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 章节目录 第1章 第 1 章 “我知道你是来与我退婚的。” 面前的少年样貌清俊,眼眶泛着一点红,眼中是愤恨与决绝。 “我自是知道,慕容家的大小姐看不上我这个废物,”他冷笑一声,“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 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等等,我有个事和你说。” 卫朝:“?” 我:“其实你是一本小说里的男主角。” 卫朝:“??” 我直视着他那双因为错愕而睁大的眼睛:“我没在和你开玩笑。” “一年后,你原本废掉的灵根会恢复。” “八年后,你就是这片大陆的主宰。” “哦对了,跟在你身边那位对你全心全意的小姑娘,更是有着龙神血脉。” 卫朝沉默了好一会,抬眼深深地望向我:“慕容楚楚,你不必可怜我。” 我:“?我可怜你?我也配?” 卫朝苦笑一声:“你若不是可怜我,又怎会编这些天花乱坠的故事讲给我听?” 我:“我不是,我没有,我对天发誓,我和你说的都是实话。” 卫朝:“如若我真的有你说得那般好,你又为什么要和我退婚?” 我:“因为我是女配啊。” 卫朝:“?” 我:“女配啊!女配角!没听说过吗?” 我:“我的使命就是和你退婚,让你激愤,从而重拾动力搞事业,走上人生巅峰迎娶神仙妹妹。” 卫朝:“...” 卫朝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把他当傻子骗的人:“告辞。” 情急之下,我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不信的话我们来打赌!” 卫朝:“赌什么?” 我:“如若我说的一项也没应验,我继承的所有家产都是你的。” 卫朝冷哼一声:“没有血契,你要毁约简直易如反掌。” 我心说:血契又是个什么?这玩意怎么操作? 我说:“血...血契当然可以有,但你又要赌什么?” 卫朝:“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卫朝直直地看向我,像是玩笑,又像是挑衅:“我的天下,分你一半,如何?” 卫朝:“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我的天哪...” 卫朝:“?” 我:“还有这等好事!快!!我们现在就来签订契约!!” ... 我是一个时辰之前穿来的。 当我发现我穿到慕容家美貌天才的小女儿身上的时候,我是欣喜若狂的。 然而在下一刻,我的欣喜若狂被按下的暂停键。 他妈的!!为什么我穿到了恶毒女配的身上!! 我一边翻阅着刻在我脑子里的,慕容楚楚的人生轨迹,一边摇头叹气。 慕容楚楚,女,慕容家的小女儿。 天资聪颖,样貌美丽。 这位慕容小姐唯一的短板,就是眼光不太好。 在得知自己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卫朝灵力全无,成为废人之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退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退婚一年之后,卫朝灵力恢复,一步步走上人生巅峰,迎娶了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异父异母的妹妹。 而慕容楚楚的下场就比较悲惨了。 十年后,天下大乱,慕容家族失势,而慕容楚楚作为慕容家的掌上明珠,自然也是一损俱损,最终死在了战乱里。 看着这段记忆,我一面胆战心惊,一面朝着身边的侍女问道:“我现在是要往哪里去?” 侍女:“小姐,您是不是睡糊涂了?我们当然是去退婚呀。” 我只感觉胸口一窒:“什么?快!快回去!!” 侍女:“小姐,您在说什么啊?我们只差半个时辰就到卫家了。” 我:“...” 侍女:“更何况,小姐,您忘了吗?您先前就已经给卫家少爷发去了休书,今天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我只感觉眼前一黑。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我想了很多。 首先,这婚是肯定要退的。 别的不说,要是我不退婚,卫宁儿第一个来撕了我。 哦,卫宁儿就是卫朝的官配。 作为一名穿书人,我的待遇实在是不怎么好。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只要一打开我脑内名为“原文”的文件,我就会直接陷入晕厥。 ...而这也是我昏迷了一路的原因。 能够让我无障碍阅读的,唯设定表而已。 好在我手中的设定表的内容足够详细,主要人物姓名,人设,经历,一应俱全。 单凭这张表,我都能将这本内容经典的起点文的主线猜个七七八八。 看书里边的设定表,这位有着神仙血脉的妹妹估计一挥手就能把我摁死,作为凡人,我选择立刻逃离。 但要是退婚了,我又会把卫朝狠狠得罪,然后向着慕容楚楚的原定悲惨结局一路狂奔。 妈的,这两口子,真难伺候。 眼看距离卫家越来越近,我眼睛一闭心一横,心说走什么剧情,我现在就来掀桌子。 卫朝?呵,不过是一本小说男主,我可是高贵的三次元人! 你给我等着,老娘这就来给你剧透。 ... 血契,即以血为契,双方不能背叛。 背叛血契,哪怕是这片大陆最牛逼的修炼之神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想不到堂堂慕容家小女儿,竟然连血契是什么都不知道,”卫朝眼含挑衅,“是不是还要我教你,如何立血契?” 我诚恳鞠躬:“受教了,谢谢您。” 卫朝:“?” 我言辞恳切:“请问血契的第一步是...?” 卫朝看我的眼神复杂了起来,但他最后还是答复道:“第一步,确立誓言。” 我:“我们先前不是已经定好了吗?” 卫朝的声音里带了些许自嘲:“我记得,如若八年后,我没有成为这片大陆的主宰,你继承的家产全都归我。” 我:“...还有另一半呢?” 卫朝像是在讲一个笑话:“反之,我的天下,分你一半。” 我正准备说好,但转念一想,我的穿越说不定会整出个蝴蝶效应,便道:“等等。” 卫朝眉毛一挑:“怎么,你要反悔?” 我:“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把时限延长一点?” 卫朝:“可以,二十年如何?” 我:“二十年?”会不会太长了?这位男主角是生怕自己不分我一半天下? 卫朝:“怎么,有问题?” 我:“不不不完全没问题,您请继续。” 卫朝:“血契的第二步,设置限定条件。” 我:“限定条件?” 卫朝看着我腰间价值不菲的佩剑,意有所指地道:“比如即便赌输了,也不能凭着自己背后强大的势力残害对方。” 我:“!这个好!快加上!” 卫朝:“?” 我:“不论是在赌约之前还是赌约之后,我们不能以任何形式互相伤害,无论谁输谁赢,如何?” 卫朝的神色略微有些错愕,过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下一步就是最后一步了。” 签订完血契,我只感觉恍若隔世。 天知道,我两个时辰前还在为我的生命安全发愁。 而现在,和卫朝见面的短短两刻钟后,我只用等着躺赢。 人生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慕容楚楚。” 我这才从欣喜里回过神来,这才发现卫朝还站在我的面前。 我咽下一句“你怎么还不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卫朝的面色变幻几次,最终定在了一个有些窘迫的神色上:“谢谢你。” 天呐,这傻孩子还以为我和他客气呢。 我言辞恳切,拍了拍他的肩:“不,应该是我谢谢你。” 卫朝的神色更窘迫了。 他转身走到了房门口,将手搭上门把手的之时,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转过头。 “慕容楚楚,我谢谢你的恩惠,”他咬了咬牙,“但最后若是我赌赢了,你那份家产,我会如数奉还。” 我:“?” 我思考了片刻,沉着冷静地答复道:“这是你的自由。” 我:“但如果我赌赢了,你的那一半天下,我是绝对不会奉还的。” 卫朝:“...?” 我笑眯眯地补充道:“绝、对、不、会。” 章节目录 第2章 第 2 章 在回到慕容家的路途上,我抓紧时间翻阅起了脑海之中自带的设定表。 除却人物资料,在这张设定表上,各大家族的信息也十分详尽。 卫家坐落于临安城,在临安城之中,卫家与其他两个家族呈三足鼎立之势。 而慕容家族坐落于距离临安城数十里之外的燕安城。比起临安城,燕安城体量稍大些许。 近年来,慕容家借着时势步步高升,将燕安城之中的其他家族踩在脚下,成为了这座城邦之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家族。 即便是放眼整片大陆,掌控了临安城的慕容家也算是较为显赫的家族。 由此一来,原先与慕容家门当户对的卫家更是略逊一筹。 也难怪慕容楚楚能毫无顾忌地与卫朝退婚。 不等我看完设定表,去翻看小说原文,就被侍女领着走到了慕容大宅。 在极其气派的慕容府邸门口,一名貌美的女子盈盈而立,见了我,她扬起了眉毛。 “真稀奇,那小子居然老老实实地被你退了婚。楚楚,你又使了什么手段?” 面对慕容家二小姐慕容菀菀的询问,我脸不红心不跳:“无他,口才而已。” 慕容菀菀狐疑地上下打量了我几眼,最终把视线定格在我缠上绷带的左手上。 不等我反应过来,她便飞快地捉住了我的手。 在看到掌心处的刀疤之时,她神色错愕:“血契?” 我:??你是怎么看到刀疤就想到血契的? 她眸光转冷:“你们签了什么内容的血契?” 我正准备编点什么话来糊弄过去,却见慕容悠悠住了我的手腕,一道金光乍现。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血契内容一字一句地浮现在了空中。 我:哦豁,完球。 ... 慕容家家大业大,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各个派系之间的勾心斗角自然也层出不穷。 与家族的混乱局势不同,慕容家家主与其夫人感情极好,膝下有三个女儿。 现如今,慕容夫人江梦柳在外云游,慕容家大女儿慕容娇娇已嫁做人妇。 而按照原书设定,慕容菀菀在这个时候也已经与她的竹马喜结连理。 但不知为何,她现如今还在慕容家中,与慕容家家主慕容云山一同处理家族事务。 而慕容楚楚正是那个备受宠爱的小女儿。 但即便是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失心疯一般与外人押上自己即将继承的那部分家业,定下一个看似必输的血契,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慕容楚楚,你是不是疯了?” 慕容家正厅之中,我爹...哦,不对,慕容楚楚她爹携一众长老,居高临下地站在我的面前。 “楚楚啊,”慕容家家主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我先前看你天资不错,也生出过把慕容家交给菀菀与你一并打理的心思...” “但照你与那小子的血契,如若我将慕容家托付与你,其中一半岂不是要落入他的手中?” 站在一旁的慕容菀菀也不由得怒道:“慕容楚楚,你岂能如此糊涂!” 看着慕容家家主与慕容菀菀怒其不争的神色,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我的话疗。 在被押送到大厅的路途中,我早已把脑壳里的慕容家的信息全都翻了一遍,飞速地打好了腹稿。 我:“我承认,我这么做,其实是想逼我自己一把。” 慕容家家主:“?” 众长老:“??” 我:“如今的慕容家,看似大而不能倒,实际上却早已诸疾缠身。” 我:“所以,我想自己打拼出一番天地。” 慕容家家主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你还看不上慕容家这点家业了?” 我咽下一句“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说道:“女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但现如今,慕容家经历了千年风雨,内在的弊病已经积攒了一摞,如若想要整治,便会伤筋动骨。” “比如...我们原定的是小辈一切看实力,但某些长老凭着自己捏在手中的权柄,肆意为自己的孙辈牟利。” 大厅中一时寂静。 被我阴阳怪气到的三长老怒得满脸通红:“慕容家的正厅,岂容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放肆!简直是一派胡...” 在原书设定之中,这位长老为了给他的孙辈谋福利,生生将一名实力与品性俱佳的后辈逐出慕容家。 而那位被逐出慕容家的后辈在日后大有作为,为慕容家的覆灭狠狠地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够了。” 慕容家家主并不理会讷讷住嘴的长老,只看向我:“继续说。” 我:“虽说现如今慕容家看上去依然繁花似锦,但任何一点外来风雨与波折,都能让慕容家陷入危机,乃至覆灭。” “所以,比起轻轻松松地继承家业,我更想自己闯出一番天地,然后为我慕容家遮风挡雨。” 慕容家家主凝视我了片刻,五味杂陈地一笑:“楚楚,你真是懂事了。” 我一时间竟没听出来着句话是夸奖还是阴阳怪气。 慕容家家主接着道:“既然你那么想要被人逼一把,那我这为人父的,也只好助你一臂之力了。” 我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 “我就是签了个血契而已啊!不至于把我赶出家门吧! ” 慕容家家主面色不改:“其一,这不是逐出家门,而是外出历练。” “其二,我令你外出历练,不是因为你与卫家小子签订了血契,而是因为你刚刚的那一番言论。” “我认为你说得很有道理,所以助你一臂之力,好让你闯出一番天地。” 慕容家家主一挥手,一道亮光朝着我飞来,我下意识伸手去接,光亮散去,只见一张信笺模样的物件落在了我的手中。 信笺早已被拆封,而在信封之上,“玄清门”三字闪耀着流转的金光。 “此乃玄清门寄来的邀请书,先前我与你娘想着外出试炼太过凶险,只想让你平安成长,便将这封邀请书压下了。” “但今日想来,倒是我与你娘迂腐了。” 听闻了慕容家家主的话语,周围的众人一片哗然。 “玄清门邀请了慕容楚楚?” “那可是玄清门...” “要我说,虽说三小姐行事鲁莽了些,但修炼的天赋是毋庸置疑的。” “你们可真是一帮墙头草,”方才被我阴阳怪气了一番的三长老怒道,“这娇生惯养的小丫头片子就算是去了玄清门,过不了两天就会哭着跑回来!” 大厅中一时安静了片刻,另一名长老半开玩笑地反唇相讥道:“老三你说得信誓旦旦的,是自己曾师从玄清门哪位仙尊吗?” 这一回,大厅的沉默时间持续得更长了。 三长老涨红了脸,只狠狠地抛下了一句“走着瞧”,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我:这人破防了属于是。 慕容家家主看向我:“楚楚,还愣在这里干什么?收拾收拾行李准备上路吧。” 我:“...” 破防的竟是我自己。 ... 我一边把各类必用品不甚熟练地收到崭新的带有空间储存功能的玉佩中,一边在心中无声哀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我只想当个躺赢的咸鱼女配啊! “楚楚。” 我回过头,慕容菀菀立在我的房门门口。 她的神情有点别扭,但最终还是走上了前来,将一张浅金的卡片拍在了我的面前。 “这里边有五百万宝钞。” “虽说你有错在先,但你毕竟是我慕容家的女儿,在外切莫因钱财委屈了自己。” 我看过一点设定,宝钞相当于修仙界的人民币,其购买力也类似于三次元的软妹币。 而五百万宝钞,已足以支撑一户修仙界的日常人家数十年的开销。 天降巨款,我人都傻了。 我强装镇定:“姐姐,你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慕容菀菀:“娘叫我给你的,你知道的,她不放心你。” 她顿了顿,又继续道:“如若路上缺钱,给我发简讯。” 我还没来得及问如何发简讯,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只撂下一句:“以后可别那么糊涂地乱签血契了。” 问题是,刚刚慕容夫人才给过我一回路上用的零花。 虽然慕容菀菀是让我开启这场强制试炼的导火索,但看着手中的金卡,我还是不住在心中感动流泪。 章节目录 第3章 第 3 章 如果把修仙比作学术,那么玄清门就是中国的清华北大,英美的剑桥哈佛,魔法界的霍格沃茨。 我看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不对,邀请函,不由得在心中默默感叹:慕容楚楚,真看不出来,你他娘的还是个卷王。 慕容楚楚是卷王,这很好,这没问题。 问题是现在要去玄清门的是我这个对修仙一窍不通的麻瓜。 但好在在我离开慕容家之前,慕容菀菀顺路与我提过一嘴,只有每年七月,这座修仙界的最高学府才会打开迎接新生的大门。 现在是五月初,也就是说,我得在外游荡两个月才能进入玄清门。 这对我来说的的确确是件大好事,毕竟对修仙一窍不通的我,直接去玄清门多半也只会落得个大出洋相的悲惨结局。 而这两个月,正是我熟悉这个世界的好机会。 在租好的一处修炼场中,我心一横,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原作的设定表中有言,修仙有所成的第一步,便是御剑飞行。 我看着那薄薄的剑身,心中直发憷。 这么薄,你确定这是御剑而不是突破人类极限? 我和长剑面面相觑半晌,然后把它推回了鞘中。 ...有所成的第一步,对我来讲似乎有点太早了。 收剑入鞘后,我沉默片刻,依照原作中草草描述的修炼方式,盘腿坐下,屏气凝神。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依照着放长线钓大鱼的方针,我依旧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感觉周身多了几重流转的金光。 近乎是下意识的,我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束。 青金色的光芒一顿,随即一片纯白充斥了我的视线。 正当我疑心自己是不是走火入魔之时,一张带着无数字迹的面板在我的面前铺开。 我定睛一看,为首的一行正写着“未读消息十条”,次一行写着“本月修仙界事件热榜[待展开]” 我:??? 这是什么?修仙界互联网? 我点开了未读消息,然后震撼地发现慕容家居然还有家族群,群名是十分直截了当的“慕容家大宅”。 还好,群名不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不然不会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穿书。 我浏览着慕容楚楚的消息记录。 慕容家家主转发来几篇公众号...不对,各个修仙人撰写的文章,慕容夫人则在问衣服与各类随身物品带得够不够。 慕容菀菀则发来一本剑谱封面,下边跟了一行“这本剑谱你学了么?” ...好恐怖的慕容菀菀。 我正准备关掉消息,就见她新发了一条。 慕容菀菀:(私聊)为什么已读不回? 我被吓得魂飞魄散。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聊天软件会有已读不回这种泯灭人性的功能啊!! 我:(私聊)这本剑法我还在钻研,暂无领悟。 慕容菀菀:(私聊)哦,那我先去看看,告辞。 我战战兢兢地关掉了聊天框,然后把其他已读的消息全都回复了一遍。 把消息记录往下一翻,我只感觉瓜田的气息扑面而来。 首当其冲的是和卫朝的消息。 在聊天框里,慕容楚楚以十分官方的口吻发过去一封退婚协议书,而卫朝回复了一个问号。 至此,两个人的聊天结束。 