。机器轰鸣,人欢马叫,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宽阔大路上人来人往。 不夜城的棉厂如海市蜃楼一样,她的丈夫是那里的王。 凤鸣在棉厂西门外的公路上下了三轮,站在黑透的夜色里,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那灯火通明的不夜城,感觉像回到了家,穿过那条长长的贯穿全厂的东西大路,就能见到丈夫了,一想到丈夫,幸福的暖流在身体里涌动。 凤鸣穿过那条贯穿棉厂东西的大路,一路上没碰到一个熟悉的人,好像都是些陌生面孔的季节工。 前场已经下班了,一些亮着灯的房间里传出大声的喧哗声。 她心情迫切的穿过门洞,望向贾玉轩的办公室,却发现那办公室没有亮灯,立时,她的心也如同那黑暗的窗户一样黑暗,但她仍然到门前推了推门,房门紧锁。 别提她心里有多失落了。 没有丈夫的老宅不是家,没有丈夫的棉厂也不是家。 于是,凤鸣就径直去了亮着灯的大办室。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0章 大办室亮着灯,凤鸣掀开棉帘进去了。 靳主任不在,值班的是个清瘦的美少年,穿着胖大的军大衣,敞着年轻的胸怀,深红色的鸡心领毛里,翻露着白衬衫的衣领,正是韶华如旭日的年纪,煞是好看,只见他围着火炉坐在木椅子上烤红薯,屋里散发着扑鼻香的烤红薯味。 她不认识眼前的美少年,大概他是新来的吧。她想。 “靳主任呢?”凤鸣问。 她知道靳主任下班了,但靳主任离家远,下班也住在楼上。她刚才也没看到楼上靳主任的房间亮灯。 “下班了。”那美少年正忘我的烤红薯,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用心烤红薯。 凤鸣又掀棉帘出来,看大办室的套间窗灯是否亮,因为那套间是靳主任的办公室,以前是丁厂长的,现在应该是靳主任的。还好,套间亮着灯,靳主任应该在厂里。不过,靳主任此刻应该不在套间里,否则,他刚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会现身出来的。 于是,她又掀开棉帘来到大办公室问那穿军大衣的美少年。 “靳主任是不是去伙房吃饭了?”她问。 那清瘦的美少年正戴着灰黢黢的白线手套,逐个捏炉沿上的红薯,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他将三个红薯反复翻了个遍,捏了个遍,这才抬头望向凤鸣,问道:“你找靳主任啥事?” “没事,就是想问他贾厂长去哪儿了。”凤鸣说。 那少年一听,警觉起来,上下打量着凤鸣,站起来质问:“你是谁?找贾厂长干什么?” “我财务室的,你是新来的吧?”凤鸣说。 “哦。”少年若有所思。说实话,他也认不准财务室的会计都谁,因为他来棉厂上班才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都是收花旺季,他每次去财务室都是乱哄哄的,何况没啥事他也不往财务室钻,每个月就领工资时去过,他都不知道财务室有几个会计,现在眼前的怪异女孩说她是财务室的,他也相信了,便如实相告。 “贾厂长回家了。”军大衣的美少年说。 “贾厂长平时都住厂里的。”凤鸣说。 “今天他老婆回来,他回家住了。”少年说着,起身站在凤鸣面前,一副送客的架势。.CoM 凤鸣听了少年的话,既温暖,又无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时,有脚步和说话的嘈杂声从门洞里涌过来,凤鸣听到了靳主任的声音,急忙掀棉帘迎了出来。 只见靳主任他和前场的两个主管都端着空碗筷,说说笑笑的从门洞里出来。 “靳主任!”她像错过了末班车的人又看到了过路车。 “林会计。”靳主任一看到凤鸣很是意外。 那两个和靳主任一起回来的前场主管见靳主任停步与凤鸣交谈,二人也驻足了一下,但随即又觉得不方便,便和靳主任招呼一下直接进大办公室了。 “这么晚你来厂里干啥?”靳主任不解的问。 “我以为贾厂长会在厂里,从学校回来就直接回厂了。”凤鸣尴尬的笑说。 “贾厂长一下班就回去了,和丁厂长一起走的。”靳主任为难的说,“我也不会开车,进辉下班也走了。这天黑透了,林会计怎么回去?” “给我找辆自行车吧。”凤鸣说。她准备骑靳主任的自行车回去,她自己的自行车在老宅放着。 “不行,天太黑。”靳主任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了,林会计先进屋等会儿,我骑车去看老陈在不在,好像听他说过会开车,让他送你回去。” 凤鸣发自内心的不想麻烦别人开车送她,她现在只想找辆自行车蹬回去。可她要拦靳主任的时候,靳主任已经推车进了门洞。 凤鸣心情比刚才更糟。如果让人开车送她回去,就跟依仗丈夫的权势似的。何况她也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只想让靳主任给找辆自行车。这个靳主任也真是的,凤鸣要知道他事儿多,才不会麻烦他,直接去找孙玉玲借辆自行车就行了。 “林会计进屋等吧,外边冷。”与靳主任一起回来的一个主管掀开棉帘探出头说。 “好。”凤鸣心里叹着气又进屋了。 那两个主管也围着火炉帮少年翻腾红薯,因为没戴手套,其中一个人被烧得直吹手。 很快,门洞外边传来了汽车声,凤鸣掀棉帘一看,见靳主任的身影从那边跑进了门洞。她赶紧提起包出去了。 “让老陈送你。”靳主任出了门洞,一看到凤鸣便说。然后又欢快的在凤鸣的前边跑出了门洞,来到面包车跟前,替凤鸣打开面包车的后座车门。凤鸣坐上车,他恭敬的又给凤鸣关上车门。 陈科长见状,探出头说:“你丫的赶紧上车。” “我还用去吗?”靳主任不解。 “我名声不好,让我一个人送林会计我可不干。”陈科长说。 靳主任一听,只好乖乖的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陈科长的驾车技术就跟他的长相一样粗糙。出了棉厂上公路,也不觉得陈科长的开车技术有多粗糙,但下了公路之后,陈科长开车的技术就露出了真面目。 如果迎面来车或来人了,陈科长跟卖弄车技似的,会猛的一打方向盘,或者猛一踩刹车,或者猛一启动车。 坐在陈科长开的车上,凤鸣感觉就跟受刑一样痛苦。 副驾驶位上的靳主任大概也担心害怕,不住的劝陈科长稳着些开。 陈科长被劝恼了,便不耐烦的回一句:“你来开吧。” 靳主任没摸过车,陈科长一说让他开,他便不作声了,可一受惊吓又忍不住劝陈科长稳着些开。 陈科长还是头也不回,很不耐烦的来一句:“你来开吧。” 一路上,陈科长和靳主任的对话仅限于此。 回到老宅胡同口的时候,靳主任一路上劝陈科长“稳着些开”的话都不下二十句,陈科长也很不耐烦的回靳主任“你来开吧”的话也不下七八句。 但好歹总算安全回到家了,尽管对凤鸣来说,完全不如骑辆自行车舒服。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1章 车停稳之后,靳主任赶紧跳下车给凤鸣打开面包车门。 凤鸣在车上就看到正站在胡同口向另一个方向张望的丈夫。因为她离老远就迫切的向有家的胡同口张望,看丈夫有没有出来等候自己。 她幸福的跳下车,丈夫正寻着车灯和动静向她这边张望,一看到她、靳主任和厂里的面包车,赶紧迎了过来。 陈科长一看到贾玉轩,也赶紧跳下车。 “我说陈科长,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贾玉轩惊奇的问。 “丁厂长练车时我就看会了。”陈科长没事人似的说。 “第一次开车上路?”贾玉轩吃惊的问。一向很会管理表情的他,此刻也无法控制那极度吃惊的表情了。 “嗯。也是第一次摸那方向盘。”陈科长还是没事人似的。 “我……你忒胆大了!”贾玉轩吃惊的都想口出脏话,但脏话到嘴边他又及时咽回去了,忍不住一拳捶在陈科长的肩上,又说,“不愧是军人出身,我……你忒胆大了。”???..Com 贾玉轩和二人聊了两句,二人上车要走人,贾玉轩不放心,决定开车送二人回厂,便让凤鸣先回家。 “没事没事。”陈科长连声拒绝。难得师出有名的开车了,他死活也不愿被贾玉轩给剥夺了,赶紧推了靳主任一把让他赶紧上车,他也立即坐在驾驶位上启动了车。 贾玉轩也没辙了,望着离开的车屁股大声嘱咐:“稳着些开!” 陈科长听到贾玉轩冲他们说话了,但没听情说的啥,赶紧冲贾玉轩呲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像学走路的小孩,开车载着靳主任回厂了。 贾玉轩担心的望着面包车消失在夜色里,这才牵着凤鸣的手回家,穿过那条胡同的时候,贾玉轩问凤鸣冷不冷,凤鸣摇摇头,但没说话。贾玉轩便知道她心里不成味。 “陈科长的毛躁脾性算是改不掉了。”贾玉轩没话找话。 “嗯。”凤鸣一想起坐陈科长的车就跟受刑一样,忍不住说,“还以为他开车就那样儿,原来是练车的。” 凤鸣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后怕。 二人回到家,栓了院门,回到西屋,电炉上正热着饭,矮桌上放着切好的熟牛肉和炒豆芽。 贾玉轩掩上门,望着凤鸣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送你那天也没有约定我今天下班回家等你,让你辛苦跑厂里了。” 凤鸣没吭声,放下包,脱了外套大衣放床上。 “凤鸣。”贾玉轩上前揽住凤鸣坐床上,说,“这老宅就是我们的家,以后从学校回来,直接回咱这个家就行。放心,我无论多晚都会赶回来。” “不!”凤鸣那坚决的语气如石头一样硬邦,不容拒绝的说,“我如果直接回这个家,你在厂里如果有事不能赶回来,我想找个人打听你的消息都不能。我直接回棉厂,你如果不在,还能打听到你的去处。” 凤鸣停顿了一下又说:“以后你在厂里等我,晚饭我们在厂里吃,吃过晚饭再回来。你如果忙事情,我就在你卧室等,最起码我还知道你的去向。” 凤鸣从认识贾玉轩,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只有两次事忤逆他,第一次他送自己回家,在村头她没让他进家就让他走了。第二次就是此时此刻。 贾玉轩一脸的笑意,好像很欣赏老婆的忤逆。他知道凤鸣不会轻易忤逆他的,一旦忤逆,便是定局,无法改变。因为那是她深思熟虑后坚持的东西。 他知道,凤鸣内心有她自己坚守的精神和思想,从相遇以来,二人之间的大小事情几乎都由他来决定,她只需依从就行了。把她调入结算室,把她调入财务室,送她带薪上大学,在她二十岁生日突然接她回来领证结婚,她从来没有问过为什么。特别是调她去财务室,他也看得出来凤鸣在财务室不开心,但她还是乐呵呵的每天上下班,每天第一个上班打扫财务室的卫生,每到月底揽下财务室所有的摞账任务…… 但这些都没有触碰她心中坚守的精神和思想,更谈不上阻碍她心中的精神和思想,她可以做到乐呵呵的接受。 但她心中是有自己的精神和思想的。 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触摸到。最初他听她向自己提问那个问题的时候——就是从杂志上的小说里看到的关于信仰的问题,他当时只是隐隐的感觉到了她的精神和思想,但她拒不承认那是她的信仰,她只是说自己对那些感兴趣,感觉佛法确实能让众生的道德品质提升。可在后来的相处中,他慢慢能触摸到她坚守的精神和思想有多么的坚硬。 他接受她坚守的精神和思想,她的一切他都喜欢,就像新婚之夜他和她承诺的那样,他爱她,哪怕是她的十恶不赦他也爱。 他爱她的一切。 他说到做到。 所以,他深深的知道,在看得见的物质世界,她属于他,而在看不到摸不着的精神世界,他们是平等的,他心甘情愿的与她平等。 如此时此刻她的忤逆,他当然知道凡是她忤逆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主要是出于爱,他不忍心改变,那是她坚持的尊严,他心甘情愿的去尊重。 再就是,凤鸣还是对她一个人回这个家没有安全感,他决定尽量让丁厂长把棉厂家属区的地皮在春节前给搞定,过了春节,长春大月的日丽天气就可以动工筑房了。 “行,就按你说的办。”贾玉轩笑呵呵的满口应承。 凤鸣这才笑了,伸出胳膊环抱住丈夫的脖颈,诉苦说:“我一出门洞看不到你屋里的窗户亮,一推门锁着,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丈夫问。 “天塌地陷了。”凤鸣说。 “不会。永远也不会。等我们老了,等我们白发苍苍了,我们两个还要给我们的孩子看孩子,就像爷爷奶奶看护我和玉栋一样……” “嗯。”凤鸣顺从的点头。 她环抱着丈夫的脖颈,嗅着他湿.热好闻的味道,这是让她最有安全感和幸福的味道。 “你吸烟了?”她问。 “没有。”他说,“是他们在我办公室吸烟熏的。” 凤鸣慢慢抬起头望着丈夫,一脸的赞许,浅笑说:“哼!都把饭做好了,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丈夫突然羞涩了。一个英武俊美的大男人,竟像个黄花大姑娘一样羞涩。 “做饭是我们家男人的优良传统。”丈夫难为情的说,“爷爷生前就经常下厨,为是的让奶奶闲着,你也看到了我爸也是这样。现在轮到我了。” 丈夫又难为情的说:“其实……并不知道你要回来,就是想你了。就回来睡我们一起睡的床。” “哼!我在车上就看到你站在胡同口向我回来的方向张望。”凤鸣一脸的俚戏。 丈夫被凤鸣这一俚戏,更难为情了,为了化解难为情,他突然很强势的将凤鸣揽在怀里。 “好了,我们吃饭。”丈夫温柔而热烈的嗅着凤鸣的秀发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2章 这是个晴冷而又美好的夜晚,一丝不挂的月亮刚刚出浴,很随意的扯了一片云纱搭在腰间,开始了它的碧穹漫舞,它很心满意足,忍不住对着这个世界莞尔一笑,这个世界也回应它更热烈的爱意。 东邻的东边,吃过饭的少儿在呼朋唤友,大概要玩捉迷藏吧,吵吵嚷嚷的很嘈杂,不时还夹杂一个弱者的抗议哭声。M..coM 西邻的鸡窝挨着这边院墙,有几只鸡晚上不进窝,老是飞到落光叶的杏树上过夜,夏天它们是图凉快也不知冬天图个啥,刚入夜时总是为争夺地盘而弄出很大的声音,最终都是败者拍打着翅膀掉落地盘另觅高枝而告终。 凤鸣和丈夫吃过晚饭,丈夫撤了碗筷,烧了热水冲好暖水袋放进被窝里,二人坐在床上,凤鸣从带回来的布袋里掏出那条长长的白围脖,浅笑着也不说话,展开之后直接带在丈夫的脖子上。 “这是什么?”丈夫很不解的问。 “我给你打的围脖。”凤鸣笑着说。 “打这个干什么?”丈夫说着,两手捋着白围脖,“这么长?不碍事吗?” “出门时带,走在路上步行,蓝呢子褂,直筒裤,黑皮鞋,再带上这白围脖,那才帅气呢,都超过电影演员了。”凤鸣得意的说。她所描述的就是梦里丈夫的穿戴 “那不和电影里的地下党员一个样儿。”丈夫笑着说,“我说凤鸣,我可是有老婆的优秀男人,又接近而立之年了,平时穿成你说的那个样儿,弄得就跟咱厂里那几个氓媳妇的小青年一样,外人会怎么评价?” 他说罢,抚摸着白围脖,诡笑说:“摸着挺柔.软的,你还是把它送给莹莹吧,正好给你小侄女当尿布,琳琳垫着肯定舒服。” 贾玉轩说着把围脖取下来,准备扔到床头的柜子上。 “我心意。”凤鸣忙从丈夫手里要过来,团成团,贴在胸口,然后向丈夫靠过去,直到二人的胸口都紧贴在白围脖上。 “嗯。”丈夫伸出胳膊,连凤鸣和围脖都抱在怀里,说,“好吧,先放起来,有机会了带上它。” 凤鸣便把那白围脖放在床尾的衣柜里。 她认为丈夫穿上她梦里一样的衣装,等于现实与梦境合一了,他们的幸福也就完美了。 这年春节前,丈夫的爸妈在那边的家为他们补办了婚礼,就是为了捞礼,弄了十几桌饭菜招待贺喜的客人。二人都没有去婚礼现场,亲朋和爸妈的同事问新娘新郎怎么没到场,爸妈便搪塞说是在老宅拜的堂。一些客人也知道这背后的来龙去脉,便不再探问。 接下来的正月十二,贾玉轩的弟弟贾玉栋要定亲。 早在初十的这天上午,凤鸣和丈夫刚起床,爸爸就来了。 带来了几斤比大门牙还大的黑西瓜子,和两种看上去价格不菲的糖果。 “还有好多呢。”贾玉轩一看到爸爸带来的瓜子和糖果便说。 春节前他置办了好多瓜子、糖果、熟牛肉和过年的食材,留了一些自家用,剩余的分成两份,一份送到爸妈那里,另一份送给了凤鸣的父母。除夕他和凤鸣回爸妈那儿吃年夜的时候,爸爸又收拾了另几种干果和糖果让他和凤鸣带回老宅,现在还有好多呢。 “让凤鸣慢慢吃,小孩子家喜欢吃这个,开学了让她带学校。”爸爸坐下来说。 爸爸这是第一次称呼凤鸣的名字,这说明他已经完全认可和接受凤鸣了。而不像妈妈,即便贾玉轩带凤鸣回那边吃年夜饭,她虽说不再叫凤鸣林会计了,却视凤鸣不存在似的,称凤鸣为林会计还有一种礼仪上的客气,现在冷漠的无视,于凤鸣来说,还不如叫她林会计呢,最其码她眼里还有个林会计,现在倒好,她在丈夫妈妈眼里根本就不存在了。 贾玉轩以为爸爸这次来老宅主要是送瓜子和糖果的,但接下来爸爸说的话才是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而那些黑西瓜子和糖果只是顺手捎来的。 “过明儿玉栋定亲,你和凤鸣都早点回去吧。”爸爸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阴郁了,完全没有儿子定亲的喜色。 “谁家的女孩?”贾玉轩问爸爸。他从爸爸的表情变化上猜想女方不太称爸妈的心。 “玉栋的同学。”爸爸不悦的说。 “外地的?”贾玉轩问。 “也是咱县的。”爸爸的脸色始终没有儿子定亲所应有的欢喜。 “这是好事儿。”贾玉轩说这话时,观察爸爸的表情。 “哎。”爸爸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并站了起来,说,“就这样吧。你是家里的长子,凤鸣是长媳,到时候一定要在场。” “这是一定的。”贾玉轩说。 爸爸走了,贾玉轩送爸爸出院门,用很私.密的声音问:“爸,我问你,你是不是对玉栋的定亲对像很不称心?” 贾玉轩这是在套爸爸的话,目的想让爸爸说出女方的糟糕情况。因为他们家里一直都是由妈妈暗中把持着,做为男主人的爸爸,他是心甘情愿的围着妈妈转,是心甘情愿的做妈妈的绿叶陪衬妈妈这朵红花,如果不是糟糕到很严重的地步,爸爸是不会把情绪带在脸上的。 “何止是不称心。”爸爸摇头叹息说。 “既然这样那为何还要定亲?”贾玉轩不解的问。 贾玉轩又不解的问:“是玉栋有把柄在那女孩儿手里?” “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爸爸无奈的说。 “既然不称心,咱就不定这个亲,就玉栋那脾性,还不是让他定他就定,不让他定他就不定。”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现在还没定呢,就这样不称您和妈的心。这第一步就不称心,以后是步步都不称心。” “就这样吧,能称你妈的心就行。”爸爸无奈的说。 “谁家的女孩儿?县城的还是乡下的?”贾玉轩突然觉得玉栋这桩亲事不简单,不纯粹。 “定亲那天你和凤鸣去了就知道了。”爸爸无奈的说。 “怎么?我和凤鸣认识她?”贾玉轩问。 但爸爸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贾玉轩望着爸爸离去的背影,回味着爸爸刚才说过的话:能称妈的心就好。他猜想,玉栋的这桩婚事,大概又是妈妈相中的那种门当户对的家庭。 既然是门当户对的家庭,爸爸为何不称心呢?难道说女孩儿的相貌不好看? 如果是女孩儿没相貌,妈妈那一关也过不了的。 贾玉轩也猜不透弟弟玉栋到底定了一门啥亲,弄得爸爸不称心,妈妈却称心。猜不透他也就不费心劳神的去猜了,毕竟弟弟也是成人,又有爸妈为他懆心,他这个做哥哥的不便参与。于是,他关了院门,回到房间,却发现凤鸣的脸色比刚才爸爸的脸色还阴郁。他还以为是凤鸣不愿回那个家参加玉栋的定亲仪式呢。 “玉栋定亲,感觉爸爸对女方不满意。”贾玉轩说着,来到坐在三斗桌前的凤鸣身后,从她肩上探过头,亲了凤鸣一下,安慰她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又要为难你了。” “不是这个。”凤鸣说。 “那是什么?”做丈夫的倒不解了。 “我感觉玉栋定亲的对像是凤舞。”凤鸣扭过头,望着丈夫贴近的脸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3章 贾玉轩一听凤鸣说玉栋定样的对像有可能是凤舞,感觉太天方夜谭,不由得笑了,然后坐在床上,左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左手轻轻揉搓着自己的w型下巴,微微向前探身望着凤鸣,好看的蝌蚪眼里流淌着诡异。 “你怎么会有这种不着边际的感觉?”贾玉轩笑问。 “不是现在才有,而是早就有了。”凤鸣郑重的说。 贾玉轩认为这是凤舞在凤鸣心里造成的阴影所引起的恐惧,就好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意思。但他还是愿意听凤鸣的感觉分析。也许就像她看史籍之后的评判,史籍本身并不精彩,她的评判倒很精彩。那这次她的感觉如果毫无意义,但她的感觉分析一定很有意义。新笔趣阁 “说说,怎么会有这种怪异的感觉。”贾玉轩说。 “除夕吃团圆饭的时候,我发现玉栋带着你那块我们以前的情侣表。而我的那块也早被凤舞给带跑了,她一直给伯说找不到了。我才不信呢。”凤鸣说这话时,满面的无奈。 “从除夕之夜就有这种感觉了?”贾玉轩心疼老婆,心里也有些怪她。除夕之夜就有了不好的感觉,却一直没有相告他这个丈夫。看起来在她独立的内心世界还是把他这个丈夫当外人了。 贾玉轩又安慰老婆说:“那只是你的感觉凤鸣,至于说那情侣表,巧合罢了。” “这个世界上,巧合往往都是必然的预示。比如说红楼梦里,贾宝玉系着丫环袭人的汗巾去和朋友蒋玉涵见面,又和好朋友蒋玉涵互换了袭人给他的汗巾,回去之后又把蒋玉涵的汗巾赠给了袭人,结局是那丫环袭人最终嫁给了蒋玉涵,新婚之夜蒋玉涵看到袭人身上系着他赠给贾玉轩的汗巾,才知道他们的婚姻早就命中注定了。” “那只是小说,别把小说和现实混合。”贾玉轩说。 “现实比小说更玄学,更复杂。也许你我只是为凤舞和玉栋的婚姻搭桥的,这世人不定谁是谁的桥梁,谁是谁的陷井呢。”凤鸣说。 只是她说到这里,是欲言又止,她想说她一直感觉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左右着世人的命运,那双无形的大手在错纵复杂的牵扯着世人的命运之线。 但她又恐怕丈夫嫌她迷信。 “继续,继续你的非科学逻辑分析。”贾玉轩笑着催促。 “我嫂子就是你我的桥梁,没有她给我安排棉厂的工作,我们也不会相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我们的桥梁,同时我们也总是某些人的桥梁,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玄学。”凤鸣很认真的说。 “真有你的。”贾玉轩忍俊不禁,“就因为除夕之夜看到玉栋手腕那情侣表,能浮想联翩出这么多的奇妙感觉。” “才不是从除夕之夜呢,是从凤舞考上那所学校的师范学院就有这种感觉。”凤鸣很肯定的说。 贾玉轩觉得应该刹住这个话题了,要不,凤鸣能扯出一部天方夜谭出来。 “我天,那个时候就有,我说,你这种感觉没有半点科学逻辑。”贾玉轩笑着嗔怪老婆。 “科学是什么?科学就是能解释明白的东西,而这个世界总是被解释不明白的东西牵着鼻子走的。”凤鸣说这话时,那神情就像高人传授真理一样。 那一瞬间,贾玉轩内心世界的那种坚固的东西被触动了一下。他觉得凤鸣的话虽不是真理,却有些道理,他本虽说不认可这种道理,但由凤鸣的口中说出来,他本人也不排斥这种道理,而是很感兴趣,很愿意听。 “继续呀,继续你的道理。”他见凤鸣不说话了,催促说。 “没有了。”凤鸣木然无奈的说。 贾玉轩笑笑,从床上起身,来到老婆跟前,把她揽在怀里,躬身附在她秀发半掩的耳边,低头闻着她那令他痴迷的味道。 贾玉轩柔情蜜意的说:“放心吧,玉栋呢,是个没脑子的人,就凤舞那心机,那谋智,不会看上玉栋的……” 凤鸣打断丈夫:“不,凤舞降得住玉栋,那样她才有一种成就感,才可以为所欲为。如果凤舞找你这样的,她降不住你,她就没有成就感,这世上没有平起平坐的夫妻。要不,是丈夫降得住老婆,就像我伯和我后妈;要不,就是妻子降得住丈夫,就像你爸和你妈,这样的家庭很和谐,夫唱妇随,或妇唱夫随。平起平坐的夫妻都不和谐,就像我伯和我亲妈,我伯现在提起我亲妈都恨得直咬牙……” 如果凤鸣讲的上段话不是真理,只有道理,那这段话既是真理也是道理。贾玉轩有些欣喜,凤鸣内心世界的独立思想是如此的独到透彻。 凤鸣又说:“还有,爸爸说玉栋定亲的事情时,看上去很不高兴,说明爸是个有良知的人,不同意玉栋和凤舞的事情。就玉栋那性格,如果爸妈态度坚决,死活也不同意,他和凤舞的事就没戏,可现在要定亲了,我怎么感觉是妈点头同意的,大概是为了针对我吧……” 贾玉轩一直温存的揽着凤鸣,顺手将面前桌子上的镜子拨正,夫妻二人的头像正映在镜子里,他望着镜中的自己和老婆,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凤鸣的脸颊。 贾玉轩一脸笑意的说:“你的想像力怎么这么丰富,嗯?爸爸看上去不高兴,估计有两咱情况。第一种是那女孩已经和玉栋那个了,也就是生米做成了熟饭,被女孩家要挟了,大概就是女方怀孕的那种要挟吧。再就是,女孩家的门弟与我家可能是门不当,户不对,爸爸觉得被讹了,才显得不高兴。就算是她凤舞有目的想利用玉栋接近我们的家庭,可那种失身的代价她能做得出来吗,何况还是和一个她根本看不上的玉栋做那种事……” “凤舞做得出来。”凤鸣还是高兴不起来,说,“没有凤舞做不出来的,只要她觉得这样做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那又怎样?即便女方是凤舞,即便她嫁给玉栋,结婚了我们又不住在一起,何况你的感觉只是感觉,而不是事实。杞人忧天,为不相干的事情烦心,还经常念叨什么佛法,众生呢。”贾玉轩正色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4章 凤鸣突然从丈夫的口气里听出了不耐烦,是真的不耐烦。于是,她扭头仰脸望着丈夫,见丈夫面有责备,便扑哧一声笑了。 是那种如释重负的幸福之笑。 她心想:自己的心智和手段都不粘凤舞的边。如果凤舞的心智是肮脏的沼泽,那自己的心智只是一滴透明的露珠;如果凤舞的手段是浸过巨毒的刺条,那自己只有唯恐避之不及的躲闪。也就是说,自己遭遇凤舞,只有死路一条。但丈夫是凤舞的克星,那次凤舞在学校散布自己的负面流言,丈夫直接反应给学校抓纪检的领导,从那以后,凤舞在学校再遇到自己,立即避开了,都不敢与自己直接照面。 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个家里,丈夫是自己的世外桃源,是自己的避风港,是驱散自己内心世界黑暗的光。有丈夫呵护着自己,那自己还担忧什么?何况玉栋的定亲对像也未必是凤舞,就像丈夫说的那样,只是自己的感觉。 凤鸣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脸上绽露着浅浅的笑意,伸出胳膊环抱住了丈夫的脖子。 在玉栋定亲这一天,贾玉轩和凤鸣早早起来,对付了早餐,二人就回到了爸妈那里。 做为家里的长子长媳,长兄长嫂,贾玉轩和凤鸣被爸妈授于重任,在定亲仪式上还必须唱主角,主持大局。 对于贾玉轩和凤鸣来说,只要在定亲的当天尽职尽责,不辱使命便是,至于说玉栋的定亲对像是哪里人,做什么的,相貌如何,都不是他和凤鸣应该操的心,因为爸妈自会把关。 做为男方,爸妈也邀请了关系要好的几位体面人,那是五位成熟的三女两男,他们正站在院里闲谈,以接待女方来的男女陪客。 姐姐一家几口也来了,凤鸣一看到姐姐玉荷就不舒服,好在人多,姐姐虽没有给凤鸣好脸色,但也没有给她坏脸色,只是不随便与她说话而已。 姐姐一家几口没来多大会,小姑也到了,当时姐姐一家三口在厨房檐下站着,二人帮着择菜,妹妹玉莲帮姐姐看儿子。 凤鸣在堂屋门东边的厦柱前站着,请来的体面人在院里散着说闲话,玉栋一身鲜衣的钻来钻去,她却不见丈夫和爸妈的踪影。 姑姑一进来,便和那些体面人打过招呼,又冲和她打招呼的姐姐点了点头,接下来便弯腰逗了逗姐姐玉荷的儿子,便径直向凤鸣走去。 “姑。”凤鸣赶紧迎向姑姑。 “玉轩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姑姑笑问。 “我们一起来的,一到他就不见了。”凤鸣说。 “嗯,没事儿的,即使玉轩不在,有姑姑呢,别怕。”姑姑笑说。 “嗯。”凤鸣感动的点头。 姑姑有说有笑的和凤鸣交谈,这让凤鸣很感动。因为姑姑进门之前她感觉自己很多余。有一种被晾晒的感觉,正尴尬的寻觅丈夫呢,姑姑帮她解了被晾晒的难堪。 “我昨天晚上才得信,玉莲傍晚去我家说今天玉栋定样,让来陪客,这么突然。”姑姑笑说。 姑姑又笑说:“这谁家姑娘,事先都不知道。” “我们也不知道。”凤鸣说,“爸爸去老宅送东西时,说玉栋今天定亲,让我们过来。”凤鸣低声说。 凤鸣又低声说:“爸爸也不说是谁家的闺女,可从爸爸说过之后,我和玉轩还一直纳闷呢。” “我也是,不过,也别纳闷了,一会儿就能看到庐山真面目了。”姑姑笑说。 凤鸣在与姑姑交谈的时候,突然从身后的窗户里听到丈夫和爸妈的声音,那是很不愉快的争执声,好像是因为玉栋定亲的事情而争执,她好像听到爸爸是和丈夫站在同一立场。 十点多的时候,丈夫和爸妈从堂屋出来了,凤鸣能看出来三人的脸色都不愉快,但三人都面带着礼仪的笑意。 快十一点的时候,姑姑带着姐姐,凤鸣,还有请来的女陪客出门来到家属区路口迎接女方。 大概站了不到半个小时,女方的面包车便到了,姑姑带着女陪客们给面包车引路,一直引到家门口。 面包车靠边停下,女方下车了,带上司机一共五个人,两男三女。 让凤鸣没想到的是,其中一个男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林凤翔。再一看那三个女的,一个是凤舞,一个是嫂子莹莹,另一个是族嫂。 凤鸣的头一下子大了。 玉栋定亲的对像果然是凤舞。 这太天方夜谭了,只是感觉会是凤舞,竟真的是凤舞。 小姑,姐姐,还有几个女陪客,是一拥而上,迎住了女方中的三个女性,贾玉轩和家里请来的体面男陪客也出来迎住了凤翔和男司机。 那一刻,贾玉轩和林凤翔都觉得尴尬。 刚才在堂屋的东间,贾玉轩向爸妈打探女方的情况,爸爸还是摇头叹息,只字不提,妈妈如实说女方名叫林凤舞。当时贾玉轩只觉得不可思议,很失礼的问妈妈为何这样安排,妈妈只说凤舞已经和玉栋同居了,再就是她还是本科,人也长得好看,又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也很有些城府。而玉栋是个没主心骨的人,正好取长补短,找个有些城府的人。 当时,贾玉轩一听便无语了,他也不便在爸妈面前揭露凤舞的性本恶,因为这种时候再揭露凤舞的本性只会适得其反。 可他没想到大舅哥会亲自出面过来,大概这次也是受岳父的安置吧,就像他和凤鸣结婚时大舅哥受岳父的安置帮着操办婚礼一样。 此时此刻,贾玉轩开始从内心里恶心岳父林青山了。 他认为,凭岳父的韬略和谋智,根本就不会同意凤舞和玉栋这门亲事。可眼前这场面,如果没有岳父的授意,估计大舅和莹莹也不会这样抛头露面吧。.c0m 贾玉轩的内心里还很怪罪莹莹,怪她事先也不打电话通风报信。 莹莹和凤翔还以为贾玉轩和凤鸣事先知道是和凤舞定亲,因为他们家里人肯定会提前坐在一起商量这件事的。 可夫妻二人从凤鸣和贾玉轩的吃惊表情上,却感觉二人事先是一无所知此事的。 没办法,人都来了,转身离开是不可能的,定亲仪式必须继续进行。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5章 就这样,在凤鸣和贾玉轩的难以置信之下,男方的女陪客将女方来的三位女性迎进了西拐房里,因为这间屋的房门正冲着厦,房间里多出了一个厦宽度的空间,显得很大。房间后墙位置放了两张床,铺盖齐全的是玉栋的床,另一张没有铺盖的是为贾玉轩准备。屋里冲厦的地方摆着一张类似于八仙桌的高腿桌子,桌周围摆着一圈木椅。 姐姐,姑姑和三个女陪客将莹莹,凤舞和族嫂迎进西拐房,围桌而坐,桌上提前已摆好了瓜子糖果和茶水。 贾玉轩和两个男陪客将女方来的两个男性——也就是就是凤翔和开车的司机迎进了堂屋客厅,围桌而坐,桌上除了瓜子糖果茶水,还有高档香烟。 定亲仪式分为大见面和小见面,小见面在农村很常见,因为农村的男女双方从来没有见过面,都是经媒人牵线,小见面就是让男女双方在野外见个面,看彼此相中对方没有,如果相不中,从此两散,如果相中,那就继续进行大见面。 大见面就是女方到男方家里相看。 这是农村传统的定亲仪式,不过,现在县城自由恋爱的男女,一般都是男女双方直接在饭店吃顿饭,互增礼品就完事了。 因为玉栋和凤舞是在学校里自由恋爱,小见面就免了,直接进行大见面。 一般的大见面,女方都要出动十几位有面子的来客,这样显得女方体面。可现在,女方家只来了五个人,这让男方的男女陪客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对于女方来说,既寒酸,又不体面。 但贾玉轩家请的两个男女陪客皆只字不提女方为何来这么少的人。当然,两个男陪客不提,贾玉轩更不会提。 将女方家的男来客安排好之后,贾玉轩趁自己陪客与男来客交谈时,他出了客厅,见玉栋在厨房南山正春风得意的与姐夫交谈,他上去就把玉栋给扯到了院门外边。 “这是怎么回事?”贾玉轩问玉栋。 于是,玉栋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了哥哥贾玉轩。 原来,他和凤舞是一个学院的,他现在大三,凤舞现在大二。元旦放假,他本来是要回家的,可学校各年级安排的有文娱活动,他被几个同学拉扯着参加大二的文娱活动,在活动上认识了凤舞。 让玉栋没想到的是,凤舞手腕上戴的手表竟然和他手腕上的手表是同款的情侣表,并且二人表上的图案数字和字母都一模一样,这证明他和凤舞的手表是出厂时的原始情侣表。周围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二人不相识,竟然戴着出厂的原始情侣表。 于是,玉栋便说,他戴的是哥哥弃之不要的手表。 因为有一次他回家,翻抽屉的时候,发现了一款精美的新表,爷爷说是哥哥不要的表,他大喜过望,如获至宝,立即摘掉自己手腕上的旧表,将哥哥不要的那块表戴在了手腕上。 凤舞说她戴的是妹妹送给她的表。其实呢,是她顺妹妹的表,半年之后又别有用心的去棉厂还凤鸣,凤鸣已经有了新表,就没有再接受凤舞戴过的那款表。 二人如此一说,别人便知道她的妹妹和他的哥哥有那种关系。 两个人就这样认识了。本来玉栋在认识凤舞之前,就听说过她,因为她是个受过处份的女生,在学院的名声不是太好。这一认识,玉栋才知道她的妹妹竟然和自己的哥哥是情侣。所以,从那以后,凤舞会主动接触他,他也不排斥。一个主动,一个接受,二人的关系发展的超快,很迅速的就由同学关系变成了情侣关系。新笔趣阁 就这样,二人的关系在学校也慢慢的公开了。 放寒假回来,玉栋将哥哥有女朋友的事情向爸妈汇报的时候,贾玉轩已经和凤鸣结婚了。 爸妈因此也知道了凤鸣有一个姐姐在市里的省重点大学师范学院读书的事情。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就算了,但凤舞在放寒假之后去县城找玉栋了,晚上还住了下来。凤舞特别讨玉轩妈妈的欢心,还送玉莲很贵重的学习文具及一些可爱的小饰品。 尽管如此,妈妈还是顾虑重重,不同意玉栋与凤舞交往,因为亲弟兄娶亲姐妹,让外人说起来,好像自家儿子找不到媳妇似的,除了这姐妹俩,就没有别的女孩儿愿意嫁似的。 何况还是林青山的女儿。 当凤舞好像很解了玉轩妈妈的顾虑,便轻描淡写的说,凤鸣根本不是她家里人,与她家没任何关系,不是她伯的亲女儿,是她伯当初可怜她,怕她冻死,就好心收留了她。当然,凤鸣不是伯的亲女儿,也不是哥哥的亲妹妹,与他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爸妈早闻林青山这个名字,凤舞这一说,妈妈便心动了,也认为林青山当年有可能被人给下套了。自己的儿子虽是大学生,但性情维诺,没有主见,从小到大也没发现他有什么高深的谋智和过人之处,能找个同学校的女生也不错。再就是,玉栋性格有些内敛,与人相处很被动,而凤舞很活泼热情,很讨人喜欢,为人处事很主动。身高相貌也都在凤鸣之上,配上玉栋是绰绰有余。 就这样,春节前爸妈便派人去林青山家里提媒,事情就这样促成了。 贾玉轩没想到,他弃之不要的表竟成了玉栋和凤舞的红娘,真像凤鸣说的那样,他和凤鸣只是玉栋和凤舞的缘份桥梁。 没办法,已经这样了,那也只有这样了。 知道了事情和来龙去脉,又能怎么样了呢。贾玉轩又回到了堂屋陪客人,他毕竟是家里的长子,按理说是要主持大局的。但他总觉得凤翔这次的做法有些欠妥。也就是说 ,凤翔就不该支持这件事情。还有就是,岳父林青山怎么也昏头了,春节初二去走亲戚,却只字不提这件事。 他们家明明春节前就去提亲了,大年初二去走亲戚的时候怎么不透露一下呢,岳母人憨直,岳父他可精明的很,凤鸣到底是不是他亲闺女呀。 两边的父母好像串联好的一样,就瞒着他和凤鸣。 贾玉轩又一次深有体会的感觉到,和妈妈对抗,最终妈妈总能压他一筹。 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也只有这样了。他了解凤舞,一颦一笑里都是毒计,家里添了一个凤舞,以后这个家恐怕就很难和谐了。 不过,也没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了。贾玉轩打量着有些窘的凤翔,心里这样想。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6章 凤鸣可没有丈夫那么睿智,她最不想面对凤舞那张既得意又幸福的毒蛇脸,当然也不去西拐屋陪客,只在厨房门口帮着择菜。 这时,姑姑出来,很严厉的给凤鸣使眼色,暗示她赶紧进屋陪客。 没办法,凤鸣不想拂姑姑的意,她情愿别人说她不懂事,也不想拂姑姑的意,因为姑姑是长辈,那一年爷爷生日,在老宅初次见到姑姑,当时姑姑就很关照自己。 有一种缘份是一见如故,她和眼前的姑姑就是这种一见如故的缘份。 于是,凤鸣只好忍着强烈而巨大的烦感,强装笑脸进屋去陪客。来客是自己的亲嫂和族嫂,都不是外人,凤舞却是她的痛。自己的亲姐姐恶毒还不能与外人道,如同心上的刺一样,外人看不到,只有自己痛。 能说出口的痛,都是痊愈的伤痛,说不出口的痛,才是正疼痛的痛。 族嫂一看到凤鸣进来,便说:“凤鸣还和小时候一样,爱躲人场。现在又不是外人,有啥可躲的,啊,凤鸣。” “没有,主要是我不太会说话。”凤鸣歉意的一笑。 小姑和三个女陪客全蒙了。因为四人都不知道凤鸣与女方家是啥关系。当然,小姑也知道莹莹就是凤鸣的亲嫂子,却不知道凤舞就是凤鸣的亲姐姐。凤鸣情愿去厨房帮忙也不愿陪客,她还以为凤鸣与未过门的女方并不熟悉呢。 只是刚才一听那位族嫂的话,才知道双方彼此很熟悉。既然熟悉,凤鸣就应该主动热情,往前站,可她刚才情愿帮厨房择菜也不愿进来陪客,肯定是不友好的熟悉关系。 玉荷却心知肚明,听了女方族嫂的话,嘴角扬起两抹不易察觉的蔑笑。 莹莹只觉得尴尬,她本来不愿来,是凤翔硬把她拽来的。此刻见男方几位女陪客听了族嫂的话一脸的疑问,只好难为情的笑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凤舞自幼就没把凤鸣放在眼里,此刻也是。于是,她用居高临下的气势,微笑着打量凤鸣,就跟初次相识一样。 凤鸣一接触到凤舞的微笑,就不寒而栗。因为她从凤舞的微笑里看到了跳跃的利刃。这是她从小见惯了的阴险之笑。 于是,凤鸣又一次起身出来了。 外边冷呵呵的,姐夫带着儿子正在东边墙根处玩耍。凤鸣也没地方可去,一个人杵在院里也很难看。于是,又到厨房蹲着帮厨师择菜。爸妈从堂屋出来看到凤鸣在厨房,怔了一下,很失望,但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妹妹玉莲从外边回来了,爸妈吩咐她去看姐姐的孩子。姐夫一得闲,立即进堂屋去陪客了。 玉莲带着姐姐家的孩子翻到了东边墙外玩,墙外是一片荒芜的洼地,像芦苇荡似的。其实,家属区原来和洼地是一个整体,成了家属区之后,才被填埋盖了房屋。然后,凡是临洼地的人家,便近水楼台先得月,都在墙外洼地整理出一片小菜园来。 爸妈在大门口和人说着儿子定亲的话题,因为厨房紧临大门,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凤鸣能感觉出来丈夫的妈妈很愉悦。 随后,爸妈回来,来到厨房,与两个厨师交谈了几句,很失望的看了看凤鸣,什么也没说便回堂屋去了。 玉莲一看见爸妈进堂屋,便赶紧带着小外甥翻过墙,向凤鸣这边奔过来,好像有很重要的话要与凤鸣说。 没等玉莲来到凤鸣跟前,小姑又一次来到厨房,一把扯起凤鸣,在门口让她洗了手,又把她扯到西拐房了。新笔趣阁 玉莲走了一半的路,看到凤鸣被扯进西拐房,只好又领着姐姐家的孩子去墙外玩了。 “成了公家的人,还是没半点长进,啥时候也上不了台面。”凤舞笑着说凤鸣。 对凤鸣来说,凤舞的笑,都是阴险利刃。她针对凤鸣的话,总能掐住凤鸣的七寸,让凤鸣既受辱,又无话可说,只有在心里甘气愤。 凤舞见凤鸣的脸色变了,却默不作声,便又说:“你是这个家的长媳,今天这屋全靠你撑门面了,可你老往外跑,就跟屁股上长了蒺藜,到底怎么回事?哪不舒服了赶紧去医院,别这样跑来跑去的……” 这样的场合,凤舞说的这番话,从莹莹和族嫂嘴里说出来才最合适,不应该从凤舞的嘴里说出来,毕竟今天是她定亲的日子。 而凤鸣是在场的男方家的唯一主人。 但凤舞知道莹莹和族嫂是不会斥责凤鸣的,那好吧,你们不斥责,我做姐姐的来斥责。否则,男方的几个女陪客还以为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是个不被尊敬的人,或者很不值钱的人。所以,她就要像训小孩儿一样训凤鸣。她这样做,就是要让男方的几个女陪客知道,凤鸣在她这里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只是个二傻子,白痴。这样,也让凤鸣收敛一样,不再接连往外跑了。 小姑和三个女陪客更吃惊了,还兼看不下去,嫌凤舞太放肆。一个还没过门的女孩,竟然反客为主,指责起男方家的女主人来了。二人这是什么关系,这种场面能说出这种话,之间该有多大的怨气。 三个女陪客是大眼瞪小眼的看向小姑,但小姑也是云里雾里的懵懂。三个女陪客见小姑犯懵,都望向莹莹。因为三人与莹莹相识,但也是那种不太熟悉的相识,因为莹莹是县社曹主任的小女儿,尽管曹主任已经退休了。 她们三个与莹莹的相识也仅艰于知道彼此是谁。 小姑知道莹莹是凤鸣的亲嫂子,三个女陪客却不知道莹莹是凤鸣的亲嫂子,更不知道莹莹还是未过门的新媳妇凤舞的亲嫂子。 玉荷心知肚明,面露称心之色,看笑话一样望向凤鸣。 莹莹被三个女陪客一望,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做为亲嫂,莹莹觉得凤鸣拿不住势,坐不住阵,不该老往外跑,但她又觉得凤舞说话太过份,凤鸣不仅是她亲妹妹,在男方这里还是长嫂呢,凤舞不该在这种场合用斥责的态度对待凤鸣。 “凤舞,今天可是你的好日子。”莹莹正色说。她是提醒凤舞,别在自己的好日子里闹不愉快,那只有对你凤舞不利。 对凤鸣来说,虽说她是凤舞的妹妹,可在婆家门里,论起长尊,她却是凤舞的嫂子。其实,在娘家她也是凤舞的姐姐,只是现在凤鸣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残酷的内情罢了。 但现在却是在婆家门里,怎么说凤鸣也是女主人,她凤舞却是新客,女主人被新客奚落,女主人总该有个态度吧。 于是,凤鸣便笑着说:“定亲这样的大事,最少也要二十来人出面,可现在只来了你们几个,还没有我们男方的陪客多,多难看。我一出去,最其码男方的女陪客少了一个,显得有些人好看一些吧……” 凤鸣说的是大实话。大实话不好听,小姑和三个女陪客都知道大见面女方家来这么少几个人,说好听点是寒酸,说不好听点是丢人。可知道归知道,谁也不会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就成白痴了。主家找陪客都找能说会道,又精明伶俐的,好让事情圆满,谁会找个白痴当陪客,故意把事情给说砸。 凤鸣说出来了。小姑觉得不可思议,三个女陪觉得难以置信。 明明不是白痴,说了白痴才说的话,难不成贾主任和吴科长生养的长子娶了个傻子。但这也不可能呀,堂堂的县棉厂一把手,怎么可能会娶个白痴呢。 小姑替凤鸣捏着一把汗,三个女陪客用余光去瞄莹莹和族嫂。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7章 凤鸣一说傻话,莹莹和族嫂的脸上就更挂不住了。挂不住又能怎样,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解释今天为什么来人这么少。要说农忙吧,地里还上着冻,河里还结着冰,现在没农话,正是农闲。要说家里没人缘,亲朋族人没人愿意出来,能把到莹莹拉扯来的人家,人缘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玉荷望向凤舞,一脸的怂恿。 凤舞刚才被嫂子提了醒,本来不敢再多嘴,被姐姐这一怂恿,又来胆了。 “来人再少,也是定亲仪式,总比没有定亲仪式要好吧。”凤舞不紧不慢的笑着说。 一句话击中了凤鸣的要害。 凤鸣不但没有定亲仪式,结婚时娘家那边近门和亲朋都不知道,当然也没有来一个人。因为近门和亲朋根本不知道凤翔两口参与凤鸣的婚礼。虽然后来补办了婚礼,但那是男方为了捞礼,没女方啥事儿,自然也没让凤鸣娘家参与。 从小到大,凤鸣总被凤舞掐住七寸,此刻也是。她无话可说了,但她也不拂袖离开,那会更难看。 一时,凤鸣很尴尬。 “现在我们县城里都不要定亲仪式了,都嫌老土,只有乡巴佬才在意定亲仪式。”小姑看不下去了,开始站在凤鸣这边说话。 爷爷生前曾在小姑面前说过,凤鸣如果能嫁过来,在妈妈那儿可能要遭受大委屈了。当时爷爷说姑姑,如果撞上凤鸣受委屈,她在场的话,一定要帮凤鸣一把。 现在凤鸣受委屈了,她这个做姑姑的当然要帮凤鸣一把了。 可她一帮凤鸣,不仅仅是凤舞难堪,女方来人都难堪,但她也顾不得了,只想解凤鸣的围。 玉荷赶紧给小姑使眼色,让她别管闲事,小姑故意装做没看见。 凤舞的脸腾的红了,但她也只有默不作声。莹莹和族嫂的脸也红了,做为女方的代表,真想拂袖走人,可没有那份底气,因为一拂袖走人,等于办砸了凤舞的好事。再就是,莹莹和男方家的关系很交厚,为了顾全大局,也只有默不作声了。 凤鸣感激的望向小姑,小姑也回应她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在说,有小姑在,别怕。 有小姑给凤鸣撑腰,玉荷也不敢再挑事了,精明的凤舞更不敢去针锋相对凤鸣了。 三个女陪客是云里雾里的懵圈,只感觉氛围怪异,双方的对话更怪异,可就是不知道这里面的曲曲弯弯。 从姑姑帮凤鸣说话,一直到定亲仪式结束,氛围虽说不热闹欢庆,但双方都不再针尖对麦芒了。 尽管如此,这一天,凤鸣还是像受刑一样,不仅仅是煎熬和伤痛,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对伯的不理解。 如果说丈夫的爸妈针对她,还情有可原,毕竟没有血缘关系。那自己的亲伯怎么可以针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呢,怎么会同意凤舞和玉栋定亲呢,她凤舞一个名牌大学生,要相貌有相貌,又精明伶俐,会讨人欢心,将来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来,为什么偏偏往自己身边挤呢,明明就是没安好心,见不得自己好,想挤到自己身边阴害自己。 直到下午后晌来客坐车走了,凤鸣受刑的感觉才稍微缓解一些。 晚上回到老宅,是她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结婚之后的每一个二人世界都是凤鸣最幸福的时候,但今天这个二人世界,凤鸣幸福不起来。 “难以置信,就像恶梦一样。”凤鸣和丈夫并排坐在床上,她叹着气说。 “又不在一起住,你担心什么?”贾玉轩安慰凤鸣。其实,他嘴上安慰凤鸣,心里也是很顾虑。爸妈身边多了一个不善的凤舞,不仅凤鸣以后在爸妈那儿讨不到半点好处,恐怕连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在凤舞的算计之中。 “虽不在一起住,以后碰面的时候多着呢。”凤鸣不悦的说。 然后凤鸣又说:“不过,不在一起住真的是太好了。” 不在一起住真的很好,虽说碰面的机会多着呢,可碰面的机会毕竟是有数的,不会三百六十五天都碰面的。 有了这样的自我安慰,凤鸣的坏心情才稍微缓和了些。丈夫见凤鸣的心情晴朗了,自然也如释重负,因为这省了他花心思去安慰她了。但同时,他又替玉栋惋惜,因为玉栋的脾性像爸,而凤舞又那么的不善。 “玉栋摊上凤舞,这辈子都被她吃定了。”贾玉轩苦笑着说。 凤鸣轻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贾玉轩又说:“我比你都了解凤舞有多可怕。” 他说罢,望着凤鸣,并揽住了她。 贾玉轩又说:“凤鸣,和凤舞这样的人生活在一个家庭,我能感同身受你从小到大遭受的那些苦难。” 贾玉轩又说:“我现在才真正的理解在我们刚相识的时候,在我办公室你一提起小时候的遭遇突然泪流满面了。” 贾玉轩又说:“我认为你从小遭受的那些苦难,大多来自于凤舞的邪恶,因为她是性本恶的。” 贾玉轩又说:“不过,放心,水来土淹,兵来将挡,她再邪恶,尽管放招儿,我们接招就是了。” 这让凤鸣很感动。除她之外,终于有人知道凤舞的可怕了。 因为凤舞精明伶俐,又会察言观色,见什么人就说什么话,又很随和,所以,林家村的人经常在伯面前夸她懂事儿。伯平时虽然也嫌凤舞心不正,却不知道她的可怕。 被感动的凤鸣伸手抱住了丈夫。知她者,她的丈夫玉轩也。 就这样,于凤鸣来说,凤舞和玉栋定亲的不祥之事被暂时给搁置起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凤鸣和丈夫又恢复了不是蜜月胜似蜜月的美好生活。因为过了正月十五,凤鸣就开学了,棉厂是过了正月十六才正式上班。???..Com 二人趁着开学之前,是天天腻在一起,即便贾玉轩去棉厂值班,凤鸣也像个跟屁虫似的,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二人或待在老宅享受二人世界,或去棉厂凑热闹。 棉厂虽然还没有正式开工,但有轮值人员,办公室有炉火。轮值人员围着炉火闲喷,不知谁弄的红薯和带皮罗生儿放炉火上烤,满屋的红薯和罗生儿香味,还有人从家里拿来的蒸馍烤着吃,轮值人员聊着吃着,吃烤食吃得都跟描了黑嘴唇一样,说说笑笑很是热闹,有时候不轮值的人员嫌待在家里太无聊,也会寻到棉厂里凑热闹。 但凤鸣和贾玉轩的好日子,在正月十五那一天的中午被打乱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8章 正月十四下午后晌,爸爸兴冲冲的来老宅了,一来就开始帮着收拾院子,每次来都这样,先归置院里的杂乱物件,然后手持扫帚刷刷的清扫院子。 这一天,爸爸收拾了院子,临走之前,让儿子儿媳明天去那边吃团圆饭。 其实,爸爸就是专程来通知儿子儿媳明天回那边吃团圆饭的,只是顺便帮着收拾了院子。 但是呢,即便爸爸不来通知,明天晚上贾玉轩也会带凤鸣回爸妈那里吃团圆饭,毕竟是正月十五的团圆夜。 做爸妈的也知道明天晚上儿子会带凤鸣回他们那边,但爸爸还是多次一举的来通知,主要是爸爸想来老宅看看,想帮儿子做点什么。如果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老宅看看,他在儿子结婚后便感觉不方便了。 正月十五的上午,贾玉轩就带凤鸣回爸妈那儿了。他想趁着凤舞没进这个家门之前,让凤鸣和爸妈多增加些感情。十五是个团圆日,不仅过来吃团圆饭,连午饭也要在爸妈这边吃。当然,也不是白吃,他带了几斤牛肉和糕点。 可到了之后,发现凤舞也在。 原来,凤舞昨天就来了,她提前赶过来过十五,然后再和玉栋一起回学校的。 若知道凤舞在,贾玉轩就不会带凤鸣上午过来,他会在晚上带凤鸣过来点个卯,顺便尝一口团圆饭就走人。 没办法,既然来了,再走人就显得他贾玉轩太小气了,那就留下来看看长袖善舞的凤舞如何表演吧。 但凤舞一直都和玉栋呆在西拐房里,房门紧关,也不知二人大白天在屋里做什么。 中午的时候,凤鸣和丈夫在厨房给爸爸打下手,妈妈在厨房门口择菜。 午饭做好,爸爸在外边喊了几遍,凤舞和玉栋才出来。 玉莲不在家,她是高三,学校初八就开学了,正月十五放假,她吃了早饭就去小姑家了。 一家六口人围桌进食,爸妈坐主位,凤舞挨妈妈坐,贾玉轩挨爸爸坐,凤鸣挨着丈夫坐,另一边是玉栋,不过二人相距的空间很大。 凤舞有眼色,不时的给妈夹菜,说着妈最爱听的称心话,玉栋见凤舞给妈夹菜,他赶紧给爸夹菜,一时,凤舞和玉栋唱起了主角,倒没有贾玉轩和凤鸣什么事了。 凤鸣扭头望向丈夫,眨了眨她那漆黑如夜的眼睛,丈夫回应她一个微笑,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放她面前。 “亲姊妹俩,怎么就没有话说呢。”妈妈望着不说一句话的凤鸣,表情很复杂的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给凤鸣说话。 凤鸣有些受宠若惊,尽管婆婆说的不是啥好话,还有些煽风点火的味道,可婆婆毕竟主动理自己了。 “哦。”凤鸣哦了一声,不知如何回答,便歉意的一笑,算是回答了,然后望向贾玉轩,见他没什么表示,便继续专注的吃饭。 “其实,我和她没任何血缘关系。”凤舞笑着说。 这句话无疑是颗炸弹,把凤鸣给炸懵了。 “你瞎说什么?”凤鸣生气望着凤舞,气得把筷子都放下了。 贾玉轩也是难以置信的望着凤舞。 可爸妈和玉栋却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早已知道了一切不为外人所知的神秘内幕。 “怎么回事呀凤舞,你把事情说清楚吧。”贾玉轩啪的放下了筷子,突然恢复了在棉厂工作时的威而不怒,双目如剑的注视着凤舞。 凤舞可是领教过贾玉轩的厉害,不过,此刻她却不怕他。 “凤鸣一出生就没什么亲人,我伯看她可怜,怕她冻死,就收留了她,对外说是自家的女儿,其实,她和我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有嫂子和她不知道。”凤舞言辞凿凿,说得跟真的一样。 事实上凤舞说的就是真的,但却没有把真相全部说出来。比如说,凤鸣是后娘的亲生女儿,比如说,后娘是被李家舅舅给害成这样的。因为凤舞知道,如果将这些真相说出来,凤鸣就有了亲娘。她才不愿意让凤鸣有亲娘呢。再就是,她凤舞说了这些真相,如果凤鸣回去给伯告状,伯知道了会抽死她。还有就是李家亲舅也会被人唾弃,说不定还会负法律责任。可她凤舞心知肚明,李家舅舅才是她凤舞的亲舅。 她凤舞只把凤鸣不是伯亲生这一项对外人说出来,伯知道了也不会饶她,但却不会太严重的惩罚她。 贾玉轩收起了工作时的怒而不威,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然后,他扭头说身边的凤鸣:“吃饭。” 贾玉轩深知凤舞的狡猾和不善,但她刚才的那番话,他认为有可能是真的。任岳父的韬略,很可能当年收留了走投无路的岳母和凤鸣这母女二人。.CoM 这也正好吻合了他当初的怀疑。那次他和凤鸣去医院看望岳母,当时他就非常怀疑凤鸣与岳父一家人没有血缘关系,而是岳母带蒌嫁给了岳父。 带蒌嫁人就是怀了别人的孩子嫁人。 刚才听了凤舞那番话,贾玉轩更坚信了当初的怀疑。 凤鸣手持筷子,却没有心情继续吃饭了。她此刻连拿筷子的心情都没有。她一直注视着凤舞,突然感觉上天太慈悲了,不怪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千真万确呀,连凤舞这种人都生活得这么好,上天也太慈悲了。 凤舞要的就是凤鸣这个样子,怒不可遏,还无可奈何,干生气,干愤怒。于是,她一边给妈妈夹菜,一边津津有味的进食,还一脸的小得意。 “吃饭。”贾玉轩又一次提醒凤鸣,还用胳膊碰了碰她。 凤鸣像没听到一样,还是一直注视着吃饭的凤舞。 “就算我不是伯的亲生,可从小到大,伯从来没有因为我本质太坏而打骂过我,还总是担心我被某个人阴害。不像某个人,从小到大,因为经常搬弄是非,经常被伯掌嘴,经常跪地求饶……”凤鸣望着得的凤舞,用生硬的语言揭凤鸣的短。她就是要激怒凤舞,也让凤舞尝尝在全家人面前无地自容的感觉。 凤鸣这番话不但揭了凤舞的短,还揭露了她不善的人品。只有品行不端才会被掌嘴。 凤舞本来很风光,想让凤鸣在玉栋家人面前难堪,抬不起头,也让贾玉轩没面子。凤鸣刚才这番话等于扒光了她虚假的伪装,将她给扒得赤身裸体,一丝不挂,还是当着玉栋全家人的面,她哪里受得了。 “你瞎吣些什么!”凤舞大声说着,啪的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爸妈和玉栋都吃惊的望向凤舞。 贾玉轩却用欣赏的眼光望向凤鸣,给以很赞的微笑。 “我说的都是事实。”凤鸣仰望着站起来的凤舞,一字一句的说。有丈夫在身边,她什么也不怕。 凤舞浑身哆索,说不出话。突然,她离开座位,来到凤鸣面前,伸手扯住了凤鸣。 “现在咱俩就回家向伯求征你说的话,证明给玉栋听。”凤舞很暴力的扯凤鸣。她这是给自己找台阶下。大概是想将凤鸣扯到外边,人高马大的她,好用武力给凤鸣点颜色。 凤鸣被凤舞很暴力的扯起来了,贾玉轩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抬起胳膊用力一扩,将凤舞的手扩掉,将凤鸣拉在自己身后。 “爸!”贾玉轩望向爸。 “端饭碗回自个屋吃去。”爸站起来,冲着玉栋大声说。 玉栋扯着凤舞去西拐屋了,然后又折回来端了饭菜。 贾玉轩和凤鸣当然也没有心情再坐下来吃饭了。 “我们回去了。”贾玉轩歉意的对爸妈说。然后牵碰上凤鸣的手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回头说,“晚上不回来吃饭了。” 爸爸一脸的失望,起身一直跟到大门外。 妈妈一动不动的坐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平静,继续进食。这样的场面她也不想看到,她本来是想让姊妹俩说些什么,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从内心来说,她并不是针对凤鸣,尽管她特别厌恶凤鸣,可凤鸣已经是轩儿的媳妇了,即便厌恶她,也不会当着轩儿的面来针对她,更不会在这个团圆的日子针对她。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49章 一个月之后,也就是阴历二月中旬,崔玉环去世了。 崔玉环就是林青山的妻子,凤鸣的娘。 在凤舞定亲的第二天,崔玉环就病倒了。 突然病倒的原因,就是凤舞的定亲。 其实呢,玉栋家里派媒人来提亲,林青山本来是死活也不同意的,他认为凤舞没安好心。可凤舞却鼻子一把泪一把的说,她和玉栋一个学院,早就自由恋爱了,再就是,她和玉栋谈恋爱时,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贾玉轩的弟弟,这与凤鸣没任何关系,还有就是,她和玉栋已经那个了,如果不嫁玉栋,嫁别人会被嫌弃一辈子的。 林青山一听,女儿已经和人家那个了,也没辙了,也只有同意的份了。但他觉得这很丢人,姐妹俩嫁到一家,外人会怎么说,好像他林青山的女儿没有别人可嫁,只会攀高枝,粘上这一家了。 因为觉得丢人,大年初二贾玉轩带凤鸣走亲戚,他是只字不提凤舞的事情,他还以为贾玉轩和凤鸣都知道呢。 虽说同意了,他还是觉得凤舞没安好心,定亲这一天,他本来打算只让族嫂领着凤舞过去算了。可凤翔已经知道凤舞是他亲妹妹,觉得那样对凤舞太没面子,于是,便在县城找了辆面包车,硬拽着莹莹去参加了凤舞的定亲仪式。 崔玉环之前的病本来就没有彻底痊愈,只是凤鸣的结婚冲散了她的病情,就跟冲喜一样,把病给冲走了。眼看着她崔玉环就是健康人一个,凤舞突然来这一出,她有些接受不了,可又说不出口,因为在外人眼里,凤舞是亲生女儿。所以,这次病倒,就特别严重,加上倒春寒的天气,不到一个月就离开了。 她好像一棵绝望的榆树,再也不愿意向这个家庭奉献她的榆钱了,这一次她好像很想病倒,很想离开这个世界,只想赶紧走掉。 凤鸣是过了正月十五开学回学校的,但开学的第一个星期下起了大雪,路面很滑,贾玉轩担心她一如既往的回来,路上不安全,提前打电话安置她,等路面上的雪化净了再回来。 这次倒春寒的时间特别长,开学后的第三个星期路面的结冰才彻底化净,凤鸣给贾玉轩打电话说,星期五她一定要回来的。 在凤鸣回来之前,贾玉轩去了一趟林家村,名义是探望岳母岳父,主要是想向岳父打听凤鸣的身世,因为凤舞亲口说她不是岳父的亲生女儿。 去到林家村,才知道凤鸣娘又住医院了。 贾玉轩开车赶到子首乡卫生院去看望,当他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岳母时,便知道情况不妙。 还不到四十岁的岳母,除了那双眼睛还会动,她整个人完全就是一个没有生命迹像的活尸,只是她一看到贾玉轩,突然激动起来。 “凤鸣……凤鸣……凤鸣……”她吃力的呼喊着凤鸣的名字。 贾玉轩顾不得理会岳母,他立即找来院长,强烈建议把岳母赶紧转到县人民医院。 “她就是刚刚从县人民医院转调过来的,已经没有转院那个必要了。”院长说。 院长又说:“我是不建议她住院的,可家属过意不去,非要住院。” 这让贾玉轩感到很突然,他知道岳母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得让凤鸣赶紧回来。”贾玉轩对林青山说。 他赶紧回到县城就给凤鸣打电话让凤鸣回来,因为他坚信岳母就是凤鸣的亲娘。 他要让凤鸣见岳母最后一面,大概岳母也是为了见亲生女儿最后一面才一直撑着这口气吧。 凤鸣一接到贾玉轩的电话就立即请假回来了。 等贾玉轩开车带着凤鸣赶往子首乡卫生院时,岳母已经出院回家了。 大概已经是没有住院的必要了吧。 二人赶紧到林家村的家里,岳母已经神智不清了,可她口里却一直念叨“凤鸣凤鸣”。 凤舞先凤鸣十来份钟回到了家,今天贾玉轩一离开林青山就去邮政所给凤舞打电话了。她凤鸣现在名义还是崔玉环的亲生女儿,亲娘快死了,她这个亲生女儿当然要守在母亲跟前。 贾玉轩扯着凤鸣赶到崔玉环的床前时,凤舞正站在床前拉着崔玉环的手,一边哽咽,一边说着不想崔玉环死的话。 周围簇着林青山,玉翔,还有崔玉环的两个娘家人。 有几个村里人正在外间整理崔玉环的寿衣,还说要趁着崔玉环清醒给她穿上。 贾玉轩一把推开了凤舞,将凤鸣推到前边。 “快叫妈,妈能听到。”贾玉轩催促凤鸣。 凤鸣拉起崔玉环的手,哇的一声哭了。 “妈,你在我们家做牛做妈的劳作,我从小都看在眼里,只想着有等自己能力了就好好孝顺你,可你怎么不给我尽孝的机会呢。”凤鸣泪流满面的哭泣。 这也是凤鸣的肺腑之言。 崔玉环本来没有生活迹象了连双眼也是半闭着,一听到凤鸣的哭声,突然睁开了双眼,吃力的想张嘴说什么,可已经说不出来了。 “妈,我是玉轩。”贾玉轩赶紧将岳母和凤鸣的手抱在胸前。 崔玉环一看到贾玉轩,仍然激动不已,可就是说不出来话。 “我明白,我明白,妈,你放心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凤鸣,让她做最幸福的女人。”贾玉轩说。 崔玉环能听到贾玉轩的话,听了他这番话,她似乎突然如释重负,再也不留恋这个尘世了,没有生命迹象的嘴角,咧了咧,似乎是在笑。 她带着笑离开了这个世界。 崔玉环的丧礼,在林家村的人眼里很隆重。 凤鸣是出门闺女,披麻戴孝为崔玉环送终,但她还不相信躺在棺材的后娘是亲娘。 凤鸣还一直不相信那是自己的亲娘。尽管贾玉轩一再说她是亲娘,凤鸣却不相信。因为从小到大,娘一直都偏向凤舞,哪有亲娘偏心外人的。 娘的葬礼过去之后,凤鸣就返回学校了,可贾玉轩的心里却很沉重,因为他坚信那是凤鸣的亲娘。于是,在岳母一七的时候,他去林家村给岳母祭七了。祭七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向岳父打听凤鸣的身世,但林青山一口咬定说,凤鸣就是他亲生女儿,还气愤的大骂凤舞心不正,瞎胡编。 但贾玉轩却从岳父那虚张声势的气愤里看到了演戏的成份。 贾玉轩离开林家村回县城的一路上,心里都对岳父有了阴影,认为他在对待凤鸣的身世上不道德。凤鸣应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为什么亲生母亲同居一室二十年不让她相认,为什么让凤鸣的亲娘临死之前都不能听到自己亲生女儿认她这个亲娘并站在亲生女儿的立场上喊她一声亲妈。 以前对岳父的好感和敬佩在这一刻都化做了鄙视。他之前听莹莹的妈骂过岳父不是东西,当时他是局外人,不好多言,可现在,他也想骂岳父林青山不是东西。 真不是个东西。他心里暗骂。 当他回到棉厂西门外的公路上,没有开车下路进厂,而是停在路边,思绪嘈杂而纠结。 每当他要办的事情不尽人意,或者没有办干净,他便会如此。如果开车进厂,等于给这次出门办的事情画上了句号,完美了,终结了。出门办的事情没办干净,或不尽人意,他进厂之前的心情会猛的一沉重,这种沉重像一种提醒,也像一种尖锐的警告,迫使他停下车来,重新梳理思绪,要如何完善不尽人意的事宜。 此刻也是如此,他在路边停了几分钟,突然掉转车头去了县城一中。 “哥,想和你聊聊,中午咱俩坐坐吧。”他见到了凤翔说。 从认识凤鸣到现在,以前称凤翔为林老师,领了结婚证之后称凤翔为哥,他也很愿意称凤翔为哥,这是对凤鸣的尊重,论辈份他也应该称凤翔为哥,尽管他比凤翔大三岁。 凤翔抬腕看了看表,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春季的学校杂事少,除了毕业班在紧张的备战,学校倒没别的杂事。他给校长打了招呼,就提前离校,和贾玉轩去了那家面馆。 现在的那家面馆没之前实惠了,因为老掌柜身体不好,不管面馆的事情,换成小掌柜当家,重新装修了门面,招了两个年轻好看的女服务员,给人感觉窗明几净,很舒服,但饭菜不实惠了。因为来习贯了,一中的老师一出门还是习惯性的会来这里。 二人点了菜和面,两瓶啤酒,贾玉轩提前结了账。 贾玉轩从来不在刚坐下吃饭时就谈事情,而是在饭局了尾的时候,吃的差不多了,才开始进入主题,聊正事。 这次也是。 “妈走了,我知道她是凤鸣的亲妈。”贾玉轩在进餐接近尾声时,望着凤翔说。 “哦,是伯告诉你的吧。”凤翔对贾玉轩的话毫无惊诧之情。 这等于坐实了贾玉轩一直以来的猜想和怀疑。 对于凤翔的话,贾玉轩没有说是,因为岳父对凤鸣的真实身世讳莫如深,根本就不告诉他真相。但他也没有说不是。如果他说不是,估计凤翔也不会如实相告他。所以,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直接按他自己的需要来引导凤翔,继续聊凤鸣的身世。 贾玉轩说:“妈去世前,守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到死都没相认,我觉得这很残忍……” “你不懂。”凤翔打断他说,“农村不比城里,一个村子就是一个世界,就像没有口的蒌子,如果不通过上学或者某种特殊关系摆脱掉,一辈子你也走不出来,一旦你被贴上某种不光彩的标签,到死你也揭不下来。凤鸣小的时候,伯是出于对凤鸣和后妈的保护,当然也是出于赎罪,便说凤鸣是我妈亲生,凤舞是后妈亲生,目的让凤舞替凤鸣承受那种非议。可等凤舞和凤鸣长大了,因为凤舞会来事,太有心机,如果让她知道了亲娘是后娘,她在谈笑间就能把凤鸣和后娘给算计了。” 凤翔又说:“其实,我也是在凤舞那次在学校散布凤鸣的流言时,知道真相的。当时我也问伯,凤鸣大了,为什么不让她知道自己的亲娘。伯说怕凤舞动心眼,可那次伯给我说凤鸣的身世时,正好被在家里的凤舞听到了。伯一看瞒不住了,本来打算告诉凤鸣呢,他都去县城凤鸣的亲舅家那儿了。可凤舞在伯赶到之前,用谎言从凤鸣那几个亲舅家拿走了一万多块钱。后娘知道了是死活也不让伯告诉凤鸣实情,伯在家从来也没有按后娘的话来行事,可那次后娘是哭着求伯的……” “为什么?”贾玉轩不解,“守着亲生女儿二十年,却不让相认。” “后妈说出的理由伯也认了。”凤翔说。 “什么理由?” “你猜。” “怕外人嫌弃凤鸣吗?” “不是怕外人嫌弃凤鸣,是怕你嫌弃。” “她住院时,我暗示她我已经知道了。”贾玉轩惋惜的直接把筷子放下了。 “是呀,后妈就是不想让凤鸣知道。大概是怕凤鸣在心灵上太孤单吧,伯也不是亲的。” “明白了。怪不得那次她说是凤鸣的千古罪人呢。”贾玉轩叹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贾玉轩和玉翔分开,回到厂里,立即给自己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告诉母亲,他想吃爸妈做的饭了,他晚上下班要回去吃饭。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0章 早上醒来,凤鸣是心情很愉悦。因为今天是星期五,她要在下午最后一节课请假回家——最近半年,每星期五她都如此。 结婚之前,一个月才回去一次,每次都是打着领工资的旗号,实际上是想心上人了。结婚后,每个周末都回去,明正言顺的回去,不用再打什么旗号了,因为也没有旗号可打了,总不能每逢星期五就回去领工资吧。 就是想丈夫了,就是要回去,反正结了婚,合法夫妻。 现在,供销学院的师生都知道她已大婚了,每个星期五提前一节课回去,就纷纷说她是为了和丈夫干那个。刚大婚时那样说,现在也那样说,并且,现在还加上一句,这都快半年了,还没有干够吗,咋还每个周末就急着回去呢。 她就是急着回去,就是想和丈夫过二人世界。 记得结婚一星期之后她回学校,每天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盼着星期五。 回学校之后的第一个周末,天气很冷,走的时候也没和丈夫约好周末回去,她回去之后便直接去厂里了,丈夫却回他们的家了。第一次摸方向盘的陈科长开车送她回家,用过晚饭,丈夫早早冲好两个暖水袋,放进被窝,二人坐在床上暖好了被窝,宽衣睡觉,丈夫刚开始向她汇报工作,外边的院门被拍响了,还传来靳主任的声音。 丈夫一听见靳主任的声音,昏暗之中,只听他痛苦而懊恼的大叫一声,停止了向她汇报工作,赶紧穿衣起床。 “我不能原凉自己,当时明明可以强行阻止陈科长开车的,却纵容了他,害了他。”当时丈夫还懊悔不止的说。 丈夫以为陈科长开车回去时出车祸了。 出去开了院门,一问靳主任,原来是一级棉垛失火了。 靳主任说,纵火者也逮住了,是外场以前的棉垛主管。靳主任说,逮到他之后,陈科长二话不说就打了他两耳光,然后塞进面包车要直接送派出所。唐厂长等人认为要先汇报给丈夫贾玉轩,便赶紧让靳主任及一名前场现任主管连夜骑车来家向丈夫汇报。 当时丁厂长不在厂里,丈夫不放心,让她先睡,丈夫开车又折回厂里去处理,一直到半夜才回家。 其实她一直没睡,就躺在被窝里等他。 丈夫回到家里,凤鸣一动不动的装睡,丈夫以为她睡着了,脱衣之后轻轻躺在她身边,本来平躺的她,等丈夫一靠近就立即翻过身,面向丈夫,像个热呼呼的奶狗一样抵在他那不太温暖的怀里。丈夫柔声问,醒了?她没有吭声,依旧装睡。丈夫抱臂暖热自己,然后拥住她,耳鬓厮磨的轻声轻语的呼唤,凤鸣。她睡梦一样的嗯着,就是不睁眼。丈夫说“我想给你汇报工作”。 她一直装睡不回应,呼吸均匀的跟睡着一样。 大概丈夫从她的呼吸上,感觉她正熟睡。 蜜月中,已一星期没向老婆汇报工作了,现在老婆就躺在丈夫怀里熟睡,丈夫热烈如火,却又实在不忍心弄醒老婆。没办法,怀里躺着老婆的丈夫,只好自给自足,自食其力,他自己动手把伟大而惊天动地的私事给悄悄解决了。 丈夫一解决完毕,她也彻底“醒”了,伸胳臂搂住了丈夫的脖子,压抑着开心,低声坏笑,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很成功的完成了恶作剧,笑问丈夫要不要向她汇报工作。 