我:感情这封休书是这样发过去的,这俩人还挺时髦。 我:... 我:不对,准确来说,这整个修仙界都很时髦。 再往下翻,就在退婚当日,另一名在书中小有名气的世家子弟给慕容楚楚发过去了一封声情并茂的求爱书。 慕容楚楚的回复也十分实诚,就一个“滚”字。 我:可以的,是拽得从一而终的慕容楚楚。 再往下,就是各类修仙交流群聊,我随意点开了一个名为“剑修修炼趋势调研及未来方向分析”的群聊,看了三秒,然后便默默退出了。 什么玩意,根本看不懂。 相比用自己真名为备注的家族群,各类修仙交流群中的群成员几乎都是用的昵称。 毕竟就算是在修仙界,想必也没有人的真名会叫“绾绾三千青丝”。 还不等嘲笑这位中二小朋友的名字,我就扫见了慕容楚楚给自己取的群昵称。 “十步杀一人”。 我:? 慕容楚楚,你的思想是不是有点危险? 就在这时,我瞥见那位“绾绾三千青丝”发了一条群消息。 绾绾三千青丝:(群聊)五年前锻体,三年前筑基,现已结丹。坐标临安城,三公里以内可御剑上门辅导,课时费1000宝钞/时辰,如若需助突破会适当加价。 我:??? 天罡:(群聊)?两年结丹?骗子吧。 绾绾三千青丝:(群聊)私聊可自证。 然后群聊便再度沉默了下来。 我正准备关掉群聊,却忽然灵光一闪。 这不就是我急需的修仙补习!! 我激情点开了绾绾三千青丝的聊天框,然后看着慕容楚楚名为“十步杀一人”的昵称陷入沉默。 顶着这个id发言,很难让人没有羞耻之心。 我:... 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十步杀一人:(私聊)您好,接网课吗? 绾绾三千青丝:(私聊)网课? 我:...差点忘了我穿书了。 十步杀一人:(私聊)就是通过远程聊天来进行授课。 绾绾三千青丝:(私聊)我明白了,可以的。 绾绾三千青丝:(私聊)我们现在开始?你可以叫我静静。 我:? 十步杀一人:(私聊)会不会太快了? 绾绾三千青丝:(私聊)我缺钱。 我:... 这位会不会稍微有点太实诚了? 我想了想金卡里的余额,十分豪横地道:(私聊)那就开始吧。 连同语音,静静的空灵悦耳的少女音传了过来。 静静:“好的,那我们现在开始计费。” 静静:“请问您有哪些问题呢?” 我:“是这样的,我忘记怎么修仙了。” 静静:“...?” 静静:“可以请您说得更详细一点吗?您现在的修为是?” 我:“等等。”让我翻一下小说的设定集。 我:“哦哦哦我想起来了,我现在是虚丹。” 静静:“虚丹什么?” 我像是一个被老师点到名的学渣:“啊?” 静静:“初阶,中阶,高阶,大圆满,你在虚丹的哪个阶段?” 我:...这设定书上没写啊。 我:“对不起,我忘了。” 静静:“啊这,这都能忘?” ... 即便是作为男主角,卫朝也算是经历十分悲惨的那一挂。 在他年少之时,是声名远扬的卫家小公子。 他生得漂亮,天赋也高,还是卫家家主的独子,于是便在众心捧月与各种夸奖之中长大。 也正因为此,他才能在七岁那年将在后山捡到的卫宁儿带回家中,再给她冠以卫氏作为姓氏,像寻常修仙家族的大小姐一般养大。 直到十三岁那年,在历练之时,为了保护尚且年幼的卫宁儿,卫朝被一匹在山间盘踞的强大灵兽咬中内丹。 至此,他的身体再也无法聚起灵力,更不能御剑飞行。 卫朝彻彻底底地成为了一个废人。 卫家家主与卫夫人虽然觉得遗憾,却依然对卫朝疼爱有加。 然而,或许是命运恶意的玩笑,又或者是小说作者觉得卫朝的身世不够悲惨,在卫朝十四岁那年,他的爹娘在一次灾祸之中失去的性命。 卫朝彻底没了依靠。 卫家夫妇在世之时,哪怕卫朝天赋尽失,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卫氏小公子。 而此时,卫朝只是一个身份尴尬的前任家主之子。 比先前更加严酷的风刀霜剑朝着这名曾经的天才少年压来。 卫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叔父们夺权上位,原本属于自己的财产被无数只手侵吞。 而以往对他温柔和顺,言笑晏晏的族人们更是变了一幅脸色,或是冷眼以对,或是出言相讥。 他甚至不能为自己的妹妹买一件崭新的衣裙。 直到某一次家族之中的剑术比拼。 年纪尚小的卫宁儿仅凭着一把粗铁制成的长剑,便将卫氏家族之中所有同辈之中的翘楚死死压制。 卫朝与卫宁儿并排坐在藏书阁之内。 他不住打量起卫宁儿,面前的少女三千青丝如瀑布般落下,眼中如有寒霜。 如若不是在那场比拼之中宁儿拔得头筹,他二人连藏书阁都无法踏入。 卫朝不由得心想,慕容楚楚说得或许有几分道理,他这位捡回来的妹妹可能真有上神血脉。 想起慕容楚楚的话语,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既然宁儿有上神血脉,他的修为是不是也可以... 而下一刻,这位冰霜美人眉头一皱,露出了一个无语的表情,打断了卫朝的思路。 卫朝:“...”有着上神血脉的少女也会感到无语吗? 卫朝转过头,正准备翻开下一本书目,却又听卫宁儿“啧”了一声。 卫朝:“?” 卫朝:“怎么了?” 卫宁儿左眼之中布满了虚无的字符,轻轻开口道:“哥,我做兼职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卫朝皱眉:“骚扰的?” 卫宁儿摇了摇头:“不是,要更奇怪一点。” 卫宁儿:“...” 卫宁儿:“这位自称虚丹的姑娘和我说,她忘记怎么修仙了。” 卫朝:“?” 卫朝::“不会是骗子吧?如若是虚丹,怎会忘记如何修炼?” 卫宁儿点头:“让我用自证功能测一测她。你先别说话,我开一下语音。” 卫朝:“...?” 卫宁儿:“亲亲您好哦,我这边给您语言指导一下如何使用自证功能。” 卫朝:“...”有着上神血脉的少女也会营业吗? 章节目录 第4章 第 4 章 “所以,测试结果怎么样?” 静静似乎很震惊,连带着她空灵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可置信的颤抖:“居然真的是虚丹...” 我莫名体验到了一丝打脸爽文的快乐:“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静静:“虽然这件事事关你的隐私,但你到底为什么会忘记怎么修炼?” 我:“...” 我:“你知道的,此事关乎我的隐私。” 静静:“...好的。” 静静:“首先,我们先来确认一点,你是真的完完全全忘记怎么修炼了吗?” 我:“是的。” 静静:“你知道什么是聚气吗?” 我:“啊?” 静静:“...我明白了。” 我:“对不起,我是真的全都忘了。” 我:“...虽然这样说很丢人,但作为一个修仙人,我甚至连御剑都不会了。” 静静:“你这个状态,还想御剑...?” 我:“...” 静静:“你先练练打坐,然后把论坛上把《修仙入门》,《五年锻体三年练气》,和《筑基突破法》找来看看,明天抽背这几本书的第一章。” 我:“?” 静静:“你发什么问号?” 我:“不是,我就想问问,血契能取消吗?” 我现在取消血契,回到慕容家,然后带着全家一起跑路隐居山林,躲过灾祸和《五年锻体三年练气》还来得及吗? 静静发出了无情的嘲笑:“但凡你看过修仙入门第八章二小节,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好的,我明白了,告辞。” ... 静静大约是疯了。 我看着页数不断加载,已经突破了八百页的《修仙入门》,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丝疑惑。 为什么穿到修仙世界之后,我还是要肝教材? ... 不幸中的万幸,穿到修仙世界之后,我不用上早八的课。 下午三点,我和静静老师连上线,开始了我的第二次课程。 静静:“学费也蛮高的,我们就不做无谓的开场白了。” 静静:“我先考你个简单的,我们使用的观游是谁创造的?” 我:“??” 我:“老师,这个问题教材上根本没说啊?这题超纲了吧?什么观游??” 静静看上去有些错愕:“这不是用于活跃气氛的常识性的问题吗?观游就是观天游地啊?” 我:“...所以什么是观天游地?” 静静沉默了半晌,最后才友善地解释道:“我们现在正在通过观天游地上课,你明白了吗?” 我:“!我明白了。” 好家伙,不愧是修仙文,连互联网的名字都那么仙。 我好奇心起:“所以观天游地是谁创造的?” 静静像是咽下了一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秉持着职业操守答道:“郑尚星,封号星衡,凭一己之力稳固整片混乱的大陆,观天游地铸造者,百仙之督,海域、雪域与中州之守护者,仙界与冥界之枢,天玄印持有人,三大门派名誉长老。” 好家伙,这人名字的前缀堪比权游主角团角色。 我激情抢答:“老师老师,我昨天看了教材了,三大门派分别是玄清门,玉符门,与皓空门,近百年来,玄清门为三门之首。” 静静:“...很棒,值得鼓励。” 我:“...谢谢老师。”只是能不能不要鼓励得那么勉强... 静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到:“难道你也收到的玄清门的邀约?毕竟你现如今已到虚丹之境。” 我:“也?”难道我和静静要是要师生变校友? 静静苦笑:“是,但我家里有些变故,得照顾我哥...出来授课也是为了这个。” 我八卦心起,还不等我问点什么,静静就转移了话题:“那我再来考考你,从理论角度来看,为何血契不能被解除?” 我:“...” 有的时候,我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其实是一本穿书文的主角。 但我想不通,看这本穿书文的读者在看什么。 看主角被抽背知识点吗? ... 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我的基础知识大多已经融会贯通。 ...然后我的课时从每日一节加到了每日两节。 ...第二节课还是早八。 早上八点,对着网线对面的静静,完全没睡够的我几乎是惨叫出来:“为什么是早八?” 静静很快地意会到了早八的含义,言简意赅地答道:“因为我没有其他时间了。” 我:“...呜呜,静静老师,你也太受欢迎了...” 静静安慰道:“没事,你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到虚丹中阶的实力了,如若时间允许,我还能顺路帮你突破一下阶段。” 我:“呜呜呜静静老师你对我真好——所以我们明天可以不要早八吗?” 静静斩钉截铁:“不可以。” 我:“...” 静静:“别那么难过嘛,今天我们要学的可是你心心念念的御剑飞天。” 我:“我什么时候心心念念过...等等,所以这就是今天你让我选一处僻静山林作为听课地点的原因吗?” 静静不置可否:“你现在把剑抽出来,然后施一个漂浮咒。” 我:“...” 我:“老师,我的剑好像飘出去了,这是正常现象吗?” 静静:“你想成为杀人犯吗?” 我:“?我可是大大的良民!” 静静近乎是咆哮道:“那你还不施法把你的剑固定住!” 我一边给自己加了个疾跑符:“老师你等等啊,我先追上去。” 静静:“...” 静静:“你现在站到佩剑上了吗?” 我一边摇摇晃晃,胆战心惊,一边回复道:“在了在了。” 我:“等等啊老师。” 静静:“?” 我:“我好像连人带佩剑,一起飘出去了...” 半秒之后,我的耳边传来了静静的咆哮:“固定住!你先固定住啊!!” 为了不被他人发觉,我特地将地点选在了一处高山之上。 临到佩剑滑到悬崖边,我才堪堪施咒令其停住。 我瑟瑟发抖地立在佩剑上,佩剑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静静的声音通过观游,从我耳边传来:“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声音发着颤:“静静老师,你说,要是我们修仙人落下万丈深渊而不施法术,会被摔得稀巴烂吗?” 静静:“当然会,我们这些初级修仙者又怎会有铜皮铁骨...等等,难道...?” 我抖得更厉害了。 好在观游对面的静静非常迅速地反应了过来,沉着冷静地开始安抚:“你先别慌,小场面,不急。” 我看着脚下的万丈深渊:“所以我掉下去会死的对吗?”这还是小场面?难道我要成为一个练习御剑之时被摔死的穿书人? 静静:“...” 静静:“你先别慌,记得我教你的进退诀吗?你先捏个退诀退回去。” 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哆哆嗦嗦地捏了个进退诀。 然后大悲剧事件发生了。由于过度紧张,我捏成进诀。 我指尖的银芒化作了一道缥缈的字符,直直地落在了我脚下的佩剑之上。 佩剑无比忠诚地接收了这道指令,又往前滑了一小段。 我:“静静老师...” 静静:“你现在退回去了吗?” 我:“...我捏成了进诀。” 静静:“...” 我和静静双双沉默了下来,过了几秒钟,静静打破了沉默:“反正都已经到这步田地了,现在让你画一个自我漂浮咒也不太现实。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御剑学会。” 不等我说话,静静继续道:“我先与你说一下御剑的几个基础咒语。” “定诀用于固定位置,进退诀用于调整方向。” “确认好方向之后,就可以撤去定诀,开始飞行。” “...现在你调整方向也不太现实,所以你可以将定诀去掉,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御剑飞天术修成的象征便是‘人剑合一’,就是佩剑能随你心意而动,而不是施展如此多繁杂的符咒。” 我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不再去看脚下的万丈深渊,用满是冷汗的双手捏了一个返诀,去掉了定诀。 足下的佩剑应诀而动。清晨的山风扑面而来,将我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 我苦中作乐地想道,如若有人看见这一幕,想必也会觉得我是个御剑飞天,仙气渺渺的仙人。 ...只可惜这个倒霉仙人快要被吓得要疯了。 “还记得我教过你的升降诀吗?你现在可以尝试着使用降诀,将自己的位置降低些许,平缓落地。” 适应了御剑的我心下送了一口气,正准备施展降诀,却看见在前方不远处,一座高山孑然而立。 这座高山,虽说陡峭,却完全够作为落脚点。 我近乎是立刻做出了决定。 一点银芒化作了一道升诀落入修长而锋利的剑身。 耳边的风声像是一声洒脱的轻笑。 同一时刻,我只感觉有什么在冥冥之中连通了。 长剑应诀而起,冲上碧霄。 章节目录 第5章 第 5 章 “等等等等,所以你就直接突破了?人剑合一了?” 静静大为震撼:“你莫不是在消遣我吧!怎么可能那么快就...” 看着大为震撼的静静,我不由得飘了:“静静老师,我接下来还要学什么?” 静静:“人剑合一是一个大突破,之后大多就是理论方向的知识了。” 静静:“哦对,你之前考过证吗?去玄清门之前最好还是把御剑师一级考了吧。” “毕竟只有考了御剑师一级,才能够在各大城市合理合法地御剑飞行。” 我:“?” 这是什么?修仙界的驾照? 跟随静静的指引,我点开了论坛的某一个网页,各式各样的徽章陈列在网页中,散发着各色光辉。 静静:“这是官方发布的各个证书的观游报考地址,第二行第一个就是御剑师一级的观游报考地址。” 我:“等等,不是,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 静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道:“你点进去,你现在在哪座城市?” 我:“云枢。” 静静:“云枢每个月都有御剑师考试,你看看最近的场次是多久。” 我:“我看看...两天后有一场。” 静静:“你直接报这一场吧,早考早了。” 我:“...但这场早上六点...” 静静:“...御剑师一级都是早上六点考。” 我:“...我报,我报。” 报名之后,静静补充道:“报名之后看看注意事项,考试规则可能会有改动。” “不过到达人剑合一的境界之后,考过御剑师一级基本是稳过的。” 听到那句“稳过”,我就放下了心来,与此同时,一点疑窦从我的心中升起。 不对啊,虽说我没看过原作,但这修仙界又是互联网又是考证的,怎么想都感觉不太对劲。 要是我没记错,原作应该只是一本普通的退婚流修仙小说吧? 静静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你今天还有空闲时间么?” 我:“啊?当然有啊,怎么了?” 静静那边沉默了一阵,过了几分钟,她的声音才传来:“我把下一节课推掉了。” 我:“诶?为什么?” 静静:“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帮你把境界突破了。” 静静沉吟片刻:“境界突破不加你钱,按照普通课时费付就好。” 我:“呜呜静静老师你真好...但为什么突然??” 静静:“人剑合一后是突破小阶段的最好时期,趁热打铁。” 静静:“你还磨蹭什么,还不快调整内息?” 我:“但,但我现在还在山上?”不是说突破阶段是修仙人最虚弱,最需防备的时刻吗? 静静:“...” 静静:“抱歉,这是我的疏忽。” 静静:“...我的突破基本都是在比拼中...” 我:“...静静老师,你怎么和教科书上写得不一样...?” 静静:“...修仙者的多样性罢了。” 回到住处,我立刻屏气凝神,调整内息:“静静老师,我准备好了。” 静静:“好的,现在闭上眼,寻找脑海中流窜的光点。” 我:“好的。” 我:“...静静老师,我好像把观天游地里的本月修仙界事件热榜打开了。” 我:“...之前没看,没想到修仙界这么多瓜...” 静静:“...关掉啊!不是让你打开这个!” 我被静静的声音吓得手一抖。 我:“我关掉了——静静老师?喂?喂喂?” 我手忙脚乱地重新连上观天游地,拨通了和静静的语音。 静静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麻木:“...你怎么连观天游地一起关掉了...算了。” 我:“静静老师不要放弃我啊!我会加钱的!” 静静:“...” 我:“静静老师收到转账了吗?” 静静:“...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继续。” 静静:“现在关掉观游面板,继续找脑海之中的光点。” “不是用于打开观天游地的流转的光线,而是更难寻找的光点。” 我应了一声,闭上眼,在几重流转的金光之中艰难地寻找着静静描述的那点光。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找得有些犯困的我隐约在意识海中看见了一点白色。 这一点白色被簇拥在用于打开观天游地的金色光线之中,在我的意识海中渐行渐远。 我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静静老师!我看到了一点白色!” 静静:“抓住它。” 我本能地追逐那点白光,随着我意识的追逐,意识海之中周边的黑色不断塌陷。 而那点白光也离我越来越近,逐渐充斥着我的整片意识海。 我:“静静老师我抓住了——唔!” 静静:“屏息。” 下一刻,原本柔和的,被我追逐的白光朝着我奔来。 正当我的意识要被吞噬的那一刻,一点属于观天游地的浅金光芒唤回了我神志。 静静:“稳住,我在。” 在静静通过观游传递而来的精神支援之下,我勉强恢复了神智。 面对着距离我咫尺之距的白光,我战战兢兢地问静静:“静静老师,要是我刚刚昏迷过去了,会不会走火入魔之类的...?” 静静:“...” 静静:“只是会突破失败而已。” 我:“...那就好,那就好,那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 静静:“现在尝试吸收这片白光。”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让我的精神贴近这近乎是无边无际的白。 铺天盖地的白朝着我扑来,我强忍住恐惧,将自己的意识定在原地。 冥冥之中,又是一声轻笑传来。 这声轻笑像极了我在人剑合一之时,风声之中传来的那声轻笑。 ...直至此刻,我不知为何确定了,这声轻笑属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那个骄傲又肆意的慕容楚楚。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原本强忍住恐惧的我的心底涌现出了无限的勇气。 我毫不犹豫地贴近了这片无边无际的白光。 明明我身处于安静的室内,耳边却像是掠过了无数急促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平息,白光散去。 散去的白光中心立着一道身影,她与我的模样相似,眉目间却带着一抹鲜明的张扬。 “慕容楚楚?” 她回过头,笑望向我。 “不,从现在起,你才是慕容楚楚。” 我心下一空,看着正欲转身离去了她,不由得问道:“那你呢?” 慕容楚楚头也不回,正当我以为她不会作答之时,她的声音传来。 “我会如你一般,代替你过你的人生。” “...” “楚楚,你还好吗?” 静静的声音像是一颗砸进池塘的石子,把我面前逐渐模糊的画面砸了个粉碎。 意识海,白光,慕容楚楚渐行渐远的背影,全都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我的面前隐隐浮现出几个宋体小字。 “试阅权限已开启...?” 我意识恍惚地睁开眼,面前依旧是旅馆的装潢。 一切都和先前别无二致,除开从我丹田处涌出的灵力格外充沛。 我:“我,我刚刚...” 静静:“突破之时昏迷或是看见幻觉是正常现象,不必惊慌。” 静静:“你有感觉到什么不同么?” 我:“我,我感觉灵力变充沛了,除此之外没有什么不同...” 听了这话,静静的话语里带上了些许笑意:“那就是突破了。保险起见,我们再用一回观游自带的自证功能。” 我按照静静先前的指引,向静静打开了探测对方修为的权限,像等待老师宣布分数的学生那般紧张地道:“所以我突破了吗?” 静静:“突破了!等等,你那边可以自己看的吧?” 我:“什么自己看?” 静静:“...” 静静像是咽下了一句吐槽,尽心尽力地解释道:“你点开个人资料。” 我:“什...观游居然还有个人资...我打开了。” 静静:“...然后你看看你的资料里,是不是有修为这一栏?” 我:“...” 就在名字那一栏的正下方,修为栏赫然在列。 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是虚丹高阶!!好耶!!!” 静静轻笑了一声:“那今天就在这里结课吧。” 我:“谢谢静静老师!!静静老师辛苦了!!” 静静:“下课之前我再说两句。” 静静大约以为我人剑合一、突破虚丹高阶之后会飘了,在下课前特地留我说了好些注意事项。 ...虽然我也的确有点飘。 静静在说完一系列注意事项之后,补充道:“晚些...就今天吧,看看这两份文档。” 我:“诶?这是?” 静静:“御剑师一级考试的考纲,以及御剑师二级考试的介绍。” 我:“...?” 我:“不是,御剑师不就是驾照...不对,不就是为了能够合理合法地御剑飞天吗?为什么还会有二级啊!” 静静:“你在想什么?御剑师是剑修的必经之路,御剑飞行只是其中基础中的基础,御剑师证书,自一级之后,就与御剑飞天没有什么干系了。” 我:“...那御剑师一共有几级要考?” 静静:“六级。” 我:“......” 我:“静静!我不做剑修啦!” 章节目录 第6章 第 6 章 静静:“...你先冷静,我又没说你一定得把这六级全都考下来。” “只是作为修仙者,起码也得考过御剑师一级、二级,更别说你即将前往玄清门。” “现在让你看看二级介绍也是为了让你心里有数,不再懈怠。” 静静轻轻一笑:“玄清门内,如若没有这些基础证书,可是会错失很多机会的。” 我:“...呜呜...我要退学...所以御剑师二级得考什么啊?高空御剑飞行?” 静静:“御剑师二级的侧重点并不在御剑飞行上,而是在如何御剑保护自己。” 我:“...我现在看二级介绍会不会操之过急了?我现在练一级都没考过啊!” 静静:“不必担心,如若你能够人剑合一,闭着眼都能考过御剑师一级。” 我:“那我能不能先不看二级介绍...” 静静:“你在想什么?当然要看,里边详细描述了通过二级需要修习哪些剑法,你心里至少得有个数吧。” 我:“...” 我:“好的,谢谢静静老师,我晚点就看。” 静静:“今晚。” 我:“好的,今晚谢谢静静老师。” 静静:“...” 静静:“今晚就看。” 我:“...呜呜!我今晚就看...” 结束了和静静的通话,我不由得栽倒在旅馆内柔软的床榻上。 穿书了还要学习也就算了,为什么穿书了还要考证啊!! 哦对...考证... 先前的疑窦再次回到了我的心中。 从设定表上来看,我穿进的这本小说只是一本普通的退婚流男频文,并没有任何互联网或是考证的相关信息。 我脑海中灵光一现,不由得想起,刚刚突破虚丹高阶之时,那行浮现在我面前的小字。 “试阅权限已开启...试阅?” 我在脑海中打开原作界面,先前只显示锁定的页面大有不同。 在原先显示锁定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六个文档。 其中五个文档的名字被锁样符号遮掩,只有排在末尾的文档的名称被显示了出来。 “《剑破云天》?” 难道作者将这本以卫朝为主角的小说拆为六部?如若如此,为何我最先看到的是排在末尾的文档? 在书名旁,缀着两行小字。 “达到【虚丹高阶】,试阅已开启” “达到【金丹】可解锁全文” 我若有所思地点开了文档,刚一点开文档就感觉自己被古早起点文风狠狠淹没了。 我猜得没错,这是一本以卫朝为主角的小说。 文章内容与设定表之中描述的别无二致,只看开头就能猜到小说结局。 大致内容就是由于一场意外,灵力尽失,父母双亡的卫朝凭借自己,一步步登上巅峰,坐拥整个天下的故事。 我迅速翻阅这本小说,而试阅部分结束在卫朝灵力刚刚恢复,准备开始打脸的时候。 ...起点的断章培训班实在是有两把刷子,换在我刚开始看网文的那几年,这个断章能断得我抓心挠肝好几晚。 但现在我实在是没有心情为断章抓心挠肝。 如我所料,这就是一本普普通通的退婚流修仙小说,没有微信,没有考证,没有互联网。 甚至在原作中,知道慕容楚楚在大庭广众之下,将退婚书拍在卫朝面前的前一刻,卫朝都不知道自己这位未婚妻是来和自己解除婚约的。 而在我身处的世界中,在前往卫家之前,慕容楚楚就提前通过观游给卫朝发去了退婚书。 而这个世界,互联网考证一应俱全。 合上整本小说,我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与迷茫。 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出错了? 在这个世界中,世界规律会怎样运转,卫朝到底是不是男主角?到底能不能在修仙界权倾天下? 说好的蝴蝶效应呢!为什么在我穿来之前这个世界就大变样了啊!!到底按不按剧本走啊!!! 我不由得在心中暗骂自己心真大,怎么能拿慕容楚楚的全部家产作为赌注? 虽然要是赌赢了的话我会赢一半天下,但赌输了的话我可是会血亏所有的继承财产啊!! 我有些烦躁地将原作调回了简介页面,一行描述小说背景的原文吸引了我的视线。 【在众门派携手击溃叛党之首郑尚星,在诛仙台上以烈火俱灭其神魂后,整个仙界构筑了全新的秩序。】 郑尚星?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一点灵光划破了我的脑海,我打开观游,搜索郑尚星,然后对着面板陷入了沉默。 【郑尚星,封号星衡,凭一己之力稳固整片混乱的大陆,观天游地铸造者,百仙之督,海域、雪域与中州之守护者,仙界与冥界之枢,天玄印持有人,三大门派名誉长老。】 我把郑尚星光鲜亮丽的履历和成就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 “他妈的,他才是穿越来的主角吧?” 根据我在晋江起点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这位大人物可能是穿书者,穿越者,甚至有可能手持系统,有一条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主线任务。 但这些信息我都无从得知。 毕竟,虽说慕容家家世显赫,但和玄清门之流还是有一定差距。 更不要说站在修仙界巅峰的郑尚星了。 所以目前来说,我和这位穿越者前辈搭上线实在是有一定难度。 我再度凝视了片刻郑尚星的资料,便关掉了页面。 既然搭不上线,这位大前辈身在何处,是敌是友,又与我何干? 反正现在慕容家还有一定势力,能保我衣食无忧。 而就算是卫朝没有成为天下之主,我输掉赌约,那也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我又何必为二十年后的事情发愁? 躺平!开摆! 现在我身处云枢城,云枢乃百城之枢,贸易十分发达。 云枢城之中,各类美食,衣物,新奇玩意层出不穷。而我手里头的软妹币...不对,宝钞,还剩不少。 与其纠结所谓的剧本和命运,还不如享受享受人生。 正当我大彻大悟,准备开摆之时,一条来自静静老师的消息狠狠地打断了我的摆烂之路。 静静:“今天上课你就有点心不在焉,我想我应该提醒你一句,两天之后你就得去考御剑师一级了。” 我:“...” 静静:“考试费用都得三千宝钞呢。” 静静:“虽说你应当是家底殷实的大小姐,但那姑且也是三千宝钞啊!” 我:“...我知道了!我这就复习!” 关掉观天游地,我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再度站在了御剑之上。 ... 御剑师一级的考试非常变态。其变态在早上六点举行考试就可见一斑。 六点啊!六点! 五点过,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打开观天游地,就收到了静静的消息。 静静:“你起床了吗?小心迟到。” 我:“你放心,我看了地址,御剑五分钟就能到。” 静静:“...” 静静:“...你连一级证都没有,还想御剑代步?被逮住了小心被抓进去。” 我:“...哦草。” 我连滚带爬地起床,拿起佩剑就冲了出去。 ... “请各位被叫到名字的考生有序入场。” “顾云山,盛迁敬,齐初,姜辞,戚晓,慕容楚楚。” 听见这两句,刚刚跑到考场的我只觉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御剑师考试禁止迟到,如若我再晚一分钟,我那三千宝钞的报名费就白交了。 虽说慕容家族家大业大,但那姑且也算三千宝钞啊! 我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落座。御剑师考试分组考试,一组六人,轮流测试。 我身旁的是一名少女,她的眉目稚气未脱,看上去年纪比慕容楚楚还要小上两岁。 我和她皆排在这组末尾,闲着也是闲着,我便向她搭话道:“你也第一次来?” 她先是一愣,随即掰着指头开始数数。 我:“你数什么呢?” 她:“我在数...大前年一次,去年三次,今年两次...哦,这是我第六次来。” 我:“...?” 我:“...等等,你今年多少岁?” 她:“十五。” 他妈的,我十四岁还在看狗血言情小说,这就是修仙界的青少年吗。 我:“等等,你是大前年开始考的,十三岁就考御剑师一级??御剑师一级报考的平均年龄不是二十一吗??” 她的眼神里浮现出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还能为什么,家里人逼的呗。” 我:“...” 这大抵就是修仙界青少年和三次元青少年的共同之处了。 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着我问道:“你看上去年龄也不大,难道也是...?” 我:“哦,是我老师让我来考的。” 我和她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大约是为了打破沉默,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考完了不如一起吃个饭?” ... 不得不说,静静老师的辅导的确很是有一些水平,整个御剑师一级的流程和技巧她都无比熟悉。 而我考前几天,静静更是天天发消息,耳提面命各类注意事项,押着我复习了一遍又一遍。 于是我御剑师一级考试理所应当地过了。 看着新到手的御剑师一级证书,我第一时间打开了观游。 我:“静静老师!!我一级过啦!!!” 静静秒回了一个烟花特效:“恭喜!” 我心满意足地关上了观游。 ... 等到我走到考场门口,先前和我约饭的妹妹已经等在了门口。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见了我之后才露了个客套的笑容:“我们去哪里吃?” 我:“你随便选一家就好,我没什么忌口。” 我:“你怎么脸色不太好看?考试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她平静道:“不,这一回我考过了。” 我:“啊,恭喜...那你为什么...?” 她:“刚刚考过的时候我是开心的。” 她:“但我一想到之后还有二级三级,炼药,阵法,符术要考,就开心不起来了。” 我:“...” 我:“谢谢你,我也开心不起来了。” 我:“对了,我叫慕容楚楚,叫什么名字?” 她:“我叫戚晓,亲戚的戚,知晓的晓。” 章节目录 第7章 第 7 章 御剑师考试开始得早,结束得也早,我和戚晓甚至连早餐饭点都没错过。 于是饥肠辘辘的我随意点了一家包子铺,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等我吃得七八分饱,抬眼一看,才发现戚晓甚至没怎么动筷子。 我:“这家餐馆不合你胃口吗?不合的话咱就换。” 戚晓摇了摇头:“我来之前就已经吃过早饭了。” 我:“嗯??”六点钟考试,你这个确定不是早饭而是夜宵?? 戚晓惨笑道:“四点钟,我就被叫起来吃饭,在确认我能人剑合一之后又练了好几回御剑飞天,一直练到五点半才出门。” 我:“...” 忽然感觉自己的经历也不怎么悲惨了。 忽然感觉静静老师也挺人性化的。 我:“听起来,你家长辈要求还是,呃,挺严格的哈?” 戚晓不说话,只狠狠地喝了一口豆浆。 过了好一会,我才听她狠狠地道:“...等我去玄清门,他们的人就管不了我了,到时候我想怎么躺平就怎么躺平,想怎么摆烂就怎么摆烂...” 我:“?!” 我:“等等,你也要去玄清门?” 戚晓一愣,点了点头:“难道你也...?” 我冲着她点头笑道:“大家以后就是同窗了。” 戚晓也笑了起来:“那不是正好,之后大家可以一起上路。” 我:“...”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一餐完毕,我和戚晓各自起身。 戚晓:“那我们明日在此地相见,随后一起前往玄清门,正好还能赶上玄清门迎新会。” ... 过了御剑师一级,我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与戚晓分别之后,我便开始在这座城市之中胡吃海喝了起来。 我现在身处的这座城市名为灵枢,是各个地界的枢纽,与此相对的,此地的交通四通八达,此地的美食色味俱佳,且囊括了这片大陆之上的绝大多数菜系。 快乐了一整天,我回到了旅馆,打开了自己的观天游地,然后发觉消息铺天盖地一般地朝我涌来。 首当其冲的是慕容菀菀。 慕容菀菀:“不错嘛,这就考过御剑师了。” 我:“...谢谢姐,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慕容菀菀:“楚楚,你是考试考傻了吗?” 我:“?” 慕容菀菀:“你没关证书公示,还问我怎么知道你考过了御剑师一级?” 我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一看自己的页面,果不其然,慕容楚楚的网名“十步杀一人”旁赫然亮着一枚样式简单的银色的徽章。 我:“...” 我:“姐,你知道这玩意怎么关吗?” 一顿手忙脚乱之后,我总算是在慕容菀菀的指导之下关掉了我的证件公示。 慕容菀菀在观游对面奇道:“你怎么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难道是...” 我毫不犹豫地抢台词:“我考试考傻了。” 慕容菀菀:“...” 我看着慕容楚楚“十步杀一人”的网名,问道:“对了姐,你知道观游上怎么改名吗?” 慕容菀菀:“观游不能改名。” 我:“...”这是什么进化不完全的互联网啊。 结束了和慕容菀菀的寒暄,我点进了家族群,果不其然,慕容家族群也炸开了锅。 慕容娇娇:“恭喜小妹 @十步杀一人考过御剑师一级[烟火][烟火]” 这是慕容楚楚的大姐。 慕容菀菀:“恭喜 @十步杀一人 ” 这是慕容楚楚的二姐。 江梦柳:“楚楚真棒!再接再厉! @ 十步杀一人” 这是慕容楚楚她娘。 慕容云山:“恭喜,再接再厉 @十步杀一人 ” 这是慕容楚楚她爹。 我:“...” 我重新切回了和慕容菀菀的聊天框。 我:“为什么你们的观游昵称都是真名,但我的是‘十步杀一人’啊??” 慕容菀菀:“...楚楚,你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啊?” 慕容菀菀:“你是想借着这个由头拉我一同缅怀下你的童年吗?” 我:“...” 我:“姐姐,你可真猜对了。” 慕容菀菀:“...好吧,你知道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自己父母或是家族长老的辅助之下,与观天游地建立联系的。” 慕容菀菀:“但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天赋极其卓越,仅凭自己就能连接上观天游地。” 慕容菀菀:“...你不会是想听我夸你吧,小天才?” 我:“...” 我:“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小的时候格外天资卓越,仅凭自己就连上了观天游地,然后给自己取了个这样的网名?” 慕容菀菀:“...天呐慕容楚楚,哪有你这样自卖自夸的?” 我:“...我明白了,谢谢姐,谢谢姐。” 慕容楚楚,你自己天资卓越也就罢了,但现在顶着“十步杀一人”这个ID的人可是我啊!! 麻了个彻底的我缓缓退出了和慕容菀菀的聊天框,然后没有灵魂地回复起了家族群里的鼓励。 和家中长辈与姐姐们寒暄完毕,我切出家族群界面,就见卫朝也发来了一条消息。 卫朝:“恭喜你,慕容楚楚。” 我立刻回复道:“谢谢你,卫朝。” 虽说不知道卫朝目前还是不是本文男主,但和善待人多个朋友多条路总没错。 然后我看见我发出去的消息分分钟未读变已读,卫朝的id也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我:“...”这什么玩意啊这是,真的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属于是。 卫朝输入了半天,最后却什么都没发过来。 我莫名觉得有些心疼。 我继续打字道:“等你灵根恢复了,也可以来云枢考御剑师,这里的考官人还挺好的。” 只过了三秒钟。 卫朝:“嗯,谢谢。” 我刚切出了和卫朝的聊天界面,静静就发来了一条消息。 静静:“有时间吗?我们开个语音。” 我:“为什么忽然?” 静静:“总得做个结课总结吧。” 我:“啊???结课???” 我手忙脚乱地连上了和静静的语音。 我:“静静老师,等等,结课??” 静静:“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再收你课费也与情理不合。” 静静的声音是极其清冷的少女音,如果少女时代的我听到了她的声音,那么所有小说里的清冷女主我都会自动代入她的声线。 我:“但,但你先前不是说考完了之后大多就是理论方向的知识了...” 静静在观游对面轻笑了声:“我晚些直接将这些资料发你,你自己看看就好。” “你不必担心,日后若还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就是。” “虽说你离突破虚丹大圆满还有一段日子,但可以先准备着,临近突破之时找我就好。” 我:“呜呜静静老师你真好!!