丈夫才知道她刚才是装睡。被老婆见证了自力更生,丈夫有些尴尬。 没有灯,昏暗之中她也能感觉到丈夫那巨大的尴尬。真是难得一见,丈夫也有尴尬的时候,还是那种尴尬的私事。 为了掩饰尴尬,丈夫翻身扑在了她身上,嘴里还说着“看我不生吞了你”,开始很放肆的亲吻她,前所未有的热烈,一边亲吻一边问她喜不喜这样。 她被吻得喘不过气,笑着说不喜欢,丈夫依旧不放过她,嘴里说着“我心意,习惯就会喜欢的”,继续吻个不停。 当时虽说是冬天,她和丈夫都在享受热烈的盛夏。 结婚之后,她没有觉着冬天寒冷。 今天,心情愉悦的她终于等到了下午后晌,像以往一样,提前一节课请了假,乘公交去气车站坐上了回县城的车。 正是四月天,热风扬着沙尘,疯子一样的胡乱刮着,携裹着杂物呼的一下刮到车窗上。车外的田野里,麦子正拔节,绿油油的麦棵像茂盛的青春少年,虽被刮得东倒西歪,却扭动着正茁装成长的身躯,随风劲舞。 四月的天气,昼长夜短,一个小时的路程,下车坐三轮回到棉厂,太阳还老高的挂在西天上。 从西门进厂,步行穿过那条贯通整个棉厂的宽阔水泥路时,她看到棉厂的职工,正扎堆做着可有可无的杂活。 前场的男职工,有的扎推往仓库运送帆蓬,有的扎堆在集中那些专门用于固定帆蓬的青石。车间楼的阴影里,一堆一堆的女职工则集中帮仓库整理包布。 车间里狼烟四起,男女职工都在大扫除。 整个棉厂就像战争结束清理战场一样。 半天就能做完的话,在这个棉厂悠闲的季节,职工们会做上十天半月,因为要拖到大放假嘛,半天做完了,明天就没活可做了,没活可做,就游手好闲了,像溜街狗一样在棉厂乱蹿就不好看了。 这让她想起了供销学院那些年龄不一的社会学生,每到星期天,或下课时间,就像溜街狗一样,在学校里乱蹿,名为大学生,其实他们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与真正通过高考的大学生差着一层天呢,毕业了只能回原系统单位。毕业证也只有本系统单位承认,出了供销系统都没人承认。???..Com 棉厂的职工呢,名义是公家的人,其实,一大放假,那些一头沉的工人回到家里,往庄稼地里一钻,就成了泥腿子。 和供销学院的学生一样,名为大学生,只是顶个大学生的名罢了,将来一毕业,都滚回自己的原单位去吧。 最其码,她在下课的时间,会安静的看些书。没结婚之前的礼拜天,都是钻图书馆,而不是乱蹿。 这尘世的人,大部份就是来虚度年华的。大部份人都是白来人世一趟。 凤鸣在十多岁的时候,就深知不能白来人世一趟,却不知道怎样而为才不算白来。她有时候会很郁闷焦虑,明知道不能虚度人生,却又无所而为。所以,从小到大,她把闲时间都用来看书了,用以抚慰内心世界那种虚度年华的郁闷焦虑。 结婚后,即使丈夫向她汇报工作时,这个问题也会一闪而过。她在最幸福的时候会突然恐惧:此时此刻是不是虚度人生?此时此刻上天是不是嫌我太幸福了? 结婚之后,她在享受幸福的同时,也心生恐惧。她总是害怕上天会突然之间把她的幸福给收走。 此刻,她趟着从四年八方刮来的夏风,披着浓郁的金阳,走在她和丈夫无数次走过的那条宽阔水泥路上,想着丈夫的那些甜蜜的心意,幸福便向潮水一样,从她的心间蔓延而出。 但幸福里也流淌着恐惧和担心。 上上个星期她回来,在棉厂吃了晚饭,和丈夫回到老宅,烧水洗了澡,准备关门享受二人世界,有人带着礼品寻到家里来,还带了下酒菜和酒,求丈夫往棉厂给安排人。 这个人不是外人,是爷爷生前朋友的儿子,就是送爷爷几套泥塑玩偶的那位朋友的儿子,他让丈夫给安排他的儿子。 丈夫还纳闷呢,听说他们全家都搬南方去了,在那里办的玩偶厂很赚钱,当初他父亲还回老家招工,为何不让自己的儿子去南方自家厂里工作,非要安排在老家的棉厂。 对方说,这个儿子是前妻生养的,从小就没跟他生活,前年他让这个儿子去南方自家厂上班,现在的妻子不容这个儿子,儿子正是叛逆年龄,就睹气回来了。他便想在老家给这个儿子安置个正经工作。也没有别的门路,就只有来找丈夫了。 因为是爷爷朋友的儿子,丈夫也不好拒绝。 正是舒适的夏季,丈夫将厨房的灯给拉到外边,二人坐在厨房南边的枣树下,吃过晚饭的丈夫陪客人喝酒,说着前朝旧事,聊着家长里短,一喝就是两个多小时,她在房间里太无聊,便躺在床上看文学杂志。 丈夫将客人送走,回到房间,带着酒气躺在她身边,拥住她,开始给她宽衣,嘴里还说着“我要向你汇报工作”。 她正看杂志到兴致处,想把那篇文给看完,便一把推开丈夫说,我现在没那兴趣。 丈夫不依不饶的说着“我心意,却之不恭”,又继续给她宽衣,她又一次推开丈夫说,你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 丈夫笑了起来,一把夺了她手里的杂志,一脸诡魅的熄了灯,嘴里说着“心领不算,身体领才算”,然后开始汇报工作。 有的时候,他的心意,她必须感激涕零的接受,哪怕她当时不需要,也要感激涕零的接受。那可是他的心意呀,她曾经荒凉的世界是从丈夫出现的那一刻起才开始泛起生机的,如今已是郁郁葱葱,繁花似锦,五彩缤纷。 丈夫的心意是阳光,她的世界是因为丈夫而多彩的。 曾经向往的美好和幸福,现在已经完全属于她,她就牢牢的抓在手里,摸得着,看得到。 美中不足的就是,幸福之余,恐惧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1章 此刻,凤鸣自信而幸福的走在那条贯穿整个棉厂的宽阔水泥路上,望向那些无所事事干杂活的职工,知道他们在干无所事事的杂活,以前她也干过。上午对付一两个小时就下班,无聊的职工便溜街狗一样在厂里乱蹿,下午后晌再对付一两个小时,一天的工作结束了。 那些职工也望向她,知道她这个相貌精致又怪异的林会计从学校回来是为了和棉厂的王行房事,更知道棉厂的王背着父母娶了她,对她爱之不够。 于棉厂的职工们来说,贾玉轩娶她,既不可思议,又羡慕不已。都觉得她是一步登天,得到了本不该她得到的东西,同时又觉得他们的王是鬼迷心窍了。但这是没办法的事。这个世界很玄学,出类拔萃的人间男女也很玄学,他们的王更玄学。否则,怎么会看上相貌怪异的林会计呢。 桔红色的阳光很浓郁,将棉厂所有物体的影子都拉得很长,这预示着这个白天很快就要结束了。 凤鸣穿过内场与外场的交界处,穿过门洞,进入办公区。办公区没有一个人走动,大办公室里有人正谈论大放假的事,言谈里流淌着无法掩饰的欢欣。还有人提及孙玉玲,好像在说她请假怎么怎么了。 凤鸣便不由得想:估计老孙又流产了。 办公区没有人走动正合她意,她实在不想碰上任何人。一旦碰上人,她都羞于打招呼,还必须硬着头皮打招呼。因为她回来的太频繁了,她自己都嫌频繁。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回来这么频繁,就是为了和丈夫干那事。 上星期她回来,曾经问丈夫嫌不嫌她回来的太频繁。丈夫说一点也不戚繁,不但不频繁,恨不得将她栓在裤腰带上让她寸步不离。丈夫还理直气壮、没羞没臊的说,趁着毕业之前不要孩子,就要回来得频繁一些。 所以,有了丈夫那番话,她不但这个周末一如既往的回来了,毕业之前的所有周末她都要一如既往的回来。当然,寒暑假除外。 她趁着办公区没人走动,就跟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快步走向丈夫的办公室。 丈夫的办公室敞开着,她走进去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青春少女正坐在丈夫的办公桌里面,俯桌翻看着什么,那悠然自得的神情,俨然屋室的女主人。新笔趣阁 凤鸣一步跨进去,就愣住了。 她从认识丈夫到现在,进这个办公室如走小路一样频繁,可她从来都没有往丈夫的办公桌里面坐过,因为那是丈夫办公的位置,可眼这个青春女孩,竟然如此悠闲自得的坐在丈夫办公的位置上。 凤鸣怀疑那女孩儿是新来棉厂上班又有家庭背景的千斤小姐,就像以前省城那个洋女孩儿一样。 “你谁呀?”凤鸣吃惊的质问对方。 对方一看到凤鸣,笑着站起了身。 这时,贾玉轩从内室走出来。 “她谁呀?”凤鸣不悦的问贾玉轩。 之前,省城那个洋女孩追丈夫的时候,凤鸣曾亲口对贾玉轩说过,她尊重他的选择,即便丈夫选择了省城那个洋女孩,她也不怪丈夫。 可现在不同了,她嫁给了丈夫,他们是合法夫妻,不可能容忍这种事的。 “我小妹。”贾玉轩笑着说,“春节回爸妈那儿,不是见过吗。还有玉栋定亲那天,不都见过吗。” 哦,原来是玉莲。凤鸣恍然大悟。也只有亲妹这样做才让她欣然接受,心里平衡。否则,那就不正常了。 不错,春节是见过,玉栋定亲那天也见过她。当时只是见过,也没有说话,再加上当时天冷,穿得严实,现在夏天,穿得单薄,又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哪会记得住。再说了,她是个脸盲,不重要的人见一百次也记不住。就像丈夫的同学白杨一样。不过,结婚那天记住了白杨,结婚以后再在学校里碰到白杨,她一下子就能认出他。 这时,玉莲已走出办公桌,来到凤鸣面前,笑盈盈的说:“你是大嫂吧。” “嗯。”凤鸣很喜欢的点点头,“谢谢你。” “谢我什么?”玉莲问。 “谢谢你叫我大嫂。”凤鸣说。 “你本来就是大嫂,不叫大嫂叫什么。”玉莲笑说。 “可你们家有些人,以前叫我林会计,现在又视我不存在。”凤鸣说。 贾玉轩知道凤鸣口中的有些人是指自己的母亲,怕她口无遮掩,祸从口出,赶紧制止她。 “凤鸣。”贾玉轩的语气很严厉。 玉莲却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是我们家有些人,而是咱们家有些人。”玉莲笑着说。 玉莲又说:“听大嫂口气好像很委屈似的,你嫁的又不是某些人,嫁的是我大哥,有些人不喜欢,有大哥罩着你,你委屈什么,有些人不照样无可奈何吗。” “听你这样说,我心里可舒服了。”凤鸣说着,将包丢在茶几上,亲热的拉起了玉莲的手。她以为贾玉轩家里人都不喜欢自己呢,没想到这个小妹如此可爱。 玉莲被凤鸣这一亲热,突然收起脸上的笑意,说道:“其实,在咱们家,我才是最受气最委屈的那个,没有一个人把我当人看。我们家是男尊女卑,爸妈从没把我当人看。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不把我当人看,还把我生下来干吗……” “我说玉莲,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得了便宜又卖乖。”贾玉轩数落小妹,“爸妈单位分房子,把我和玉栋扔给爷爷奶奶,只带你在身边,你知道这些年我和玉栋心里多憋屈吗……” “别说了!”玉莲生气的打断哥哥,“跟在爸妈身边就好了?我还羡慕你和二哥呢。这些年,我被爸妈监视得就像住监狱一样,就那单间房,外边再热闹也不准出来,天天憋屋里看书,写作业。在老宅好歹还有个大院子,还可以跑街上玩。这还不算,妈妈还经常用手戳我这里,还数落我说,你就不会跟你大哥学,不用大人督促,主动学习。” 玉莲说着,用手指着自己的额头:“就差没给戳出个第三只眼来。”。 贾玉轩没想到,他曾经那么想往的生活,就是能跟爸妈一起住,到了妹妹这里,却是一种度日如年的折磨。 看起来,凤景总是对面的好。就像有的人,总想调换单位,等调换了以后,却发现还不如原单位呢。 他上初中时,非常不喜欢英语老师讲的课,嫌他慢慢腾腾,太啰嗦,倚老卖老,没激情,便让爸妈托校长帮着换了班,教英语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谁知换班之后,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的讲课质量,与原班英语老师差着几条街呢。当时,他后悔的直做恶梦,还不敢跟爸妈说,更不敢再求爸妈换回去,因为没有借口了。一直熬到新学期才有机会换回原来的班。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2章 玉莲继续发牢骚。 “在咱们家里,在爸妈那里,大哥才是最优秀的。就为这,姑奶奶我发奋图强了,非考上本科不可。也难怪,姐姐是专科师范,毕业了做教师,要不是嫁的好,现在还站讲台上讲课呢。二哥专科师范,毕业了恐怕也难逃当教师的命运。就大哥本科,爸妈能不引以为傲吗。哼,我要是考不上本科,这辈子就翻不了身。给你说大哥,咱那夫唱妇随的爸爸妈妈,他们张嘴闭嘴都让我向大哥学习……”凤莲发起牢骚是没完没了。 “别没大没小,哪有这样说自己爸妈的。”贾玉轩批评妹妹。不过,他让爸妈引以为傲的事情,倒是出呼他的意料。不是玉莲说,他还一直不知道呢。 玉莲不理会哥哥的批评,转脸给凤鸣说话:“大嫂还委屈呢,家里就这么个优秀人才,让你给嫁了。” “爸妈背后真这么夸我?”贾玉轩笑问。 “我犯得着在你面前替咱那夫唱妇随的爸美言吗。”玉莲没好气的抢白哥哥说。 贾玉轩和凤鸣都开心的笑了,是那种笑出声的笑。 玉莲又说:“如果我和大嫂一样,能嫁给大哥就好了,有大哥罩着,他们就拿我没办法了。” “脑袋瓜胡思些什么?”贾玉轩训小妹,“妈不在你这里戳个第三只眼,我看你就不会把心思用在学习上。” 贾玉轩说着,上前戳了戳了玉莲的额头。 “你也戳我?”玉莲护着额头,很生气的反抗说,“怪不得爸妈一直说大哥的脾性随妈呢。” 贾玉轩和凤鸣都被玉莲的生气给逗笑了。但贾玉轩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催促凤鸣。 “走,赶紧去书店。”贾玉轩说。 “去书店干吗?”凤鸣问。 贾玉轩:“爸出差了,妈开会,小妹今下午后晌放假让买复习资料,怕你回来见不着人着急,我俩一直在等你……” “那赶紧去呀。”凤鸣说着,望了望外边的天色,担心的说,“书店会不会下班?” “走吧,没事,书店后边是职工家属院,下班了我去喊她们。”贾玉轩说着,去内室了。 玉莲乐颠颠的出门了。 凤鸣拿起茶几上的包跟在玉莲后边出来,从内室出来的贾玉轩夹着公文包,出了屋室,随手带上了房门。 玉莲来时骑的自行车被塞进汽车后备箱里。三人来到书店,本来已到了关门下班时间,可书店还开着门,三个人进去,有几簇高中生模样的少男少女正围着柜台翻看资料,店里也只剩下两个女营业员招呼顾客。 “好久不见了。”年纪大的女营业员一看到贾玉轩带两个漂亮女生进来,给他打招呼的同时,视线开始急速的扫瞄他身后的凤鸣和玉莲。 “贾主任……哦哟,对不起,是贾厂长,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们书店了。”年轻的女营业员说。 “带我妹买资料。”贾玉轩笑说。 玉莲和那几簇中的一些学生认识,一进书店,就直奔一簇认识的少男少女,和他们簇一起,开始翻看柜台上的资料,并要求营业员给她拿全套。 贾玉轩和凤鸣隔着玻璃柜台看里面的图书。 “你看一下有喜欢的书没有,一块给买了。”贾玉轩说凤鸣。 “学校图书馆什么没有。”凤鸣说。 不一会儿,玉莲抱着厚厚的一摞资料来到贾玉轩面前,贾玉轩给结了帐,三人离开书店的时候,那几簇少男少女的高中生还没有挑选结束,好像带的钱不够买全套,正难以取舍呢。.c0m “说吧,爸妈给你买资料的钱,你准备干什么用?”回去的路上,贾玉轩在车上质问小妹。 玉莲抱着资料正高兴,被大哥这一问,不乐意了。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玉莲噘着嘴说。 “说。”贾玉轩催她。 “生日那天请要好的同学聚个餐。”玉莲说着,坐在后座的她起身突然俯身在前排的车座背上,讨好的说,“大哥,我想买条裙子,在生日那天穿。” 贾玉轩开着车,像没听到一样。坐在副驾上的凤鸣见玉莲有些尴尬,正要替丈夫答应下来,贾玉轩突然扭过脸示意了她一下,她便不敢多嘴了。 “我在七贤路的迷你店里相中一条裙子,我班上好多女同学都在那里买衣服。”玉莲又赔着小心说。 “等你考上大学再买裙子吧。”贾玉轩的语气不容拒绝。 玉莲一听就失望了,身体立即离开前排座背,坐回位上,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回学校,还是回家。”贾玉轩问。 “高三又不过礼拜天,当然回学校了。”玉莲的语气里满是不高兴。 玉莲又说:“我今天才明白,爸妈为什么一直说大哥的脾性随妈了。” 贾玉轩一听,嘴角扬起两抹忍俊不禁的笑意。 凤鸣却不明白,一向明事理的丈夫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吝啬一条裙子钱,为何不让小妹称心如意呢。 来到学校大门外,贾玉轩靠路边停了车,玉莲正要下车,贾玉轩喊住了她。 “等下,我有话给你说。”贾玉轩的语气很郑重其事。 “什么?”玉莲抱着资料,又坐了回来。 贾玉轩转过身,隔着前排座背之间的空间,望着后边的小妹,说道:“玉莲,不是大哥怕花钱,不给你买裙子,听大哥的劝,现在临近高考,正是鲤鱼跳龙门的关键时期,你稍微一分心,就会影响高考。” 玉莲一听,好像有了心事,低垂着头,像犯了错一样不敢看哥哥。 “现在,箭在弦上,满弓待发。”贾玉轩语重心长的说,“十年寒窗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什么生日请客买裙子,统统给我取消了。高考之后,想怎么请就怎么请,想买什么裙子,大哥全包了。” “嗯。”玉莲似乎知错了,点了点低垂的头。 “大哥不会害你,只为你好,听话,把心用在学习上,好吗。”贾玉轩又不放心的嘱咐。 “好吧,大哥说话算数,高考之后,买两条裙子。”玉莲突然自信的抬起头,目光迎着哥哥的视线说。 贾玉轩这才放心的笑了,他下车将小妹的自行车卸下来,看着小妹推着自行车进了学校的大门,才回到车上。 凤鸣有些不解了。 “不就一条裙子吗,亲妹妹,随她心意就是了。”凤鸣说。 贾玉轩苦笑:“凤鸣,你难道没发现她有些异常?” 凤鸣:“异常?” 贾玉轩:“她可能有恋情了,临近高考,这可是大忌。” 贾玉轩这一说,凤鸣也觉得玉莲的言行确实异常。 “我今晚得给妈谈一谈,让她把这事赶紧解决了。”贾玉轩说。 贾玉轩说罢,踩油门启动了车,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立即踩了刹车。 “孙统计离婚了,最近请假在家,你要不要去看望她。”贾玉轩问。 “不要。”凤鸣一怔,又很干脆的回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3章 凤鸣在棉厂里,除了孙玉玲,贾玉轩发现她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现在孙玉玲离婚了,不定多伤悲呢,都请假在家里歇了,她流产可都没有请过假。所以,贾玉轩就打算等凤鸣星期天回来带她去孙玉玲的家里坐坐,毕竟是要好朋友,算是关怀一下孙玉玲吧。 可现在,贾玉轩问凤鸣要不要去探望孙玉玲,凤鸣都不带犹豫一下,直接说不去,这让贾玉轩很不解。 于是,贾玉轩不解的望着凤鸣,等着听她解释为什么不要。 “如果是我,只想一个人待着,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凤鸣说到这里,突然向丈夫抛了个歉意的浅笑,带些撒娇的口气说,“当然,你例外。” 贾玉轩回应了一个会心的笑说:“你为什么不问我,她为何离婚?” “肯定是那个保安提出来的吧。”凤鸣说,“其实,老孙一直怀疑自己流产是保安暗中动了心眼,比如说下药什么的。” “既然知道,还和他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不主动提出离婚呢。”贾玉轩很不平的说。 “她爱他,即便怀疑是他耍心眼,她还是爱他。”凤鸣说。 “傻不傻。”贾玉轩感慨。 “你呢?”凤鸣双眸注视着丈夫,很认真的问,“别人背后还说你傻,娶了我。” 贾玉轩一怔,先是惊异,随即那惊异便化做汹涌的柔情,似有所悟。 “明白了孙统计,原来与我一样痴情所爱之人。”贾玉轩无奈的笑了一下。 “不一样,老孙的痴情是一厢情愿。而我对你的珍重是大于你对我的珍重。”凤鸣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而神圣。 贾玉轩很感动,动容的望着老婆。刚相遇的时候,他认为凤鸣年龄小,对他的依顺是客观环境因素大于主观因素。比如说,贪慕他头上的厂长光环等。 此时此刻,他不这样认为了。凤鸣的世界一直都由她自己主宰。初相遇时她对自己的依顺和喜欢都是她的主观思想在统帅全局。 于是,他拍了拍凤鸣放在膝上的手,探身吻了吻她的脸颊,重新启动了车。 在街上,贾玉轩停车买了好几样食材,凤鸣以为是回他们二人的家里做丰盛的晚饭,因为他说过,做饭是他们男人的优良传统。但是,贾玉轩开车直接来到了县社家属区,她的心便开始往下沉。 车停在爸妈的家门外,贾玉轩下车,从后座上提着食材,见凤鸣坐在副驾座一动不动,便催她下车。 “怎么不下车。”贾玉轩一脸的不解。 “哦,我也要进去吗?”凤鸣更不解。 “爸出差,妈一个人在家,陪她吃个晚饭。”贾玉轩说。 凤鸣实在不想面对婆婆那张视若无睹的老脸,可此刻面对丈夫的注视,她还是下车了。 在婆婆眼里,她是多么的卑微呀,都不值得婆婆拿正眼瞧,即便家中的猫狗她也面露慈爱,大概自己在她眼里还不如猫狗吧。就像小时候,那些性本恶的少儿们,用很直接的嫌弃眼神,毫不掩饰的表达着对她的厌恶,有一次被她们欺凌之后,她坐在路边的沟里大哭,浑身是泥土,当时,一条虫从她面前经过,她毫不犹豫的踩了过去,还拔起面前的几棵羊耳菜揉碎了它们。 被她踩的那条虫很痛苦的扭动着身躯拼命挣扎,看上去它很想活命,很想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那些羊耳朵菜也奄奄一息,她手上沾满了它们的绿色汁液。 那一刻,小小年纪的她可能经常埋在书堆里的缘故,突然悔悟了。 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踩死脚下的虫蚁,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斩杀路边的野草。卑微的人,只在人这里卑微,在万物面前,再卑微的人也掌管着生杀大权。 所以,人是万物之灵,更是万物之尊。 人既然是万物之尊,就是来这世上承受无休无止的磨难的。 此刻也是,她在婆婆那里卑微,在万物面前不卑微,在万物面前她依然是万物之尊。 凤鸣想到这些,突然释然了,心里也舒畅了,绽露着开心的笑意,上前接过丈夫手中的食材。 “好了,走吧。”她笑着说。新笔趣阁 丈夫也很满意的回以微笑,将手里的食材分给凤鸣一些,然后上前敲门,但敲了很久,都没人开门。 他又将手里的食材分一些给凤鸣,腾出手来看了看表。 “这都七点了,会议还没结束吗?”贾玉轩自言自语。 他没有这个家的钥匙,平时回来,家里都有人,他也没有想起要这个家的钥匙,爸妈也没想起来给他一把。 于是,二人回到车上,一直等了半个小时候,经过的人都好奇的打量他们,好像看天外来客。凤鸣倒没说什么,贾玉轩觉得不合适,开车出了县社家属区,将车停在家属区附近的主街边,这是妈妈回来的必经之路。 不知为什么,结了婚之后,他很想带凤鸣回爸妈这里,也像爸一样亲自下厨做饭,然后他和凤鸣与爸妈围桌吃饭,边吃边谈,也让凤鸣享爱一下家的温暖。 又等了十来分钟,妈妈还没回来,天色已经黑透了,只好开车回老宅,开了电炉,二人一起下手做了简单的晚饭,都有些不开心。 当然,不开心也是暂时的。饭后,二人躺在床上享受二人世界的时候,一切不开心都云消雾散了。 一星期的小分别,二人彼此的渴望,不亚于新婚。 又一个星期五的傍晚,和所有星期五的傍晚一样,凤鸣从学校回到县城,坐三轮来到棉厂西门外的官路上,下车付了车费,刚下官路,就傻眼了。 眼前的棉厂已经面目毕非了,还不是一般的面目皆非,原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是一片的兵荒马乱。 只有凤鸣心里还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是棉厂,除了敞开的西大门,里面却看不到棉厂的任何痕迹。 车间楼不见了,保卫科前边的停车处一辆停车也没有,原来的硬件区被几辆凤鸣从来也没见过的大型机器挖成了深渊,轰鸣声中,有很多男人都戴着石油工人王进喜的那种石油帽,正围转着深渊观瞻指导。好几辆重型货车正在棉厂的垛台区装卸沙石之类的东西。 尽管是傍晚,整个棉厂还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是不是梦?因为她以前曾经梦到过破败不堪的棉厂。凤鸣想。 西门之外是几十平方的空阔地方,空阔处的两边扎满了破旧的自行车。 空阔处与官路之间是个斜坡。 此刻,凤鸣正站在斜坡上,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一群风尘仆仆又疲惫的男人涌出敞开的西大门,又鸡鸭出圈一样的散开,散向两边的破旧自行车。当他们推着破旧的自行车涌向斜坡时,突然看到了站在斜坡正中的凤鸣。 “这谁家的妮迷路了?” “是不是下错车了?” “是和家人里吵架了吧,这个年龄的妮也不省心。” “估计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 那些陌生人望着挡在斜坡上的凤鸣,是议论纷纷。 这时,有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推着自行车走向前,问凤鸣:“妮,你是从哪来的?” 黄昏里,西门上的一百瓦灯炮也显得很疲弱,凤鸣身后的公路,汽车川流不息。 这时,有个穿得很阔绰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被几个衣着体面的男人簇拥着走出了西西大门。 凤鸣看着那个阔绰的中年男人的身影很熟悉,因为离得有点远,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因为官路的地势高,棉厂的地势低。 凤鸣站在下公路的斜坡上,能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棉厂,那从棉厂出来的人,一抬头也能清楚的看到凤鸣。 那个五十岁左右的阔绰男人一看到凤鸣,便热烈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奔了过来。他劈开那帮推着自行车的人,直接奔向凤鸣。 这可把凤鸣吓坏了,因为她认出那个阔绰的中年男人就是冷战。她对这张脸太刻骨了,即便他变成个中年人她仍然能认出他。 在冷战的身后,还簇着一个很面熟的人,凤鸣觉得他很像棉厂的冷辉。只是那个冷辉也变成了一个五十六岁的中老年人。 于凤鸣来说,冷战就是她的噩梦。 这个二货怎么会在这里? 当冷战快要奔到凤鸣面前时,凤鸣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呼喊贾玉轩的名字。 “玉轩!玉轩……” 她一边呼喊一边怀疑眼前的一切还是梦,就像新婚之夜梦到棉厂和花脸老门卫一样的梦。 在遥远的天边,她隐约听到丈夫正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 “凤鸣,凤鸣……” 凤鸣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丈夫的呼唤,越发坚信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梦了,可她却不知道才能摆脱这眼前的梦境。虽说是梦境,她依然很恐惧奔向她的冷战。 凤鸣恐惧的后退着,一直后退到公路上,在冷战奔到跟前,伸手去拉凤鸣的时候,一辆汽车急驶而过,将凤鸣给撞飞了。 凤鸣激灵一下醒了,果然还是一个噩梦。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丈夫正将她抱在怀里使劲摇晃她。 “嗯。”凤鸣恐惧的点头。她浑身被汗透了,脸上的汗像水洗一样,嘴里还在吃力的低喊着丈夫的名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喊却喊不出来一样。 丈夫放下凤鸣,开始给她擦汗。 凤鸣的恐惧慢慢被眼前的现实世界给驱散,她依偎在丈夫怀里,开始给丈夫讲她的噩梦。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4章 早上,二人醒得晚,懒了床,起得更晚,起床后小晌午了,因为昨晚没有等到妈,一起床贾玉轩带凤鸣直接去了爸妈那里。还是昨天的食材,尽管不太新鲜了,但食用是没问题的。 不巧的时,到了妈那儿,姐姐一家三口也在。 看到姐姐的那一刻,贾玉轩就知道凤鸣又要遭受委屈了。好在有姐夫在,还有小外甥,姐姐顾忌姐夫的面子,只在眼视上嫌弃凤鸣,倒还口下留情。 凤鸣看到姐姐的那一刻,也是如刺在背,她是赔着小心逗姐姐的孩子玩,那孩子很喜欢凤鸣,缠着凤鸣在院里玩,还给凤鸣讲幼儿园里的故事。 这样,凤鸣就不用很难看的一个人被晾着了。 眼前可是丈夫家的那亲一堆,还有姐夫,他们一起挤在厨房和厨房檐下,说着凤鸣不感兴趣但对丈夫一家却是很重要的事情,很快就将午饭给捣鼓好了。吃饭的时候,凤鸣的筷子只夹她跟前那盘子里的菜,整个吃饭过程,她低垂着头只安心吃饭,那漆黑如夜的双眸不去望向任何人,当然丈夫除外。 一吃过饭,贾玉轩的妈妈就开始催姐姐一家三口回去,说是孩子该午睡了,让姐姐玉荷赶紧带孩子回自己家去睡。这大概是为了儿子在照顾凤鸣的感受吧。 姐姐一家三口走了,凤鸣背上的刺也消失了,但她还能感觉到刺消失之后的疤痕,那里还隐隐有些不舒服。 丈夫和婆婆在客厅谈事情,凤鸣不想参与,她也知道婆婆不想让她在旁边碍眼,她便一个人搬了把小椅子坐在厦下,让母子二人尽情的谈。她大概知道在谈玉莲的事情,后来又隐隐的听到婆婆说丈夫工作的事情。 母子二人没完没了的谈,厦下的凤鸣无聊的数前排人家屋窗上的钢筋,时间过得特慢,比在学校里上统计课还慢。丈夫出来入厕的时候,她望着丈夫的背影,心儿飞扬了一会儿。丈夫入厕回来,对她报以歉意的微笑,在厨房门的盆架上洗了手,回屋之后,给她拿出一摞杂志。 过了一会儿,婆婆也出来入厕了,她装做看得入迷,一动不动的专心看杂志,其实,从婆婆出来的那一刻,她都看不进一个字了,只盼着天黑,赶紧离开这里,在清爽的夏夜,她和丈夫回到老宅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coM 没结婚之前,她一个月才回来一次,一是为了领工资,二是为了想贾玉轩。结了婚之后,她也和学院那些结了婚的大龄学生一样,每星期都回来,凤雨无阻。就像那些没结婚的学生背后说的那样,回去就是为了干那种事。 母子二人的谈话终于结束了,丈夫出来坐在凤鸣身边,拿过一本杂志翻看。 凤鸣以为母子二人的谈话一结束,就可以走人回他们自己的家了,但她看着翻杂志的丈夫,却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妈,我和凤鸣想吃了晚饭再走。”丈夫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撒娇似的冲屋里喊。 他在屋里和妈妈交谈时不说留下来吃饭,出来坐在凤鸣身边了才说,分明就是给妈妈一种凤鸣很想留下来吃晚饭的感觉。大概是为了替凤鸣讨好妈妈。 凤鸣的心又沉了下来,她知道丈夫是为了替自己讨好婆婆。于是,她看了看天色,又盼着赶紧吃晚饭。 好在太阳正向西边下垂,厨房的影子都快伸到院子东边的尽头了,围墙上的阳光已是浓郁的金黄色,院里几棵叫不出名的小果树被淹没在厨房的阴影里,其中东墙边的葡萄树却幸福的沐浴在浓郁的光芒里。 于丈夫来说,这个礼拜天很完美,带凤鸣回来陪妈妈吃饭,他认为于凤鸣于妈妈都是和谐的开始。 第二天,贾玉轩要去县正府开企业领导的广播会,不舍得把凤鸣一个人丢在老宅,就把凤鸣带到了厂里。会议一结束,他拒绝了企业领导们的聚餐,回到厂里,陪凤鸣吃了午饭,开车离开棉厂,准备回老宅。 出棉厂西门的时候,一群职工正在西门外拐角的阴影里坐着,像一群无业游民一样,有的低头打盹,有的表情猥琐的交头接耳,有的一直望着公路上的某个行人,直到那个行人消失。 人群里的收音机里正在播放豫剧《七品芝麻官》。 公路边的油菜花正在盛开,黄腾腾的花朵又肥又嫩,不由得让人想到“后宫佳丽云集”这句话。 往年的这个时候,也就是大长假之前,这些人爱跑到东门对面的地头树下坐着闲喷,或打牌,或扎堆聊天。自从那年老棉农在那里上吊,他们不再往那边聚了,便跑西门外聚。这一聚可聚到甜头了,因为西门外有官路,有行人,更热闹。 这些人,大都是一个人在厂里上班,没有家属在身边,家又离得远,平时住大宿舍。收花旺季的时候,工作宿舍一条线,他们的时间都被工作和睡眠占满了。这清闲的四月,他们闲了,一间宿舍七个人,又吵又狭小,他们便会聚在空旷又惬意的地方放松自己。 再就是,大长假三个月,期间也不方便回厂,便趁放假之前用这种闲聚的方式,留下个典礼式的纪念。 要说吧,厂里的棉垛区最空旷,但厂里没有一棵树,这个时间点,棉垛区的水泥地皮晒得烫手。东门外对面的树下不吉利了,而临近官路的西门外就成了他们闲聚看热闹的风水宝地。 凤鸣隔着车窗打量了一下那群人,发现他们一多半都是以前磅上的人,因为赦厂长的缘故,他们现在大概成了前朝遗民。 他们看到风鸣坐着贾玉轩的车出厂,怔怔的望着,待汽车上了公路,他们又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 凤鸣回头望,见他们正冲着她和玉车的车指点,她突然想起了最近看了一部史籍。 “前朝遗民。”凤鸣随口说。 贾玉轩望了一眼凤鸣,嘴角撩起两抹爱怜的笑意,望着前方说:“那又如何?” “这让我想起了上星期从史籍上看到的武庚判乱的事情。”凤鸣望向贾玉轩。 “嗯,愿闻其详。”贾玉轩并不知道武庚是谁,更别说他判乱了。 凤鸣又回头望了望坐在西门外阴影里的那群人,问道:“商纣王知道吗?封神榜里的。” “嗯。”玉轩点头。 “武庚就是商纣王的儿子。”凤鸣说。 “嗯,继续。”贾玉轩很喜欢听凤鸣讲的那些史籍上前朝往事。他对史籍上记载的事情并不感兴趣,而是感兴趣凤鸣的讲解。 凤鸣:“周武王姬发推翻了商朝,将商朝遗民迁到现在的河南东南定居。他本人也因为身心劳累而英年年逝,当时他的儿子继位时才几岁,他的三弟姬旦代为摄政。武庚看到新王年幼,王室内部又对姬旦摄政不满,便挑拨几个周王室子弟进行判乱。” 贾玉轩:“嗯。” 凤鸣:“但很快被姬旦率军给平定了,要不,那姬旦后来也成不了周公呀。” 贾玉轩:“嗯。” 凤鸣:“周公将判乱的武庚和几个王室子弟给处死了,彻底杜绝了后患。否则,那些人一有机会就会制造动.乱。” 贾玉轩笑了,他明白凤鸣的意思。 “那是什么朝代,现在可是新社会。”贾玉轩笑着说。 “不管朝代如何变迁,里面的风景总是惊人的相似。”凤鸣郑重的说。 贾玉轩不说话了,他在品味这句话。其实,他也心知肚明,那些前朝遗民,有可能无时无刻都在盼着他贾玉轩出事儿呢。只是,什么事总不能无缘无故吧,几十个人,曾经都是前场的骨干,眼下被架空就够他们受了,如果他们在一年之内相安无事,不制造麻烦,他还准备建议丁厂长择优重用他们呢。 凤鸣扭头望了望沉思的贾玉轩,拭探似的说:“下面那些大的乡镇也有棉花厂,都是供销系统的,你为何不将他们分散到那里去?” 贾玉轩何尝没有想到这些,可如果那样做了,别人背后如何评价他。再就是,他只是想到而已,却做不出来,实在是于心不忍,还是静观其变,反正家里人正在跑他的工作调动,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能平安相处最好。因为昨天妈妈还谈他工作调动的事情,如果顺利,年底之前就要调离棉厂了。 所以,他便解释说:“那些乡镇棉花厂,都是一个萝卜一个舀,将他们分散到那里去,他们将从事最苦的劳作,再就是,他们中的一些人家在县城,去乡下有诸多不便。” 凤鸣听出了弦外之音,那就是,还想给他们机会,重用他们。按理说这是好事,说明他有容忍之心,有胸襟。但是,你有胸襟,他们不明白,未必领情。也许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算计你呢。 于是,她笑了,说道:“此刻有个成语应该出现。” “嗯,说。”贾玉轩的俊脸上也跟着泛起笑意。 “妇人之仁。”凤鸣说。 贾玉轩嘴角撩起两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望了一眼为他操心的凤鸣。 “你呀,是史籍看得太多了,怪不得秦始皇要婪书坑儒呢,史籍看多了,人的思想就变得深刻了,思想一深刻,看问题就透彻了,看问题一透彻,就不好驾驭了,是不是?”贾玉轩笑着说。 “我只是感觉,那些人中的有些人,只要逮到机会,就会给你制造麻烦的。”凤鸣提醒说。 贾玉轩微笑不语。他现在不敢否定凤鸣的感觉了,因为凤鸣的感觉有时候很灵准,就像玉栋的定亲对像是凤舞那件事,凤鸣就提前感觉到了。 再就是,去年一级棉垛失火,损失了一百多年一级籽棉,虽说不算啥损失,大半夜的却虚惊一场,而纵火者就是凤鸣所说的那些前朝遗民中的一员。 那纵火者,也没有送派出所,直接开除。 剩下这半年左右的时间,只要他们安分守己,相安无事就好了,如果有人寻机会制造麻烦,那也别怪他利用他们制造的麻烦来反噬,就像反噬赦厂长一样。有时候仔细想想,何必呢,棉厂是国家的,争执个什么。 可是,你这样想,别人不这样想,你不争执,别人却想着法子争执,你想和谐,别人却处心积虑的给你下套设陷阱,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总得自卫吧,总得还手吧。于是,便有了输赢,便有了人心险恶。 二人回到老宅,门一关,贾玉轩将早上因为赶着开会而没有来得及向凤鸣汇报的工作给补上了。 下午四点之前,送凤鸣去了车站。 没结婚之前,凤鸣几乎是一个月回来一次,走的时候,只要时间允许,贾玉轩都亲自送她去学校。结婚之后,凤鸣一星期回来一次,她心疼丈夫太辛苦,就不再让丈夫送她去学校了。他一想也是,棉厂的车,偶尔送她还行,太频繁了,外人会说用厂里的车办自家的事。 现在凤鸣每个礼拜天回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贾玉轩都会在礼拜天下午的四点之前送凤鸣去车站,太晚了他怕凤鸣回到学校赶黑,他认为小女孩家赶黑不好。他也一直嘱咐凤鸣,回来时,尽量不要星期五上完课赶黑回来,所以,凤鸣都会在星期五下午提前一节课请个假回来。 这个礼拜天,于她来说,因为回了丈夫爸妈的家,有些不完美,她希望下个礼拜天,只有她和丈夫的二人世界,反正棉厂下星期一要大放假。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5章 周四下午,供销学院宣传栏的黑板上通告说,这个星期五晚上,学校懆场上播放露天的最新香岗武打片。 学校每个月几乎都会不定时的在懆场上播放最新的高质量影片,这是这个学校多年的优良传统。 不过,这样的优良传统,是改革开放以来才有播放高质量影片的,而在改革开放之前,播放的几乎都是与郭嘉大形势相关的教育纪录片之类的,有国内的,也有国际的。那个时候,学校播放露天的教育片,是要求全校师生都要观看的,当晚在播放场地的外围,会摆放签到桌,每一届的每个系的每个班级的师生,如果没有签到桌,就是不服从学校的规定,会记大过的。 尽管会记大过,可仍然是缺度严重。 只从有了播放高质量影片的以来,这种签到的规定便取消了。 可签到的规定虽说取消了,却很少有人再缺席了。因为播放的影片很精彩,人人都爱看,还是看不够的那种爱看。新笔趣阁 而学校懆场明天晚上要播放的这部高质量的精彩影片,学院里最近一直都在议论这部片子,说这部片子多精彩,多厉害,多惊心动魄。 特别是教统计的伊老师,别看他讲课讲的像天书,但说起这部片子,却兴高采烈,说上个星期天去电影院看了这部片子,是一票难求,可看了第一遍还想看第二遍,看了第二遍还想看第三遍,在一票难求的情况下还一连看了三遍都没看过瘾。 伊老师这番话简直就是活广告,尽管那部片子的出品方并没有支付给他广告费。 大概这就是高品质影片的力量吧。 凤鸣这一星期听的都是这部片子如何精彩,如何百看不厌,她一看到学院宣传栏上的通告,也心动了。不但心动,她还想丈夫过来看这部片子。于是,第二天中午,她便给棉厂打电话,将这件事告诉了贾玉轩。 “玉轩,你这几天听说sls这部电影吗?”她问。 “没有,怎么了?”贾玉轩问。 “市里都在说这部片子,听说都一票难求。”凤鸣说。 “哦,可能还没来到县城吧。”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估计要等到市里冷却了之后才会来到县城吧。” 贾玉轩又说:“你如果想看,礼拜天我过去带你去电影院看。” “明天晚上我们学校懆场有播放那部影片。”凤鸣说。 “那不正好吗。”贾玉轩说。 “你要不要过来看?”凤鸣问。 “算了,我就不去你学校看免费的了,你真想看那就看吧。”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早晚也会来到县里,家属区那儿正建房呢,我们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家了。” “你要是不过来,那我还想回去,可还想看那部电影,怎么办?”凤鸣说。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你选择吧。”贾玉轩笑说。 贾玉轩又笑说:“如果你明天不回来,嗯,那没办法,我也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明天回来,这当然是我期待的。” 贾玉轩又笑说:“反正那部电影早晚也会来到县城,是不是。” 凤鸣听出来了丈夫还是想让她回去。于是,她便说:“这样吧,我考虑考虑,明天中午给你回电话。” 她考虑到了第二天中午,便给丈夫回了电话,说自己不回去了,要留下来看那部精彩的武打片。理由是,电影院都一票难求了,那该多精彩呀,学校里虽说是露天的,但却是免费的,教统计的伊老师说他连着看三遍都没看够,那她就决定留在学校看部武打片到底有多精彩。 学校每个月的其中一个星期五的晚上,都会在懆场播放一部最新的高质量影片。因为是露天电影,还要必须掐指一算选在一个晴朗的星期五晚上。 播放影片的这个星期五晚上,一般都是从晚上七点半开始,一直播放到了晚上十一点半左右才结束,还一般都是一部影片轮回播放三次。因为全校学生众多,能观看影天的区域范围毕竟有限,只播放一次是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学生的需求的,便只有轮回播放三次了。 毕竟学校也是花钱买了一晚上的播放权。 凤鸣这个礼拜天牺牲了回去与丈夫相聚的千金时刻,就是为了先睹为快的看这部武打片,当然会赶第一轮的播放。 所以,她吃了晚饭,就拿着几张纸奔懆场去了,可仍然没有占到最佳的观看位置,不过,还算可以。 这一看不当紧,算长见识了,影片确实很精彩,但相比起牺牲了与丈夫的相聚,她觉得完全不值,于是,她开始后悔留校看影片了。 有的学生看了第一轮播放,仍然占着位置不离开,继续看第二轮。懆场上的扩音喇叭里很快便响起了一个男中音的紧急催促声。 “已经看过第一轮影片的师生请速速离开,赶紧给看第二轮的师生让位。” “已经看过第一轮影片的师生请速速离开,赶紧给看第二轮的师生让位。” …… 这一催促,那些想继续看第二轮的学生便很无奈的起身。 凤鸣才不想继续看第二轮呢,她已经很后悔牺牲与丈夫的甜蜜相聚而留下来看这部影片了。 看过第一轮影片的师生正如潮水一样的退潮,来看第二轮影片的师生就正源源不断的涌过来。 凤鸣起身离开的早,一直在退潮的前沿快走。当她快走出懆场的时候,迎面的人流里竟然看到了凤舞。她正与几个女生说笑着奔向观影区。 凤鸣一看见凤舞,就像看见毒蛇一样,急忙闪开。 这个时候,有个男生带着五六名男女学生,正在涌进来的人流里急切的搜寻,他们一看到凤鸣就立即簇了过去,到了凤舞跟前,那男生一把扯过凤舞,将她扯到了人潮以外。 “怪不得最近一直躲着我,原来是早就偷偷定亲了。”那男生推搡了一把凤舞。他很暴力把凤舞朝离人潮更远的地方推搡。 凤舞踉跄的后退着,差点被推搡倒地。 那五六名男女学生也争相指责凤舞。 “你还准备瞒到超男什么时候?啊?” “还师范呢,你本质这么坏,将来怎么为人师表?” “不是上午听你们县城的学生说你定亲了,超男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你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做梦吧,没完。” “好阴毒的女人,连自己亲妹妹都阴害,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6章 五六个男女学生在指责凤舞的时候,其中一个女生也顺手推搡了一把凤舞。 那个叫超男的帅气男生将簇他的五六个男女学生拨开,他上去就给凤舞一把掌。 “有你这么耍人的嘛?”那个叫超男的男生质问凤舞。 “是呀,你干嘛跟超男回家见他父母?”刚才推搡凤舞的女生又一步上前质问凤舞。 凤舞很被动,很落魄,眼看着就是要吃大亏的惨势。 站在不远处的凤鸣,看得一清二楚,听得一清二楚。她在想要不要去帮凤舞,毕竟是一家人。可她又不想抛头露面的直接去帮。 玉栋呢?还是赶紧去喊玉栋吧。凤鸣想。 可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伯和哥都说过这样的话:即便凤舞碰到坏人,也会把坏人给卖了。 伯和哥的意思就是凤舞有本事,能智慧呗。 凤鸣想去寻玉栋过来帮凤舞,可她又不甘心。既然伯和哥都说,凤舞即便遇到坏人,也会把坏人给卖了。那此时此刻,凤鸣很想看看凤舞到底是如何对付眼前这帮寻她不是的男女学生。 这边的凤鸣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只见那边的凤舞猛的推了一把叫超男的男生。 “我们是娃娃亲!”凤舞大声嘶吼。 凤舞又推搡那男生嘶吼:“春节回去我是要退亲的,可我妈被我气死了。” 凤舞又推搡那男生嘶吼:“我妈被我气死了,知道不,我妈被我气死了,知道不,我要再不与那个四只眼大定亲,我伯也要死了!” 凤舞又推搡那男生嘶吼:“你要我伯和妈都死掉吗?你要我伯和妈都死掉吗?” …… 凤舞推那男生到急处,跳起来,左右开弓去打那男生的脸,那男生只是后退,并不还手。 凤舞像疯了一样,嘴里说着“我妈被我气死了”,又去打刚才推搡她的那个女生的脸。 那个叫超男的男生和五六个男女学生,任凭凤舞发疯,都没有还手。 因为百善孝为先,人死为大。 他们大概正愧疚的想:凤舞原来和大定亲的男生是娃娃亲,她为了退掉娃娃亲,亲妈都被气死了。 因为凤舞请了几天假回家奔丧的事情,学校和她熟识的人都知道。那个叫超男的男生当然也知道。 站在不远处的凤鸣算是大开眼界了,她亲眼目睹了凤鸣是如何反败为胜的,她亲眼目睹了凤舞在遇到坏人之后是如何反手再把坯人给卖掉的精彩全经过。 一切皆为凤舞所利用。妈的死被她此时此刻给利用得淋漓尽致。凤鸣心想。 谋略这玩艺,是把双刃剑,用在正的地方,是智慧,用在负的地方,是邪恶。凤鸣心想。新笔趣阁 凤鸣没啥好担心的了,正要转身离开,迎面看到玉栋正手拿着两瓶汽水匆匆而来。 那边的凤舞,她的发疯还没有彻底结束,只是她不再动手了,而是哭着哽咽说“我妈被气死了”,哽咽的同时,还在向他们身前欺个不停。 玉栋听到了凤舞的声音,立即奔了过去。 凤舞一看到玉栋来了,立即结束了发疯卖惨,拉着玉栋就走,奔向了观影区。 留下那个叫超男的男生和五六个男女学生是空叹息,空失落,空悲切,空空如也,四大皆空了。他们本来是想收拾凤舞一顿,然后再去学校纪检举报她,没想到,最后却被凤舞给收拾了。 凤鸣比那几个叫超男的男生和五六个男女学生更失落,不,不止是失落,她有些失魂落魄,后悔的流鼻血,后悔不该牺牲与丈夫的甜蜜团聚看这部影片。如丈夫所说,再一票难求,早晚与会轮到县城。 星期六上午,她一觉醒来都有乘车回去的冲动,但懒在床上一犹豫,也没有回去成。于是,这个星期天她便在煎熬中度过的。 这个礼拜天没有和贾玉轩在一起,她觉得她的幸福突然断片了一样,很空落,很漫长,很迫切的盼着下个星期五的到来。 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煎熬到星期五,离星期五只相差一个夜晚了,她才觉得终于快熬到头了。 可是,在星期四的中午,她接到了贾玉轩打给她的电话。 “凤鸣,这个星期天不要回来了,我可能都没有时间回去。”贾玉轩在电话中说。 “什么?没时间回去,我可以去棉厂。”凤鸣有些难以置信。她好不容易盼到快周末了,贾玉轩竟然打电话不让她回去。 “你听我说凤鸣,我可能也没时间回厂里。是这样的凤鸣,你听我说,县领导给我派了个接待任务,让我接待一位从南方回来的大老板,这个大老板我也不认识,却指名让我负责接待,明天下午四点的班机,我要带人去接机,听领导的话意,估计他要待一个多星期。”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这一个多星期,我负责他的全程接待和陪同,晚上估计也要住宾馆,以便他随时有事情找我。” 贾玉轩又说:“去图书馆借几本喜欢的史籍,课余时间看书,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我给你说凤鸣,等接待任务结束了,我开车去学校接你。” …… 丈夫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凤鸣还能怎样。当然是言听计从,这个礼拜天还在学校煎熬,尽管这让她无法承受了,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星期五的晚上,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有一种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感觉。 对凤鸣来说,如果不回去与丈夫相聚,留在学校最难熬的就是礼拜天,因为无所事事。 好不容易熬过了礼拜天,到了星期一,她想着有课上就好过点,没想到她却不能用心听课了,总是在想丈夫。 她想:白天再忙晚上也要睡觉吧,为什么非要在宾馆睡,就不能回家睡吗。 丈夫那么爱自己,白天再忙就不能挤出晚上的时间回家相聚? 丈夫是不是出事儿了?他怕自己回去知道他出事,怕自己担心他,就偏个理由打电话不让自己回去。 凤鸣开始胡思乱想了。 星期一的这个夜晚,本来繁星满天的晴朗夜空,突然阴云密布,很快又刮起了大风,有一股雷电从东北方向奔腾而来,像千军万马一样,一路上电闪雷鸣,浩浩荡荡,还伴随着威猛的大风。 半小时候之后,那股雷电才响到头顶,紧接着,那大暴雨下得就跟漏了天似的,枣大的雨点啪啪的打在窗玻璃上,窗户被砸得嘣嘣作响,像炸裂一样。 那恐怖的声音和画面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凤鸣不能回家与丈夫相聚,本来就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再加上这暴风骤雨,凤鸣的世界瞬间跌进了深渊。 那雷电交加的暴风骤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候,浩浩荡荡的向西南方向翻滚而去。 说来奇怪,雷电交加的暴风骤雨一过去,立马满天星辰,晴朗依旧,刚才的雷电凤雨仿佛一场噩梦。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7章 星期四这天下午,凤鸣正参加班级的珠算活动,突然听到传达室的广播哟喝,有她的电话。这种时候,即便是丈夫打的电话她也不能去接,何况她知道根本不是丈夫的电话。因为丈夫不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 丈夫打电话的时间,大都是下午一点半左右,因为这个时间刚吃过午饭,又不上课,宽余的时间都归个人支配。传达室的扩音广播一通知,即便学院的天涯海角也能听到。 即便丈夫不能在下午一点多的定点时间打电话,也会赶在下课时间,因为他知道自己每节课的时间点。每次打电话都是踩着她下课节点打电话,就跟接头对暗号似的。丈夫从不在晚上打电话,因为他认为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跑传达室接电话不大合适。 凤鸣感觉是哥哥打的电话。因为除了丈夫,谁还会给她打电话。 一直到活动结束,她才跑到传达室给哥哥回了电话,哥哥说不是他打的。 如果不是哥哥打的,那还是谁呢? 或许是棉厂的孙玉玲。她这样想。孙玉玲离婚了,请假在家,她回去也没去看她,也许她上班了,打电话问自己这星期回不回去吧。???..coM 于是,凤鸣赶紧给棉厂回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靳主任。 “林会计,我一直在等你电话。”靳主任一接到凤鸣的电话就着急的说。 靳主任又说:“是丁厂长给你打的电话,他有急事等不了,就让我守着等你电话。” 靳主任又说:“贾厂长安置,这个礼拜天你不要回来了……” “为什么?”凤鸣一下子绝望了。 怎么一个深渊接着一个深渊?从那次她留校看影片,这接下来的深渊怎么没完没了。 靳主任:“贾厂长出了点事,他现在医院里躺着,他家里人一直守着。贾厂长安置丁厂长给你打电话,让你安心在学校学习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礼拜天不要回来了,什么时间回来贾厂长会给你打电话……” 凤鸣打断靳主任:“出什么事?” 靳主任:“被硬件给砸了。”靳主任说。 凤鸣:“什么时候?” 靳主任:“星期一的晚上。” 凤鸣很恼:“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星期一那晚雨那么大,他去硬件区做什么?” 靳主任:“是那批出口棉,上面延迟调拨,老大担心……” 原来,星期一上午棉厂大放假,贾玉轩考虑到爸爸出差没回来,晚上回妈妈那里住了,晚上快十点时突然变天了,雷电一起,他想起唐厂长回家了,便赶紧开车回厂,因为厂里还有最后一批出口棉,本来计划是四月初调拔,但外贸通知延迟调拔。现在夏天,天气干燥,浩荡的热凤一直扬着尘土飞扬,那批出口棉也没有盖帆蓬。晚上突然变天,万一淋了大雨,会影响品相。 回到厂里,他发现出口棉垛上已经盖上了帆蓬,这才如释重负,准备回到车上返回家,却突然发现有个帆蓬角没有压死,被大风一刮,一掀一掀的,每次都掀起老高,随时都有可能被掀掉。 于是,坐回车里的他,又下车叫上值班的保安和门卫一起去把帆蓬角给压死。 他弯腰蹲在硬件的蓬下,正帮着保安和门卫压帆蓬,硬件垛突然倒塌,不偏不斜正好砸在他身上,他整个下半身都被埋在了硬件里。 一个硬件几百斤,他下半身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出不了院,凤鸣回来也帮不了什么忙,还要为他担心,贾玉轩就让去医院看望他的丁厂长给凤鸣打电话,让她最近不要回来,省得家里人看见她又说是她给自己带来的霉运。 凤鸣怎么可能不回去? 她一听说丈夫被硬件砸伤,正在医院躺着,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丈夫身边,怎么可能不回去呢。所以,她并没有听丈夫的安排,挂了靳主任的电话,她立即请假赶回去了,一下车,直接坐三轮去了县人民医院。 丈夫的病房里,爸妈正在灯下看一份医生给的单子,姐姐提着暖壶正准备出门打开水,凤鸣一进来,迎面碰上了正出门的姐姐。 “滚!都是你把我弟给害成这样!”姐姐一看见凤鸣就推搡她。 凤鸣心里早急成了火,她恨不得和姐姐对着推搡。但如果那样,两个人有可能扭打在一起就不好看了,外人看来也不知谁对谁错了。所以,心里急成火的凤鸣也不还手,任凭姐姐推搡,她只是尽量躲避着,拼命想进入病房。 姐姐的抱怨和推搡早惊动了屋里的爸妈和病床上的贾玉轩。 爸爸见状,很着急的望向妈妈,可妈妈像没看到一样,继续看单子潦草的字迹,爸爸只有一脸的无奈。 贾玉轩,这个棉厂的王,在棉厂一呼百应,此刻躺在病床上,看着心爱的女人被姐姐推搡,却不能上前护佑心爱的人,而一旁的爸妈却视若无睹。一直很擅长管理自己情绪的他也愤怒了。 “爸!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还是一家之主吗?”贾玉轩突然冲爸爸大吼。 因为户籍册上,爸爸是户主,户主就是一家之主。 爸爸本来就不乐意女儿如此对待凤鸣,只是妻子跟没事人似的不管,他也不便太肯前,省得惹妻子不高兴。 儿子这一声吼,一声质问,一下子触动了他心里的某种尊严的东西。 “玉荷!”爸爸冲女儿大吼,“你住手。” 爸爸急步来到女儿面前,挡住了凤鸣。 “你不要娘家了?”爸爸气愤的质问女儿,“你是个出门闺女,爸妈老了,轩儿和凤鸣就是你的娘家。” 姐姐被爸爸这一通训,气焰没那么盛了。 一旁的妈妈却很失落。 关键时候,儿子向爸爸求救,她这个做母亲的,平时虽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但抵不住儿子的一声质问:爸爸,你还是一家之主吗? 儿子这一声质问就把她这个做母亲的主心骨地位给否定了。于是,她这个真正的一家之主也得表个态,也得数落女儿几句。 “玉荷,你虽说排行老大,可我们这个家庭是男尊女卑的,你要让着林会计,让着林会计等于让着你弟……” 妈妈名义是数落女儿,而实际的话意是,姐姐是家中老大,身为老大,教训一下弟媳也无可厚非。 “说什么呢?”爸爸不耐烦的回应妈妈。然后又回头说女儿,“回你家去吧,这里有我和你妈呢。” 爸爸说着,从女儿手里夺守暖壶。 姐姐还是气愤不过,原地不动的站着。 “打她出现在我弟身边,都是不顺的事。要不是她,我弟早离开棉厂,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姐姐揭发凤鸣的罪状。 “回你家去吧。”妈妈也轰赶女儿。见女儿没行动,又说,“天这么晚了,宝儿该闹着寻妈妈了,公婆会有意见的。” 姐姐这才从床尾拿起包离开了。 “我们也去垫垫吧。”爸爸说妈妈。然后回头问儿子,“轩儿想吃什么?” “不用了。”贾玉轩应着,视线却没有离开门口的凤鸣。 “那好,我们去了,想吃什么,让凤鸣去附近的饭店叫就是。”爸爸说着,和妈妈一起出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8章 病房里只剩下贾玉轩和凤鸣。 “丁厂长没给你打电话?”爸妈前脚一出去,贾玉轩就生气的质问凤鸣。 “打了。”凤鸣像个犯错的孩子,站在门里边低垂着头。 “打了还回来!”贾玉轩的音量突然提高了。他是真生气了,生凤鸣的气,生她不听话的气。 家里人不喜欢她。平时凤平浪清还凑和,一旦出什么事,就会拿她当出气筒和替罪羊。官场上如此,家庭里也如此;历史上如此,此时此刻也如此。历史如何变迁,人性都不会变。从远古到今天,历史上发生的一切血腥事件,始作俑者始终是人。 她在学校读史籍那么多,都白读了,怎么连这些也不懂,真是书呆子。 回来没近到丈夫跟前,先被姐姐暴力推搡。 不让她回来,就是担心这种局面出现。出现这种局面他肯定要应付,以前好胳膊好腿怎么样都行,他有的是应付的能力和心态。可现在躺在病床上,除了那张嘴,一切都无能为力,更无法保她周全。 所以,他生气的望着凤鸣,脸上一直没有缓和的迹像。 凤鸣还委屈呢。丈夫躺在医院,她这个做老婆却不能守在身边。 “我是你老婆。”凤鸣也大声回他。 她声音明显哽咽了,几步来到了床前。 “不错,你是我老婆。”贾玉轩望着床前的凤鸣,语气缓和了。突然又加重语气说,“可我不只是你的丈夫,我还是父母的儿子。”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突然生气的说:“你是不相信父母能照顾好我这个儿子?” 凤鸣站在病床前,委屈而无助。刚才被姐姐推搡,现在又被丈夫斥责。 贾玉轩望着凤鸣,还是怒气未消。 “坐。”好一会儿,贾玉轩才冲身边的床沿努了努嘴。 凤鸣犹豫了一下,上前坐在了他身边。 他拉过凤鸣的手,抱在怀里。 “凤鸣,我知道你担心。可这种时候,你在我身边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让我为你担心。”贾玉轩抚摸着凤鸣的手,语气也温柔了,又说,“我知道你想在我身边照顾我。可你的能力太稚嫩,太有限,达不到那么深远;你的思想也太单纯,更达不到那么高。” 贾玉轩又说:“明天上午就回学校,这个时候你安心在学校待着,我才最放心。所以,这段时间,你就放心的让爸妈来照顾我吧。” “我就不能等到星期天下午吗?”凤鸣弱弱的问。她现在已经感同身受的理解丈夫的心情了。也开始后悔没有听他安排就回来,给他造成了负担和压力。 “不能。”贾玉轩的语气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那今晚可以和你在一起吗?”她无助的问。又像是讨价还价。 他有些无奈,但最终他那苍白好看的嘴角还是扬起两抹温柔的苦笑,点了点头:“这个可以。” 于是,她慢慢依偎在丈夫怀里,丈夫也轻轻的拥住了她。 二人的世界里,都弥漫着看不清方向的厚重迷雾和伤感。 这个晚上的九点多,本来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刮起了大风,窗玻璃不时的震响,外边不时传来物体从高处坠落地面的碎裂声。凤鸣被丈夫拥着,本来都有了睡意,这一下睡意全消,她跳下床,站在窗前向天空张望,只见一股激裂的雷电从西南方向奔腾而来,和星期一晚上的一模一样,像奔腾的千军万马,一路上电闪雷鸣,浩浩荡荡,还伴随着威猛的大风,很快来到头顶,紧跟着,雨点也像小石子一样落下来,砸地有声,窗户被砸得嘣嘣作响,像炸裂一样。一个多小时候之后,那股雷电携裹着石子一样的雨点,以势不可挡的速度向东北方向翻滚而去。 又半个小时之后,雷电消失了,风消云散,立马满天星辰,晴朗依旧。 就像一个魔王率领着千千万万的妖魔鬼怪,上星期一晚上从东北方向奔向西南方向去参加庞大的盛宴,或者去参加激烈的战役,结束之后今晚上又从西南方向奔回东北方向。 凤鸣回头望着正注视她的丈夫。 她想告诉丈夫,这就是星期一晚上的那股可恶的雷电。但她没有说,她不想在丈夫面前提起星期一那个晚上的雷电,而是慢慢走向病床,走向丈夫,重新依偎在丈夫怀里。 她很想告诉丈夫她一直以来的那种感觉,不,不是感觉,而是她一直以来的那种坚信的认为。 可她知道丈夫是不会相信的。 “玉轩。”凤鸣心情黯然。 “嗯。”贾玉轩低头吻了吻凤鸣的秀发。 “你相信鬼神吗?”她仰起头,望着贾玉轩,右手去抚摸他那w型的双下巴。大概是这几天没刮胡子的缘故,那下巴上的胡子,刺刺巴巴的钻出来一层。???..coM 贾玉轩不相信鬼神,但他相信宿命。 生命的过程虽说五花八门,各有千秋。但最终都是殊途同归,每个人的大宿命都是生老病死,这是他在很小的时候,看到街上送葬的队伍就知道的人的宿命。当时,他还为天下众生的宿命哭了一大场。所以,他在很小的时候,便知道人生没有多少时间犯错。因为生老病死的宿命,高中时,好几个女生给他写求爱信,但他一个都没有接受。因为他知道人这辈子的大宿命是生老病死,没有多少时间去犯错,特别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去犯错。 大学时,追求他的女生就更多了。当时,大部份大学生都是一种冲刺到终点的胜利感,终于可以放松了,如果再有恋爱可谈,岂不是锦上添花,当然会选一个自己中意的才子佳人去双链并蒂。 可他仍然没有。他总觉得她们都不是他这辈子要白头谐老的那个女孩。 直到遇到了凤鸣。 遇到凤鸣之后,他有时会想,他之所以在高中时拒绝犯错,在大学时拒绝谈恋爱,那是因为遇到的女生都不是凤鸣。他如果在高中时遇到凤鸣,他定会在高中时就会开始呵护她,陪伴她,在高中时就开始谈青涩单纯的恋爱;他如果在大学时遇到凤鸣,他定会在大学时呵护她,陪伴她,去谈成熟热烈的恋爱。 他自认为他的人生皆由他做主,却没想到在家庭和工作皆满意的时候,出了这档子事。就好像他正骑着自行车行驶在宽阔的柏油路上,突然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他一把,一下子把他推到路边的沟里。 当然,他自信被推到沟里只是个小插曲,凭他的能力,很快就会摆脱掉这条路边沟。 “别胡思乱想了。”贾玉轩安慰凤鸣时,尽量绽露出微笑,可他的笑意里却隐现着苦涩。他便很爱怜的揽紧凤鸣,又说,“这人做事情一帆风顺的时候,轻而易举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鬼神,只有遇到不顺的时候,人往往会寻求心里安慰,寻求精神上的寄托,才会想到鬼神。如果这世间真有鬼神,最近这几年,社会上求鬼神的人越来越多,都谁应验了?嗯?” 凤鸣依在贾玉轩怀里,不想辩解什么,因为她此刻不想惹贾玉轩不愉快。 贾玉轩见凤鸣不说话,便又说:“是不是看到我这个样子,突然想到了鬼神?嗯?” 他说着,低头亲了一下凤鸣的额头。 凤鸣没话话,只是回应一个假装被贾玉轩说中的一个难为情之笑。 其实,她的心里,才不是看到贾玉轩这个样子,才突然想到的鬼神,而是一直,从她儿时起,就一直坚信这个世上是有鬼神的。只是步入少年,有了心事,有了对未来的憧憬,那个坚信的认为模糊了,遥远了。特别是遇到贾玉轩之后,她的世界里只有贾玉轩,别的什么都插不进来,当然也没有那个坚信的认为的存在空间。 今天,当她看到贾玉轩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那个坚信的认为,突然凭空跳出来了。 此时此刻,她想:也许我们只是那片树叶上的小生灵,那个掌管我们命运的神秘智慧的人,无聊的时候会附视我们,一旦发现有生活幸福的小生灵,他会拿起命运之针刺痛我们。 他发现我们了,他发现我们生活的太幸福,不符合他众生皆苦的标准,要收走我们的幸福。此时此刻,他在看着我们;此时此刻,看到我们痛苦难过,他脸上一定绽放着看好戏的冷笑。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59章:楔子5 王美兰因为在棉厂被女职工扒光了衣服而感到羞辱,她几天没有出门,可儿子冷战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她在床上躺了几天,左思右想,觉得儿子还是去了凤鸣那里。因为别的他也没地方去,迷你锦衣店的女店员已经结婚生子,他不可能再往那里钻了。 她思来想去,始终认为,儿子冷战沦落到今天这一步,还有她和丈夫在大学里被关了一夜,还有她在棉厂被羞辱,这一切的一切皆因为凤鸣。 千罪万罪,都是凤鸣的罪,千错万错,都是凤鸣的错。林凤鸣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解不了她心里的恨,洗不去她遭受的屈辱。 “林凤鸣,你怎么不死了去!” 在床上躺的这几天,她身体里一直有个声音大声喊叫。这个声音在她身体里喊了几天,越喊声音越大,越喊越激烈,喊得她受不了了。她也没和丈夫说一声,骑车去了林家村,一进村就哟喝。 “林家村的林凤鸣,他林青山的女儿,与我大儿子定亲五年,成了公家的人,嫌贫爱富,攀高枝儿,林青山撺掇女儿与我儿子拉倒。现在我儿子成家了,有了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林凤鸣遭报应死了男人,又回头来勾引我儿子,折散我儿子的家庭。我儿子离家出走好多天,去开封和林凤鸣同居了,家里撇下那可怜的娘俩。我今天就是向林青山来要人的,他不还我儿子就别想安生……” 冷战全家,包括整个冷店村,一直以为是林青山撺掇女儿退亲的。因为与冷战退亲时,林青山怕凤鸣吃冷战的亏,没有让凤鸣照面,都是他一手完成的。 冷战的失踪,整个冷店村的人,都认为冷战的失踪,板上钉钉是和凤鸣有关,他肯定和凤鸣在别的地方弄了房子住一起了,就像当年他在县城七贤路的迷你锦衣店和那个女店员住在一起一样。 一直以来,林家村的人只认为凤鸣有傻福,与冷店退亲之后,竟然又找了个更好的,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结了婚,还一直认为凤鸣在蜜糖罐里享福呢,王美兰这一在林家村沿街叫骂,林家村的人便都知道凤鸣死了男人,然后又去勾引以前退亲的冷战。 立时,整个林家村立即炸锅了。 偏僻的小乡村,平时没啥娱乐,一个大冬天连玩把戏的也没来一撮,现在王美兰的沿街叫骂,叫骂的内容又那么丰盛甜蜜,把林家村的人给激动的热血沸腾,上蹿下跳,恨不得来个就地十八滚儿。纷纷跑出家门,一群一群的簇在街上议论纷纷。放寒假的学生,还有那些不是学生的大小孩子,撒着欢簇着沿街叫骂的王美兰。 林青山一个人坐在家里剥罗生儿,早有人将王美兰叫骂的事给他说了,让他找几个人将王美兰给轰走。林青山摇摇头,送走那位汇报者,大门一关,从里面反栓了,继续剥他的罗生儿。 林家村的人听王美兰口口声声的哟喝叫骂,口口声声让林青山还她儿子,都认为她肯定有铁证。否则,也不敢来林家村撒泼叫骂,因为那样,丢人的不只是林青山父女,她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所以,整个林农村的人都认为,那个冷战的失踪,是和凤鸣在别的地方住一起了。 林青山心里最清楚,冷战的失踪与女儿凤鸣没有半点关系。 凤鸣一提他冷战的名字都嫌恶心,怎么可能会和他在一起呢。林青山心里最清楚凤鸣对冷战的厌恶程度,现在如果非逼凤鸣和冷战在一起,女儿情愿去死也不会让冷战靠近半步的。 可大门外的冷战娘哟喝得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样,也难怪不明真相的村里人会跟着起哄。 林青山觉得,他的噩梦仿佛被重置了一样,上一次他的噩梦起因是凤鸣的母亲,当然前妻才是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而这一次,噩梦的起因是凤鸣。当然凤鸣没有任何错,错就错在不明真相的外人,还有那个泼妇王美兰。 不过,经历过噩梦的林青山,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免疫,面对冷战娘的不停哟喝,以他的城府和性格,根本砸不住他的心。 所以,王美兰在门外哟喝,他在家里照样剥罗生儿,晌午了就去做饭擀面条。 王美兰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哟喝叫骂到大晌午,把整个林家村的人哟喝出来,又把林家村的人哟喝回去做午饭,哟喝到一点多,便直接坐在林家山家大门口哟喝叫骂,剩下一簇无聊的好事者也围观到了一点多,反正冬天人闲,无聊极了,权当娱乐了。 林青山觉得门外的泼妇王美兰哟喝累了,也哟喝饿了,吃饱午饭的他端着一碗面条来到院门前,猛的拉开了院门,出现在王美兰的面前。 正坐在林青山家门外哟喝的王美兰一怔,停止了哟喝。因为她没想到林青山会出来和她照面。坐在地上的她,仰头望着站在面前的林青山,嘴张了几张,在林青山的怒视下,就是哟喝不出来。.CoM 不照面怎么哟喝都行,面对面站到她面前,她倒哟喝不出来了。 她哟喝不出来了,林青山开口说话了,并且说出的话还很不友好。 “你这个缺德的泼妇,你以为这样哟喝我林青山,丢人的只有我林青山吗?你这个泼妇更丢人现眼。”林青山指着冷战娘低声吼叫,“别人的父母都是为儿女积福积德,你这种当娘的只会为儿女积祸积灾,做儿女的摊上你这种泼妇娘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林青山说罢,弯腰将面条放在王美兰旁边,又嗵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围观的那簇无聊人群中有人发出窃笑声。 王美兰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挂不住不是因为周围有人窃笑,而是林青山的话刺中了她的要害。 这几天来,她到处被人称为泼妇,连丈夫都说她是泼妇。 在市里的大学校外被人骂为泼妇,在县棉厂门口被人骂为泼妇,现在又被林青山骂为泼妇。她自认为她不是泼妇,在冷店村的女性中,她可是算得上一个女中豪杰类型的女性。遇到不平事,虽说不会拔刀相助,但会根据她自己的评判标准去主持自己认为的公道。村里人对她的评价还可以,怎么这些天到处被人骂为泼妇。 泼妇就泼妇吧,她也不恼。主要是林青山说的那句“你更丢人现眼”,让她感到疼痛了,比打她都疼痛。是呀,这几天自己可真是丢人现眼了。可她为什么丢人现眼,还不是因为林凤鸣勾引她儿子,让她儿子妻离子散。 但她这样做,能寻回儿子吗?儿子知道了她的所作所为,不定多恨她呢。 她像一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恶人,容然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了 没有大彻大悟之前,王美兰会一脚踢开那碗面条,她大彻大悟了之后,不但没有踢开那碗面条,还双手捧起了那碗面条,拿起上面的筷子,在好事者的围观下,三下五除二,旁若无人的将那一碗面条喝了个净光,然后放下碗筷,抹了抹了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溜烟似的出村走人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0章 这是一个难得的晴天,太阳终于从沼气一样的云雾里挣扎出来了。尽管很微弱,它却在很努力的将稀薄的光芒撒向世界。 爸爸推着贾玉轩来到堂屋门前的太阳下。 自从被硬件砸伤之后,贾玉轩再也没有像个健康人一样站起来过。医生说,他以后的人生,都要在轮椅上渡过。 对于他来说,这很残酷,却无法改变。尽管他有超凡的智慧,擅长化解突如其来的危机。可智慧也不能让他被砸伤的双腿恢复如初。 他被砸伤之后,先是让丁厂长代理他的职务,因为当时正是棉厂即将大放假之际,很是悠闲。两个月之后,当医生宣布他以后的人生要在轮椅上渡过时,他虽然很痛苦,但一如既往的理智和清醒,一边辞去厂长职务,一边让爸爸赶紧从中斡旋,由丁厂长正式接替了他的工作。 他进棉厂之前就知道,棉厂只是个跳板,任期一满就会离开。今年十月份他的任期就到了,他进棉厂之前就知道这年的十月份要离开棉厂。从小到大,他对一切事情的把握和掌控,都是游刃有余的。新笔趣阁 他现在是离开棉厂了,没想到却是以这种方式离开的。 此时此刻,他才深深的体会到,人生的未来,没有任何的确定性,只有意想不到。 他在少年时,就经常一个人想未来,想人生,他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是,他在韶华正盛的年龄,他的人生要在轮椅上度过。 轮椅上的人生不能自理,家里人达成一致,让凤鸣退学,在家专职侍侯他,反正他是因公受伤,专职照顾他厂里是另付工资的。他虽然辞去了厂长职务,便工作关系依然在棉厂,这样,他和凤鸣就可以拿到三个人的工资,再加上因公受伤棉厂补的一大笔补助,即便他们以后有了孩子,生活上也可以无忧无虑了。 但贾玉轩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凤鸣退学。因为明年凤鸣就可以拿到毕业证了,一退学就前功尽弃了。凤鸣倒愿意退学在家陪伴丈夫,但他用很严厉的口气让凤鸣不要再有退学的念头。 凤鸣不退学,谁来照顾贾玉轩,棉厂准备派专人来照顾他,他也准备接受这个很不错的办法,但父母不放心外人来照顾儿子。于是,模范丈夫的爸爸便辞去了业务主任的职务,专职在家照顾儿子。 当医生宣布他以后的人生要在轮椅上渡过时,他很迷茫,感觉自己像置身于一个迷雾重重的孤岛之上,危机四伏,他才深深体会到了凤鸣所说的那种一个人走在荒野上的感觉。 天地间只有他一个人,迷雾密布,没有方向感,没有时间感,不知道何去何从,不知道向哪个方向走才能走出迷雾重重。 好在他只是迷茫,并不绝望,出院之后,他便开始思考了,思考他轮椅上的人生该如何渡过。他想来想去,决定创办一个食品加工厂,就租用以前收蒜的那个临街院落,爸爸是做业务的,可以跑销售,妈妈退休了可以到厂里帮忙,或者在家看他和凤鸣的孩子,凤鸣做会计,核心岗位都是自己家人,用棉厂给的工伤赔偿金当成本,再和亲朋好友借一部份,先干几年,如果赢利空间大,政策形势好,未来发展前景广阔,就在县郊再整块地皮,扩大规模。 毕竟还年轻,不能做轮椅上的废人,靠吃工资过余生。 他把这个想法和爸爸一说,爸爸很是支持。只要家人和妻儿幸福,爸爸和爷爷一样,不但心甘情愿的做出牺牲,还感到很幸福。 只要爸爸支持,爸爸便会想办法说服妈妈的。于是,父子俩就开始策划未来的食品加工厂了。 大街上,只见爸爸推着儿子,父子俩都是面带笑容,和以前一样,与熟人打招呼时,没有丝毫的阴影流露。 特别是贾玉轩,还是那么一尘不染,虽然坐在轮椅上,英武的气势丝毫未减。他和以前一样,每天都刮胡须,俊朗英武的五官,修饰得干干净净,再配上得体的衣着,即便坐在轮椅上,也是众人瞩目。 就像邻居大娘说的那样,他像从画上下来的二郎神一样好看。 今天是星期五,傍晚的时候凤鸣就要回来了。早上,爸爸帮儿子起床,儿子刮胡胡,爸爸做饭,父子俩吃了早饭,儿子在家看报纸,爸爸上菜市场买了羊排和食材,回到家,将儿子推到这几天难得一见的太阳下,他开始整理食材,贾玉轩也在腿上垫一张报纸帮着择芫荽。 十点多的时候,丁厂长来了。 贾玉轩被砸伤住院以后,丁厂长每天都去医院看望,哪怕到医院只是点个卯呢。 自从贾玉轩出院以后,刚开始丁厂长每星期最少来家看望一趟。当然,厂里来看望贾玉轩的人也不少,包括亲朋和同学,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遗憾和惋惜,唯有丁厂长的脸上不仅是惋惜,还有痛心,还有疼痛。有一种先贾玉轩之痛苦而痛苦的疼痛。 你说他丁厂长伪装吧,不至于伪装的这么真实。那些疼在心里的痛,还有衣带渐宽的憔悴和消瘦,是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父子二人私下说过这件事,觉得丁厂长这个人还是够交情的,背后斡旋让他接任棉厂一把手,很是值得。 贾玉轩出院以后,比起没出院之前,丁厂长看望的次数稀少了,每星期最少一次,但每次都不空手,不管东西多少,都不空手而来,哪怕给贾玉轩带几本书,几本厂里的稿纸,几把蜡烛,几筒复写笔,几把白棉手套等等,反正每次都不空手而来。 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花钱买的,都是厂里的办公用品,即便书籍,也是开到办公用品的费用里。 但今天,丁厂长却带了下酒菜,有熟牛肉,油炸豆干,炸鱼,豆腐等。 院门没有栓,丁厂长直接推门进来了。 “叔,老大。”丁厂长一进院门,就尊卑有别的先后给父子二人打招呼。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1章 贾玉轩坐在轮椅上,披着稀薄的阳光,透过清冷的凉气,望向丁厂长。只见他步履稳健,精神饱满,犹如曾经的自己。 针尖一样微弱的光斑,被强大的冷气挟裹着,在丁厂长身上跳跃闪灭,他像一个披着自信的王者,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他望着丁厂长手里的下酒菜,感觉他今天来一定有事情要谈。凭他对丁厂长的了解,现在是收花旺季,这么早掂着下酒菜来他这里吃午饭,肯定不是闲的无聊,而是碰上棘手的事情了。 “叔,你不用忙了,我带的有菜。”丁厂长见爸爸正蹲在厨房门外整理莲藕,便说。 爸爸赶紧起身,搬了把小木椅放在儿子对面,请丁厂长坐。 丁厂长将手里的下酒菜递给爸爸,很自然的坐在了贾玉轩对面,开始帮着择起了芫荽。 贾玉轩的心上,突然掠过一阵冰凉的孤独。以前,他在自己面前,自己不开口让他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自己面前坐下的。 一股清冷的微风,很强劲的搅动着微弱的阳光,从贾玉轩坐在轮椅的身体上漫过,他感到了彻心彻肺的冷意。 丁厂长一棵芫荽没择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屁股着火似的离开了小木椅,手持正择的芫荽蹲在了贾玉轩面前。 “怎么了?坐啊。”贾玉轩说。他那颗坚持的心,似乎没那么孤独了。 丁厂长这才重新坐在了小木椅上。 爸爸很被动的从丁厂长手里接了下酒菜之后,站在那里很是尴尬。 “叔管不起你饭是吧,还掂菜,下次可不兴这样了,再这样就不让进门了。”爸爸说罢,进了厨房。 才十点多,离午饭时间尚早,爸爸又蹲在厨房门口整理起了莲藕。 “叔,你天天照顾老大怪辛苦的,让我整理吧。”丁厂长说着,起身蹲在爸爸跟前,又帮着爸爸整理起莲藕来。 “叔不忙,叔的工作就是照顾轩儿。”爸爸还不明白丁厂长的意思。 贾玉轩突然轻轻咳嗽起来。 爸爸赶紧回头望儿子。 “倒杯水给我。”贾玉轩轻咳着说,并趁机给爸爸使眼色。 爸爸刚要起身,丁厂长早起身进了厨房,从碗摞上拿起一个干净碗,并环顾厨房寻找暖壶。 “轩儿有自己的茶杯。”爸爸跟进了厨房连声说。 说罢,爸爸去西屋取了暖壶和杯子,递给了丁厂长。然后又说:“丁厂长要不忙,先陪轩儿一会儿,我回那院一趟,把玉栋的午饭给安置一下,他妈妈下班要赶去医院,恐怕没时间做饭……” “婶子怎么了?”正往杯子里倒茶的丁厂长立即凝固了倒茶的动作,很吃惊的问。 外边的贾玉轩说道:“我姐姐要生孩子。” “哦。行,你忙去吧叔,我陪老大。”丁厂长很爽快的连声说。 爸爸在厨房收拾了些食材,推着自行车要走,丁厂长将倒了水的杯子放在贾玉轩旁边的木椅上,又赶紧进了厨房,撕了一大块他拿来的熟牛肉追上爸爸,硬塞进车蒌的包里,回来蹲在厨房门口收拾了莲藕,然后坐在贾玉轩对面帮着择芫荽。 两大捆芫荽,一捆有一斤。择好了一捆,贾玉轩将腿上的报纸兜起来,很小心的递给丁厂长,让他去倒掉芫荽碎屑和泥土。 丁厂长接了连报纸一起扔掉,然后又从厨房窗台上拿了一张新报纸,垫在贾玉轩的腿上,二人开始择另一捆芫荽。 “怎么买这么多芫荽?”丁厂长问。 “我爸买的。可能是看着新鲜吧。”贾玉轩答道。 芫荽确实新鲜。在这灰暗破落的冬季,碧绿新鲜的芫荽散发着刺鼻的奇异香气,给人一种盛夏大草原的感觉。其实呢,这芫荽是专门买这么多的。因为凤鸣喜欢吃。今天星期五,凤鸣要回来。她最喜欢喝热气腾腾的新鲜羊汤,热羊汤里放芫荽。还有芫荽拌着青辣椒剁碎,夹在新出锅的热馍里吃。贾玉轩最喜欢看她酣畅淋漓的吃她喜欢的东西。她几乎每次都能吃到噎着。只见她正快速运动的面部突然僵化了,怔在那里,两只漆黑如夜的眼睛突然睁大,目光空洞而惊恐,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然后突然打个隔,像是挣脱了扼制,凝固的表情突然活泛了,便尴尬羞涩的冲他一笑,继续咀嚼口中的食物。 她被噎到的表情,常常让他忍俊不禁的背过脸去笑好久。 他还记得出院回到家之后,他心情很复杂的让妈妈打电话给凤鸣,说她可以回来了。当他坐在轮椅里告诉站在自己面前的她,他以后的人生要在轮椅上度过时,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吃惊,只是像个懂事的孩子一样,很平静的点了点头。那一刻,他沉重的心情才开始放松,他灰暗的心情才有阳光射进来。于是,他英武的五官上绽露着欣喜,好看的嘴角撩着温柔的笑意,向她张开了怀抱。 只有拥住了她,他才感觉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真实,那么美好。 每个周末凤鸣都回来,凤雨无阻。他被砸伤之前,遇着恶劣天气,他会打电话安置她不要回来,她不想让他担心,当然会言听计从。自从坐在轮椅上之后,再恶劣的天气她都会回来。他担心的要命,却不能给她打电话了。那些个恶劣天气里的夜晚,当凤鸣像光明一样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既心疼又愤怒,斥责她为什么在这种天气还要回来。她像个无辜而又懂事的孩子,不争辩一句,只是幸福的望着他。他会心碎的张开怀抱拥她入怀,那一刻,再恶劣的天气,于他来说,也是阳光明媚,晴空万里。???..Com 家人对凤鸣的态度,也改变了很多。开始关心起凤鸣的喜好了,知道凤鸣喜欢吃什么,凤鸣回来的周末,爸爸便去菜市场会特意买她喜欢吃的食材。 今天便是如此。 凤鸣喜欢吃芫荽,当丁厂长问到为什么买这么多芫荽时,他还是不想如实相告。 他认为,一个人的喜好被外人掌握了没啥好处。其实,他很喜欢吃枣,当有一次唐厂长送他枣时,他却说自己对枣过敏,也可能是当时唐厂长说话不周吧。 丁厂长将择好的一撮芫荽放在择好的芫荽筐里,又拿起一撮继续择。 “我本打算等明年大放假期间撤了那个女巫婆。现在我可等不到明年大放假了。”丁厂长说着,停止了择芫荽,仰头望着贾玉轩,“年底完了帐我就打算撤她。” 丁厂长嘴里的女巫婆就是财务科的王主管。贾玉轩知道他开始说他今天来的目的了。 “怎么了?”贾玉轩漫不经心的问,择芫荽的进度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各种费用猛增。”丁厂长的语气不由得恼火起来,“各种费用猛增,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不经你的手签字,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让费用猛增吧。”贾玉轩说。 “是啊,每一笔支出都有我的签字。可签字的时候,也合情合理,怎么完了总帐,就猛增了那么多呢。”丁厂长的语气里满是无奈。 贾玉轩不说话了。但他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别看丁厂长是一把手,可他不懂财务。王主管深知他对财务一窍不通,而她本人却又精通财务,隔行真如隔山,她这只是内行耍着外行玩。 别看贾玉轩年轻,王主管却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因为她知道贾玉轩的妈妈是县社财务科科长,精通帐务。而贾玉轩初到棉厂就去财务室浏览了总帐簿,看到一笔可疑的开支之后,要求看那一笔支出的分帐,看了那一笔支出的分帐,又要求看原始票据,看了原始票据之后,开始交待王主管以后避免这些没必要的支出。 王主管当时脸色煞白。但那笔帐是老赦时的支出,与他贾玉轩没毛关系,他当然不去追究,他只是让王主管明白,自己精通的帐务的程度,并不次于她王主管,警示她以后不要班门弄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2章 现在丁厂长就不一样了,他父亲是退休教师,母亲是家庭主妇,姐和妹都是普通女性,家里没一个人懂财务。丁厂长大学毕业分配到棉麻,在科室干了十多年职员,好不容易托关系来到了棉厂,听说还是前场的副厂长,结果被老赦瞒天过海给替换成了自己的儿子,丁厂长只落了个办公室主任,围着老赦瞎胡忙。王主管的丈夫又是办公室副主任,丁厂长升任前场厂长,办公室主任又被靳鹏给接任了,王主管的丈夫都快五十的人了,还是个办公室副主任,名义是副主任,那只是为了叫起来好听,其实啥事也不当家,没有半点实权,更别说实惠了。 据说她王主管压根就瞧不起丁厂长,特别是丁厂长曾经跟在自己身后寸步不离,听说她是极度的嫌弃,现在她极度嫌弃的人当了一把手,她这个财务内行不耍丁厂长这个财务外行才怪呢。 “我怀疑那女巫婆在帐上作手脚了。”丁厂长说。 “你有证据吗?”贾玉轩问。 “如果有证据我也不会来向你诉苦。”丁厂长说着,把正择的芫荽放下,然后又气愤的说,“我去前场,女巫婆以为老宫会接住我那一职,结果你让我推荐,我推荐了靳鹏,老宫还是副主任,你说女巫婆不恼我吗。她恼我,又奈何不了,只有在帐上做手脚了。” 贾玉轩听了,没有任何表态。他不会直言相告丁厂长签“同意报销”的时候,下面一定要注明多少张票据,共计多少金额,因为一告诉他,他回去立即那样办了,王主管肯定会想到是他贾玉轩给丁厂长支的招儿。 “反正年底是撤定她了。”丁厂长气忿的说。 “有接替她的人选了?“贾玉轩问。 “先让翁会计代理,反正春节过后,结算室也不忙。明年林会计一毕业,直接接任了财务主管……”丁厂长说着他的打算。新笔趣阁 “你千万别考虑凤鸣。”贾玉轩笑了,“即便凤鸣毕业,我也没打算让他去棉厂。” “哦?”丁厂长很意外,“有更好的安排,那当然是好事。” 其实呢,贾玉轩是想创办一个食品加工厂,让凤鸣管帐。当然,她在棉厂的工作关系一定要保留,反正棉厂要派专人侍侯自己,那这个专人就由凤鸣来担任吧。只是现在,创办食品厂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他当然不会如实相告丁厂长。 “哪也不去,我就让她守在我身边,待在我的视线之内。”说罢,他笑了起来。 丁厂长也跟着笑了,但笑得很不自然,仿佛心上扎了根刺,突然疼了一下。 “也行,老婆侍侯得最到位。”丁厂长说这话时,脸颊突然泛红了。 贾玉轩注意到了丁厂长的不自然。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丁厂长在他说到自己和凤鸣时的不自然。 也许一直都有,只是他没发现而已。这也正好与凤鸣说的话吻合了。因为结婚之后,凤鸣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丁厂长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很怪异。 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丁厂长看凤鸣的眼视为何怪异。此刻也是,说到自己和凤鸣,丁厂长为何不自然呢。 芫荽择完了,丁厂长小心的兜起贾玉轩腿上的报纸,放在地上,将择掉的芫荽废叶和碎屑一起用报纸兜了扔掉,然后给贾玉轩端了温水,放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又拿过毛巾递给洗了手的贾玉轩,然后他也洗了手。 已经十一点多了,丁厂长进厨房捣鼓了午饭,二人在厨房正吃,爸爸回来了。 丁厂长赶紧给爸爸搬了凳子,又取了一双筷子递过去,他这一系列的娴熟动作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于是,三个人像一家人似的,谈笑风生的围着吃午饭。丁厂长简单的吃过,起身要走,贾玉轩非要送他出胡同,因为他能用双手转动轮椅的轮子,路上如果没有大的障碍物的话,他坐在轮椅上也行动自如。于是,丁厂长便推着他,来到了胡同口。 这时候的阳光,是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可这样的季节,即便站在太阳下也感觉不到暖和。贾玉轩坐在轮椅上,坐在清冷的阳光里,他望着街上的行人,表情很复杂。只见他性感的嘴唇微微张着,好看的蝌蚪眼凝视着一个方向,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丁厂长准备把贾玉轩的轮椅倒过来,面向胡同,好方便他回去,但贾玉轩拒绝了。 “不用,我想在这待会。”贾玉轩说这话的时候,好看的蝌蚪眼仍然凝视着一个方向,还有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于是,丁厂长站在贾玉轩的轮椅前,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转身离开了。 “年底完帐时,你顺便看一看我以前的签字票据,看对你有没有帮助。”贾玉轩突然在离去的丁厂长身后说。 丁厂长当然知道这是贾玉轩在点拨他。他今天过来,要的就是他的点拨。从十点多到十二点多,两个多小时了,一直到走的时候,终于听到他的点拨了。 于是,丁厂长又折了回来,蹲在贾玉轩面前,注视着贾玉轩那张英武干净的五官,轻声说:“老大,外边冷,别待时间太长。” 贾玉轩好看的嘴角便撩起了两抹苦涩的笑意。 “还有什么要安置的吗?”丁厂长问。 贾玉轩摇了摇头。他好看的蝌蚪眼仍然凝视着一个方向,一直似乎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我走了,过几天来看你。”丁厂长说罢,起身离开了。 丁厂长走到不远处的车前,转身望向贾玉轩,见贾玉轩正望向他,便向贾玉轩挥了挥手,然后打开车门坐进去,开车离开了。 贾玉轩望着远去的汽车,知道他不会等到年底完总帐时才顺便去看自己以前签字的票据,而是一回到棉厂他就会向王主管要自己以前签过字的票据。 这样,王主管就不会怀疑是他贾玉轩给丁厂长支招儿了,而是会认为是丁厂长突然想起来的。因为在外人眼里,凭丁厂长与自己的亲蜜关系,自己会直接告诉丁厂长如何签报销票据,而不是让丁厂长再费气扒力的去看自己以前签过的票据。 丁厂长的汽车消失了,贾玉轩像个固执的孩子,仍然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他好看的蝌蚪眼里满是落寞。丁厂长开的那辆汽车,他曾经也开,每次回来,就停在丁厂长刚才停的那个地方。那是一处没了院墙的临街宅子,住着一个五保户老人。老人怕孤独,因为临街,没有院墙的宅基便成了周围人的公共场所,也方便停车。 现在,还有以后,那辆消失的他曾经也开的汽车,也与他再没有关系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3章 一阵清冷的微风挟裹着稀薄的阳光从贾玉轩身上漫过去。他把落寞的目光,从汽车消失的方向收回来,抬手揉了一下不适的眼睛,又望向眼前大街上走路的健康人,是如梦如幻,那以前的美好,便恍如隔世一般的不真实。 这满大街行走的健康人中,他曾经也是其中一位,他曾经也和眼前的健康人一样,迈着矫健自信的步伐行走在这条街上。 可以后,他的人生再也不会站着行走了,而是坐在轮椅里,比人矮半截的坐着,大部份时候还要家人推着行走。 坐在轮椅里的这些天,他总觉得自己以前健康的行走在大街上只是一场梦幻,现在梦醒了。 这真实的残酷,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疼痛,这漫长的疼痛,才几个月吧,可他觉得已经承受了几个世纪。 他一直怀疑被砸伤之前的美好岁月是不是真实的,总感觉那是一场梦幻。是他坐在轮椅里打了个盹出现的梦幻。只有凤鸣回到他身边,享受二人世界时,他拥着凤鸣,才感觉以前的美好都是真实的,而不是梦幻。 残酷的深渊里,上天给他洒了缕阳光——他的双腿再也不能站起来了,但这不影响他向凤鸣汇报工作。 所以,为了凤鸣,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他人虽坐在轮椅里,矮人半截,他的思想,他的精神,他的心情,他的未来,却不能坐在轮椅里矮人半截,不但不能矮人半截,还要高人一等。 他要和以前一样,除了坐在轮椅里的身体,一切的一切,都要和以前一样。 于是,坐在轮椅里的他,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一如既往的英武邪魅,一如既往的自信沉着。没人能从他干净俊朗的五官上看得出他的身体曾经遭遇了不测。 清冷的风总是挟裹着没有温度的阳光从他身上漫过。 这时,他身后传来很真实的响动声,他的思绪也瞬间从幻觉中回到了现实。是胡同最西户的院门打开了,有年少的脚步声走近了他。 “轩哥哥,你在这里干什么?”少年来到他跟前问。 “送一位客人。”他绽露着温暖的笑意说。 “你要不要回家,我推你回去。”少年说着,准备动手。 “不用,哥哥自己会回去,你上学去吧。”贾玉轩侧身望着少年说。 “哦。”那少年有些小失望。他不情愿的松开轮椅,来到街上,在无意中回头的瞬间,忽然发现街的另一头出现了同伴的身影,便激动的喊着对方的名字,然后举起了胳膊,搅动着清冷的空气和稀薄的阳光,猛烈的向对方招手。那被招手的少年大声回应着,像小怪兽一样奔了过来。招手的少年退到街边,站在没有温度的阳光里等待同伴。很快,两个少年碰在了一起,相互谈笑了几句,便结伴走在街上,很快消失在贾玉轩的视线里。 街上就要热闹了,上学族和上班族开始出动了。 他可不想坐在街边的轮椅上观赏这种热闹,因为他同也会成为别人观赏的热闹。于是,他用手滚动轮椅的轮子,很吃力的将轮椅调了方向回家去。 这时,爸爸出来了。大概是他在外边待的太久,爸爸担心他了。 爸爸一出院门,看到儿子正吃力的调动轮椅的方向,心疼坏了,小跑着来到了他跟前,推着轮椅上的他回家了。 “我们都高估了丁厂长的领导能力。”回到家之后,爸爸说。 “他执行能力很强,指挥能力却小于执行能力。”贾玉轩说。 “现在厂里还有几个元老级的领导,一半的元老级职工。丁厂长是外来的,还是从棉厂办公室主任上来的,不上演一场杀鸡给猴看的重头戏,恐怕不能服众吧。”爸爸分析说。 贾玉轩很赞同的笑了。他很佩服爸爸的分析。丁主任是撤定王主管了,撤了王主管确实能起到了杀欢给猴看的作用。 儿子一笑,爸爸便知道丁厂长接下来真要上演杀欢给猴看的重头戏了。 爸爸把儿子推到一片阳光里,进厨房忙活了。 凤鸣傍晚时回来,爸爸事先会将买来的食材收拾干净。这样,凤鸣就省下了一大堆麻烦。 贾玉轩坐在没有温暖的阳里,开始想凤鸣了。 快五点的时候,妈妈来了。 “生了?”爸爸一看到妈妈就问。 “没有。”妈妈一脸的不称心。 “怎么回事?”爸爸担心起来。 “谁知道呢,二胎也这么迟。”妈妈抱怨说。 她是提前下班回来的,回来之前给医院打了电话,说还没生。她回老宅,是让爸爸给她提前做饭,她吃了饭好去医院看姐姐。 中午的剩菜多,爸爸随便热了一些,妈妈吃了饭还要去医院看姐姐。 贾玉轩没有和爸妈一块吃晚饭,因为晚一会儿凤鸣回来,他要陪凤鸣一块吃。 妈妈吃过晚饭,去堂屋东间收拾了一些生孩子需要的东西,又准备去医院。 贾玉轩便说:“爸,天要黑了,你也陪妈一块去吧,反正凤鸣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两天也不用过来了。” 是呀,凤鸣每个周末都回来,凤雨无阻。像今天这样的半晴天,那是百分百的回来。 于是,爸爸便陪妈妈一起去医院了。 爸妈一走,贾玉轩便来到洗脸盆前,捋起袖子,用盆架上的毛巾湿透了自己的脸。里面的水还是温热的,妈妈走前刚洗过脸的热水。然后他来到厨房窗下,伸手从绳子上拉下一条毛巾垫在腿上,又从窗台上拿过一面镜子和刮胡刀,开始刮胡须。 刮胡刀是他早上刮过之后特意放在厨房窗台上的,平时都在西屋的桌子上。 他每天都要刮一次胡须,但凤鸣回来的星期五,他总是要刮两次。早上刮一次,傍晚凤鸣回来之前再刮一次。 一群麻雀和喜雀大声喧哗着,在树枝上跳来飞去。没有风雨的傍晚,它们归巢之前,总是聚到院里的果树上热闹一番,大概是为了庆祝白天辛苦觅食的结束,夜晚团聚的到来吧。 刮过胡须的贾玉轩,坐在厨房西南边的院里等凤鸣回来,因为坐在那里还可以看到西天上最后一抹晚霞,还可以听到从胡同里传来凤鸣回来的脚步声。有很多次他就是坐在那里待凤鸣回来的,一直等到凤鸣的脚步在胡同里响起,然后看到凤鸣推开院门出现在他面前。 为了方便凤鸣回来,他让爸爸在西屋檐下拉了一根电线,扯了灯。这样,当一路凤尘的凤鸣走过灰暗的胡同,一进院门便是灯火通明的家。 凤鸣一般都是七点左右回来,有时候六点半就回来了。 可今天,直到八点,胡同里都没有响起凤鸣的脚步声。 院里的灯早已经亮了,他坐在灯火通明的家里等凤鸣。柔和迷离的灯光里,他一尘不染,英武邪魅,像从画上下来的二郎神。 八点半了,胡同里还没有响起凤鸣的脚步声,他再也不能淡定了。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凤鸣周末回来,很少超过七点二十的。 于是,他在西屋南山的棚下拿过手套,戴在手上,开始转动冰凉的轮椅轮子,出了院门。自从他坐在轮椅上之后,为了方便出行,爸爸找人将西屋,厨房,院门的门槛全折了。 他来到胡同口,朝凤鸣回来的方向张望。 初冬的夜晚,即便是满天星辰,也难掩破落萧条和凄凉。何况今晚的夜空,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哪里有星辰的踪迹。所以,越发显得凄凉了。 贾玉轩没有吃晚饭,他是等凤鸣回来一起吃的。现在凤鸣没有回来,他也不饿,只感到刺骨的寒冷。他担心凤鸣回到县城之后,坐三轮的时候遇到坏人了。或者下车出站之后遇到了坏人,否则,她怎么可能这么晚还没有到家。 他担心凤鸣的安全,却什么也做不了。爸妈这个时候有可能还在医院。玉栋周末可能会去市里与凤舞团聚。如果去派出所报警,在他离开的时间万一凤鸣回来了,或者凤鸣根本没有遇到坏人,只是因为遇到别的事情没有即时回到家,或者是不能即时回到家。 从他记事起,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无助过。这个时候,他才刻骨铭心的体验到无助的痛苦和绝望。 他一直在胡同口等到九点多,空气里似乎弥漫着密密麻麻的锐利冰冷的细针,哪怕一股微风袭来,那些锐利冰冷的细针也势不可挡的灌进他的脖子里。 担心,思念,寒冷,像滔天的洪水,将他淹没了。 这时,从街的一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还有冷瑟瑟的成群结队的说话声。尽管不是从凤鸣回来的方向传来的,他还是为之一震。 也许凤鸣遇到了别的事情,从另一个方向回来呢。他想。 等声音近了,他发现是一群十四五岁的少年,他们好像是去县郊的村子里看露天电影了,一路上说的都是电影里的武打情节。 十点多的时候,他面前的这条南北大街上,有那么十来分钟,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只有他坐在胡同口的轮椅上,像个守夜人一样,一直向凤鸣回来的方向张望,捕听着各种细微的声音。 大概这个周末,学校里有特殊活动,凤鸣无法回来吧。 他担心,思念,寒冷的思绪里终于崩出来了这样的想法。 学校有特殊事情不能回来,凭他对凤鸣的了解,她会打电话的。可她要是打电话,会打在哪里呢?能接到电话给自己传话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爸妈的单位,一个是棉厂。 凭他对凤鸣的理解,凤鸣会打给棉厂,因为她本身就是棉厂职工,一说她的名字,办公区的人都认识。这个季节的棉厂正是收花旺季,办公室不离人,也方便传话。而县社,虽说是爸妈的单位,可对凤鸣来说,那是高高在上的地方,除了爸妈她谁也不认识,她是不好意思让不认识的陌生人为她传话的。 大概晚了,棉厂办公室的人接到电话也懒得大半夜的来传话吧。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又朝凤鸣回来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捕听了一会儿,才吃力的转动轮椅的轮子,无奈又不舍的慢慢回家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4章 贾玉轩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劝说自己,夜这么深了,再担心也没有用,只有等明天让人捎信给爸爸,让爸爸给凤鸣的学校去个电话,便什么都清楚了。 可此刻,他分裂成了两个自己,一个自己劝说另一个自己担心也没有用,另一个自己却越发担心的要命。 原来,自己的心,也由不得自己了。这可是从他记事起,从来没有的事情。他从小到大可是最会管理心情的智者。 在情爱面前,智者的权限是多么的受限制呀。 他没有吃晚饭,午饭也吃得很少,因为丁厂长只简单的吃了一些就走了,他送丁厂长到胡同口,停留的时间太长,回来时饭菜早凉了,他也不想再麻烦爸爸加热了。 他冷得要命,回家之后却没有心情回西屋。他就坐在西屋南山棚下的黑暗处,这样有利于视线看到灯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一直在棚下坐到十二点,觉得凤鸣今晚不可能回来了,便去栓院门,可刚栓上院门,他像被勾着魂一样,又将刚栓上的院门拉开,然后转动着轮椅出了院门,鬼使神差的去向胡同口。 刚走了一半的胡同,突然有一束光从胡同口的街上拐了进来了,伴着那束光,还有嚓嚓嚓的脚步声。 凤鸣的皮鞋底打着鞋掌,走在胡同的尘土地面上,发出的是腾腾腾的声音。 虽然不像凤鸣的脚步声,可他还是很激动。说不定凤鸣没穿皮鞋呢。 “凤鸣。”他冲走来的那束光叫道。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心动魄。 “谁呀,轩儿吗?”一个沙哑的声音问。那是西邻大娘的声音,就是她经常说贾玉轩像从画里走下来的二郎神一样好看。 大娘一边问他是谁,一边用手电筒的光亮顺着他的声音搜寻他。 手电筒的强光照得贾玉轩睁不开眼。 “轩儿,这么晚了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大娘看见了他,沙哑的声音里满是吃惊和心疼。 “没事儿,我好像听到外边有什到动静,出来看看。”贾玉轩搪塞着。然后,急速的调转轮椅,想赶在大娘走近他之前,回到自己家里,省得她问长问短了。 “和媳妇生气了?”大娘见他快速的转动轮椅,在他身后问。 他装做没听见,一进了院门,就上了栓。他不能再在外边等凤鸣了,他要睡觉了,因为他冷得受不了。但院里的灯,他却让彻夜亮着。 灯亮着,说明他在等凤鸣。人睡了,心也在等。 他回到西屋,倒了杯热水,放在床沿的桌边。然后,他将轮椅转到床前,试着上床,这是他坐上轮椅之后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上床。可是,他努了几十次,却怎么也无法让自己上到床。他不甘心,继续努力,拼命努力,一直努力到那杯热水的温度降到能一饮而进的时候,都没有成功。 他有些绝望了,如果今晚在轮椅上睡一夜,那真要命。 曾经,在那个不堪回首的雷雨之夜,他被坍塌的一批硬件砸住下身之后,当时,他认为那是他这辈子最糟糕的时候,可他没想到他以后的人生要在轮椅上过。当医生宣布时,他才知道,他要在轮椅上度过以后的人生才是他这辈子里最糟糕的事情。 可此刻,在这个寒冷的夜晚,他一个人要在轮椅上过夜,温暖的床就在眼前,伸手能摸到,他却上不去。 原来,他的人生里,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 他觉得全身发冷,像掉进冰窟窿里,很难受,很痛苦,生不如死的感觉。 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屋里的灯虽然亮着,可他的世界却慢慢黑暗了,黑暗中的他,只感觉寒冷荒凉的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个人行走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无际之地,那种感觉,比凤鸣经历的一个人的世界要痛苦孤独万倍也不止。 慢慢的,在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束光,那束光很遥远,很微弱,很模糊,但却很真实,他很清楚的看到了。 看到那束光之后,身体深处升起了一缕暖意,他稍微好受一点。 于是,他拼命召唤那束光,努力向那束光靠近,他也真的在向那束光移动,越来越快的移动。于是,他飞离了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感觉舒服了,越来越暖和。 他越飞越高,越飞越舒服,他看到了地面离他越来越远,他看到灯火通明的老宅变成了一个点,看到地球像个玩具一样悬在空中。 而他离那束光越来越近。 飞着飞着,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飞向那束光,而是那束光的引力在吸引着他,他不用飞,只是被光的引力吸引着,力量很强大的吸引着他。 他都感觉到那束光刺眼了。可就在他飞进那束光,与那束光融为一体时,突然感觉很遥远的深处有人在呼唤他。 “玉轩,贾玉轩!” 在他的意识里,呼唤那个名字的声音对他非常重要,他也觉着贾玉轩这个名字感到非常熟悉。于是,他犹豫了,想知道是谁是呼唤这个名字,又为了什么呼唤这个名字。 他这一犹豫,身体就开始下沉,快速的下沉,很快他就看到地面了,看到灯火通明的家了。M..coM 但是,越往下沉,他的身体就越难受,浑身越发冷,又像掉进冰窖里一样。 他身体越难受,对呼唤的那个声音就越牵挂。 当他在难受发冷的无法承受时,突然看到自己的身体了。 看到自己身体的那一刻,他难受的生不如死,但也很幸福,因为呼唤的声音就在耳边。 “玉轩,贾玉轩!” 他突然清醒了,突然知道自己就是贾玉轩。而呼唤他的就是他最牵挂的妻子凤鸣。 他慢慢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头枕在凤鸣的怀里。 “你醒了。”凤鸣惊慌失措,脸色煞白。 他笑了,抬手去摸凤鸣被吓坏的脸。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虚弱。 凤鸣惊喜的握住了他的手。 “对不起,昨天回来时堵车了,我没有赶上末班车。对不起……”凤鸣突然泪流满面。刚才吓蒙了,都不知道哭了。现在才想起来哭。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回来的太晚,下了车路上遇到坏人。”贾玉轩又抬手给凤鸣擦泪,“好了,不哭了。” 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又问:“怎么进来的?院门好像栓上了。” “从西邻大娘家跳的,她给我搬了梯子。”凤鸣说。 “对不起,本来是要给你留门的,我去胡同口接你,碰上了大娘,我怕她多想,就赶紧回来了,可她要追进来的样子,我就反手栓了门。” “我听大娘说了,你半夜还在胡同里叫我的名字。”凤鸣说着,又泪流满面,她抱着贾玉轩,亲着他的脸颊,愧疚的要命,“玉轩,你赶紧打骂我吧,要不,我这心里过不去……” “傻子,你安全就好。”贾玉轩憔悴的脸上绽露着笑意。 这个时候,只听外边胡腾一声闷响,紧接着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小跑着进屋来了。进屋之后,又直接撞到了内间。 房间并不大,撞到内间,就等于直接站在了床前。 贾玉轩和凤鸣正在床上相拥着,一看来人,是棉厂办公室那个俊美的清瘦少年,他叫杨天光,现在是宣传科长。以前的魏科长调棉麻了,靳主任推荐了他,丁厂长就提拔他当了宣传科科长。 他一看到凤鸣很吃惊。 “林会计回来了。”杨天光如释重负的说。 杨天光又说:“宫主任这货,他昨晚值班,接到林会计的电话,屁都没放,直到今天上班,才给靳主任汇报。可九点半靳主任还要跟丁厂长去县正府开会,丁厂长怕老大担心,就赶紧让我过来给老大说一声,原来林会计已经回来了。” 这和贾玉轩分析的一样,凤鸣打电话了,打到棉厂了,只是接电话的人当时没有过来传话。昨天晚上,都怪他对心情的控制力太差,这也可能是太担心凤鸣了。但他心里最清楚,是他坐在轮椅上之后,以前那些让他引以为傲的优势正在变差。 “没事儿,你忙去吧。”贾玉轩歉意的说。 “那好,丁厂长和靳主任都不在,我得回后院看摊儿。”杨天光说。他嘴里的后院就是指办公区。 杨天光说罢,他又问贾玉轩还有别的事没有。 贾玉轩又歉意的一笑说:“没有了,只是不能送你出门了。” 杨天光知道这是贾玉轩说客气话,他哪里用还没有起床的老大送呢。说了声“我走了”,就直接走人了。他来的时候和凤鸣一样是从西邻跳墙,因为院门还从里面栓着。走的时候,他直接开了院门走了。 杨天光走后,贾玉轩突然对凤鸣说:“我昨晚经历了很神奇的事情,与你的信仰似乎有些丝缕相连。” “什么事情?”凤鸣问。 “我现在很饿。”贾玉轩答非所问,很憔悴的笑了。 贾玉轩又说:“昨晚你没有回来的事情,最好不要让爸妈知道。” 贾玉轩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因为他感觉自己又置身于昨晚的幻觉之中。大白天的,阳光正透过窗户射进来,在床前洒下一大片明亮,可他在亮堂的屋里却看到了昨晚的那束光。 那束光正穿过房屋,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无际的上方。 昨晚他看到那束光,是惊喜异常,因为当时他的意识正置身寒冷黑暗之中,想靠近那束光取暖。可此刻,他看到那束光,却惊恐万状,因为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立即抓紧了妻子的手,叫道:“凤鸣!”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5章 这个周末的下午,凤鸣只上了一节课就请假回家了。 凤鸣回到家,还不到五点,桔红色的夕阳正热烈的亲吻这个世界。 上星期五上了两节课请假回来,在校门外坐上公交,刚走了两站多的路就堵车了,一辆四轮农用车与一辆大货车相撞了。那农用车被撞翻在路边,车上剩余的红薯白菜洒满了路面,堵了好多车辆和围观者,她乘坐的公交离老远就停滞了,听车外的围观者说开农用四轮的男人被送医院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农用车上的女人也受重伤了,但她留下看顾自家的四轮和红薯白菜,围观者纷纷帮她归拢红薯白菜。她一边感谢一边后悔莫及的说,如果早点走啥事没有,只贪着将拉来的红薯白菜卖完,才摊上了这倒霉事,其实也没剩多少了…… 当时,凄凉的傍晚与眼前凄凉的一幕,是那么天衣无缝的混为一体。 公交车上的人也是焦虑烦躁,都想着很快就会疏通,摆脱掉这拥挤的凄凉,结果堵了半个小时也没有疏通的任何迹像,直到警察来了,拥堵才很快被解决。 因为堵车她错过了回来的末班车,害得丈夫大半夜的还去胡同里接她。 忖的是,那个可恶的晚上,丈夫的姐姐生孩子,爸妈知道她周五晚上必回来,没有等她回到家里就丢下玉轩离开了。可怜丈夫一个人不能完成上床的动作,那么冷的天,硬是在轮椅上昏睡了一晚。 这成了凤鸣心里的痛,她感觉是她没有准时回来造成的。所以,这个周五,她下午上了第一节课就直接给班主任请假走人,反正明年就毕业了,每星期耽误两节课了也不算什么,回头补上就是。再就是,每逢星期五,供销学院有些结了婚了学生,几乎都回家,担心赶不上车,都会空课。有的离家远的学生,下午直接走人,一节课都不上。 还有就是,每逢星期五下午,学生便没心上课了,台上的老师也没心讲。没心听,配上没心讲,这便是星期五下午的供销学院的课堂状态。特别是最后一节课还是自学,那些社会学生,老师讲还不愿学,让他们在班上自学,那等于让他们名正言顺的玩。 于是,这个星期五下午凤鸣只上一节课,便直接走人。在结过婚的学生里面,她这已经属于学习比较积极的好学生了。 凤鸣进了院门,爸爸正手持扫帚扫院子,丈夫的轮椅在西屋山棚下放着,却不见丈夫坐在上面。 爸爸看到凤鸣,没有表现出以往的热情,而是面无表情的继续清扫地上的落叶。 “爸。”凤鸣叫了一声。 爸爸像没听到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 凤鸣看了看棚下的空轮椅,感到奇怪,她来到正扫地的爸爸面前。 “玉轩呢爸。”凤鸣又问。 这次,爸爸有反应了。只见停住手里的扫帚,站直了身子,很冷漠的望着凤鸣。 “以后你不用再辛苦回来了,我和他妈能照顾轩儿。”爸爸说罢,又继续扫地。 凤鸣风风火火的提前赶回来,一是为了让丈夫安心,弥补她上周末没有回来的愧疚,二是为了让爸爸提前解脱一下,因为他照顾丈夫一周了,也很辛苦。可一进家门,却被爸劈头盖脸的冷言冷语。她实在有些难以置信,因为爸爸和爷爷一样,平时都是一副慈祥面孔,乐呵呵的,别说冷言冷语了,连一句不入耳的说都不说。 这是有多大的仇,能让不会说难听话的爸爸如此敌视自己。 若是以前,这话从妈妈口中说出,她认为很正常。可丈夫坐在轮椅上之后,妈妈对她的态度也改变了,真的做到没结婚之前她去学校找自己那一次说的那样,把自己当女儿对待了。 “怎么了爸?”凤鸣一脸的委屈,声音也哽咽了。 “我们养的儿子我们自己照顾,以后不用麻烦你周末回来了。”爸爸又停止了扫地,冷冷的说。然后又继续扫地。 凤鸣觉得她和爸说不明白,但轮椅是空的,她想知道丈夫在哪儿。 “玉轩在哪儿?”凤鸣很生气的问。 爸爸好像再也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了,理也不理她,继续扫地。并且,扫的速度还加快了。刺刺啦啦的扫着地上的落叶,向院门里面那棵樱桃树下扫去。 凤鸣知道她从爸爸那儿什么也问不到了,一转身直接去了西屋。 进了内室,只见丈夫在床上躺着,睡得正香。 看到丈夫的那一刻,她才有一种回到家感觉,有一种回到家的温暖漫过她全身。刚才在院里被爸爸冷言冷语的那一刻,这个家让她感到从来没有的陌生感。比这个冬季都寒冷。 “玉轩。”她走到床前轻声而热烈的呼唤丈夫的名字。 丈夫睡意很深,呼唤几声没有任何反应。 她便动力去晃动,然后搬过丈夫的身体,想把他扶起来。 丈夫这才慢慢睁开眼睛,一看到是她,俊弱的脸上立即绽露了孩子般的幸福笑意。 “凤鸣。”丈夫声音慵懒的喊着她的名字。 然后又突然担心的问:“见到爸爸了吗?” “嗯。”凤鸣点了点头。随之一阵委屈也漫上心头。 “对不起,爸妈知道了你上周没回来的事情,是邻居大娘告诉妈的。”丈夫愧疚的说。 原来,上个星期天下午,爸爸来这院接替凤鸣,他见儿子憔悴得出了相,以为是房事过度,也没往别处想,凤鸣走后,他赶紧给儿子做营养饭菜补身体。 星期一下午妈妈下班过来了,在胡同里碰到了西邻大娘。西邻大娘的老伴在一个单位看大门,她常常在前半夜去帮老伴起夜。她一看玉轩妈妈便说,上星期五半夜,她从老伴那儿回来,大冷的晚上,竟然见玉轩在胡同里喊凤鸣,发现她不是凤鸣之后,赶紧调头回家了。第二天上午,凤鸣回来了,院门从里面栓着,她进不了家,站门外喊了玉轩好久都没人应,她便给凤鸣搬了个梯子,让凤鸣从她家翻墙回家了…… 妈妈一听,心里是五味杂陈,因为她知道儿子自己不能独.立上.床。那晚上凤鸣没回来,这大冷的天,儿子可要遭罪了。所以,她没听完大娘的话就急着回家,见儿子躺在床上虚弱的很,赶紧让爸爸送儿子去医院。.c0m 爸爸还一脸懵懂,听妈妈一说,一向温和的他,也气不打一处来,恼凤鸣周五没有回来,更恼她星期天下午来接替她时也没有如实相告。 夫妻二人连夜将儿子送医院,值班医生与他们认识,简单的栓查了一下,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毛病,只是嘱咐多休养,按时饮食。 凤鸣听丈夫这一说,才知道爸爸对她的态度为何突然冷漠了,她心里也不再委屈了。因为她一直认为那都是她的错。 “妈妈可能比爸爸还要有成见,你要有心理准备。”贾玉轩又愧疚的说。 “别说有成见,打我骂我也应该。”凤鸣平静的说。 凤鸣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轮椅怎么放外边,你这几天都没有出去吗?” 因为西屋门槛折了,轮椅可以直接推进来。平时,贾玉轩即便不在轮椅上坐着,那轮椅也放在西屋的床前或外间,以方便他随时下床。 凤鸣这一问,贾玉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难为情的犹豫了。他前天坐在轮椅上尿裤了。因为当时他又出现了幻觉,又看到了那束光。 自从那晚上第一次出现了幻觉,身体变虚弱之后,那种幻觉时不时的就会出现,毫无征兆的出现。时长不一,有时几妙,有时竟然长达几十妙。即便大白天他也能看到那束光突然从无际的上空出现。 尿裤那次出现的幻觉长达三十几妙,等幻觉消失,他才发现尿裤了,轮椅都湿透了。 但他不想把尿裤的事情如实相告凤鸣。 “坐了几个月,都有异味了,爸爸非要清洗了一下。”贾玉轩解释说。 “我去看看。”凤鸣说罢,出去了。她来到棚下,上下摸了摸轮椅,见已经干了,还散发着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就推进了西屋。 爸爸正蹲在厨房整理炉灶。 “爸爸对不起,上次没有回来是因为堵车。”凤鸣来到爸爸身后说。她不想说堵车的原因是街上出了车祸,那很不吉利。 爸爸像没有听到一样,整理好炉灶,开始放锅做晚饭。 之前,凤鸣周五一回来,爸爸就回那院了,让她和丈夫在老宅过二人世界。这次,凤鸣以为她一回来爸爸还会回那院,可爸爸自顾忙活晚饭,根本没有回那院的意思。 也许是吃过晚饭才回那院。凤鸣心想。因为以前爸爸有时也是吃过晚饭才回那院。 现在爸爸不理她,是心里烦她,她若再留在厨房给爸爸打下手,反而生分。于是,她离开厨屋,便又回西屋陪丈夫去了。 五点多的时候,妈妈来了,爸爸正在厨房忙活晚饭,一见妈妈回来,指了指西屋,冲妈妈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凤鸣回来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6章 妈妈的脸色本来就不好看,爸爸一暗示她凤鸣回来了,她脸色更不好看了,便转身来到了西屋。 凤鸣正帮丈夫穿外衣,服侍他起床。看到妈妈进来,心里不由得一揪。 “妈。”凤鸣很讨好的微笑着向妈打招呼。声音里却是俺饰不住的颤抖和惊慌。 妈妈没有任何反应,看也不看凤鸣,只是走向床上的儿子。 “轩儿,一天没出门了,到胡同里转一圈吧。”妈妈来到儿子跟前,微笑着说。 “可以。”贾玉轩点点头。凤鸣服侍他起床,就是要推他到胡同里转呢。 妈妈帮儿子坐在轮椅上,不等凤鸣从床上下来,推着儿子就走,把凤鸣晾在那里。 “妈,你上一天班很辛苦,让凤鸣陪我出去转吧。”贾玉轩很着急的说。 妈妈像没听到一样,推着儿子出了西屋,径直向院门走去。 凤鸣穿上鞋,跟到西屋门外,望着妈妈推着丈夫出了院门,闪在那里很是无趣。 厨房里传来嘣嘣的声响,随着声响,还有一股辛辣的姜味。大概是拿刀啪姜。 凤鸣想去厨房给爸打下手,又害怕被爸爸冷言冷语,便索性回到西屋,准备收拾丈夫该洗的衣服去洗。 她回到里间,搜寻来搜寻去,没搜寻到一件该洗的衣物,连丈夫的内裤和袜子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洗衣粉的气味,被叠得整整齐齐,安静的摆放在床头的柜子里。 没有衣服可洗,那就扫地吧。这样闲着实在是晾得慌。 于是,她把不用扫的地给扫了一遍,又开始整理床铺。 天色暗淡了,西天的边际还残留着最后一缕夺目的晚霞,像一盏即将熄灭的烛光。 爸爸做好了晚饭,将院里的灯打开,出门去喊妻儿回来吃饭。 很快,一家三口回到院里。妈妈将儿子推到厨房门外的盆架前,爸爸早整好了半盆温水,一家三口围着脸盆洗手净面,又擦干,妈妈直接将儿子推到厨房的饭桌前。 “凤鸣,来吃饭!”贾玉轩被推进厨房时,回头冲西屋大声喊。 西屋的凤鸣立即回应他:“哎!” 爸爸盛好饭菜,摆放在饭桌上,贾玉轩发现,爸爸只盛了三碗汤,放了三双筷子。 “爸!”贾玉轩望着饭桌上的三碗汤和三双筷子,很生气的大声叫道。 若是以前,儿子的这既是求助又是抱怨的一声“爸”喊出口,爸爸会立即按照儿子的需要做出反应。可此刻,他像没听到一样,只顾往儿子面前夹菜。 凤鸣从西屋出来,在厨房门外的脸盆里洗了手,水还是温热的。然后走进厨房,一看眼前的这阵式,她出去到西屋南山的棚下搬了一把小椅,坐在丈夫身边。 凤鸣坐下才发现,饭桌上只有三碗汤和三双筷子,不由得一怔,有些难以置信。她没想到平时和善可亲的爸爸还真做得出来。 只是在她一怔的那一瞬间,丈夫早将他自己面前的汤碗和筷子放到了她面前。 爸妈见状,相视一望。 爸爸正要起身给儿子盛汤拿筷子,凤鸣赶紧将汤碗和筷子推到丈夫面前。 “我自己来。”凤鸣说着,起身为自己盛了汤,拿了筷子。她刚才的声音清脆悦耳,神情安之安素,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才不在乎爸妈的态度,这丝毫伤不到她的皮毛。因为她已经深知,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踩死脚下的蚂蚁;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斩杀路边的野草。卑微的人,只有在人这里卑微,在万物面前,却掌管着生杀大权。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是万物之尊。她当然也是万物之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既然是万物之尊,那她来这世上就是为了承受无休无止的磨难的。wap..com 爸妈的态度算什么。她在心里很不屑的想。 于是,一家四口开始围桌吃饭。 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说着凤鸣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工作上的事情。爸爸很感兴趣的回应着妈妈,很是妇唱夫随。丈夫贾玉轩时不时的插一句自己的建议。 凤鸣是一个多余的人,只顾吃饭。就像一颗果实累累的枣树上结了个瓜,她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格格不入的瓜。就像鸭群里站着一只咩咩叫的羊,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只不入群的羊。但她才不在乎呢,只要和丈夫在一起。 贾玉轩晚饭只喝汤吃菜,不吃馍。坐在轮椅上不活动,晚饭吃馍他嫌太塞。 今晚的汤是红薯米粥。就是将红薯削了皮剁碎,和大米放一起熬。熬好之后,拿勺子将红薯挤成糊状,和大米融为一体。今晚的红薯很甜,熬出来的汤很好喝。 今晚的菜有一小盆白菜炖豆腐,还有一碗暴炒大葱豆瓣酱,外加一小碟熟牛肉。 熟牛肉就放在贾玉轩面前,是专门为他备的。 贾玉轩就着白菜炖豆腐喝了一碗汤,因为好喝,他想重碗。 “还有汤吗?”贾玉轩放下空汤碗问。 “有。”爸爸一听见儿子还喝汤,显得很高兴。因为这说明他熬的汤好喝。赶紧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探身去拿儿子的空汤碗。 “让凤鸣去给我盛吧。”贾玉轩说着,端起空汤碗递给了凤鸣。 爸爸伸出的手,拿了个空,整个人被闪在那里,他有些尴尬。 其实呢,贾玉轩这样做,也不是故意让爸难堪,是他发现,妈妈惩罚凤鸣的杀手锏就是晾凤鸣,无视凤鸣,不屑凤鸣。一个人,如果常年累月的置身于妈妈的这种被晾之中,一个正常人也会被晾疯的。幸亏凤鸣只是周末回来两天。那明年毕业之后呢?也许到那时候她和妈妈的关系已经改善了。万一没有改善,还更加严重呢?那他和凤鸣就搬离老宅, 棉厂家属区有他们的新宅院,去年大放假前就建好了,那是他和凤鸣的新家,一个真正属于他们的家,与家里没有半点关系。现在那里有房的棉厂职工早搬进去了,一到晚上,灯火一片,像个小城一样,比县社家属区大好几倍。 他和凤鸣的新家建好之后,只装了门窗和院门,还没来得及粉刷室内的墙壁,他的腿就被砸了,他也顾不上那儿的房了,里面还是毛坯墙。等明年春夏,找几个人罩刷一下,罩了白,风干个把月,凤鸣一毕业就能住进去了。 他和凤鸣有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新家,凤鸣就不用看爸妈的脸色了。 所以,此时此刻,他必须支使凤鸣,让凤鸣有事做,没有被晾的难堪,他在尽可能的减少她被晾的痛苦和委屈。 可爸爸还被闪在那里呢,伸过来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呢。 凤鸣见爸爸有些尴尬,赶紧圆和。 “还是让爸去盛吧,爸离汤锅近些。”凤鸣说着,起身将空汤碗递了爸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爸爸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便顺势接了空汤碗,给儿子盛了汤,放在儿子面前。 贾玉轩面前的那碟熟牛肉一直没人动,他知道那是为他备的。他夹起一块牛肉探身放在爸爸面前,又给妈妈夹一块,然后给凤鸣夹一块。 “都两天了,今晚把它全部吃掉吧。”贾玉轩说着,也夹起一块牛肉送进自己嘴里。然后把小碟里的牛肉给爸妈和凤鸣全分了。 爸妈吃过饭,没有起身,仍然围着饭桌说着工作上的事情,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还尽量的引起儿子的兴趣。他们是为了陪儿子。 凤鸣吃饭慢,咬一口馍夹一下菜,要咀嚼好一会儿。贾玉轩吃过了,凤鸣还在吃。但贾玉轩一直没有放下筷子,他有一下没一下的夹着白菜叶,一片白菜叶反复咀嚼好长时间,他在等凤鸣。 待凤鸣放下筷子,贾玉轩也放下筷子。 “爸,妈,我们回屋去了。”贾玉轩望着爸妈说。 然后,他望向凤鸣。凤鸣会意,起身推着他离开了厨屋。 身后的爸妈相视一望,都面无表情,什么也没说。 这是儿子自己选择的爱,再有错,也是他的至宝。在他的至宝面前,生养他的父母倒成了外人。可他们心里最清楚,被他们厌恶的凤鸣推出厨房的儿子,也是他们的至宝呀。 儿子不在眼前了,夫妻二人都没话说了。爸爸便默默的起身,开始收拾碗快。妈妈默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帮爸爸收拾。 “歇去吧,你上一天班累了。”爸爸说。 妈妈像没有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一直帮爸爸收拾完,夫妻二人才一起离开了厨房。爸爸来到西屋檐下,关掉了院里的灯。夫妻二人没有离开老宅回那个家,而是直接回堂屋东间休息了。 之前,周末凤鸣一回来,爸爸晚上都回那个家休息了。自从知道了上星期五凤鸣没有回来,儿子是在轮椅上过了一夜,才致使身体极度虚弱憔悴的,愤恨凤鸣的同时,这个周末,不仅爸爸留在老宅过夜,妈妈也留下来了。因为玉栋一到周末就去市里和凤舞团聚。他二人虽说没有结婚,却一直同居。这在农村很丢人,很伤几败俗,但在大城市,好像一种正常现像了,或者是未婚男女之间的新潮和时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7章 没有风,深秋的夜晚但很寒凉。皎洁的上玄月很曼妙,高高的悬挂在有云的天空上。胡同里传来一阵孩子们的奔跑和嘻闹声,像是一种愉快的宣泄。可能是周末,孩子们一种过年的兴奋吧。 凤鸣服侍丈夫坐到床上,然后去茅厕端了夜壶,放在西屋门后,又将丈夫的夜壶从门后拿到床下。 只从丈夫坐到轮椅上之后,她每次回来都不能和丈夫共用一个夜壶了。丈夫的夜壶是专用的,他即便躺在床上也能自己解决小便。 凤鸣坐到床上,挨丈夫坐着。丈夫便一脸愧疚的抓过凤鸣的手。 “对不起。”丈夫一脸愧疚。 “什么?”凤鸣不解。 “吃饭的时候。”丈夫愧疚又难为情。 “哦。”凤鸣笑了。然后嘘的一声,附在丈夫耳边说,“小声点,爸妈今晚都住下来了。” 她以为爸妈吃过晚饭会回那院,刚才出去拿夜壶,经过堂屋东间的窗下,才知道他们二人今晚都住下了。 “恐怕以后都会住下。”贾玉轩也小声说。 凤鸣:“没事,汗毛都伤不到我。”凤鸣小声说,“你以前不是说过吗,越是在意对方的态度,才最称对方的意。只有不当回事,挺胸扬头,才能让对方不舒服……” 凤鸣没说完,贾玉轩那憔悴苍白的脸便绽放出忍俊不禁的笑意。那是前年他让她那样对付凤舞的,没想到她学以致用,今天拿他教给她的心态武器来对付自己的爸妈。 “我那是让你对付外人的。”丈夫伸手摸了一下凤鸣的下巴。 然后,他揽过凤鸣。他想告诉凤鸣最近出现在他身上的那些可怕幻觉,以及上星期五晚上出现幻觉之后经历的那些当时非常愉悦但现在想起来又让他后怕的事情。 可他不知如何向凤鸣说起,说重了怕凤鸣担心害怕,说轻了又怕凤鸣不明白。 “凤鸣,以前我对你的那些信仰有看法,可最近,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贾玉轩试着拿凤鸣感兴趣的事情打开话题。 “什么问题?”凤鸣问。然后又说,“我再次声明,我还没有到信仰的程度,只是感兴趣罢了。” “你说,人去世之后,真的有灵魂吗?”贾玉轩很郑重的问。 “有,我相信有。”凤鸣很认真的点头。 “为什么那么坚信,说说看。”贾玉轩本来想谈自己最近的幻觉。但他最擅长的就是让别人侃侃而谈自己的看法。这也可能是他年纪轻轻就有能力胜任领导的特长吧。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们人类生存的这个空间就是一片树叶,而这片树叶是被握在某种神秘的力量手中,我们都是这片树叶的蚂蚁,他的工作就是拨弄树叶上的蚂蚁,安排着蚂蚁的生老病死,他看到哪个蚂蚁舒服自在了,便会拿棍拨弄一下,他掌管着我们人类的命运,我们不管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都跳不出这片树叶,便也摆脱不掉握树叶的那个神秘力量。”凤鸣只要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就侃侃而谈。 如果是之前,凤鸣的这番话,贾玉轩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可的。因为他从小到大,命运一直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成长,学业,工作,包括拥有心爱的女人。他几乎都是自己做主。可此刻,他听了凤鸣这番话,却默不作声了。 一帆风顺的人,总认为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当进入逆境,寸步难行时,才感觉自己的命运在无形之中被一种不可抗拒的神秘力量操纵着,挣脱不得。你越挣脱,就越糟糕;你越挣脱,就越出丑。 此刻,他似乎能感觉到了操纵自己的那种神秘力量就站在旁边,像看戏一样,津津乐道的看着他出丑。人们在晚饭后会看电视,那种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却在看人间的我们。也许每一个人,只是神秘力量所创作的剧本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将剧中人物的命运安排得越曲折,神秘力量就会感到越成功。 凤鸣见丈夫不语,以为他不认可自己说的话。 “如果你能去青云禅寺看看,听那老主持谈谈生命的轮回,就不会觉得我是信口胡说了。”凤鸣说。 “你的形容不是太恰当。”丈夫说。 “什么?”凤鸣不解。 “一只大手怎么可能操纵无量无计的蚂蚁?”丈夫说,“应该有很多。” “很多大手?”凤鸣问。 “也不是。”丈夫若有所思,说,“人类社会就像一个舞台,你所说的那些神秘力量就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这舞台……” “太恰当了!这个比喻。”凤鸣激动的抱紧了丈夫,“有时候能想象得到那些神秘力量看戏时的得意样儿……” 丈夫觉得他和凤鸣的对话太离谱了。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谈的精神世界,一说出口就等于冒犯了那些神秘力量,就像古代的底层民众冒犯高高在上的至权一样。 应该刹住这个话题。 “休息吧。”贾玉轩歉意的一笑。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问凤鸣,“你感觉被窝里冷吗?要不要把暖水袋找出来?” “现在还不冷,只是有些凉。”凤鸣说。她又问丈夫,“你呢?” “我的双脚没知觉的。”贾玉轩苦涩的一笑。 凤鸣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睡觉睡觉。”为了弥补错话,凤鸣起身服侍丈夫脱衣,还捎带着撒娇。 熄灯了,二人相拥着,亲蜜无间。 贾玉轩的双腿没砸住之前,二人休息时,凤鸣躺里面,丈夫躺外边。现在,都是凤鸣躺外边,丈夫躺里面。因为这样便于熄灯开灯,和上下床方便。 上个周末,贾玉轩因为在轮椅上过夜,再加上担心和想念,出现了怪异的幻觉。身体变得极为虚弱憔悴。他没有向凤鸣汇报工作。他也想,却力不从心,无法完成。 他以为是只是暂时,可这个晚上,二人相拥了好久,亲蜜了好久,贾玉轩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的向凤鸣汇报工作。 这可是让他最绝望的事情。 坐在轮椅上之后,每个周末凤鸣回来,他向凤鸣汇报工作,可是他夹缝人生之中唯一的阳光。如果连这点阳光也没有了,那他以后坐在轮椅的人生,将是漆黑一片。 如果以后的人生,不能向心爱的人汇报工作了,那他连最后这点真实感也要失去了。于他来说,整个世界都是虚幻的,包括他自己,包括搂在怀里的心爱之人。 如果没有了让他感到真实的汇报工作,他拥着心爱的人,将如何度过这漫长的茂盛年龄阶段呢。恐怕寸长的时间,都会被拉扯得无边无际吧。.c0m 还有怀里的凤鸣,她才二十二岁呀。 当第五次没有完成向凤鸣汇报工作时,贾玉轩不但筋疲力尽,还出了一身虚汗。 “玉轩,你不要这样了。那又不是空气和饭菜,离开了不能活。我不在乎。”凤鸣安慰着丈夫。然后开了灯,她想找条毛巾为丈夫擦汗。 “别开灯。”贾玉轩很不高兴的说。他可是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这让凤鸣感到很陌生,她急忙灭了灯。拿过枕巾,搂过丈夫,在黑暗中摸索着为他擦汗。擦着擦着,丈夫便睡着了。凤鸣也长舒一口气。她既心疼丈夫,又理解丈夫。丈夫不能向她汇报工作的痛苦和自责,她感同身受,却又爱莫能助。 她回来只是为了陪丈夫,并不是非要他向自己汇报工作。可对于丈夫来说,自己躺在他身边,他却不能让自己享受他的汇报工作,是一种无能和多余吧。 那下个周末自己还要不要回来?一定要回来的。不回来,丈夫会认为自己是因为他不能向自己汇报工作才不愿回来的。那他会更痛苦,更绝望。 搂着睡去的丈夫,凤鸣是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8章 当黎明前的黑暗正浓郁时,贾玉轩醒了。搂着他的凤鸣还在熟睡。之前,二人在一起时,每次醒来,都是他搂着凤鸣。或者凤鸣躺在他里面,面向墙壁,发出年轻而均匀的熟睡声。 现在,他的世界翻了个个。如果连最后那缕阳光也失去了,他的生存还有意义吗? 但他立即意识到了这个想法很可怕。急忙翻了个身,面向里面的墙壁。就是以前凤鸣熟睡以后有时候面向墙壁一样。 他这一翻身,把凤鸣给翻醒了。新笔趣阁 “你醒了?”凤鸣在黑暗中问。 “嗯。”贾玉轩的声音很清醒,没有醒后的慵懒。 凤鸣从丈夫的声音里听出他醒好一会儿了。于是,她披上外衣摸索下床,从床下摸到丈夫的夜壶,又摸索上床。昨晚上她开灯,丈夫好像不高兴,让立即关上,现在她也不敢开灯。 她双眼已经适应了屋里的黑暗,上了床本想帮丈夫排尿。但丈夫拉过她的手,从她手里接过夜壶。 “打开灯。”丈夫轻声说。 她开了灯,丈夫自己排了尿。他自己能完成的,从不麻烦别人,哪怕自己的妻子。 她将丈夫的夜壶拿到外间,倒进门后的敞口夜壶里,她坐上去方便之后,用木板盖上敞口夜壶,又将丈夫的夜壶拿进里间,放在床下。 “好冷。”凤鸣关了灯,一钻进被窝就抱住了丈夫。 丈夫赶紧做出回应,伸出一支胳膊揽住了她。 黎明的光亮,开始在屋里跳跃了。外边时不时的传来这个县城苏醒时的嘈杂声。天很快就要大亮。贾玉轩又试着向凤鸣汇报工作。之前的黎明时,如果二人同时醒来,会相拥着说会儿话,然后他会很热烈的向凤鸣汇报工作。再然后,二人睡个回笼觉才起床。 这一次还是没有成功。凤鸣比丈夫还痛苦。她的痛苦并不是没有享受到丈夫的汇报工作,而是感同身受丈夫的痛苦,还有理解和担心。她像个母亲一样,搂抱着丈夫,一边擦去他额头上的虚汗,一边亲吻他。 “你干吗那么着急汇报工作呢,休养个半年几个月的不行吗?”凤鸣名义上是埋怨丈夫,实际上是安慰他不要太急于汇报工作。她多么想让丈夫明白,她为了陪他才回来,汇报工作只是锦上添花,并不是没有就不能活的锦。 她感觉,丈夫的睿智,丈夫的冷静沉着,都在变弱。特别是上个周末之后。 星期六的夜里,贾玉轩的汇报工作仍然没有成功。 星期天的下午,凤鸣回学校,贾玉轩送她到胡同口,他望着凤鸣离开的背影,突然喉咙发紧,鼻子泛酸,双眼也不由得潮湿了。 凤鸣呀,多想陪伴你白头谐老,多想陪伴你走到地老天荒。可现在,我的陪伴已经成为你的枷锁。可是,凤鸣呀,如果没有我的陪伴,谁还会像我一样珍爱你。上天呀,彰显你强大的神秘力量吧,请在我身上出现奇迹。不为我自己,只为操劳的家人,还有深深牵挂的凤鸣。否则,那就出现一个和我一样珍爱凤鸣,能够给凤鸣高质量生活的优秀男人吧…… 从不相信上天,从不相信鬼神的他,在下午的四点多,坐在胡同口的轮椅上,仰望着如洗的晴空,用生命在虔诚的祈祷。 一阵微风漫过,他感觉太阳穴、额头和脖子处,像裂开了通往体内的风洞,嗖嗖的直灌凉气。于是,他从扶手上的帆布兜里掏出干净的白手套戴上,调转轮椅赶紧回家。 他的心里很不平静,有两股力量正在较量。一股是强烈的不舍,一股是想尽快解脱。不舍主要是对凤鸣的不舍,解脱是想放弃糟糕的身体。两种力量,两种念想,不停的激烈较量,都想打败对方,可两股力量势均力敌,如两条强龙相斗,撕缠翻滚,让他身心不安。 但在回到家看到爸爸的那一刻,不舍突然占了上凤。 爸爸正在院里维修自行车,修车工具和机油等摆了一片,爸爸正抱着前车轮上钢籽。 “爸,你知道青云禅寺吗?”贾玉轩来到爸爸跟前问。 爸爸也不知道青云禅寺,但听着很熟悉,便随口答道,“听说过”。 “想让爸陪我去看看,可以吗?”贾玉轩用征询的口气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去青云禅寺看什么,反正他突然想去那里看看。那个被凤鸣说过好几次的地方,一定有值得她说的东西存在吧。昨晚上凤鸣还劝自己去那里看看,以前她只是说那里的主持讲出来的话很有趣。 当说出去青云禅寺看看的话之后,他突然感觉自己内心世界里的那种曾经最坚固的根本正在动摇。 “当然可以。”爸爸满口答应。自上个礼拜天,儿子身体虚弱憔悴,除了早上起来洗脸刮胡须,几乎一天都窝床上睡,他做父亲的都害怕儿子睡过去,巴不得带他出去转转呢,可又怕他不同意。因为儿子是个有主见的人。现在儿子主动提出去青云禅寺参观游览,做父亲的当然是求之不得。 爸爸又说:“我一会儿找人问问青云禅寺怎么走。” “不用找人问,直接去子首乡,到了子首乡再打听青云禅寺。”贾玉轩说。 其实呢,贾玉轩也不知道青云禅寺怎么走,但他知道青云禅寺离子首乡很近,或者就在子首乡。因为林家村就属于子首乡,而凤鸣就是林家村的,她经常说起和村里一位玩伴去青云禅寺的事情,有一次还是步行。如果离得远,肯定不会步行去。 “我一会儿去单位问问老吴明天有空闲没。”爸爸说着,开始装前车轮。 老吴是县社的老司机,一直开单位那辆公用的吉普车。 “去棉厂找丁厂长吧。”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县社那辆吉普如果不闲,或者吴叔有事情,爸还白跑一趟。等去青云禅寺那天,爸直接去棉厂找丁厂长,他是一定会派车的。” “也行。”爸爸似乎突然有劲儿了,动作也加快了。装上前轮之后,正拿扳手紧螺丝。 去青云禅寺的前一天上午,爸爸骑车去棉厂找丁厂长了。可他没见到丁厂长就回来了,还一脸的不高兴。 “轩儿,谁的车也不用,吃了午饭爸直去车站那儿租个车。”爸爸一看到儿子便说。然后就进了厨房。 “怎么了?”贾玉轩实在纳闷,他追到厨房问。因为丁厂长不可能拒绝,是什么原因让爸爸情愿租车也不用棉厂的车呢。 “外人会说闲话的。”爸爸开始忙活午饭。 “说什么闲话了。”贾玉轩知道爸爸一定是听到了什么。 “进西门的时候,几个卖过棉花正出厂的棉农站那儿和门卫交谈,有棉农说,别看现在的棉厂一把手姓丁,但实际上背后还是姓贾……不说了,后面的话更难听了,我一扭头回来了,咱不用棉厂的车了。”爸爸正切豆腐,说到这里,放下刀,又说,“这些棉农真是不知好歹。老赦在的时候,在磅上坑他们那么厉害,他们现在竟然还念着赦家的好……” 贾玉轩笑了。 虽说他身上的优势正在变差,可这点心胸和包容还是有的。 民众是善良的,但也是盲目的。因为盲目,最容易轻信一些传言。因此也最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上个周末凤鸣回来,还给他讲在图书馆看到的一段历史故事。说是明末将领袁崇焕,他在明朝灭亡之前,抗击外族,成为明朝的最后一道长城。