但为什么忽然结课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静静清冷的声音之中带上了几分喜意:“这件事说给你听也不太好...” 我:“静静老师你放心说,我绝不外传!” 静静纠结道:“主要是这不是我的私事,且极少被人知晓,我讲给你听,于情于理都不合。” 我一拍桌子:“静静老师,咱俩谁跟谁啊!” 我:“更何况,到时候网线一拔,谁知道谁是谁!” 静静:“网线是?” 我:“...” 我:“到时候把观游一断,好友一删,谁知道谁是谁!” 我:“而且静静老师,你可以给关键人物取代号,不说真名,这样一来,我只知晓事件,不知晓人物,不也完全没问题!” 静静挣扎了下:“好吧,那我掩去其中人物姓名之后再说与你听。” 静静:“是这样的,我先前在观游上给人补习,主要是为了给我哥治病。” 我:“这是什么绝世好妹妹...” 静静叹息一声:“先前我哥为了救我,被妖兽咬中内丹,从此无法修炼。我卖课攒钱,为他寻一丝希望,也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虽说我不愿承认,但在这修仙界,内丹破碎则宛如废人,这样的他,日后在家族之中,是无法立足的。” “所以我更要攒些家底,日后好带着我哥去到凡间,过些清静日子...” “...虽说我哥内丹受损,但模样好歹长得也算不错,凡间应该也有女子愿意嫁与他。” 我:“...静静老师,你想得会不会稍微有点长远?” 静静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点欢快的语调:“但现在我不用考虑这些了!” 我:“啊?为什么?” 静静:“因为某位好心的大小姐,我哥下半辈子应该能衣食无忧了!” 我:“恭喜!!!” 我:“...” 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我:“但为什么你哥哥下半辈子可以衣食无忧啊?” 静静:“呃,你知道血契吧?” 我:“...我知道。” 静静:“那位大小姐和我哥签订了一份血契,血契内容我不能细说,大致就是,如若我哥无法在修仙界拼出一番事业,她会赠与我哥大笔财产。” 我:“...”怎么越听越耳熟了。 静静浅笑道:“这位大小姐必定是下凡来救度世人的神仙!” 我:“...” 静静:“总而言之,我不需要如此拼命地赚取宝钞了...毕竟我哥以后有那位好心大小姐的庇护。” 静静:“说起来我哥一开始还不准备把这事说与我听,但我前段日子花在补习上的时间太多了,他看不下去才与我说...” 我强迫自己冷静,但显然,我的大脑冷静失败。 我:“静静老师,我就想问问,那个,你说的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姓慕容?” 静静:“...??” 静静:“等等,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 我:“...你哥是不是叫卫朝,等等,静静老师,难道你是卫宁儿?” 感情你真的是玄幻小说里的清冷女主啊! 静静:“...” 静静挂断了通话。 章节目录 第8章 第 8 章 我看着回到主页面的观游,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半分钟,静静给我发来消息。 静静:“抱歉,刚刚一不小心断掉了。” 静静:“我再给你打过来?” 我:“好,好。” 接通了电话,静静的声音再度传了过来。 静静:“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除了我,我哥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静静:“而慕容小姐...如若告诉了旁人契约的内容,她怕是要被慕容家家主赶出家门...” 我:“静静老师,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是那个被赶出家门的慕容楚楚?” 静静:“...” 静静再一次挂断了电话。 过了五分钟,静静再度拨通了我的电话。 静静:“慕容小姐,你好。” 我:“...静静老师,叫我楚楚就好。” 静静,不对,卫宁儿:“...好的楚楚小姐。” 我:“静静老师,您或许可以去掉小姐。” 卫宁儿:“好的楚楚。” 然后我和卫宁儿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显然我和她的大脑都在宕机。 过了好一会,卫宁儿才开口:“你可以叫我宁儿。” 我:“好的宁儿老师。” 卫宁儿:“或许你可以去掉老师...?” 我:“...啊,好的,对不起啊宁儿老...宁儿。” 我:“...” 卫宁儿:“...” 卫宁儿:“...算了,老师就老师吧。” 我:“说起来,静...宁儿老师是不是也拿到了玄清门的邀约?” 对于我的称呼,卫宁儿已不再挣扎:“是,我哥现在也不需要我照顾,安顿好事务,收拾好行李之后我便会前往玄清门。” 我喜道:“那再好不过!我正准备动身前往玄清门,也替你探探路。” 卫宁儿也笑了起来:“那就劳烦楚楚小姐了。日后如若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观游上问我便是。” 我:“好的,谢谢静静老师!” 卫宁儿思忖半晌:“不过今天也算是结课,如若楚楚小姐不介意,我还是想和你说点之后修炼的注意事项。” 我:“好的,您请。” 卫宁儿:“你现在御剑师一级过了,非常值得鼓励,但我认为你应该把考过御剑师二级提上日程了,这两年就考了吧。” 我:“...” 卫宁儿:“其他科目也可以适当发展一下,毕竟现在的修仙界还是复合型人才最吃香,日后你的道路也会宽广不少。” 卫宁儿:“还有,晚些我将玄清门的各类注意事项发你一下,注意查收。” 我:“等等,不是,静静老师你不是还没去玄清门吗?” 卫宁儿意有所指:“但我善用观天游地。” 我:“...” 我:“谢谢你,静静老师。” ... 第二天,当我到那家餐馆门口之时,戚晓已经到了。 与她一同到的还有一名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单片琉璃镜,身量甚高的男子。 但不知为何,虽说我能领会到他的神态,却看不清他的脸,想必是施了某种法术。 我对着戚晓挥了挥手:“戚晓我到啦!这位是...?” 戚晓冲着我哈哈一笑:“啊,这位是陪我来的,呃,长辈。” 那名黑袍男子上下打量了我半晌:“你就是慕容楚楚?” 我:“啊对,我是,您好您好。” 黑袍男子微微颔首:“不错。” 我:“啊...?” 他伸手将一个信封递到了我的面前:“这一路就拜托你照顾戚晓了,这是一点心意。” 我这才发现他的黑色衣袍上绣满了金色的暗纹,只有衣袂翻动之时才会隐隐浮现。 我收回视线,冲着那名黑袍人恳切道:“这一路上,究竟是谁照顾谁还说不定。” 我硬着头皮继续道:“戚晓年纪虽说比我小上两岁,但她的实力毋庸置疑。想必前辈您也知道,她昨天就已经通过了御剑师一级考试。” 黑袍人的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讶异,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戚晓,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 而一旁的戚晓的头埋得更低了。 黑袍人再度看向我,眼中却多了几分新奇与戏谑:“慕容小姐还是收下吧,戚晓她很难得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信封:“那就多谢前辈了。” 黑袍人点了点头,只一伸手,一柄极其厚重的长剑便凭空悬浮在了空中:“我送你们去飞鸢站台。” 戚晓像是在“敢怒不敢言”和“还是说两句”之间挣扎了片刻,最终讷讷地道:“我,我已经有御剑师一级证书了,所以我能自己御剑去站台...” 黑袍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露出了个忍俊不禁的表情。 戚晓:“...” 戚晓彻底敢怒不敢言了。 飞鸢站台,类似于这个玄幻世界的飞机站。 只是三次元世界中,飞机是由汽油驱动,而在这个世界中,飞鸢是由灵核或是驾驶者的灵力驱动。 虽说那名黑袍人说话阴阳怪气的,但御剑技术确实又快又稳。 站上那柄厚重长剑之后不过半分钟,先前在数十公里之外的飞鸢站台就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到了站台,那黑袍人也不拖泥带水,只对着戚晓说了句“有事观游联系”,便转头离去了。 看着那黑袍人踏入一片虚空,消失在站台,我和戚晓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我依稀回忆起静静与我说过的知识点。 只有修炼层次极高的修士才能踏破虚空,在任何没有阵法的地界来去自如。 而天赋不佳的修士,哪怕修炼到了较高的层次,也始终无法融会贯通所有的功法,踏破虚空。 由此,此等行为可谓是无比的嚣张,张扬,凡尔赛,就差没把一句“我的修仙水平已经到达了 level,是尔等凡人只能仰望的 level”怼到别人脸上。 直到在站台门口用观游兑换完飞鸢乘行票,戚晓才小声地开口:“抱歉啊,我的这位长辈行事比较我行我素...” 我:“你道歉什么?说起来,我们还得谢谢你家长辈送我们来飞鸢站台呢。” 戚晓苦笑了下:“这倒也是。” 戚晓:“但飞鸢正午起飞,还有一个时辰...” 我:“...”对啊,我们来这么早干什么? 我:“你的那位前辈,真的,很有时间意识呢。” 戚晓:“...我有和你说过,考御剑师一级那天,我凌晨四点就被叫起来了吗?” 我:“...哦,是他叫你的啊。” 我和戚晓面面相觑半晌,最后戚晓一边往站台里走,一边认命一般道:“罢了,我们进去干等吧,左右我先前也从未乘过飞鸢,权当多花点时间熟悉环——” 戚晓:“...我的天呐。” 我:“?” 我这才注意到,这飞鸢站台之内竟是别有洞天。 各类商铺一一陈列在走道的两侧,饰品,吃食,特产,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我:“...我的天呐。” 我怎么忘了,这里可是机场啊!! 但为什么二次元的玄幻世界里也会有带免税店的机场啊!!我真的是在穿越吗!!这是什么现代化过度的玄幻世界啊!! 看着不由自主睁大眼睛的戚晓,我强装镇定,拍了拍她的肩:“看来我们能够好好地消磨这一个时辰了。” ... 除却商品的种类,玄幻世界的飞鸢站台与现实世界的机场免税区并无太大区别。 ...只是这商品种类的区别属实有点大。 我看着那一大片琳琅满目的符纸,小声地朝着戚晓问道:“戚晓,这些是...?” 戚晓像是报菜名似的:“从左到右,找寻符,菜品符,点心符,花卉符。” 大约是见我没说话,戚晓接着解释道:“此类找寻符的找寻范围应当是重量五公斤以下,灵力中低档的私人物品。” “面上的这两张菜品符和点心符应当分别对应糖醋鱼和凤梨酥。” “花卉符对应的应当是蔷薇、月季、玫瑰,可通过灵力强度来控制花朵类型。” 我:“...”这就是玄幻世界的土著吗?为什么她那么熟练啊? 我:“戚晓,你和我说实话,你先前是不是师从玉符门?” 三大门派之中,玉符门极其擅用各类符纸。 戚晓一愣:“这些不是常识吗?” 我:“...” 我:“打扰了。” 与戚晓一同逛了一阵之后,我后知后觉地感觉自己的肚子有点空。 毕竟我现如今仅在虚丹,远远未到辟谷之境。 我:“...说起来,我们要不一起去吃个饭?我还没吃早饭。” 戚晓:“我已经吃过了。” 我:“...预料之中呢。” 戚晓:“...不过我是五点钟就被抓起来吃的早饭,现在也有些饿了,你想吃什么?” 我:“...” 我随意指了一家装修典雅漂亮的店铺:“不如就这家?” 章节目录 第9章 第 9 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在专业性上,机场免税店...不对,飞鸢站台之中的食铺都与外边的有着本质的区别。 穿着青衣的服务生的面庞上带着营业微笑:“请问您是要堂食,打包带走,还是直接食用?” 我一愣:“堂食和直接食用有什么区别吗?” 服务生也是一愣,估计没想到我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但他很快就开口道:“堂食意为我们把这份食物直接提供给您,然后您在店铺内用餐。” “直接食用是提供给时间不那么充裕的客人的服务。我们可以用一类转换符直接将食物转换到您的胃袋中,从而让您直接提取食物中的营养,并且获得饱腹感。” 我一惊:“这么神奇?那我可得试试!” 付款之后,服务生将我点的烧麦连带一张转换符递到了我的面前,转换符上隐约流动着淡淡的银光。 服务生十分贴心地解释道:“请您直接将手放在符纸上,并将自己的意念放在蒸笼中的烧麦之中。” 我将手搭上符纸,屏气凝神,只感觉一股暖流从指尖蔓延到腹部,再定睛一看,蒸笼之中的烧麦竟真的少了一个,而胃袋之中的饥饿感也缓解了些许。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这一笼烧麦就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我能明显感受到的饱腹感。 我大为震撼,不由得转过头去对着戚晓道:“戚晓!这个转换符好神奇啊!你要不要也试试?” 戚晓看上去很想点燃一根烟,她平和地道:“我们家长辈为了让我有更多的修炼时间,几乎每顿饭都给我用转换符。” 我:“...” 我:“对不起。” 戚晓摇了摇头,眼神中透着一丝沧桑:“没事,都过去了——现在该我点菜了是吧?我要一份小笼包,一份月桂酥,一份凤梨酥,一份红糖醪糟汤圆,一份蜂蜜叉烧,一份灯影牛肉,还有一份荔枝果酒。” 我:“啊这,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戚晓微微一笑:“我要把曾经没享受到的,在这几年,全都补回来——不要转换符,堂食。” 我:“...” ...这是什么高中压力过度,一上大学就开始放飞自我的苦逼学生啊。 不多时,戚晓点的菜就陆陆续续地上来了,摆了整整一桌,她不甚熟练地点了点餐桌旁的召唤符,将两双筷子握在了手中,然后递给我了一双:“楚楚,来一起吃?你不是只吃了一份烧麦。” 我接过筷子:“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与戚晓各自沉默着吃了一会点心,戚晓才夹着一块凤梨酥幽幽地开口:“楚楚,对不起。” 我:“嗯?” 戚晓:“我本来想与你聊点修炼之外的话题的。” 我:“...” 戚晓:“...然后我发现我能想到的话题好像只有修炼——去玄清门之后,你准备读什么专业?” 我手一抖,筷子上夹着的凤梨酥掉到了盘子里:“啊?” 戚晓大约以为我没听清:“我说,你准备读什么专业。” 我:“专,专业?”虽然但是,我到底穿没穿?为什么这个修仙界土著问我准备读什么专业? 先前静静有给我科普过这个世界的修炼级别。 这个修仙世界的级别分类十分的随大流。 从下至上,练气,锻体,筑基,虚丹,金丹,元婴,阳神,渡劫,在渡劫之后的层级则为大乘与上仙。 达到上仙级别的修士,整个修仙界有且只有十一名,代表着整个修仙界之中的至尊至强。 每一位上仙都有自己的专属封号,或是隐匿山间,或是被供奉在高台之上。 而郑尚星,这位百仙之督,三大门派的名誉长老,玄清门之首,便是十一上仙之首,封号星衡。 我一边去夹刚刚掉在盘子里,像是我的世界观一般碎成渣的凤梨酥,一边问道:“不是,但,这,什么?专业?” 戚晓:“你知道玄清门的年纪制度吗?” 我:“什么东西?” 戚晓:“玄清门门生分为三级,初阶,专修,与玄阶门生。” 戚晓解释道:“初阶便是初学者,会学习各类通识教育,发掘自己的天赋与兴趣。” 我心说:懂了,修仙界愉快版高中生。 戚晓补充道:“对了,据说初阶门生的课是最多的,课程多的时候,大多是六点起十二点睡。” 我心说:...懂了,除开学的东西不同,和三次元高中生没什么不同。 我:“那下一阶段呢?” 戚晓:“到了专修门生的阶段,就需要选专业,缩小学习范围,增加学习深度。” 我:...懂了,本科生。 我:“那怎么才能成为本科,不对,专修门生?” 戚晓:“玄清门内,在修士踏入元婴层级之后的第二年年初,便会自动晋升为玄清门专修门生。而在这时,门生就得选择自己的选修路线。” 戚晓神秘一笑:“当然,专业也分冷门热门。” “而为了控制各大专业的人数能够达到均衡,在升至专修门生之时,所有达到晋升标准的初阶门生的履历会被放在一起比较。” “履历越出彩,条件越优异,便越能挑选自己的专业。” “楚楚,楚楚,你怎么神情如此恍惚?” 我:“...没事,我只是在想...”这是什么热门专业收分高,为什么我穿书穿得那么有现实感啊! 戚晓:“在想?” 我:“在想,下一个阶段,下一个阶段叫什么来着?” 戚晓:“玄阶门生?” 我:“对对!就是这个!什么是玄阶门生?”难道对标的是三次元的博士生? 戚晓:“在达到阳神阶层之后才能晋升为玄清门玄级门生。” 戚晓:“但在如今的修仙界之中,元婴已经极其稀少,而阳神更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玄清门门生会在专修结业之时选择毕业,步入职场。” 我:“...”真的是对标博士生啊!! 我:“...所以,戚晓同学,你真的不觉得还没踏入玄清门就选好专业,有点太早了吗?” 戚晓沉思了片刻:“你说得对,我也许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我可是进到玄清门之后要开始摆烂的人!” 我:“这叫什么摆烂啊!不对,为什么你会知道摆烂这个词啊!” 戚晓:“这不是玄清门之中流行的词汇...不过楚楚你放心,我绝不是那种嘴上说着摆烂却往死里修炼的...!” 我:“...” 所以我到底穿没穿?这难道是一场大型真人秀??不至于特效做得这么逼真吧!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已经发展到如此程度了吗!! 为什么这些修仙界土著会说2022年的流行词汇啊!! 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个词的...?” 戚晓一愣:“这个词不是郑仙督先行使用的吗?前几年就已经传开了。” 戚晓:“摆烂,意为任由事态往坏的方向发展下去...不得不说,郑仙督着实是天才,这个词实在是非常的形象贴切...” 我:“...好的,谢谢你,戚晓。” 这一刻,我总算是能确认,郑尚星,郑仙督,果然是我来自三次元的老乡。 戚晓沉默了会,接着开口道:“虽然但是...我或许可以给你一些选专业的建议。” 我:“...不是,我们一定要在吃饭的时候讨论这种事情吗?” 戚晓:“...有道理。” 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我轻咳两声:“所以你的建议是?” 戚晓:“首先,你知道玄清门邀请函的标准吗?虽说此事是公开的秘密,但保险起见我还是问...” 我:“我不知道。” 戚晓像是咽下了一句什么话,善解人意地道:“这也正常...毕竟这是非公开资料。” “玄清门邀请是否发放取决于两个标准,即年龄与层级。” “十八岁以下的修士,达到虚丹初期便能获得玄清门的邀请。” “二十岁以下的修士,则需要达到金丹才能获得玄清门的邀请。” 我:“所以二十岁以上,且没有达到金丹的修士就与玄清门无缘了吗?” 戚晓点了点头:“大部分情况下是这样的。毕竟修仙是越往上修越难以突破,十八岁尚且未能突破虚丹,那么二十岁突破金丹之境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我:“等等,那玄清门是如何得知修士的层级的?” 戚晓微笑了起来:“楚楚,你想想,玄清门之首是谁?” 我:“郑尚星?” 我:“所以玄清门是通过观天游地搜集修士的数据,然后向年龄与层级符合的修士发放邀请函?” 这是什么大数据区块链,郑尚星上辈子不会是个程序员吧! 戚晓点了点头,补充道:“且十八岁以下的修士,绝大多数情况之下,邀请函是直接发放到其亲生父母手中。” “如若父母皆身亡,玄清门的邀请函则会发到修士本人手中。” 我恍然:难怪当初慕容楚楚的邀请函不在她自己的手中,而是被慕容家家主扣下。 