满人过不了关,又打不过袁崇焕,恨他入骨,就用离间计,便写密信与袁崇焕要求密谈,而密信还故意被明军缴获,报告给崇祯皇帝,同时还派间谍到明朝都城散布袁崇焕要通敌卖国的小道消息。结果,崇祯皇帝就轻信了谣言,再加上内朝宦官对袁崇焕的诽谤,便立即召袁回朝,并斩首示众。民众就真以为是袁崇焕是叛国之臣,食他的肉,将袁崇焕的肉吃得只剩白骨。 没有袁崇焕在边关的固守,明朝很快被满族给攻破了。 在有些事情上,如果被一小撮民众的意志所左右,有时候会坏大事的。 现在爸爸既然执意要租车,那就租车吧。反正也不是天天租车,花不了几个钱。 贾玉轩理解爸爸的感受,当然也不阻止。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69章 去青云禅寺,爸爸特意选了个他认为有利于出行的好日子。本地有句俗话:三六九,往外走。意思是,每逢阴历初三,初六,初九的日子,适合出行。 在爸爸选的好日子这一天,父子俩早早起来,爸爸做饭,儿子刮胡须。吃了早饭,爸爸骑车去车站附近租车去了,但他叫回来的车,还是棉厂的车。 原来,爸爸正在车站附近与一位司机商谈价格,棉厂司机班的班长杨进辉正好开车路过,他以前是贾玉轩的司机,司机科的吕科长不干科长之后,贾玉轩将司机科分成了两个部门,一个是车辆班,一个是司机班。车辆班的主管只负责主管厂里的车辆,司机班的主管负责厂里司机的派遣和厂里所有车辆的钥匙,这两个部分是相互制约,又相互统一。 原司机科主管的职权给分散成了两个部门,原来的司机科也就不存在了。 吕科长不干之后,贾玉轩就让自己的司机做了司机班的班长,遇到特殊情况,他需要杨进辉开车的时候,杨进辉还是他的司机。 丁厂长接任了贾玉轩的职位之后,打算将原来跟随贾玉轩的人都提拔了一下。他知道贾玉轩很看重杨进辉,但提拔司机杨进辉的时候,他犯难了。因为司机科这个部门被贾玉轩给取消了,司机班的上面没有位置了。如果提杨时辉去办公室,可杨进辉只是退役军人,没有啥学问,让他去宣传科或人事科等,他又胜任不了。可杨进辉时间观念强,执行力度很到位,很会服从,办事干练,用起来很得手。于是,丁厂长就又把原来的司机科给恢复了,把杨进辉从司机班拉到司机科了,让他同时主管厂里的车辆,和厂里所有司机即车钥匙。 今天,杨进辉看到贾玉轩的爸爸在车站外边与一个车主交谈,然后又去和另一个车主交谈,看上去又不像熟人与朋友之间的交谈,好像是在问价。他就开车过去了,下车走上前,见贾玉轩的爸爸要租车,便问他去哪里,非要送他。还生气的埋怨他,厂里那么多车,直接去厂里要车就行了,为什么大老远的跑这里来租车。wap..com 爸爸当然不能如实说他去棉厂里要车了,只是走到西门,听见几个卖过棉花正出厂的棉农说,别看贾厂长残废在家,不当厂长了,但棉厂还是他说了算,还姓贾,丁厂长啥事都听姓贾的铺摆……他一听到几个棉农的闲话,便推着车子扭头就走。 他不能如实说,被扬进辉一埋怨,便说不想给棉厂找麻烦。 杨进辉一听,不由他拒绝,将他的自行车放车后备箱,然后扶他上车,先送车上的仓库主管到棉厂西门外,让仓库主管回厂里给丁厂长汇报工作,接下来他开车带着爸爸直接回到老宅,卸下自行车,装上贾玉轩的轮椅,带着父子二人便去青云禅寺了。 杨进辉也不知道青云禅寺的路怎么走,到了子首乡一打听,路人说只有十来里的路程,一条大路不拐弯,一直走到青云禅寺。 十来里的路程,连走带问,不到二分钟就到了。 青云禅寺的寺门外,是一条很长的斜坡,车开不上去。也不是开不上去,而是开上去没处停车,因为斜坡两边是沟壑,除非停在寺门前,而停在寺门前又堵住了寺门。所以,车只能停在斜坡下面。 车不上去,杨进辉背着贾玉轩,爸爸在后面推着空轮椅。杨进辉是军人出身,在部队里练过,他背着贾玉轩,一口气上来,进了寺门。爸爸在后面推着空轮椅,歇了两歇才上来。 跨入寺院,杨进辉背着贾玉轩一直等到爸爸推着空轮椅赶上,他将贾玉轩放在轮椅上,推着贾玉轩向里面走。 青云禅寺虽不是名山大刹,却历史久远,光千年古柏就有好几棵,再加上殿宇圣威,意境幽远,给人一种古老祥静,超脱尘世之感。若不是凤鸣,别说亲自来青云禅寺看看了,恐怕他连寺名都不会听说。 贾玉轩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这种尘世之外的地方来,再加上他身体的原因,一进入寺门,他便有一种从来没有的脱世之感。 “果然是寺院,与尘世不同。”贾玉轩环顾着寺院说。 后边的爸爸缓过劲,紧走了几步赶上来。 “来,辉,你也歇会,让叔来吧。”爸爸说着,伸手去接替杨进辉。 “不用,叔,待会儿还要上台阶呢。”杨进辉说着,朝前方努了努嘴。然后又说,“我以前是老大的司机,现在依然是,这是我的份内事。” 爸爸一听,感动的一笑,只好作罢。遇到台阶什么的,他搭把手就行了,杨进辉才三十岁左右,有的是力气。 可能今天的日子好,又是上午,寺里的香客竟络绎不绝。但很少有人大声喧哗,即便有人聚集交谈也是声音低和,面带敬畏虔诚之意。 贾玉轩一行三人,都是第一次来青云禅寺,也不知道先看哪儿,后看哪儿。但爸爸是跑业务的,曾去过五台山和相国寺等许多名山大刹。 “跟着人流走就行。”爸爸很有经验的说。 爸爸又说:“听人说全国的寺院结构都大同小异。” 于是,三人随着人流来到了主殿。但上到主殿的台阶之后,就进不去了。不是门槛太高,无法进去,而是有一簇人刚进去,他们就拥在殿门里面仰望前面的佛像。他们前边是摆放有序的一片蒲团,他们大概也和贾玉轩三人一样,只是出于好奇来寺院看一看,并不是来参拜的。所以,他们只拥在殿门以里,始终没有越过蒲团,到前边香案前去上香,也没有跪在蒲团上磕头拜佛。 如果没有轮椅,他们完全可以从那簇人的侧面绕进去,但抬轮椅进去就空间不足了。于是,三人在殿外的廊下等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簇人出来之后,杨进辉背着贾玉轩,迈进殿内,爸爸随后将轮椅搬进去。 主殿里供奉的有三尊大佛。佛像前是香案,香案上有一个很大的香炉,香炉上是香烟缭绕。旁边还有一个箱子,箱子上有一个几寸长半寸宽的缝,箱的正面上写着“功德箱”三个字。 贾玉轩和杨进辉都不知道那功德箱是做什么的。 香案前散落着十来个蒲团。有的确实是蒲团,而有的只是一块席片。 贾玉轩和杨进辉都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现实中的佛像。以前都是在影视里见过,隔着一层屏幕,没有真实感。 这时,进来三个中年妇女,绕过他们,来到他们前边,跪在中间的蒲团磕起头来。磕得很虔诚,很敬畏。磕过头之后,双手合十在胸前,仰望着佛像,默默的祈祷着什么。 杨进辉见状,忍俊不禁,背过脸去,扑哧一声笑了。 贾玉轩立即扭头,很严厉的看了杨进辉一眼。于他来说,这是尘世之外的地盘,有尘世之外的规距,你来到人家的地盘,就要尊重人家的规距。 杨进辉立即收了笑,神色谨慎起来。于他来说,现在的老大即便虚弱憔悴,但身上那种领导的威严和气势依然不减。 三个中年妇女磕过头,起身来到功德箱前,从兜里掏出钱往功德箱里塞。有两人各捐了五块,剩下一个捐了两块。 贾玉轩和杨进辉这才知道那个功德箱是专门让人往里面捐钱的。 三个中年妇女捐过钱,旁边的小和尚便走过来,拿出三柱香点了,递给三个中年妇女,三个中年妇女接了,在佛像前拜了几拜,将香插在香炉上。然后,三个中年妇女从贾玉轩他们身边绕过去离开了殿堂。 贾玉轩觉得,既然到人家的地盘上了,虽说只是出于好奇来看看,但也不能白看。于是,他回头看了一眼杨进辉,示意杨进辉推他过去。 杨进辉赶紧将他推到功德箱前,他从身上掏出钱夹,抽出二十元钱,伸手往功德箱里塞,功德箱有些高,他的手无法达到塞钱的缝口。杨进辉正要接过钱帮他塞进去,旁边的小和尚先一步接了钱塞进了功德箱,然后双手合十,向贾玉轩轻施了一礼。 小和尚拿了一柱高香点了,递给了贾玉轩。这柱高香,比刚才那三个中年妇女的要高大出一倍。 贾玉轩摇了摇头,没有接香。他们三人都是党员,又都是公家人,上香不合适。但到了人家的地盘上,入乡随俗,给人家捐个钱倒是合情合理。 小和尚一脸的难以置信。烧香很重要,另一个世界的佛神受了人的香,不能白受,是要护佑上香人的,香客都巴不得给佛祖上香,以求得到佛祖的护佑。可眼前这位香客好奇怪,捐了钱却不上香,太傻了吧。 “我想拜见一下你们寺院的主持,方便吗?”贾玉轩笑问。 现在的贾玉轩,虽然脸色有些清瘦苍白,但仍然一尘不染,与众不同。 小和尚一听贾玉轩要见主持,怔了一下。 “施主有何事,我好去禀报我们主持。”小和尚说。 “请教一些尘世之外的事情。”贾玉轩笑说。 小和尚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绕过佛像,进到佛像西边的木屏里面,出来之后,绕过佛像,又来到佛像东边的木屏里面,再出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个比他还年轻的小和尚。那小和尚出了殿堂,大概有几分种,又回来了,向佛像边的小和尚点了点头,然后来到贾玉轩三人面前。 “跟我来吧。”小和尚说。 三人随着小和尚出了殿堂,来到东边的禅房前。 “稍等。”小和尚说罢,推开禅房进去了,很快又出来了,轻声说,“里面的施主出来,你们就可以进去了。”小和尚说罢,轻施一礼,转身离开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0章 三个人在青云禅寺的大殿外边一直等,有时能听到里面的交谈,好像是一个办厂的人,请教厂房的布局什么的,贾玉轩好像听见问厕所建在什么位置等。 十来分种之后,里面的人好像要告辞,好像也给主持捐功德了。然后,那人出来了,只见他有四十岁左右,夹着黑色公文包,穿着高贵的黑色呢子褂,锃亮的黑皮鞋,特别是涤纶直筒裤上的裤褶,像刀刃一样直立着。这让贾玉轩立即想起一个成语,壁立千仞。坐在轮椅上之后,他的想像力总是脱离现实,很不着边际,有点像凤鸣的想像力了。不过,壁立千仞这个成语形容那人的裤褶还不太恰当,那人直筒裤上的褶子,如同铡刀竖立。对,用铡刀竖立来形容他的裤褶太贴切了。???..coM 主持跟在那人身后,送他到门口,早看到了门外的贾玉轩三人。那人到了门外,转身向主持连连摆手,示意主持止步。那主持便双手合十,向那人轻施了一礼。然后又向贾玉轩三人合十,作了请的动作,便进去了。 爸爸和杨进辉将轮椅抬进去。 禅房的正面桌案上也摆放着佛像和佛家的器物。北间的窗下铺着一张禅床,床前也有桌案。桌案上有茶具及一些不是平常人家放的器物。桌案周围有蒲团,蒲团外围有几张老式木椅子。 老主持是个漫长脸,中等身材,体形略微胖些,肤色很健康,脸光光的,没有皱纹。他的年龄看上去很模糊,说他是五十多岁吧,他像五十多岁,说他六十多岁吧他又像六十多岁,说他七十多岁吧他又像七十多岁,甚至说他三十多岁他也像三十多岁。反正就是很模糊。这可能是没有皱纹的缘故。 他倒了三杯茶水,然后作了请的手势。 “爸,进辉,你们先出去随便转转,我想与主持谈谈心。”贾玉轩歉意的给爸和杨进辉说。 爸爸和杨进辉便出去了。 贾玉轩又歉意的冲老主持微微一笑。 之所以称主持为老主持,是因为凡是寺院主持,在人们的心目中都应该是德高望重的年长者,眼前的主持,年龄又模糊不清,便只有称为他老主持,也是对他的尊重。 老主持将一杯茶水向贾玉轩面前移动了一下。然后坐在离贾玉轩最近的木椅上,一脸慈祥笑意的望向贾玉轩。那意思是,你不是有事情要请教吗,现在可以了。 “我是久闻贵寺大名,一位朋友还经常对主持您的修行赞不绝口,我敬慕已久了,只是以前没有机会来福地拜见,直到今天才如愿以偿。”贾玉轩很敬重的面带笑意说 不过,他这纯粹是官方客套话。若不是听凤鸣说,他哪里知道青云禅寺和眼前的主持。 那老主持当然知道他这是客套话。 常言说,行千里路,破万卷书,都不如识人无数。 据说,那些识人无数的智者,人往眼前一站,他打眼一瞄,就能把对方猜个八九不离十。这青云禅寺的主持,之所以能当上主持,即便不是智者,肯定在某些方面是出众的。试想一下,每天这寺门一开,见到的都是形形色色的世人,他早就识人无数了。 别看现在的贾玉轩清瘦虚弱,老主持一看到他,抛开他适体讲究的衣着,仅凭那脱俗的气质和神情,他就知道贾玉轩不是一个普通百姓。 “能说出这番话的肯定不是寻常人。”老主持也笑着说。他的声音很年轻,像年青人的声音。 于是,二人会意的一笑。这也算是完成了见面的客套话吧。 “施主最近为何事纠结?”老主持很认真的问。他大概已经把贾玉轩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吧。 “还没到纠结的程度,只是想向主持您请教一些佛家的常识。”贾玉轩难为情的笑着说。其实他心里已经纠结的翻江倒海了,只是不愿如实相告对方罢了。 “嗯。”老主持欣然点头。那意思是说,非常愿意被他请教。 “我不信佛,也不信道,但我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主持您是如何看待善恶有报的?”贾玉轩微笑着问。 “我们佛家称为因果。好因结好果,恶因结恶果。施主不信佛,不信道,却相信善恶有报,那还是相信因果的。也就是说,施主还是信佛信道的。只是您自己没感觉到罢了。” “是吗?”贾玉轩微微一笑,又说,“我在少年时便经常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每个人心里都有刀山火海,每个心里也有佛莲圣地。不同的是,有的人,心里的刀山火海的覆盖面大一些;有的人,心里的佛莲圣地的覆盖面大一些。在与人相处之中,就看你是触动了对方心里的刀山火海,还是触动了对方心里的佛莲圣地,两者的结果是相反。这就是所谓的智慧与愚昧的区别吧。而你们尘世之外的修行者,都会巧妙的避开对方心里的刀山火海,直奔对方心里的佛莲圣地。而尘世之中的人,往往因为利益感情关系,会心不由己的去触动对方心里的刀山火海。因为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所以,我与人相处,也尽量避开对方心里的刀山火海。也就是别人所说的,尽量不去得罪人。一直如此,午夜梦醒,置身于黑暗中的灵魂也问心无愧。” “施主能说出这番话,虽不修佛,已经觉悟;虽不修道,已在道中。”老主持赞许的说。 “哦?”贾玉轩是听得出恭维话的。可他看主持没有恭维的成分。便问:“既然如此,那为何没有善报,反而坐在了轮椅上?” “这便是因果关系了。今生的果,未必是今生的因造成的。”老主持说。 这正是贾玉轩在意的事情,纠结的事情。那就是人的生命结束之后将要去往什么地方。 于是,贾玉轩便问:“既然主持您坚信佛道,那也就是坚信人去世之后,并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被转换成另一种生存形式了,是这样吗?” 这个问题大概才是他今天来青云禅寺的主要目的吧。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1章 此刻,贾玉轩虽然面带微笑,可他的双眉之间,却清晰的出现了“川”字纹。 这是他出事之后,眉额紧皱的缘故。还不到半年时间,相距宽宽的双眉之间,竟被他皱出了一个“川”字纹。 老主持望着一脸笑意的贾玉轩,当然也看到了他双眉之间的“川”字纹,又听他提问说,生命终结之后,是不是转换成另一种生存形式的时候,老主持能感同身深受贾玉轩内心的纠结、复杂和无奈。新笔趣阁 “嗯。确实如此。”主持点头。 “我最近有些好奇,就是人去世之后,人的灵魂究竟是怎样的生存形式呢?”贾玉轩问得风轻云淡。给人的感觉也就是很随意的问一问,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他对这个问题有多上心。 他上次问凤鸣,人去世之后有没有灵魂。现在问老主持,人去世之后,灵魂的生存形式。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相信人有灵魂了。 “进入六道,继续轮回。”老主持说。 “六道?”贾玉轩感兴趣了。。 老主持:“善道和恶道。善道有神道,天道,人道等。恶道有牲道、鬼道等。行恶的人进入恶道,行善的人进入善道。” 贾玉轩:“每个多灾多难的世人,都是前世的因果吗?” 老主持:“多数都是,但有极少数人的多灾多难是来厉劫的。” 贾玉轩:“历劫。” 老主持:“就是有根基之人,来尘世寻苦历劫。这部份人来尘世之前,都把自己一生的灾难安排好了才来。” 贾玉轩突然想到凤鸣曾经说过,她是来历劫的,大概也是从主持这里听到的吧。他想。 他总心疼凤鸣,放心不下凤鸣,他想一生呵护她,可他现在又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无法呵护她,还成了她的拖累,成了她的灾难。 这是他最不安的。 现在听老主持说,竟然还有多灾多难之人是来历劫的。这让他心里稍许安慰些。也就是说,有些人的多灾多难,是被周瑜打的黄盖,是心甘情愿受苦的。 如果凤鸣真是来历劫的就好了。他想。 “主持修行高深,定能识别历劫之人吧。”贾玉轩拭探的说。 “天机不可泄露,能识别又能如何?”老主持望着贾玉轩微笑说。 老主持又说:“施主把右手伸给我。” 贾玉轩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右手。 他的右手如他俊弱的面容,也是一尘不染,又白皙修长。 “《观佛三昧经》中记载。”老主持说,“念佛法门最适合众生修行。发起了念佛的心,就会忘了贪嗔痴。人平时若不念佛,在离世的瞬间,虔诚的呼唤阿弥陀佛的名号,也能去往极乐世界。” 老主持说罢,松开了贾玉轩的右手。 “哦?”贾玉轩回味着老主持的话,摇了摇头,然后说:“为什么去往极乐世界?这个尘世挺好的,离世是为了更好的回到这里来。” 老主持:“既然还想回来,解脱肉身的心又何必这么强烈呢?” 贾玉轩:“是为了解脱这个残身。” 老主持:“残身却可以相守终身。” 贾玉轩:“不,这是个累赘,于她不公。她太年轻了,她需要正常人的幸福。” 老主持:“再回到这里,未必能寻到要寻的人。来生是未知的,变数难以掌控,如果天各一方,别说相识相知了,说不定连擦身而过的机会都没有。” 贾玉轩:“不怕,我是她的光,来生哪怕天各一方,我也不惜迢迢万里,照耀到她的身旁。” 老主持:“没有了今生的记忆,裹着厚重的贪嗔痴,未必能相遇。” 贾玉轩:“能,无论我的记忆如何重洗,只要她出现在我面前,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我就能立即找到她。我坚信。” 老主持:“找到又如何,也许要寻的人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寻到了却不能相守呢?” 贾玉轩:“那倒无所谓,只要让我看到她幸福就足矣。” 老主持:“唉,何必呢,何必劳苦奔波呢,这尘世本来就是一场梦,一场戏。” 贾玉轩:“主持不在尘世之中,不懂尘世。即便是一场梦,一场戏,我也要全力以赴的做好这个梦,演好这场戏。” 老主持:“施主说错了。不在尘世之中,才能看清楚尘世。身处尘世之中的人,反而看不清尘世。” 贾玉轩:“我们别争论这个问题了。主持在尘世之外,说的是尘世之外的道理。我在尘世之中,说的是尘世之中的道理。我们说的都有道理,只不过是各说各的理罢了。” 贾玉轩说罢,很苦涩、很歉意的笑了。 那老主持也回应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便不再劝说贾玉轩了。 在回县城的路上,贾玉轩和爸爸坐在后排座位上,他扭头望着爸爸那因他出事而变苍老的容貌,心里是五味杂陈,便突然握住了爸爸的手。 “爸,玉栋比我听话,他以后不会惹你和妈生气的。”贾玉轩说着,突然哽咽。 这个时候,幻觉又出来了。周围变得一片黑暗,只有天空那束光,像盛开的白色花朵,在遥远处很神秘的绽放。 但贾玉轩毫不畏惧。因为他从老主持那里知道了生命终结并不是永远消失,而是转换成另一种生存形式了。 只是这次幻觉很特别,周围竟然一片黑暗。自那晚第一次遭遇了幻觉之后,每次白天出现幻觉,周围的天色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这次,周围一片漆黑。又是预示着什么呢。 这次幻觉,时长大概有十妙左右,便消失了,一切恢复正常。 爸爸也不明白儿子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他猜想可能是拜了佛之后,有某种感悟吧。也没有多想。 贾玉轩拜访了青云禅寺的第二天下午后晌,丁厂长来了。 这次是空手来,什么也没带,神色有些异常,有些匆忙,脸色也很难看。 丁来的时候,爸爸正在厨房门口洗衣服,贾玉轩坐在枣树西南边的阳光里望向天空。阳光很虚弱,是这个时辰的院里仅有的一片阳光。 爸爸一看到丁厂长的样子,就打心里不喜欢。不欢迎他并不是他这次来没拿东西,是因为他做为棉厂一把手,遇到什么事总往这里跑,害得儿子坐在轮椅上还要懆他的心。往家里跑得勤了,外人说三道四的。他是真后悔当初听了儿子的话,上下斡旋把丁厂长扶上一把手的位置上。当时,连亲家公都去求了,亲家公还以为他捞了丁厂长的好处呢。 有一次,女儿玉荷回娘家时问他说,丁厂长给了什么好处?他说没有;玉荷又问丁厂长许了什么好处,他又说没有。玉荷便生气了,什么也没有,为什么那么拼命的帮一个不相干的人,他是无话可说。是呀,丁厂长给了什么好处?又许了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为什么当时那么拼命去帮他,还不是因为儿子玉轩让帮丁厂长。 现在好了,帮了他丁厂长,惹下撇不清的麻烦了,他丁厂长遇什么事都往家里跑。 贾玉轩最了解丁厂长了,他觉着丁厂长这次来有些不对劲,如果是厂里的麻烦事,他不会痛苦,只会生气。而眼前的他分明是痛苦万分。 丁厂长这次来,没有像往日来那样,尊卑有别的给爸爸和贾玉轩先后打招呼,他一进院门也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而是直接来到贾玉轩的轮椅前,也没有理会十几步以外的爸爸,直接蹲在贾玉轩面前,握住了贾玉轩那双干净白皙的手。 “老大,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听了一定要挺住。”丁厂长声音低沉的说。 “什么?”贾玉轩没想到丁厂长的痛苦还和自己有关系,很是纳闷。 “你那次出事故可不是自然事故,而是人为……”丁厂长观察着贾玉轩的憔悴苍白的脸,小心的说。 “哦?”贾玉轩很吃惊,“谁?” “冷辉。” 丁厂长一字一句的吐出了这两个字,就像吐出了两把尖刀,他一向谨慎干练的脸上也随之汹涌着杀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2章 这天下午,贾玉轩睡前安置爸爸,让他四点叫醒自己。 自从遭遇了那天晚上在轮椅上过夜之后,贾玉轩总是困,总是睡不醒,总感觉灵魂没有回到身体里。 爸爸不到四点就叫醒了儿子,他不想儿子这样嗜睡,他害怕儿子有一天儿子会睡过去,永远也醒不来了。他感觉儿子的状况越来越差了,却又无能为力,连医院也无可奈何。说是必须让儿子有一个积极向上的心态。可儿子只要醒着,看上去心态很积极呀。 贾玉轩被爸爸叫醒,懒了一会儿床,喝了半杯温开水,然后穿戴整齐,被爸爸扶到轮椅上,去办了杂事,来到厨房门外的盆架前,他将温水湿过的毛由敷在脸上,开始对着墙上的镜子刮胡须。 今天星期五,凤鸣要回来。每次凤鸣回来之前,他都要再刮一次胡须。 凤鸣自从那一次的星期五因为赶不上车没有回来之后,她每到星期五下午只上一节课就请假回来了,回到家的时间也提前到了五点之前。 贾玉轩刮过胡须,回西屋系上藏蓝色围脖,从轮椅扶手的帆布兜里掏出干净的白手套戴上,去到院门口的地方等凤鸣。 变天了,感觉要下雨雪了,暗淡的天空压得很低,好像站在房顶就能摸到。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铅灰色,无处不在的风,像犀利的针网一样,很胡乱的网来网去。 贾玉轩坐在针网一样的风中,鼻尖都被风刮红了,他推算着凤鸣已经回到了县城,正出车站坐三轮。 爸爸心疼儿子,拿了件绿色军大衣过来披在了儿子身上。然后将大衣领子竖起来,又给儿子系了系围脖。 当凤鸣的脚步声走进胡同,紧接着院门被推开,贾玉轩像个盼望母亲的孩子,那干净俊弱的五官上,便绽露出欣慰的笑意。 “回来了。”贾玉轩望着走向他的凤鸣说。 “这么冷在这里干吗?”凤鸣心疼丈夫。 然后她推着丈夫,穿过有几片枯叶飘舞的院落,回到了西屋。 现在,只有这西屋是他们夫妻的二人世界,因为爸爸在凤鸣回来的礼拜天也留下来过夜。有时候妈妈也留下来住。 之前,凤鸣一回来,爸爸就回那个家了,直到星期天下午才过来。那时,整个老宅都属于她和丈夫,两个人相拥着坐在床上,感觉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 以后恐怕只有等到她毕业,搬离了老宅,搬到他们棉厂的家属院,才能真正享受二人世界,而现在这老宅再也没有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凤鸣心里这样想,却万不能说出口的。 晚饭后,凤鸣像所有星期五的晚上一样,坐在丈夫身边讲一些她最近看过的史籍,或者是学校最近发生的怪事。 她先说她们寝室楼的有个寝室在星期三晚上发生了一件怪异的事情。那晚十点多,熄灯了,她们寝室六个人,躺在黑暗之中说闲话,门口下铺的女同学搂着收音机听三国演义,音量很低,也影响不到别人。她一只胳膊伸到被窝外边,有人将她手腕上的表摘了下来,她当时以为是同寝室的室友对时间,也没在意,任凭对方把表摘了。第二天早上问同寝室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表就这样丢了,连警察也没有给个具体的说法。 “会不会是别的寝室进来摘走的,她正好躺门口铺上。”贾玉轩猜测说。 “问题是当时门关着,俺六个都各司其事,也没人注意有人进来。”凤鸣说。 这时,外边传来妈妈的说话声,她好像和厨房的爸爸说凤舞回来了。 一听到凤舞的名字,凤鸣就像听到地狱二字一样,也无心再和丈夫谈论学校里的怪事了,至于说她最爱的史籍,当然也没有兴致去和丈夫评判分析了。 于是,二人熄了灯相拥着睡觉。 贾玉轩也没有告诉凤鸣他前两天去青云禅寺的事情。二人相拥着亲热了一会儿,贾玉轩又尝试向凤鸣汇报工作,还是没有成功。不过,这好像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沮丧。 他今晚大概是做给凤鸣看吧。如果连尝试也不做,凤鸣会有想法吧。 只尝试了一次,但不再尝试了,而是揽着凤鸣睡去。他总是困,总是有睡不完的瞌睡。 第二天醒来,是被外边的说话声吵醒的,那些声音里,他听到了凤舞的声音。他摸出表看了看时间,都九点多了,可屋里仍然昏暗如黎明。这大概是天阴的缘故。 凤鸣已经起床了,和衣坐在他身边看书。见他醒了,就说笑着服侍他起床,动手动脚的撒着娇帮他坐在轮椅上。 每次凤鸣回来,早上爸妈从来不喊他们,让她和丈夫睡到自然醒,因为爸妈还不知道丈夫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向她汇报工作了。 这一天,因为凤舞的出现,凤鸣的心情比阴冷的天气还要恶劣。 好在吃过早饭,凤舞和玉栋就上街购物了,妈妈给了他们几百块钱,他们欢天喜地的出门了。凤鸣以为他们会在街上吃午饭,但他们在十二点多的时候又很喧哗的回来了。 爸爸上午特意上街采购了丰富的食材,做了丰盛的饭菜。吃午饭的时候,妈妈当着凤鸣和丈夫的面,还赠送给凤舞一枚祖传的镶玉戒指。 那枚镶玉戒指上的玉,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很尊贵很沉稳的暗绿色,在阴暗的天气里仍然闪着神秘的幽光。 凤鸣是长媳,按理说,那枚祖传的镶玉戒指应该传给凤鸣,毕竟凤鸣已经嫁过来了,而凤舞虽说与玉栋同居,毕竟还没有登记结婚。 当时,连贾玉轩都尴尬了,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妈,心里却苦涩的比黄连都苦。这便是妈的厉害,想惩治谁,只字不说一句难听话,一个冷漠的眼神,一个冠冕堂皇的行动就足够了。.CoM 贾玉轩回头望向凤鸣,并冲她微微一笑。凤鸣立即冲丈夫眨了眨她那漆黑如夜的眼睛。 吃过午饭,凤舞和玉栋又欢天喜地的出去了,说是要去迷你锦衣店买一件暗绿色的羽绒服,正好与那镶玉戒指上的绿玉相配。 傍晚回来时,凤舞和玉栋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这一天,凤舞的笑颜始终如花一样绽放在她好看的脸上。但她看凤鸣的眼神,虽说笑着,那笑里却别有意味,就像看脚下的一粒尘土,还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幸灾乐祸。于她来说,凤鸣今天落到这种下场,是活该。因为在她眼里,凤鸣本就卑微,她应该嫁给卑微之人,即便嫁到好门户里也没福份享受。事情也果然向她认为的那样发展的。她在玉栋的爸妈面前也是这样说凤鸣的。 爸妈看凤鸣没有幸灾乐祸,除了冷漠和不屑,还有极度的厌恶。于爸妈来说,是凤鸣那晚上的没有回来才害得儿子身体虚弱的,再加上凤舞在他们面前的说长道短,便越发认为是凤鸣把儿子害成这样的。 凤鸣能忍受爸妈的冷漠和不屑,却无法忍受凤舞的蔑视和幸灾乐祸。 爸妈的冷漠是有原因的,他们认为自己丈夫现在的虚弱都是她那天没有回来造成的。凤鸣自己也认为是她造成的。如果那天不堵车,她能按时回来,丈夫也不会在轮椅上睡一晚,身体也不会是这样糟糕。 而凤舞就不同了,她的恶毒是天性。 于凤鸣而言,凤舞的名字就是万恶的地狱,她的声音,她现在的高高在上,就是万恶地狱里的深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3章 这一天,因为凤舞的回来,老宅也成了凤鸣的地狱。 而贾玉轩深知这一切,他能做的,就是在家人面前极力呵护凤鸣,他要让爸妈明白,即便凤鸣十恶不赦,在他这个做儿子的这里,也是无人可以取代的宝玉。何况凤鸣什么错也没有,凤鸣现在还要被他们的儿子拖累,已经够不幸了,可爸妈却还在怪罪她,厌恶她,拿凤舞来刺激她。 这一天,他感同身受凤鸣那地狱一般的坏心情。 自己现在成了凤鸣的枷锁和累赘,身体却没有向好的方面转化,而是越来越糟糕。只有离开自己,凤鸣才能脱离地狱一样的坏心情。 不是今天,而是最近一个多星期他都在想这个问题。 晚上,二人坐在床上,享受着狭小的二人世界。 贾玉轩半卧着,他一歪头,散发着洗发露香味的短碎发划过凤鸣的腹部,顺势枕在凤鸣的大腿上。不知为什么,现在他的眼前老是浮现出凤舞的笑颜。妈妈赠送凤舞祖传戒指是为了刺激凤鸣,但凤鸣似乎不为所动,却深深的刺激到贾玉轩了。 这大概是妈妈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她没有刺激到凤鸣,却深深的刺激到自己的儿子了。 凤舞那双会笑的双眼像杏花一样笑着,于贾玉轩来说,那是浸了巨毒一样的笑。 “凤鸣。”贾玉轩微闭着双眼,温柔而轻曼的呼唤老婆的名字。 “嗯。”凤鸣轻曼回应的同时,低头亲了亲丈夫的额头,很贪婪的闻着他碎发上好闻的味道。 “你说凤舞从小就特别会来事,讨人喜欢,能不能具体到某件事上,让我听听。”贾玉轩说。 “多了去了,说不完。”凤鸣不悦的说。 “说嘛,嗯。”贾玉轩开始向妻子撒娇。 “哎,不想提她。”凤鸣说。她是真不想提凤舞。 “我想分析一下她的人性,是不是名副其实的性本恶。”贾玉轩认为这样一说,凤鸣就不会拒绝了。 “哎,好吧。”凤鸣果然同意了。她若有所思了一会,说,“从小时候说吧。那个时候,我们家免强能吃饱饭,当时全村都那样。特别是小麦面条,给每人盛一碗,锅里还剩点。我伯会问我喝不喝。说实话,我是很想喝的。就剩那小半碗,全家人看着,我不好意思直接说喝,伯要真想让我喝就直接说让我喝就行了,还问我喝不喝,我哪好意思说喝。”.CoM 贾玉轩:“然后呢?” 凤鸣:“然后伯就问凤舞喝不喝。” 贾玉轩:“她说喝?” 凤鸣:“她不是这样说的,她是反问伯,没人喝了吗?那没人喝我就喝吧。” 贾玉轩:“高。还有呢?” 凤鸣:“春节小孩子都穿新衣服,村里有一家人日子过得紧,没有给孩子做新外置,直接穿的棉袄。那棉袄其实她一直穿,只是外边罩了一件破外罩,过年把破外罩扯掉,那里面的棉袄看上去就挺干净挺新的。大年初一都兴出门到街上玩,大人小孩都站一街。凤舞看见穿棉袄的女孩,装做很羡慕的说,太好看了,我也让我妈给我做一件。其实那女孩眼睛都哭肿了,凤舞一说好看,她笑了,很开心。可我不知道那是她穿了一冬的棉袄,便奇怪的问她,袖口怎么是脏的,不是新的吧。她一听,嗷的一声哭回家了,她妈寻到我家,说我笑话她……” 贾玉轩笑了:“你和她有仇?” 凤鸣摇头。 贾玉轩忍俊不禁的将脸扭向一边,然后又扭回来笑问:“没仇干吗要说破?” 凤鸣:“我不知道。” 贾玉轩:“不是假傻,是真傻。继续。” 凤鸣:“嗯。还有,有一年夏天我伯和我妈去交公粮,天黑透了还没有回来。我哥去寻他们了,我和凤舞在家,饿的肚子咕咕叫。我就拿瓢舀水喝,越喝水越饿,饿的直犯晕。凤舞也不喝水,直接跳墙翻到东邻族婶家里,把他家锅里的剩面条给喝了。然后打开她家栅门,坐在门口等,族婶一家人从地里回来,凤舞赶紧说,放学去地里剜猪菜回来,进错门了,把她家锅里剩面条给喝了。族婶气得直瞪眼,质问她,既然是进错门了,那一篮子猪菜怎么没有背错门。凤舞就赶紧赔笑说,伯和妈回来赠她家两碗新面条。我伯和妈半夜回来,做了一锅面条,端给族婶家两碗。” 贾玉轩意味深长的说:“符合她这个人的人性。” 凤鸣:“还有,我伯被人请去陪客,捎回几块糖,给我们俩一人一块。我们俩都舍不得吃,装兜里放着。到村里玩的时候,凤舞把她的糖咬碎,给那些强势的玩伴分了,然后趁我不背,从我兜里掏走我的糖,三两下剥了糖纸,一口吞了。” 贾玉轩无奈的摇头说:“这更符合她的人性了。” 凤鸣:“还有,春节前,我妈用攒的乱发给我俩一人换了二尺绿头绳,她晚上趁我睡觉,把我的拿走,第二天送给玩伴中最强势的那个,就是那个大年初一穿棉袄过年的女孩。大年初一,她头上扎着绿头绳,我没有,她给我伯说我丢了。还有一次,她因为在玩伴中翻嘴挑舌,被玩伴堵在墙角,就是那个大年初一穿旧棉袄的玩伴,她很强势,举手要打凤舞,凤舞却突然大叫着我的名字冲到正和人踢毽的我面前,什么都不说,直接在我脸上打。她这一打我,那群不省事的玩伴便不打凤舞了,开始围着起哄,看热闹,我被她打得晕头转向,她却躲了一劫。事后伯知道了,她说是我翻嘴挑舌给她惹麻烦,但伯不相信她,要教训她 ,她就跑到大姑家里,直到伯消气了才回家……” 这个时候,外边传来妈妈喊爸爸洗脚的声音,爸爸的回应就从西屋南边的屋棚处传来,他说把自行车推棚下。 贾玉轩赶紧将手轻压在凤鸣唇上,轻声嘘了一声。 老婆如数家珍般的讲着凤舞曾经的会来事儿,一件比一件恶毒,贾玉轩都承受不住了。 “别再讲了。”贾玉轩气愤的低语,“太符合她恶毒的人性了。” 虽说才是初冬,晚上的寒凉却铺天盖地。 这个晚上,爸妈一如既往的留在了老宅,玉栋和凤舞像夫妻一样回那个家住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4章 贾玉轩腿残之前,晚上都是他躺外边,凤鸣在床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是他来效劳。睡之前二人说话时,他会习惯性的倚着桌子,左胳膊支在桌子上,凤鸣会枕着他的右大腿,仰头望着他。他会用右手抚弄凤鸣的脸颊,抚弄着,便会忍不住附身热吻她。 现在整个都反了,不谈凤舞了,凤鸣便倚着桌子看书,贾玉轩枕着凤鸣的腿,微闭着双目,好像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凤鸣见丈夫枕在自己腿上如此的安静,便放下书本,右手食指拨弄贾玉轩那好看的双唇和下巴。 若是贾玉轩腿伤之前,凤鸣这样主动,贾玉轩不抱着她生吞才怪呢。可此刻,面对凤鸣的亲昵,贾玉轩只是没有感觉的将凤鸣的手拿开。 “凤鸣,你心里有怨言吗?”贾玉轩望着凤鸣,轻声问。 “什么?”凤鸣不解。 “我拖累你了。”贾玉轩无奈的笑说。 “胡思乱想些什么。”凤鸣很生气的去捏丈夫那好看的双下巴。 贾玉轩捉住凤鸣的右手,握在手里不松开,望着凤鸣,很认真的说:“我的意思是,你别免强,随时都可以离开,去过更好的生活,因为你还年轻。” “是呀,我还年轻,你七老八十了?”凤鸣说着,将左手里的书放在桌子上,说,“睡觉。” 她说罢,附身亲了亲丈夫的额头:“玉轩,我要用时间证明,你在我的心里,要比我在你的心里更重要。” 丈夫微闭着双眼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凤鸣,我给你商量件事情。”贾玉轩低声而温柔的说。声音大了他怕隔墙有耳的爸妈听到。 “嗯。”凤鸣正握着丈夫的左手看他的手纹,听丈夫说给她商量事情,将丈夫的左手抱在怀里,很感兴趣的望向他。 贾玉轩很吃力的坐起身子,凤鸣赶紧去帮他。 “我们离婚吧。”贾玉轩坐起身子,附近凤鸣耳边低语。然后又补充说,“我没有开玩笑,是很认真的。” 凤鸣先是一怔,然后便很不屑的撇了撇嘴,不再理会丈夫了,继续看他的手纹。 “离了婚,你可以嫁给一个像我一样爱你的男人,人选我都想好了,他应该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贾玉轩望着凤鸣,像父母说教子女一样,低语而爱怜的说教着。 “谁呀?”凤鸣有些不耐烦的问。 她丢下丈夫的左手,仰靠在榆木床头上,正色望着丈夫。 “以前你们学校教统计的梅老师。”贾玉轩望着凤鸣说。他满面的不舍,好像要生死离别一样。 凤鸣不由得一声冷笑。她从丈夫那痛苦又不舍的神色上知道,丈夫是认真的,真要和她离婚了。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呐喊。 “还记得之前,我们互相提的刁钻问题吗?”凤鸣问。 “嗯?什么刁钻问题?”贾玉轩丝毫没有印像了。 “当时我问你,母亲和妻子同时掉进水里,距离相等,你先救哪个。你说是先救你妈。我说如果你救了你妈,再去救妻子,妻子没有坚持到你去救她时,你当时严肃的有些可怕,说妻子没有坚持到你去救她,那是她已经不爱你了。”凤鸣说。 “哦。”贾玉轩这才似有所悟,苦笑了一下,想起了那件事情。 凤鸣:“现在咱把角色颠倒一下。我的陪伴如果不能让你振作起来,不能让你重新对生活燃起希望之帆,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这两个问题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贾玉轩打断凤鸣。 凤鸣:“为什么不能?” 贾玉轩:“那个问题是有时间限制的,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内,我能赶到你身边,而你在可以支撑的时间界线内,抱着生的希望等我去救你,就能挺过来。而这个问题,没有时间界线,而是永远。无边无际。现在我感觉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生命的尽头,看破了,就不存在所谓的希望了……” 凤鸣:“我的陪伴,给不了你希望,是你不爱我了。可亲妈只有一个,亲爸只有一个,那就不能为了爸妈……” 贾玉轩:“凤鸣,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我可不想一直拖累你们到生命的尽头。” 凤鸣:“你的拖累,也是我们的幸福……” 贾玉轩:“凤鸣,把生命煎熬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活着将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凤鸣:“你这话是拿刀剜我的心,意思是让我走在你前面……” 贾玉轩:“说什么呢你?”贾玉轩的脸色立即大变,他伸手放在凤鸣肩上,掐着她的锁骨,怒视着凤鸣,严肃得可怕,“我不是好好的吗,我这不是在和你探讨以后有可能出现的不测。” “我最了解你,你是从不会说诳话的。”凤鸣感到被丈夫捏的很委屈。 “那是以前。现在腿上的劲可能想往嘴上转移呢。”贾玉轩生硬的说。 “我被你吓到了。”凤鸣摇晃贾玉轩。 贾玉轩这才松手。 “一个人没事的时候,为什么不读些书呢?”凤鸣说着,扬了扬了手中的杂志。 “唉!”贾玉轩叹了口气。 凤鸣这是第一次听到贾玉轩叹气,她心疼他,放下杂志抚摸他的脸颊。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今天才知道,我也是个凡夫俗子。”贾玉轩说着,愧疚又爱怜的望着凤鸣,“有些事情,做不到忽略不计。如果你同意离婚,我可能尚且偷生。你这么年轻,让你背负着我这个累赘一辈子,我做不到……” “又来了。”这一次是凤鸣先打断丈夫的话。 凤鸣说罢,去服侍丈夫脱衣:“睡吧。” 丈夫一把捉住她的双手,抱在胸前。 “凤鸣,离婚,让你嫁给那个梅老师,是我的心意。”丈夫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那双好看的蝌蚪眼里闪着泪光。 除了结婚第二天向爸妈赔罪,凤鸣这是第一次听到丈夫的声音哽咽,第一次看到丈夫流泪。眼前的丈夫,曾经是棉厂的王,即便现在他的身体如此糟糕,他还在为她安排。 凤鸣的心,如万箭穿过一般的痛。 “什么混蛋心意,我不要!”凤鸣声嘶力竭的吼道。 贾玉轩赶紧捂住了凤鸣那张精致的嘴,然后将她整个头抱在胸前。 “别让爸妈听到。”贾玉轩的声音里满是担心。 凤鸣:“你怎么会有这么混蛋的念头。” 贾玉轩:“我心意。” …… 这个晚上,贾玉轩没有再尝试向凤鸣汇报工作,而是一直沉睡,他好像有太多睡不完的觉。而凤鸣却一夜无眠。 星期天下午,凤鸣要回学校了。临走之前,贾玉轩将一串钥匙放进她的包里。 “这是我们新家的钥匙,你也保存一串。”贾玉轩说。 “什么。”凤鸣一脸的疑惑,并随手拿出那串钥匙。 昨晚丈夫提出离婚,现在又给她一套钥匙,什么意思?唉!自己有什么心思,丈夫总是看得一清二楚;丈夫的心思,自己总是摸不着气。.c0m “咱新家的钥匙都保存在一个地方,万一哪天找不到了,不得干着急。”贾玉轩说。 贾玉轩见凤鸣满面的疑云,便微微一笑,那俊弱的面容上满是爱怜。 “我本来打算明年春夏收拾新家,等你一毕业就搬进去。昨天我突然改变注意了,最近就把它收拾出来,等过了春节,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随时搬进去。”贾玉轩笑着解释。 凤鸣这才释然。大概是因为昨天凤舞一天都在老宅吃饭,让丈夫突然改变注意,提前收拾新家的。她想。 再就是,所有的钥匙绑一块,集中放在一个地方,万一找不到,确实麻烦。于是,她不再多想了,微笑着点点头,把拿出的那串钥匙又放进包里去了,走的很放心。 贾玉轩送凤鸣到胡同口。 天一直阴沉,昨晚下了一阵儿雨加雪又停住了,今天雨雪停了,风却大了,天空暗淡低沉,看上去像压下来的一般,却没有大雨大雪落下。 贾玉轩望着凤鸣离开的背影,望着冷风吹动着她的蓝色围巾角和浅灰色大衣的下摆,突然想喊她回来,想再抱她一次,想再看一眼她那张精致的五官。 可他终归没有喊出口,凤鸣在他的凝望之中,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风中。 他坐在寒冷的风中,坐在阴沉的世界里,一直望着凤鸣的背影消失,心里的不舍,突然直冲低沉的天空。 我的女王,众生提前下来迎接你,却要提前离你而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5章 贾玉轩送了凤鸣,回到家里,爸爸正在西屋门外给他整理门。 “爸,明天你辛苦一趟,去棉厂让丁厂长过来。”贾玉轩说。 爸爸答应着,起身将儿子推进屋。 第二天上午,爸爸骑车去棉厂叫来了丁厂长。 贾玉轩和丁厂长坐在西屋的外间,关上房门。因为外边的天色阴暗,关上房门屋里就变成了黄昏,便开了灯,一旁是开着的电丝炉,屋里很暖和。 二人中间的木椅上放着两杯刚倒的热茶。两杯热茶冒着白色的热气,这让贾玉轩想起了青云禅寺那香炉上点燃的香烟。 “丁厂长,我有事要给你添麻烦了。”贾玉轩望着丁厂长,难为情的说。 “可千万别说这种话,我巴不得为你做些什么,有事你吩咐我一声就行。”丁厂长说。 “那好。”贾玉轩从轮椅扶手上的帆布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丁厂长。那是新家的钥匙。新锁上的钥匙都是三把,他分成了三套,一套给了凤鸣,一套给丁厂长,他自己留一套。 “哪的钥匙?”丁厂长不解,但还是伸手接了过去。 “咱棉厂家属区我那新家的钥匙,最近你找几个人给收拾一下吧。”贾玉轩说。 “哦,行。”丁厂长很欢快的将钥匙装进了包里。 丁厂长又问,“怎么个收拾法,要不要精装?” “不用。”贾玉轩摇摇头说,“粉刷一下,罩上白,能住人就行。” 贾玉轩又说:“那处宅子是我和凤鸣两个人的名字,你这几天辛苦一下,去把它改成凤鸣一个人的名字。” “为什么?你和林会计两个人的名字不正好嘛。”丁厂长不解的问。但他的眼神里却跳动着小欣慰。 人的表情可以伪装,眼神却最容易暴露真情。贾玉轩看到了丁厂长眼里的小反常,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这让他想起了有一次自己说等凤鸣毕业之后,哪也不让她去,就让她陪在自己身边的事情,当时丁厂长的表情就很不自然。还有凤鸣说的,丁厂长看她的眼神一直都很怪异。 可以说,贾玉轩最擅长猜摸对方的心思,可丁厂长的这种不正常,却一直困惑着他,让他猜不透。 困惑又怎样,猜不透又怎样,现在自己要办的事情,还必须他丁厂长去做,自己才最放心。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贾玉轩说这话时,突然皱眉凝额。 “你直接吩咐我就行,可别再说这外气话了。”丁厂长的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 他丁厂长跟随贾玉轩那么长时间,当然看得出来贾玉轩接下来要拜托的这件事肯定是心里很苦的一件事,否则,表情也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今天回厂里,给我同学打个电话,让他最近来看望我,因为我最近特别想见他。”贾玉轩说罢,从兜里掏出半张折叠的稿纸递给了丁厂长,那上面写着他同学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丁厂长接过,很宝贝的装进包里。他心里却诧异,同学相聚是好事,刚才为何还痛苦的皱眉凝额呢。 “还有。”贾玉轩又说,“这星期五之前,你亲自给凤鸣打个电话,就说我爸带我去上海一家医院检查身体,可能要去些日子,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她礼拜天不要回来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就说我会再打电话通知她。” “估计要去多久?”丁厂长有些不舍的问。 “什么?”贾玉轩不解。 “去上海检查身体大概要去多久?”丁厂长重复说。 “哦。”贾玉轩犹豫了一下,苦笑着说,“天冷了,要变天了,路上不安全,就是心疼凤鸣,不想让她每个周末都辛苦奔波。” 贾玉轩说这番话时,心里一阵疼痛。 “喝茶。”为了缓解心里的疼痛,贾玉轩便伸手端起木椅上的一杯水,递给了丁厂长。 丁厂长慌忙接着,喝了两口,望向贾玉轩,双眼里放射着异样的光芒。 贾玉轩也端起茶杯低头喝茶,漏掉了丁厂长双眼里那异样的光芒。 “我也没别的什么事了。”贾玉轩喝了两口茶水,放下茶杯,望着丁厂长说。 丁厂长当然明白贾玉轩的话,这是他老大要送客的意思。 贾玉轩没别的事了,丁厂长却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贾玉轩汇报件事,顺便让他给分析一下事情的轻重。 “我上星期去正府开会,在县办公室主任的屋里看到一份内部文件,咱县可是要建一个大型的纺织厂,而这纺织厂需要大量的皮棉。”丁厂长有些郁闷的说。 “好事,那咱棉厂的皮棉就不用外贸调拔了,直接供应给咱县纺织厂就行了。”贾玉轩微微一笑说。他不明白丁厂长为何要郁闷。 “真要这样,咱棉厂可就烧高香了。文件上却不是这样,纺织厂要自己从棉农手里收购棉花,自己加工。”丁厂长说。 “真那样,那棉厂可就死活一条了。”贾玉轩皱眉。 “可不是,纺织厂收购棉花是自用,会根据需求自己定价格。我们棉厂是赚差价,无法控制价格,肯定没活路了。”丁主任说这话的时候 ,就像沉船上的求生者。 “恐怕这只是个开始,也许有一天,所有的公办棉厂都会死亡。”贾玉轩分析说。 “那怎么办?几百名职工呢。”丁厂长望着贾玉轩,就像望着求星。 “这是大势,谁也无法阻挡。”贾玉轩无奈的摇头。.CoM 一时,二人都不说话了。 好一会儿,丁厂长试探的说:“老大,我总认为,什么事到了你这里就不是个事了。” 贾玉轩摇摇头:“你这样认为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记得爷爷生前说过,从允许私人开商店那天起,供销系统就开始走向衰败,直到有一在彻底烂掉。我当时还以为那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或许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几十年之后的事情,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供销系统的亏损一年比一年严重,全靠棉麻这一块的盈利来苟延残喘。如果有一天,棉花也像粮食一样,允许私人收购贩卖,那供销系统将彻底死掉了。” 贾玉轩说到这里,那俊弱的五官上掠过一缕心事,好看的唇角轻轻上撩,苦笑一下,又说:“没想到,还没允许私人经营棉花呢,公办的纺织厂就先把供销系统这最后一口饭给抢走了。” 丁厂长:“我就不明白了,这私人可早就收购粮食了,那粮食系统现在不还是一样牛气。” 贾玉轩:“那是人家粮食系统手里有王牌。” 丁厂长:“什么王牌?” 贾玉轩:“皇粮。每年的皇粮经手费就够他们吃喝无忧了。可供销系统凭票供应的物资,几年前就取消了,你看现在,你只要有钱,什么都可以买到。私人商店都可以经营。” 丁厂长不作声了,看得出来他更郁闷了。 “唉。”过了好一会儿,丁厂长苦笑着叹息一声,不甘心的说,“我们棉厂要提前死掉了,供销系统靠什么喝稀汤吧。” 丁厂长又满面忧愁的说:“棉厂真死掉了,有门路的职工又抢着往供销社里钻了,可棉厂的领导班子呢,钻过去能干嘛?”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6章 贾玉轩望着忧心忡忡的丁厂长,却没有感同身受,尽管他爸妈的工作都在县社,而县社就是县供销系统的最高屋,供销系统如果有一天消亡了,那县社也就被架空了。 他感觉自己变了,不是变得漠不关心了,而是变得超然世外了。 可能是去过青云禅寺的缘故,也可能是遭遇幻觉的缘觉。 尘世中的人看不到尘世,只有尘世之外的人才能看到尘世。 他现在感觉自己就在尘世与尘世外之间,他能隐隐约约看到尘世,也能隐隐约约看到尘世外。此刻,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置身于尘世之中的丁厂长正为尘世中的事而苦恼。 但他还是想为丁厂长指点迷津。 “纺织厂也不是一句话就能建成的,从批文到竣工,最少也要三年,或者五年七年,你现在趁着职务之便,赶紧活动,看能不能跳出供销系统。”贾玉轩为丁厂长出谋智说。 丁厂长双眼一亮,仿佛看到了斩新的曙光。当厂长这段时间,他也拓展了好些人脉。趁着棉厂一把手的便利,活动是没问题的。 他就知道,什么事到了老大这里,就不是个事了。 有两分钟,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贾玉轩是无话可说,丁厂长是在心里运筹如何活动。再就是,这几天阴天,时不时的还下几滴雨加雪,这样的天气棉厂不开张。他今天也不是太忙,就想在贾玉轩身边多待一会儿,哪怕不说一句话,他也愿意待。 贾玉轩估摸着丁厂长也没啥事了,便打了个哈欠,催他离开。 丁厂长跟他那么长时间,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老大这是在告诉他,如果没啥事,你可以离开了。于是,丁厂长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起身告辞了。 贾玉轩本想送他到胡同口,可二人出了西屋,发现又下起了雨加雪,下得还挺急,地皮都湿了,有下大的迹像。 那些雪片,飘下来时是雪片,一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水。院里那些果树上残留的枯叶,一经风吹雨打,蝉皮似的纷纷坠落,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就像衰老的生命撒手人寰,只剩下毫无生命征兆的枯皮了。 因为雨加雪,丁厂长是死活也不让贾玉轩送他。 二人正争执,坐在堂屋门里正给大衣坠扣子的爸爸赶紧见状,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追了出来。 “丁厂长别走了,这雨雪天又不收棉,留下来吃午饭。”爸爸非要挽留丁厂长吃午饭。 丁厂长当然不会留下来吃午饭。 于是,爸爸便陪儿子送丁厂长到院门口,丁厂长死活不让送他了。于是,爸爸陪儿子站在院门的檐下,一直望着丁厂长出了胡同。 丁厂长走到胡同尽头,回头张望,见父子二人还站院门口目送他,赶紧挥了挥手,然后便消失了。 父子二人这才关上院门回屋去了。 这次的雨加雪,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的下。下着下着,雨没有了,变成了纯雪片。 变成纯雪片之后,那雪片也不那么软弱了,落在房顶和树枝上的已不再融化成水,而是白茫茫的保持着雪的状态,很顽强的样子。只是落在地面上的雪片经过片刻的挣扎,最终还是化成了液体。地面上的枯叶、碎屑上,却积存了星星点点的微雪。而那些微雪,就像沉船上等待救援的生命,很是无助可怜。 但傍晚的时候,地面上也开始一片白茫茫了。 看这阵式,雪真要下大了。 刚刚初冬就下雪,这是贾玉轩坐在轮椅上经历的第一场雪,晚饭之后,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感觉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下雪的夜晚,这个世界怎么这么安静呢,像深渊一样安静。 可他的内心却无法安静。从他让丁厂长给凤鸣打电话不让她回来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无法安静了;从那一刻起,他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从那一刻起,他开始疯狂的想念凤鸣。 此刻,他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居住的两间小西屋存在着,只有他居住的两间小西屋亮着灯光。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生命,他居住的这两间小西屋是世界上唯一的建筑。 孤独的世界,孤独的灯光,还有孤独的他。 他多么希望凤鸣突然推开.房门走进来,走到他面前呀。他会欣喜若狂的拉起她的手,将她拥入怀抱,像那些无数的夜晚一样,他恣意的吻着她仙草一样的气息,拥着她梦幻一样光滑的身体,热烈有力的向她汇报工作,然后心满意足的相拥入眠。 那些美妙的夜晚,那些美妙的过去,像美妙的梦一样消失了。 过去的岁月,只是他做了一个美梦,现在梦醒了,他回到了残酷的现实。他最近一直这样想。 “凤鸣。”他心里默念着凤鸣的名字。 在那个如童话一样的晚上,水塔上的长明灯如一轮年轻的太阳,被星海一样的灯光簇拥着,将棉厂簇拥成了一个不夜城,簇拥成一个独立于世的王国。 一尘不染又英武帅气的他,带着领导班子成员去车间巡察,在尘埃荡漾的车间里,凤鸣如一束尊贵夺目的光,出现在他惊喜的世界里。 那是一个美妙的夜晚,那是一个无与伦比的童话之夜。 此刻,他坐在下雪的夜里,想着美好的过去。东边邻居家的一声凄厉刺耳的猫叫,让他回到了现实。 西邻家的鸡,在下雪之夜是否还栖息在杏树上。他想。 他想着凤鸣今天下午走时的背影,想着凤鸣相信他给她钥匙是为了不将钥匙存在一个地方,心里开始疼痛难忍。灰暗枯燥的冬夜,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 寒冷并不孤寂,孤寂才最寒冷。 他突然想起了爷爷。 有好几年,爷爷都是一个人住在老宅,现在想想,他一个人住在老宅的那几年,他生命中的最后那几年,该有多么孤独寒冷呀。 如果今天他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是无法理解爷爷那几年的孤独的。可自己还有爸爸陪着,爷爷呢,虽然子孙满堂,却没有一个人陪伴,自己只是在需要的时候,才会回来看他。更要命的是,爷爷离开这个世界时,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 “爷爷,对不起!”贾玉轩心里愧疚的默念。 那些下雪的夜晚,那些刮风的夜晚,那些下雨的夜晚……那些数不清的孤独之夜,爷爷一个人是如何度过的,他肯定在想念奶奶,想念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吧。 此刻,一些前尘往事,在最相思爷爷的时候,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他搬倒赦厂长的那一天,回家拿材料,爷爷担心的不知所措,拖着病体一直跟他到胡同里,那病弱的面容上,汹涌着巨大的担心,他当时连一句安慰话都没有,而是夹着装材料的公文包扬长而去。从那天之后,爷爷那憔悴病弱的面容上的巨大担心便一直印在他的心里,无法忘记。 那年在土产的临街小院里收购大蒜,爷爷因为懆心过度才累病的。 县社家属区的地皮也是爷爷在那一年搞定的。 爷爷是懆劳过度才走的。这是他此刻才突然明白的。新笔趣阁 夜深人静,人的思想总是最贴近灵魂,最贴近良知。此刻,他感同身受着爷爷生前的孤独和懆劳,愧疚爷爷的那种疼痛如刻骨一般,让他的内心无法安静。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7章 贾玉轩坐在黑暗之中,没有像往常那样睡去。无边无际的孤独让他没有了困意。这深渊一样的夜晚,只有他一个人的思维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上奔跑。 幻觉又出现了,这一次,他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没心情去反应。 这个晚上,他睡得很晚。第二天爸爸喊他两次才让他彻底摆脱了睡意。本以为外边的世界正大雪飞舞,地上是过膝的积雪,路上的行人披着一身白在雪地里艰难的行走。但在他睁开眼情的那一刻,屋里却是一室的亮堂,他在跳跃的亮堂里看到了阳光的身影。???..Com 屋里尚如此,可想而知外边的世界有多晴朗。 他在爸爸的搀扶下起了床,坐在了轮椅上,来到门口,伸手打开了虚掩的门。只觉一股冷气很强势的迎面扑来,让他有些弱不禁寒,不由得向后仰躲了一下。 地面上的积雪已被爸爸清扫干净,若不是看到对面厨房上那一寸厚的积雪,他会大失所望的。 “别出去了,我把洗脸水端过来。”爸爸见儿子畏寒的后仰动作,很心疼的说。 “不用。”他摇摇头说。然后,来到厨房门旁的盆架前,爸爸调好了热水,他开始洗脸,打香皂,刮胡须。 这个时候,有人在外边叫门,他听出了是同学白杨的声音。他有心去开门,可一脸的肥皂沫,还有刮了三分之一的胡须。 “爸!”贾玉轩冲厨房喊。 爸爸正在厨房给他儿子盛早饭,听见儿子喊,赶紧跑出来,去开了院门。 贾玉轩抬腕看了看了表,不是白杨来得太早,而是他起得太晚,已经十点多了。 他没想到白杨会这么快过来,凭他对同学的了解,他会两三天之后过来,大概丁厂长在电话里特别强调什么了,否则,他这个同学不会这么快赶过来。 “轩儿还没吃早饭,你们正好一块吃。”爸爸接住了同学说。 “我是用过早饭来的。”同学说。他一手拿包,一手提着包装盒子。打了掌的皮鞋踏着冰冻的地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咔咔声,像极了某种击打乐器声。 白杨是昨天下午接到丁厂长的电话,当时,他望着传达室外边的雨加雪,心里计划星期三过来,但丁厂长在电话里一再说,贾玉轩最近的状态不是太好,希望他星期一就能赶过来。他从丁厂长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当时就承若今天过来。 市里离县城一个小时的路程,他在单位食堂吃了早饭请了假就去坐公交了。 此刻,他一进院门就盯着厨房门外的贾玉轩看,似乎想验证丁厂长在电话里所说的贾玉轩很不好的状态。但院门离厨房门口有二十多米,他一时还验证不了。 阳光从裹着冰雪的树枝上漏下来,网一样罩在白杨身上,并随着他的走动而欢快的跳跃,在他那“咔咔咔”的脚步声的伴奏下,如走舞蹈步似的。 那一刻,贾玉轩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幻觉,白杨就是从那束光中走过来的。 也就那么一怔,贾玉轩赶紧将刮胡刀放在了厨房窗户上,拿起温水盆里的毛巾拧了一把,擦了一下简单刮过的脸,掏出手套戴上,转动轮椅迎上同学。 “谢谢你来看我,白杨。”他仰望着白杨说。几片不规则的阳光在他俊弱的面容上浮动。 “你这是怨我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吧。”白杨看清贾玉轩的状态之后,心里一阵疼痛。 爸爸赶紧将饭桌搬进西屋,摆了两人的早饭,电丝炉打开,风门关上,他就上街买菜去了。因为儿子同学来了,中饭肯定要做丰盛的午餐来招待客人。 屋里很快暖和起来。 贾玉轩围桌吃早饭,白杨坐在一旁看他吃。同学上次来,是一个多月前,当时的贾玉轩,精神很好,除了腿不能走路,一尘不染不他和健康时一样,英武俊美。现在确实虚弱了,比他接到丁厂长的电话时想像的还要虚弱。他也不敢问这是什么,因为一问,就等于说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路上好走吗?”贾玉轩喝了一口玉米粥问。 “公路上没存住雪,畅通无阻,大概路面太滑,途中有一起车祸,货车将面包车撞沟里了。”白杨说。 贾玉轩的眉额立即皱了一下。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凤鸣因为堵车没回来,也是街上有车祸而堵车造成的。 “是不是丁厂长在电话里强调什么了,来得这么快。”贾玉轩笑问。他笑的时候,眼角和额头有皱纹了。因为他最近太清瘦了。 “我早该来看你了。”贾玉轩的笑让白杨有些心疼。他指了指了拿来的包装盒子,说:“学校去东北招生的时候,带回来的长白山人参,还有同事从杭州带回来的两盒绿茶。” “茶叶留下,人参拿回去给伯母。”贾玉轩望了望盒子说。 “少给我客气。”白杨瞪了他一眼。 贾玉轩又报以一笑。他简单的喝了碗汤,就让同学把饭桌和饭菜全撤一边了,他要趁着爸爸不在家,和白杨谈点正事。 “最近是不是有心事?”白杨撤了饭桌,坐在贾玉轩身边问。 “是呀,所以让你过来,帮我了一些心事。”贾玉轩说。然后他从轮椅扶手的帆布兜里掏出干净的毛巾擦了擦嘴,又从壶里倒了杯水漱了漱口,拉开风门吐到门外,关上风门,回到电丝炉旁边,让轮椅挨着同学。 “那个统计老师又结婚了吗?”贾玉轩问。 “哪个?”白杨有些懵懂。 “就是以前对凤鸣有意的那个。哦,那个梅花桩。”贾玉轩说这话时,微微一笑,好像在说一个久违的朋友。他以前可是对那统计老师特别忌讳。 白杨更懵懂了。这么长时间了,那梅花桩早辞职了,谁知道他又结婚没有。贾玉轩怎到突然问起了他?是不是最近他老婆有什么异常?他怀疑与那梅花桩? 白杨这样想,却不敢这样问。 “听说他出国了,具体说结没结婚还不知道。”白杨不解,“你问他做什么?” “我今天让你过来,就是让你向他放出消息,就说我快死了。让他对凤鸣重新燃起希望,赶紧回到凤鸣身边。”贾玉轩很平静的说。 “你这是?”白杨云里雾里的发懵。 “我最近的身体状况真的很糟糕,恐怕不能陪伴凤鸣多长时间了。”贾玉轩很平静的说。像是在讲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故事。 “你这是要安排后事?安排老婆以后的生活?哎呦,没必要这么悲观吧。”白杨有些难以置信。凭他对贾玉轩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这么轻易认输的人。 “我这个样子,肯定不久于人世。我老婆还年轻。我们也没有要孩子,我走了,他在我们家没有立足之本,娘家又没有亲娘了,父亲,兄长和姐姐都不是亲的,姐姐又是那副德行,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当他说到“放心不下她”时,好像触动了心中最痛的地方,便突然哽咽了。 白杨不说话了,他是感同身受。从他认识贾玉轩到现在,在他眼里,贾玉一直都是沉稳干练,睿智有谋,胜券在握。眼前这种无助的哽咽,如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能发生在贾玉轩身上。立时,他的喉咙也发紧了。 好一会,白杨缓和了一下情绪,才很小心的低声问:“据同学精传说,你认识现在老婆之前,还有别的男人喜欢她,是你硬把她从那个男人手里抢过来的吗?为什么不让人给那个男人放出话?” “不行!”贾玉轩立即摇头说,“那是个混蛋,凤鸣回到他那里,下半生的生活质量会很糟糕。” “唉!明白。”白杨拍了拍贾玉轩,“你我的关系,我不来虚的,什么安慰,激将,激励,以你的智慧和智商,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在你身上出现奇迹。” 白杨激动的起身,不停的在房间踱步,说:“我明白。我明白。怎么会这样,唉,怎么会是这样。” “坐下来。”贾玉轩指了指白杨坐过的凳子说。 白杨便又坐了下来。 “我是认真的。”贾玉轩平静而郑重的说。 白杨:“我明白你的牵挂和担心。” 白杨又说:“我回去就打听梅花桩的下落。可为什么非得是他,优秀男人多的是。” 贾玉轩:“因为他是真心喜欢凤鸣的。” 白杨:“你怎么知道?” 贾玉轩:“那个统计老师,我给他打过两次照面,看他的气势,不像久居人之下的主儿,他是有能力给凤鸣幸福的男人,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将凤鸣的后半生托付给他,我也就放心了。” “嗯。”白杨轻轻拍了拍贾玉轩的手,“我会按照你说的去办,但我还是希望在你身上出现奇迹。” 贾玉轩:“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 白杨:“什么?” 贾玉轩:“我不在了,凤鸣没有一个亲人了,我担心有她不可抗拒的因素阻止她完成学业。如果完成不了学业,拿不到毕业证,就无法从事高品质的工作,所以……” “放心。”白杨又拍了拍贾玉轩的手说,“我会让青平出面帮她抵抗那种因素的。” 青平是白杨的妻子,是白杨和贾玉轩的大学同学,她开始喜欢的是贾玉轩,可贾玉轩无意于她,就像无意于莹莹和她表妹一样。后来,在白杨的猛烈追求下,青平嫁给了白杨。 “嗯。”贾玉轩点头,“如果是她自身的原因不愿完成,你和青平一定要说服她。” “明白。”白杨点头。 “即便她接受了那个统计老师。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也要完成学业,否则,没有学历,一辈子会被那个统计老师低看的。或者,有一天他们感情不和,离婚了。有了毕业证,凤鸣也有生存之本了……” 白杨再也听不下去了:“别说了……” 白杨夺门而出,来到院门口,站在院中,仰头向天,喘着粗气,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这时,院门响了,爸爸提着一提蓝食材回来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8章 白杨见玉轩爸爸回来了,赶紧稳定了一下情绪,立即回到西屋,又坐在贾玉轩身边。 “玉轩,叔叔回来了,我问你,你只担心你老婆,就不担心自己的父母?”白杨压低声音说。 贾玉轩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这时,爸爸的脚步声过来了,厨房门也随之传来被推开的声响。 “我父母有我姐我弟,还有我妹,我妹现在高级外国语学院上大学,他们都有很好的工作,而凤鸣只有我。爷爷不在了,否则,我也会担心爷爷。”贾玉轩压低声音说。 白杨不再说话了,情绪很低落,表情也很无奈。 贾玉轩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要同学办的事情,似乎已经全部说完了。或者是因为爸爸回来了,他不便再说。 一时,二人都沉默不语。 中午的时候,房顶的雪开始融化,顺着瓦槽流下来,滴滴答答像下雨一样。 爸爸忙活好了饭菜,来西屋摆放饭桌。 “这屋暖和,咱在这屋吃饭。”爸爸说。 白杨赶紧去帮爸爸往西屋端送饭菜。 吃饭的时候,爸爸发现二人的情绪很不对劲,每个人的双眼里,似乎都曾经潮湿过。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买菜回来,刚进院门的时候,明明看到白杨在屋外有擦泪的动作,好像情绪很激动,但他一看到自己回来就立即钻进西屋了。他当时以为是看错了,也没有多想。 饭桌上,爸爸看到儿子和白杨的怪异神情,便开始多想了。 用过饭,饭桌撤到了旁边,饭菜没有往厨房撤,还在饭桌上摆放着,爸爸用蒸布盖上。便也留下来说话儿。 贾玉轩自从坐在轮椅上之后,午后都有睡觉的习惯,如果不睡还不行,好像有催睡鬼附身一样,如果不上床睡,坐在轮椅上直接就睡着了。尽管今天醒得很晚,到了午睡的点,他还是犯困。当着爸爸和白杨的面竟打起盹来。 白杨见状,起身告辞,贾玉轩竟也没有挽留。 “也好,趁着解冻,路面不滑。”贾玉轩犯着困意说。 爸爸留下来陪二人说话主要是想从二人的谈话里听出些什么,现在白杨要走,他有些失望,便不让儿子出门送白杨,而是由他来送。他主要是想借着送白杨出门的机会,问他们上午谈什么了,为什么吃饭的时候情绪那么低落。 可贾玉轩戴上手套,坚持送同学。爸爸无奈,只好推着他一起送。 屋外像下中雨似的。房顶上和树枝上的冰雪融化之后,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流,一些地面上都泥泞了。虽然天上有太阳,寒气随着雪的融化像蛇一样蔓延,让人感到钻心的冷。 父子俩送白杨到胡同口,正好有个三轮经过,看上去像拉客的,爸爸赶紧摆手,那三轮真停了,问了去车站的价格,爸爸赶紧预付了三轮车钱。然后,父子二人一直望着白杨坐上三轮渐渐离去,身影消失,贾玉轩才同意回家。 儿子午睡了,爸爸的心绪却难以平静。他无心做任何事情,一个人在厨房里围着炉火坐卧不安。 他在想最近儿子反常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想到了儿子去青云禅寺就很反常,又想到儿子让他去厂里叫丁厂长来家也很反常,还有今天儿子和同学的情绪更反常。他隐隐的感觉儿子和同学的谈话内容有可能涉及到了一些他这个做父亲最恐惧的东西。 他最害怕儿子…… 他不敢往下想了,那是他接受不了的,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只要儿子在,他天天伺候,天天端屎端尿也心甘情愿。 为什么无缘无故的去青云禅寺呢。他想。 儿子最开始的反常就是提出来去青云禅寺。 一想到儿子去青云禅寺,他突然想到在回来的路上,儿子莫名的拉着他的手说:“爸,玉栋比我听话,他以后不会惹你和妈生气的。” 他当时还感动呢。 现在想想,是细思极恐。他现在想起当时儿子那句话分明就是遗言。 这个儿子和他妈一样,做什么事都不动声色。擅长管理情绪,做事有分寸,不说半句诳话,一旦说出口,就等于承诺。 最近这两天,儿子先是让丁厂长来家,二人关上门在屋里,也不知嘀咕的啥,天冷他也没多想。今天同学又突然来家,自己上街买菜去了,也不知二人在屋里都嘀咕些啥,同学竟然情绪激动的跑到外边释放情绪,还擦泪。 细思极恐。怎么着都感觉儿子在安排一些身后事。 爸爸再也无法平静了,他看了看时间,快四点了,每次都是四点叫醒儿子。 他去到西屋,来到里间的床前,见儿子正熟睡,他便坐在一旁的轮椅上等时间,一直等了十来分钟,到了四点,他将儿子叫醒。新笔趣阁 每次把儿子从午睡中叫醒,儿子都很痛苦的样子,但这是父子二人之间的约定,两点多午睡,如果四点没有自然醒,爸爸就强行将儿子叫醒。因为如果不强醒叫醒,儿子很难自然醒来。早晨也是。凤鸣不在的时候,爸爸一早起来就叫一遍儿子,快做好早饭时再叫一遍儿子,等做好早饭儿子还不醒,就强行将儿子叫醒。 凤鸣在家就不用爸爸操这个心了。 儿子被爸爸叫醒了,爸爸看到儿子被强行叫醒的痛苦状,又不忍心立即求证自己心里的疑问。于是,他帮儿子坐起来,帮他穿好外衣,倒了杯茶放在一旁的桌沿,又出去了。 雪停止了融化,如同喧闹的集市突然安静一样。那些还没来得及从房屋上流下来的雪水被慢慢凝固了,凝固成了流淌时的各种形状,就像正逃跑的鲜活生命又被捉住,又被禁固起来了。 晚饭之后,心事重重的爸爸收拾好厨房,来到儿子房间,帮儿子上床,将暖壶和茶杯放在儿子能够着的桌沿上,又将夜壶放在儿子探身能够到的床沿下面。然后,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陪儿子说话。 “轩儿,你知道不知道,你一直都是爸妈的骄傲?”爸爸说。他的声音很低沉,神情也很黯然,但他在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爸,儿子不孝,拖累你和妈了。”贾玉轩那俊弱的脸上是铺天盖地愧疚和不安。 “娇儿呀,儿子拖累爸妈那不是应该的吗。”爸爸突然前倾身子,拉住了儿子的手。他声音也随之哽咽了。 爸爸强忍了一下午,再也无法忍了,但他又不想在儿子面前失相。便突然起身出来了,倚着西屋南边的棚柱,很猛烈的无声抽泣。 “爸!”屋里传来儿子很担心的呼唤。 爸爸忙擦了把泪,走出简易棚的阴影,站在冰冷的黑夜里,仰头望着满天闪烁的星辰,情绪激动的喘着粗气,就像那天他看到的儿子同学仰天喘气一样。 “爸!”儿子的呼唤声更担心了。 “哎!”爸爸极力稳定情绪答应着。他不愿儿子担心,他这是告诉儿子他平安无事,就在院里。 然后,爸爸用衣袖擦净脸上的眼泪,稳定了情绪,故意弄出很大的脚步声,来到厨房门口的盆架前,想拿起盆架上的毛巾擦把脸,把泪痕擦干净了。但潮湿的毛巾已被冻住了,他还是拿起硬梆梆的毛巾抹了一把脸,准备回屋。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79章 爸爸刚走到西屋门前,他又站住了。 他想:回屋之后,如何与儿子谈心?凭他对儿子的了解,儿子执意瞒着自己安排什么事情,根本就不会向他这个做父亲的吐露心事的。否则,他与丁厂长和他同学的交谈也不会瞒着自己了。 他在想,儿子虽说去青云禅寺很反常,但从青云禅寺回来,虽说路上说了一句有些像遗言的话,可回到家这几天一切都很正常。 儿子真正的反常,是今天他和同学的交谈。他同学可不像无缘无故的来,很可能是儿子让人给他捎信了。 最近这几天,除了凤鸣,儿子接触的人就只有丁厂长了。给同学捎信的人,不是凤鸣就是丁厂长。 前天是星期天,儿子下午送走了凤鸣,回到家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把丁厂长叫家来。 儿子为什么突然叫丁厂长来家?丁厂长可是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主动来家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急事等不到丁厂长主动来家? 大前天是星期六,玉栋和凤舞来老宅了,一日三餐都在老宅吃,可以看得出来凤鸣那天的情绪很不好,儿子心疼媳妇,心里当然也不舒服。雪上加霜的是,他妈还当着凤鸣的面送凤舞一枚祖传的镶玉戒指。 爸爸这恍然大悟。肯定是那枚祖传的镶玉戒指引起的这一系列反常。凤鸣是长媳,祖传的镶玉戒指怎么着也应该赠给凤鸣,可他妈当着轩儿和凤鸣的面赠给了凤舞。当时自己也知道妻子那样做实在不妥,可为了家庭和谐,自己当时没有表示什么。 爸爸似乎知道儿子这两天反常的根由了。于是,他回到西屋,来到儿子床前,坐在床前的木椅上。 “爸。”儿子很担心的注视着爸爸。 “轩儿。”爸爸拉起了儿子的手,声音很低沉的说,“爸爸从记事起,只要是你爷爷在家,很多时候都是你爷爷做饭。而你奶奶招呼着你几个姑姑和我,在玩耍。有时候别人来家串门,一看到你奶奶领着我们在院里乘凉,你爷爷在厨房烟熏火燎的做饭,都很惊奇。你爷爷便说,他喜欢做饭。所以,我从小就认为你爷爷真喜欢做饭。直到有一天,我也和你爷爷一样,爱上了做饭,才知道不是你爷爷喜欢做饭,是他心疼你奶奶。因为你奶奶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小没吃过苦,你爷爷他实在不想你奶奶太劳累。你们姐弟出生后,我们一家人挤在这狭小的老宅,是爸爸主动去找曹主任要的房搬到单位的,因为爸爸太心疼你爷爷了。我和你妈带着玉荷和玉莲搬到县社去住,你爷爷和奶奶带着你和玉栋在老宅,你爷爷做饭的负担就减轻了些。搬到县社之后,你爸爸我也开始喜欢做饭了,那是因为你妈妈太要强。可她要强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所以,你爸爸也心疼你妈妈,爱上了做饭,你妈妈也经常与同事说,你爸爸喜欢做饭……” 贾玉轩听着爸爸的唠叨,很是莫名其妙。他不知道爸爸刚才为何情绪失控的跑出来,现在回到屋里又为何说起了这些。 爸爸又说:“这个礼拜五,凤舞回来了。你妈妈下班回到家,看到玉栋正在厨房给凤舞做饭,凤舞在客厅看电视,当时你妈妈心里很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样,凤舞是本科,玉栋是大专,玉栋心甘情愿的为凤舞做饭,当妈的能去指责凤舞吗。所以,你妈让玉栋和凤舞来老宅吃饭,其实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给他媳妇做饭。” 贾玉轩似乎明白了爸爸的唠叨。原来是解释玉栋和凤舞为何来老宅吃饭的事情。可他根本就没有计较的。 “都是一家人,玉栋和他媳妇回老宅吃饭很正常呀。”贾玉轩抽出手,轻轻拍了拍爸爸的手说。 “不是,我主要是说那枚戒指。”爸爸又握住了儿子抽出的手,说,“那枚戒指是你奶奶的首饰,爸爸也知道你妈赠给凤舞是不对的,凤鸣是长媳,那应该属于凤鸣。当时,如果爸爸当着你们的面,公开反对或阻止,和你妈吵起来,这样就影响了家庭和谐,左邻右舍会看笑话,弄得家里也不安宁。不过,事后我和你妈谈这事了,你妈也意识到了不妥……” “爸,我和凤鸣都不会在意那枚戒指,是你和妈多想了。”贾玉轩这才知道爸爸扯陈年旧事,是为了扯到那枚戒指上。现在于凤鸣来说,恐怕是不敢奢望爸妈赠与什么贵重礼物吧,她能听到爸妈给她说一句温和的话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可爸在意。”爸爸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儿子的手,“放心吧轩儿,你奶奶还有一对玉环,你妈妈一直放在柜子里,我已经和你妈谈过了,下个礼拜天凤鸣回来,将那对玉环赠给凤鸣……”???..coM 其实,爸爸根本就没有与妈妈提过将那对玉环送给凤鸣。他这时刚才在门外临时起的注意。不过,他心里已决定好了,在礼拜五凤鸣回来之前,他会和妻子谈定这件事的。 “真的不用。”贾玉轩又抽出手,双手握住了爸爸的手。 贾玉轩又说:“这个礼拜天凤鸣不回来。” “为什么?”爸爸以为凤鸣突然不回来是因为那枚戒指。 为什么?其实是儿子让丁厂长给凤鸣打电话撒谎说他要去上海检查身体,不让凤鸣回来。 但贾玉轩不可能如实相告父亲的。 “大冷的天,太辛苦。”贾玉轩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说。 爸爸一听,也舒了一口气。这样他和妻子谈玉环的事情就可以缓一缓,不用太着急,他就有充分的时间来开导妻子了。 爸爸觉得今晚与儿子谈开了戒指和玉环的事情,儿子的反常也不会再继续了。 星期五的下午,爸爸按时间将午睡的儿子叫醒,帮他起床坐在轮椅上。 起床后的贾玉轩在自己的屋里洗过脸开始刮胡须。 爸爸还纳闷呢,凤鸣也不回来,儿子怎么下午也刮起了脸。这种纳闷只是在心里一闪而过,他也没有再多想,因为他要上街去打鞋掌。明天星期六,以前在城关供销社的一个旧同事的儿子要结婚,他要去吃酒席。 爸爸穿戴好之后上街了。 贾玉轩刮好胡须,转着轮椅来到院门里,像以往的星期五一样,静静的坐在寒冷里,等待凤鸣。 他明知道凤鸣不回来了。但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唠叨,也许凤鸣根本就不相信丁厂长的话呢。 西天的晚霞在院门上镶了一缕梦幻般的金边。院里的果树映照在浓郁的晚霞里,那些鸟儿一如既往的在归巢之前聚集在果树上,在晚霞里叽叽喳喳的喧哗着。西邻大娘正给鸡喂食,并大声的数着鸡的数量。 贾玉轩坐在轮椅上,坐在寒冷里,任凭寒冷的空气亲吻着他一尘不染的俊弱五官。他仍然像从画里走下来的一样,只是虚弱了些,如同抱恙的二郎神,虽然病弱却不失英武俊美。 爸爸在他和轮椅之间的空隙处又给他围了一层棉被,除了脸颊,他身体并不感到寒冷。 他来到屋外,双手可以将棉被拉上来披在身上。他的双腿垂在外边,因为那双腿没有知觉,也不知道寒冷。 他一直等到六点,凤鸣也没有回来,他的心里既失落又欣慰。失落的是,已经习惯了在星期五的这个时辰等待凤鸣回来;欣慰的是,凤鸣没有回来,时间一长,她就习惯了不回来。习惯了不回来,等于习惯了没有他的陪伴,那他就可以放心的解脱自己了。 这时,院门响了,他心里一阵惊心动魄的欢愉,但进来的不是凤鸣,而是爸爸。 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如滔天的洪浪将贾玉轩给淹没了。失落的同时,他还吃了一惊,因为他以为是爷爷回来了。 只见爸爸头戴着火车头帽子,帽子的两扇护耳把脸给兜的严严实实。上身的棉袄外边穿着灰迪卡中山装,下身的棉裤上套着和上衣一样的灰迪卡裤子,脚穿厚实的大头鞋。再加上那双露在外边酷似爷爷的眼神。 爷爷生前的冬天就是这样的衣着。 贾玉轩以为出现了幻觉,很吃惊的望着向他走来的爸爸。 “怎么还坐在这里?”爸爸心疼的说。 “等凤鸣。”儿子梦幻一样的望着走近的爸爸,平静的说。 “你不是说她不回来了。”爸爸有些吃惊。他以为儿子失忆了。 “习惯了等她。”儿子失落的垂下眉额。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0章 爸爸见儿子因为凤鸣没有回来而难受,赶紧把儿子推回西屋,开始去厨房忙活晚饭。 妈妈来的时候,晚饭已经端上西屋的饭桌上了。 自从同学来过之后,爸爸担心儿子受冻,一天三顿饭都在西屋吃,因为西屋暖和,白天开的有电炉。 妈妈在西屋门里的脸盆里洗了把手,望着饭桌上的父子,一脸的狐疑。今天是星期五,晚餐上怎么不见凤鸣? 她心里疑惑,却只字不提。于她来说,凤鸣不回来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昨晚棉厂车间出事故了,有人伤亡。”妈妈坐在饭桌前说。 “哦。”贾玉轩心里一震。心想,这可是件棘手的麻烦事。 要说车间也不是第一次出事故了,以前老赦干的时候,车间里出了好几次事故,比如说,打包车间扣铁丝的一个青年工人,他没有把铁丝扣牢,在打包机的咬合松开之后,硬件突然膨胀,没扣牢的铁丝“嘣”的一声弹开,将扣铁丝的工人的眼睛给弹瞎了。还有脱绒车间,一名中年女工没有戴安全帽,她拖在身后的长辫子突然绞进了机器里,把她头皮绞掉了一大半,一只耳朵都绞没了。 不过,老赦干的时候虽说出过几次事故,造成了事故工人的伤残,但事故人最终都保住了性命,并没有死亡发生。 这一次是出了多大的事故,竟然有人伤亡。这一涉及到伤亡,可就是大.麻烦了。 再大的麻烦,都有一千种解决的办法,一千种解决的办法会有一千种不同结果,但总有一种解决的办法是最佳的解决办法,就看人的智慧了。这一次,这可要看丁厂长化解麻烦的手段和能力了。wap..com “出了人命,够他丁厂长喝一壶了。”爸爸将一个热馒头递给了妈妈。 “谁都不想发生这种事。”妈妈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儿子。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她发现儿子的话语明显不多了。可能是凤鸣没回来的缘故吧。 “看吧,丁厂长如果应付不了,这几天又该寻家来让轩儿给出谋智儿了。”爸爸不耐烦的说,“也难怪外人会说闲话。” “有什么应付不了的。”贾玉轩没好气的说,“车间出事故,就一定是厂里的责任了,如果是工人违规操作,厂里就不用担主要责任,只剩下赔偿了。” “别操人家的心,吃自家饭操自家心。”妈妈一听儿子的语气不顺,赶紧说。不过,她这也是一语双雕,名义上是不让爸爸再提棉厂的事,实际上也是暗示不让儿子再替那丁厂长出谋智儿了。 妈妈又说:“吃过饭我还回那院,玉栋从同事那儿抱了条小狗,中午还安置我别忘了喂。等我明早过来之后,你再说去刘会计家吃婚宴的事。” 这个星期五的晚饭,因为少了凤鸣,爸妈的心里舒畅了。 儿子的心里却空落了。尽管是他让丁厂长给凤鸣打电话撒谎的,可自从他让丁厂长打了那个电话,他的心里便无边无际的空落和思念。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唠叨,凤鸣是不会相信丁厂长的话的。 但他明知道,凤鸣是相信丁厂长的话。因为丁厂长给她打电话是代表的他贾玉轩。如果让爸妈给凤鸣打那样的电话,凤鸣反而不相信,她相信丁厂长,等于相信他这个丈夫。 一顿饭吃下来,贾玉轩除了那句抢白爸爸的话,没有再多说过一句话,直到妈妈走的时候,他才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不过,爸妈也知道,这句“路上注意安全”的话只不过是懂礼节的儿子身为晚辈,在长辈面前表现出来的懂事,而不是心情愉悦。 凤鸣没回来,儿子特别不高兴,爸妈都看出来了。 晚饭后,爸爸撤了饭菜,帮儿子上床,给收音机换了电池,又问儿子要不要看电视。 电视还是结婚时一中的校长给凤鸣添的礼。以前是没时间看,电视连包装箱都没打开,儿子坐在轮椅上之后,爸爸给电视装了天线,可贾玉轩很少看。电视在外间的中堂柜上一直是个摆设。 “天冷,带上门休息去吧。”贾玉轩说。 爸爸知道,这是儿子在赶他出去呢。爸爸本来想留下来多陪儿子一会儿,被儿子这一轰,赶紧把儿子的夜壶归置好,拉灭外间的灯,带上门出去了。 在爸爸带上门的那一刻,贾玉轩伸手拉灭了里间的灯。 屋里一片漆黑,如同他的内心世界。没有了灯光,屋里突然寒冷起来,如同第一次出现幻觉的那个夜晚一样寒冷。 该解脱了。他这样想。 他一解脱,父母也解脱了,凤鸣也解脱了。他这样想。 其实,他早该解脱了。他这样想。 出事的那个风雨之夜,如果当时解脱掉就好了,就像昨晚棉厂车间出事的那位职工一样。那样留给家人和凤鸣的都是短痛。他这样想。 此时此刻,他的心,如同这个世界一样冰冷;此时此刻,他的世界,如同漆黑的夜晚一样黑暗。 这时,幻觉又出现了。 他的世界的只有那束光,别无一物。那束光正向他移动,或者是他正向那束光移动。 他恐惧了,这个黑暗的世界上终究有他牵肠挂肚的人,有他不舍的人。于是,他急忙伸手去摸灯的开关拉绳,拉开了灯。 拉开了灯周围还是漆黑一片。可他明明是拉开灯了,与平时开灯一样,扯拉绳的时候感觉到啪的拉开灯了。 他想再拉一次,却怎么也摸不到拉绳了。好像他与拉绳不在同一个世界了,他的世界里只有那束光和他自己,别无一物,他正快速的靠近那束光。 刚才心里还有牵肠挂肚的凤鸣,还有牵肠挂肚的父母,这一刻什么也没有了,只觉得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或者忘记了很重要的人,却想不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人。有心事,想不起来心事,他感到很难受。 他的世界只有那束光。 当他重新看到这个世界的灯光时,只见爸爸站在床前。 “怎么坐着睡过去了。”爸爸心疼的说。 醒来的贾玉轩一时有些恍惚。突然想起刚才出现的那一幕幻觉,他又如同久别重逢一样回到了这个世界,很激动。 “爸!”儿子欣喜的拉住了爸的衣襟。大概觉得不妥,又松开了,他极力平复情绪,然后平静的问,“什么事?” “丁厂长来了,在院门外叫门呢。”爸爸说。 “哦。”他一时都有些想不起丁厂长是谁了。但意识很快清晰起来。 “如果不想见他,爸出去就说你睡下了。”爸爸说。 大晚上的,天这么冷,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他想。 或许是凤鸣打电话了。他想。 “快让他进来吧。”他立即说。 他又突然想起来棉厂昨晚出事故,有人伤亡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棉厂出事故的事情吧。他又想。 “唉,本以为他会过两天再来,没想到今晚就过来了。”爸爸去给丁厂长开门前,冲儿子叹气说。 爸爸又不耐烦的说:“看看,爸说的没错吧。一天不隔就来向你寻谋智儿了。” 爸爸去开了院门,把丁厂长引到西屋,父子俩都只字不提棉厂的事,权当不知道车间出事的事情。爸爸给丁厂长倒了杯水便离开了。 西屋里有一面布帘将里间和外间隔开了。丁厂长一进来就坐在外间阴影里的木椅上,很贪婪的望着床上的贾玉轩,如痴如醉的望着,一时竟忘了开口说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贾玉轩见丁厂长一直不说话,便主动问他。 被贾玉轩这一问,丁厂长才回过神,他有些难为情的收回视线,目光很游离的望向别处。然后便站起身,走出布帘的阴影,来到床前,将手里的茶杯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林会计不回来,我担心你空落,来陪陪你。”丁厂长难为情的望着贾玉轩说。 这让贾玉轩不舒服极了。不是说丁厂长来陪他让他不舒服,而是丁厂长坐在床沿上让他觉得被冒犯的不舒服。毕竟丁厂长不是自己的同学,也不是自己的同事,更不是自己的交心朋友,而是曾经的下属。 即便现在丁厂长是棉厂的一把手,贾玉轩也觉得丁厂长没资格坐在他的床沿上。 也不是没资格,而是他和丁厂长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坐在床沿上的程度。 也不是还没有亲蜜到可以坐床沿程度,而是那种交心或者精神上的某种价值观没有达到那种统一契合。 特别是曾经在棉厂的一段时间里,丁厂长在言行上总是有意无意的离间他和赦厂长。尽管后来,丁厂长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以至于少了丁厂长,在决策的执行上就无法贯彻到他满意。还有那次能顺利搬倒赦厂长,丁厂长也是功不可没,但贾玉轩心知肚明,那也是丁厂长迫切需要的。他和丁厂长的合作,是各有所需罢了。 所以,即便现在,他也始终在交心或精神价值观上无法把丁厂长视为知己。尽管全棉厂的人都曾经认为丁厂长是他的代言人——可能现在也这么认为。 反正贾玉轩也无法清晰的定论他和丁厂长的关系。但他却清晰的知道丁厂长现在坐在他的床沿上让他很不舒服。 他无法容忍丁厂长坐在他的床沿上。 “你请坐。”贾玉轩很郑重的指了指外间说。他俊弱的五官上也随即扬起两抹歉意的微笑。外间有很多凳子,他的意思是让丁厂长坐在外间的凳子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1章 丁厂长一听贾玉轩让他去坐椅子,立即起身去了外间,但他从外间搬了把木椅放在床前,紧挨着床坐在了椅子上。 贾玉轩心里的不舒服稍微缓和了些。虽说坐在床前,毕竟不是床上。凳子与床的距离再近,还是有区别的。 “厂里没啥事吧。”贾玉轩又主动问。他向来都不主动问对方,而是让对方主动向他汇报。但今天不同,棉厂出人命了,他以为丁厂长过来是请教如何处理事件的,可丁厂长却没事人似的,只字不提,就那干坐着,没事人似的望着自己。 凭他对丁厂长的了解,应该不会被吓糊涂吧。 “也没啥事。就是昨天后夜,打包车间出了点事故。”丁厂长风轻云淡的说。 贾玉轩心里不由得冷笑。都出人命了,还说没啥事。人命关天的事情,还只说出了点事故。丁厂长挺会大事小作。 “没伤到人吧?”贾玉轩又问。 “伤到了。”丁厂长依旧风轻云淡的说。 “怎么回事?”贾玉轩追问。他病弱的五官上,那双好看的蝌蚪眼突然犀利起来。眼前的丁厂长,完全不是他所了解的丁厂长。 此刻,他不仅仅是不舒服,甚至有些生气。 共事这么长时间了,棉厂出这么大的事,还半遮半掩的不直说。这可不是以前的丁厂长。 在贾玉轩注视下,丁厂长垂下了头。他今晚来,还真不是因为车间出了事故来向贾玉轩寻智谋的,而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呢?这是他内心深处的秘密,一个羞于启齿的秘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也不断的反思,也深知这是一种不正常,但他并不想治愈这种不正常,而是很享受这种不正常。只要他一直将秘密深藏在内心,谁也不知道。 他为棉厂副厂长时,统管前场,当时凭他的感觉,贾玉轩会调离棉厂,向上升迁,顺便扶正他为棉厂一把手,他心里的秘密,将永远是个秘密,深藏在内心,一直到带进坟墓里。 可事与愿违。,贾玉轩没有调离升迁,而是伤残离职。 他虽说也顺利的坐到了棉厂一把手的位置上,心里却疼痛不已。 坐在一把手这个位置,是他早有的准备。 只是令他痛心的是,他一直的准备是专门为贾玉轩有一天调离棉厂而准备的,没想到等来的这一天,却是因为贾玉轩受伤辞职而接任的。虽说如愿以偿的接任了县棉厂的一把手,却不是皆大欢喜。于他来说,升为棉厂一把手应该可喜可贺,可他却欢喜不起来。如果说他升为一把手欢喜不起来,恐怕没有人相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情愿一直主管棉厂的前场,只要贾玉轩能回到被砸伤之前…… 这是他半夜醒来,无数次的祈祷。但上天从来不接受他的祈祷。 本来他以为他内心世界的秘密将永远被尘封,可现实在不断的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得以将实现自己的秘密。 贾玉轩让他给同学白杨打电话,又让他给林凤鸣打电话撒谎。 他不知道贾玉轩让给同学白杨打电话过来是安置什么事,如果厂里不出事故,这两天他准备去一趟市里的省重点大学,拜访贾玉轩的同学白杨,刺探贾玉轩让他过来是安置什么重要大事的。 厂里出事故了,最近几天估计是去不成市里了,可这个星期五林凤鸣不回来,他可以过来陪伴他的贾玉轩了。 贾玉轩坐在轮椅上之后,他的心里一直在想,也许有一天林凤鸣会嫌弃贾玉轩,他也在耐心的等待林凤鸣嫌弃贾玉轩的这一天。可他没等到凤鸣嫌弃贾玉轩,却这么快就等到了贾玉轩主动放弃林凤鸣。 贾玉轩让他给林凤鸣打电话撒谎的那一刻,他激动的欣喜若狂。数着指头盼着星期五,礼拜天,好来陪伴他的贾玉轩。 这一刻,他终于如愿以偿的在星期五的晚上坐在了贾玉轩的床前。 “说话呀。”贾玉轩见丁厂长望着他犯傻,大声催促他。 “哦。”丁厂长如梦初醒一般,有些小慌乱,但立即像没事人似的,凤轻云淡的说,“打包车间一个扣铁丝的职工喝酒了,换班的时候去接后夜班,栽倒在打包机里了,别的职工没看到他,一上班就开了打包机。” 贾玉轩那双俊弱的蝌蚪眼,不由得喷射出威严之光。 “那不是出人命了!”贾玉轩严厉的说。他实在忍不住想动怒。自从坐在轮椅上之后,不,准确的说,是从那晚上出了幻觉之后,也不是,更准确的说,是从无法向凤鸣汇报工作行之后,他总是因为很小的事情想动怒。 此刻他想动怒,并不是因为棉厂出了人命,而是出了人命之后丁厂长那种不疼不痒的敷衍态度。 丁厂长也不生气,也不说话,只是干坐着,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如果没啥事,你可以回去了。”贾玉轩声音生硬的说。然后将脸扭向一边。 但丁厂长像没听到了一样,还是那样干坐着。 贾玉轩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一脸的严厉。 这时,爸爸推门进来了。他刚才在窗外从儿子那严厉的声音里听出了儿子的愤怒,便赶紧推门进来看究竟。 只见丁厂长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儿子严厉的望着他。 “这么冷的天,送丁厂长早点回去休息吧。”贾玉轩一看到爸爸进来,立即说。 丁厂长这才站起身,被爸爸送走了。 爸爸送走了丁厂长,折回到儿子房间,见儿子脸色不好看,他近前给儿子掖了掖被子,然后很呵护的问儿子要不要喝水,贾玉轩摇了摇头,暖壶和茶杯就在桌边,他想喝水自己能倒。爸爸又很呵护的问儿子要不要方便,贾玉轩还是摇头,夜壶就是挨着桌子的床沿下,他如果需要,一伸手也能拿到夜壶。爸爸又呵护的问儿子冷不冷。 不管爸爸问什么,儿子都是摇头。 “他是来寻谋智的吧?”爸爸临出门前又试探的问。 贾玉轩还是摇头。 爸爸什么也没问到,但他看到儿子很不高兴,比在饭桌上表现的还不高兴,做爸爸的便知道丁厂长这次来给儿子添堵了。本来就有些烦感丁厂长,如此一来,更烦感他丁厂长了。新笔趣阁 第二天上午,妈妈来了之后,爸爸便去朋友家吃喜宴了,下午四点多才回来。虽说没喝醉,却一身的喜宴饭菜味,还夹杂着酒和烟的清香。 晚饭的时候,爸爸坐在饭桌上,可能中午的喜宴结束的太晚,他没食欲,什么也不吃,只陪着吃饭的妻儿说话,妈妈劝他几次让他喝碗汤,他才很不情愿的端起了汤碗。 “棉厂出事故的人,是冷店村的。”爸爸喝了一口汤说。 爸爸喝汤像喝药一样痛苦,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听说还是老赦家的亲戚,老赦都出面了,死活不让私了,非让公安介入调查事故原因不可。”爸爸又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玉轩一听说死者是冷店村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冷辉。印象中好像冷辉就和赦家有亲戚。 但冷辉在脱绒车间,不在打包车间。 “知道死者的名字吗?”贾玉轩问。他明知道冷辉不在打包车间,还是不放心,如果死者是冷辉,那背后的事故原因可就复杂了。 “叫什么来着……”爸爸思索着,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思索出来。便歉意的说,“你看,这到嘴边了就是想不起来。” “人家儿子结婚,你们在喜宴上讨论事故伤亡的事情,多不吉利,就不怕主家烦感。”妈妈笑着埋怨 “那不由人,我们那桌上,私下竟讨论这事儿了,主要是讨论老赦不让私了,非让公安介入,那气势好像抓到棉厂什么把柄似的。”爸爸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望向儿子。 妈妈也立即跟着爸爸的目光望向儿子。 贾玉轩正在夹菜喝汤,见爸妈一起望向自己。他将菜送入口中,咀嚼咽下,几口喝净了碗里剩下的汤,放下碗筷。也望向爸爸。 “死者是不是叫冷辉?”贾玉轩很平静的问。 “哦,是,是,是叫冷辉。”爸爸点头。又问,“你知道他?” 贾玉轩点头。 “既然是老赦家的亲戚,他怎么会在车间上班?”爸爸不解的问。 爸爸问这话的时候,脸色也随之变了。厂里几百名职工,儿子以前做为棉厂厂长,竟然如此清晰的知道车间里一个普通职工的名字,一说死者是冷店村的,儿子立即就能猜到他的名字。再加上他以前听到的那些传言,说什么现在棉厂还姓贾…… 爸爸立即意识到了棉厂这起事故原因可能不简单,再加上老赦非要公安介入调查……他一下子觉得后背直冒寒气。 睿智的妈妈更警觉,她也立即望向儿子,却发现儿子平静如常,好像眼前的世界都不与他相干似的。 “他本来是前场的垛长,因为狗仗人势,赦超杰下去之后,也把他下到车间了。”贾玉轩很平静的说。他说着,俊弱的五官上扬起两抹笑意,又说,“一说是赦家亲戚,又是冷店村的,我一下就猜到他了。” 妈妈长舒了一口气,悬起来的心瞬间又踏实下来。做为母亲,她太了解自己的儿子。 “哦。”爸爸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又说,“昨晚丁厂长来,没说他是老赦家亲戚?” “没有。”贾玉协摇头。又说,“他没提死者名字。” 其实,丁厂长何止没有提死者名字,如果不是贾玉轩逼问的急,他提字不提棉厂出事故的事情。 贾玉轩见父母消除了疑心,便用扶手上的毛巾擦了擦嘴,然后冲父母歉意的微微一笑,转动轮椅,进入了里间。 里间与外间有帷帘相隔,帷帘半拉半垂着。 贾玉轩一进入里间,他在帷帘的遮挡下,这才将真实的表情释放出来。 怪不得昨晚上丁厂长那么反常,只字不提死者的名字。不是自己追问,他连车间事故都不提。 这让他又想起了丁厂长之前向自己汇报说自己遭遇的事故并不是偶然,而是冷辉使坏。他现在还记得丁厂长当时一提冷辉的名字,双眼里直冒杀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2章 一时,贾玉轩那憔悴俊的五官上,是眉额紧锁,心事密布。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丁厂长神色异常的向自己汇报说,自己被硬件砸伤的事故并不是当晚的暴风骤雨所致,而是人为的,作案者就是冷辉。 当时,贾玉轩很震惊的望着丁厂长,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句话都没说,但他那双好看的蝌蚪眼睛里的疑问却很迫切。 丁厂长开始讲事情的经过。 原来,前几天,也就是贾玉轩的爸爸去厂里要车那天,有几个卖过棉花的棉农拿着出门证从西门出去,那几个棉农好像与门卫认识,就站在门卫室外边和门卫闲谈,谈到棉厂,几个棉农大发感概,说什么以前的贾厂长虽说残废了,可厂里还是他说了算,这个棉厂还姓贾。 那门卫和那几个棉农不仅认识,还很熟悉,便说,可不能这样说贾厂长,其实,贾厂长是个好厂长,他残废在家,是吃了别人的哑巴亏,是被别人害残废了。 于是,那门卫便小声讲述贾玉轩被冷辉阴害的经过。 原来,那天的硬件垛本来在雷雨到来之前就被车间马主任带人给盖的严严实实,当时门卫也参与帮忙了。可是,在大雨初降之时,门卫坐在门卫室,隔着窗玻璃,看到从车间宿舍的方向奔出来一个人,钻进了硬件垛的帆篷里,很快那帆篷的一角便被解开了,随着狂风一掀一掀。因为门卫室的两面墙上都有两面窗户,一扇面向大门,一扇面向厂里。当时是夜晚,西门已上锁,他坐在面向厂里的窗前看外边的风雨,厂里是不夜城,灯火通明,正好看到有人钻进帆蓬的那一幕。 他当时看那人的身影很熟悉,但一时还不知道是谁。心里只觉得奇怪,还以为是鬼怪呢。否则,无法解释那一幕。 他正奇怪的时候,贾玉轩开车来到了棉厂西门前不停的按车喇叭,他也顾不上看硬件垛那边的怪事了,赶紧拿钥匙给贾玉轩打开西门。贾玉轩下车看到帆蓬一掀一掀,就组织人去稳固。那门卫也参与了,他隔着硬件的缝隙,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硬件那边的冷辉,而推倒硬件的正是硬件那边的冷辉。可那门卫,偏偏与冷辉的关系很好,冷辉为垛长时,门卫还找冷辉帮过忙卖棉花,还不止一次的找冷辉帮忙,每次冷辉都没有让他失望。所以,事故出来以后,他心里很痛苦,认为冷辉这人太毒,却也不想供出冷辉。 那天门卫见不知底细的棉农说贾玉轩的坏话,便于心不忍,替贾玉轩不平,不小心把亲眼目睹的那件事情给说了出来。 棉厂有两个大门,东门和西门,每个大门不但同时配有门卫,还同时配有保安把守。门卫是棉厂的职工,就是负责看大门的,工资和福利都由棉厂发放。保安是县保安公司派来的,负责棉厂的治安,棉厂向保安公司交保安费,保安公司再给棉厂的保安发工资。虽说保安公司发工资,在棉厂的保安一到棉厂都归保卫科的陈科长管理。 那门卫说者无心,一旁保安听者有意。当天就汇报给了陈科长,陈科长一听,立即汇报给了丁厂长。 丁厂长听了陈科长的汇报,立即想到了赦厂长被撤的当晚,他拿着前场主管的名单给贾玉轩过目,贾玉轩一看到冷辉的名字,眉额立即皱了起来,然后寻问冷辉的去留,当听说冷辉继续留任垛长时,贾玉轩虽没有反对,却说冷辉为人很没品德,建议调他去脱绒车间的事情。 丁厂长很少听贾玉轩那么评价一个人,那么厌恶一个人,他当时感觉贾玉轩一定是了解了冷辉不为外人所知的劣迹。 当他听了陈科长的汇报,这才明白这个冷辉可不是一般的恶劣,而是一个置人于死地的歹毒之人。 一向以贾玉轩马首是瞻的丁厂长,当时什么话也没话,没说冷辉一个不字,却对冷辉起了杀心。他心里很不平静,正是收花旺字,他当天抽出时间向贾玉轩汇报这事的时候,一提冷辉两个字,还忍不住一脸的杀气。 贾玉轩当时听了之后,确实很震惊,如果没去青云禅寺之前,他肯定不会放过冷辉,肯定要报案追究这件事情。去了青云禅寺之后,总感觉自己置身于尘世之外与尘世之间,有些事情看开了,不想再加重某种因果。所以,当时丁厂长一脸杀气的要让保卫科抓冷辉送公安时,贾玉轩阻止了。 “把他从脱绒车间调到前场,恢复原职吧,就给他说是我的意思。”当时贾玉轩心里经过一番纠结和挣扎,是这样嘱咐丁厂长的。 “什么?”当时丁厂长那一脸的震惊很天方夜谭。 对于他丁厂长来说,眼前坐的如果不是贾玉轩,而是别人,哪怕是他的父母,他也会勃然大怒的质问对方是不是疯了。但眼前坐在轮椅上的是贾玉轩,他曾经的顶头领导,并一手将他从办公室主任扶正到一把手的知遇之恩之人,他是敢怒不敢反驳。 只见丁主任双唇哆嗦,眉额紧拧,难以置信的望着贾玉轩,那脱唇而出的“你疯了吧”,被他紧紧咬在唇齿之间。 当时贾主轩望着丁厂长那杀气汹涌的表情,知道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提议。 “就算为我积德行善吧。”贾玉轩笑着拍拍了自己的双腿。 “他是杀人犯。”当时丁厂长双眼里的杀气有增无减。 丁厂长又说:“当时老大如果不是送医院及时。” 一时,二人都不说话了,但丁厂长脸上的杀气很坚固。二人之间好像隔着一条没有渡船的河流,河这边是盛开着佛莲,河那边是杀人的利刃。 “当时为了扶正你的职务。”贾玉轩微微一笑,打破了沉默说,“我爸都求到我姐她公公那儿了,我姐夫全家都以为拿了你很多好处。其实什么也不图你,主要是你工作能力强,不坑害棉农,工作很踏实,能管理好棉厂。再就是因为我和凤鸣的工作关系都在棉厂,有你在棉厂主持全面工作,遇到什么事情,也能和你这个厂长说得上话。你主持全面工作以后,也没有提过让你为难的事情吧?这件事情让你很为难吗……” 丁厂长当然明白贾玉轩这番话的重量,可他做不到放过冷辉。于是,他无奈的将杀气腾腾的脸抟向一边,是满面的压抑和无助。他想说服自己按贾玉轩的意思去办,可他做不到。关键是,他认为冷辉背后有可能还隐藏着一个砖厂老板。 对于那个砖厂老板,丁厂长原本对他并没有负面看法,即便他结婚后自己的妹妹患了抑郁症,他都没有办法对那个砖厂老板起恨意。他认为男人和谁结婚是那个男人的自由,他不喜欢自己的妹妹杨珊,那是那个砖厂老板的婚姻自主权。 但是,自从知道了是冷辉阴害了自己的老大之后,他私下开始查冷辉的黑料,他想知道贾玉轩为什么对人缘很好的冷辉那么厌恶,前场那么多人因为赦超杰而坐罪,也只是免了主管职务,工作岗位还在前场,唯独冷辉,贾玉轩一看到他的名字,立即要求下到车间,还是最脏的脱绒车间。 这件事一直困惑着他丁厂长。他这一查不当紧,东门的门卫和保安都说,冷辉与打老大的那个砖厂老板关系密切,因为那个砖厂老板曾经来棉厂找过冷辉几次。 丁厂长原本是想暗暗收拾了冷辉,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他冷辉。知道了冷辉与那个打老大的砖厂老板关系密切之后,丁厂长开始对那个砖厂老板起恨意。这才来汇报给贾玉轩让他报案,把冷辉送进去,然后再通过冷辉把那个砖厂老板给拽出来。???..coM 可眼前的贾玉轩无意扯旧帐,他太虚弱了。 “老大,你不知道。”丁厂长有些吞吐。 “什么?”贾玉轩感觉丁厂长还有事瞒着他。 “我认为,有人指使冷辉。”丁厂长说。 “谁?”贾玉轩意识到事情更复杂了。 丁厂长都不忍心说,因为他怕贾玉轩听了会损伤身心。但话已经说到嘴边,不如实相告也不行。 “冷店那个砖厂老板。”丁厂长的心情很疼痛。他能感同身受贾玉轩的心情,他心疼贾玉轩,只恨不能替他坐轮椅,不能替他承受痛苦。 贾玉轩不语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个砖厂老板确实对他起过杀心。那一年的那个中午,他送凤鸣回家,折回来的路上,被起了杀心的砖厂老板开车追尾,当时如果不是自己即时拐进通向田间的窄土路,恐怕当时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那是一条救他性命的小窄路。坐在轮椅上之前,他早把那条救他性命的小窄路给忘了,坐在轮椅上之后,他有几次都想到那条救他性命的小窄路。有时候 ,他甚至会天方夜谭的想,那条小窄路本不存在,而是为了救他性命而凭空出现的,因为它出现的太及时了。这样的怪异想法大概是被凤鸣熏陶的。 只是,即便那个砖厂老板曾经对他有杀心,可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杀了自己他能得到什么?仅仅是为了解恨?再就是,冷辉也不会愚蠢到被砖厂老板指使去杀人的地步。 “不会。”贾玉轩从自己的世界里回来,望着丁厂长摇摇头,很坚决的否定了冷辉被砖厂老板指使的怀疑。因为冷辉原本就是个性本恶的人,他和凤舞一个德性,本质很坏。他行恶不用任何人指使, 贾玉轩又说:“还记得那年开假票的事件吗?二人虽说都是冷店乡人,却没有一个是冷店村的,可二人填写的卖花人却是冷店村真实存在的村民。举报二人的偏偏又是冷店村的冷辉,我当时就感觉那里面很复杂,只是当时赦超杰虎视眈眈的想寻事,不便于详细追究和折腾。那二人被开除之后,虽没有说出对冷辉不利的话,那是二人还不知道举报他们的人是冷辉,我当时还想着等棉厂的工作稳定之后,让陈科长去查一下那件事情。结果,赦超杰犯事之后,我大意了。” “因为你怀疑那件事冷辉也参与了,才把他下到脱绒车间的?”丁厂长问。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3章 面对丁厂长的疑问,贾玉轩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才不会让丁厂长知道冷辉曾经把凤鸣的行踪告诉那个砖厂老板,差点让凤鸣受害的事情。如果让外人知道了那件事,那他把冷辉下脱绒车间就成了公报私仇。 于是,他说:“如果当时让陈科长去查一下那件事,就不只是把冷辉下到脱绒车间那么简单了。” “老大。”丁厂长突然激动起来,“现在去查那件事情也不晚。只要告诉那二人说当时是冷辉举报的他们,然后再承诺,只要供出冷辉,他二人就可以恢复工作,并补发这几年的全部工资……” 贾玉轩立即摇头摆手。 “老大。”丁厂长实在不甘心。 “就是按你的意思,把他送进大狱,我这双腿就能站起来了?不能吧,还要落他一辈子的诅咒和仇恨。所以,退一步,不追究他,给他恢复原职,也许他还承受良心的谴责。”贾玉轩当时说这番话的时候,内心很挣扎,也很疼痛。 当时,两个人又一次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贾玉轩又打破沉默说:“别为难了,就这么定了,让我们验证一下因果吧。” 当时贾玉轩很平静的说。其实他心里并不平静。 “好吧。”丁厂长当时好一会儿才终于很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但他说罢却忍不住哭了。背过脸去,身体剧烈的抖动着。 “谢谢。”贾玉轩当时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却一下子轻松了。说实话,刚才他让丁厂长把冷辉调出车间恢复原职时,心情还很纠结矛盾。 这么多天都过去了,贾玉轩都把丁厂长向他汇报的那件事情给忘了,一心只想着解脱,没想到,丁厂长不但没有把冷辉调离脱绒车间,恢复原职,还把他从脱绒车间调到打包车间,看起来是处心积虑做了一番谋划。 冷辉的死如果真的那么复杂,这麻烦可大了。麻烦大也不怕,再大的麻烦都有解决的办法,关健是丁厂长做为棉厂的一把手,根本不可能亲自到车间去完成这种事故,他肯定在车间授意的有人,凭自己对他的了解,他丁厂长在棉厂一直在办公区工作,与前场的职工比较熟悉,很少与车间工人有交集。如果能天衣无缝的在打包车间制造一起伤亡事故,除非主管车间的领导来铺排。 如果老唐再牵涉进去…… 贾玉轩不敢再往深处想了。一往深处想,那向他索命的幻觉就不值得一提了。 一个阴暗的冷辉,能把棉厂的核心及骨干领导全部拖进地狱。 当时,扳倒赦超杰可能是太顺利了,他大意了,考虑问题欠周全,有些冲动,从丁厂长手里接过前场中层领导名单时,一眼看到冷辉的名字,出于对他恶劣人品的了解,就脱口说出让他去脱绒车间的决定。现在想想,那是个错误的决定。 常言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爷爷生前说过,君子如山,你得罪君子了,君子还是不卑不亢,不隐不藏的那屹立在那里,你睁眼便可以看到,你不想和他置气,可以远远的绕过去。而小人如鸡屎,还是啪在地面的稀鸡屎,你得罪了小人,如同踩了稀鸡屎,虽说看不见摸不着,可那熏人的臭气却久久的在你身上弥漫,把你恶心的死去活来,又无可奈何,都不知道找谁理论去。 而那个冷辉,连小人都不配,他是个十足的阴恶之人。 当时如果不那么脱口而出的把冷辉打发到脱绒车间,而是缓一缓,稍做一番策划,像凤鸣说的那样,把他冷辉明升暗降的调出棉厂,或者缓到大放假,让保卫科从他举报同乡开假票的事情上去顺藤摸瓜的往深处查,就会将他冷辉开假票的事情给查出来。因为被开除的那两个开假票的职工虽说是冷店乡的人,却不是冷店村的,而票据上填写的卖花人的名字,却是冷店村里一个真名实姓的人。那两个开假票的职工又不是冷店村人,怎么会在卖花人的地址姓名一栏上填的是冷店村人?而举报那二人的正是冷店村的冷辉。当时听了陈科长的汇报,贾玉轩就怀疑举报人冷辉有参与的嫌疑,只是当时事情太繁杂,没有往深处追究。 总而言之,此时此刻,心乱如麻的贾玉轩认为都是他自己的疏忽,当初对处理冷辉那件事做的欠周全。 大概当时是私心太重吧。 人人都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人人都可以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去说教别人,可真正需要退那一步的时候,都不愿去退。 每个人心中的刀山火海都是为了攻击别人,最终被攻击的都是自己。每个人心中的地狱都为了囚禁别人,最终囚禁的还是自己。 原来自己也是个糊涂人。他想。 自己若不是故意将冷辉调到脱绒车间,估计他也不会处心积虑的向自己使坏,那自己也不会是今天这种状况,丁主任和老唐更不会去制造车间事故…… 冤冤相报,环环相扣,最终是一起跌进深渊,共同毁灭。 贾玉轩思来想去,他决定从老根上将事情给扛下来,反正他也是要解脱,那就顺便把这件事给扛下来,再就是,在外人眼里,棉厂还一直姓贾;在外人眼里,丁厂长就是他贾玉轩的代言人,丁厂长在棉厂的一言一行就代表着他贾玉轩的意志。 这不正好吗。 他扛下来对外人来说,也在情理之中。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丁厂长和唐厂长不被牵涉,即便被牵涉,也可能将被牵涉的程度降到最低。 有了这样的决定,贾玉轩不再心乱如麻了。心事消散了,为了慰藉爸妈,他又来到外间。 “还有汤吗?”贾玉轩笑着问妈妈。 “喏,我怕剩,正强品呢。”妈妈赶紧将正喝的汤碗伸向儿子。那碗里有大半碗米汤。 妈妈又说:“刚盛的,妈才喝了两口,嫌不嫌弃。” 贾玉轩微微一笑,来到饭桌前,伸手接了妈妈的汤碗,开始就菜喝起来。 爸妈相视一望,脸上都荡羡着欣慰和笑意,然后很幸福的望着儿子喝汤。儿子脸上的微笑就是他们的幸福。 其实,贾玉轩心里很想让爸明天去县社给丁厂长打个电话,或者去厂里找丁厂长,让他明晚来家一趟,但他怕爸妈往深处想,因为刚才他可是在爸妈的脸上看到了警觉和担心。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也许丁厂长这几天就会来。他想。 于是,他便一直耐心的等待,一直等到星期四,丁厂长也没有来。 公安介入调查棉厂的事故原因,也不知查到什么地步了,丁厂长是不是已经出事了。贾玉轩等不到丁厂长,开始担心起来。但又一想,如果棉厂有什么变故,妈妈在县社上班,爸爸几乎每天都出去,应该会知道。 现在没有棉厂的消息,反而是好事。 丁厂长上次是星期五晚上来的,他说是凤鸣不回来,怕自己空落,来陪陪自己,也许他星期五晚上会过来吧。他想。 说来也奇怪的很,自从知道了棉厂事故死亡者是冷辉,那令他无助烦恼的幻觉再也没出现。 到了星期五,妈妈傍晚来的时候,带了一条宗黄色小狗,说玉栋又去开封凤舞那过礼拜了。因为玉栋今年就毕业了,最近回县城的学校实习。但每到周末,凤舞如果不回来,他就直接去市里找凤舞。 吃晚饭的时候,贾玉轩嘱咐爸爸,别睡太早,丁厂长可能会过来。如果他来了,就赶紧给他开门。因为天太冷,人家现在毕竟是棉厂一把手,不能再怠慢他。其实只有他心里最清楚,不是因为天冷,也不是因为丁厂长是一把手,而是他迫切想见到丁厂长。 他之所以特意嘱咐爸爸,是因为上星期五之后,爸爸很生气,还说丁厂长再晚上来就不让他进门。 贾玉轩预料的没错,这个星期五晚,丁厂长果然来了。不过,他来的很晚,八点多才来。 夏天傍晚时的八点多,天还不黑,但冬天黑的早,下午五点半就擦黑了,八点多都是深夜了。普通人吃了晚饭就坐床上暖被窝了,特别是中老年的普通人,连电视都懒得看,暖好热被窝就开睡,因为天太冷。 八点半正是暖热被窝准备开睡的时间。 丁厂长这个时间过来,无疑就是深夜过来。 这个晚上,妈妈也在这院休息,丁厂长在外边叫门时,妈妈已坐在了床上。因为儿子提前安置了,听到丁厂长的叫门,爸爸烦得不行,还是出去给他开门,把他引进西屋,倒了杯茶就离开了,回到堂屋也不敢上床,因为一会儿还要送丁主任出门。 丁主任这次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贾玉轩身旁的桌子上。 “房子收拾好了。”丁厂长说着,将玉轩爸为他倒的茶水从外间小矮桌上端到了里间的三斗桌子上,然后去外间搬了把椅子,放在离床有几步之遥的桌边。 桌子的一头挨着床,另一头几乎挨着帏帘。丁厂长挨帏帘坐下,他面前就是三斗桌的一角。 贾玉轩拿过钥匙,很随意的用左手的食指挑着钥匙项圈,那双俊弱又好看的蝌蚪眼里却射出利刃之光,在丁厂长脸上扫来划扫。 “简装了一下。”丁厂长笑说。 “简装?”贾玉轩不解。 “包了门边和墙裙,吊了顶。哦,水电也齐了,还有灶火,都齐了,现在铺了床就可以住人。”丁厂长没有与贾玉轩直视,他目光游历的望向窗户。 “那房产的名字呢?”贾玉轩问。 “弄好了,是林会计一个人的名字。”丁厂长说着,迎住了贾玉轩的目光,拭探的问,“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去做,但不明白为什么房子只写林会计一个人的。” 贾玉轩没有接丁厂长的话,而是反问:“车间出事故的职工叫什么名字?” 丁厂长端着茶水送到嘴边,正拭探茶温,听贾玉轩这一问,像被蛇咬了一下,又立即将送到嘴边的茶水放在了桌子上。 “冷辉。”丁厂长迎着贾玉轩的目光说,“我怕你多想,上次没有提他名字。” 贾玉轩左手食指挑着钥匙项圈,他望着那串钥匙若有所思。 “是你干的吧?”贾玉轩望着那串钥匙,像是自言自语。他这是在拭探丁厂长。???..coM 贾玉轩的声音很低很轻,像呼出来的气息一样轻飘。但在这个冬夜,每个字都清晰的如晴朗夜空的星辰。 贾玉轩说完这句话,双目早已望向丁厂长,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4章 丁厂长被贾玉轩这一问,怔了一下,却丝毫也没有心虚,反而是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便扭头笑了。 “我是说装修房子是你干的吗。”贾玉轩微笑着解释。因为此时此刻,丁厂长的衣袖上有指甲大小的一块白灰痕迹,他身上也散发着收拾房子的气味。 “我知道老大的意思。”丁厂长扭头苦笑一下。然后又说,“不过,收拾你那房子,我确实得空了就尽量过去招呼一下。” 丁厂长说罢,很不安的站了起来。 “当时你可是答应我让他恢复原职的,怎么又把他给弄打包车间了?”贾玉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度严厉的望着不安的丁厂长,双眼直射剑刃。 丁厂长不敢看贾玉轩,不安的他像做了错事一样,支支吾吾的说:“现在正是收花季节,前场的人手,都正好,一个萝卜一个坑,让他恢复原职,就必须撤了别人,可撤谁呢?都安排的正好。我是打算,等明年大放假结束之后,借着重新调整人手时,再恢复他原职。至于他什么时候去的打包车间,我也一无所知……” “是吗?”贾玉轩依然目光如剑刃,冷冷的望着丁厂长。 眼前的丁厂长有些让他不认识了。从知道死者是冷辉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识到扶正丁厂长是个错误,致命的错误。只是,当时扶正丁厂长,他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呀,这尘世的人谁没有私心? 私心即尘世,色情即尘世,欲望即尘世。这三样东西无论是从口中说出,还是落笔为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做为尘世之人还必须具备这三样坏东西,否则,就丧失了立足尘世之本了,那就不是正常人了。具备了这三样坏东西,才是尘世一个合格的正常人。 这便是肮脏的尘世,每个人都是肮脏的。 但智者能看到自己的私心,看到自己心里的阴影。而那些凡夫俗子们,却觉得这三样不是好东西的东西很美好。 当时,贾玉轩说出让冷辉去脱绒车间的决定时,他就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私心,看到了自己心里的阴影。 让爸爸从中斡旋把丁厂长扶正时,他又一次清清看看到了自己的私心,看到了自己内心的阴影。 此时此刻,他感觉整个尘世就像是被私心、色情、欲望等组成的大沼泽,哪个世人能挣得脱?哪个世人不是越陷越深? 他挣不脱,眼前的丁厂长也挣不脱。 贾玉轩想到这些,慢慢收回剑刃一样的目光。 “你太让我失望了。”贾玉轩无奈的苦笑。 正不安的丁厂长一听,怔了一下。 “老大是不是认为冷辉的死与我有关?”丁厂长由不安变激动。 贾玉轩左肘支在桌子上,左手虚遮面容,没有回应丁厂长的激动。 本来就不安的丁厂长越发不安了,他开始在床前走来走去,有些语无伦次:“不错,一知道是他害了老大我就想弄死他……” “嘘!”贾玉轩赶紧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丁厂长住口,并用手指了指窗外。然后他招手丁厂长近前,拿起桌子上的钢笔开始在早已铺好的稿纸上写了几句话,推给丁厂长看。 只见上面写着:把冷辉的死全部推到我贾玉轩一人身,我有完美的化解办法,你和老唐可不能有闪失。 丁厂长看了之后,哭笑不得的直摇头。他很生气的推开稿纸,越发激动了,加快了在床前走来走去的速度,就像突然患了失心疯。 “你果然多想了,让我怎么跟你解释呢。”丁厂长语无伦次的自言自语。???..Com 然后丁厂长突然站定,望向贾玉轩,激动的浑身哆嗦,说:“这是他冷辉的报应,这是老天有眼。”他说着,用手向上一指,然后又一指窗外,“为什么不让伯父知道是他害了老大,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冷辉有多恶毒。” 丁厂长说着,拉开屋门出去了。 爸爸果然在窗外站着。 丁厂长一把将爸爸扯进屋里。当着贾玉轩的面,将冷辉使坏的事情告诉了爸爸。 爸爸一听,是晴天霹雳,和丁厂长一样,也激动的像患了失心疯,站立不安。还说什么死了算便宜他了,说他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进监狱。 丁厂长激动的说:“我一知道冷辉害的你,就想弄死他,也计划好了,是在大放假期间,厂里没人的时候,而不是现在。所以说,打包车间出了事故,我一听说死者是冷辉,也难以相信,因为他一直在脱绒车间。当时,我以为是老唐做的。因为现在厂里人都知道是冷辉把老大害成这样的,都很嫌弃他。谁知老唐以为是我做的,寻上门拭探,我俩一捅透,怀疑另有其人做的这件事儿,因为现在厂里想弄他的人多了去了。老唐就开始调查是谁把冷辉弄打包车间的。这一调查才知道,没有一个人弄他,是他自己坏事做尽,报应来了,是老天睁眼了……” 这个时候,屋门响了,妈妈推门进来了。 丁厂长赶紧向贾玉轩妈妈点了点头,喊了一声“伯母”,又激动的接着说:“八月上旬,棉厂大放假结束刚上班,也就是老大出院之前那几天,这个冷辉使劲巴结车间的马主任,还往家送礼,天天粘着他,要求离开脱绒车间,去打包车间。马主任被他缠的没办法,以前亲戚卖棉还找他帮过忙,这才把他调到打包车间。那个时候,他害老大的事情除了那个门卫,还没别人知道,他被调打包车间也不是因为有人想弄他,而是他自己死活要去。他出事那晚更邪呼,陈科长屋里有饭局,是县保安公司的几个小领导来蹭饭,九点多的时候,饭局结束,那些人都喝高了,陈科长送他们的车到西大门外,正说告辞的客套话。这个空档,冷辉像条狗似的溜进陈科长屋里了。” 丁厂长又激动的说:“冷辉这个人,他发现最近没人理他,天天热脸贴凉屁股,到处凑人场,哪人多往哪钻,尽量把自己弄得还跟以前很有人缘一样。他是后夜的班,白天睡觉,天落黑睡醒了,吃了晚饭就找人场凑,看见陈科长屋门敞开,又没一个人,他溜进去之后,看见一桌的残酒剩饭,就开吃开喝起来。有一瓶葡萄酒,开了盖,还满瓶的酒,他拿起来就喝,咕咚咕咚一直灌,正灌呢,陈科长和保安队长回来了,见他一个人正大喝葡萄酒,陈科长可气坏了,就不停的骂他,骂得很重,把附近的几个保安都惊动过去了。” 丁厂长又激动的说:“那瓶葡萄酒,是陈科长战友送的,他一直没舍得喝,那晚拿出来招待保安公司的人,人家嫌那酒没劲,不喝,非喝白酒,陈科长就陪他们喝白酒,那瓶葡萄酒开了盖没尝一口,就被冷辉喝了个精光,陈科长气得不光骂了冷辉,骂到气头上,还踢了冷辉一脚。冷辉也不生气,还一直笑嘻嘻的,弄得跟陈科长关系很铁似的。谁也没想到,这葡萄酒喝着甜,喝了之后当时也不醉人,后劲却大得很。这夜里十二点大换班,前夜的人下班了,后夜的人还没到位,有几分钟空档的时间,冷辉就是那几分钟空档时晕倒在打包机上的。开打包机的工人上来根本就没看到有人,直接按了打包机的开关。打包机的开关按扭离打包机老远,那工人也不知道打包机上趴着一个人。再说了,谁也不会往打包机上趴,那不是他冷辉的报应到了是什么。” 丁厂长又激动的说:“还有,那冷辉死了,现在全厂没一个人可惜他的,都说他遭报应了。老赦还不让私了,非让公安介入调查,公安两天不到就查得清清楚楚,这星期三就结案了。没啥调查的,那晚上冷辉溜进陈科长屋里偷喝葡萄酒的事,全厂人都知道,而葡萄酒还没有酒味。老赦不让私了正好,还给咱棉厂省了不少赔偿呢,就处理了开打包机的职工,别的啥事没有……” 听了丁厂长的详细讲述,贾玉轩感觉这是他半年多以来遇到的唯一的一件最不太糟糕的事情,可以说是超预期的惊喜。不过,对他来说,这与接下来的解脱,没有半点关系,这只是一件与解脱毫不相干的小意外而已。 一旁的妈妈只听了丁厂长讲的后半截,没有听到前半截,听完了也没不明白冷辉为啥遭人嫌弃。 “那个冷辉咋害轩儿了?”妈妈问。 于是,爸爸便把冷辉害儿子的事情,激动而简略的给妈妈说了。 妈妈一听,脸色一下子变了。 “真是老天有眼。”妈妈咬牙,一字一句的说。她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可见她的心情有多悲愤。若冷辉没有死,她嘴上即便只字不提,明天直接就报案了。冷辉死了,不用报案了,还是意气不平。 贾玉轩见丁厂长也不再说什么了,便从枕下措出手表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冬天夜里的十点,总给人一种半夜的感觉。 丁主任见贾玉轩看表,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贾玉轩便知道他还有事情要说,只是碍于爸妈在场,不便说罢了。 “爸,妈,你们先去休息吧。”贾玉轩催促说。 爸妈都是明白人,儿子这一催,便赶紧出去了。 爸爸临出门前,回头望向丁厂长:“丁厂长今晚住下吧。” 此时此刻,爸爸一点也不厌烦丁厂长了。他这句客套话也是真心实意的。 “哦。”丁厂长却当真了,双眼突然放光。 “他不住,走的时候我喊你。”贾玉轩立即接着爸爸的话说。 丁厂长双眼里的光芒随即暗了下来。失落之情在他眼神里若瘾若现。 爸妈出去之后,丁厂长来到床前,附身低声说:“老大,今天中午林会计打电话了。” “哦!”这回轮到贾玉轩双眼放光了,“她说什么了?” “靳鹏接的电话,林会计在电话中让我给她回电话。我没有回。”丁厂长有些伤感的说。因为他看到贾玉轩一听到凤鸣的消息就双眼放光,他心里就莫名的伤感难受。 “为什么不回?”贾玉轩不解。 “林会计如果问我你回来了没有,我不知如何回答她。”丁厂长如实说。 贾玉轩双眼里的光芒慢慢暗谈下来,如灿烂的星辰被乌云遮盖。他若有所思起来,看上去好像是思维正搁浅在某段记忆里。 丁厂长深情的望着若有所思的贾玉轩。 一时,二人都不语,屋里静得只有二人那微妙的呼息声。 好一会儿,贾玉轩才平静的说:“你明天就给她回电话,就说我的身体康复的很不错,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 丁厂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贾玉轩见丁厂长也不再说什么了,便问:“还有别的事吗?” “哦。”丁厂长一怔,然后很不情愿的摇摇头。 贾玉轩便冲窗外喊了声“爸”。其实,爸爸就在窗外,他喊声刚落,爸爸就应声进来,极度客气的送丁厂长离开,大半夜的还一直把他送出胡同。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5章 三天后的星期一,贾玉轩的大学同学白杨来了。 “这事情真是巧。”白杨说,“我上次从你这里回去,心情很沉重,正逢叔叔要跟随咱省教育厅的一个考察团出国考察,临行的前一晚,我去叔叔家坐,顺便把你拜托我的事情给叔叔说了,你知道吗,我叔叔真的很看重你,对你现在的状况他很惋惜,他去那个国家考察的城市当中正好有那个城市,我就拜托叔叔能不能顺便打听一下梅花桩,你说这事有多巧吧,他们考察的那所大学,接待的人中就有梅花桩。”白杨说着,开始掏包,“他在国外一家商学院工作,我叔叔把你拜托我的事情暗示给他了,他这个人很聪明,大概是悟出了我叔叔的暗示,在考察团临离开那个城市之前,他私下寻到考察团的住处,拜访了我叔叔,还交给我叔叔一封没封口的信。” 白杨说着,从包里掏出那封信,递给了贾玉轩。贾玉轩从信封里掏出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慢慢折开。 只见上面写着:我准备下个假期辞职,回国创业。 “是他的笔迹,这没有假。”白杨补充说。 贾玉轩手握信纸,看着那梅花桩的回复,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但最终,还是欣慰的笑了,心里也释然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 说来也奇怪,得知棉厂打包车间的事故伤亡者是冷辉之后,他决定要将此事一个人扛下来的时候,那怪异的幻觉再也没有出现,一次也没有出现。可是,当从丁厂长那里知道了冷辉的死并没有牵连棉厂的任何人,公安那边也已经结案,他心里平静了之后,那怪异的幻觉又开始出现了,并且,出现的还很频繁,出现的时间长度是一次比一次长。 他一闭眼就能看到那束光,它时刻在召唤自己,有时候,睁眼也能看到那束光。 他知道,那怪异的幻觉,就是死亡的信号。不定哪一天,哪一时,哪一瞬间,自己稍不留神,放松了警惕,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感觉他逃不脱的。面对死亡,他感觉很无能为力。 现在他身上所有的力量,只够支撑他能够活着。如果是七老八十的人,这样活着,是一种幸运,活一天赚一天。可他才三十岁,靠身上所有的力量活着,是一种痛苦和刑罚,他必须放弃这种倾其所有的力量才能免强的活着。 把凤鸣安置好,他便没有牵挂了。 “我没有看错,他可以放弃国外优越的生活,选择回国,说明他是真心喜欢凤鸣的。”贾玉轩说罢,伸手握住了白杨的手,说,“谢谢你!” 白杨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哦,据说林凤鸣同学这个礼拜天好像出事了。”白杨像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什么?”贾玉轩的心立时揪了起来,他那苍弱好看的五官因为担心一下子变形了。 “好像是礼拜六去图书馆看书,忘记了时间,被关在那里过夜了。”白杨说。 “那还不被冻坏?”贾玉轩的声音都变了。 “据供销学院的领导说,她什么事没有。”白杨看到贾玉轩如此担心,害怕他因为这件事而加快损坏身心,便赶紧安慰他。他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后悔不该谈起这件事。事实上凤鸣也确实没什么事。 “哦?”贾玉轩那担心的变了形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放心,图书馆有炉火,满屋是取暖管道。”白杨说。 贾玉轩不说话了,脸上的担心丝毫未减。 “她真的没事,昨晚上我让青平去宿舍看过她了,正抱着书坐床上看呢。听学院的人说,最近拼命的看书,要不就是一个人发呆。”白杨用力拍了拍贾玉轩的胳膊说。 “哦,长痛不如短痛。”贾玉轩若有所思,表情很痛苦,像是自言自语。然后他转动轮椅来到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两串钥匙,来到白杨跟前。 “你让青平将这两套钥匙交给凤鸣,一定让她叮嘱凤鸣,入住之前,找个锁匠,把里里外外的锁全都换一遍。”他说罢,将两套钥匙交给了白杨。 “你现在的状况我没敢告诉青平。”白杨接过贾玉轩手里的钥匙说,“这次她非要请假跟我来看你,硬被我给阻止了。” “嗯,你做的对。”贾玉轩很虚弱的笑说。 “你还笑得出来?”白杨愁云惨淡的说,“青平若看到你现在这个状态, 知道你的打算,会心碎的,会承受不住的。” “胡说什么呢?”贾玉轩不高兴了。 “不是胡说。她嫁给我,没有嫁给爱情……”白杨如实说。 “白杨。”贾玉轩很严肃的说,“别再扯那些陈年旧事了。” 然后,他伸手轻拍了一下白杨的手,笑说:“爱情是双方,一厢情愿不是爱情。” 贾玉轩又说:“在男女情爱这方面,我很固执,也很单纯。如果没有遇到凤鸣,我熬到了不可能再延迟的男大当婚的年龄,可能会选择一个般配的又让我感觉还可以的女性做为生活伴侣。遇到凤鸣之后,任何一个女性在我这里都不可能了。”新笔趣阁 贾玉轩又说:“好像中了魔咒一样,就是喜欢她。好像生而为人,就是为了她。” 贾玉轩又轻拍了白杨的手,笑说:“这话只能给你说,让外人听见,我就成白痴了。” 白杨双眸潮湿了,继尔开始哽咽。 贾玉轩也不再说话了,二人就那么面对面坐着。憔悴虚弱的人面带笑意,看着很健康的人在抽泣。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健康的白杨正在遭遇什么不测,憔悴虚弱的贾玉轩有康复之喜呢。 白杨走的当天晚上,贾玉轩开始给家人写遗书。 在离开之前,他必须要和爸妈道个别。可怎么道别呢?如果当面道别,直言说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爸妈肯定接受不了,过早的悲痛欲绝,更不会相信什么死亡信号,还会带他去医院做各种检查,托人找各种所谓的名医给他诊断治疗。 他思前想后,决定给爸妈写信道别。如果他有幸挺过来,给爸妈的道别信他会毁掉,如果挺不过来,也算是给爸妈一个交待。但他心里深深的知道,如果他离开了,爸妈及全家,都会把他的离开怪罪到凤鸣身上,而做出伤害凤鸣的事情。于是,他决定在给爸妈的道别信中,稍微点拨一下爸妈。他也知道他的离开会让爸妈悲痛欲绝,再点拨一下爸妈,就雪上加霜。可为了不让他们伤害凤鸣,也只有不孝了。 他给爸妈写了一封遗书,给姐姐玉荷的一封遗书,给弟弟玉栋写了一封遗书,还有在北京上大学的妹妹玉莲写了一封。唯独没有给凤鸣留下只言片语。 但他在给家人的信中,反复嘱咐姐姐、玉栋和玉莲要孝敬爸妈,反复劝说爸妈要善得凤鸣,还一再说,善待凤鸣,就等于善待另一个世界的他。 他虽然没有给凤鸣留下只言片语,但他在给所有家人写遗书的时候,心里只有凤鸣。 需要写的遗书全部写完,他开始回头看这个尘世。对,就是回头看这个尘世。他现在人虽然还置身尘世,他的精神和思想早已独立于这个尘世之外。 他现在回头看这个尘世,看得很清楚。 他看到这尘世上的人,几乎是所有的人,言行和举止都不代表本人的精神和思想,而只是符合这尘世的入乡随俗,只是为了融入众人的随波逐流里。时间久了,尘世的入乡随俗观念,便根深蒂固的植入到他本人的精神和思维里,并枝繁叶茂,而本人真实的精神和思想,沦落为后天观念的营养和肥料,直到有一天无影无踪的消失。也可能会偶尔的在午夜梦醒时闪过一缕自己真实的精神和思想的气息,会感到不安和魄疚,但天一大亮,太阳一出,这个尘世一喧哗,便什么也不记得了。部份人在将死前会大彻大悟,但已经晚了。如果从头再来,人还只会重蹈覆辙,却很少有人摆脱这尘世的观念枷锁。 就像蒙着眼的驴走磨道,这世人也是被蒙着双眼走磨道。那蒙眼的蒙布就是欲望和贪婪,而束缚驴的那根绳是人为的,驴是无奈,除非它不是驴,否则,它的驴生无法改写。但人可以改写自己的人生,前提是你必须摆脱蒙在眼上的欲望和贪婪之布。一旦揭掉了蒙眼布,就会看到束缚自己的那根绳。驴无法摆脱束缚自己的那根绳,因为那是有形的,但人可以摆脱,因为束缚人的那根绳是无形的,关键是没人能揭得下来那蒙眼布,也不是揭不下来,而是不愿揭,剜心折骨般的不愿揭。 世人皆如此,贾玉轩此刻深知自己也如此。在他认知的世人中,他认为有一个人可能会揭下那蒙眼布,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老婆凤鸣。她因为智商和情商的极度弱势,她的精神和思想却一直在尘世的大染缸里很强势的坚持着。 他想:凤鸣的精神和思想如果能再得到升华和加持,有一天她能轻而易举的揭下这尘世的蒙眼布。他相信她能揭下来,因为她说过,如果有来生,这人间也不值得再来了。他希望她有生之年能尽早遇到能升华和加持她精神和思想的那种精神和思想,也就是所谓的神圣的信仰吧。 “凤鸣,我的女王。”他心里默念,“你要尽早揭掉这尘世的蒙眼布,找到能加持你思想和精神的信仰。” 他苍弱俊美的五官,绽露出温柔的笑意。 在走的前一天,他让爸爸带他去洗了个澡,买了需要的新衣服。 那一天,天空阴暗,却不太冷,空中飘着梦幻一样的雪花,大街上的行人看上去都比平时激动,可能是因为雪花的缘故。 贾玉轩坐在轮椅上,被爸爸推着,迎着雪花走在大街上,这个世界好像与他不相干似的,他脸上绽放着灿烂而平静的微笑,整个人一尘不染,干净得如同从画卷上走下来的一样,他的微笑就像阴天上的太阳,每碰到一个行人,不管认不认识,他都向对方微笑点头致意。 他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爸爸看到儿子的精神状态如此向上,是心情大好。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6章 放寒假了,凤鸣不知道该回哪里,她无家可归了。她当然不能回丈夫家的老宅,因为她知道,丈夫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轮椅上等她回去。否则,丈夫也不会故意给她演一场“去世”的大戏。 丈夫肯定会在县社家属院的新家,和他的爸妈一起过年。她想。 只是,当她摸着丈夫让同学妻子转交给她的新家钥匙时,便笑了。 凤鸣回到县城,直接去了哥哥家,将东西一放,骑上自行车,直接去了她和丈夫的新家,也就是棉厂家属院的那个新家。一路上,她希望出现奇迹,当她打开新家的院门,丈夫正微笑着坐在轮椅上迎接她,就像在老宅的院门里迎接她一样。 一路上,她迎着并不寒冷的寒风,脸上绽放着期待,兴冲冲的迎风登着自行车,来到了棉厂家属区。 建房的时候,丈夫陪她来过几次。当时,大部份房屋正在筑建之中,还有一部份房屋是空宅,路上也是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现在就不一样了,路是平坦的,路两边都是几乎一样的房屋和斩新的院门,她已经认不出她和丈夫的新家了,凭记忆寻到了大概位置,也不知道具体哪一户是她和丈夫的家。 才四点多,棉厂的职工还没有下班。家属区的路上很空落。 学生放寒假了,有几个七八岁的女孩正在不远的路上扔沙包,还有几个小一些男孩穿梭其中捣乱,也有个老奶正在招乎一个两岁多的男孩,那两岁多的小男孩也学着几个大男孩捣乱,还有两个老奶奶在一家院门旁说家长。 凤鸣不敢直接打听哪一家是贾玉轩家,但她知道她家后排是陈科长家。于是,她就向扔沙包的女孩打听棉厂陈科长家在哪里。 她果然记的没错,大概位置就是这里,那两个拉家长的老奶奶旁边就是陈科长家。于是,她径直去了自己家,掏出钥匙开了院门,推进自行车,反关了院门走了进去。 院里静悄悄的,但收拾的很干净,还栽的几棵树,看上去是果树,但不知是什么果树,其中还有一棵葡萄树,她是认得的。 她的希望落空了,新家没有丈夫的迎接。 所有的房门都关着,显得很幽静,整个院落好像正在熟睡。腊月的寒风从院里刮过,像熟睡的院落的呼吸声,外边扔沙包的声音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打开门是热闹,关上门是清净,这是她最喜欢的闹中有静的居住环境。 每一把钥匙上丈夫都标注了是哪个房间的。她拿出一把钥匙直接打开了堂屋,推门走了进去,看了各个房间,有些意想不到的满意。 丁厂长给贾玉轩说的简装,对于凤鸣来说,已经很豪华了,买了床就可以入住了。 她看了所有的房间,还看了厨房。厨房里灶火都垒好了,买了锅碗瓢勺都可以升火做饭。 新家什么都好,唯独没有丈夫。 凤鸣在新家停留了半个多小时,推自行车离开,原来外边的那些人,都停止了正在进行的事情,怔怔的望着她。直到出了棉厂家属区,她回头张望,那些人还有冲她指指点点,包括正扔沙包的几个女孩。 当天晚上,凤鸣的哥嫂坐在电视机前陪凤鸣说话。 现在凤翔也相信贾玉轩已经真走了。因为他听莹莹的四哥说,贾玉轩入殓的时候莹莹的四哥就在场。 “凤鸣,别再执念那个人了,哥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还很长……”当哥哥的想安慰妹妹,他想让凤鸣相信贾玉轩真的走了。 “哥,你怎么也和外人一样。”凤鸣却很不耐烦。 嫂子赶紧给哥哥使眼色,示意他别再劝了。 哥哥却有些来气。常言说,黄泉路上没老少。这丧夫的年轻女性,也不止自己的妹妹一个人,可别人丧夫之后,悲痛归悲痛,都还是一个正常人。