如此一看,虽说世界线变动,我与卫朝签订的血契可能会让我输得血本无归,但的确为我开启了一条全新的剧情线。 我不禁问道:“等等,所以只有连上观游之人,才会收到玄清门的邀请?” 章节目录 第10章 第 10 章 戚晓微微颔首,手一样,一片由灵力聚集而成的地图便铺开在桌面的空白处。 “虽然你应该都知道这些基础常识,但我还是顺道一同说与你听,以保证之后逻辑的连贯性。” “这片大陆便是东方修仙界的全部领域,而在这片领域之外,便是人间,”似乎是为了严谨性,戚晓补充道,“当然,西方的人间与修仙界同样不在这片大陆之中。” 我一愣:“还有西方。” 戚晓一笑:“玄清门与西方修仙院校还有交换项目呢。” 我:“啊??什么??” 戚晓:“不对,西方那边应该不叫修仙院校,叫什么来着...魔法学院?巫师学院?” 我:“...你说的这个巫师学院,难道叫霍格沃兹...?” 戚晓:“什么?这是何物?” 我:“没事,没事。”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我还以为我穿的这本修仙小说是一些hp的同人文。 毕竟以我做同人女这些年的经验,在同人文里,再离谱的事情也会发生。 戚晓:“西方修仙界...呃,严谨一点来说的话是魔法界,院校实在是有些多,但只有最优秀的那一批魔法师才会得到前来玄清门交换的资格。” “...不过这就扯远了,”戚晓拿着一支筷子,点了点铺开在圆桌上的地图,“这片是中州大陆,也是我们所在的大陆;这三片岛屿是玄清门、玉符门,与皓空门。” 戚晓手中的筷子移到了一片在地图之上被雾色缭绕的宽宏地界:“这一片大陆名为桃花岛,这片岛屿之上的修士不会连接观天游地,更不会收到玄清门的邀约。” “但这座岛屿之上,不乏强者。不过桃花岛之上的修士在几场修士技艺大赛开展之时,会前来主大陆,与三大门派的门生切磋武艺。” 我:“啊这,华山论剑?” 戚晓:“什么?” 我:“没什么,没什么。” 我:“所以桃花岛上的修士会收到其他两大门派的邀约吗?” 戚晓摇了摇头:“如若不连接观天游地,年龄、修为等信息则无法被三大门派收录,自然也不会收到任何邀约。” “除却内门弟子,玉符门与皓空门也是通过观天游地来甄别,招收门生。” “只是玄清门作为三大门派之首,只看实力,不看其他;而这两大门派会参考一些别的因素,这一点在之后讲到选择专业之时我会与你讲到。” 我一愣:“那桃花岛的修士如何修行?” 戚晓:“桃花岛虽与外界隔绝,但自有一套其自己的修行方式,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优于三大门派。” 接收了这一大堆信息,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我思考了片刻:“等等,戚晓,你不是准备和我说怎么选专业吗?” 戚晓:“...对哦。” 正当我准备仔细听听选择专业小妙招之时,就见戚晓的双眼之中亮起了些许虚幻的符咒。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传来一声提示。 【于正午前往玄清门的旅客请注意,您搭乘的飞鸢还有两刻钟起飞。】 【由于检测到您是第一次乘坐公用飞鸢,接下来观天游地会指引您前往您乘坐的飞鸢。】 我:“啊这,这飞鸢这么先进的吗。”这是什么万物联通的物联网啊! 我与戚晓穿过站台,登上飞鸢。 修仙界的飞机,或者说,飞鸢果然与三次元飞机大大不同。 它形似凤凰,机身上除却金属之外,不少部分都是由木材搭建,周身灵力流转,初见让人十分震撼。 而飞鸢内部更是别有洞天,大约是用了延展空间的符咒,各个乘客的位置被划分在相邻的隔间之中,而我与戚晓订的是一间二人雅间。 这处雅间不像是在飞机上的位置,倒像是一间精巧的小茶室。 虽说修仙世界之中的飞鸢与现实世界之中的飞机虽说长得没什么相似之处,但都有窗户。 我将手伸出窗外,捞了一把夹带着灵气的薄雾。不由得转头朝着戚晓问道:“飞鸢的能量来源是什么?” 求求你,别告诉我是航空煤油,不然我真的会怀疑自己穿没穿。 戚晓:“虽说飞鸢一般由修士驾驭,但能量来源有两种,其一是灵石。” 大约是看见了我面庞上的“?”,戚晓解释道:“就是携带着巨量灵力,能够为器械或是修士提供灵力的能量核心。” 虽然我依旧一知半解,但自尊心让我问道:“那另一种能量来源是?” 戚晓:“另一种能量来源就是修士本人。” 戚晓:“不过只有灵力极其强大的修士才能驾驭飞鸢,而此类修士一般都会有薪资更高的工作。” 我若有所思:“那你的那位前辈能够驾驭飞鸢吗?” 戚晓一愣,像是没预料到我问了这个问题。 然后她尴尬地笑了笑:“虽说我对那位前辈有诸多不满,但让他开飞鸢属实是有些大材小用...” 戚晓苦笑了下:“倒不如说,他辅导我功课,守着我长到十五岁,把我送入玄清门,已是一些大材小用。” 我:“?” 我:“拜托!你可是十五岁就得到玄清门邀约,并且通过一级御剑师考试的天才少女!你那位前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戚晓尚且稚嫩的面庞上显现出了几分纠结,她欲言又止,像是想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满面沧桑地闭了嘴。 戚晓:“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我:“?” 戚晓:“在登上飞鸢之前,我不是准备和你说怎么选专业吗?让我们继续这个话题吧。” 我:“...” 我:“好,好。” 戚晓重新振作下了精神,理了理思路,这才缓缓开口。 “楚楚你应当也知道,每个门派都有各自的优势专业。” “最为出名的不过是符咒,阵法于玉符门;召唤,御灵于皓空门;而玄清门的剑修与丹修则是天下闻名。” “...抱歉,这些常识你应当已经知晓了,但这些只是之后内容的铺垫...” 我缓慢地摇了摇头,坚定地看着戚晓道:“不,这种常识请多说点,我爱听。” 戚晓:“...好!” “不过之后的内容,应当就不是常识了。” 就在此时,飞鸢发出了一声似苍鹰发出的长鸣。 我与戚晓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 飞鸢缓缓升起,而其周身缭绕的雾气被风缓缓推开,露出了碧蓝的天空。 “这灵力果然强横,不知是何种灵兽的灵石呢...”戚晓在一旁轻轻道,“云枢不愧是百城之枢纽。” 戚晓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飞鸢的轰鸣声中,与此同时,一道来自观天游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您所乘坐的飞鸢即将起飞。】 飞鸢腾空而起,窗外的景色飞速变化,最后停顿在了一片云层之上。 我忍不住将手伸出窗外,想去触碰那如同棉花糖一般的云朵,然后我错愕地发现我的手竟伸不出窗外。 与此同时,我的耳边传来一声提示。 【抱歉,飞鸢即将高速飞行,按照您目前的修为,将手伸出窗外将有一定危险。】 我:...为什么那么嘲讽啊! 我:“所以到什么修为才能把手伸出窗外啊!” 戚晓一愣:“这我也不太清楚,但你为什么想...?” 我一指窗外纱幔一般的云朵:“难道你不想上手试试吗!” 戚晓:“...” 我:“?” 戚晓:“我家长辈...算了就叫他季叔...季前辈吧,先前为了节省时间,常常带我高空飞行。” 我好奇道:“就是那位送我们去站台的黑衣人?” 戚晓点了点头,继续道:“第一次带我升空之时,季前辈忘了给我防护符。” 我:“所以?” 戚晓的面庞上露出了些许生无可恋:“你知道被又湿又冰的云层糊一脸的感觉吗。” 我:“...” 直至此刻,我上辈子所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带来的知识才在我的脑海中冒了个尖。 ...哦,云朵的构成是水蒸气液化而来的小水滴。 我:“谢谢你,戚晓,我也不再期待触摸云朵了。” 戚晓:“不,你还是期待吧。” 我:“?” “你不知道吗?只要通过御剑师二级,就能高空飞行了。”戚晓幽幽道,“是不是多了一点努力的动力呢?” 我:“...戚晓,你已经完全变成了考证的形状了呢。” 我:“...” 我:“不对,你不是要摆烂吗?你就这么摆烂?” 戚晓拍案而起:“就算是再怎么摆烂,至少也得考个御剑师二级吧!” 我:“...” 我拍了拍戚晓的肩:“戚晓,遵从自己的心吧,往死里卷吧。” 戚晓:“?” 我:“你天生就是内卷的好材料啊!” 戚晓:“??我不是!!” 章节目录 第11章 第 11 章 看着矢口否认的戚晓,我沉默片刻之后道:“对,是的,你不是,还是继续和我说说如何选专业吧。” 戚晓:“...” 戚晓:“好的。” 戚晓:“但以上我们讲的这些专业,虽说占尽优势,但与之对应的,入学条件与会相对比较高。” 我:“什么?什么专业?” 戚晓:“符咒,阵法于玉符门;召唤,御灵于皓空门;剑修,丹修于玄清门。” 我:“哦哦我想起来了!热门专业是吧!” 戚晓:“热门专业?好贴切的形容。” 我:“...哈哈,贴切吧,我也觉得很贴切。” 我:“所以入学条件有多高?”让本穿书人看看能不能卷一卷! 戚晓:“据我所知,上一届玄清门御剑专修的招生条件已经升到了御剑师三级,而这还只是基础条件。” 我:“...” 我:“那没事了。” 戚晓:“顺带一提,在市面上,仅凭御剑师三级证书,已经能够找到一份薪资不错的工作了。” 戚晓:“但不得不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御剑师这个职业其实是在不断衰落的。” 我:“啊?”剑修不是修仙文主角标配吗?怎么会衰落? 戚晓:“先前剑修一脉兴起,是因为修仙界杀伐不断,各大门派需要用武力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各大家族需要用武力来保护自己的族人。” “而在正面对抗之中最占优势的剑修,自然地位也非常高。” “但现如今,仙督虽说只是挂了个三大门派名誉长老的虚衔,实则却将整个修仙界整合完毕,建立起一套新的秩序。” “秩序建立之后,暴力就没有那么必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类能够便利人们日常生活的技能与产品。” “这就是为什么近两年来,玉符门的身价水涨船高的原因了。毕竟虽说现如今的修仙界内,大家不兴拔剑决斗,打打杀杀,但终归是要用符咒与阵法的。” “三大门派最新出的报告里,前三大热门专修路线为丹修、符修、阵修。” “毕业之后,各大门派最为抢手的毕业生也是丹药师,符咒师,与阵法师。” 我沉思片刻,最后还是问道:“两大热门专业都在玉符门,为何第一大门派还是玄清门?” 戚晓:“因为玉符门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符咒与阵法,但玄清门几乎所有专修科目都做到了顶尖。” 我:“我懂了...等等,皓空门呢!被直接无视了吗!” 戚晓:“皓空门本就与世无争,被推上风口浪尖,反而会让其不安。” 我:“那玄清门岂不是...?” 戚晓:“玄清门就从未下来过。” 我:“...”好后悔没去皓空门,这才是真正适合我的门派。 我:“所以你准备选什么专业?阵法?” 戚晓:“...我们毕竟是玄清门门生,而玄清门的阵法比起玉符门又略逊一筹,所以...” 我:“所以?” 戚晓眼神失去高光:“所以季前辈逼...所以季前辈希望我能够选择丹修路线。” 我:“...你这叫摆烂?”选top1院校热门专业的人也好意思说自己摆烂? 戚晓:“...你听我说完!” 戚晓:“...目前来看,玄清门的丹修专修竞争非常之激烈...具体体现为玄清门丹修专修生的入门门槛为丹药师三级与符咒师二级。” 戚晓:“...而在玄清门之外,这两个证书已经能够保证一名修士独自撑起一个小型门派了。” 我:“...真的能有人在金丹之前能考齐这么多证吗?” 戚晓:“...哈,你不知道,就这,最后丹修专修招生办还要择优录取呢。” 我:“择优录取?择什么优?” 戚晓:“玄清门初级门生每季一小考,每年一大考,每回小考占比一成,每回大考占比六成,以此估算年均总分。” 我:“...” 戚晓:“在升至专修之时,每个门生的年均分俱会被估算、比较,与相关证件一同择优录取。” 我:“...好可怕啊!” 我:“不对,那岂不是有门生故意压制修为,就为了集齐这些证件。” 戚晓:“此类事情当然层出不穷,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是...” 我:“是?” 戚晓幽幽道:“一旦在初阶呆满三年却依旧没有晋升金丹,那这位门生与玄清门的热门专修路线也此生无缘了。” 我:“...好可怕啊!!” 我:“...这会不会稍微有点太卷了?” 戚晓:“玄清门就是如此。” 我:“你,你准备学丹修专修吗?” 戚晓原本娇小的身影在我眼中逐渐高大伟岸。 戚晓:“害,这不就正准备和你说嘛。” “玄清门内,有一部分冷门专修路线为了把人招够,会在门生结业之时开出部分热门专业的结业证书。” “比如炼器、铸造、幻术专修路线在结业之时,都可以冠以玄清门丹修的名号。”戚晓微笑道,“而这,就是我的出路。” 我:“原来如此...不对,这三样专业和丹修有什么关系啊!” 戚晓一笑:“等我出了玄清门,谁会关心我究竟学的是什么?有的不过是那一纸证书罢了。” 我:“...” 我:“戚晓!你说得好啊!我学会了!” 戚晓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我已经在查哪一门专修科目能够冠以丹修名号,且课业少、好毕业了。” 我:“不愧是你...等等,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这些信息连善用观游的静静都不知道啊! 戚晓正准备回答,却被几声敲门声打断。 我与戚晓俱是一愣。 我:“啊这,飞...飞鸢上还能串门?” 戚晓皱了皱眉:“理论上是可以的,但不知道是谁。” 门外传来一声少女的声音:“姐姐,你也乘这班飞鸢?” 戚晓:“...” 戚晓喃喃道:“...不如我们还是假装没听见吧。” 我:“...这不太好吧。” 戚晓默不作答,看向窗外:“楚楚你看,云在飘诶。” 我:“...”太明显了吧! 就在此时,门外那道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 “奇怪,季叔叔明明与我说姐姐乘的是这班飞鸢,难道是他记错了?我可得去观游上问问。” 戚晓:“...” 戚晓猛地站起身,打开门,挤出了一个微笑:“戚知妹妹,好巧。” 门外的少女与戚晓长得有三分相似,站得笔直,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优雅微笑:“若不是听季叔叔提起,真没想到姐姐也乘这班飞鸢去玄清门。” 她掩嘴一笑:“姐姐可真是行事低调。” 戚晓:“...哪里,哪里。” 少女与戚晓单方面寒暄了几句,这才注意到坐在窗边的我。 她微微一愣,做出了一个十分公式化的惊讶的表情:“这位是?” 我:“你好,我叫慕容楚楚,请问你是戚晓的妹妹吗?” 少女微微颔首:“你好,我是戚知。” 我:“你好你好,我是戚晓在云枢认识的朋友,正好同行。” “楚楚小姐一看就是开朗热情,性子极好的人,”戚知冲着我笑了笑,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可惜我姐姐性子阴沉,自小就不太爱与人说话,如若她能学你几分就好了。” 即便我心再大,也体会出一点不对劲来。 我:“戚晓性子很好啊?我们刚刚一路都在谈天说地,戚知妹妹是否对她有些误解?” 戚晓与戚知俱是一愣。 戚知的笑容冷了些许,对我的话语并不作答,只转过头去看向戚晓:“姐姐去玄清门之后准备选什么专修路线?” 我:...似乎明白了戚晓dna里刻着的卷从何而来。 戚晓:“...丹修。” 戚知弯起眼角笑了起来:“这不是巧了,妹妹我也准备报考丹修呢。” 她微微掩住上翘的嘴角:“保险起见,我多嘴问一句...” “姐姐说的报考丹修的意思是报考丹药专修,而不是随便报个丹修相关的冷门路线,最后拿张丹修的结业证书,糊弄过去,草草了事吧?” 我:“...” 戚晓:“...” 戚晓背在背后的手攥紧了,她只犹豫了一秒:“当然不是。” 方才唯唯诺诺的戚晓此刻却拼尽全力地挺直了腰板,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会堂堂正正地成为玄清门丹修。” 我:“?”这和刚刚说的不一样啊! 戚知也一愣。 她转头用下巴点了点我,又看向戚晓:“那你的这位朋友呢?” 戚知:“当然也准备报考丹修。” 我:“??”你拖我下水干嘛?? 戚知狐疑地看向我。 我:“我,这,不,呃,好吧,她说的对,我也准备报考丹修。” 戚知一时间哽住,生硬地道:“那祝你们好运,我们在专修之时丹门相见吧。” 说罢,她转身离去。 甚至连门都没关。 我关上门扉,回过头,无声地用眼神质问戚晓。 戚晓伸手捂住了脸,缓缓栽倒在了地板上缩成一团。 过了好一会,戚晓才缓过来,她缓缓舒展开,在地板上眼神麻木地望向我:“楚楚,我们的初级门生生活是不是完蛋了?” 我:“你可以忘记你对你妹妹说过的话,然后我们在玄清门过一些快乐的生活。” 戚晓:“...我尝试一下。” 戚晓:“...” 戚晓:“呜呜我忘不掉...” 我:“...” 我:“...但我可以忘掉,进入玄清门之后,你一个人卷罢。” 戚晓泪汪汪地看向我:“不要啊!我们,我们去玄清门之后一起学习嘛!” 我既惊且恐:“谁要和你一起往死里卷啊!!” 章节目录 第12章 第 12 章 戚晓可怜巴巴地望向我:“真的,真的不可以吗?” 我:“...我可以在精神上支持你。” 戚晓抱着膝盖,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道:“其实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 我:“...你以为我会心软然后答应和你一起往死里学吗?” 戚晓吸了吸鼻子:“没有,就是,就是想和你说一下。” 我:“...” 我叹了口气,挨着戚晓在地板上坐下:“你人不错啊,怎么会没什么朋友?” 戚晓:“因为所有和我交好的人,最后都会都会与戚知交好。” 我:“...说起这个,你和你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是亲姐妹...” 戚晓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亲姐妹...她是我伯伯,也就是我父亲的哥哥的女儿。” “这一代,我父亲成为家主,我这一脉自然也成了嫡系,我伯伯自然就不甘心。” “这份不甘心被寄托在了戚知的身上,从小他们一家就总喜欢抓着我比较,总想让戚知处处压过我...” 我:“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处处与他们比拼岂不是着了他们的道了。” 先前还是一副散漫样子,想着怎么摆烂的戚晓此刻却出乎我预料的执拗。 她攥紧了拳头,眼中是将落未落的泪水:“不行...我不能丢脸。” “我不能丢我自己的脸面,不能丢家族主脉的脸面,更不能丢季前辈的脸面。” “季前辈...虽说他极其严厉苛刻,但为了我,他放弃了...他原本可以...” 戚晓哭了一会,这才擦干眼泪,红着眼眶看向我:“但谢谢你,楚楚,你是第一个在她面前帮我说话的人。” “即便在玄清门内分道扬镳,我也会一直感谢你今日的所作所为。” “虽说我能力不足,但你日后若是需要帮助,我必定...” 我伸手打断了她的话语:“好了好了别说了。” 我:“...” 我:“我陪你考丹修就是了。” 我:“但我也不确定能不能...” “呜呜呜楚楚你太好了!!”戚晓一个飞扑打断了我的未尽之语,“我今晚就开始定计划!!!” 我:“...”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 听戚晓说定计划,我脑海中灵光一现:“我有个朋友学习很厉害,说不定能找她参谋参谋。” 戚晓:“...呜呜,你是我的唯一你却有了别人...” 我:“...” 我:“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我打开观天游地,激情点开了与静静的聊天框:“静静老师!江湖救急!” 静静秒回:“怎么了?” 