自己的妹妹丧夫,不悲痛也就算了,还坚信丈夫没有死,正躲在某一个地方,你说这可气不可气。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因为伯的缘故,他们家要是发生些什么事情,很快就会被推到议论的风口浪尖上被人宣扬。妹妹如果不赶紧清醒过来,很快就会被人宣扬“林青山的女儿如何如何”。???..coM “他是真走了,入殓的时候你嫂嫂的四哥就在场。”哥哥耐着性子劝说,想让妹妹赶紧清醒过来。 妹妹一旦清醒过来,知道丈夫真走了,免不了一场悲痛。他也做好了妹妹悲痛欲绝的心理准备。这妹妹一悲痛,外人也不再说妹妹不正常了。 “我不听。”凤鸣捂住了双耳,还是一幅贾玉轩根本没有死的架势。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凤翔没了耐心。他气得恨不得给凤鸣来几巴掌,彻底打醒她。可他的手抬了几抬,都没有抬起来去付诸行动。如果放在以前,他还不知道凤鸣不是亲妹妹,早一巴掌打过去了。在这方面,他真是佩服自己的伯,明知道凤鸣不是亲生女儿,还视如己出,该打时决不手软。他现在还记得有一次凤鸣跟冷战回去住了一晚,伯一巴掌差点把凤鸣给打倒。 劝不醒的人,可以打醒。可凤翔下不去手。 凤鸣见哥哥一脸怒气的瞪视着自己,怕再争执下去和哥哥闹僵了,虽说是亲兄妹,闹僵了她也不好意思住下去了,现在的她不住在哥嫂这里,又能住在哪里呢,老宅暂时她还不能回去住,因为她知道丈夫不在那里,可棉厂家属区的新宅连张床也没有,她现在也懒得置买,就是置买也要哥嫂帮忙的。 为了不和哥哥争执,她起身去了小屋,躺在那张小床上睡去了,尽管她没有睡意,可她实在不想听人说丈夫去世的事情,只有她最清楚,丈夫根本没有去世。 第二天,凤鸣吃了早饭就去棉厂了,去财务室领了工资和年终奖,还要报了一些车票及学习资料费用,她的学习资料费都几个月没报了。以前,都是丈夫帮她整理,凑着丁厂长来家顺便交给丁厂长了,包括工资,她和丈夫的工资都是厂里直接送到家的。现在,丈夫以去世的名义躲起来之后,她要亲自去厂里报销资料费,顺便领了工资和年终奖。 孙玉玲听说她回来了,去财务室帮她粘贴票据,漂亮的贠会计也帮忙。王主管和小谷会计正在套间说事,一听说凤鸣来了,都跑出来了,几个人都是满脸同情的围着凤鸣,先是问些学习上的事情,本来想安慰她,见她满面笑意,毫无丧夫之悲,既难以置信,又大失所望。 粘好票据,凤鸣去找丁厂长签字。 有两个中老年男人正从丁厂长办公定出来,丁厂长也紧随二人其后出了办公室,并随手带上了房门。 一看到凤鸣,又见她手里拿的票据,丁厂长很为难,稍微犹豫了一下,就让那两个中老年男人去大办公室等他,然后又从腰间拿钥匙又打开办公室,向凤鸣做了个请的手势。 凤鸣有些难为情,一定先让丁厂长进去,但丁厂长一直是请的手势。凤鸣没办法,说了声谢谢,先丁厂长进了厂长办公室,丁厂长这才跟在凤鸣身后进来。 丁厂长的办公室还是贾玉轩的老办公室。新领导上任,一般都不用前任领导的办公室,会另择新办公室。但丁厂长不但没有另外择新办公室,连屋里的摆设也丝毫没有改变,包括办公桌后面的那幅山水画。 凤鸣一如既往的坐在了那个单人木沙发上。 丁厂长给凤鸣倒了杯茶水,放在茶几上,他没有坐在贾玉轩以前坐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而是坐在了对面的三人沙发上。 丁厂长消瘦了很多,跟脱胎换骨了一样,都不像他了。 他的颧骨本来就比一般人突出一些,这一瘦,越发有些突出了。他的眼睛并不大,这一瘦,眼睛倒显得有些大了,连本来不深的眼窝也显得深了些。不是太长的头发还有些蓬乱,显得很不修边幅似的。 在凤鸣的印像中,丁厂长是坐办公室的人,衣着很得体干净,三七分的碎短发就像刚刚修剪过,油光发亮,像个新客一样,整个人很是精神利落。 可此刻,他憔悴消瘦的就像缺乏睡眠一样。如果在棉厂以外乍一碰到,凤鸣根本都不敢相信他就是丁厂长了。 看起来他当这个厂长当的很吃力。凤鸣这样想。 丈夫就不一样了,无论再大的事,到了丈夫那里就不是个事。 凤鸣这样想着,将手里的票据递给了丁厂长,丁厂长看也不看,直接签了字。 当凤鸣拿着签了字的票据起身告辞的时候,丁厂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仰头望着站起来的凤鸣,好像是很想与凤鸣多交谈交谈,当然,他主要是想听凤鸣谈贾玉轩,但他又不知从何谈起,见凤鸣起身要走,有些着急,也不便挽留,主要是没有挽留的借口。 “林会计,老大走了,节哀顺便吧。”丁厂长伤感的说,“唉!老大走了之后,厂里也没有给你打电话慰问,请原谅……” 丁厂长说着,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凤鸣又不耐烦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坚信玉轩没有死。因为我是他老婆。”凤鸣说这话时,精致的五官上绽放着不屑的笑意。 丁厂长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怔怔的望着自信的凤鸣,双眼早已模糊。 他觉得,眼前的林会计才是世上最可怜的人。 过一会儿,丁厂长的情绪缓和了,很缓慢的说:“林会计以后在生活有什么需要和困难,尽管向厂里提。”丁厂长说这话的时候,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不能提到贾玉轩,一提到贾玉轩就悲痛欲绝。 “谢谢。也没别的事,那我过去了。”凤鸣说着,向门口走去。 丁厂长这才意识到失礼。凤鸣起身走,他竟没有起身相送。于是,他赶紧起身追过去,凤鸣已经出门了。 “林会计!”丁厂长追出门,喊住了已走出去十多步远的凤鸣。 凤鸣转身,见丁厂长手扶门框探出身喊她,看那表情好像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便折回到他面前。 “老大去世之后,我见过贾主任和吴会计了,他们说你毕业之后的工作,由他们负责给你重新安排。”丁厂长表情凝重的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7章 凤鸣还以为丁厂长要谈她丈夫的什么事情,比如说,实际上她丈夫并没有死,在什么什么地方。没想到说的还是她很烦感的事情,什么老大去世。她心想,也不知道丁厂长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帮丈夫来糊弄自己。 “哦。”凤鸣不屑的苦笑着点了点头。 “还有,听办公室的人说,老大的妹妹好像来厂里找过你。”丁厂长说。 “哦?”凤鸣有些小惊喜。她很喜欢玉莲的率真。 “到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一定来找我。”丁厂长又嘱咐。 “谢谢。那我过去了。”凤激有些小激动的说。 丁厂长很失落的点了点头。 凤鸣这才转身去了财务室,报了票据,就回她的宿舍了。 中午孙玉玲给凤鸣送的饭。下午后晌的时候,凤鸣将宿舍收拾妥了,拿起收拾的包出了办公区,正碰上翁会计。 她没有看到翁会计,是翁会计先看到她了。 “凤鸣。” 当时,她听有一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叫她。 在棉厂,自从她从车间调到结算室,又从结算室调到财务室,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提名叫她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丈夫贾玉轩,另一个就是自己的珠算师父翁会计。丈夫在没有结婚前,对她有意见时,会故意叫她林会计,而翁会计,什么时候都没有叫过她林会计,而是一直叫她凤鸣,因为他是自己学算盘的师父。 翁会计已经退休了,今天来厂里是领退休金的,走的时候,被那个一脸白殿风的老门卫叫住了,二人正在为前厂长贾玉轩的死惋惜,正忱惜得不能自己时,翁会计突然看到了凤鸣。 翁会计本来是想安慰凤鸣几句,可他在凤鸣的脸上,却没有看到丧夫之后那种发自内心的悲痛欲绝,这让他有些小失望。 “凤鸣,以后遇到帐上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他说罢,就出东门走了。 翁会计本来可以走西门,因为西门清净,可他知道凤鸣要走西门,他情愿走嘈杂的东门也不想与凤鸣同行出厂,因为他对凤鸣太夫望了,丈夫去世了却没有丝毫的悲痛。 凤鸣也是要走,但她没有从东门走,她嫌东门口太乱,她走的是西门。 刚才她和翁会计说话的时候,看到她的人纷纷驻足围观。他们和翁会计一样,以为凤鸣会因为丧夫而悲痛欲绝,消瘦憔悴的不成人形了。可他们看到的凤鸣,没事人似的,精致的五官上依然绽放着平静的幸福。和没丧夫之前一模一样。 于是,他们望着凤鸣离开的背影,炸了锅似的议论起来。有的说这是凤鸣极度悲痛引发的失常。还有人甚至怀疑凤鸣真的在丈夫去世之后与那个砖厂长老板在一起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是。 凤鸣才不在乎背后的议论呢。她推着自行车,顺着那条贯穿整个棉厂的东西水泥路,一直步行。 曾经的无数次,贾玉轩牵着她的手,从棉厂那条贯穿东西的宽阔水泥路上走过,身后是数不清的羡慕。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那条路上,路还是那条路,身边没了贾玉轩的牵手,她的身后是数不清的同情和可怜她的目光。 她能感觉得到,但她全不在乎。她觉得那些人都是思想肤浅的人。 凤鸣出了棉厂,没有直接回哥嫂那里,而是在县城街上游逛了起来,虽然她坚信丈夫没有去世,可没有去世又怎样,她现在却是独身一人,她想念丈夫,想念丈夫的怀抱,想念丈夫的牵手,想念丈夫的声音……她想念丈夫的一切,她就是想念丈夫。 现在,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只有在没有人认识她的时候,她才看不见那些善意的同情目光。 所以,她一个人在街上游逛,心情却很好,比在哥嫂家里待着心情好多了。 她推着自行车,没有目的的游逛,竟鬼使神差的游逛到了七贤路上,当经过迷你锦衣店里,她不由得止步向里张望。店里的生意依旧很好,里面都有些人满为患了。可能是快春节的缘故。 天黑了,凤鸣也没有回哥嫂那里,那在以前经常去的那家面馆吃了碗面,然后她一个人骑车去了老宅。 她游逛到天黑的目的就是为了趁天黑去老宅看看。不知为什么,她特别想老宅,想丈夫。 老宅的院门从外边上了锁,但她知道放钥匙的地方,拭着手去掏,那钥匙果然还在。 她摸黑进了老宅,西屋和堂屋都锁着门,她有西屋的钥匙,她摸黑进到西屋,掏出准备好的打火机和蜡烛。 西屋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床辅叠得整整齐齐,展开棉被就可以入睡,轮椅还在床前放着,一切如旧,却唯独没有丈夫。 凤鸣已经适应了轮椅上的丈夫,眼前的轮椅上却没有冲她微笑的丈夫。那一刻,凤鸣的心猛的一紧,突然感到无边无际的孤独和绝望,她甚至怀疑丈夫真的去世了,因为外间的中堂柜上放着丈夫的遗像,遗像前还有供品。 堂屋的中堂柜上就放着爷爷的遗像,遗像前也摆放着供品。 凤鸣心里那种最顽固的认为,开始动摇了。 轮椅是丈夫的双腿,丈夫现在要靠轮椅行走。他无论去任何地方,都离不开轮椅,他即便伪装去世躲在别处,也离不开轮椅,可他的轮椅怎么没有和他在一起,而是孤独的摆放在家里? 这一刻,凤鸣只觉得无边无际的寒冷,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正赤脚行走在白茫茫的冰雪上。 她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思维急速的飞转。转着转着,她精致的五官上便绽露出不屑的笑意。最近,这种笑已经成了她的招牌之笑了。 丈夫的睿智是她无法预知和想像的,如果丈夫执意要伪装去世,一定什么都想到了,怎么会因为一张轮椅让她看破呢。不就一张轮椅嘛,再买一张也花不了几个钱。 再就是,如果丈夫真的去世了,婆婆肯定会把床铺上的辅盖给收起来,而不是辅盖齐全,摆放得整整齐齐。 这床辅肯定是丈夫离开家之后婆婆进来整理的,如果是丈夫离开家之前婆婆来整理,丈夫一定会嘱咐婆婆把铺盖给收起来,这才不露破绽。 凤鸣想到这里,突然笑了。 她心里又踏实下来,熄了蜡烛,摸黑出了西屋,锁上西屋门,离开老宅,又锁了院门,把钥匙还放回原处,这才骑上自行车回到哥嫂那里。 哥嫂正焦急的坐卧不安。因为见她天黑了还没有回来,给棉厂打电话,说她下午后晌就走了。哥担心她出事,骑上摩托顺着去棉厂的路寻她,一直寻到棉厂也没有寻到,又满大街寻她,寻不到,回到家急得转转团,正准备去派出所报案,凤鸣回来了。M..coM 问她去哪了,她说在街上碰到以前在棉厂结算室的熟人,想和她喷会儿,二人就去饭馆吃烩面,在面馆喷了个尽兴。 哥嫂一听,觉得凤鸣说得也很在理。因为棉厂结算室的那些会计,除了主管和几个主干,其他人每年都不是固定的,有的是从供销社临时借调过去的。而临时借调过去的大部份都是年轻女性。哥嫂以为凤鸣大概就是碰到了个以前临时借调到棉厂结算室的年轻熟人,现在不在棉厂了,大街上遇到,很是难得,就一起吃碗面,顺便喷一喷。 凤鸣回来了,哥嫂踏实了,嫂子随手打开电视,问凤鸣看不看。 凤鸣本来想回小屋去睡,见电视打开了,里面正说相声,凤鸣喜欢听相声,就顺便坐下来看起了电视。 哥哥给她倒了杯茶,也和嫂子一起坐下来。但哥嫂坐下来不是为了看电视,而是劝说凤鸣,劝说她接受贾玉轩的去世,不要再异想天开了。 凤鸣双眼盯着电视,不理会哥嫂的劝说,尽管哥嫂一直劝她,说贾玉轩真的去世了,凤鸣也不争执,只是笑而不语。 因为她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和婆家人最清楚丈夫根本就没有去世。 丈夫怎么可能会去世呢,丈夫那么爱她,只要自己在丈夫的视线里,丈夫就知足了。这可是丈夫说的,也是她深深感觉到的。 深夜,凤鸣躺在哥哥家的小屋里,躺在小屋里的小床上,开始思念丈夫。 自从丈夫被硬件砸伤让丁厂长给她打电话说,要去上海治疗,她便一直在等丈夫康复回来的电话,可等到最后,却等来了丈夫去世的电话。接到去世电话的那一刻,她实在感到好笑,都差点笑出声。 她才不相信丈夫会去世。肯定是婆家人把丈夫带到一个什么地方,让丈夫见不到自己。或者是丈夫怕拖累自己,故意和家人串通一气,上演一出“去世”的好戏,为的是让自己相信他去世了,然后死心踏地的离开他…… 骗鬼去吧!骗得了外人却骗不了我。 在她回到县城,看到丈夫的葬礼之后,她还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就是耐心的等。 她知道这只是丈夫怕拖累自己,他提出离婚时,脸上虽说绽露着笑意,可她却从那笑意里看到了满是不舍的痛苦,丈夫是怕自己心里有被拖累的怨苦,才提出离婚的,自己不同意离婚,丈夫才让丁厂长打电话说他去上海治病了,为的是分开一段时间,让自己冷静,可自己等了两星期就给丁厂长打电话催问他回来了没有,大概丈夫担心自己突然回家,他去上海治病的谎言就暴露了,才故意上演一场“去世”戏吧,为的是的给自己制造一个长期的冷静空间。 她才不怕呢,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哪怕等一辈子,一直等到丈夫“复活”。到那时,丈夫才会真正相信她心里根本就没有被拖累的怨苦。 和丈夫在一起,能看到他那张英俊的脸庞,听到他的声音,就足够了。丈夫给自己的爱,给自己的呵护,才是他们婚姻最稳固的基石。 只是,最近半年,她的生活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针尖一样大的事情,搁在她身上,就能变成一件天大的倒霉事。在丈夫的出殡仪式上,她被丈夫姐姐发难的时候,却蹦出来一个她最厌恶的人。 这个人就是冷战。 尽管冷战在当时解了自己的围,挡住了姐姐的暴力,这仍然无法改变她对冷战的厌恶和鄙视。如果让她选择,她情愿选择遭受姐姐的发难和暴力,也不愿冷战跳出来相帮自己。 更倒霉的是,那可恶的冷战,他一只眼睛被姐姐戳伤了。 对于婆家人来说,自己是丈夫的噩梦,是丈夫娶了自己才霉运不断的,她有时也是这样认为的,一直认为是自己那个星期五因为堵车没有回家,才导致丈夫的身体突然糟糕的。 可对于她来说,冷战就是她的噩梦,一看到冷战,再晴朗的天于她都是昏天黑地。别说看到他了,她连他名字都不愿听到。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8章 祭灶的前几天,冷店村的拾粪老头挑着个拾粪筐,一个人去了田地里。他的身后,跟着一条白肚的老黄狗。那条老黄狗一会儿贴着拾粪老头的双腿打圈转,一会儿又撒开腿向远处奔跑,然后再从远处奔向拾粪老头,显得很欢。 拾粪老头来到一块白菜地,白菜虽然早被主人收割了,但还会遗留下一些没有裹心的扑棱头白菜。拾粪老头放下粪筐,用铲柄在白菜烂帮中拨拉,发现了正在生长的扑棱头白菜,就弯腰拔掉,从束腰的绳上拽出鱼鳞袋,将新鲜的扑棱头白菜装进去。 就这样,拾粪老头一块菜地一块菜地的寻摸,不到中午,竟然寻摸了半袋鲜菜,背在肩上,满载而归的挎着粪筐回家。 那条老黄狗仍然撒着欢奔向远处,又撒着欢从远处奔向拾粪老头,好像有劲没处使似的。 突然,那条奔向远处的狗在远处大叫起来,不再从远处奔向老人了。任凭老人使劲叫它,它还是在远处狂叫不止。 没办法,老人扔下袋子和粪筐,手持粪铲,气哼哼奔到狗的跟前。只见那条老黄狗正冲着一口枯井狂叫不止。 拾粪老头本想给老黄狗来一粪铲,教训一下它的不听话,见它围着枯井沿叫得异常,便向井里观望。 这一观望不当紧,把拾粪老头吓一跳,因为井里好像有个人,正倚着井壁盘腿坐着,勾个头,一动不动。 阳光虽然普照大地,但枯井太深,朝阳的井壁只有一尺多的阳光。拾粪老头使劲探身下望,仍然看不到那人的面目,但他从那人的外形来看,感觉他是个很年轻的男人。 “那谁?大冷的天坐井里干啥?”拾粪老头冲井里的人喊话。 一连喊了十几声,井里坐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拾粪老头预感到了不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这大样儿,这衣服,怎么那么像他?拾粪老头吃惊的想。 莫非真是他?拾粪老头后背直冒凉气。 如果真的是那个人,从他失踪的天数来看,他肯定早死透了。 拾粪老头一感觉到是那个人,再也不敢看了,赶紧离开那口枯井,向村里跑去,连粪筐和装菜的袋子也顾不得要了。 拾粪老头一口气跑到村里。 他碰到第一个人,就是小牛犊,就赶紧将他看到的情况说给了小牛犊。 “那边,井里,有,有个死人,那那那身上衣服,还有大样儿,我咋看着像德金家的老大。”拾粪老头一把扯住小牛犊说。他又猛推了一把小牛犊,“去去德金家。”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上大喘气,像缺水的鱼一样。因为他已经没力气跑了。 要是别人听到这样的消息根本就不相信,因为村里人都知道冷战在市里和凤鸣同居呢。但这个人是小牛犊,他有些二腾,听了之后,不加分析和揣摸,撒腿就跑,碰到人就说,东地的枯井里有个死人,看着像德金叔家的老大。 这个消息,如晴天一声霹雳,立时惊动了所有的村民。人们像滚滚汹涌的潮水,纷纷向那口枯井涌去。 冷德金正在家收拾院子。因为再有半月就春节了。自从不当支书之后,家里家外的活,他都操持的很到位。王美兰正坐在堂屋门槛上拈粮食,因为本地的家家户家都会在春节前磨一袋面粉准备过年用。 街上很嘈杂,好像有人在奔走相告,还提到他家老大。 冷德金也没在意,反正最近村里翻了锅似的,都是议论儿子冷战的事情。 “德金叔。”小牛犊真像一头小牛犊一样跑了进来。 冷德金和王美兰都停了手里的活,望向小牛犊。 “东地横坡的枯井里,有个死人,你快去看看吧。”不牛犊气喘吁吁的说。小牛犊虽说有些二腾,正事上却不二腾,他只说井里有个死人,却只字不提井里那个死人像冷战。 冷德金有些为难了。他现在已不当支书好几年,死人这么大的事,小牛犊不去向现任支书汇报,却来汇报给他,真是二腾的不轻。他现在如果去,就有越俎代庖之嫌了,他现在如果不去,小牛犊上门给他说了,身为冷店村人,虽说已经不是支书,却是党员,知道野地的井里出了人命却不出面,就显得他太没担当了,太不像个男人了。 于是,冷德金扔下铁锨,跟着小牛犊走了。 “忙的跟个支书似的。”王美兰在丈夫身后说风凉话。 村里已有很多人赶在冷德金之前奔向了那口枯井,还有人正源源不断的往那里赶。 八叔也正往那赶,他回头看的时候发现冷德和小牛犊在他身后,便停下来,等冷德金。 “咋回事儿呀德金?”八叔等冷德金一走近便问。他还以为冷德金已经知道那井里的死者是他儿子冷战呢。 因为现在全村人都知道那井里的死者是冷战,就冷德金两口不知道。 “谁知道呢?”冷德金也不知道八叔问的“咋回事”是指自己的儿子冷战。他以为八叔是问井里怎么会有死人。 “那小子不是一直在市里嘛,这井里是啥时候的事儿?”八叔实在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冷德金身后的小牛犊赶紧给八叔使眼色,但八叔却不懂小牛犊的用意。 “你个龟孙,都啥时候了,还有闲心给八爷挤眉弄眼。”八叔气得骂小牛犊。 在小牛犊看来,他那睿智的八爷也不睿智了,还净说二腾话。 冷德金听出了八叔的话意,立即驻步。 “八叔是说,那井里的人是我家老大?”冷德金惊问。 “怎么?你没听说?”八叔更吃惊。他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小牛犊为啥给他挤眉弄眼了。他又去看冷德金身后的小牛犊,小牛犊又给他使眼色。他没想到,二腾的小牛犊也有不二腾的时候,这个时候只显得他这个八爷二腾了。 冷德金不屑的一笑。他根本就不相信那枯井里的死者是儿子冷战,先入为主,他坚信儿子冷战在市里和凤鸣在一起。 几个人赶到的时候,井里的死者已经被弄出来了,令冷德金承受不了的是,死者果然是儿子冷战。但人已经死得透透的,身体僵硬如冰铁。新笔趣阁 冷战本来在医院,怎么会突然死在井里呢? 那一天傍晚,他又一次因为凤鸣与母亲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母亲一气之下,不理他了,跑到医院外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哭了起来。大冷的天,她一个人躲在医院外的墙角落哭得很伤心。但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人上前劝她,因为医院里经常发生这种事情。 冷战见母亲一出去,他也下床出去了。但他出去不是为了找娘赔不是,而是寻到自己的车,开车回了冷店村,尽管他那只眼上的纱布还没折。 回到冷店村,他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厂里。他把去县城置办的机器零件给舅舅卸下来,准备开车去市里,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去大学里寻凤鸣。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黑还是车出毛病了,他努力了好长时间怎么也发动不了车。没办法,他骂一通很难听的脏话,只好步行回家,打算先在家里睡一晚,明天修好车再说。 他步行回家想省事,不想绕道走路,而是顺着野地斜插回村。 也可能是天黑的缘故,或者是他那只受伤的眼缠着纱布的缘故,他一脚踏空掉进了那口枯井里。也不是一脚踏空,是一脚踏在井沿上,前几天下雪,井沿的枯草上还有冰雪,他没站稳,滑进去了。 那口枯井有三人多深,井底有瓦片砖头和枯叶烂草。 他掉进去的时候,是斜卧着的姿式,虽说是屁股先落下,他的头的一侧却实实在在的撞在了坚硬的井壁上,被撞昏了,他在井里昏了几个小候才醒来。 他醒来后拭着爬出去,但努力了半夜也没有成功。便把希望寄托在白天,大白天,总会有人路过这里的,他还可以呼救。 所以说,冷战掉到井里,也没想到会死在井里。他蹲在井里,蜷缩着身子保暖,盼望着天亮。但他没想到,冬天村里人很少去野地,即便大白天也很少去野地。 他白天在井里呼救,没有呼救来一个人。直到第三天晚上,他感觉再也坚持不到白天了,才突然意识到他会死在井里。 当意识到会死到井里时,他无法平静了。倚着井壁抱着双膝坐在枯叶烂草上,绝望的如同涸辙之鱼。 他人虽然虚弱,但他的思维却极度的跳跃,前尘往事,汹涌而来。但他想的最多的还是凤鸣。 想了很多他和凤鸣的事情,最后想到了青云禅寺,想到了青云禅寺,便想起了那个老主持说的话。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什么破迷了。原来破迷就是要离开这个尘世,离开之前,人就会破迷,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尘世了,知道这个尘世只是生命的客栈,生命来这个尘世走一遭,只是在这个客栈住了一宿。 这一破迷,他突然笑了。 这一辈子果然很短,他从来没有冷静思考过的死,没想到这么快就降临了,还是毫无准备的降临。 冷战不怕死,凤鸣与他退亲之后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的想到了死。 他无数次的想像到了死,可从来没有想到是这种死法。 他无数次想像到的死,都是想着如何死在凤鸣面前,像书里写的和影视里演的那样,很痛苦的喊着凤鸣的名字,让凤鸣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他也不是真的想死,就是想让凤鸣背负愧疚,活在巨大的痛疚之中,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即便她嫁给了那个厂长也过不安生。或者与凤鸣一起死。他以为,他和凤鸣一起死后,他和凤鸣的生命形式又会回到梦中那样。 他最理想的死就是抱着凤鸣一起去死。既然活在这个世上不能与凤鸣朝夕相伴,那就一起去死吧。 凤鸣刚和他退亲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的想到的死,每一种死他都想像着如何把凤鸣给捎带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89章 不过,冷战被凤鸣退亲的那段时间,他无数次的想到死,那都是他失去理智之后的想像,与付诸行动有着很遥远的距离。 想像归想像,他熬过了那段时间,特别是结婚之后,再也没有往死上想了。 他不怕死,可他没想到这辈子竟然是这样死的,也没有和父母及妻儿打声招呼,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野外的枯井里,实在不甘。 可不甘又怎样?这世人,有谁的死是心甘情愿的? 年纪大的人寿终正寝,都会提前准备。他没有思想准备,他还不到该准备的年龄。他还年轻,年轻人没病没疾的,有几个事先去准备死的事情。 死就死吧,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死法。这是让他最绝望的。他这种死法还不如那个棉厂的残废厂长的死呢。 那棉厂厂长先残疾,又接着死去,他冷战一直认为是报应,心里庆幸的不行,见人都说那棉厂厂长遭报应了,他妈说得更欢,说老天睁眼了,那棉厂厂长遭报应了。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他冷战了。 棉厂厂长是遭报应,可他是遭了什么? 冷战想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让他这么年轻就死去。 知道自己要死了,冷战倒不牵挂父母,因为他还有两个弟弟呢。也不牵挂妻子,因为没感觉。至于说儿子,确实让他心疼了。因为没有父亲的陪伴,儿子的成长肯定要比别人的孩子更艰难,更遭罪。好在自己的母亲还年轻,儿子有个年轻又强势的奶奶照顾,好多了。 然后,他就是牵挂凤鸣。 没有了那个厂长,自己也不能陪伴照顾她了,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吧。 冷战深知母亲对凤鸣的怨恨,特别是他结婚那天大闹棉花厂被打之后,母亲每提起凤鸣,都骂不绝口,自己的眼因为凤鸣被戳伤之后,母亲更是骂的不堪入耳,不是他强力阻止,母亲和弟弟早就纠集人去欧打侮辱凤鸣了。现在,万一自己真的死在井里,那自己的父母会不会纠集村里村外的亲朋亲戚,像那个厂长的家人一样,去当众侮辱谩骂凤鸣? 一定会的,甚至比那个厂长的家人还疯狂粗野。 冷战想到这里,就开始抬起不太听使唤的右手,在屁股下摸索出一块砖块,吃力的在井壁上划写着。他这是预防万一,如果真的死在井里,他要母亲尊从他这个不孝儿子的最后遗言,放过凤鸣…… 冷战不停的写,写写歇歇,有力气了就接着再写。他也没力气看井壁,也不知写了多久,反正只要有意识了,就接着不停的在井壁上写。 当冷战在墙壁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的意识突然跌入了模糊的黑暗之中,他不知在井里过了多少天,昏昏迷迷之中,她听到凤鸣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缓慢的睁开眼晴,发现凤鸣真的站在他面前,只不过不是现实中的凤鸣,而是梦中的那个酷似凤鸣的女孩。 他已经好久没有在梦中见到酷似凤鸣的女孩儿了,只从现实中的凤鸣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他就不经常在梦中见到她了。 突然的重温旧梦,他激动而幸福。他笑了,一把将酷似凤鸣的女孩儿拥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再也不愿意放开。梦中的凤鸣现在终于属于他了,谁也不能再把他们分开了,因为他们的结合是命中注定的,是月下老牵过红绳的,就像唐朝的韦固和那三岁的女孩子一样,是尘世的力量无法断开的。 冷战就这样幸福的死去了。他没有按那个主持说的那样,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口念佛号,去极乐世界,而是想往着拥有凤鸣。 冷德金一看到儿子冷战的尸体,一头栽在地上起不来了。 他要早知道儿子会被这口枯井给害死,他早让人给平了。因为这是口废井,好几年前就没用处了,又是在野外,没啥妨碍,没想到就是这口无用的废井要了儿子的命。 因为隆冬的村民太闲,整个冷店的村民几乎全部出动,都涌到野外这口枯井来了。 王美兰没打算来,丈夫冷德金随着小牛犊去的时候,她还想阻拦呢,感觉拦不住,便没有硬拦,只是说了句风凉话。她才不想掺和这种丧气事,当然也不想让丈夫掺和。因为那一年,有人在大队部上吊,也是全村人都涌向大队部去看热闹,她儿子冷战当时还在大队部过夜,是第一个发现那丧气事的,只是不知道是谁,事后也想去看热闹,看看死者是谁,她死活都不让儿子去看,嫌丧气,因为她和儿子要在那一天去县城给凤鸣庆生。后来,儿子冷战与凤鸣的婚事散了,她一直认为被那上吊者给丧的。???..Com 现在,有人死在野外的枯井里,二腾小牛犊竟然跑自己家来喊丈去过去,而不是去喊现任支书,王美兰当时正坐堂屋门槛上拣浪食,离那小牛犊有二十来米,若就在她跟前,她会在小牛犊的屁股上使劲来一脚,她实在嫌他太晦气。 此刻,王美兰正忙活着把粮食往架子车上搬,准备去磨面,架子车还没推出门,小牛犊又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和小牛犊前后跑进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 他们是回来拉架子车的:用架子车把冷战的尸体拉回来。因为拉尸体很霉气,用别家的架子车不合适,只有用死者家的架子车。 “德金婶,俺德金叔昏过去了,要用架子车。”小牛犊一脸的汗,就像下小雨一样。 另两个年轻人也是满脸通红,一脸的汗珠。 王美兰一听,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人死井里,自己的丈夫为啥昏过去?莫非死者真是…… 在丈夫跟着小牛犊走了没多大会,街东头的全奶奶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来了,进门一看到她就连声问:“德金家的,孩子呢?救过来了吗?到底咋回事呀,不是说一直在市里吗?这又和谁置气了?大冷的天儿,孩子一个人跳井里干坐着,不冰坏身子才怪呢,你说他傻不傻呀……” 当时,她已收拾好了粮食,架子车也弄好了,正准备将粮食抱架子车上去磨面。全奶奶进门说的这一大堆话她一句也没听懂。 “是谁家的孩儿跳井里了?”王美兰忙丢下正抱的粮食袋,搬了个倭凳放厨房门前边,扶全奶奶坐下。 等全奶奶坐稳了,王美兰又大声问:“是谁家的孩儿跳井里了?” “不是咱家冷战跳井里了?”全奶奶反问王美兰。 王美兰嫌全奶奶这话问得不吉利。但全奶奶快九十了,人糊涂了,她不能和全奶奶置气。 再就是,她才不相信自家那个腾里八叽的儿子会寻死,他那么命大,那么胆大,胆大福大,他怎么会去寻死呢!再说了,他人一直在市里呢,和那个坏东西快活呢,即便做梦也不可能跑回来去跳井寻死。 “没有的事,俺家那二腾一直在市里和林家村那个坏东西在一起鬼混呢。”王美兰附近全奶奶的耳边大声说。 全奶奶一听,便信以为真,脸上的担心没了,露出了很有故事的笑容,激动的一拍王美兰的胳膊,说道:“那就好,平安就好,这年头,年轻人都太胆大,先前不还为她绝食呢,我给你说德金家的,儿大不由爹娘,甭生真气,只要平安,随他折腾。又不花家里的钱,他自己能挣钱,让他折腾去……” 全奶奶笑呵呵的说了一大堆,她见王美兰正要去磨面,不敢太耽误她的时间,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王美兰将全奶奶送到大门,回院里将粮食抱在架子车上,推着架子车正要出门,小牛犊他们便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来了。 尽管她不相信儿子会死,但她一听小牛犊说丈夫昏过去了,便一下子明白全奶奶一进门说的那一大堆话了。 当时听不懂全奶奶的话意,现在她似乎懂了。 咋回事?这到底是咋回事? 可她分明听到这个世界坍塌的声音了。轰轰隆隆,天塌地陷,房倒屋坍。 于是,她双眼开始呆滞,双腿发软,双手也不听使唤了。她正操控的架子车,因为突然失去了她的操控,前轻后沉,嗵的一声车尾砸到地上。 杨美兰也随即瘫坐在地上。 小牛犊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也顾不得杨美兰了,他们三人着急慌忙的将架子车上的粮食弄下车,其中一个年轻人驾辕,小牛犊和另一个年轻人扶着车帮,正要奔出门。 “牛,牛犊。”王美兰很吃力的喊住了他们。 他们三个已出了院门,一听到王美兰的声音又停住了。 “我……我也去。”王美兰想站起来了,站了几站都没有成功。 小牛犊赶紧折回来扶起了她。她被小牛犊搀着坐在了架子车上。 三个人拉起架子车就狂奔起来。 杨美兰坐在架子车上,跟个活尸似的,双目空洞迷茫,她心里却一清二楚,知道小牛犊他们三个正拉她去野外那口枯井那里,只是她的四肢不听她使唤了。 她的眼前,都是儿子冷战的身影。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0章 王美兰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的傍晚,儿子的三叔去医院里看儿子,儿子显得特别兴奋,他三叔一去,他就开始与他三叔商量在砖厂盖两层小楼的事情。她知道那小楼是儿子为林凤鸣盖的,气不一处来。她明知道阻止不了儿子和林凤鸣在一起,可就是气不过,当着儿子三叔的面就与儿子争吵起来。儿子的三叔一看她母子俩吵得不可开交,都不听劝,站起来就走。儿子一看三叔走了,追出去送他的三叔,她知道儿子是借着送三叔继续与三叔商量在砖厂盖小楼的事情,又追出去与儿子争吵。儿子啥话也没说,扭头回病房,倒头躺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她见状,隔着被子数落儿子,儿子始终都没有吭声,她的气消了些,出去打饭,喊儿子吃饭。儿子这才从被子里出来,坐起来吃饭,当时儿子的情绪平静,好像没事人似的。吃饭的时候,她又因为林凤鸣的事情开始数落儿子,还说什么要死的气话。儿子没有安慰她,还说了一句伤她心的话。 那段时间,就是儿子被戳伤眼睛的那段时间,王美兰的情绪极度的糟糕。如果是儿子自己不小心戳伤了眼睛,还是被别人戳伤眼睛,她都不会那么气恼,可儿子偏偏是因为林凤鸣被戳伤眼睛,这就让她受不了这口气了,她又不能拿林凤鸣直接出气,便把气全出在儿子身上,稍不顺心,脾气就像龙卷风一样,呼的一声就窜上来了。 每次她脾气上来,儿子都会向她服软。可那个傍晚,正吃晚饭的傍晚,儿子说的那句伤她心的话,还是用轻风细雨的口气说出来的,很满不在乎说出来的,太伤她的心了。 伤了娘的心,儿子却不自知。 她受不了,便跑到医院外边哭了一阵,把怨苦都哭跑了,正好同病房的一个病人家属出来寻她,二人回到医院病房,不见了儿子。等了一夜,也不见回来,第二天她便骑自行车回家,可儿子并不在家,儿媳说儿子根本就没有回家来。她和丈夫又去砖厂里,只有汽车在,一问弟弟美林,说冷战昨晚回来了,要去市里找林凤鸣,发动不了车,只好步行走了。 她便一直还以为儿子打车去市里与凤鸣住在一起了。她寻到市里林凤鸣的学校里闹,闹不动,也不划算,又寻到棉厂闹,也没占到便宜,实在咽不下那口气,又寻到林家村闹,被林青山几句话说得站不住,回到家里,在床上躺了一星期,也想开了,决心一心抚养孙子长大成人,如果有一天儿子领着林凤鸣回来,她二话不说拿起扫帚就会将二人赶出去,儿子想领她哪就领哪去,反正她是不让二人进自己的家。 最近这些天,她想了一百想,想了一万想,想的都是有一天儿子领林凤鸣回来,她如何出气,可就是没有想到儿子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冷店村野外的枯井里。 自从那个傍晚,母子二人在医院里分开,这么多天,一直都没再见面。如果那枯井里死的真是儿子…… 王美兰一想到这里,就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开始追悔,不该在医院里动不动就与儿子置气,与儿子争吵。现在想想,争吵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她当时就跟被魔附体一样,不理智,不清醒。 小牛犊他们三个很吃力的拉着架子车发疯似的向那枯井的方向奔跑,王美兰坐在架子车上,目光空洞的想着儿子。 离枯井老远,有四五个年轻人小跑着来接应小牛犊他们。然后,几个年轻人很轻松的拉着架子车在野地里奔跑。 到了枯井边,几个年轻人将杨美兰从架子车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冷战的尸体前。 冷畅也在,他本来正在学校里开放寒假的会,闻听消息,已经赶过来了。此刻,他正抱着父亲冷德金。 这时的冷德金,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已经完全崩溃。 因为这太突然了,太意外了。只以为儿子在市里快活,没想到是死在这枯井里。这么冷的天,儿子在井里被活活冻死饿死。而这枯井,就在冷店村的村外。 儿子等于被冻死饿死在家门口。让他这个在外人眼里很强大的人,也承受不了了。 王美兰哪里顾得上丈夫,她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可她不亲眼看到儿子,便始终不相信儿子会寻死。于是,她悲壮的,慢慢的走向儿子冷战。 冷战的尸体还呈倚井壁盘坐的姿式,被斜放在冰凉的地上,已经僵硬,谁也不敢硬去拉开他盘坐的双腿。那个拾粪老头正用身上的破大衣撑在冷战的脸上。 王美兰望着僵硬一团的儿子,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直接扑向冷战的尸体。 假如说当她在医院里听儿子说要和自己的妻子离婚,娶凤鸣时,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寻死觅活的闹,可眼前的画面,却让她承受不了。这一刻,她也不想活了。 如果儿子能活过来,想娶谁都行,她情愿把自己住的房间让出来给儿子与林凤鸣做新房。 王美兰将儿子抱在怀中,还是不相信儿子会寻死。他怎么可能寻死呢,他还要在砖厂盖两层小楼娶林凤鸣呢,他打算的那么好,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的反对寻死呢? 王美兰目光直直呆呆的看着儿子,急忙解开衣服,将儿子揣在怀里,暖着儿子冰凉的身体,看着儿子缰硬的面孔,一直的暖,一直的看。那种肃穆可怕的神情,就像一位赴死的母亲抱着熟睡的婴儿一样,让周围的任何人都不忍心去阻止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暖儿子看儿子。有人开始嘤嘤的低声哭泣。 王美兰暖着、看着儿子,紧紧的抱着儿子暖,双眼直勾勾的抱着儿子看,她好像发现了儿子不对劲,开始伸出一只僵硬的手抚摸儿子。 摸着摸着,突然,她好像恍然大悟似的,猛的丢下儿子,两眼发直的站了起来,像鬼附体一样大吼大骂:“他林青山当年就缺德坏良心,把结发妻子害死,伤风败俗的娶女学生,没想到他女儿也是个害人精,害死了一个又一个男人,我要到京城上告,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青山父女两人害人的事情,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林凤鸣是如何害死我儿子的……” 王美兰疯了! 周围人也知道她疯了。任她不停的疯骂,也许只有这样,她心中对林凤鸣的怨恨,还有丧子之痛才能减轻。 有人担心冷战在井里落下什么遗物,准备再次放一个人下井,并让人回村带上一个手电筒。可下井的人在井底并没有找到任何遗物,却发现满井壁都是用砖块写着泛白的字,写了有半人高,一片一片,一段一段的,足有七八段。满井底上也是字,只是在搬弄冷战尸体时被踩得模糊不清,但井壁上的字依然清晰: 我的亲爹爹亲娘呀,儿子我并不想死。可我抄近路回家,不小心掉井里了,这么冷的天,我等了三天,都没有人路过这里。我又饿又冷又困,怕是要死在这可恶的井里了。 我的亲生爹娘呀,儿子我恐怕不能尽孝,不能给您二老送终了。这可不是我心甘情原这样做的,是老天强行带走我的。但是,好在爹娘还有两个儿子,百年之后,有两个弟弟为爹娘披麻戴孝。 我的亲生爹娘呀!不孝儿没有尽孝,还要给爹娘添麻烦,那就是还要麻烦爹娘抚养您的长孙。儿子我此刻别提有多愧疚爹娘了。 我的亲生爹娘呀,除了二老的长孙,不孝儿子还有一事相求,我走之后,二老一定会将我走的怨恨撒在凤鸣身上,而去找她的麻烦。所以,不孝儿子临走之前,跪求二老不要怪罪人家凤鸣。当初用绝食逼爹娘答应儿子与她定亲时,儿子已经是二十岁的成人了,可她当时还是年少无知的年龄,什么都不懂。定亲,人家林家是被动接受,咱冷家是主动相催相逼,人家林家有什么错。 我的亲生爹娘呀,至于说凤鸣退亲,人家也没有错。这年代,结婚了还可以离婚,而她与我的亲事又是她父母包办的,她长大了,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她提出退亲,无可厚非,都是儿子执念太重,鬼迷心窍,不肯放手,一而再的寻人家的麻烦。 我的亲生爹娘呀,凤鸣太可怜了,从小就没有亲娘,结婚不到一年又没了丈夫,现在我也要被上天收走了。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我不怪罪凤鸣,爹娘就更没理由怪罪凤鸣了。再说了,凤鸣知道我走了,她一定会愧疚死的。 我的亲生爹娘呀!您二老没有女儿,凤鸣没有亲娘,娘就认下凤鸣做您的女儿吧!我相信,她一定会向对待亲娘一样孝善您的。这样,我在另一个世界也就放心了,也就安心了。还有呀,您知道怎样找到凤鸣吗?在春夏的晴朗下午,您到一中学校后面的池塘边,凤鸣她一定会那里看蜻蜓的…… …… 半人高以下的井壁上,冷战写了七八段遗言,每句遗言的开头都是“我的亲生爹娘呀”。 被送到井里的这个年轻人在砖厂见过凤鸣,更知道冷战对她的痴情和呵护。他打开手电筒,看着井壁上的遗言,看着看着,心一酸,不由得泪流满面,再也看不下去了。 井底上的字,被脚步盘得已经看不出句子了,只有沿着井壁一圈的字还清晰,却连不成句子。 这个年轻人本来想把冷战写的遗言给记住,上去之后好口传给冷德金两口,可他一看这么多,感觉一段也记不全和。于是,他向上边的人要笔纸,准备将井壁上的遗言全部抄写下来,上去交给冷德金两口。 而冷畅的包里正好有纸笔。 他拿到纸笔,将井壁上的遗言抄写完,被拉到井上,王美兰正在疯痴。他看到王美兰正疯疯癫癫的骂林凤鸣,不忍心听,也不忍心看她疯骂时的悲痛和绝望,便流着泪走上前,双手拉着她的手。 “德金婶,别再骂了,冷战哥会听见的,他听见你骂那个妮儿该生气了。”这个年轻人说着,手持从井壁上抄写的遗言,附耳王美兰,大声把冷战写在井壁上的遗言给念了一遍。 在场的人听着冷战的遗言没有一个不哭的。读遗言的年轻人也因为哽咽而几次中断。 冷战的遗言,正疯痴的王美兰却全听到了心里,一个字没落。她这才知道儿子不是生她这个当娘的气去寻死,而是抄近路回家不小心掉进了井里。她像突然从恶梦中惊醒一样,骂声戛然而止,一声也不再骂了。可她一看到儿子的尸体,又像突然从一个恶梦进入另一个更凄惨的恶梦里,抱着儿子的尸体,嚎啕大哭:“我的儿呀,娘对不住你呀,娘不应该去寻人家的麻烦呀,娘应该从一开始就答应你娶她,娘现在才知道,你个二腾把她看得比你的命都重要……”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1章 祭灶这一天的下午,凤鸣的哥嫂收拾一番,要回林家村的老家过祭灶。 祭灶是小年,当地有谚语:祭灶祭外边,鸡狗不待见。也就是说,离家在外的人如果在祭灶这天不赶回家过祭灶,之后的一年之内,诸事不吉。 哥嫂要回林家村的家里过祭灶,凤鸣不回去,她说她是结过婚的人,出门闺女回娘家过祭灶会遭村里人说闲话。她说她从小到大,是听着难听的闲话长大的,早听够了。她还说,她要和贾玉轩一起在老宅过祭灶,一起过年,等毕业了他们就搬新家去,再不用看公婆的脸色了。 哥嫂认为凤鸣已经不可救药了,也不再劝她了。把家里钥匙给了她,小两口骑摩托车回老家去了。 凤鸣不跟哥嫂回家,其实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出门闺女会招村里人说闲话,而是另有打算的,那就是她准备去丈夫的爸妈那里捉丈夫。今天祭灶,丈夫不可能一个人在外边过祭灶,他肯定也会回到他爸妈那里,所以,她要趁祭灶去那里逮丈夫。 这是最近她一直在心中计划的事情。 这些天,她一直盼着祭灶呢。现在,她好不容易盼到祭灶了,终于可以实施她的计划,也就是说终于可以见到丈夫了,她怎么可能会回娘家过祭灶呢。至于说怕招村里人说闲话,那纯粹是借口。她从小是听着闲话长大的,闲话于她来说,就像耳旁风一样,她才不在乎闲话呢,特别是林家村的闲话。 快傍晚时,她听到外边有人开始放炮了。祭灶和除夕一样,饭前要放炮。有人放炮,说明有人家开始吃祭灶饭了。于是,她便推上自行车离开哥嫂家,直奔贾玉轩爸妈那里,也就是县社家属区的那个家。 凤鸣一直认为,一年四季,冬天的傍晚,最凄凉。祭灶的傍晚,还有除夕夜,越是这些团圆的节日傍晚,越凄凉。那些雪上加霜的鞭炮声,仿佛是凄凉世界里的凄凉呐喊。 此刻也是,凤鸣骑着自行车,走在凄凉的傍晚,听着凄凉的呐喊。大街上那稀少的行人,无一不是步履匆匆,一副急着赶家吃祭灶饭的迫切。 她想丈夫了,想得刻骨铭心,想得发疯。 自从在老宅看到丈夫的遗像和遗像前的供品,凤鸣内心那个坚固的认为,会在她毫地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动摇,尽管每次动摇她都会立即用自己认为的各种合理标准给推翻了,可那动摇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了。 她知道,丈夫怕拖累她,才上演一出去世的大戏,这是演给她一个人看的。她坚信,只要让丈夫看到自己,他就不忍心躲自己了。见到丈夫,她要向他诉说这些天的相思之苦。她要告诉他自己是多么的想他,她要推着丈夫回老宅,再也不分开了,她情愿放弃学业,再也不和丈夫分开了。 鞭炮声越来越频繁了。 她在行人稀少的黄昏里,一边蹬着自行车,在车轮荡起的尘埃中,一边回想着被丈夫宠爱的幸福。正因为有丈夫的日子太幸福了,现在没有丈夫的日子才暗无天日。不是地狱,胜似地狱。 她都不敢想,如果没有丈夫该如何活下去。 她无法接受丈夫去世的说法,凭丈夫对她的爱,是不可能抛下她的,她始终坚信丈夫就躲藏在这个县城的某个地方,或者被他家里人给藏起来了。 可是,自从在老宅看到丈夫的遗像和供品,她坚固的认为会突然动摇,她的内心会毫无征兆的突然冒寒气。于是,她便会赶紧坚固她的认为,那就是,快春节了,快祭灶了,如果丈夫之前躲在外地,现在也该回来了,他肯定不会回老宅,藏在别人家里也不是长久之计,那便只有他父母的家里了。 在祭灶和除夕夜去丈夫的父母家里逮丈夫,是她这些天一直谋划的事情。可她哪里能等到除夕。 在祭灶和除夕夜去丈夫的父母家里逮丈夫,也是她让丈夫最快复活的一招棋了,也是唯一的一招棋。除此之外,便是煎熬的耐心等待。等到丈夫承受不了对她的思念,主动现身。 可她承受不了煎熬的等待。 天黑透了,鞭炮声开始密集了。 凤鸣一下主街,便推着自行车行走。因为从主街到县社家属院的那条路,还没有铺水泥柏油,更没有路灯,路面坑坑洼洼,浮尘很厚,一脚下去,狼烟荡地。 凤鸣趟过那段浮尘路,进入了县社家属区的巷子里。 巷子里却是平整的水泥柏油路,这是县社花钱铺整的。而那段几百米长的浮尘路,不仅只通向县社家属院,而是通向范围很大的区域。县社家属院只占这大区域的几十分之一,甚至更小。所以,县社没有义务花钱去铺那段浮尘路。 巷子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 凤鸣心里一阵激动,她能想像得到,此刻丈夫正和他的父母及弟弟妹妹吃团圆饭的热闹画面。但丈夫肯定是不开心的,因为他也在想她。 凤鸣难掩激动的心情,推着自行车,直奔丈夫的父母家。尽管巷子里是平整的水泥柏油路,她却激动的没有心情骑上去。 自从丈夫以去世的名义躲藏起来,或者是被他的父母给藏起来,她还从未踏进他父母的家门。 她心里想,也许她一推门走进去,一眼就能看见他坐在那里,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刻,肯定是既吃惊又欣喜,然后装做生气,虚张声势的斥责她。 她扎自行车的时候,身后的那户人家正好放鞭炮。她没有给自行车上锁。反正一见到丈夫他们就回老宅,车子先暂时留在他父母这里,进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无须上锁。 她登上台阶,开始拍门。她的双手有些颤抖。但丝毫也不影响她拍门的节奏,是那种很礼仪的拍门节奏。 也许丈夫正和他父母一起吃祭灶饭。她一边拍门一边想。 开门的是玉莲。 “大嫂。”玉莲很吃惊,然后伸手拉住了她,“快进来。” 玉莲牵着她的手穿过院子。地面上都是鞭炮的碎屑,空气里弥漫着刺鼻又好闻的鞭炮气味。她不喜欢听鞭炮声,但她喜欢闻鞭炮的气味。只有鞭炮的气味才能驱散冬天傍晚的凄凉。而鞭炮的声音却会加重凄凉。 玉莲将她引到客厅。 全家人正围坐在饭桌前,准备吃祭灶饭。有爸妈,还有玉栋和风舞。 玉栋和凤舞,虽然还没结婚,但早已经同居了,除了还没有举办结婚仪式,二人就跟结婚一样。凤舞吃住都在这里。 只是爸爸突然白发苍苍,妈妈也衰老了许多。二人看上去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挖心一样的巨大苦难。 “是大嫂。”玉莲将凤鸣引进客厅之后说。 凤鸣满屋搜寻,怔怔的环望面前的人,目光最后落在凤舞身上。 凤舞立即嘴角上扬,很轻蔑的一笑,来做为凤鸣出现的回应。 凤鸣搜寻不到丈夫的身影,是大失所望。 “孩子。”爸爸已经站了起来。.c0m 妈妈也跟跟着站了起来,破天荒的她看凤鸣时脸上第一次没有陌生感,而是一副慈母状态。 “吃饭没?快坐下吃饭吧。”爸爸热情的说。 玉莲赶紧搬了把小椅子塞到饭桌前,示意凤鸣去坐。 凤鸣摇了摇头。但她摇头的意思并不是说她没吃饭,想坐下来吃饭,而是她压根就不想吃的意思。 “那快坐下来吃饭吧。”爸爸指了指玉莲刚塞到桌前的小椅子。凤鸣的摇头让他理解成了还没吃饭。 凤鸣又摇了摇头。 “爸,我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想让你告诉我,玉轩到底去哪了,该过年了,他也该回来了。”凤鸣看不到丈夫,一阵绝望漫过全身,不由得哽咽起来。 她话音没落,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惊恐。 爸妈吃惊的相视一望,妈妈向爸爸暗示了什么,爸爸犹豫了一下,一声叹息,无奈的走向内室。 再从内室出来的时候,爸爸手里多了几页信纸。他步履沉重的来到凤鸣面前,犹豫了一下,将信纸递给凤鸣。 凤鸣的脸上开始汹涌着惊喜,她颤抖着双手,接过信纸,三两下展开,她一眼就看出来是丈夫的字迹,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是那种喜极的不知所措。 玉莲又搬了个红漆斑驳的小方凳放在她的脚边。 可她不想坐。这么长时间没有丈夫的消息,此刻看到丈夫的信,如同看到丈夫本人,如久别重逢一般,她禁不住喜极而泣。她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去读丈夫的信,哪怕只能容下她一个人的角落,此时她需要一个人去淋漓尽致的释放自己那无法承受的喜极而泣的强烈情绪。 可当着丈夫的家人,还有地狱一般的凤舞,她宝贝似的握着丈夫的信,如同与丈夫久别重逢,任何的情绪变化都像是她和丈夫正一丝不挂的当着眼前的人在恩爱。所以,她迫切的望向屋外,想出去寻个角落。 天色如垂下来的墨帷,正在快束的暗淡。 “坐啊大嫂。”玉莲指了指凤鸣脚边的方凳说。 “坐下看吧孩子。”爸爸说。 爸妈已坐回刚才坐的位置,玉莲却一直站在凤鸣旁边陪着。 眼前的所有人都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大概是期待她读信之后的反应吧。 凤鸣无奈,深吸了一口气,控制好了情绪,一屁股坐在方凳上,后背似倚非倚的靠着屋门,在双膝上展开信纸,开始激动的阅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2章 “爸,妈,您二老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有可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凤鸣脸上的欣喜瞬间变成了难以置信。丈夫这话有点不对劲,完全不符合她内心那一直坚固如山的认为。 凤鸣腾的站起来,满脸狐疑的望向面前的爸妈。 可望着望着,她越发绝望了。 手里这信,都有作假的可能,公公婆婆的苍老却是真实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是什么样的痛苦使二老突然衰老成这样。 这一刻,凤鸣没有拿到信的欣喜,却如同置身于冰洋上的沉船。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冰洋,便只有沉船上的她。 一阵绝望漫过全身,她像沉船上的求生者,很绝望的望着眼前的人,很迫切的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到生的希望,却从他们脸上看到的都是绝望,一瞬间,她便被绝望给吞噬了。 此刻,凤鸣的世界里只有绝望两个字。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世界里灌满了绝望。绝望,只有绝望。 仿佛一瞬间,她所有的一切都坍塌了,她听到了天崩地裂的轰隆声,很猛烈的从她的内心深处爆发出来。 如果丈夫真的不在了,我还有什么活头。 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了! 有一个绝望的声音,从坍塌的轰隆声里跳跃出来,很刺耳的喊叫着。 她的身子慢慢下滑,没有去坐身后的小方椅,而是身子一歪,倚在门上,很艰难的将目光移动到信纸上。 “爸,妈,您二老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儿子有可能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儿子此时此刻能感同身受爸妈那个时候的悲痛欲绝,可不孝的儿子却无能为力能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从小到大,儿子总是很自信的把控着自己的一切,上哪所大学,与什么样的人交往,包括工作和婚姻,可面对死亡,儿子很拼命的与死亡抗争了,结果却是徒劳的。 爸,妈,咱们家是唯物主义信仰的家庭,可儿子面对死亡的时候,却遭遇了用唯物主义理论无法解释的现像。也就是说,人的命很有可能是有定数的,就像我们设置的闹钟,我感觉自己的命也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设置了。以前我自认为所把控的一切,估计也是被设置好的。 凤鸣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我面前说过一些我一直认为是迷信的话,我也总是说落她是胡思乱想。可儿子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才突然感觉凤鸣说的那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很可能是她过早的遭遇了用唯物主义理论无法解释的事情吧。 爸,妈,也许,死亡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的开始。如果因为我的离去,爸妈悲痛欲绝,那不孝儿子在另一个世界也会不得安宁。所以,当那个时刻降临了,爸妈为了另一个世界的儿子能安心,还请不要太过悲痛。 所幸爸妈还有姐姐、玉栋和玉荷,晚年不孤,否则,不孝儿子会死不瞑目。 所幸儿子事先已经知道自己将要离去,能安详的向父母写信道别。 儿子走之前,有很多话要和爸妈说,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首先,儿子要告诉爸妈,儿子从小到大生活的家庭是个和谐有爱的家庭。儿子的成长也没有什么遗憾,反而有太多的感恩。感恩爷爷奶奶那伟大的慈爱,感恩爸妈那伟大的教养,还有姐姐和弟弟妹妹的合睦友爱。 但儿子被迫要离开了,却有些事放心不下。 儿子担心爸妈太过悲痛欲绝。 儿子担心凤鸣太过悲痛欲绝。 儿子担心爸妈将我的离开全部怪罪到凤鸣身上,而对她做出些极端的事情。 直到现在,妈妈心里还在怨恨儿子与凤鸣的结合吧。可是,听爷爷奶奶讲,妈妈出身于偏僻的乡村,第一次进县城去百货商店买针线,碰上爸爸站柜台。爸爸一看到妈妈,就认定妈妈是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真爱。当妈妈买完针线要离开商店时,一向羞涩的爸爸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直接追出了柜台,大胆而迫切的询问妈妈的名字和住扯。当时爸爸已经定亲了,女方还是爷爷朋友的女儿。爸爸下班回到家里,向爷爷讲了他遇到妈妈的经过和感受,并提出退亲。爷爷奶奶当时是极力反对爸爸退亲的,因为爸爸定亲的女方是个有工作的公家人,还是出身于优秀的干部家庭,而妈妈当时只是个乡野的村姑。 可是,在爸爸的坚持下,爷爷奶奶最终不但尊重了爸爸的选择,还托关系给妈妈安排了工作。妈妈嫁给爸爸之后,也为这个家争得了很多的荣誉,每年全县供销系统内部的珠算大赛,妈妈几乎都拿第一。 爷爷奶奶生前经常在我们面前称赞妈妈,还说有一年,县里举行五大系统参与的珠算大赛,有供销社,商业局,粮食局,各大银行,妈妈竟拿了第二名,仅次于农业银行。 爸爸与妈妈的结合是完美的,因为得到了爷爷奶奶的理解和祝福。爸爸非常爱妈妈,这个妈妈心里最清楚。我出事之后,爸爸做为一家之主,做为一个大男人,他主动请了长假在家照顾我,却让妈妈能继续安心工作,为什么?那是因为爸爸尊重妈妈,爱这个家,而这种尊重和爱皆来自于他对妈妈那始终如一的情深。 儿子明白,妈妈和这个家,是爸爸的全部,爸爸再操劳也是幸福的。 妈妈,你知道吗,儿子初遇凤鸣,便认定她是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真爱。可儿子与凤鸣的结合,却没有得到爸妈的理解和祝福。 妈妈,不孝儿子认为,人生在世,什么都可以凑和,唯独婚姻不能凑和。 邻居,同学,同事,朋友,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等等,这些关系都可以马马糊糊的凑和,唯独婚姻是凑和不得的。 邻居不合,最多是房门一关,不相往来。 同事不合,最多也就是上班时间忍着,下班各回各的家。 同学不合,毕业了各奔东西,不再联系。 朋友不合,就更好办了,不做朋友,形同路人就是。 兄弟姐妹不合,那就平时少来往。 任何一种关系,只要不合,都有避开的途经和办法。即使避不开,也是半片小浮云,不会影响生活质量。 可婚姻就不一样了,夫妻二人下班必须要回到同一个家。 家呀,那可是人生的避风港,是遮风避雨的温暧之窝,是艰难离别中可以给人带来慰籍的宝地。可是,如果娶了不是自己心仪的女性为妻,凑和过日子,那一辈子将是如何的煎熬。如果婚后夫妻不和,一看到对方就闹心,一看到对方就想死,那家成了什么地方?那家就成了生不如死的地狱。 妈妈,我尊重凤鸣,我爱凤鸣,更爱这个家,如同爸爸尊重妈妈,如同爸爸爱妈妈,如同爸爸爱这个家。 当死亡的信号一次比一次强烈时,因为爱,儿子拼命与死亡抗争。可是,爸妈对凤鸣的冷漠,如同一剂诛心毒药,消减了儿子与死亡抗争的信心。 爸,妈,儿子坐轮椅之后,已经拖累爸妈和凤鸣了,你们都是我的至爱,咱一家人,相亲相爱多好,可爸妈为何不能善待凤鸣呢,如同爷爷奶奶善待妈妈一样。凤鸣也是人呀,她是二老的长媳,是儿子至爱的人。 爸,妈,儿子此刻在给二老写这封道别信的时候,还在与死亡抗争。可儿子心知肚明,一切抗争都是徒劳的,儿子的命仿佛被设置好的定数,无法挣脱这个定数。 儿子离开之后,爸妈不要太过悲痛,那会让另一个世界的儿子不得安宁。 不要让凤鸣参加我的葬礼,她看到我入殓的容颜,会承受不住。我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也是怕她承受不住。 爸妈要善待凤鸣,善待凤鸣,等于善待另一个世界的儿子。 …… 信没读完,凤鸣已泪流满面。读完信,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了。她最近只设想着在祭灶这一天的父母家里逮到丈夫,欣赏丈夫的惊喜,却从没有想到会在这一天见不到丈夫,更别说接受丈夫去世的事实了。 “不,不,不,这不是真的。”凤鸣像中了魔咒,语气缓慢的摇着僵硬的头。新笔趣阁 她泪眼迷茫,不停的自言自语。 “这不是真的,这根本就不是真的。是你们合伙骗我的,他是不是还在上海没回来?” 然后,她丢下信,缓慢而僵硬的转身向外走。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3章 爸妈不放心凤鸣,很担心的跟在她身后。 “大嫂!”玉莲上前搀住了凤鸣。 来到大门口,凤鸣的魔咒像突然解开了,清醒了过来。她吃惊的回头望着爸妈,望着身后,然后蹲在地上,撕心裂腑的号哭。???..Com 凤鸣用拳头拼命捶打着坚硬的水泥地面。 “大嫂别这样。”玉莲一只手紧紧抱住凤鸣捶地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的衣袖擦了一把凤鸣脸上的泪,哽咽说,“大哥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不定多心痛呢。” “凤鸣。”妈妈上前抱住了她。没结婚之前,她都称她为林会计,结婚之后,她虽称她为凤鸣,却叫得很生硬。这一次她喊她的名字,却很亲切,这让绝望中的凤鸣感到了一丝温暖。 妈妈抱着凤鸣,用衣袖擦着她脸上的泪。 “孩子,我们知道你心里苦,可人死不能复生,轩儿在天上要是看到你这么苦,他会更苦的。为了不让另一个世界的轩儿苦,我们必须好好活着。”妈妈很悲伤的说。 妈妈又说:“其实,我们心里更苦,不仅苦,妈心里还厌恶你,怨恨你。可为了轩儿,我们还要爱你……” 凤鸣知道妈妈此刻说的肺腑之言,她是厌恶自己的,甚至是深恶痛绝,可她为了儿子,还要忍住厌恶来爱自己。那可是她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呀,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呀,她能做到这个份,内心该是多强大呀。 妈妈又说:“你知道吗孩子,轩儿如果娶了另一个女孩儿,女孩儿的父母有能力提前将轩儿调离棉厂,进入行政系统,而不用等到三年的任期满,如果那样,这一切悲剧可能都不会发生,可他背着我们娶了你……” 原来,贾玉轩在省城学习的时候,莹莹的表妹耿艺瑶,有一次,她问贾玉轩,都快奔三十了,为什么还不考虑个人问题,贾玉轩回答说,在棉厂工作一直不是他人生的理想目标,他很去行政部门工作,等到了那一天,他会专注考虑个人问题。 耿艺瑶回到家,将贾玉轩的原话向父母说了,她母亲便给贾玉轩的妈妈打电话暗示,如果双方成亲家了,他们会很快将贾玉轩调离棉厂,进入行政系统,并调入省城。 妈妈的话让凤鸣想起了过往种种。比如说结婚当天,姐姐玉荷怒气冲冲的寻到老宅,说丈夫这辈子被自己给毁了,还有丈夫住院时姐姐玉荷推搡自己,说要不是自己,丈夫早调离了棉厂。自己一直认为这都是姐姐不理智,一时说的气活,没想到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对不起妈妈!”凤鸣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千古罪人。如果她是丈夫的父母,丈夫的家人,不可能对自己这么慈悲,她做不到,她有可能比玉荷更过分。 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凤鸣意识到了自己的罪过,突然给妈妈跪下了。 “对不起爸妈,都是我的罪过。”凤鸣泣不成声,额头叩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别这样孩子,你这是让轩儿苦上加苦呀。”一旁的爸爸很着急的说。 “大嫂快起来,你这样大哥会怨恨我们的。”玉莲上去搀住了凤鸣。 “听妈吧话孩子。”妈妈帮玉莲搀住了情绪激动的凤鸣,“快起来孩子,回来就好,咱安心过年,然后回学校读书,你放心,毕业之前,你爸会把你的工作安置好的。” 这个时候,玉栋和凤舞也从屋里出来了,二人站在爸爸旁边。凤舞望着跪在地上的凤鸣,嫌弃而又不屑。于凤舞来说,凤鸣活该如此,她就是这种贱命,如果她能幸福美满,那真是老天瞎眼了。 凤鸣知道这样一直悲哭会让爸妈更伤心,会让另一个世界的丈夫更痛苦,便止住了哭,站起身,一抬头,正好撞上凤舞那嫌弃的眼视。那一刻,她知道一切都回到了原点,凤舞高高在上,她眼里的自己是卑微弱贱。 不过,她毫不恐惧。因为她已经深知,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踩死脚下的蚂蚁,再卑微的人,也可以随意斩杀路边的野草。卑微的人,只在人这里卑微,在万物面前,却掌管着生杀大权,是万物之尊。 她也是万物之尊。既为万物之尊,就是来这世上是承受无休无止的磨难的。 于是,凤鸣强忍住悲痛,推开搀她的玉莲和婆婆,离开了这个的家。 一家人立即簇在她身后出了院门,见凤鸣推着自行车要走,而不是推着自行车进院里,玉莲上前拦住了她。 “大嫂,你这是去哪儿?回老宅吗?”玉莲问。 凤鸣摇了摇头。 “那你要去哪儿?快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婆婆在身后很严厉的说。 凤鸣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望向婆婆。 只见婆婆正注视着她,又一次说:“快回来吧孩子,和玉莲一起住。” 凤鸣以为出现了幻觉,那话好像不是从婆婆嘴里说出来的,而是周围的空气发出来的。可那慈母一样的话语明明就是从婆婆嘴里说出来的。她很感动,正要点头。突然看到婆婆身后的凤舞正冲她鄙夷的冷笑。 于是,凤鸣立即摇了摇头。 婆婆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说:“不想住这院,我让玉莲陪你回老宅。前些天,我把床铺都收拾好了,都是重新洗过的。” 婆婆说着,走到凤鸣跟前,拉住了她的手:“我给你学校打电话,学校说放假了,还以为你回老宅了,就让玉莲回老宅陪你,可你不在老宅,她又去棉厂找你也不在棉厂,莹莹说你在她家,妈这才放心。”。 凤鸣很愿意回老宅住,有玉莲陪着更好。但她此刻需要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待着,好消化丈夫去世的噩耗。 “我想一个人回哥嫂那里呆两天,过两天我回来叫玉莲陪我回老宅。”凤鸣说。 婆婆与身旁的公公相视一望,公公轻轻点了点头。 “好吧。”婆婆这才松开凤鸣的手,又说,“天黑,路上注意安全。” 玉莲一听,也松开了凤鸣的自行车把手。 于是,凤鸣推着自行力,缓慢的走出了县社家属区。 县社家属区与主街的这段路,还不是水泥柏油路,而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浮土荡漾,一脚趟下去,地上尘土便会飞荡。 凤鸣推着自行车,像个僵尸一样在夜暮的寒冷里挪动。 丈夫已经不爱她了,如果爱她,为什么她成为不了丈夫活下去的支撑。凤鸣的心里,有个声音这样质问。 即便他不爱我,可我离开他便活不下去。凤鸣的心里,有个声音回答刚才的质问。 突然,凤鸣支撑不住了,扔下自行车,抱住路边的电线杆大放悲声。冬天的夜晚,刺骨的寒冷,浮土轻飘的路上鲜有行人,偶尔有人路过,都是惊恐的绕开,凤鸣哭了十多分钟,有一个老太太走过来,手里提着一捆葱,蹒跚着来到凤鸣跟前。 “闺女,遇到啥事了?”老太太很同情的问。 凤鸣用衣袖擦干了泪,不理会那大娘,推起自行车就走。 那大娘一手提着一捆葱,一手拿着用纸裹着的几根麻糖,站在昏暗的浮尘里,怔怔的望着走远的凤鸣。 凤鸣回到哥哥家里,一路上哭了三次,每次都是突然支撑不住了,扔下自行车,或倚着路边的墙,或蹲在地上,或抱着电线杆,旁若无人的大放悲声,把心里的思念和悲苦哭出来,推起自行车再走。 过了春节,凤鸣去学校之前的傍晚,又去了丈夫的爸妈那里,家里正好只有爸妈在家。这一次,凤鸣与过去判若两人,她那呆板的神态,仿佛穿过很遥远的岁月那样深沉,她漆黑如夜的双眸里,那光芒不再跳跃锐利,而是深邃静谧。 她不再痛哭悲伤,但她浑身上下都流淌着痛哭悲伤。 “过明天就开学了,我就是想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凤鸣说。 凤鸣以为丈夫是割腕走的,因为丈夫只有割腕走才能自主完成,也基本保持仪容不损,他有刮须刀,也方便完成。而别的方式,他不容易做到。比如说,安眠药,他坐在轮椅上不能去医院弄到,如果能弄到安眠药,他会选择服安眠药走。至于说挂根绳什么的,他即便能做到也绝不会那样做,因为那于仪容太不雅观。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4章 妈妈指着小木椅让凤鸣坐,爸爸也倒了杯热茶放凤鸣在面前。二人对凤鸣都很友爱。 凤鸣也不客气,坐在小木椅上,端起热茶杯在手里来回倒着暖手。丈夫第一次对她说“我心意”时,就是倒了杯热茶让她暖手,她说不冷,丈夫便不收回那杯热茶,一直杵在她面前说“我心意”。这个冬天,这个春节,她便习惯倒杯热茶在手里来回倒着暖手。 “就那样躺在床上走的,早上你爸喊他他不应,进屋一看,他穿戴整齐躺床上走了。”妈妈说着,内心的失子之痛又被勾起,声音忍不住哽咽。 爸爸也在一旁抹眼睛。 凤鸣:“我是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走就走了,他又不能去医院买安眠药。” 妈妈:“是呀,说走就走了,好像他能做主一样。” 凤鸣:“没有割腕?” 妈妈和一旁的爸爸先是一怔,然后又一起摇头。 凤鸣:“我不信,他是不是趁爸不注意,出门买了安眠药?” 凤鸣这一提醒,妈妈赶紧望向爸爸。 “没有。”爸爸肯定的摇头,说,“他又不失眠,天天睡不醒,买安眠药干啥。我天天守着他,出去买个菜的功夫,他也去不了医院,附近也没有诊所。” 凤鸣那张精致深沉、静谧苦难的脸上,满是疑虑。 “怎么这么不可思议。”凤鸣说。 三人都沉默不语了。 过了一会儿,凤鸣打破沉默,又问:“他走时穿的什么衣服?里里外外穿的都如适吗?” “是他自己提前穿好的,我没有力气看,你爸知道。”妈妈说。 凤鸣又望向爸爸。 好一会儿,爸爸都不吭声。 “爸。”凤鸣轻轻叫了一声。 爸爸没办法,很痛苦的说:“蓝色呢子褂,是提前让我帮他给运好的,里面是一套蓝色西装,也是提前给运好的,西装里面是藏绿色鸡心领毛衣,毛衣里面是前两天买的白色衬衣,衬衣里面是贴身低领白秋衣。皮鞋是你姐给买的新的,坐轮椅上之后一直没穿,提前两天让我拿街上打了鞋掌。下身直筒裤也是蓝色的,比褂子深些,裤里面是和毛衣一样的毛裤,贴身的白秋裤和上边是一套。” 三个人又沉默不语了,空气里流淌着悲痛欲绝。 “唉,也不知他从哪儿弄了一条很长的白围脖。”爸爸叹息说,“一直拖到腹部。” 爸爸又不解的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他有围过白围脖。也不知他从哪儿变出来的。白衬衣和白秋衣秋裤是我陪他上街买的,皮鞋是玉荷给买的,一直没上脚,他几次都拿出来给我穿,我有的是鞋,哪用穿他的鞋,可那白围脖我从来没见过,真是邪门。” 凤鸣的内心世界像突然遭遇了裂变,她无法深沉了。 她当然最清楚那条白围脖,但她只字不提,怕爸妈怪罪那条白围脖太晦气。 丈夫走时穿那身衣服,在没遇到他之前的梦里就看到了,正因为那个梦,她才给丈夫打了一条长长的白围脖,她想让他和梦里一样穿戴。她一直认为那个梦是她幸福开始的预示,因为做了那个梦之后便遇到了丈夫,她一直认为那是个吉梦,预示着她美好幸福的开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做了那个梦遇到了丈夫,她的幸福之门打开了。所以,结婚之后她便也想让那个梦中丈夫的穿戴完全复制到现实丈夫的身上。尽管之前已经像发毒誓一样,说过几百遍八百年也不再捏毛衣针,可还是忍不住买了毛衣针和白毛线特意为丈夫打了那条长长的白围脖。 没想到,那条白围脖成了她幸福之门关闭的门栓。 她只想着,和丈夫结婚之后就抓牢了幸福,丈夫的家里再也折不散他们了,可没想到,那双无形的大手如此残忍。 凤鸣不敢在爸妈这里多待了,她怕自己失控。于是,她僵硬的站起身,离开了正被失子之痛给折磨的爸妈。 凤鸣回到学校,每逢星期五,她再也不会赶末班车回家了。每逢星期天,她再也不去图书馆了,而是一个人窝在宿舍里,回想以前有丈夫宠爱她的美好日子。回想着回想着,就支撑不住了,一个人在宿舍里大放悲声号哭一阵。 一个有风的中午,是礼拜天,凤鸣从图书馆回供销学院。在穿过供销学院与师范学院之间的大街时,凤鸣遇见了凤舞。凤舞好像在等凤鸣,一看到凤鸣便迎面走来,像迎春花一样微笑着,是外人看着很好看的那种微笑。凤鸣一看到她那种笑直出冷汗,赶紧把脸背过去,装做没看见。 “凤鸣。”凤舞笑盈盈的和凤鸣搭讪。 凤鸣一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无奈的把脸扭回来,望向她。 “你为什么不去死?”凤舞笑盈盈的问凤鸣。她声音很甜美,妩媚的表情像盛开的迎春花。 凤鸣惊恐的说不出话。 “你在这个世上很多余,你应该去死。你现在还不去死是不是怕死?”凤舞笑盈盈的说。 凤鸣僵化了,她内心世界的一草一木,一尘一土都僵化了。 “其实死也不是很难,比如说割腕,使劲一割,就疼那么一下。”凤舞风轻云淡的笑着说。 “滚!”凤鸣把前生的力气都用上了。 凤鸣的骂丝毫也不影响凤舞的笑颜如花。但她却突然的收了笑容,很虚假的惊恐说:“神经病。”然后很 虚假的逃掉。 这时,从凤鸣身后过来一簇人,很怪异的打量着凤鸣,又低声耳语着离去。 凤鸣迎着强势的寂风,无奈的仰望着天穹,伫立在无边无际的痛苦中。除了寂风和天空,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她放眼看不到丝毫的人烟。 美好和幸福不会重置,痛苦却一次次的被重置。她深知,都是那隐密的力量在操纵。 一个盛春的下午,凤鸣坐在教室里听课。春暖人乏,又是午后,伊老师在讲台上很认真的讲,学生坐在下面很认真的集体昏昏欲睡。那伊老师见状,也无心讲了,但也不便训斥学生,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全日制大学生,而是带薪上学的学生,有的学生比他这个中年老师的年龄都大。 可是,不讲课干吗呢,总不能干站着吧。 最近,财会学院出了一件女大学生考上大学之后,与家里定亲的男方退亲,和自己的学长谈上了,然后就回家退亲,那家里的男方便到学校领导那里反映,学校领导找女生谈了谈话,可恋爱自由,学校领导也没办法,那女生家里的男方便在学校里贴女生的大字报,搞得全校皆知,那财会学院的女大学生很快成了全校的名人。 伊老师有些传统,他认为女生做的不对。于是,为了活跃课堂气氛,他使劲敲了敲黑板,说道:“都别睡了,给大家讲个守信的历史爱情故事,提提神,怎么样。” 昏昏欲睡的学生都被敲黑板声惊醒了,纷纷调整昏睡的姿式,假装没有睡。 伊老师害怕学生换了姿式继续睡,趁着学生换姿式,赶紧讲他的历史爱情故事。 “《庄子·盗跖》有记: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 尾生的故事发生在春秋时期,他是鲁国曲阜人,为人正直,乐于助人,和朋友交往很守信用,受到四乡八邻的普遍赞誉。有一次,他的一位亲戚家里醋用完了,来向尾生借,恰好尾生家也没有醋,但他并不回绝,便说:‘你稍等一下,我里屋还有,这就进去拿来。’ 尾生说罢,悄悄从后门出去,立即向邻居借了一坛醋,并说这是自己的,就送给了那位亲戚。 后来,尾生迁居梁地,就是今天的陕西韩城南,在那里遇到了心仪的姑娘。两人一见钟情,君子淑女,私订终身。但是姑娘的父母嫌弃尾生家境贫寒,坚决反对这门亲事。为了追求爱情和幸福,姑娘决定背着父母私奔,随尾生回到曲阜老家。那一天,两人约定在韩城外的一座木桥边会面,双双远走高飞。黄昏时分,尾生提前来到桥上等候。不料,六月的天气说变就变,突然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下,淹没了桥面,没过了尾生的膝盖。为了信守承诺,他寸步离,被活活淹死…… 这个历史爱情故事,是伊老师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再就是抒发一下他对现在年轻人视爱情如儿戏的不满。 台下坐着的凤鸣是听不得关于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的,一涉及到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她就彻心彻肺的想念丈夫。 而伊老师讲的这个历史爱情故事,又涉及到有人殉命,凤鸣哪里承受得了,便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 众人寻声望去,见是凤鸣,便也见怪不怪了。因为凤鸣最近经常这样。 伊老师什么也不讲了,学生也不昏昏欲睡了,师生都低垂着眼帘,默不作声的听凤鸣痛哭,很认真的在听,伊老师讲课时学生都没有如此认真听过。 凤鸣痛哭了十来分钟,把心里的想念哭散了,这才止住了哭,擦干了眼泪,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伊老师又开始讲课了,全班同学再没一个犯困的。 而凤鸣的生活,经历了有丈夫宠爱的短暂繁华,又跌回到更深渊,更潮湿,更绝望的世界。有时候,她正与人交谈,会突然漠名其妙的嚎啕大哭。但周围人早已习以为常了。 过去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多绝望。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5章 那个盛春的早上,是慵懒的星期六,凤鸣睁开漆黑如夜的双眼,看到一缕阳光正从窗帘缝缭里泄进来。阳光里的灰尘,像大海里的咏者,正自由的浮动。 凤鸣伸出一条腿压在被子上,然后又向里翻了个身,抱被子于怀,微闭双眼,懒了会儿床,又翻身向外,仍然抱被子于怀,但没有闭眼,而是望着那缕阳光里的灰尘发怔。 望着望着,她突然感觉,那缕阳光如同一个世界,阳光里那熙熙攘攘浮动不止的灰尘,就如同熙熙攘攘的世人。 那人类生活的地球又是飘浮在谁室内的灰尘呢?她想。此刻,那个谁是不是也正躺在床上望着阳光里的地球灰尘发呆呢。 凤鸣不忍心再看了,她又翻了一个身,怔了一会儿,起床拉开窗帘,明媚的春光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而至,灌满了简易的宿舍。 宿舍里是两张上下铺,住着四个女生。别的宿舍都是三张或四张上下铺,是六人或八人间。凤鸣的宿舍是这供销学院里唯一的一间四人间宿舍,还是朝阳。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幸运,却不知这是丈夫贾玉轩事先托人特意安排的。 宿舍里的四个供销学院的大学生,算上凤鸣有三人都结过婚了。那两名结过婚的女生,昨天下午就提前回家了,因为昨天星期五。凤鸣在丈夫去世之前,也是每星期五下午都回家,风雨无阻。宿舍里唯一的未婚女生,她来供销学院上大学之后谈了个全日制的大学生男朋友,有了男朋友,如果礼拜天不约会就太浪费了。正是她出去约会时带门的声音把凤鸣给惊醒了。 凤鸣拉开窗帘之后,又坐回床铺上,披着被子倚墙发呆。 她的床铺是挨窗的下铺,她一个人窝在床上,望着一室的阳光,只感到迷茫和空洞,除了喧闹的阳光,她感觉整个世界都很安静。 供销学院的礼拜天,就是这样的安静。除了鸟鸣,阳光,及偶尔一个人走过,好像一个没人烟的小镇。 凤鸣喜欢这样的安静,喜欢这种热闹中的清静和孤寂, 比如说,繁华的都市里,一个人呆在只有一个人的家里,或者一个人坐在闹市的窗前看外面的纷扰,打开门便是热闹,关上门便是宁静,这样最好。差一点的就是有两个人的家里,那最好彼此不打扰,如同和睦相处的邻居。再比如,一个人坐在戏园的角落,看舞台上锣鼓喧天,看周围人的陶醉。 上小学和初一的时候,坐在最后排看全班同学的一举一动。 热闹中的清静,犹如俯瞰和欣赏,让人心中有数,有一种置身世外的清醒。所以,此时此刻,她一个人呆坐在宿舍里,肆意的思念丈夫。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她不喜欢偏僻的宁静和孤寂,那种无边无际的宁静和孤寂就像地狱。 小时候的村里,天一黑,除了天上的星星,整个世界都是漆黑一片。 偏僻的村野,关上门是一个人的宁静,打开门是整个世界的宁静,仿佛无底的深渊,犬吠鸡叫都是深渊里的呻吟,还有那些家长里短,谁谁这样了,谁谁那样了,那些声音每天都在村子里缠绕,如深渊里的诅咒和绳索,缠绕了几百年,诅咒了几百年。 再就是,偏僻的宁静和孤寂好像被放逐,被遗忘。 这个时候,凤鸣肚子饿了,可她不想出门,她舍不得这都市里的安静。 她想丈夫了,刻骨铭心的想。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凤鸣开始莫名的流泪。丈夫去世之后,她除了莫名的痛哭,还有莫名的流泪。 与丈夫相遇,到丈夫去世,这段美好的时光于她来说,如同繁华似锦的春天。享受了这段短暂的繁花似锦的美好,她已无法承受曾经的荒凉和孤独。 人的一生,都是在向往、得到和失去中度过。向往是为了得到,得到了是为了长久的拥有,而不是为了失去。但得到之后,最终还是要失去。历尽千辛万苦得到了,失去往往在眨眼之间。任何一种美好,终归都要失去。包括珍贵的生命,可我们还是要历尽千辛万苦去得到。因为这就是生命的过程。我们无法拒绝生命,因为生命是美好的。 上天补偿给她的美好,又统统收走了,一滴不剩,一丝没留,那些曾经拥有的美好,她自以为拥有了,却只是和她打了个照面,然后擦身而过,就像天体的物质运动一样,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渐行渐远。 如同隔在两个时空的恋人,期待了几个世纪,盼望了几个世纪,却只是在时空重叠的一瞬间,牵了一下手。 春天如此短暂,冬天如此漫长。 盼望如此漫长,相守如此短暂。 她又开始没有安全感了,感觉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她一个人赤脚走在荒野里,走在冰天雪里,走在黑暗的深渊里。 丈夫去世之后,她经常做恐怖的梦。在梦里,几乎都是小时候的遭遇,上一秒是家庭圆满有母爱有温暖的幸福生活,下一秒就是孤苦伶仃,恐惧害怕,又不知去往归处,非常彷徨无助。梦醒了会长松了一口气,还好那一切都是梦。可梦醒了又怎样,一切还是和梦里一样,没有安全感,一切都做不了主,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被那个无形的手持人类命运树叶的人掌控。 凤鸣想,此刻,他正手持人类命运树叶观看如蚂蚁一样的人类吧,他看到自己正莫名的流泪,肯定很得意。因为他要的就是这样。 她和丈夫在一起的美好岁月,卑鄙的他一定也看到了,肯定很嫉妒,才把她的幸福给收走。她想。 现在回想起有丈夫的美好日子,很不真实,如同做了一个美梦。 记得丈夫出事之前的星期六早上,那一天早上醒来,天已大亮,她侧身向里,置身于温暖里,似睡非睡。身后的丈夫也醒了,他慢慢翻过身来,伸过带着睡意的左手,很慵懒的在她胸前游动抚摸,就像婴儿在黑暗中醒来,闭眼张嘴寻找妈妈一样,盲目而迫切。 在他梦幻般的抚摸之下,她彻底清醒了,顺势抱住那只手。 “凤鸣。”他声音里是浓浓的惺忪和慵懒。 “嗯。”她软软的应着。 “你知道吗,我真想把你变成个坠子一样大的物什,栓在我的裤腰带上,让你寸步不离我。我忙的时候,你就待在我的裤腰带上,那里温度适宜,有我浓郁的气味。我闲的时候,就把你变回来,让你待在我的视线内,如何?”???..Com “不。” “为什么?不想时刻和我在一起?” “我要上学。” “好。我尊重你,尽管我想让你时刻都寸步不离我。但我始终尊重你的意愿。” 他说着,让凤鸣抬了抬头,右手从凤鸣颈下穿过去,两只手环抱着凤鸣,在她的胸前游动抚摸,像双胞胎在母亲怀抱里享受母爱。 “此刻,好想好想向你汇报工作。”他说着,把脸埋在凤鸣的脖子里,很贪婪的亲吻着,双手的游动抚摸也加快了速度和力度。 “嗯。”凤鸣也正有此意。她转过脸来,很渴望的迎合着他。 “要起床了,八点半有个会。”他说了声起床,收回了手,坐了起来。 她每次想起那个早晨,都很后悔,后悔没有在他坐起来的那一刻抱住他,坚持让他汇报完工作再起床去开会。 她每次想起那个早晨,都会莫名的流泪,笑着流泪。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是那种很绅士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去约会的室友回来了,忘了带钥匙。于是,她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泪,下床去开门,身上只穿着内衣内裤。 开了门,眼前站的不是室友,是一个身躯挺拔修长的大男人,西装革履,短碎的发型,略长的脸刮得干干净净,微微笑着,露出尖尖的虎牙。 原来是以前的统计老师,也就是那个很另类的梅老师。 此刻的梅老师是一身笔挺的浅蓝色西装,系着红色条纹领带,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以前那圣诞树倒立式的发型也换成了干净利索的短寸头。 人是衣,马是鞍。 梅老师以前的装扮,就跟个游击队员似的。这一换穿衣风格和发型,与以前判若两人,一副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正经人模样。 凤鸣很纳闷,梅老师都辞职这么久了,怎么会突然来敲她的宿舍门。 “梅老师?”凤鸣望着对方,是一脸的疑问。她虽然只穿着内衣内裤,却没有感到丝毫的难为情。 “是你丈夫让我来找你的。”梅老师很惊喜的打量着凤鸣。手里还握着折叠起来的信纸。 “玉轩?”凤鸣一脸的难以置信。因为她在祭灶那天已接受丈夫的死亡,正悲痛欲绝,不能自拔。 “嗯。”梅老师握着信纸的手指不停的揉搓着信纸。 “哦。”凤鸣的世界突然石破天惊了,就像被厚障重重包括,密不透风的世界,又突然云开雾散了。 “我就知道他没有死。”凤鸣眼里含着泪,脸上怒放着惊心动魄的激动和幸福。她不停的说着这句话,“我就知道他没有死,我就知道他没有死……” “不不,不是你想的这样。”梅老师有些不所所措的摇头。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6章 梅老师离开不久,外边又一次响起敲门声,凤鸣以为还是梅老师,也不开门,只是说:“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凤鸣,是我。”门外传来的是丈夫的声音。 犹如惊雷炸响,凤鸣以为是做梦。从丈夫让丁厂长打电话说去上海治病,到现在,她从来没有梦到过丈夫,现在终于梦到了。可窗外的阳光是如此的明亮,还有刚才梅老师找她,难不成都是梦。 能梦到丈夫,这也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她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房门,外边站的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 只见丈夫穿着长款的深落呢子褂,胸前垂着长长的白围脖。和她以前曾经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快进来。”凤鸣上去就抱住了丈夫的胳膊。 “这么晴朗的天,别老呆在屋里,我们出去走走吧。”丈夫也是久别重逢的欣喜,爱怜的给凤鸣梳理乱发。 梦里也有太阳? 凤鸣望向廊外的阳光,欣喜的想。 凤鸣松开丈夫的胳膊,欣喜若狂的上下打量丈夫。 “你的腿?”凤鸣突然想起了丈夫走之前是坐在轮椅上的。她蹲下来去抚摸丈夫的腿。丈夫在凤鸣蹲下之前便提起深蓝色直筒裤,里面露出了金属假腿。 “在上海大医院装的。”丈夫笑着说。 凤鸣还是蹲了下来,抚摸着丈夫的金属假腿,抬头望着丈夫,一脸的遗憾和痛苦。丈夫的容貌与走之前一样,依然俊弱,他看自己的眼神依然那么热烈温柔,流淌着爱怜的微笑。 她望着望着,双眼突然潮湿,哽咽说:“玉轩,如果这不是梦,该有多好。当时,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去上海大医院,装假肢呢,反正,是棉厂出钱。” “说什么呢?”丈夫弯腰扶起凤鸣,心疼的揽进怀里,从兜里掏出浅蓝色手绢,给凤鸣擦眼泪,“你现在还以为这是梦?” “嗯,如果这不是梦就好了。”凤鸣再也忍不住了,抱住丈夫是大放悲声。 丈夫二话不说,低头用热烈的双唇堵住了凤鸣的嘴。凤鸣呜咽着,慢慢止住了哭,丈夫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疼吗?”丈夫问。 凤鸣点点头。 “所以呀,如果是梦怎么会疼?”丈夫笑问。 是呀,刚才丈夫咬自己嘴唇的时候,她分明感到疼痛了。 “丧礼是假的?还有遗言?你爸妈,还有丁厂长都在撒谎?”凤鸣惊问。新笔趣阁 “你想呢?”丈夫反问。 “为什么要这样?”凤鸣想到自己被眼前的丈夫骗的好苦,生气的瞪视着丈夫,越想越气,瞪视了一会儿,忍不住捶打起丈夫。 这时,走廊上有人出现,是新一届的两名学生,凤鸣这才住手。那两名女生出现之后,直接上楼了,楼上是新一届的女宿。 凤鸣气得又开始撕扯丈夫。 这时,身后相隔三个门的宿舍门也突然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年轻的女性,她一看到凤鸣正和一好看清瘦的年轻男人在纠缠,赶紧缩了回去,但门却没关严,闪开的门缝完全够她窥探外边的动静。 现在,不止供销学院,整个大学都知道凤鸣没有了丈夫。那个曾经在珠算大赛中胜出的怪异女孩没有了丈夫。再加上凤鸣经常无缘无故的失常悲哭,在校园里凡是看到凤鸣的师生,都会忍不住行注目礼。只是,现在这注目礼与珠算决赛胜出之后的注目礼,完全是两重天。 “走,我们去走走。”丈夫说。宿舍门口的廊上可不是久别重逢的亲热之地,宿舍里也不是,万一同宿舍的同学突然回来,更难堪。 于是,凤鸣回房换掉睡衣,穿上蓝色三件套西装,敞开西装扣,露出里面的马甲和白衬衣,与丈夫的深蓝呢子褂和白围脖相呼应,就跟情侣装一样。二人手牵手去了懆场。 盛春的风,很浩荡的浪来浪去,凤鸣的长发束在脑后,像马尾一样随风飘荡。丈夫很享受的去梳理凤鸣那随风舞动的马尾发。 他认识凤鸣的时候,还是短碎发,像个美少年。从相遇之后她便开始留头,留的很辛苦,头上经常别着五六个发卡,刚刚扎起来的乱发很快就会挣脱掉束缚,散乱下来。那个时候,他经常用发卡给凤鸣卡头。 “什么书呀,把时间都忘了。”丈夫梳理了一下凤鸣耳边的乱发问。因为他曾听白杨说,凤鸣礼拜六在图书馆看书忘了时间,被管理员关到图书馆过了一夜。当时他好心疼好担心。 “还是史籍之类的。”凤鸣难为情的说。 贾玉轩:“就那么喜欢看史籍吗?” 凤鸣:“嗯。” 贾玉轩:“有什么收获吗?” 凤鸣:“当然有了。” 贾玉轩:“说说看。” 凤鸣:“以前不懂,现在看史籍多了,我感觉,历史是用来记载,是用来分析的,而不是用来评判的。因为后人根本就无法理解历史人物当时所处的时代,所面对的政局,所遭遇的事件有多么的恶劣。” “嗯。”丈夫笑了起来。因为凤鸣每次侃侃而谈之前,都要强调史书是用来记载,用来分析,而不是用来评判的。而她每次都是在评判那些历史人物。 凤鸣:“我们的教课书,有时候会对一个历史人物下定义,比如说,他是好人呀,他是坏人呀。他做的那件事情对,他做的那件事情不对。我感觉,从历史的宏观长河来看,一个历史人物,只要他不出卖郭家,他不欺压百姓,评判他好坏,都是偏面性的。” 贾玉轩:“说正题,谁呀?” “嗯。”凤鸣羞笑了一下,说,“比如说明末的魏忠贤。” 贾玉轩:“宦官?” 凤鸣:“嗯,好像是高中课本里的连升三级。” 贾玉轩:“好像是,你不是没上过高中,怎么知道那篇课文?” 凤鸣:“我哥上过高中,我看过他的语文书。” 贾玉轩:“哦。继续,魏忠贤怎么了,他那种人也有可圈可点的事情?” 凤鸣:“当然。还不小呢。” 贾玉轩:“说来听听。” 他喜欢听凤鸣侃史书上的事件和人物,因为凤鸣所侃的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和天下人共知的版本正相反,有不一样的新鲜东西。 “我问你,明朝为什么灭亡?”凤鸣问。 贾玉轩:“被北方的少数民族攻灭了,这谁都知道。” 凤鸣:“那是结果,这结果之前是有根源的。” “嗯。”丈夫很兴致的点头。他知道自己的老婆开始侃了。 凤鸣:“魏忠贤确实心狠手辣,但他大部份都是对官僚下手,很少去针对一无所有的老百姓。那一年河南洪灾,他下令免了河南的税收。他重农业,轻商业,他之所以对官僚下狠手,主要是对资本官僚下狠手。因为资本官僚一旦拥有了一定的资本,便举足轻重,一呼百应,能左右郭家的政局,削弱朝廷的力度,朝廷的力度便发挥不了作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让贾玉轩想到了老赦家,想到了曾经在棉厂主管前场的赦超杰。 “嗯。”丈夫非常赞同凤鸣的观点。 凤鸣:“我发现,历朝历代,一个郭家,一旦朝廷政.权的力度发挥不了,或者个人的资本能左右朝廷政.权的时候,这个郭家就开始衰败了,再苟延残喘一阵子,也就灭亡了。当然,也有式微之后中兴的,但最终还是重蹈覆辙,臣强帝弱,朝廷无力而走向灭亡。” 贾玉轩:“嗯。” 凤鸣:“袁崇焕知道吧。” 贾玉轩:“嗯,民族英雄。你以前说过他。被外敌离间,被不明真相的民众食其肉。” 凤鸣:“他就是魏忠贤一手提拔上来的。其实,我从史籍中发现,这个魏忠贤,他当时处在那个时代以及当时他所面对的政局,他只有那样做,才能延续明朝的生命,事实上,没有了魏忠贤,明朝也没有活多久。” …… 夫妻二人一路说着,来到懆场。 丈夫这是第二次来这所学校的懆场了。第一次来懆场是因为那个梅花桩当时老是缠着凤鸣来懆场打羽毛球。 今天的懆场比那一天要热闹,因为是礼拜六,因为阳光很明媚的缘故吧。 夫妻二人牵着手,在周围的注目礼之中,穿过热闹的懆场,不知不觉来到上一次梅花桩和凤鸣打羽毛球的地方,因为那地方人稀少,然后寻了一片草苹坐下。 丈夫很享受的望着晴空,伸出一只手,让那只手置身于阳光里。 “这尘世虽说只是个梦幻,却还是让人很留恋,因为有你。”丈夫说着,把那只置身于阳光里的手收回,去抚摸凤鸣那精致的五官。 “都尘世了?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凤鸣浅笑着眨了眨眼睛。 “老婆都众生了,丈夫当然要尘世了。这才是珠联璧合的夫妻。”丈夫说着,低头去吻凤鸣的脸颊。 凤鸣羞笑着,依靠在丈夫身上,手也不由自主的放在丈夫的腿上,预想着是隔着丈夫的深蓝色直筒裤子能摸到丈夫的金属假腿,可她摸到的却是有血有肉有温度的真腿。 凤鸣惊了一下,急忙掀开丈夫的裤腿,哪有什么金属假腿,那分明是健康的真腿。 “怎么回事?”凤鸣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丈夫很不解凤鸣的吃惊。 凤鸣:“你的腿?” 丈夫:“我腿怎么了?” 凤鸣:“不是装的金属假腿吗?” 丈夫笑了:“那是幻觉。” 凤鸣:“幻觉?” 丈夫:“这个尘世本来就是幻觉。”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7章 贾玉轩来到凤鸣的宿舍楼厅,望着那块“男人止步”的竖牌,立即止步了,然后来到旁边生活阿姨的工作室前,隔着窗口说,他要找二楼208房间的林凤鸣,让生活阿姨帮忙去喊一下。 那楼厅旁边的工作室有两个生活阿姨,其中一个便出门去了二楼,过了一会儿,又腾腾的跑下来,但她身后却没有凤鸣。 “她说你根本就不是她的丈夫,是个骗子,让我赶紧把你轰走。”生活阿姨对贾玉轩说。 生活阿姨又说:“可我明明记得你就是林凤鸣的丈夫,您两口是不是闹矛盾了?” “怎么可能。”贾玉轩尴尬的笑了。 两个星期天没有回去,凤鸣经历了什么?贾玉轩心想。 “你走不走?她让我轰你走。”那生活阿姨也笑着说。 “哦。”贾玉轩在尴尬之中,思维急速的动转,然后说,“阿姨,麻烦你再辛苦一趟,就说我贾玉轩要向她林凤鸣汇报工作,她就一定会见我的。” 那生活阿姨半信半疑的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便又转身上楼了。很快,便传来腾腾的下楼声,这腾腾的下楼声决不是那生活阿姨的,她刚才下楼时不是这种声音。 果然,随着脚步声迫近,凤鸣出现了,她还穿着睡觉时的秋衣秋裤,踏着棉拖。 “凤鸣,怎么了?”贾玉轩迎上凤鸣。当他去牵她手的时候,她却急忙后退,很惊疑的上下打量贾玉轩。然后上前来,蹲在地上,捋起贾玉轩的裤腿看。然后起身,还是一脸惊疑的打量着贾玉轩。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贾玉轩也紧张起来。 凤鸣还是惊疑的打量贾玉轩,然后又打量楼外的阳光,和旁边生活阿姨的房间,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楼梯口旁边的男人止步的竖牌上。 她的表情很复杂,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到这个世界里。 “是不是又做梦了?冷不冷?快回去穿衣服。”贾玉轩望着凤鸣一身的秋衣秋裤,觉得她刚睡醒。 凤鸣在极力的回想以前发生的事情,突然惊喜交加的上下打量丈夫。 只见贾玉轩穿着合体的长款藏蓝色呢子大衣,笔直的深色直筒裤,打了鞋掌了黑皮鞋,脖子上还垂着条长长的白围脖,腋下夹着黑色的公文包,锃亮的黑皮鞋,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盛春的阳光很热烈,从宽敞的大门里涌进楼厅。 贾玉轩站在楼厅里,他左肩膀以下正沐浴在热烈的阳光里。 凤鸣难以置信的望着丈夫。因为公公婆婆说过,丈夫走的时候,穿的就是这身衣服。 眼前的这个丈夫真是自己的丈夫吗? 如果是丈夫,他为何不惧阳光?可先去楼上找自己的那个丈夫,也是不惧阳光的。 “怎么了凤鸣?”贾玉轩望着一脸吃惊的凤鸣笑问。 丈夫又笑问:“是不是又做梦了?” “做梦?”凤鸣自言自语。 然后,凤鸣很茫然的打量周围,又看到了旁边立着的“男人止步”的牌子,便相信眼前的丈夫真是自己的丈夫。 于是,风鸣上去就扯贾玉轩的衣服。 “快把这身衣服脱了,扔掉,咱不穿这身衣服。”凤鸣一边扯贾玉轩的衣服一边说。 贾玉轩便主动把黑呢子大衣脱了披在凤鸣身上。 凤鸣一披上贾玉轩的大衣,才觉得很暖和很舒服。刚才确实很冷。然后,她把大衣翻过来,披在贾玉轩身上。 “我回去换衣服。”凤鸣说罢,转身上楼了。 贾玉轩望着上楼的凤鸣,感觉她太反常。前天中午才通过电话,当时在电话他不让凤鸣这个周末回去,这才两个星期没见面,她一定经历了什么。或者说遭遇了什么。 凤鸣下楼,一看贾玉轩又穿好了那件大衣,立即急了,上去就扯。 “我刚才不是给翻过来了吗,怎么你还这样穿。”凤鸣忿忿的说。 “你怎么了凤鸣。”贾玉轩顺势抓住了凤鸣的手,很牢牢的抓住。 那两个生活阿姨隔着这边窗口看着贾玉轩和观鸣,还低声说:“这小两口可是真生气了。” 贾玉轩不想被那两个生活阿姨观看,便将凤鸣扯到楼厅外。 “别闹了,赶紧跟我回去,有个很重要的饭局等着我们呢。”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说:“你有没有参加饭局的合适衣服?啊恩?如果没有,咱赶紧去买。” 凤鸣对丈夫的话无动于衷,而是难以置们的打量周围,打量丈夫,然后又拉起丈夫的手,是湿暖的,又蹲下来掀开丈夫的裤腿角看丈夫的腿,是健康正常的。 上天又把我的幸福还给我了?她这样想。 “我给你说话呢凤鸣,怎么跟没睡醒似的。”贾玉轩显然是不耐烦了。 “哦?什么?”凤鸣有些承受不了这突然而来的幸福。 “我要带你参加个饭局,你有没有参加饭局的合适衣服?”贾玉轩说。 凤鸣还以为是棉厂领导班子成员的饭局呢,很不在意。 “是在饭店吗?”凤鸣问。 “嗯,县招待所。”贾玉轩说。 “怎么突然跑那儿聚?平时不都在伙房聚吗。”凤鸣很不解。 “说什么呢,还没睡醒?”贾玉轩笑了,“县领导请的贵宾,怎么可能来咱棉厂的伙房吃饭。” “我不去。”凤鸣一听是县领导级别的领导聚餐,立即摇头说。 她才不想参加这样的饭局呢,她现在心里还恐惧不安呢,还纠结眼前是不是真实呢,她不知道现在是梦是幻,不知道眼前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因为青云禅寺的主持说过,凡是逻辑清晰,过程流畅,记忆犹新的梦,几乎都是现实的一种提前预兆。 “这个饭局必须参加。”贾玉轩强调说,“因为我负责接待的那个大商人有可能会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 凤鸣仰头望天,又望周围,再望向丈夫。 眼前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好像都是斩新的。 贾玉轩催促凤鸣:“别磨蹭了,赶紧走吧。” 然后,贾玉轩拉起凤鸣的手就走。 “好吧。”凤鸣很被动的被丈夫牵着走。 于她来说,在这个尘世中的有形物质身体的所有运转,活动轨迹,她是拗不过丈夫,也不是拗不过,而是心甘情愿的言听计从,她的物质身体是围着丈夫运转的。 尽管凤鸣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参加县领导饭局,可为了她的贾玉轩,她也只好违背自己的意愿,配合贾玉轩了,那也只好去选购能出席重大场合的高档衣服了。M..coM 现截布料量身定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二人只好去逛市里的成衣店,却没有选中一身合适的,又去逛市里的百货大楼,最终选了一套浅色套装。 套装显得端庄,浅色又显得活泼。端庄活泼,是贾玉轩帮凤鸣选的,但凤鸣不是太喜欢,因为她喜欢深色衣服。这样显得成熟,显得老成。但贾玉轩喜欢她穿这套衣服,说夏天穿浅色的合适,于是,她便选了这套浅色套装。 可她实在不明白,丈夫为什么要带她参加县领级别的饭局。 她隐隐约约的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丈夫好像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在电话中告诉她,让她那个礼拜天不要回去了,因为他没时间陪她,而是被领导指派接待一个从南方回来的大商人,他还在电话中还说,估计要一星期的时间。 那么久的事情,怎么到现在才续上,那中间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凤鸣问。 “什么?”贾玉轩反问。 “那个大商人。”凤鸣说。 是呀,那个大商人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有可能会给凤鸣带来意外的惊喜。 因为贾玉轩怀疑那个大商人有可能是凤鸣的亲生父亲。但只是怀疑,此刻,贾玉轩也无法给凤鸣细说那个大商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有让凤鸣参加饭局之后,看后续发展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8章 贾玉轩为什么怀疑那个大商人是凤鸣的生父呢?这事还得从头说起。 那一天,贾玉轩接到王县长秘书的电话,说让他赶紧去县单位,还说王县长要见他。 贾玉轩一听王县长要见他,丝毫不敢耽搁,放下电话就直接开车去了县单位。 “是这样的贾主任,事情有些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王县长笑着说,“嗯,县领导班子商议了一下,决定把你从棉厂调到县单位办公室,职位是办公室主任,这你没有意见吧贾主任?” 哪会有意见呢,这让贾玉轩很称心如意,他在棉厂的三年任期再有半年多就满了,正好有离开棉厂的打算,现在能提前调离,这可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如果现在能直接调到县单位办公室,就不用家人辛苦活动了。 “感恩王县长提拔也还来不及呢,玉轩哪有什么意见。”贾玉轩赶紧起身,向王县长致谢。 “坐坐。”王县长赶紧示意贾玉轩坐下,说,“调动的事情,星期一就立即着手办,但你从现在开始,就直接在县单位办公室工作。” “好的。”贾玉轩点头说。 但他心里是既惊喜又纳闷。 惊喜的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跳出了供销系统,还是高高在上的县正单位办公室主任。纳闷的是,为什么?他不相信天上掉馅饼,可此刻确实掉了。都说天上掉的馅饼有毒,眼前掉的这个馅饼有没有毒? 工作关系还没调到县单位办公室,他就可以提前来县单位办公室工作了。 为什么? “是这样的贾主任。”王县长知道贾玉轩心里除了惊喜更多的还是纳闷,又笑着说,“最近全县有个招商项目,就是动员这个县籍在外经营的成功商人回家乡投资,助力家乡腾飞的项目,这个你应该也知道。县领导班子成员分的都有任务。我负责的有个大商人名叫叶林香,他实力很雄厚,是咱县子首乡人,我电话里和他勾通的时候,他一口就答应了,不带丝毫犹豫的。” 王县长又说:“这有点反常,因为动员那些在外经营的县籍商人助力家乡,顾名思义,那就是让他们为家乡出钱出力的,他们肯定先想到他们自己的利益,不会轻易答应的,可这个叶林香,不带犹豫的,立即就答应了。” 贾玉轩在专心致志的听,说实话,他也感到那个叶林香很反常。 “你和他什么关系?”王县长笑问。 “谁?”贾玉轩问。 “叶林香。”王县长说。 “我不认识他。”贾玉轩说。 “他是子首乡的,那你有没有和子首乡的人有关系的?”王县长笑问。 “哦,我老婆娘家是子首乡的。”贾玉轩如实说。 “这就对了。”王县长笑了起来,是笑出声的那种笑,然后说,“他要回乡考察,指名道姓的让你贾主任负责全程接待,还要求接风宴上你带家眷参加。” 贾玉轩很纳闷,难道叶林香与岳父家有亲戚关系? 王县长又笑着说:“正好,县办公室主任要去子首乡主持全面工作,林老板一提你的名字,我就决定把你调过来,这样接待叶老板就名正言顺了。” 王县长又笑着说:“叶老师提出让你带家眷参加他的接风宴,没问题吧?” 王县长又笑着说:“你看贾主任,现在县正府好不容易联系到了子首乡那个成功商人,他也很愿意响应咱县的号召,投资家乡。既然他在电话中提出让你带家眷出席他的接风宴,到时候你就带上妻子配合一下。” 这一刻,贾玉轩心里没有了惊喜,他只觉得很烦感。这是从认识王县长以来,他第一次对王县长有了反感。 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果然有毒。 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调到县单位办公室,原来是用老婆出席那个大商人的接风宴交换来的,那他情愿还待在棉厂,待在供销系统,去他的县正府办公室主任吧。 “我已经派车回去接我的家眷了。”王县长又一次强调带家眷。 王县长又说:“目前,在这个项目中,县领导班子联系的所有在外外营的成功人士,也只有这个叶老板同意投资家乡。所以,对于他的要求,我们要尽量满足,咱带家眷参加接风宴也很正常,是不是。” “哦。”贾玉轩只是呼了一声,并没有保证他会带家眷,而是赶紧岔开了带家眷的事情,说,“都说叶落归根,这叶老板大概也是上了年纪,想回故乡投资吧。” 贾玉轩这是在探听那个叶老板的年龄。 “什么上年纪,他还不到四十岁,据说他离家去南方撞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王县长说。 “他是经营什么的?”贾玉轩问。 “小孩儿玩具。”王县长说。 王县长又说:“事情有点急,他下午四点多的班机,你赶紧回去把棉厂的工作给交待一下,带车去接机。” 贾玉轩出了县单位,没有直接回厂,而是去了县一中,找到大舅哥林凤翔。 “子首乡有个叫叶林香的人,你知道吗?”贾玉轩问凤翔。 “当然知道,在南方办厂,很有钱。”凤翔说。 “你们家和他什么关系?”贾玉轩问。 “没关系,他家是扎纸活的,十里八村谁家有白事,都请他家人扎纸活,都知道他。我小时候,他还没去南方,我家近门办白事,就请他去家里扎纸活,我还见过他。”凤翔如实说。 贾玉轩知道了岳父家与那叶老板并无亲戚关系,他回到棉厂,给凤鸣打了个电话。他打电话可不是让凤鸣准时回来陪自己出席叶老板的接风宴,而是交待凤鸣,这个礼拜天不要回来了,因为他不在棉厂,他要参加县正府的接待应酬,最近一段时间都有可能不在棉厂。 他知道这件事凤鸣会言听计从的。 可是,当贾玉轩接到了叶林香之后,面目睹了他的容颜,便后悔没有让凤鸣回来参加他的接风宴了,因为那个商人的容貌与凤鸣的容貌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一看到叶林香的容貌,贾玉轩的世界瞬间石破天惊了。 只见他高高的额头,稍深的眼窝,那眼窝里的双眼,黑睛大于白睛,漆黑如夜,那人中深长,棱角分明,如雕刻出来的一样。他方圆的下巴,也如雕刻出来的一样…… …… 这是一张精致的五官,精致如凤鸣的五官。 更确切的说,更更确切的说,二人从年龄上来说,凤鸣的五官如同从他的五官上临摹下来的一样,一模一样。如果说是父女吧,叶林香太年轻,如果说是兄妹吧,也不可能,因为去世不久的岳母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儿子。 从表面现像来看,没有亲情的两张五官,竟然一模一样。 那一刻,贾玉轩恍然大悟,如醍醐灌顶一般,知道叶林香为什么在电话中提出让他贾玉轩带妻子参加他的接风宴了。 二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个不被外人所知的心酸故事,还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心酸故事。贾玉轩心想。 在接风宴上,叶林香对贾玉轩特别上心,不时打量贾玉轩,贾玉轩在饭局中的反应他也特别关注,贾玉轩稍微咳嗽一下,稍微有些风吹草动之类的他就立即望向贾玉轩。 当然,叶林香对贾玉轩的反应,接风宴上的其他领导都看得一清二楚,包括王县长。 本来,王县长当时对贾玉轩没带家眷还很不高兴,因为好说的一起带家眷,王县长带了,贾玉轩却没有带。不过,在接风宴上王县长见叶林香对贾玉轩如此重视,他丝毫也不敢对贾玉轩有不悦之色了。 接风宴结束,王县长让贾玉轩送叶林香去房间。 叶林香的房间是个套间,卧室外边是会客间。 贾玉轩把叶林香送到房间,给他冲了杯茶水,很恭敬礼仪的聊了几句,他估摸着王县长还没离开,因为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请示,他便离开叶林香的房间,寻到了王县长,开始向王县长请示工作。 “王县长,我想明天上午去市里接我老婆回来,明下午准备一下,等过明儿,也就是星期天中午,我和我老婆做东请叶林香,挽回一下今天我老婆没能参加接风宴的遗憾,您看可以吗?”贾玉轩向王县长请示说。 “可以呀。”王县长显得特别高兴,赶紧说,“不过,只是以你们夫妻的名义请,为的是让叶老板高兴,这费用必须算在招待费里。” “行,听您的。”贾玉轩说。他要的就是王县长这句话。 今下午他带车带人去机场接叶林香的时候,王县长见他没带老婆,脸色很不好看。当时,贾玉轩赶紧解释说,他给自己的老婆打电话让她赶回来,老婆说要参加一个大赛,实在回不来。但贾玉轩的解释却没有改变王县长的不高兴。贾玉轩接叶林香回来的路上,贾玉轩在车上也是那样给叶林香解释的。叶林香一听,问凤鸣是不是参加的珠算大赛,贾玉轩立即顺着叶林香的话意说“是”。贾玉轩接叶林香回到县招待所,王县长率众在县招所大门外的路上迎接,接待礼仪结束,进入餐厅,在接风宴上,王县长当时也向叶林香重复了贾玉轩的解释,说贾玉轩妻子因为参加大赛回不来。当时,叶林香立即说:她要参加珠算大赛,那可不能耽误。 当时,谁都看出来叶林香之所以对贾玉轩重视,皆因为他的妻子。 王县长一听贾玉轩说明天要去市里接老婆回来,当然高兴。 贾玉轩见王县长很赞同,便又请示说:“那您和师娘一定要作陪,否则,就没意义了。” 他口中的师娘就是王县长的妻子。因为他初见王县长的妻子,很礼仪的说,我是王县长提拔起来的学生,就称您为师娘吧。所以,整个接风宴的过程,他都称王县长的妻子为师娘。 贾玉轩送王县长等人离开招待所,又折回到叶林香的房间。 “叶老板,我妻子没有参与您的接风宴,我真的很抱歉。”贾玉轩恭敬有礼的说,“您看这样行不,我明天上午去市里接我妻子,我们准备一下,过了明天上午,我和妻子请您用餐,王县长带家眷作陪。” “好啊。”叶林香激动的像个孩子似的站了起来,“我正好想去你们家看看呢。” “哦,不是在我家请,还在招待所。”贾玉轩很歉意的说,“主要是我家不方便。” “不方便吗?不就你和凤鸣住老院嘛。”叶林香意味深长的笑说。 “哦。”贾玉轩尴尬了,“这您都知道?” “我有个下属去过你家,还是晚上去的,他是请你为他儿子安排工作的。”叶林香笑说。 叶林香又笑说:“既然有王县长夫妇作陪,还是招待所最合适。” “好,听您的。”贾玉轩尴尬的脸上有些发热。 这个时候的贾玉轩已经严重的意识到,商人想见自己的老婆,绝没有恶意,而是一种亲情的向往和期待。 “王老板,听王县长说,您和我妻子是一个乡的?”贾玉轩问。 “是呀,是老乡。”叶林香笑说。 “既然是老乡,见面的时候,我妻子就不能像我这样称您官称,请问我妻子应该怎么称呼您?”贾玉轩很礼仪的笑问。 他这是在探问眼前的叶老板与自己的老婆是平辈还是长晚辈。wap..com 叶林香不假思索的说:“叫叔吧,我比林青山年轻的多。” 贾玉轩便越发的怀疑眼前的叶林香就是凤鸣的亲生父亲。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399章(1) 夜深了,叶林香还没有丝毫的睡意,即将见到亲生女儿了,他的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一年的腊月,那个腊月的一天下午后晌,他一如既往的去了要不群的饭店。 要不群的母亲是镇小学的校长,父亲是村支书,要不群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方开了家饭店。饭店的后面有个干净的小院落,与饭店相通,每逢客人多的时候,饭店里盛不下,就会安排在那干净的后院。慢慢的,特殊身份的人来用餐会主动要求去后院。 要不群有个朋友叫李庆民,是林青山的四舅哥,他会些武功,要不群出面给他张罗了十来个徒弟,下午后晌或者晚上跟李庆民学武术。 叶林香的妈妈去世之后,他高中没毕业就被迫辍学了。为了缓和辍学之后的失落和痛苦,每到下午后晌他会去要不群的饭店后院看练武。 那天后晌,他从爷爷的纸活店里出来,又习惯性的去了要不群的饭店里。 要不群有很多朋友,都是附近村里有头有脸的体面人。 那天下午后晌,他去要不群的饭店里,后院没有练武的,要不群正和几个朋友正打麻将,他坐旁边看热闹,兼临时杂役。快五点多的时候,麻将结束,赢的一方请客,赢钱的人就在要不群的饭店要了菜和酒。 当时,他这个跑腿也坐酒桌上喝了几杯。 正喝呢,李庆民突然气冲冲的跑店里了,把要不群从酒摊上叫了出去,但两个人的对话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妹妹活得真窝囊,让人寻到门里欺负。”李庆民抱怨。 “你这哥咋当的?要那身手有啥用?”要不群说。 李庆民:“县一中的学生,女的,缠上我妹夫了,今天寻到家里来了,让我姐离婚。” 要不群:“这有啥,来到咱的地盘上了,拉出去直接扒光衣服算了,看她要不要脸。” 李庆民:“是啊,不是小妹拦着,我早回家找几个泼妇去收拾她。” 要不群:“你小妹太善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李庆民:“我妹说她娘家人厉害。” 要不群:“那你妹夫啥态度” 李庆民:“他今天不在家。” 要不群:“那就这样算了?” 李庆民:“小妹说先稳住她,到天黑,在她回去的路上收拾她,反正天黑她也认不出。” 要不群:“咋收拾?收拾她就能挡住她缠搅你妹夫了?我看还是找个人娶了她,她就再也不缠搅你妹夫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要不群:“哎,她长啥样?” 李庆民:“人倒是不丑。” 李庆民又说:“谁娶她?你我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 要不群又来到酒摊前,环顾在场的人,突然把叶林香从酒滩上叫出去,然后把李庆民妹夫被一中女生缠搅的事情说了,说让他帮了一下李庆民。 “是不是少女思春?”当时叶林香笑着说。他这是第一次喝酒,喝得满脸通红。 要不群:“那女生家是县城的,庆红现在正稳着她,等天黑透了才让她滚,你在她回县城的路上去收拾她吧。别天天来我店里白吃白喝,也干点实事。” 要不群又说:“我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庆民说她长得也不丑,你整天无所事事的,也不丑,去收拾了她,把她给收拾成你自己的媳妇儿。” 叶林香当时刚辍学,心中苦闷,再加上母亲的去世,他的世界是一望无际的绝望,当时又喝了酒,被要不群一顿说,还说他白吃白喝,让要帮李庆民的妹妹。 他体内的酒精正发作,便很江湖的拍拍胸脯。 “好,我现在就去半路上等她,帮庆民哥收拾她。”叶林香说。 他说罢出门而去。刚出门,他又立即折回来, “庆民哥,我不认识她,走碰头我也不认识她,咋收拾她。”他问。 李庆民:“她叫崔玉环,细高个,两条长辩子,围了条绿围脖。上身穿个蓝色的迪卡短大衣,短大衣里面是红绿黄的方格子罩衣。她回县城必走的路就是你村东五里那条路。你喊她崔玉环她肯定答应。她一答应那就是她了。” 他保证说:“好咧,这事交给我吧。” 他说罢出门去了。这一次出门,再也没有折回来。要不群和李庆民他们也根本不把他的话当真,毕竟是醉话,又是从少年口中说出来的。 可他真那么做了。他蹲在女生回县城的必经之路上,一个麦秸场,将麦秸垛挖了一个大洞窝,天黑透的时候,那女生也没有出现,他都等不及了,差点窝在那个麦秸洞里睡着,正要回家时,有个黑影从林家村的方向出现了,他也不敢肯定是她,就斜靠在路边的树杆上等,心想:如果是她,就收拾她,如果不是她,他就直接回家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还真是她,一叫崔玉环,她立即答应了。 天正黑透,天冷得都栓不住个狗,当时,正是冬天的晚饭点,黑灯瞎火的路上,也就他和那个女生。 他说:“崔玉环,我警告你,以后不要再缠县一中那个老师了。” 女生:“你是谁,管你啥事。 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女生:“滚你妈的去。” …… 两个人越说越冲,他便把那女生拖到麦秸场的麦垛里,就是他之前掏的那个窝洞,给办了。 完事了,他拿出打火机照明,看清了女孩儿的相貌。那女孩确实很清秀,又这么修长的身材,这多好的女孩儿,怎么偏偏喜欢李庆民的妹夫呢。 “你长这么好看,为啥缠着一个有妇之夫不放?”他问。 “不为啥。我就是要嫁他。”她说。 “别缠他了,听我的劝,缠他没啥结果,缠到最后吃亏的还是你。”他说。 “要你管,我要去公安局告你这个强奸犯。”她说。 “我娶你。”他说。 “呸,我才不嫁你这种胎毛没退的黄毛小子。”她说。 “我是黄毛小子?那你是啥?我今年十八,你才十七吧?”他说。 他又说:“黄毛小子配黄毛丫头不是挺般配的。” 他又说:“听我的话,别再缠那个老男人了,我办了你,我对你负责,正月我就让家里人去你家提媒。” 他又说:“你家是县城哪条街的?” 他又说:“我家是子首村的。” 他又说:“我妈虽说走的早,但我奶奶身体很结实,你无论给我生多少孩子她都会给我们看大的。” “做你妈的狗梦吧,天下男人都死完了我也不嫁你。”她骂。 她又说:“我情愿嫁给林老师吃糠咽菜,受苦受穷,我也不嫁给你。” 她又说:“你等着蹲监狱吧强奸犯。” “你要不听我劝,执意要去告我强奸,执意要去缠着那个有妇之夫的老男人,那我也对你不客气了。反正办你一次也是强奸犯去蹲监狱,办十次也是强奸犯去蹲监狱,我今晚可要全力以赴的办你了。”他说。???..coM 他也说到做到,从晚上七八点一直办到凌晨。麦秸垛里很暖和,农村人冬天都会用床单缝起来装麦秸铺在床上取暖过冬。他身上还装着军大衣。 腊月的天,天冷的咯吱咯吱响,大半夜的,这个时间点,村里的街上估计也没有一个人走动,更别说荒郊野外了,他也毫无顾忌,很是肆意的办她。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他才放她回家。 他将军大衣给她穿上,他自己挨着冻,一直送到她县城外,才从她身上扒下来军大衣,穿在自己身上,很不舍的抱着她亲了亲,才扭头向家的方向奔跑,不带喘气的,一直奔跑。 办她的时候,他毫无顾忌,送她回家的时候,他也毫无顾忌。当往回奔跑的时候,才开始害怕。他后悔告诉她自己是哪村的,他以为那女孩一定会去告他。 这回监狱是蹲定了。他想。 可他不想蹲监狱。太傻了,强奸了别人又告诉人家自己是哪村的。 不能蹲监狱,一蹲监狱这一辈子就毁了。 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拼命往家奔跑。 他感觉那女孩儿没有回家,而是打夜去公安局告他了。 他感觉公安局正在来抓他。 他气喘吁吁的跑到家里,因为恐惧,因为怕蹲监狱,他连夜收拾了东西,离家出走了。他决定去南方撞荡,因为南方暖和。这大冷的天,只有去南方才不挨冻。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0章(2) 他的爷爷是做纸活的,也就是丧事扎纸匠。这几年改革开放了,便在镇上经营着一家纸活店。他爷爷有两个儿子,他父亲排行老大,他的父亲和他的叔叔都很厌烦他爷爷的扎纸活手艺,因为纸话都是和白事打交道的,嫌不吉利。所以,兄弟二人尽量躲着爷爷的纸活店,更别说继承扎纸活的衣钵了。 倒是他,在上学的时候,一放学就往爷爷的纸活店里钻。 他钻到爷爷的纸话店并不是喜欢扎纸活,并不是想继承爷爷扎纸活的衣钵,而是想蹭爷爷手里的活便钱买他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比如说,学习用具,买放学之后玩的琉璃弹球,买小人书……反正等等吧。 他往爷爷的纸活店钻的时间久了,爷爷会让他帮忙干些活儿。 刚开始帮爷爷干活的时候,都是帮忙归整一下杂乱的店铺。时间一长,爷爷便让他帮忙干一些高难度的活儿。比如说,给纸活上色涂彩,给摇钱树上的钱枝串钱。 刚开始给纸活上色涂彩的时候,都是给纸房纸马和铭金楼涂色,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试着给纸人描眉画鼻。再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给纸人画眼点睛,再时间一长,爷爷就让他给纸活画完整的五官。 他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开始对画画有了兴趣,课余时间也会涂涂沫沫的画着玩。 他上初二那一年,美术课开始学素描,画物体的时候用上了几何中的透视。因为他有画画的基础,再加上初中美术课中的理论和几何透视,他画出来的画,常让同学惊叹不已。 等他上高中的时候,爷爷纸活店里的纸人几乎都是经他的手画眼点睛,画鼻描唇的。他画的纸人,也是栩栩如生。 他上高中那一年的秋天,妈妈难产去世了。 妈妈一去世,他被迫辍学,帮爷爷经营那家纸活店。 他家的纸活店离要不群的饭店不到二十米,又都是同一个队的,纸活店打烊之后,便常那饭店后院看练武,结果,那一天傍晚就撞上了那件事。 他来到南方的城市,进了一家玩偶厂上班。 那玩偶厂是家庭作坊式的,在郊外搭的简易棚,几十名工作在简易棚里手工劳作。丈夫负责生产,妻子负责销售。 他刚那家作坊式玩偶厂的时候,干的是最粗重的活,就是搅拌和匀玩偶的胎泥,就像蒸馍和面一样,是个体力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老板将各种原料按比便配制好,他负责倒进一个容器内进行搅拌和匀。 他心里藏着天大的心事,那就是总担心派出所正在全.国通缉他。所以,他平时除了睡觉吃饭,就是干活,好像有劳作病似的,好像中了干活的魔咒一样。 除了干活,很少说话。 他在玩偶厂干了几个月之后,老板忙不过来时,就把胎泥的配方给他,让他全权负责胎泥的配料及胎泥搅拌成形。 如此一来,他便学会胎泥配料了。 有一次,因为胎泥原料的不全,他去上色车间寻老板,老板正在上色车间训斥一名上色工。 这是他第一次来上色车间,说是上色车间,也就是几间简易棚。 一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产颜料,他突然激动起来。因为他从小就在爷爷的纸活店里帮忙,给那些纸人画五官。 玩偶厂的玩偶,都是偏向卡通式的,比画纸人更容易。 于是,他从一个上色工手里要来刚从模型里取出的玩偶,刷刷的上起了色,然后又添了五官,这一神奇的过程正好被老板看到。 老板有些难以置信。因为他上色的五官,非常流畅曼妙,是厂里那些上色工所达不到的。 于是,老板不再让他去胎泥车间劳作了,而是让他担任设计室的主管,兼上色车间的负责人。 这才是他真正的特长。 因为他的特长得到了真正的发挥,三年之后,那个作坊式的玩偶厂成了当地的明星企业,也是当地的模范纳税企业。 老板的老婆是专门跑销售的,厂子一办大,老板便不想老婆太辛苦,就高新聘请了一位销售经理。 这个销售经理和他来自同一个县,是公家单位的退休人员,退休之前就是专门跑销售的。销售经理来到厂里之后,跟老板娘跑了几个月的销售,老板娘便慢慢的把厂子的销售业务交给了那个销售经理。 他得知销售经理和他是同一个县之后,很是恐惧,还以为那销售经理是便衣警察专门来追缉他的,一直不敢向那销售经理透露自己的身份。直到一年之后,他才对他放下警惕,如实相告说自己和他是同县的老乡。 只是相告是同县的老乡,他却只字不提自己的真实姓名和住址。 两个人都是同吃同住厂里,每逢那销售经理在厂里的时候,他就与销售经理套近乎,向他打听家乡的事情。 “咱县县一中有个叫林青山的老师,一直被一个女生缠着,你听说了没有?”他有目的的问。 “咋没听说,人人皆知的事情。”销售经理说。 “最后咋着了?”他有目的的问。.c0m “还能咋着,俩人过一块了。”销售经理说。 “俩人过一块儿了?”他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一块儿能中,那女生生了他的孩子。”销售经理说。 “生了他的孩子?那林青山家里的老婆咋办?”他难以置信的问。 “他老婆难产死了。”销售经理说。 “哦。”他心里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逃亡的这几年,他虽说无时无刻的担心派出所追捕他,但内心深处,还有对那个女生的深深爱恋。那是他的第一夜,也是那女生的第一夜。逃亡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忘记她。 可她现在是林青山的老婆了。 “那女生走夜路被欺负的事儿最后咋着了?”他有目的的问。 “啊?走夜路被欺负?谁?”销售经理惊问。 “和林青山一块过的那个女生?”他说。 “她被欺负了?”销售经理还一脸的吃惊。然后又自言自语,“咦,真大的事儿我咋没说?” “那可能我是搞错了。”他心里涌过一阵欣喜,又赶紧自圆其说,“可能是和这里发生的那种事情搞混了。” 于是,他便知道,那女生只是嘴上强硬,口口声声说要去公家单位告他,实际上并没有那样做。大概她认为那样做了,名誉坏了,就不配纠缠林青山了吧。 如果那个女生并没有告发他,那他便平安无事了。因为除了那女生,没人知道他对她干的那件事。他虽说在要不群和李庆民面前扬言要去收拾那个女生。可能在他们眼里他也只是说大话而已。 他隐姓埋名逃亡的这些年,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于他慢长的人生来说,只是一场虚惊。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1章(3) 他和销售经理那次淡话的那年腊月下旬,他怀着如履薄冰的心情回家了。 进入腊月中旬的子道村,主街上天天都是集市,出售年货的摊贩和采购年货的村民,每天都将子首村的主街给堵得水泄不通。 他绕在摊贩身后,贴墙边行走。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爷爷的纸话店里。 爷爷的纸活店也属于闹市位置,但很多商贩嫌纸活店不吉利,摆地摊的时候,尽量避开纸活店的门前。所以说,爷爷的纸活店门前在这个腊月下旬,才难得的被空了出来。 爷爷正在店里扎纸话,他一进去先跪在爷爷跟前,头抵在地上。 “爷爷,我回来了。”他头抵在地上说。 爷爷放下纸活,扶他起来,上下打量着他,突然老泪纵横。 爷爷笑着,流着泪,激动的双手颤抖。 “香,爷爷不知道你是为啥事突然连夜离家出去,但爷爷知道那是上天眷佑我们。”爷爷打量着他说。 爷爷又说:“你走的第二天晚上,要不群的店里打麻将,一个晚上都是三队的二狗在赢钱,他赢了所有人的钱,他赢了钱要走,要不群不放他走,便一直打到凌晨五点,那二狗也一直赢到凌晨五点,眼看鸡都叫了,天要亮了,不放他走也不行。当时也不知是谁突然下了电闸,有人趁黑灯瞎火就一棍把二狗给打死了。在场的人谁都不承认,黑灯瞎火的,公安就把在场的人都抓走了。现在都还在监狱里关着呢。 爷爷又说:“对了,李家村的那个会武的,听说他得病死在监狱里了。” 那一刻,他便突然感谢起当年那个女生,如果不是她,说不定他也会在那个晚上被抓走,正因为她的缘故,他不但躲过了牢狱之灾,还拥有了自己的事业,光宗耀祖。 是她成全了自己。他心里有个惊喜的声音在说。 又两年之后,他离开了那家玩偶厂,离开了那个城市,在另一个城市的郊区创办了自己的玩偶厂。因为玩偶厂的生产线,他都鼻眼清楚,从配料,到上色,只是缺销售。 即便缺销售他也不会去挖原老板的那个销售经理,他知道做人不能过河折桥,尽管那销售经理是自己的同县老乡。 但他以前在原老板那儿干的时候,有个卖人寿保险的经常找他买保险,他也很佩服那人的销售能力,每逢他找自己的时候,如果时间允许,就会和他聊他的销售人寿保险的工作。一来二去,二人成了朋友。 他自己创办玩偶厂,先拉了那个卖人寿保险的人做他的销售,再加上他从原厂的销售经理那儿听到的销售经验,他的玩偶厂办的还算顺利。 后来,原厂的那个销售经理也投奔他了。 当时,他的玩偶厂已经站稳了脚步,那同县老乡投奔他,如同锦上添花,如虎添翼。 为了玩偶厂的长期发展,也为了留住两个销售经理,除了高薪,他还给二人股份,年底可以拿分红。 每年春节,只要时间允许,他都会回家过年,还是风风光光的回家过年,因为对于家乡人来说,他发达了,光宗耀祖了,是个有钱的大老板。 有一年春节回家,在正月初十那天,街上有社火,也就是玩艺儿,下面各村的玩艺班都来镇上表演。那一天,他在爷爷的纸活店里帮忙,因为附近村里有白事儿,爷爷赶活。当时,他听见店外有人议论。 “快看,林青山又带老婆和女儿来看玩艺儿了。” “看上去一家人还挺美的,也不嫌丢人。” “啥稀罕,不一直都这样儿。” …… 他一听到林青山的名字,立即不淡定了,赶紧跑了出去,顺着街人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妇女,一人牵一个女孩儿,沿街看热闹。 他看到那妇女之后,很是难以置信。因为当年的女生已经面目皆非,曾经细瘦的身体也变得腰圆体粗的。哪里还有当年的影子。不过,她红光满面的,一脸的笑意,看上去很幸福的样子。 他又望向那两个小女孩,却发现那个瘦小一点的女孩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以至于好几天都不能忘记那女孩熟悉的面孔。后来刮胡子的时候照镜子,突然发现那个瘦小的女孩很像镜中的自己。那一刻,他的世界电闪雷鸣。 不会吧。他这样安慰自己。 每年春节回家,他都是过了正月十五就回南方了,那一年,他在家多呆了几天,找了个林家村的熟人打听那个女生当年是如何嫁给林青山的,这一打听,他便坚信那个面熟的小女孩就是自己的孩子。尽管林青山对外宣称那小女孩是亲生,还是亡妻所生,但他知道那是林青山放烟雾弹,迷惑外人的。???..Com 从那年以后,他便关心起那个女孩儿了。 特别是他听说凤鸣辍学之后,很是焦虑痛苦。他当时都想出面去认女儿,然后让女儿继续上学,可他又怕那女生狗急跳墙,反告他强奸,那就坏事了。不过,他很快便听说凤鸣去县棉厂上班,成了公家人,心里的焦虑痛苦才消减了些。凤鸣定亲,他也知道。凤鸣退亲,他也知道。凤鸣带薪上大学他也知道,珠算获奖他也知道,凤鸣与贾玉轩结婚之后,他还派销售经理的儿子回去拜访贾玉轩,因为那销售经理与贾玉轩的爷爷是朋友。 当销售经理的儿子向他汇报了贾玉轩的情况,他很是满意。 所以,县里启动本籍在外的商人缓助家乡的项目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在电话中直接就同意了,只是,他在电话里提了一个要求,那就是由县棉厂的贾厂长负责陪同和接待。 他这次回来是专门认女儿的。因为他也知道那女生去世了,没有人告他强奸了。可他内心却一直在为女生的去世而疼痛,疼痛不止。因为他一直未婚,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未婚。直到那女生去世了,他才知道自己一直为她而一直未婚。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2章 按贾玉轩的吩咐,在星期天的上午十一点之前,司机杨进辉开车去老宅接了凤鸣,把凤鸣送到了县招待所。 凤鸣按贾玉轩的吩咐,来到主楼大厅,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开始等待。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巴台的工作人员问她是不是在等人,她说是的,便给她上了茶水。 凤鸣不喜欢喝茶叶水,她起身来到放杂志的架子前,抽了一本杂志,又坐回原处。她刚坐下,丈夫便陪着一个很面熟的成熟男人出现了。二人身后还跟着提公文包的年轻男人,那是叶林香的助理。 凤鸣赶紧放下杂志,起身望着丈夫。 “这就是林老板。”贾玉轩招手凤鸣到她跟前,向她介绍叶林香。然后又向叶林香介绍凤鸣,“我这是我妻子林凤鸣。” 叶林香的表情立即惊心动魄起来,欣喜的打量着凤鸣。 这时,一直坐在外边车里的杨进辉下了车,他隔着大厅的玻璃挡门向面向厅门的凤鸣挥了挥手,意思就是他完成任务了,要撤走了。 凤鸣赶紧冲外边挥手的杨进辉点了点头。 贾玉轩和叶林香也立即扭头望向厅门,正看到开车离去的杨进辉。 “谁呀?”叶林香问。 “送我来的司机。”凤鸣如实说。 “我还担心你坐这里等太久呢,也是刚到,那就好。本来计划呢,座谈会十点半结束,竟然开到这个点,我还一直担心你坐在这里等太久。”叶林香激动的说,“走,快上去吧。” 一簇人来到叶林香的豪华房间,入坐的时候,贾玉轩故意让凤鸣坐在离叶林香近的位置。 叶林香的助理给每人冲了一杯茶水,然后附近叶林香低语了几句,叶林香点头之后他便离开了。 “孩子,你伯对你怎么样?好不好?”叶林香一脸慈父的望着凤鸣问。 对凤鸣来说,他也知道自己问的这个话题有些突然,因为他想直奔主题,与凤鸣相认。 凤鸣感到很吃惊。 因为昨晚丈夫与她谈了半夜,很委婉很小心的说叶老板可能与她有血缘关系,更天方夜谭是,丈夫还怀疑眼前这个叶老板是她的生身父亲。 于凤鸣来说,丈夫的那些观点简直就是对她的侮辱。比如说,一听见西邻大娘家的鸡叫他就诡笑着说“鸡叫了”一样。可此刻丈夫却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而是极度的郑重其事,极度的认真。 如果说,丈夫怀疑后娘是她的亲娘,她还可以认同丈夫的分析逻辑。 可现在,一个回乡投资的大老板,就因为相貌酷似,丈夫竟怀疑他是自己的生身父亲,真是无稽之谈。 这世界上,没有血缘关系又相貌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书中经常说的替身,不就是嘛,如果没有一样的相貌,如何当替身。 如果眼前的叶老板是自己的生身父亲,那自己的伯怎么可能待自己那么亲呢。 所以,昨晚上无论丈夫如何的给她分析,她是一点也不认同。 可此刻,眼前的叶林香这句问话,却分明就有了丈夫所分析的那种味道了。 凤鸣可接受不了,她对叶林香那如同慈父一样的问话很烦感。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又不认识我伯。”凤鸣完全忘了丈夫的嘱咐,很不敬的反问叶林香。 “哦。”叶林香怔了一下,立即笑了,然后伤感的说,“可我认识你妈,我与你妈是故人。只是……只是她走得太突然了,我都没有听说她生病,她就突然走了。” “你说的那是我后妈吧,我亲妈生我的时候就走了。”凤鸣也伤感的说。 “哦?”叶林香很吃惊,又望向贾玉轩,问,“是这样吗?” 贾玉轩点头说。 “林青山这个老狐狸。”叶林香脱口骂道。 “你凭什么骂我伯?我觉得我伯很伟大。”凤鸣气愤的说。 贾玉轩赶紧制止凤鸣:“凤鸣!” “他把你们母女骗得好苦,你还说他伟大。”叶林香也气愤的说。 然后,叶林香也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利于直奔主题,赶紧改变了思路。 “孩子,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与你妈……哦,也就是崔玉环,毕竟是故人,你们夫妻明天上午陪我去给你妈上个坟,可以吗?”叶林香问。 凤鸣不知道如何是好,赶紧望向丈夫。 “这个可以。”贾玉轩立即说。 凤鸣便木然的点了点头。 叶林香显得很开心,如果能去那女生的坟上祭祀,肯定会惊动林青山和林家村的人,那样的话,不用他主动去认凤鸣这个女儿,林家村的人都会制造这方面的舆论。 因为他们父女的相貌太像了。 舆论一出来,即便他不主动去认凤鸣这个女儿,舆论也会把凤鸣这个女儿还给他。到时候,他再认女儿凤鸣,估计凤鸣也不会排斥他了。 其实呢,此刻的贾玉轩很想离开房间,给凤鸣与叶林香留出单独在一起的空间,让父女二人做一番深谈。可是,他又怕凤鸣对叶林香不敬,因为凤鸣一直接受不了与叶林香有血缘关系,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与自己的伯没有血缘关系了。凤鸣觉得现在的家挺好的,有亲伯和亲哥的家挺好的。 中午用餐的时候,贾玉轩故意把凤鸣的座位挨着叶林香,而叶林香的另一边是王县长。整个饭局,叶林香把所有的关注都放在了凤鸣身上。 “贾主任你有没有发现呀?”王县长问。他从前天就一直称贾玉轩为贾主任,尽管贾玉轩的工作关系还没有调到县正府办公室。 “发现什么?”贾玉轩问。 “你妻子的相貌,简直就是从叶老板的五官上临摹下来的。哎呀,这真是一方水土养育出一样好容貌的人。”王县长惊叹不已。 “王县长你这一说,还真是这样。”贾玉轩也立即跟着王县长惊叹不已。其实,他接机的当时就发现了。 在饭局上,叶林香向王县长提出了明天上午去林家村祭祀故人的建议,王县长立即就答应了,当天就让秘书给子首乡正府的领导去电话,让子首乡正府明天做好接待工作。 如叶林香预想的一样,当子首乡乡正府派人陪同叶林香去凤鸣娘坟上祭祀的时候,把整个林家村都惊动了。特别是叶林香在凤鸣和贾玉轩及乡正府等人的陪同下,故意从林家村里徒步走过时,他故意左手牵着贾玉轩,右手牵着凤鸣,助理及乡正府的人簇在他身后,那阵式,那风光,那荣耀,把林家村的人都惊溢锅了。 特别是凤鸣和叶林香的容貌还一模一样。 “这不是青山家的傻妮嘛,叶林香还牵着她的手,乖乖,二人咋长这么像?” “怪不得叶林香来祭奠青山家的,原来青山这些年是给别人养女儿。” “真难为青山了,这么多年在为叶林香背黑锅。” “真替青山冤得慌。” …… 子首村的有钱人带着凤鸣和她女婿去祭祀林青山的老婆这件事,林家村的人是奔走相告,很快就传遍了全村。