我:“老师,我不做剑修啦!我要学丹!” 静静:“?” 静静:“你怎么忽然想起学丹?” 我大致讲述了一遍我与戚晓相识,戚知挑衅,戚晓拉我下水的来龙去脉,静静听罢不由得笑道:“倒也像是你的作风。” 我:“...”为什么嘲讽起来了啊! 静静沉吟片刻:“但玄清门内,各个专修科目的选拔标准我不太熟悉,毕竟是内部资料...” 我:“静静老师放心!戚晓的内部资料最多了!” 戚晓:“?我不是我没有!” 静静:“戚?亲戚的戚?” 我:“对啊,怎么了?” 静静:“如若我猜得没错...难怪你的这位朋友有内部消息。” 我:“啊?你话说全啊!” 静静正欲解释,一声通知却打断了我与她的对话。 【您乘坐的的飞鸢即将抵达目的地:玄清门】 【请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并在一刻钟之后跟随观天游地的指引离开】 匆忙地和静静道别之后,我和戚晓一同将摆在桌上,尚未吃完的点心全都收起来,然后便坐在原地,静待飞鸢降落。 静待了半晌,戚晓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们是不是还没加观游好友。” 我一愣:“好像还真没,趁现在快来加上!” 戚晓的观游信息十分朴素,头像是观天游地的默认头像,名字也是简简单单的“戚晓”二字。 而我的观天游地,拜慕容楚楚1.0所赐,我的头像是一柄开刃的利剑,名字是... ...看着我观游名称栏里的十步杀一人,对着这简简单单的戚晓二字,我竟生出了一丝羡慕之心。 玄清门的校址在一座岛屿之上,而与这座岛屿相邻的定明城就是整片修仙界的政治中心,无数修仙界的核心人员与要员都居住于此。 我与戚晓从飞鸢上缓缓而下。 与云枢城不同,玄清门的飞鸢站台并没有商场食铺,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极长的回廊,供各个飞鸢充能、停靠。 这道回廊呈淡青色,高约百尺,回廊间浓郁得如同雾气一般的灵力,而回廊之下更是一片缥缈的白。 我与戚晓跟随观天游地的指引,在白雾之间穿行,直至走到了这条长廊的尽头。 淡青的长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白茫茫的万丈深渊。 我:“啊这,这是什么情况?” 戚晓:“现如今还没到玄清门的对外开放时间,若无邀请书或是门内人士的身份证明,任何人都无法踏入玄清门半步。” 戚晓一面说,一面拿出自己的玄清门邀请书,向前一步,将那张薄薄的信笺虚虚贴在长廊的终止处。 那信笺上“玄清门”三字金光大作,一条虚幻的道路在戚晓的脚下铺开。 她正准备向前走,却像是放心不下我似的回过头:“你知道怎么做吧?按我刚刚这么做就好。” 我:“...我至少看完了全程!” 戚晓这才点点头,向前一步走,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我面前,只留下点点转瞬即逝的金点。 我:“?” 即便是在修仙界,如此一个大活人消失在我面前,也实在是让我有些震撼。 我站在回廊上,从带有储存功能的玉佩中拿出我的玄清门offer,不对,邀请书,半是狐疑,半是激动地学着戚晓刚才的动作,将这张信笺举起。 这一回我看得更为清楚。 原本只缀着一点金色光芒的“玄清门”三字像是被点燃了一般,从内二外亮起。 随即整张信笺化为了星星点点的浅金,铺成一条虚幻的道路。 ...但这条路怎么看都不太靠谱吧!会掉下去的吧!! 我将信将疑地伸出一只脚,试探性地踩在了这条由邀请书凝结而成的道路上。 霎时间,我只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维度,目之所及的所有景色都变了个彻底。 原本的淡青长廊消失不见,脚下的木质地板也被取代为淡金与浅灰相间的石板路。 抬眼,层层叠叠的,被白雾环绕的青山撞见了我的视野。 而青山之间,风格、颜色各异的古典建筑建在其中。 而我的正前,是一道棂星门,上书“玄清门”三字。 这三个大字大约是人为手写,行云流水,飘逸风流。 与此同时,一小簇淡金的,夹着七彩碎片的烟花在我的眼前与意识海中同时绽开,观天游地传来提示。 【欢迎来到玄清门】 ...这也太有仪式感了吧! 我一把抓住了站在路边等我的戚晓:“戚晓戚晓,玄清门的校园真的好大啊!还有还有,你看到观天游地给我们放的那个烟花吗?真的好有仪式感!” 戚晓一愣,随即不由得也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我:“所以这里是?” 不等戚晓回答,一道柔和的女声便答道:“这里是玄清门正门。” 我与戚晓一并朝声源望去,只见一名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 她盈盈一笑:“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师姐,药修专修在读。” 我和戚晓异口同声:“师姐好!” 师姐:“不必客气,也不必拘礼,从邀请书上的反馈来看,想必你们就是慕容楚楚与戚晓吧?” 见我与戚晓点头,师姐又是一笑:“那么今天由我来带你们办理入学与入住手续,熟悉玄清门的各处建筑、设施、以及课程安排。” 我:“呜呜师姐您也太好了吧...不过这会不会影响您的课业之类的...” “由往届师长师姐带新生办理入学、入住宿舍乃玄清门的传统,”师姐冲我眨了眨眼,“以及,我们做这份工作是有工资拿的。” 我:“诶诶?工资?可以问问...” 师姐:“时薪五千。” 我:“...玄清门,大气。” 我:“师姐您好,请问能否咨询一下如何才能接到这份工作?” 师姐忍俊不禁道:“晚些你们注册了校园网,校方会推送一些校内校外的相关实习,有心仪的直接投递就好。” 师姐抽出出随身的佩剑,令那佩剑悬浮在空中。 她一面跳上佩剑,一面看向我与戚晓:“你们有御剑师一级证书吗?如若有的话就御剑跟我来。” “毕竟玄清门的校园实在是太过广阔,我们这等层级尚低的修士,单凭双腿,走一整天也走不完。” 我与戚晓点了点头,抽出佩剑。 “那么请随我来,以及,欢迎来到玄清门。” 章节目录 第13章 第 13 章 直到随师姐升上半空,我才隐隐看到玄清门的全貌。 我:“这,啊这,这也太大了吧。” 师姐:“所以我们官方建议,在入学之前至少得考一个御剑师一级。” 我:“...等等,要是没考的话怎么办?难道要单靠走路熟悉校园...?” 师姐忍俊不禁:“那倒不至于,在熟悉校园之时,即便无法御剑飞天,也会有师长师姐带着。” “但入学之后,可就没有前辈带着了。” “虽说校园之内有不少传送阵,但总有需要自己御剑飞行的时候。” 我:“传送阵?” 师姐:“从宿舍到各大学院,都有传送阵。” “但某些学院之间是没有传送阵的。” “有的时候,单学院与学院的距离就有十几公里,如若无法御剑,总不能次次都拜托同学一并带过去吧?” 我:“哦,十几公里啊。” 我:“...” 我:“啊?十几公里??” 看着大为震撼的我,师姐忍俊不禁,解释道:“你应该知道,玄清门内,每个专修科目都会有自己单独的学院。” “有的学院挨得相对近一些,比如丹院和药院,由于科目、所需材料的重合度较高,所以学院也紧挨在一处。” “而剑院则位置较远,毕竟剑院的课程需要较为宽阔的场地。” 我:“...所以那个距离十几公里的是剑院与其他学院是吧。” 师姐点头:“剑院的学院面积就有整整一公里呢。” 说话间,师姐带着我们缓缓落地,停在一处纯白的建筑前。 “这就是初阶门生的住处了,”师姐推开其中一道正门,“此处名为望明楼。” “而专修门生与玄阶门生的住处则名为望月楼与望星楼,如若好奇,可以晚些去探寻一二。” 望明楼的正厅极其宽阔,其中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看上去年代久远,但繁杂的建筑之间却半点灰尘也寻不见。 师姐带着我们来到正厅中央:“现在,打开你们的观天游地。” 我:“然后呢。” 师姐:“好的,结束了。” 我:“什么?” 戚晓在一旁小声提醒:“姓名栏旁边。” 我这才发现,我的名字旁缀着一个独属于玄清门的星星标识。 细细一看才发现,这个标识上有一行小字,“玄清门初阶门生”。 见我与戚晓都确认了自己的玄清门门生标识,师姐便带着我们穿过正厅,来到一处楼梯旁。 正当我以为我们需要御剑上楼梯之时,就见师姐抬掌在楼梯旁虚虚一按,我们的脚下便出现了一个可容纳数人的圆阵。 正当我猜测之时,师姐解释道:“望月楼一共有十八层,为了节约时间,门生在楼梯旁可自行开启传送阵。” 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学姐又是一按,我只觉得眼前一花,面前的景色就变了个彻底。 原本的大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楼道,楼道的两侧则是一个个房门与门牌号。 师姐带着我们穿梭在楼道之中,直到走到一处房门面前,门牌亮起,她这才停下脚步:“12-6,这就是你们的宿舍了。” “凭借你们的玄清门标识,将手按在门上,便能自动开启宿舍的房门。” “宿舍是三人间,现在只有你们二人居住,等到有新生前来便会自动填补空缺。” 我:“这个位置能否留给我熟识的朋友?” 开口之后我自己也觉得有几分唐突,有些不好意思地找补道:“我,我也就是随便一问...” 师姐却浑不在意:“此类要求并不少见,玄清门也鼓励大家交朋友。” “只是为了床位不被空置,在你入住之后,这个位置只能为你的朋友预留七天。” 我眼前一亮:“那岂不正好,那劳烦学姐为我预留下!” 师姐笑着道了声好,继续解释道:“待到你们修整完毕,便可自行逛校园了。” “每到一处新的地址,观天游地都会充当导游,给你们介绍每处地址的基本信息。”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忽然感觉腹中一阵饥饿感。 ...为什么吃了一路还是那么饿啊!修仙可真是件体力活...! 我忍了忍,没忍住,遂问道:“那个,师姐知道,玄清门内哪里能吃到美食吗?” 师姐一愣,随即忍俊不禁:“也对,你们还未到金丹之境,也尚未辟谷。” “玄清门内有两所专门为初阶门生开设的食堂,分别坐落在学校的南边与北边,名为南苑食堂与北苑食堂。” “食堂之外,在平月湖林子的后边,有一条美食街也非常值得去尝试。” “美食街之中,有各个地区的美食,只是价格比起食堂稍贵一些。” 我眼前一亮:“美食街是时刻都开吗?” 师姐微微颔首:“在各个饭点,街道之中的餐馆皆会开启,且每天傍晚直至深夜,夜市也会开启。” 我:“夜市?” 师姐:“夜市之上会有各类小吃,除开商贩,一些爱好烹饪的门生也会将自己做的美食拿到夜市上去售卖。” 师姐看了看时间:“就今天来说,夜市还有一个时辰就开启了,如若爱好美食,待到你们修整完毕,可以去看看。” “以及正式开学时间是七月三十一日,而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内,你们可以好好熟悉校园。” 我十分开心地应下,师姐又讲了些许在玄清门内的注意事项,便道别离开了。 我与戚晓站在宿舍门口,不知为何,我的心中生出了几分紧张。 戚晓:“你开门吧。” 我:“但为什么是我?” 戚晓:“我想你需要一些仪式感。” 我:“...那你可真了解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将手按在了门上,然后我听到了极轻的门锁开合的声音。 房门打开,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 我:“这也太好看了吧!!” 这间三人宿舍面积不小,装潢设计也完全能用温馨雅致来形容,但此时此刻的我完全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 正对着门的是一面落地窗,房门打开,窗外的景色便直直地映入了我的眼帘。 虽说来到修仙界之后,各类令人惊艳的景色我也见过不少,但此时此刻,我还是被狠狠地惊艳到。 现已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而天空则被夕阳染成了淡金与浅粉,天空之下是云雾缭绕的青色山脉。 而在山脉之下,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被染成天空颜色的湖面。 直至此刻,我才发现望月楼是建造在山间悬崖之上,难怪往外看便能看到如此绝美的景色。 我被这美景美得屏气凝神,一旁的戚晓却像是适应良好,甚至还十分有闲心地介绍:“这就是平月湖——对了,刚刚你不是有点饿,我这还有点心,要吃吗?” 于是我一面伸手接过点心,一面继续沉迷美景。 戚晓见我沉迷美景,不由得笑道:“这么喜欢看,不如你要窗边的床位如何?” 我回过头:“还有这等好事!那你怎么办?” 戚晓像是咽下了一句什么,微笑摇头道:“我对美景倒也还好。” 大约是我的眼神太过震撼,戚晓补充道:“...不过我对美食更感冒些,我们什么时候去夜市?” 我一个支棱:“我对美食也很感冒!我们休整片刻,待到夜市开门就去!” 戚晓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犹豫道:“对了,你的那位朋友,对床位有要求吗?” 我这才想起我方才自作主张地给静静留了位置,纠结了片刻便拨通了和静静的语音。 过了半分钟,静静才接通语音。 静静:“有事快讲,我在结课。” 我:“那个...静静老师...我自作主张...” 静静:“?” 我:“我不是和戚晓到玄清门了嘛,宿舍是三人间,我就问学姐能不能给你留一个同寝床位。” 静静失笑:“你打电话就为了这事?” 我:“毕竟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嘛!” 静静:“我没意见,再见。” 我:“等等,等等,你对床位有没有什么要求,我们正在...” 静静:“我没要求,再见。”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我转头看向戚晓:“她没要求,我们自由发挥就好。” 戚晓:“所以你这位朋友名叫静静...?” 我笑道:“静静应该是她的小名,她大名卫宁儿。” 戚晓一愣:“卫宁儿?” 章节目录 第14章 第 14 章 我也是一愣:“你知道?” 戚晓:“稍微有点印象...据说是小城镇里不世出的天才。” 我:“啊这,静...卫宁儿这么出名的吗?” 戚晓努力地继续回忆:“但此人行事十分低调,所以我也不甚了解...对了,卫宁儿是不是还有个哥哥?” 我:“好家伙,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戚晓:“她哥哥先前更加声名远扬些,是连季前辈都知晓的天才剑修,可惜...” “我的家族原先并不关注临安城这种小城镇,但这对兄妹仅凭在修炼上的天赋,变成在万里之外的地界有了些许名气,实在是...” 我想起慕容楚楚1.0也天赋卓越,不由得好奇道:“那燕安城呢?有你听说过的修士吗?” 戚晓沉思了片刻,摇头解释道:“虽说有的人的确成绩优异,甚至是同辈中的翘楚,但优秀与天才的差别还是有的。” “更别说在在那些见识过无数优秀修士的上位者眼中,普通优秀与不世出的天才之间的那道分界线,更可谓是泾渭分明。” 还不等我为慕容楚楚1.0遗憾感慨片刻,就见戚晓自嘲一笑:“如若没有季前辈,我恐怕连优秀的边都摸不着吧。” 我:“...”这位妹妹怎么把自己说emo了。 我:“不至于不至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 我:“不对,你不会是在凡尔赛吧?” 戚晓:“凡尔赛是何物?” 我:“凡尔赛,意味通过委婉的方式向外界不经意地展示自己的优越感。” 戚晓茫然:“可以再解释下吗?我不太明白...” 我:“...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吧。” 我十分做作地叹息一声:“好烦哦,考御剑师六级的日子与我十六岁的生日撞上了,好好的生日只能去苦哈哈地考证。” 戚晓:“...” 我:“好在是最后考过啦,这张御剑师六级证书就当是我的生日礼物啦,呜呜,十六岁生日本来想出去好好玩玩的。” 戚晓:“...好了,够了,我明白了。” 戚晓:“这个词可真是...按你这么说,我们家族之内的人,尤其是我妹妹那一支,可最擅长凡尔赛...” 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已经被她们腌入味了?” 戚晓沉思了片刻,眼神逐渐惊恐:“不可能吧...” 我幽幽道:“你想想,你今年十五岁是吧?” 戚晓:“是,怎么了。” 我:“你要不现在去论坛上发个帖,我今年年方十五,刚拿到玄清门录取,人在玄清门,觉得自己一事无成好废物。” 戚晓:“...” 我轻轻道:“你看看人家骂不骂你就完事了。” 戚晓:“...谢谢你,戚晓,我忽然有了些许自信。” 戚晓:“...主要是之前在我家中...” 戚晓欲言又止了片刻,最后还是放弃了解释。 我也不再追问,只问道:“所以你选哪个床位?我要窗边这个。” 宿舍之中,大约是考虑到初阶门生还在虚丹之境,各类凡间所需的设施一应俱全。 甚至在宿舍之中,还有一间小小的厨房,厨房之中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冰箱。 ...所以这个玄幻世界里连冰箱都有吗! 而戚晓的床位,距离这处厨房最近。 戚晓:“...总感觉醒来之后看到厨房会幸福一些。” 我:“...不愧是你。” 我忍不住好奇心,去将那冰箱打开,去意外地发现这“冰箱”里边并无寒气。 ...难道是没通电? 正当我疑惑之时,我的观游“叮”了一声,一行解释的小字出现在我面前。 我:“能够直接保持食物可食用状态的储藏箱?这也太神奇了吧!” 戚晓也凑过来,显然也是没见过此等神奇物件,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储藏箱半晌,这才开口道:“所以我应该可以把点心放进去。” 储藏箱之外,我与戚晓将这间宿舍探索了个遍。 我:“戚晓你看!卫生间里还有浴桶耶!我们还可以泡澡!” 戚晓迟疑了片刻,思索道:“要是我没记错,玄清门内应该是有温泉的。” 我眼前一亮:“所以我们可以...?” 戚晓点了点头:“但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其具体位置,晚些去问问就好。” 不多时,我们便将宿舍和私人物品收拾得七七八八。 看着被我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床铺与书桌,成就感之外,一点疲惫席卷而来。 ...难道是我点心吃多了所以饭饱神虚...? 我:“...戚晓啊,要不我们先睡一觉,再去夜市?” 戚晓看上去也有些疲惫,她一面整理:“我赞同,我们这一路的确是一些舟车劳顿...你要洗个澡再睡吗?” 戚晓:“...敢情你已经钻进被窝了啊!” 我:“我刚刚用了个清洁符。” 戚晓这才点了点头:“那我去洗。” 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我躺在被窝里,却忽然有些睡不着。 ...明明已经很困了,但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必是一些人类的通病吧。 百无聊赖之间,我再度点开了脑海里的原文文档。 在草草浏览完毕试阅部分的正文之后,我那该死的好奇心让我再度尝试打开试阅权限之后的内容。 ...然后,在那把红锁上轻轻一点之后,我只感觉眼前一黑。 在昏厥的前一刻,我最后一个想法是,感谢这几本被锁上的原文,我以后再也不用害怕失眠了。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片堪称璀璨的星空。 我被这美景震撼得大脑放空了半分钟,这才想起来看时间。 或许是因为郑尚星的到来,这个修仙界并没有用古代的十二时辰,而是用的分了上午与下午的二十四小时制。 但或许是因为郑尚星来这个世界的时日不长,大多数修士还是习惯以时辰来表示两小时。 我:“啊??已经十一点了??” 这个红锁自带的睡眠效果也太狠了吧!! 戚晓:“是的,已经十一点了。”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戚晓正坐在小小餐厅里的圆桌之上,面前是一摞食盒。 我:“你已经...?” 戚晓点头:“我看你睡得太死了,就没叫你,自己去了夜市。” 我翻身起床,饶有兴致地问道:“夜市如何?” 戚晓沉吟了片刻:“是我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嗯嗯?” 戚晓的眼里缀着一点窗外的星光,语气带上了一点雀跃:“夜市之中有各类美食,有好些都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我好奇心起:“比如?” 戚晓便将桌上还带着热气的食盒一字排开:“你看此物,状似大虾,却生着两对大鳌...” 我:“麻辣小龙虾?” 戚晓:“??你怎么知道!” 我:“还有呢?” 戚晓:“...你再看这两样!这件被竹签串起,外酥里嫩,内里还夹着香葱与咸菜;而这件虽说口感类似于面食,里边却夹着各类食料。” 我:“...烤苕皮和烤冷面?” 戚晓:“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好不容易在戚晓面前装了一回,我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容,一摊手:“这是我们吃货界的常识啊。” 修仙界的夜市小吃和三次元的夜市小吃并无明显的区别,只是有的时候会用上一些我闻所未闻的食材。 ...据说这些食材还能助人修为,但依照我在三次元的经验,这多半是一些给人以心理安慰的营销套路。 我把已经开始大声抗议的,饥肠辘辘的胃袋填满,然后与戚晓一同将剩下的食物放进储藏箱之中。 短短一天不到,这间不算大的储藏箱已经被填了个七七八八。 我:“...戚晓啊,我真诚建议你下回买吃的可以悠着点。” 戚晓:“...我以为我能吃完的。” 解决了晚餐,我打开观游,再次给静静发消息。 我:“静静老师,你忙完了吗?你大概多久来玄清门啊?” 静静:“怎么了?” 我:“我刚刚忽然想起来宿舍位置只能留七天...” 静静:“应该来得及。” 静静:“这些天除开结课之外,我还得帮我哥把障碍全部清楚,让他能安稳地...” 我:“啊对哦...卫朝要明年才能恢复修为。” 静静:“?” 静静:“谢谢你美好的祝愿,借你吉言。” 我:“...” 我这才想起,我说的是原世界线小说的内容。 在原文之中,卫朝需要意外走进卫家后山龙脉之中,寻见一处天地宝藏,意外恢复修为。 ...等等,原世界线小说,如果我提前告诉卫朝恢复修为的方法,他岂不是可以... 我一时间想起了在赌约之时,卫朝那句“若是我赌赢了,你那份家产,我会如数奉还。” 又想起先前我御剑师一级通过之后,卫朝聊天框之中的,最后变为沉默的“正在输入中”。 ...虽然他是将来大概率风光得意的小说男主,轮不到我帮助怜惜,但想起他在被退婚之时的眼神,我还是... 我:“静静老师,你哥哥明天有空吗?” 静静:“我哥哥最近都没什么安排,怎么了?” 我:“明天早上九点我可以和他通一下语音吗?” 静静:“...旧情复燃?” 我:“...不是!!” 静静:“我的意思是如若是旧情复燃的话我非常非常支持且赞同,嫂,不对,慕容小姐不用顾忌我,我很乖的。” 听着静静说的那句“我很乖”,想着她先前为我补习之时的雷霆手段,我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我真的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静静:“...哦。” 我:“为什么你的声音里透露着一点失落啊!!” 静静:“所以你找我哥有什么事?” 我:“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提前恢复修为。” 静静:“原来如此...那慕容小姐请便。” 静静:“...” 静静:“你说什么??” 章节目录 第15章 第 15 章 昨天晚上,挂掉和静静的电话之后,我和戚晓谈天说地,聊到凌晨两点才睡。 ...于是第二天早上九点,我非常悲剧地没有醒来。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过了。 而隔壁床的戚晓还睡得香甜。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了观游,果不其然地看到了卫朝和静静发来的消息。 早上七点整,卫朝就发来消息:“我在,你有空直接语音就好。” 早上九点一刻,静静发来消息:“慕容小姐,你还在吗?” 静静:“楚楚?” 静静:“...你是睡过头了吧,我和我哥说一声,你起来了再回复。” 我:“啊啊啊啊啊静静老师你真的了解我我的确是睡过了...我去找卫朝!” 静静:“预料之中。” 静静:“你直接语音他就好。” 玄清门宿舍之中,为了学生之间不互相打扰,每个床位之间都有一层隔音帘。 这隔音帘状若无物,只有在被打开之时会隐隐浮现,自内而外隔绝一切能够传播的声音。 我打开隔音帘,拨通了和卫朝的电话。 卫朝秒接。 我:“对不起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刚刚到玄清门,太兴奋了就和室友聊到凌晨两点才睡...” 卫朝:“无妨。” 我一愣,后知后觉察觉出卫朝声音里带了点压抑的情绪。 我们各自沉默了下来。 在这段沉默里,我下意识地代入了卫朝的位置。 先前退婚的未婚妻告诉他有恢复修为的方法,他会怎么想呢? 兴奋,激动,不可置信,理性地克制自己不要去相信,却又忍不住怀有期待? 更何况我还迟到了。 卫朝会不会觉得这只是一场恶作剧? ...完了,越想越内疚。 ...但之前没注意,卫朝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我:“卫朝你声音还挺好听的。” 卫朝:“?” 我:“...”我只是想打破一下沉默,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这种话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我:“...对不起,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气氛有点尴尬,想打破一下沉默。” 不等卫朝回答,我就继续道:“我就是...看了下小说原文,找到了一些你恢复修为的方法。”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百分百成功,但...至少我们试试?” 卫朝:“嗯。” 卫朝:“谢谢你。” 我翻出了小说原文,一面快速地浏览原文,一面问道:“你们卫家,是不是有一座后山?” ... 跟着慕容楚楚的指引,卫朝来到了一处藤萝缠绕的门扉之前。 卫朝皱了皱眉:“但此处只是一间旧仓库。” 观游对面的慕容楚楚笃定道:“对,就是这里,你直接走进去。” 卫朝原本有几分怀疑,但听见她笃定的声音,不知为何,莫名觉得心头安定了几分。 察觉到自己这分安心之后,他又不由得自嘲。 自己把希望寄托在慕容楚楚口中所谓的小说原文上就已足够荒唐,现如今为了这个虚幻的希望纠结辗转,心神不宁,岂不是更可笑? 卫朝找出钥匙,打开了那间旧仓库的房门。 仓库之中并无什么新奇的,和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些许未用的木材,几沓堆在墙角的卷轴,几箱未用的书目而已。 慕容楚楚:“看到卷轴了吗?” 卫朝:“看到了,但你怎么知道...?” 慕容楚楚:“拜托!我可是有原文的人!现在,把卷轴移开,暗门就在卷轴之下。” 卫朝:“...” 卫朝只感觉自己呼吸一窒。 卫朝:“...这里有一把锁,看上去通往地下。” 慕容楚楚:“把你的血滴在锁上。” 慕容楚楚:“用佩剑割开一点就好。” 卫朝抽出佩剑,看着佩剑上自己的倒影,他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其实是一把断剑。同他一样。 这把剑是他十一岁那年,风头正盛之时他的父亲,当时的卫家家主为他寻人打造的。 这把剑极其锋利,他用着也极为顺手,而他的父亲母亲也尚且健在,商量着待卫朝年岁长些之后要不要为他铸一把更好的。 然而之后,与卫宁儿在山间玩耍之时,为了保护卫宁儿,他被盘踞在山间的强大灵兽咬中内丹。 ...而在被咬中的同时,卫朝拼尽全力,将这柄剑狠狠地穿破了灵兽的咽喉。 半截剑身被折断,卡在了灵兽的咽喉之中,了断了这匹凶兽的性命。 卫朝失去修为之后,卫家夫妇寻遍了各类方子,却都无济于事。 而在这忙乱之中,为卫朝重新铸剑也一拖再拖。 更何况,再锋利、再耀眼的长剑,配给一个内丹破碎的废人,也不过是明珠蒙尘罢了。 虽说这三年来,他随身携带佩剑,但这把长剑近乎从未出鞘一次。 ...甚至旁人都不知道他所佩的是一把断剑。 卫朝用仅存的剑身在自己的掌心划出一道伤口,鲜血滴下,仓库之中静默半晌,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慕容楚楚:“你那边怎么样?” 卫朝:“...锁,打开了,里边是...” 慕容楚楚:“是不是直通地下的楼梯?” 卫朝几乎忘了呼吸,他点了点头,过了半晌才想起慕容楚楚看不见他的动作:“是。” 慕容楚楚:“你能用简单的照明法术对吧?” 卫朝捏了个符,指尖擎起一束光:“能。” 慕容楚楚:“好的,那你照明,然后往下,小心一点,里边很黑,但没有危险。” 慕容楚楚:“呃...原文说没有危险,但毕竟蝴蝶效应...你还是小心点。” 卫朝:“谢谢。” 卫朝随着阶梯一路往下:“好像快到了。” 慕容楚楚:“是的。哦对,你最好小心点,不然可能会踩到...” 卫朝:“踩到?” 就在这时,卫朝终于走下了最下的一层阶梯,并且踩在了一截什么东西上。 那东西似乎很脆,只被他一踩便化作了齑粉。 卫朝低下头,不由得感觉背后发毛。 那是一截白骨。 慕容楚楚:“...咳,听你那边的声音,应该已经踩到了。” 卫朝:“...嗯。” 慕容楚楚:“...算了,反正这...满地都是,你继续往前就好。” 卫朝细品了一下那句“满地都是”,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他做了片刻心理建设,这才抬起头,捏了个诀让手中的光漂浮到半空中。 即便做了心理建设,面前的景象还是让卫朝有些震惊。 白骨,满地的,不知是人是兽的白骨,层层叠叠地叠在一起,堆满了整个洞穴。 而白骨中间,是一具巨大的骸骨。 巨大的骸骨之上,是从穹顶裂缝之上漏下的零星天光,且在其之中,一点青金色隐隐发光。 卫朝:“这是...” 慕容楚楚:“这是龙的骸骨。” 卫朝:“为什么...”龙不是传说中的生物吗?为什么龙的骸骨会在我家后山? 慕容楚楚十分迅速地get到了卫朝的未尽之言:“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原文只有试阅权限。” 卫朝:“...”问试阅是什么意思会不会有点丢脸。 慕容楚楚:“但我猜...只是猜测,可能和静...宁儿有点关系。” 卫朝:“宁儿?” 慕容楚楚:“设定表上,她的上神血脉是龙神一脉的。” 卫朝:“...” 卫朝原想出言反驳,但想起慕容楚楚对他家后院了如指掌,甚至连暗门开启方法都如数家珍,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慕容楚楚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只对卫朝道:“龙骨里是不是有一簇光?” 卫朝:“是。” 慕容楚楚:“你去触碰那束光,那是这条龙的灵核,能够直接帮你恢复。” 卫朝皱眉:“但灵核不是应该有实体吗?” 慕容楚楚:“我看看,哦,龙族的灵核不叫灵核,叫龙火。” 慕容楚楚:“你管他那么多,a上去就完事了。” 卫朝:“...” 作为一个修仙界的土著,卫朝此时此刻却毫无障碍地理解了“a上去”的意思。 卫朝踩着不知是人是兽的白骨,一路走到了龙骨之前。 即便是尸骸,这具龙骨也过于巨大了,以至于卫朝像是穿行在一间由白骨制成的庙宇楼房中。 离得近了,卫朝才看清那一束光究竟是何物。 那像是一簇巴掌大的的火焰,金色的外焰包裹的青色的焰心,不知疲倦地跳动。 随着火焰的跳动,卫朝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灵力。 卫朝声音发紧:“这是一簇火苗...” 慕容楚楚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喜悦:“那就没错了,不管这是什么,原文说可以直接帮你修复。” 修仙界之中,随意触碰未知的物体是大忌中的大忌。 ...但慕容楚楚似乎并不了解这一点,只一个劲的催促。 她为什么要帮我?是不是别有用心?又或是这是一场捉弄,一个陷阱? 疑虑一闪而过,卫朝定了定神,感觉自己的心跳从未像现在这样快。 他深吸一口气,攥住了那团火。 除开相信慕容楚楚,他已别无选择。 那一团龙火一闪,便没入了卫朝的掌心。 章节目录 第16章 第 16 章 卫朝只觉得极其强大的威圧感扑面而来,原本小小一团的龙火却爆发出了极强的力量,火焰如同电流一般流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卫朝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俱像是要被这外来的龙火冲击到破裂。 慕容楚楚:“卫朝,卫朝?你没事吧?” 慕容楚楚并不知道修复内丹的痛楚,在小说原文之中,所谓的用龙族龙火恢复的痛苦,只是一笔带过。 浓墨重彩描写的,只有恢复之后的快意罢了。 卫朝咳出一口鲜血,拼尽全力地抑制住自己,咬紧牙关。 即便已经尽力抑制,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发颤:“你别说话,待我再看看。” 观游对面的慕容楚楚听着卫朝的声音不对,心里慌得一批,但还是十分配合地闭了嘴。 她翻来覆去地把原文看了好几遍,这才从字缝中看见字,小心翼翼地开口:“卫,卫朝,我刚刚仔细看了下,好像,好像恢复是有点痛...” 慕容楚楚:“...我不说话打扰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叫我就好。” 卫朝已经听不太清她的声音,他的耳边传来隐约的龙吟,痛感近乎是撕心裂肺。 他隐约感觉自己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咳嗽与喘息,用最后一丝力气掐断了和慕容楚楚的通话。 ...或许是因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又或许是因为不想这位好心的大小姐为他担心。 卫朝跪在散落的白骨中间,鲜血咳了一地,在他经脉之中四处乱窜的龙火像是要将他的每一块骨头都狠狠碾碎。 这样极致的痛苦不知过了多久,卫朝恍惚间感觉逐渐平复的灵力最终聚集在了他破碎的内丹处。 ...慕容楚楚说得没错,这火焰的确在修复他的内丹! 剧痛之中,卫朝隐约感觉自己原本破碎的内丹,被重新填补而来的灵力一寸一寸地重新修复。 原本经过他内丹会完全逸散的灵力,此时此刻却有条不紊地走过了他的整个经脉。 内丹与经脉连通之后,他的身体也不再如此由龙火肆虐,自身的灵力逐渐与龙火纠缠,融合,被灼烧乱撞的剧痛倒也缓解了几分。 卫朝勉强起身,靠在一块尚未坍塌的龙骨上,地面上是一片被糊开的污血,眼前是一片火树银花。 而在这片火树银花之中,他见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白色光点。 卫朝勉强拾起神志,抓住了那一点白光。 恍惚间,卫朝看见去世的父母站在他的面前。 卫夫人逝去她眼角的泪花:“朝儿,你总是喜欢这样勉强自己...” “但不论你是谁,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骄傲。” 卫朝只感觉眼眶一热。 他的父亲,曾经的卫家家主看着满身血污,靠在白骨之上的他,却满意地微微点头。 “朝儿,重新为自己铸一把剑吧。” 原本枯竭的灵脉逐渐有灵力流动,原本退至练气之下的实力也节节攀升,甚至有超越先前的势头。 练气,锻体,筑基,虚丹... 灵力逐渐充溢,最终停留在虚丹高阶,之后便停止不动。 而先前在他体内肆虐的龙火也与内丹融为一体,逐渐平息。 卫朝缓了好一会,这才逐渐起身,不真实感逐渐退去,喜悦这才在他心中冒了个头。 看着地上的血污,卫朝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衣服。 果不其然,原本干净整洁的衣服已经沾满了灰尘与血迹。 但好在卫朝喜深色衣物,所以看不大出来沾了血迹。 卫朝试了试自己的声音,咳嗽两声之后,声音里除却一丝疲惫,并听不出什么异常。 他这才打开观天游地,然后果不其然地看见了来自慕容楚楚的数个未接语音。 卫朝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心中多了几分紧张,然后拨通了慕容楚楚的电话。 近乎是瞬间,慕容楚楚就接通了他的电话。 慕容楚楚:“卫朝你没事吧?呜呜是我想当然我应该谨慎一点的...” 卫朝:“你别慌。” 卫朝:“我的内丹已经恢复,实力也到了虚丹。” 慕容楚楚:“诶...诶?” 卫朝:“谢谢你,慕容楚楚。” 慕容楚楚那边安静了一刻,紧接着卫朝耳边传来了她喜悦的声音:“太好了!恭喜你卫朝!!” 慕容楚楚:“那你刚刚怎么没接电话,不对,语音?” 慕容楚楚:“还有你刚刚那个声音不太对,你突破会不会很痛...” 卫朝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开始上扬。他低下头,浅笑道:“没什么痛苦,只是龙火切断了观游而已。” ...全然意识不到自己目之所及便是被自己鲜血沾湿的衣襟。 慕容楚楚显然是信了这番说辞,大大地松了口气。 二人再度陷入沉默。 似乎是为了给这阵沉默解围,卫朝感觉眼前出现了几道流转的金光。 这几道金光像是丝线一般,逐渐织缝出一张被信封包裹住的信笺。 缀着星样修饰的信封上,“玄清门”三字隐隐发光。 卫朝隐隐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他的耳边传来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他伸手打开信封,信封里的内容如他所愿。 慕容楚楚:“卫朝你还在吗?要是没什么事的话...” 卫朝:“玄清门...” 慕容楚楚:“嗯??” 卫朝:“我收到玄清门的邀请函了。” 慕容楚楚那边静默了一刻,紧接着传来了她的欢呼。 慕容楚楚:“太好了!!我我我立刻去给静静老师报喜!” 慕容楚楚:“等等卫朝你要不要亲口说...” 卫朝:“无妨,你说就...” 卫朝:“你还在吗?” 慕容楚楚近乎是立刻就切断了通讯,想来是迫不及待地去给卫宁儿报喜了。 卫朝:“...” 卫朝先前只是听卫宁儿提过一嘴,自己兼职补习的学生竟是慕容家的大小姐,自己曾经的未婚妻。 但再往细问,卫宁儿却神色微妙,不愿继续往下说了。 但卫朝没想到,二人的关系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他原以为以慕容楚楚与卫宁儿的性子,是处不太到一块去的。 但如今看来,慕容楚楚...或者说,从其他世界穿越过来的这个慕容楚楚,恐怕和谁都处得到一块去吧。 卫朝自小路走出密室,去镇上给自己买了一件新衣就地换上。 虽说在卫氏家族之中,卫宁儿已然是羽翼渐丰的天才修士,但在卫朝眼中,卫宁儿总是他需要保护、照顾的妹妹。 而自己的这一身血和狼狈的身形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小妹瞧见。 卫朝刚换好衣服,准备回到住处,就见几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走来。 正是卫氏家族之中,时常刁难他的那几名子弟。 为首一人见了卫朝手上已然叠好的旧衣,不由得扯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哟,小公子还有心思买衣服?” 