但林家村的小学在村外,学校又是出世间的净地,所以,全村人几乎都知道了,只有林青山不知道,尽管祭祀的是他老婆。 祭祀结束之后,叶林香让贾玉轩把所有人都招呼到路上去,只有他和凤鸣留在坟前。 “玉环,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咱女儿的。”叶林香对着崔玉环的坟墓说。M..coM 然后,叶林香又望向惊诧的凤鸣。 “孩子,我才是你真正的父亲。”叶林香哽咽着说,“我对不住你们母女,我太亏欠你们母女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3章 叶林香要回南方了,是下午五点的飞机。 他从上星期五来,到这星期六回南方,在家乡待了七八天。 在这七八天里,他如愿完成了与凤鸣的相认。其实,他响应家乡的助力家乡的项目,目的就是为了认下女儿。 叶林香是如愿认下了女儿,却又把林青山一家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全县人没有不觉得林青山冤枉的,他不但替叶林香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还丢了县一中的正式教师工作,他曾经可是全市的优秀高级数学老师。 现在,全县人都知道林青山不但替叶林香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锅,还替叶林香养大了女儿凤鸣。 叶林香这次回家乡考察,全程接待都是贾玉轩负责,那么,他走的时候,贾玉轩奉王县长的命带人去送机。 因为要带人护送叶林香去机场,贾玉轩今天又特意穿了接机时的那一身与叶林香和他助理很般配的那身衣服。 藏蓝色的长款呢子褂,脖子上还带着长长的白围脖,白围脖的两端还一直垂到腹前,和呢子褂一样颜色的直筒裤,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走路时发出悦耳的声音…… “你怎么又这打扮了?”凤鸣一见丈夫这身打扮,脸色就变了。 “这不是你曾经非要我这样穿嘛。我当时说过,我会在特殊的时候按你的要求这样穿戴的。”贾玉轩完全不在乎凤鸣的态度。 上次在学校,凤鸣一看到丈夫这身打扮,气就不打一处来。可丈夫就是愿换这么装扮,他说这是接待叶老板的最合适装扮。等接待任务完成了,求他这样装扮他也不这么装扮了。 没办法,凤鸣心里都想好了,等接待任务一结束,她就把丈夫这身行头给扔掉。 今天送叶林香去机场的时候,贾玉轩也特意带上了凤鸣。 夫妻二人三点就从家里出发去县招待所了。 在路过中关小学的时候,只见中关小学的门口扯着一条长长的红横副,横副上边写着修炼的标语。学校门前的路边,有一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两个很有知识的中年女性。 也不知因为什么,凤鸣一看到那横副上的标语,突然心动,非让丈夫停车。 “快停车,快。”凤鸣激动的说。 反正时间有余,贾玉轩便停下车,陪凤鸣去到学校门前的桌子前。 “你们这是什么?那上面怎么有修炼?”凤鸣问坐在桌前的两个中年妇女。 “是的,是教人修炼的。”其中一个妇女说,“开课没多长时间呢,赶紧进去吧。” 贾玉轩认识那两名中年妇女,一个是党校的校长,一个是中关小学的教师。 “莲姨,万校长。”贾玉轩赶紧给二人打招呼。 “玉轩。” “贾厂长。” 二人也赶紧热情的招呼贾玉轩。 “快进去听吧,才开始一个小时。”莲姨和万校长说。莲姨还起身给二人领路。 “不行,我们没时间。”贾玉轩立即说。然后又崔凤鸣,“走吧,误了飞机就麻烦了。” 莲姨和万校长一听,赶紧说:“那不能耽误正事,明天还有呢。” 莲姨又说:“如果明天没时间,玉轩你也知道我家,等有空了直接去我家听吧,也可以把录相带带走听。” “玉轩,要不我不去吧。”凤鸣想立即就进去听。???..coM “林会计。”贾玉轩的脸色立即拉了下来,然后又抬腕看了看表,“快走,不能误了飞机。” 贾玉轩说罢,笑着给莲姨和万校长打了招呼,牵着凤鸣的手就走。 夫妻二人来到县招待所,护送叶林香去机场的人员和车辆都在待命,只等叶林香下楼了。 楼上的叶林香隔窗看到贾玉轩和凤鸣到了,这才下楼,坐在了贾玉轩的车上。 是正府办公室的专用司机开车,贾玉轩坐在副座上,叶林香和凤鸣坐在后排。这是贾玉轩特意为父女二人安排的,因为凤鸣一直不愿接受叶林香这个父亲,不但不接受,还很排斥他,更别说叫他爸了。 自从知道身边的叶老板是亲生父亲之后,凤鸣的话语很少,总是一个人沉思。呆板的五官本来就很少有笑意,这几天就更看不到她的笑了。好几个夜晚贾玉轩都试着让她讲一讲她感兴趣的史籍,都被她无声的摇头给拒绝了。 此刻,父女二人坐在车后排,凤鸣便一直望向车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座上就她一个人似的。叶林香想试着与凤鸣说话,一看凤鸣那副拒他十万八千里的表情,便又忍住了。毕竟开车的司机是个外人,万一凤鸣不买他的账,就让外人看笑语了。 所以,一路上,叶林香除了与贾玉轩谈一些这次回来考察的事宜,没有再谈及他和凤鸣的家事。 四十多分钟就到了机场,在检票登机之前,叶林香一脸期待的望着凤鸣,他很想听凤鸣叫他一声爸爸,可凤鸣都不拿正眼看他。 虽说相认了,却听不到亲生女儿叫他爸爸,这和没相认有什么区别。 “凤鸣,你和你妈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直到她离世,你都没有以亲生女儿的身份叫她一声妈,这样的遗憾,难道你也想发生在我们父女身上吗?”叶林香突然哽咽的说。因为登机时间快到了。 “我伯替你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锅,替你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还待你的女儿如亲生,我现在知道你是谁就够了,你还非让你叫你,你想要的太多了,这对我伯公平嘛?”凤鸣愤怒的说。 贾玉轩一看凤鸣动怒,赶紧将她揽在怀里。 “凤鸣,血浓于水,亲生父亲想听女儿叫一声爸,这是人之常情。”贾玉轩耐心劝说。 “孩子。”叶林香又哽咽的说,“林青山如果把你当亲生女儿,就不会让你辍学,他打你骂你也要把你赶到学校去上学。” 叶林香又哽咽着说:“他如果把你当亲生女儿,就不会让你和亲妈二十年不相认,他如果把你当亲生女儿,就会让你和你的亲舅相认,你县城的大舅是城关支书,由你亲舅罩着,谁还敢低看你?你可以读县城最好的学校,谁还会低看你?” 叶林香又哽咽着说:“可这些年,享受你亲舅好处的却是他林青山的亲生女儿。他林青山把你们母女给骗得好苦。” 这个时候,助理又崔叶林香赶紧去检票登机。 时间紧迫,叶林香听不到女儿叫爸,便求助的望向贾玉轩。 “凤鸣,这一分别,不知何时再见,别再留遗憾了,快叫爸。”贾玉轩揽着凤鸣,轻轻摇晃着,耐心的劝说。 凤鸣被丈夫劝开悟了,可嘴张了几张,就叫不出来。 怎奈时间到了,不能再等了,叶林香只好带着遗憾,含泪去检票登机。 “凤鸣。”贾玉轩劝凤鸣,“那次妈住院的时候,我就说那是亲妈,可你当时就是不相信,现在后悔不后悔?啊?喊他一声爸吧,那可是亲爸……” “爸!爸!爸!”凤鸣突然奔向正检票的叶林香。 已检过的票叶林香转过身,含着泪笑着,那是喜极而泣的笑,他听到了,听到女儿喊他爸爸,也看到了,看到女儿喊着爸冲他挥手。 叶林香很幸福很圆满的去登机了。 贾玉轩很圆满的完成了这次叶林香回家乡考察投资的全程接待工作,回到县正府,他停下车,让凤鸣在正府院里等他,他上楼去向王县长汇报。 凤鸣站在瑰丽的夕阳余晖里,望着丈夫一步一步走向正府大楼,只见丈夫穿着藏蓝色的长款呢子褂,过膝的那种长款,脖子上还带着长长的白围脖,白围脖的两端还一直垂到腹前,下身穿着和呢子褂一样颜色的直筒裤,脚上穿着锃亮的黑皮鞋,走路时发出悦耳的声音,他步履优雅的一步一步登上大楼的阶台,里面的工作人员早为他打开楼门,丈夫在跨过大门之前,转过身,冲她笑着挥了挥手…… 这不是她曾经在梦中梦到的场面嘛。 这个尘世太玄幻了。凤鸣望着丈夫消失在楼厅里的背影,难以置信的想。 很快,丈夫便出来了。因为圆满完成了叶林香的接待任务,王县长给他放了两天假。他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两天时间了,尽管这这两天假期是星期天,本就应该属于他。可办公室主任是没有星期天的,要随时随地的服务于自己的领导。就像丁厂长曾经服务于自己,就像自己在商业局曾经服务于现在的刘副县长。 “走,我们去中关小学。”凤鸣激动的说。她还念念不忘那里正讲的修炼。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4章 贾玉轩带凤鸣来到中关小说,讲修炼的录像已经播放结束了,听课的人正如潮水一样涌出校门,莲姨和万校长正收拾桌椅。 贾玉轩上前询了明天讲课的时间,就带凤鸣回家了。说实话,在接待叶林香的这些天里,他不但人忙碌,心里还要揣摩圣意。因为叶林香是否助力家乡,直接涉及到王县长的政绩和前途,也是他调到县正府办公室任主任之后踢的第一脚。 还好,不辱使命,合同都签了。 第二天早饭后,贾玉轩将骑车将凤鸣送到中关小学去听修炼的录像。 “凤鸣,中午我来接你的时候,就站在东边那个文具店门边。”贾玉轩说。 然后,贾玉轩望着凤鸣走进中关小学之后,与坐在路边桌前宣传的莲姨和万校长打了招呼,就直接回爸妈的家里了。 今天礼拜天,爸妈都在家。一看到儿子来了,都很高兴。 “你工作的事情基本谈妥了,估计两个月后就能办调动手续了。”妈妈说。 “不用了,我已调到县办公室了,调动手续星期三就办好了。”贾玉轩平静的说。 爸妈都是一脸的天方夜谭,一脸的难以置信。儿子从来也没有给他们开过玩笑。儿子也不是个开玩笑的人,怎么可能说这样的笑话。 “你跑的?”爸爸问。.c0m “托的谁?”妈妈问。 “托凤鸣的关系。”贾玉轩笑说。 于是,贾玉轩便给爸妈讲了凤鸣的亲生父亲回家乡投资的事情。爸妈又是一脸的天方夜谭,一脸的难以置信。 “凤鸣呢?今天礼拜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爸爸问。 “她去中关小说看修炼的录像了。”贾玉轩说。 “最近单位有人也谈那个什么修炼,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去那看那种录像,什么人都有。”妈妈抱怨说。 “是小姑家的邻居莲姨和党校的万校长在路边做宣传,应该没事吧。”贾玉轩说。 妈妈赶紧说爸爸:“你快去买些菜,轩儿和凤鸣中午都在。” “哎。”爸爸欢快的答应着,起身提了个提篮就要出去。 “不用了,听莲姨她们说下午还有一晌,回家吃太赶,我和凤鸣中午在街上对付一下,晚饭回来吃。” 爸爸一听,又把提篮放下了。 “晚饭回来吃也要买菜,上午的菜新鲜。”妈妈瞪着爸爸说。 “哎。”爸爸又提着提篮出去了。 中午,贾玉轩去中关小学接凤鸣,按事先约好的地点,站在校门东边的文具店门边等凤鸣。快十二点的时候,里面播放的修炼录相结束了,看修炼录相的人像海水一样涌了出来。可是,一直到人流枯竭,都不见凤鸣出来。 贾玉轩不淡定了,急忙问了莲姨播放修炼录像的教室位置,便奔进了学校里。 可他刚走进学校,就见凤鸣东张西望又小心翼翼的从里出来了。一看到他便奔跑了起来,一直跑到他跟前,扑上来就抱住了他。 “玉轩。”凤鸣的声音有些异样。 贾玉轩急忙托起了凤鸣的脸,见她双眼潮湿,一脸的泪痕,是大哭之后的风景。 “怎么了?”贾玉轩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什么怎么了?”凤鸣不解。 “为什么哭?”贾玉轩惊问。 “是录像里的师父讲得太好了,被感动的。”凤鸣如实说。 “讲得太好就不想离开,别人都走了,你还一个人呆在教室里?”贾玉轩笑问。他悬起来的心一下子放下来了。 “不是,是我来的太早,坐在了前边,走的时候,我看到后面有一个我不想见的人,就一直等人都走光了才出来。”凤鸣如实说。 “谁?”贾玉轩又惊问。他的心又悬起来了。 “姓冷的人。”凤鸣如实说。 贾玉轩悬起来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来。于是,他牵着凤鸣的手,来到了附近的面馆。 一进去,凤鸣就发现冷战夫妻和冷辉夫妻也在里面用餐。 凤鸣见状,赶紧扯着丈夫出来。但丈夫正点菜,没看到冷战和冷辉,他被凤鸣扯得莫名其妙。 里面坐的冷辉早看见凤鸣了,他赶紧给冷战使眼色,嘴里说着“快看,你的冤家一看你就走了”。冷战顺着冷辉的示意去看,看到了正离开的凤鸣和贾玉轩,他立即起身追了出来,堵在了贾玉轩和凤鸣面前。 “干嘛走,弄得跟仇人似的。”冷战笑着说。 冷战又笑着说:“以前都是我太冲动了,现在和解吧,坐一起吃个饭和解吧。” 凤鸣都不拿正眼去看冷战,还是扯起丈夫就走了。 “凤鸣,给我个道歉的机会吧,我现在也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坐一起吃个饭,和解吧,你也认识一下我老婆。”冷战很认真的说。 这个时候,冷辉也出来了。 “贾厂长,林会计,既然碰上了,就坐一坐吧,放心,让冷战请客。”冷辉笑着说。 “既然这样,就坐一坐吧。”贾玉轩用商量的口气说凤鸣。 凤鸣知道,丈夫既然这样说,他心里就已经决定了。于是,很不悦的跟着丈夫又进了饭馆,与冷战和冷辉同桌而坐。 吃饭的时候,冷战说:“贾厂长,我给你说,要不是今天看修炼的录像,我这辈子是不会放过你的,这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看了修炼的录像,我才开始悔悟,才意识到自己以前对你和凤鸣太过份了。” 贾玉轩立即打断冷战说:“错,我没有夺,是凤鸣选择了我。物竞天择,你是被淘汰了。” 冷辉又打断贾玉轩的话说:“我给你说贾厂长,我要不是今天看了修炼的录像,我也不会放过你,把我从前场一下子下到脱绒车间。前场主管几十个,单单把我下到脱绒车间……” 贾玉轩威仪的笑了笑,说:“冷辉,你应该庆幸你被下到脱绒车间。” 冷辉一脸的不服:“为啥?” 贾玉轩:“如果不把你下到脱绒车间,我会同意陈科长去报案重新彻查一下那两个开假票的职工还有没有同党。但最终我选择了把你下到脱绒车间,而不是让陈科长去报案重新彻查开假发票的事情。” 冷辉一听,立即英雄气短,大憋气,低垂着头不说一句说。 好一会儿,冷辉才抬起头,望着贾玉轩说:“谢谢。” 这顿饭虽说没有酒,吃得还算和谐。 贾玉轩去结账,被冷战推开了。贾玉轩知道争不过冷战,说了谢谢便扯着凤鸣离开了。 二人来到书店消磨时间,消磨到了下午播放修炼录像的时间,贾玉轩送凤鸣去中关小学之后,没有离开,而是与在路边桌前的莲姨交谈,咨询修炼的事情。因为他觉得这个修炼太神奇了,能让行恶的人立即放下屠刀。比如说,砖厂老板看了修炼的录像不记恨自己了,还愧疚以前的行为,冷辉看了修炼的录像也不记恨自己把他下到脱绒车间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5章 凤鸣来到播放录像的教室,发现又来早了,教室里只有前排坐着十来个,其中四个人还是冷战夫妻和冷辉夫妻。她不想挨他们太近,便转身出来了,她没地方去,只好又回到校门口,站在大门里边等。她不知道丈夫就在外边和莲姨聊天,否则,早跑出来寻丈夫了。 她一直在大门里面等了十来分钟,感觉人进去的差不多了,才进播放录像的教室,也不坐座位,直接站在最后面了。 修炼的讲课一共九讲,上午讲了四讲,下午五讲。 下午这五讲听下来,凤鸣又感动的不知哭了多少次。 这一天九讲听完,凤鸣的世界观,价值观,来了个脱胎换骨的改变。从小到大,她所遭遇的那些用科学解释不了的现像,在这九讲里,都得到了清清楚楚的解释。 这一天九讲听完,她知道了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尘世上。知道了人类的过去,知道了人类的未来。她不再对丈夫打电话不让她回来的那个星期五夜里所遭遇的另一个时空里的悲绝感到恐惧和忌惮了。 什么也不恐惧了,不再对未知的未来感到恐惧了,知道如何走以后的人生之路了。一直不能释怀的事情和人,突然释怀了。不但释怀了,还看到了自己的不足和短处。 内心是慈悲慈悲的,是慈悲强大的。 虽说不愿面对前边的冷战,却不再憎恶他了,包括凤舞,不愿面对她凤舞,却不再刻骨的憎恨凤舞了。 也突然理解多年前她从杂志上看到了那个坚强小红军的信仰了。 她感同身受那个小红军的信仰,因为她此刻也有信仰了。以前她对青云禅寺的主持所讲的道理虽说感兴趣,但只是感兴趣,离信仰差着无数个宇宙。而此刻,她坚信,录像里讲的修炼就是她的信仰。 信仰是虚无而坚固的,是任何力量都摧不毁的。肉体是脆弱的,是渺小的,信仰的思想却是强大的…… 傍晚的时候,播放的修炼录像结束了,因为凤鸣是站在最后边的,一结束她就率先奔了出来,出了学校,来到和丈夫约好的地点,激动的上去就扑进了丈夫怀里。 “又哭了?”丈夫笑问。 凤鸣难为情的笑了。 贾玉轩用自行车载着凤鸣,直接回爸妈那里了。 调到县正府办公室,他不再是棉厂的王了,不再是鸡头了,成了凤尾,有了顾及,不再开公家车办私事了。 爸妈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玉栋也在家,但他提前吃了饭回自己的屋去了。客厅里爸妈守着饭桌在等待他们。 这一次,爸妈对凤鸣的态度非常友好,用过晚饭之后,爸爸撤了碗筷,端上了糖果和瓜子,开了电视,问凤鸣喜欢看哪个台。 “随意,看什么都行。”凤鸣笑说。 “我妈不是喜欢看相生小品嘛。”贾玉轩说。其实他知道凤鸣也喜欢看相生和小品。 “哪个台的相生小品等着咱来看呢?”爸爸说。 “那还问,你随便选个台不就行了。”妈妈责怪说。 爸爸便选了个正唱戏的节目,然后坐了下来,一家四口嗑瓜子看电视。 爸爸刚坐下来,妈妈便很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爸爸被妈妈这一望,立即起身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深色镶金的精致小木盒,递给了妈妈。 妈妈打开,取出了一个暗绿色的玉镯。 “凤鸣,这个玉镯是轩儿奶奶的陪嫁,我和他爸定亲的时候,他奶送给了我,这是祖传的宝贝,今天妈妈送给你吧。”妈妈说着,递给儿子,说,“快给凤鸣戴上。” “尊命。”贾玉轩接过玉镯,冲凤鸣诡笑了一下,给她戴在了手腕上。 “应该还有个镶玉戒指吧。”凤鸣欣赏着手腕上的玉镯,很随意的说。 爸妈一听,立即怔住了,二人相视一望,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贾玉轩一看爸妈的表情,也很纳闷,别说镶玉戒指,就是这个玉镯,不是爸妈现在拿出来送凤鸣,他都从不知道家里有这宝贝。 “你怎么知道?”贾玉轩问。他这是替爸妈问的。 这回轮到凤鸣犯怔了。是呀,她怎么会知道家里还有个镶玉戒指呢。 凤鸣有些尴尬了,只好如实说。 “梦到的。”凤鸣像个犯错的孩子,难为情的说。 爸妈又相视一望,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梦到从没见过的东西? “它什么样儿?”贾玉轩好奇起来。 凤鸣支吾着说:“比黄豆大一些,比玉米小一些,暗绿色的,泛着光芒,镶在金色的莲花瓣里……” 贾玉轩更好奇了,问爸妈:“咱家里真有凤鸣说的那宝贝?” 爸妈又相视一望,还是一脸的天方夜谭和难以置信。 “拿出来让孩子们看看吧,轩儿一直问。”妈妈笑着说。 “真有那宝贝?”轮到贾玉轩难以置信了。 爸爸起身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拿出一个更小的精致小木盒递给了妈妈。妈妈接过打开,放在儿子面前。 “还真和凤鸣说的一样。”贾玉轩拿起来欣赏。 “这也是你奶奶送给妈妈的,可现在我家有两个儿子,这两个宝贝就要分开了,两个儿媳一人一个宝贝。”妈妈笑着说。 “一切听妈的,怎样都行。”贾玉轩说着,合上了小木盒,递给了妈妈。 这个晚上,贾玉轩和凤鸣回到老宅之后,凤鸣便给贾玉轩说她看了修炼的录像之后,所受到的震撼。 “玉轩,我知道那个小红军的信仰为什么那么坚不可摧了。”凤鸣很坚定的说。 她今天听了一天的修炼录像,像换了个人似的。坦然,慈悲,自信,无畏……反正等等吧。 “哪个小红军?”贾玉轩不解。 “啄木鸟杂志上的,我给你说过。”凤鸣说。 “没印像。”贾玉轩说。 “那上面有一篇小说,写的是有个红军被捕了,连他本人都不知道在监狱里关押多少年了。他身体糟糕极了,可能快不行了。好多天都没进食喝水,好多天都躺在冰凉潮湿的地上一动不动,看押他的敌人还以为他死了,或者没死透,或者正在死透,反正就是懒得理他,就和另外一个看押监牢的敌人谈论当前形势,说什么小红军那边的人又在哪里打了胜仗等,反正谈话涉及红军了。这个时候,奇迹出现了,那个几天都没有动一下的红军,听到二人的谈话涉及到红军,他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又停了好一会儿,他竟然吃力的扭过脸,望向谈话的方向,目光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凤鸣耐心的说。 “有印像,有印像,怎么了?”贾玉轩问。 “当时看的时候,不理解他的信仰为何那么强大,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理解了,能感同身受他的信仰,因为我也有信仰了。”凤鸣笑说。 凤鸣又笑着说:“玉轩,你也修炼吧,咱俩一起修炼。” “凤鸣。”贾玉轩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说,“我尊重你的信仰,但你别强迫我和你一样去信仰。” 贾玉轩又正色说:“注意点你的信仰,别走火入魔了。” 又一个星期五的傍晚,和所有星期五的傍晚一样,凤鸣从学校回到县城,坐三轮来到棉厂西门外的官路上,下车付了车费,刚下官路,就傻眼了。 眼前的棉厂已经面目毕非了,还不是一般的面目皆非,原来的一切都不存在了,只是一片的兵荒马乱。 只有凤鸣心里还清清楚楚的知道眼前是棉厂,除了敞开的西大门,里面却看不到棉厂的任何痕迹。 车间楼不见了,保卫科前边的停车处一辆停车也没有,原来的硬件区被几辆凤鸣从来也没见过的大型机器挖成了深渊,轰鸣声中,有很多男人都戴着石油工人王进喜的那种石油帽,正围转着深渊观瞻指导。好几辆重型货车正在棉厂的垛台区装卸沙石之类的东西。 尽管是傍晚,整个棉厂还是一片兵荒马乱。 这是不是梦?因为她以前曾经梦到过破败不堪的棉厂。凤鸣想。 西门外与公路之间有几十平方的空阔处,空阔处的两边扎满了破旧的自行车。 空阔处与官路之间是个斜坡。 此刻,凤鸣正站在斜坡上,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时,一群风尘仆仆又疲惫的男人涌出敞开的西大门,又鸡鸭出圈一样的散开,散向两边的破旧自行车。当他们推着破旧的自行车涌向斜坡时,突然看到了站在斜坡正中的凤鸣。 “这谁家的妮迷路了?” “是不是下错车了?” “是和家人里吵架了吧,这个年龄的妮也不省心。” “估计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 那些陌生人望着挡在斜坡上的凤鸣,是议论纷纷。.c0m 这时,有个年纪大一些的人推着自行车走向前,问凤鸣:“妮,你是从哪来的?” 黄昏里,西门上的一百瓦灯炮也显得很疲弱,凤鸣身后的公路,汽车川流不息。 这时,有个穿得很阔绰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被几个衣着体面的男人簇拥着走出了西大门。 凤鸣看着那个阔绰的中年男人的身影很熟悉,因为离得有点远,她一时没有认出来。 因为官路的地势高,棉厂的地势低。 凤鸣站在下公路的斜坡上,能居高临下的俯视整个棉厂,那群棉厂出来的人,一抬头也能很清楚的看到凤鸣。 那个五十岁左右的阔绰男人一看到凤鸣,便热烈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奔了过来。他劈开那帮推着自行车的人,直接奔向凤鸣。 这可把凤鸣吓坏了,因为她认出那个阔绰的中年男人就是冷战。她对这张脸太刻骨了,即便他变成个中年人她仍然能认出他。 在冷战的身后,还簇着一个很面熟的人,凤鸣觉得他很像棉厂的冷辉。只是那个冷辉也变成了一个五十六岁的中老年人。 于凤鸣来说,虽说不憎恶他,却仍然不想面对他。 这个二货怎么会在这里? 当冷战快要奔到凤鸣面前时,凤鸣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呼喊贾玉轩的名字。 “玉轩!玉轩……” 她一边呼喊一边怀疑眼前的一切还是梦,就像新婚之夜梦到棉厂和花脸老门卫一样的梦。 在遥远的天边,她隐约听到丈夫正焦急的呼唤她的名字。 “凤鸣,凤鸣……” 凤鸣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丈夫的呼唤,越发坚信眼前的一切是虚幻的梦了,可她却不知道才能摆脱这眼前的梦境。虽说是梦境,她依然很不愿面对奔向她的冷战。 凤鸣恐惧的后退着,一直后退到公路上,在冷战奔到跟前,伸手去拉凤鸣的时候,一辆汽车急驶而过,将凤鸣给撞飞了。 凤鸣激灵一下醒了,果然还是一个噩梦。她开始慢慢恢复这个现实时空的记忆,她记得清清楚楚,白天她还去中关小学听修炼的录像呢。 “是不是又做噩梦了?”丈夫正将她抱在怀里使劲摇晃她。 “嗯。”凤鸣恐惧的点头。她浑身被汗湿透了,脸上的汗像水洗一样,嘴里还在吃力的低喊着丈夫的名字。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想喊却喊不出来一样。 丈夫放下凤鸣,开始给她擦汗。 凤鸣的恐惧慢慢被眼前的现实世界给驱散,她依偎在丈夫怀里,开始给丈夫讲她的噩梦。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6章 又三年之后,县一中的校长,也就是林青山以前的同事,兼现在的知己,突然从一中校长的位置上下来了,接任他的是凤鸣的哥哥林凤翔。 林凤翔坐在了县一中校长的位置上。 原一中校长从校长的位置上下来,并不是自然退下来,而是被免职下来的。 他被免职,缘于一个教英语的女教师。 那位女教师,虽说不是妖娆的大美女,却是那种珠圆玉润型的相貌,总给人一种很旺夫旺家的感觉,就是端庄贤惠的那种吧。 林凤翔在没有遇到莹莹之前,就有娶那个女教师的想法,看中的就是她身上那种旺夫旺家的端庄贤惠。只是在付诸行动之前,他在城关供销社的门市部里突然遇到了莹莹,还被莹莹倒追,于是,他便选择了莹莹。 在林凤翔想娶那个英语女教师的时候,那个女教师还是单身。在林凤翔与莹莹定亲的那个冬天,那个女教师也定亲了,未婚夫是个现役军人,听说还是个军官。 一中的校长从那个女教师进入县一中的那一天,就对她有好感,但不是歪门邪道的好感,而是那种刮目相看的好看。 凡是女教师在教学中的突出表现,哪怕突出一点点,一中校长都会在全体教师会上给与公开表扬。凡是女教师在教学中的不足,一中校长都觉得那很正常。 晚自习的时间,每逢那个女教师的英语课,只要时间允许,一中校长都会巡课,但巡到最后,都是他站在那个女教师的教室外,隔窗望着那个女教师,一望就是很长时间。 一年如此,两年如此……年年如此。 全校的人都知道。 如果有人想找一中校长办事,向一中老师打听一中校长,一中的老师都会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想找一中校长办事,就托某班的英语老师,保准能办成。 本来一中校长和那个英语老师之间也没什么,就因为一中校长巡课的时候,长时间的隔窗相望,弄得全校流言四起。 最后流言也传到了那个英语老师那里,那英语老师已经结婚了,她在丈夫回家探亲的时候,她将流言的事情言告诉了丈夫,丈夫便直接去纪检委揭发了一中的校长,说一中校长长期骚扰自己的妻子。 就这样,一中校长被免职了。不过,没有通报全县,只是内部处分,静悄悄的被免职了,给人一种正常卸任的感觉。 就这样,林凤翔顺风顺水的坐在了校长的位置上。 一中校长在校长的位置上坐了快二十年了,突然不干校长了,一时还很不适应。 一中校长退下来的半年多之后,正是深秋,他骑车去林家村找林青山喷闲空儿了。 当天正是星期天,林青山弄了丰盛的酒菜,二人边喝边喷。喷着喷着,就忘记了时间。 林青山很激动,一直喷自己被学校开除之后所遭受的苦难和痛苦,喷自己三个孩子被他拖累所遭受的苦难和痛苦。 “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林青山喷了一会儿过去就会激动的这样说。 原一中校长以为这是感激他的话,心里很是受用。 “不提过去,咱只说现在。现在咱俩是平起平坐了,我也是普通老百姓一枚。”一中校长很大度的挥着手说。 原一中校长又说:“天地良心呀,我给你说林老师,咱家凤翔没遇到县社曹主任家的千金之前,我还有意撮合她和凤翔呢。为啥,一中女教师那么多,我为啥偏偏给咱家凤翔撮合她,因为她一看就是那种相夫教子的女性。你给评评理林老师,我要是心不正,会有那想法,把她撮合给咱家凤翔……” “这可能是风水轮流转吧。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嘛,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林青山说着,给原一中校长倒满了酒。 “哈哈哈,这不到你林老师家了嘛。给我处分的时候,我先推荐咱家凤翔接我的位。”原一中校长邀功的说。接下来,他等着林青山说感谢的话呢。 “唉,那个校长的位置,可能是你欠我家的,现在又还给我家了。”林青山一脸醉相的笑说。 林青山又一脸醉相的笑说:“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 虽说二人都喝醉了,但彼此都能听出来好歹话。原一中校长今天来找林青山,是寻求安慰的,是想在林青山这里找平衡的。他过去对林青山帮助那么多,是有目共睹的,也想在林青山这里寻求点感恩。 可今天,林青山的话特别的多,都说了几火车皮了,除了“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这句话有感恩的味道之外,就没一句中听的话。不但没有一句中听话,还话里话外有奚落的意思。 既然话不投机,就别继续喷了。原一中校长看看外边的天色,也下午后晌了,就告辞回家。 林青山像往年的秋冬一样,给原一中校长的自行车上绑满了他们家的特产。黑芝麻香油,带皮花生,红薯,粉条,江豆,绿豆等等。 然后,林青山推着自行车送原一中校长到村外。 在原一中校长从林青山手里接过自行车要走的时候,林青山便附耳过去,说了一句悄悄话。 “当年我出事,本来是可以保留教师职位的,我知道都是你背后捣的鬼,我才被学校开除回家。”林青山说罢,转身回家了。 那原一中校长愣在原地,愣了好久,他这才恍然大悟,知道林青山今天为什么不说一句感恩的话,反而话里话外在奚落他。知道林青山为什么一直说那句“没有你,就没有多林青山的今天”了。 他望着林青山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林青山好可怕。 如果当年学校没有把林青山开除,他林青山不止能只坐到校长的位置上,他有可能坐到县长的位置上。原一中校长很恐惧的心想。 不错,那个校长的位置是自己欠他林青山家的。原一中校长很恐惧的心想。.c0m 原一中校长望着满满一自行车的特产,觉得那是满满一自行车的林青山。 他没有力气骑车了,也没有心情骑车了,很吃力的推着沉重的自行车,他每走几里地就扔掉一样林青山绑在他自行车上的特产。每扔掉一件特产,他就轻松一点,因为他感沉扔掉的不是林青山给他的特产,而是扔掉了一个林青山。 走到县城的时候,也把特产扔完了,对于他来说,是把林青山扔完了。 半年之后,一中校长得肝癌去世了。 出殡那一天,林青山来吊唁,没进院门就嚎啕大哭,一直哭到灵堂,扑通跪了下来。 “我的亲哥呀,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 “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 “没有你,哪有我林青山的今天。” …… 林青山哭着哭着,晕了过去,周围人赶紧将他搀扶起来。 “唉,校长如同他林青山的再生父母呀,难怪他这么悲痛。” “是呀,二人是知己。” “二人是现实版的钟子期和俞伯牙。” …… 周围人是纷纷称赞林青山的知恩图报。今天本来是一中校长的葬礼,弄得跟林青山的报恩会一样,一下子让林青山成了主角,成了被人人称赞的主角,成了知恩图报的主角。 又三年之后,林青山寿辰,只有凤鸣来给他祝寿。因为这天不是星期天,儿子凤翔白天脱不开身,打电话说晚上回来。凤舞毕业之后留在了市里,打电话说星期天回来补上。 凤舞毕业之前与玉栋散了,因为玉栋家不能把她的工作安排在市里。她毕业之前与玉栋散了之后,又与玉栋之前谈的那个男生在一起了,因为那男生的家里能把她的工作安排在市里。 林青山现在成了老农民一枚,连民办教师也不是了,因为民办教师转正需要去县城进修学校进修一年,可民办教师去进修有个年龄限制,那就是超过四十五岁就不能进修转正了。而林青山年龄过埂了,不能进修转正,便辞了办民教师,安心种地。 今天林青山的寿辰,他三个子女,两个亲生没来祝寿,不是亲生的凤鸣带着大箱大包的礼品来给他祝寿了。这是林青山最感欣慰的事情。这几年,他最庆幸的就是养了凤鸣,因为凤鸣往他跟前来的最勤快。虽说她与亲生父亲相认了,可她亲生父亲毕竟在千里之外。林青山感觉,晚年最孝顺他的也是凤鸣,因为凤鸣心眼实。至于说送终,那还得靠儿子凤翔。 林青山把晚年的幸福生活寄托在了凤鸣身上,但凤鸣自与亲生父亲相认之后,她的内心世界正不可阻挡的发生着巨大的扭转。 自从与亲生父亲相认之后,她夜里经常梦到亲娘,梦到亲娘像牛马一样的劳作,梦到亲娘像牛马一样的被林青山役使,梦到亲娘像牛马一样的对林青山言听计从,还一脸的幸福。 每次梦醒,她都会大哭,觉得对不起亲娘。 那些梦,就像悠久的岁月,正一点一点的扭转着她对林青山的认知。 林青山的这个生日,丈夫没有陪她来,因为丈夫调到省城了,她第二个儿子三岁的时候丈夫被以前在县里主持全面工作的王县长调到省城了。丈夫虽说没有陪她来给林青山祝寿,但在电话中提前给她派好车了。 凤鸣把两个儿子都托付给婆婆,一个人坐车来给林青山祝寿了。 “伯,我妈跟了你二十多年,你爱过她吗?”临走之前凤鸣这样问林青山。 林青山一怔,以为凤鸣开玩笑,但凤鸣态度却很认真。 “孩子,你最清楚,感情这种事不能免强。”林青山淡淡一笑说。 林青山又淡淡一笑说:“那伯问你,你会爱上冷战吗?” 凤鸣的心一下子凉透了。她突然想起凤舞曾经当着公婆全家的面说,伯收留她们母女,主要是为了凤舞有奶吃。 现在,凤鸣认为,林青山收留她们母女,不止是为了凤舞有奶吃,还为了亲娘能给他当牛当马的劳作。 “我叫了你二十多年伯,你有把我当亲女儿吗?”凤鸣又问。 林青山一听,激动起来。 “天地良心,凤鸣。”林青山拍着自己的胸脯说。 “伯如果把我当亲生女儿,我辍学了,伯打我骂我也会把我赶到学校继续上学,况且,并不是我主动辍学的,是伯让我辍学的。”凤鸣冷笑着说。 凤鸣又冷笑着说:“伯如果把我当亲生女儿,就会让我与妈相认,我有亲舅罩着,可以去县城上最好的学校,谁还敢低看我?哪有辍学一说。” 凤鸣又冷笑着说:“可那二十年,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凤舞在享受我亲舅的好处……” 不等凤鸣说完,林青山一巴掌打在凤鸣脸上。 “白眼狼!”林青山骂道,“凤舞如果知道玉环不是她亲妈,她早就把您母女俩给阴害死了。” “那多谢伯了。”凤鸣说罢,起身走了。 林青山望着凤鸣离去的背影,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晚年指望不上凤鸣了,毕竟不是亲生的,感情太脆弱,一有凤吹草动就破碎了。 半年之后,林青山患肝癌去世了。 林青山这一死,全县人都说他的死是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是因为钟子期的死才死的,都替林青山惋惜,都说他太冤了,被诬陷丢了工作,还替别人背了二十多年的黑锅,还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还对知己好友如此情笃,都称赞他太伟大了,都登报纸了。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7章 十几年后,贾玉轩和丁主任从N市里开车回县城,路过棉厂时,棉厂已经变成了无人的荒废王国。只见破落的围墙上,这坍塌一段,那坍塌一段,棉厂成了荒芜野草的海洋,破落的保卫科和车间宿舍隐约可见。硬件区域好像种上了玉米,因为整个棉厂只有硬件区域不是水泥地面,车间楼和灯塔虽然还坚强的屹立着,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在十几年前,贾玉轩调到县办公室任主任,丁厂长接任了贾玉轩的职位,主持县棉厂的全面工作。 贾玉轩在县办公室主任上任职三年,出任某局一把手,当时棉厂开始衰败,贾玉轩劝丁厂长想办法跳出供销系统,但是,在棉厂伸腿前,丁主任拼尽所有能拼的人脉和权脉,仍然没有跳出供销系统。当时,他像沉船上的求生者,还在绝望而无助的拼命挣扎。 贾玉轩在某局还没干到三年,以前主持全面工作的王县长就把贾玉轩调到了省城,任他当时的秘书。 贾玉轩临去省城之前,眼看着县棉厂就要树倒猢狲散了,丁主任却还没有脱离那条沉船,于是,他便动用自己的人脉和关系,在沉船覆没之前,将丁主任从给捞了出来。 当时,对于贾玉轩来说,他需要从即将沉没的棉厂里捞出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妻子林凤鸣,一个是丁厂长。但思量再三,最后他选择了丁厂长。 他这样做,并不是他与丁厂长的感情很深厚。 就像三国深义里的贾诩一样,有一次贾诩奉张绣之命去拜见曹操,曹操见贾诩智谋高深,很是欣赏,想留下他为自己所用,当时贾诩说了这样一句话:绣对吾言听计从,吾不忍舍之。 二人在棉厂时,丁厂长对贾玉轩也是言听计从。以至于当时身边少了丁主任,贾玉轩就不能得心应手的发挥。 贾玉轩经过权衡,最终还是将丁主任调到了盐店乡机关为办公室主任,而老婆林凤鸣的工作关系被留在了供销系统。但他把她调到了县社工会。 丁主任干了半辈子办公室主任,好不容易当上了棉厂一把手,棉厂却要沉没了。他最终又回到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 不过,这个乡办公室主任的可是金子做的,他以前的办公室主任,包括棉厂一把手,都是瓦片做的,稍有不慎,就会碎片一地。 贾玉轩给曾经的王县长做了五六年秘书,开始被外放任职,一直到现在在N市主持全面工作。 贾玉轩被外放任职的第一年就把丁主任给调到了身边,一直到现在在N市主持全面工作。他曾经也要把丁主任给外放任职的,可丁主任说,年龄越来越大,他不想在官场上折腾了,就想跟贾玉轩工作到退休。 明天是中元节,今天二人从N市回来,又一次路过了县棉厂。 二人曾经参与了棉厂的辉煌,十几年后的今天,二人再次路过棉厂,却见证了棉厂的悲壮谢幕。 曾经的百足之虫,不但死了,还僵硬了。 “老大,门岗上好像有人。”丁主任说。 “是吗?”贾玉轩也望向车窗外的棉厂。 “要不要停下去看看?”丁主任问。 “可以。”贾玉轩说。 将车停在路边,二人下车,走下官路,来到西门前,生锈的大门还挂着生锈的大锁,南边的偏门虚掩着,二开推开进去。 贾玉轩感概说:“有一种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衰败。” “老大你看。”丁主任示意贾玉轩去看门岗。 隔着窗户,只见门岗的屋里确实坐着一个白发老人,正坐在快散架的藤椅里看一张破旧的报纸。 丁主任推开虚掩的房门,那白发老人也从报纸上抬起头。门岗上的东窗前,一位白发老人正隔窗望着在废墟的草丛中吃草的羊群 “皮支书?”丁主任很吃惊。 皮支书一眼就认出了贾玉轩和丁主任。东窗前的老人闻声转过身,他原来是花脸老门卫。一看到贾玉轩和丁主任,花脸门卫是激动的赶紧迎了上来。 “二位这是多年归来年愈少了,都不显老。”皮支书惊讶的说。 “没想到皮支书这么有学问,出口成诗。”丁主任笑说。 四个人便都笑了。 “您俩再年轻,都没有林会计年轻,她可还是当年的模样,半点也没变。”花脸门卫说。 “你怎么知道?啥时候看见林会计了?”丁主任奇怪的问。他以为花脸门卫最近几天去过贾玉轩家里。 “前几天的擦黑,她来棉厂了。”花脸门卫说。 老门卫说罢,又问贾玉轩:“那天你是不是和林会计拌嘴了?” “没有,怎么了?”贾玉轩很纳闷。 贾玉轩又问:“她来棉厂做什么?” “谁知道呢。”花脸门卫说,“那天擦黑的时候,林会计坐三轮来棉厂,提着包下了三轮,兴冲冲的下了官路,刚走到斜坡就僵住了,傻子一样站在那儿。” 花脸门卫又说:“这么多年了,贾厂长也舍不得给林会计买件新衣服,还是穿着在棉厂上班的旧衣服,连包都好像是以前上班时的。” “怎么回事儿?”丁主任笑着问贾玉轩。 “别当了领导就喜新厌旧,嫌弃人家林会计。”皮支书诡笑着说。 “你和林会计有孩子了吧。”花脸门卫问。 “有,两个儿子,老大上高中,老二上初中。”贾玉轩说。 贾玉轩又追问花脸门卫:“那后来呢,凤鸣怎么了?” “也不是。”花脸门卫说,“我给你说,那天吧,我收拢了羊群正准备走,当时正给这西门上锁。看到有辆老式三轮停公路上,林会计从三轮上下来,把我给稀罕的,还以为她有事来寻我呢。因为现在,除了我每天来这里放羊,没别的人来。” “我不是人?”皮支书没好气的问。 “你又不天天来,做梦似的来一次。”花脸门卫说。新笔趣阁 贾玉轩一听到花脸门卫嘴里的“做梦”二字,瞬间感到脊背发凉。 凤鸣曾经做过两次相同的梦,第一次是新婚之夜,第二天是婚后的夏夜。凤鸣的梦境和花脸门卫说的场境很吻合。凤鸣说,她梦见整个棉厂都荒芜了,只有花脸老门卫站在生锈的铁门里怔怔的望着她。 “那最后呢?最后凤鸣是怎么离开的?”贾玉轩很迫切的追问。 在梦里是凤鸣突然醒了,他现在特别想知道,在那天她在花脸老门卫面前是怎么离开的。 “我还纳闷呢,也没看到她离开。”花脸老门卫说。 “怎么可能呢。”贾玉轩故意这样说。他主要还是让花脸老门卫继续说那天的事情。 “真没看见林会计离开。”花脸老门卫说,“那天吧,林会计傻傻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哭着大喊起来,一直喊你的名字,当时把我的心都哭碎了。天要黑了,你说说,这荒郊野地的,公路上车辆也少了,她一个人站路边哭喊很不安全,我赶紧开锁出去。可等我开锁出去,却发现林会计不见了,我赶紧跑到公路上寻她,也一直看不到她。唉,当时别提多难过了,回去就和皮支书说这事儿,还以为你喜新厌旧不要林会计了,当时我俩还说,如果你和林会计有孩子了,林会计还好过一点,如果没孩子,这林会计这下半辈子可就惨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贾玉轩明知故问。 “我一辈子也没编过瞎话儿。”花脸老门卫急了,“不信你问皮支书,那天我也和他也这样说来着。” “是真的,那天晚上他一回去就跑我家说这事儿。”皮支书赶紧给做证。 “好了,不聊那件事了,我没有喜新厌旧,我和凤鸣好好的。”贾玉轩说。 “那就好。”花脸老门卫说着,又望向丁主任,“不像你,一当上棉厂一把手就和老婆离婚了,现在又结婚了吗?” “还说我呢,你不是也没守住你的宝贝老婆。”丁主任回击说。 “他还没再婚呢,你们村有合适的给他介绍一个。”贾玉轩说。 皮支书笑了:“有合适的也轮不到给他介绍。” 四个人都笑了起来。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8章 当晚,贾玉轩做东请了皮支书和花脸门卫去饭店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了,两个孩子已经睡了,他和凤鸣的卧室也没有开灯,但他却知道凤鸣此刻在做什么,于是,他来到卧室,开了灯,果然看见凤鸣在床上盘腿打坐。他便又立即关了灯,一个人回到客厅,为不了不影响凤鸣,他也没有开电视,而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思。 和凤鸣在一起这么多年,在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有形世界里,在这个一切有形物质的运转世界里,凤鸣无疑对他是依赖的,他是这个家庭的顶梁柱,他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但在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的精神方面,他却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向凤鸣的精神世界倾斜。 比如说信仰,从二人一认识他就说,尊重凤鸣的信仰,不干预她的信仰,他说到也做到了。 凤鸣坚持说佛道神是真实存在的,鬼魔怪妖当然也是真实存在的。 尽管贾玉轩一直持否定态度,但他从来不和妻子争辩。 “我尊重你的信仰,你自己信就行了,但千万别强迫他人和你一样去信那个。”这是贾玉轩经常在凤鸣面前说的一句话。 他的意思是告诉凤鸣,如果你的信仰是正常健康的,你想信就信吧,但别要求我也和你一样去信你的信仰。 所以,这些年来,凤鸣自己信自己的,不影响他人,贾玉轩也从来没有去干预她的信仰。 此刻,凤鸣坐在卧室的床上盘腿打坐,贾玉轩便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耐心的等妻子的盘腿打坐结束。 而他的世界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凤鸣的认为和坚持是正确的,比如说,今晚在棉厂外,那个花脸老门卫所说的事情,凤鸣早在二十年就梦到了。 也许当时,凤鸣在梦里有可能提前去了二十年以后的现在。 还有,凤鸣还梦到棉厂被挖成了深渊,有很多从没见过的大机器在移动着。当时还不知道那是要做什么,这么多年早淡忘了那个梦,可今晚吃饭的时候,皮支书说,过几年棉厂有可能被开发成楼盘嘛,因为现在开发商正在和官府交涉。 凤鸣当年的那个梦,有可能就是挖地基盖高楼。 也许这个世界真如凤鸣所说,佛道神是真实存在的,人的一切都是被提前设计好的,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按提前设计好的走势在进行着。 贾玉轩这样想着,也突然有想跟妻子修炼的冲动。 大概快十一点的时候,卧室的灯亮了,贾玉轩知道妻子的盘腿打坐结束了。 这时,卧室的门开了,凤鸣走了出来。 “回来了。”凤鸣说着,挨丈夫坐下。昨晚丈夫打电话说这今天回来,晚饭做了丈夫的饭,七点多丈夫又打电话说在外边吃了饭再回来。 “估计现在没有多少人像你这样修炼了吧。”贾玉轩说。 “你没听人说嘛,真理都在少数人这边。圣经里也说,你要走窄门,不要走宽门。窄门通往永生,宽门通往死亡。”凤鸣很郑重的说。 “凤鸣。”贾玉轩突然揽住她,“感谢你坚持的真理,我决定了,等退休了我就跟你学修炼。” “哦?很好。”凤鸣欣慰的笑了,又说,“为什么等退休,没听人说嘛,修炼要趁早。” 她猜想丈夫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突然提出要修炼的。她有些好奇丈夫经历了什么。 “怎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用唯物主义思想无法解释的事情?”凤鸣问。 贾玉轩不想扯在棉厂碰到花脸老门卫的事情,最其码他此刻不想扯,今晚也不想扯。可能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里,他会给凤鸣讲述这件事。但此刻他不想扯。 “我洗漱去了。”贾玉轩起身去了卫生间。 他洗漱出来的时候,凤鸣已经坐到了床上。他挨凤鸣坐下。 “玉轩,你怎样理解普渡众生这句话?”凤鸣问丈夫。 “那不是佛教用语吗,就是渡天下所有的生命。难道不是?”贾玉轩回答。 贾玉轩又兴致的侧身望着妻子问:“怎么?林会计是不是对这个佛教用语又有了新的感悟?” “嗯。”凤鸣没好气的回应了个鼻音。她已不做会计好多年,丈夫还用那个称呼。 “说说看。”贾玉轩意会的笑了一下,仰靠在床头上,一副长久洗耳恭听的架势。在闲暇时间,他最喜欢听凤鸣扯那些新鲜的理论东西了。 凤鸣说:“佛教里确实说普渡众生了,不过,这也只是佛教的美好愿望罢了,其实,佛教是普渡不了众生的,因为佛教不具备普渡众生的条件和实力。” 凤鸣又说:“比如说,佛教中的弟子都是在寺院中修行,修行的人必须放弃常人生活,出家去到寺院修行。可天下寺院是有限的,能放弃常人生活出家入寺修行的生命也是有限的,何谈普渡众生?小小的寺院能度几个众生?” 凤鸣又说:“只有在红尘中修炼的佛法,才能真正的普渡众生。没有国界,没有门槛,出门回家皆为修炼,工作下班皆为修炼,吃饭睡觉皆为修炼……处处是修炼,无处不修炼,就像我现在修炼的这样。这样的佛法才能真正的普渡众生,也是最强大的……” 凤鸣又说:“其实,修炼一点也不苦。你知道吗,这世人呀,都是带着前生的原罪来的,上天让人来到这世上的目的是还债,用苦难把前世的罪恶给对冲了。可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愿承受苦难,总想来享福。于是,这个世界便成了欲望之海。” 凤鸣又说:“带着这样的觉悟去修炼,那修炼一点都不苦。” 是呀。贾玉轩心想,一旦信仰了,便没有苦了。 又三年之后,贾玉轩调到了省城工作,那一年,他和丁主任从省城回来的时候,又路过了棉厂,只见棉厂一片兵荒马乱。???..coM “老大,这怎么回事?你看棉厂。”开车的丁主任很吃惊的说。 丁主任去年退休了,现在被贾玉轩外聘给自己开车。 贾玉轩知道是楼盘开发,但还是让丁主任停车,下去看看。 只见公路与棉厂的斜坡上簇着一堆人,有人正声嘶力竭的呼喊凤鸣的名字。 “凤鸣!凤鸣!” 西门旁边的柱子上的灯光,昏暗迷离,眼前的兵荒马乱就像梦幻一样。 呼喊凤鸣名字的人突然冲出簇围的人群,冲到公路上,一眼看到了贾玉轩和丁主任。 这个人就是冷战。 冷战一看到贾玉轩,立即扑了上来。 “你把凤鸣怎么了?”冷战很暴力的揪住贾玉轩的衣服,瞪着一双大牛眼质问。 丁主任立即扑上来很暴力的揪住了冷战。 冷战身后的人也立即扑上来揪住丁主任。 一时,眼前的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贾玉轩深知肚明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很多年前,凤鸣去中关小说听修炼的录像,当晚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提前来到了现在,真实的看到了棉厂现在的兵荒马乱,还有开发楼盘的冷战。 “凤鸣现在四十多岁了,你刚才看到的凤鸣是四十多岁吗?”贾玉轩质问着冷战并把他推开。 冷战一下子僵住了,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冷战这一缰,所有人也都僵了。 “我们走。”贾玉轩扯着丁主任走了。 当天回到家里,贾玉轩一看到凤鸣就上前抱住了她。 “凤鸣,从现在开始我就跟你学修炼。”贾玉轩说。 “你不是一直说等退休了再修炼,怎么突然改变了注意?”凤鸣笑问。 “你不是一直劝我说,修炼要趁早吗。你也知道我是个听劝的人。”贾玉轩像个听话的孩子说。 他不但决定自己从现在开始就修炼,也决定劝丁主任也赶紧修炼。 因为他看到这尘世上的人,几乎是所有的人,言行和举止都不代表本人的精神和思想,而只是符合这尘世的入乡随俗,只是为了融入众人的随波逐流里。时间久了,尘世的入乡随俗观念,便根深蒂固的植入到他本人的精神和思维里,并枝繁叶茂,而本人真实的精神和思想,沦落为后天观念的营养和肥料,直到有一天无影无踪的消失。也可能会偶尔的在午夜梦醒时闪过一缕自己真实的精神和思想的气息,会感到不安和魄疚,但天一大亮,太阳一出,这个尘世一喧哗,便什么也不记得了。部份人在将死前会大彻大悟,但已经晚了。如果从头再来,人还只会重蹈覆辙,却很少有人摆脱这尘世的观念枷锁。 就像蒙着眼的驴走磨道,这世人也是被蒙着双眼走磨道。那蒙眼的蒙布就是欲望和贪婪,而束缚驴的那根绳是人为的,驴是无奈,除非它不是驴,否则,它的驴生无法改写。但人可以改写自己的人生,前提是你必须摆脱蒙在眼上的欲望和贪婪之布。一旦揭掉了蒙眼布,就会看到束缚自己的那根绳。驴无法摆脱束缚自己的那根绳,因为那是有形的,但人可以摆脱,因为束缚人的那根绳是无形的,关键是没人能揭得下来那蒙眼布,也不是揭不下来,而是不愿揭,剜心折骨般的不愿揭。 世人皆如此,贾玉轩此刻深知自己也如此。在他认知的世人中,他认为有一个人早就揭下那蒙眼布,那个人就是自己的老婆凤鸣。她因为智商和情商的极度弱势,她的精神和思想却一直在尘世的大染缸里很强势的坚持着。 这一刻,他也决定揭下自己的蒙眼布。他也会劝说丁主任揭下蒙眼布,他也会劝说身边的人都揭下蒙眼布。 (完本)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09章:题外话(免费) 每次开新书时,总是信心百倍,总感觉自己即将码出一部旷世杰作。可等一部书码完了,会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唉!又糊弄了一部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虽说码出来的作品又臭又长,但每创作一部书,灵魂就会被囚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焦躁,烦闷,还有渴望,即使与人面对面,也不想交流,因为灵魂的距离很远,也不想参与任何事,因为灵魂那没份心情。直到这部书创作成功,灵魂才被释放出来,获得自由,和正常人一样。 这部作品的原名叫《月老的红绳》,在2010年码了个头,当时码的有一万多字吧。因为当时另一部网文要出实体书,就停止了所有的网文签约,奔着出实体书,或杂志上发表去了,再加上别的事情缠绕,以至于很长时间都没有签网文。 我码文是按计划码的,把要码的书列了个表,只要在计划之中,早晚我也会码出来。不管受不受读者欢迎,反正我就是要码出来。 这部文里的故事情节,有很多都有原型,包括枝枝杈杈的小故事都有原型,都是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情。比如说,杨秀兰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与丈夫离婚去追求新的幸福,比如说王会贤(王三孩),知道了被支书使阴上吊寻死,比如说临近结尾处的章节,一群人打麻将,其中一个人赢了一夜,被人拉灭灯打死的事情,反正等等吧。M..coM 我这个人,喜欢读书,在以前没有网络的时候,对于我来说,如果没有书,万古如恒夜。 我喜欢读外国名著,很喜欢米切尔的《飘》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还有杰克伦敦的短篇热爱生命等等。 凡是我喜欢的书,我会反复看,一部书能看几篇。 我读百年孤独时,很是感慨。这部百年孤独,给人感觉是现实题材,但里面却掺了很多很玄的东西。 我不知道那些很玄的东西是不是作者的真实经历,但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却有很多很玄的东西。那些东西用科学解释不清,但现实中的我们却一次又一次的经历。 那些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有些是亲眼看到的,有些是梦境。 特别是有些记忆犹新的梦,过了几十年仍然记忆犹新,你说它是梦境吧,却有一天在现实中碰到了。 百年孤独里也有很多玄梦,我很喜欢百年孤独的描写手法,但不喜欢百年孤独的结尾,因为结尾太毁灭。 百年孤独里,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定数,都隐藏在羊皮书里,主人公的家族命运都是按羊皮书的定数设定好的,谁也挣脱不了。 而我在这部心意里,无论任何一个人,只要修炼,只要是真正的修炼者,都可以挣脱自己命运的定数设置。 人一旦修炼,真正的修炼,便有了信仰,一旦有了信仰,你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理想信念,都会随着修炼向正确的方向转变。人的信仰,这些精神方面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旦在人的思想中根深蒂固,坚不可摧。 这个世界上,任何有形的东西都可以被摧毁,理想信念却摧不毁。 这世上所有的天方夜谭都是真的,只是没人相信而已。之所以没人相信,是因为他们不相信是真的。这种人,都是很聪明的人,只有傻子才相信,执著的傻子。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连一根稻草的重量都不能承受。人在最坚强的时候,能承受一座泰山的重负。信仰都让一个人承受得了整个星球的重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10章:题外话二(免费) 和自己有过交际的人,突然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听闻之后,自己会莫名的流泪。 几个月前,在一个群里看到了朱绍侯老师的追悼会视频,视频下边,有很多他来我们这里指导工作的合影图片,我在一些合影图片里也看到了自己。那一刻,突然泪奔。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该闻道。 孔子说,朝闻道,夕可死矣。 在看朱绍侯老师的追悼会视频时,泪奔的同时,心里也有个声音在哽咽的问,朱老师,你闻道了吗?如果闻道,便无遗憾了。如未闻道,也是此生的一种缺憾。 几个月前,群里突然看到李能伟老师离开的讣告,也是泪奔不止。泪奔的同时,心里也是有个声音在哽咽的问,李老师,你闻道了吗? 去年秋天,女儿的奶奶去世了,三个月后,女儿的叔叔也去世了。 母子二人在三个月内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二人虽不是我的亲人,却是女儿的亲人。 特别是女儿的叔叔离开的时候,正是寒冬,当时天冷得的咯吱咯吱响,那段时间,我正看百年孤独的结尾。 百年孤独的结尾很毁灭,让人心情沉重绝望,再加上女儿叔叔去世,再加上寒冬,心情绝望到了极致。 人为什么要来这个世界上?来到了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要死,那何必多此一举来这里。 人为什么要来这个尘世?来了终归还是要死,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这一趟。 内心每次大声质问的时候,都会一个声音在回答。人来这个尘世是为了闻道,信道,修炼,摆脱轮回。 如果说朱绍侯老师和李能伟老师贵如晨曦,那女儿的奶和叔就卑微如青苔。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应该闻道。不分贵贱,都应该闻道。 女儿的奶和叔去世,我更是泪奔不止。我为母子二人泪奔,并不是因为二人是女儿的奶和叔,而是因为二人未有闻道。 一个人,你来到这个尘世,你闻道了,却拒不相信,你即便离开这个尘世也没啥替你可惜了,是你自己执意不信,那没办法。就像老子说的那样,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 那些闻道而拒不相信的人,很是可惜。不但不信,还嘲笑道。 但话又说回来了,不可能人人信道的。就像圣经里说的那样,你要走窄门,窄门通往永生。不要走宽门,宽门通向死亡。 正因为大部份人都不信道,都不修炼,那道才成为窄门。.CoM 每个人来这尘世的目的就是为了闻道,来了却迷失了自己。 就像我在心意的结尾里写的那样,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驴拉磨一样,都被蒙眼布遮住了双眼,别人揭不下来,只有自己才能揭下来。 几年前有人问普京,土耳其和乌克兰的总统掉水里,你先救哪个? 普京说,如果有些人执意溺水寻死,别人是救不了。 苏东坡信佛道,他和维琳方丈约好,如果有一天,他的生命走到尽头,恍惚之间如果迷失了,让维琳方丈务必给他提个醒。有一天,维琳方丈听闻苏东坡要离开,赶紧赶过去,附在苏东坡耳边说,别忘了佛道。 每个人来这尘世的目的就是为了闻道。 来这个尘世能闻道,是一种幸运,是无比珍贵的缘份。 最让人扼腕的就是,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尘世,没有闻道,也就是从没有听说过修炼,糊里糊涂的在这个尘世走了一趟。这样的人,最让人泪奔。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第411章:题外话三(免费) 本文塑造的男主人公名叫贾玉轩,他是个很清醒的人,他虽不修道,却已在道中,因为他知道私心即尘世,色情即尘世,欲望即尘世。他也知道这三样东西说出来不好听,落笔为字也不好看,但却是每个尘世之人的立足之本。 所以,他用私心自卫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私心,能看到自己心里的阴暗一面。他用私心防身的时候,能看到自己内心的阴影,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但对于邪恶之人,他无法原凉。 只有清醒的人才能看到自己的私心,看到自己心里的阴影。而大部份人,一来到尘世就被那三样东西给捆绑得结结实实,一生也无法挣脱。 也不是无法挣脱,而是不愿意挣脱。 人人都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句话,人人都可以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去说教别人,却很少有人真正做到退一步,因为退的时候很疼痛,很不甘心。 每个人心中都有佛莲圣地,每个人心中也有刀山火海。清醒的人都把自己心中的刀山火海用来修炼自己,而把心中的佛莲圣地留给别人。 可这尘世的大部份人,心中的刀山火海都是为了攻击别人,最终被攻击的都是自己。 每个人心中的地狱都为了囚禁别人,最终囚禁的还是自己。 男主贾玉轩的内心世界,几乎都被佛莲圣地所覆盖,但他自卫防身的时候,也毫不犹豫的把内心的刀山火海给展示出来。 男主贾玉轩,能清醒的知道人生很短暂,不允许犯错,因为犯错会占去大部份短暂的人生,那很不划算,所以,他人生中的主要大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本文塑造的女主,是来这个尘世得道的。她从小苦难深重,智商和情商的几乎都为负,但她的精神和思想却一直在尘世的大染缸里很强势的坚持着。当有一天修炼的缘份降临,她立即奋不顾身的去拥抱修炼。.c0m 男主在女主的长期熏陶下,有一天突然看到这尘世上的人,言行和举止都不代表自己的精神和思想,而只是符合这尘世的入乡随俗,只是为了融入众人的随波逐流里。时间久了,尘世的入乡随俗观念,便根深蒂固的植入到了尘世之人的精神和思维里,并枝繁叶茂,而尘世之人真实的精神和思想,已沦落为后天观念的营养和肥料,直到有一天无影无踪的消失。有些尘世人可能会偶尔的在午夜梦醒时闪过一缕自己真实的精神和思想的气息,会感到不安和魄疚,但天一大亮,太阳一出,这个尘世一喧哗,便什么也不记得了。部份人在将死前会大彻大悟,但已经晚了。如果从头再来,人还只会重蹈覆辙,却很少有人摆脱这尘世的观念枷锁。 就像蒙着眼的驴走磨道,这世人也是被蒙着双眼走磨道。那蒙眼的蒙布就是私心,情色和欲望。 谁能揭掉了自己眼上的蒙眼布,谁就是个得道者。 拉磨驴无法揭掉自己眼上的蒙眼布,因为那是有形的,是别人蒙在它眼上的,有一根绳束缚着。 但人完全可以揭掉自己眼上的蒙眼布,因为人的蒙眼布是无形的。关键是人自己不愿意揭,剜心折骨般的不愿揭。 只有闻道,修炼,才会揭下自己眼上的蒙眼布。 作者本人比较喜欢自己塑造的男主贾玉轩,就像比较喜欢自己码的《结草记》里的魏颗一样。当然,就像比较喜欢米切尔的《飘》里的瑞德一样。 同样,作者也比较喜欢本文中的女主——喜欢女主林凤鸣的智商和情商都为零。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题外话四(免费) 本文的女主,她村子附近有一座寺院,女主少儿时也和村里的同伴去过那里几次,也听过寺院主持讲法,她认为主持讲得很有道理,却从来就没有产生过丝毫信仰的念头。新笔趣阁 她在男主面前说,那寺院的主持讲得有道理,很有利于民众品德的提升。当时,男主笑着问她,是不是信仰那个了。女主当时很不高兴,她觉得自己只是觉得那主持讲得有道理,离信仰的程度差得远。 女主的伯为她安排的过世外婆是个虔诚的信仰西方教的信徒,外婆家的几个舅母,肯定有人也信仰那种西方教吧,但女主从来就没有对那种西方教产生过丝毫的信仰念头。 但她的内心深处,是坚信有佛道神存在的。 直到有一天,她隔着马路只看到了写着修炼的横幅,便立即被震撼了,好像她天生就是为了这个修炼而生的,在小学教室听那九讲修炼录像的时候,她无数次被感动的泪流满面。 就像朴树在《生如夏花》里唱的那样,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也不知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这么艰难来到这个尘世,就是为了修炼。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能走进修炼是此生最宝贵的缘份。 女主听完九讲修炼的录像,当晚就告诉男主,她有信仰了。从此她对信仰不离不弃,紧紧拥抱修炼,从来就没有丝毫的动摇。 曾经的人生路途中遇到的那个寺院和伯为她安排的几个舅母信的西方教,她没有产生丝毫的信仰念头,大概是她不稀罕吧。 就像唐朝诗人白居易一样。 唐朝渐东有一个客商出海贩运货物,遭遇了风暴,被巨浪裹挟到海上漂流了很长时间,最后被吹到一个海岛上,岛上有一座仙山。客商的船一靠近岛,岛上就有人来问他是从哪里来的,客商如实相告之后,那岛上的来人就邀请客商上仙山拜见他的天师。 到了仙山宫殿,拜见了天师,天师说这是蓬莱仙山,并让侍者带客商游览仙宫。 宫殿里有十来处雕梁画栋、光彩夺目的院落,其中一处院落却院门紧锁,客商便问怎么回事,侍者说,这是白乐天的宝地,他在中国还没有回来。 客商知道白乐天就是白居易。他离开仙山回到浙东,赶紧把误入仙山的过程向浙东观察使李师稷报告。李师稷一字不差的记录下来,寄给了白居易。 白居易看了信,很不稀罕蓬莱仙山,回信李师稷说,仙山不是吾归处,归即应归兜率天。 兜率天就是尊者成佛之前居住的地方。 经书中说,佛法有八万四千法门。 哪个法门才能真正的做到普渡众生呢? 人人皆知,佛能普渡众生。可是,现实中,寺院里供奉的佛能普渡众生吗?寺院是有围墙有门槛的,寺院中的经书还都是文言文,这世人能看懂文言文的人毕竟有限,既然有限,再加上有围墙有门槛,何来的普渡众生。 能在常人中修炼,经书皆是白话文,人人都看得懂,那才是真正的普渡众生。 就像空气,就像白开水,那是人类生存的必需品,哪个人离开了空气和白开水能存活,可从来没有人认为空气和白开水很珍贵。 佛法有八万四千法门,但普渡众生的法门,必须是寺院之外修炼的法门。 在常人中修炼,无围墙无门槛,那才是真正的普渡众生。经书全是现在的白话文,人人都能看得懂,那才是真正的普渡众生。 就像本文的最后一章里,女主说的那样。 “寺院里的佛徒确实说普渡众生了,不过,这也只是寺院众佛徒的美好愿望罢了,其实,寺院里是普渡不了众生的,因为寺院不具备普渡众生的条件和实力。” “比如说,寺院中的佛徒弟子都是在寺院中修行,修行的人必须放弃常人生活,出家去到寺院修行。可天下寺院是有限的,能放弃常人生活出家入寺修行的生命也是有限的,何谈普渡众生?小小的寺院能度几个众生?” “只有在红尘中修炼的佛法,才能真正的普渡众生。没有国界,没有门槛,出门回家皆为修炼,工作下班皆为修炼,吃饭睡觉皆为修炼……处处是修炼,无处不修炼,这样的佛法才能真正的普渡众生……” 《你的心意是繁华似锦的盛世》正文 题外话五(免费) 从我码字的那一刻起,这部文就在我要码的计划之中。其实,在很久很久之前,也就是在我的青涩年纪,就有将这个故事码成文的念头。 很多年过去了,当我开始码文的时候,我码这部文的念头更强烈了。 它在我码文的念头里,从来都没有消失过,一刻也没有。 每码完一部文,我会疯狂的追剧。这部文完本之后,我疯狂的追了韩剧《追踪者》。 《追踪者》这部韩剧,情节衔接的很紧蜜,还很流畅,台词也很经典,出彩的台词数不胜数。 “你要向对手报仇,一定要等自己强大了,等对手变弱的时候。” “坏事出现之前,必定有人坐视不管。” …… 码文的时候要熬夜,熬夜码文的时候就想,完本了就睡个几天几夜。可码文结束之后更熬夜,熬夜追剧,比码文时睡得更晚,但却很快乐,也不累。可能是不动用思维的缘故吧。 我此刻追的韩剧是《至上之法》,这部韩剧的故事情节与《追踪者》无法比,也没有出彩的台词,情节缓慢的像蜗牛,更像我码的这部文。 恐怕只有我这个码臭长文的疯傻追它了。 为什么要追韩剧? 因为涉政题材的经典韩剧,都是直面人性,不留情面,不遮不掩,真实的有些残酷。 因为爱情题材的经典韩剧,连八百岁的彭祖都爱追的吧。 所以,我也爱追韩剧。 感觉每个人的一生,都像一部繁琐的百年孤独——诞生,成长,繁荣,衰败,消失。 每一部文,从开始码到结束,也像一部漫长的百年孤独。 一个人,必须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码出来,无边无际的孤独里,无边无际的寂静里,一个人将情节打开,收敛思绪,专注情节,让思维在情节里散步,步伐越来越快,感觉来了,开始敲击键盘,啪啪的敲击键盘,脸上的表情随着情节喜怒哀乐。新笔趣阁 像极了一个勤奋的织布工,一梭一梭的织,不停的织,以至于织成长长的布匹。 码文是不停的敲击键盘,以至于将文敲击成完本。 这部文在完本的前几天,我心想着等完本之后,给来点番外之类的东西,缓冲一下突然停止码字的惯性。只是这部书的数据很难看,我想着,数据这么难看,还码番外及感言之类的文,会不会被编辑嫌弃? 因为怕被嫌弃,也就收了码番外的心。结果,责编竟然邀请我码些番外,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番外文,感觉篇幅不宜过长,毕竟没有什么故事情节,码长了更臭长了。 我以前签约的网文不是这个笔名,反正以前签的网文也不火,这次索性新鲜一下,换个笔名。 按码字历史,我可是一个老码字工,07年就开始签约网文了,签约的合同一直都装在一个袋子里,有那么一摞。但码出来的作品,题材和文风都不是按读者的需求码的,也就是说不追求市场,而是根据自己的计划码的。 不按读者的需求所码出来的文,自然数据就不好看。但码字的兴致来了我仍然着魔似的坚持在码。 因为我喜欢码字。 作品数据不好看,但我从来都不想改变。从2007年开始签约红袖,到现在都快二下年了,要改变早改变了。 我如果改变了,我就是为别人码文了,而不是为自己码文了。 我就码我喜欢码的文,也就是码我计划之中要码的那些书。 我计划中要码的文还有好多,在未来的时间里我要一部一部的码出来。 好了,题外话不宜过长,就让我又臭又硬的坚持码自己计划中要码的那些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