虽说在慕容楚楚穿书之后,并未像原书中那般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卫朝退婚,而是在书房之中二人单独商议,但这婚终究是退了。 更何况,与慕容楚楚的契约,卫朝在家族之中只字未提。 于是卫家之中,与原作相同,自然也认为他在灵力散尽之后被当众退婚,颜面扫地。 另一人也附和道,嘲讽道:“你这就不明白了吧,小公子才被退婚,又是个废人,自然得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凭着这张脸才能找好下...” 话说到一半,那人便住了嘴。 一柄断剑横在他的脖颈处。 几人皆是一惊——他们甚至看不见卫朝何时到了他们身前。 卫朝面上没什么表情,眉眼间却透出些厌恶与快意。 他将那柄断剑往下压了些许,一点鲜血缓缓渗出。 叫骂声在他的耳边炸响,不多时,这叫骂就变成了求饶。 卫朝没有撤下那柄断剑,只冷冷地环顾四周,见其他几人不顾同伴死活,皆剑已出鞘,不由得冷笑。 他一手提着那不知死活,方才被剑抵着脖颈的同辈的衣领,一手举起剑冲着剩余那几人,道:“你们信不信,单凭一把断剑,我也能将你们的喉咙全部破开?” 章节目录 第17章 第 17 章 等到下午三点,我才接到静静的电话。 静静:“慕容小姐...” ...听静静叫我慕容小姐,我还是忍不住脚指头狠狠地蜷缩起来。 我忍着不适:“...怎么了静静老师?” 静静清冷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我哥哥的修为真的恢复了...” 我又喜又气:“我早就和你说!你还不信我!!” 静静:“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难以置信。” 静静沉默了半晌,这才继续道:“我有和你说过吗?我哥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失去修为的。” 我心说:静静老师,想不到吧,就算是你不和我说看原文我也知道了。 我:“我对这件事有些印象,你哥哥真的待你很好。”不然你们以后也不会he... 静静:“所以我先前一直内疚...又找尽了各种方法,始终无法让他的修为恢复一二。” 静静:“多亏了你,这才让他修为回复。我真不知道如何感谢你...” 我被静静老师夸得有些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静静在观游那头静默了半晌:“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我:“啊?” 静静:“你觉得我哥...卫朝的样貌如何?” 我回忆了片刻卫朝的样貌,以我前世(在互联网)阅美人无数的经验,客观公允地评价道:“好看。” 观游对面的静静不知为何像是松了口气。 静静:“虽说先前我哥为了救我,失去了灵力,但他实在是非常有责任心。即便是灵力尽失,也时时想把我护在身后。” 我一时间摸不清静静想说什么,只附和道:“对,对啊,毕竟是小说男主...不对,毕竟是卫朝。” 静静:“他待我这个捡来的妹妹都如此,更别说日后如何待他的妻子了。” 我:“确实啊,确实。” 我:“...” 我隐约品出了些不对劲来。 静静:“我哥现在修为已然恢复,虽说仅到虚丹中阶,但在三年前,被凶兽咬破内丹之前,他就已经到达虚丹初阶。” “依照他的悟性,在今年之内突破金丹之境,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倒不如说,我善于修行,很大一部分都得益于他幼时的指导。” 我逐渐摸不着头脑。 静静这是怎么回事?是忽然有了些许凡尔赛的欲望吗?这是什么隐形兄控凡尔赛大爆发啊! 不明所以的我附和道:“的确,你哥哥的修习天赋,大家都有目共睹。” 静静听我如何附和,倒像是被我给整不会了。 她在观游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像是在思量着什么,这才道:“你的这份大恩,不管是我还是我哥哥,都无以为报...”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静静试探着道:“...不如让我哥以身相许如何?” 我:“哈哈,静静老师太客气了。” 我:“...” 我:“...啊??你说什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 敢情刚刚那一大堆是你在向我推销你哥哥啊! 静静继续用她那清冷的声线有条不紊,逻辑严密地向我推销卫朝。 “我哥现如今修为已经恢复了,虽说卫家现如今的状况略低于慕容家,我与我哥的爹娘也已经去世...” 说起这一点,静静微微叹息,但随即她便话锋一转。 “但我哥天资不错,即便是自立门户,也能给你与慕容家提供不少帮助与扶持。” “更何况,虽说我与卫朝并无血缘,只是他从后山捡来的一介孤女,但我们的感情并不差于同父同母的兄妹。” “慕容小姐,我的能力,在这段时间之中,你也所知一二,如若你与我哥哥喜结连理,你就是我的嫂子了。” “如此一来,嫂...慕容小姐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即便慕容家家大业大,有如此助益,也不算亏吧?” 我:“...” 我:“啊这。” 静静,但他是你官配啊! 静静:“你真的不试试吗?” 我:“不了,不了,谢谢。” 静静:“你对我哥...卫朝并不反感吧?不然也不会帮他寻来恢复修为的方法。” 我心说:你说得对,但你和卫朝是官配啊! ...要是日后你们反悔,我岂不是成了那被夹在中间的...更何况你们两个我一个都打不过! 我只想当快乐躺平的晋江女配,才不要当粉红软件ntr本子里的苦主! 我:“不,这是原则问题。” 静静:“这有什么原则问题啊!” 我:“...”那你得让我好好想想。 我对着观游沉默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静静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会当如何?” 静静在观游那头沉默了半晌,笑道:“你怎么会是别有用心的人?” 我:“...别有用心的人才不会被你看出来别有用心呢!” 我:“更何况,静静老师,你发现了吗?从方才开始,你就一直以利益诱惑我。” “不论是卫朝的姿容,卫朝的实力,还是你的实力...” “以利益诱惑而上钩的人,大多都别有用心吧?” “我承认,这些事物对我来说确实很有诱惑力,但一段以利诱铸成的婚姻,大多是得不到幸福的。” “静静老师,我十分佩服你,也十分敬重你,但你今日所为,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卫朝,都非常不负责任。” 静静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没想到慕容小姐是这样的人,真是叫我佩服。” 我:“不敢当,不敢当。”所以这是糊弄过去了吗? 静静:“虽然就我的私心来说...但你们的事情,我日后也不会多管了。” 我:“...”什么叫“你们的事情”,那可是你官配耶! 我:“如此说来,你们何时来玄清门?” 静静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应该也就这两天了。” 我:“好耶!静静老师你快来!你来了我们一起逛校园!” 静静笑着道了句好,接着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我:“什么什么?” 静静:“我哥不是恢复修为了嘛,结果你猜,他见了我之后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我:“是什么?我们一起报仇雪恨一雪前耻?” 静静:“不。” “他说,”静静压低声音,模仿出卫朝的语气,“宁儿,你可能不是人。” 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确实不是... 静静:“我去问他为何说出如此话语,他只摇头,不做任何解释。” “哦对...我问他如何恢复的修为,他也不做任何解释,只给我看他拿到的玄清门邀请函。” “楚...慕容小姐要是不介意,能否告知我一二?” 我思量了半晌,下定了决心:“静静老师,那句话是我与卫朝说的。” “卫朝不与你讲,应当也是顾忌我所负的一些秘密。” 静静:“嗯?” 我:“静静老师,你,那个,呃,确实不是人。” 静静:“...?” 静静:“是我先前的课费收得太高了吗?要是慕容小姐最近资金紧张我可以退...” 我:“...我不是骂你!我就是客观描述!” 静静:“听起来好像更过分了。”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我:“...” 我心一横:“待到你来玄清门,我就和你讲。” 切断了和静静的通话,我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过了。 再一看戚晓,好家伙,还没起来。 我去了隔音帘,翻身下床,一把掀起了戚晓的被子:“下午了!你怎么还睡!” 蜷缩在被子里的戚晓一个惊醒:“季前辈对不起我不该赖床的我这就起来!” 我:“...” 大约是我的沉默不同于以往季前辈的训斥,戚晓清醒了点,她迷迷糊糊地看向我,送了一口气:“啊,原来是楚楚啊。” 我:“你怎么又倒下去了啊!” 戚晓拉上了被子:“其实戚晓我啊,今早五点就醒了呢。” 我:“...”修仙界青少年也有生物钟吗。 戚晓:“醒了又不甘心,想着已经脱离苦海了怎么能五点起床,但却已睡不着了。” 我:“所以你是怎么睡着的?” 戚晓:“...” 戚晓痛苦地缩进了被子:“我背了一篇丹谱,又出去练了一遍御剑,去丹院与剑院逛了一圈回来。” 戚晓:“回来又看了一篇剑谱,这才又睡觉了。” 我:“...所以你是多久睡的?” 戚晓喃喃道:“大约十点吧。” 我:“...” 我为戚晓掖了掖被子:“你继续睡吧。” 戚晓似乎想起了什么,探出了被子,补充道:“哦对,我顺路出去打了点主食,储藏箱里有一碗混沌,你拿出来在炤台上热热就可以吃了。” 自从起床之后半点东西都没吃的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一丝饥饿。 我:“谢谢你,戚晓。”你是什么中国,不对,修仙界好室友啊! 戚晓点了点头,缩进被子。 我刚研究好修仙界的炤台如何使用,把那一碗半温的混沌煮热,就听见戚晓幽幽的声音。 “...楚楚,”戚晓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我好像又睡不着了。” 我:“...” 章节目录 第18章 第 18 章 我一面吃着混沌,一面以为戚晓会再睡五分钟之时,就见戚晓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我:“?” 戚晓:“快快快快快...” 我:“什么?” 戚晓面露惊恐:“季前辈要来!” 我:“啊?” 就在这时,216的门铃被摁响,门口传来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戚晓,我再给你五分钟收拾。” 玄清门之内,不论是教室还是宿舍,所用的材料都能够完全隔绝两地的声音。 为了便于沟通,只有在门铃刚刚被按下的时刻,门外人的声音才能传进来。 不等我回过神,就见戚晓风一般地起身,把睡得乱七八糟的床铺理平,又迅速地捏了个清洁符代替了洗漱,把睡得蓬起的头发压平梳好。 然后戚晓深呼吸一口气,这才打开房门:“季前辈,您怎么...?” 站在门口的,正是先前送我们前去飞鸢站台的黑袍人。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戚晓的这位前辈,他依旧是穿着一身黑袍,右眼前戴着银边琉璃镜。 与上回不同,这一回他不再面貌模糊,五官眉眼清晰可见。 这位前辈身量高,鼻梁也高,五官是刀削一般的俊气周正,只是眉眼之中透露出些许冷峻与阴郁。 修仙界的颜值都这么卷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又仔细地打量了下戚晓这位前辈,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六、七岁,但实际年龄绝不止于此。 在修仙界之中,只要步至元婴,便可保持容貌不老。 那双琉璃镜片之后的眼睛微微一动,便冷冷地瞥向了我。 我这才想起来,起床之后,我既未洗漱,也未更衣,一身睡衣的我和戚晓整齐的装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麻木地看向戚晓,戚晓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个我,要哭不哭地悄悄向着我作揖赔罪。 我:“...” 我假装没事人,放下馄饨,对着这位季前辈露出了一个晚辈的乖巧微笑:“季前辈您好。” 季前辈只微微一点头便不再理会我,然后将目光死死地钉在了戚晓的身上。 “戚晓,”他拉起了一个讽刺的笑容,笑容里带了点咬牙切齿,“这几天玩得挺开心的是吧?” 戚晓已经开始抖抖抖:“我,我还是学了一点的...” 季前辈:“哦?学了什么,倒是和我讲讲。” 戚晓:“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背了一篇丹谱、一篇剑谱,又出去练了一遍御剑...” 季前辈神色稍缓:“还有呢?” 戚晓:“...” 季前辈:“...” 季前辈的眉头再度皱起:“这些天,你就看了这么点?” 戚晓:“我,我之后会好好努力的...” 季前辈眼里闪过一抹失望:“无所谓,反正你已经长到十五岁,也姑且算是踏入了玄清门,日后我也管不了你了。” 我看了看准备虚空踏到一半的季前辈,又看了看要哭不哭的戚晓,忍了忍没忍住。 我:“季前辈请留步。” 季前辈回过头,他的面前是一片充斥着虚幻符号的虚空。 不对,先前静静与戚晓都与我科普过,玄清门之内,各处都是限制,他如何能踏破虚空,来去自如? 但现在的我没时间去想这些疑点。 季前辈一勾手,那片能通向任何地方的虚空便乖顺地退却,他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讲。” 如此威压之下,我忽然理解了戚晓为何刚刚在抖抖抖。 我努力克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戚晓...戚晓日后真的会好好学习的。” 季前辈:“?” 说了个开头,之后的话语就顺畅多了,我强忍着季前辈近乎化作实体的威压,继续开口。 “先前戚晓就与我说,待到她步入玄清门,必定专注学业,成为一名堂堂正正的玄清门丹修。” 季前辈面色稍缓,眉宇间却依然带着点怒意看向戚晓:“那你这几日为何如此堕落?” 见戚晓被训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我接话道:“戚晓初入玄清门,自然要熟悉各处构造,这几日也是如此。” 谁知季前辈听了这话,怒气更甚:“初入玄清门?戚晓,你用过的玄清门邀请函,没有五千也有五百了吧?”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我:“?” 我品了品这句话,然后大为震撼地看向了戚晓:“什么意思?” 戚晓:“也,也没有五百啦...也就十几...几十次...” 我:“...” 我:“所以那个进入玄清门的烟花迎新特效...” 戚晓:“...那个是系统自带的。” 我:“所以你也看过几十遍了吗!难怪你当时那么冷淡!我那么惊喜地和你分享的时候为什么你不说!” 戚晓:“那不是,那不是不好扫了你的兴...” 我:“那你先前来玄清门是...不对,为什么你能拿到那么多邀请函啊!” 戚晓:“...季前辈说玄清门之中有几门课值得一听,便让我来蹭课,邀请函也是...” 我:“...” 我先前便隐约察觉到,戚晓的家世可能比起慕容与卫家之流要稍微好上那么一点点。 我也知道她学识远长于我,甚至知道些许静静都不知晓的内幕消息。 至于她的家世,她不提我也不去问,毕竟我的朋友是戚晓,又不是她背后的家族。 但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一想到我初入玄清门,和她分享的新鲜,喜悦,激动,她全都装模作样的照单全收,对自己的经历只字不提,一点后知后觉的尴尬就蹿上了我的脑门,带着我的血压节节高升。 看着被气得头晕的我和一脸心虚的戚晓,季前辈露了个嘲讽的笑容,正准备转身离去,216的门铃却被按响了。 “请问戚晓在这一间宿舍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 最后反而是戚晓先回过神,打开了房门。 戚晓:“...” 戚知站在门口,露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优雅微笑:“听师姐说姐姐住216,我就过来串串门。” 戚知的目光在室内扫视一圈,越过我,最后定在了季前辈的身上:“怎么季叔叔也来了?” 季前辈:“顺道来看看,正准备走。” 戚知面露遗憾。她十分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坐到我的对面,却半个眼神都没分给我,却对着季前辈笑道:“姐姐这些年,真是辛苦季叔叔了。” “毕竟,姐姐这些年,不知听了季叔叔多少教导,花了多少玄清门邀请函。” 说到此处,戚知的眼神扫过我,讽刺地眯起了眼睛。 我:“...”谢谢你,戚知,又和我讲了一遍刚刚我才知道的内容。 见我并不意外,戚知无所谓地翘了翘嘴角,从我这里收回了目光。 “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姐姐御剑师认证屡屡考不过,直到前些天才勉强通过一级。” 季前辈的面色更沉了,戚知却像是看不见一般。 “虽然我的天赋一般,远不及季叔叔与族中的各位前辈,却也在上个月就通过了御剑师二级。” “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姐姐本就对学习不太上心,就是辛苦季叔叔这些年...明珠蒙尘。” 一时间,我有点明白戚晓的自卑与紧迫感来源于何处。 她不得不努力,不得不花上自己全部的时间去替自己,替家族主脉,替这位季前辈挣上几分脸面。 我热血上头,反唇相讥:“戚晓这还算不努力?那戚知小姐怕不是每天学二十五小时。” 话刚出口,我自己就是一愣。 不对啊,我不是还在生她的气吗? 但话已出口,再收回去也是来不及,我便正对上戚知带了点错愕与怒火的目光:“更何况,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姐姐的?” 宿舍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大约这三人都没想到我会横插一刀。 见没人说话,我便继续道:“怎么,是想踩着戚晓来捧你自己?你今年也不过十四岁吧,怎么,十四岁就如此心思?” “任谁都知道知道拉踩...捧高踩低是招人厌恶的卑劣行径,为何你却不知道?” 戚知的脸涨红了,她噌地站起身,声音里带着怒气:“那你又高尚得到哪里去?也不过是看我们戚家显赫才如此巴结她吧。” 我:“?” 在如此情况下,我在愤怒之余,竟生出了几分好奇,反问道:“所以你们戚家到底是有多显赫?” 戚知:“?” 戚知被我整不会了,她站在原地,骂我也不是,解释也不是,最后只憋出一句:“你装什么无知?” 我:“?”这也用装? 我正准备反唇相讥,却听戚晓道:“不许你这么说她。” 我一时间脑回路有点没接上,思考了片刻才意识到戚晓回复的是那句“也不过是看我戚家显赫才如此巴结她”。 戚晓的手攥紧了,她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气:“你平日里对我阴阳怪气也就罢了,慕容楚楚是我的朋友,为何要连着她一起说?” 看着如此的戚晓,我不由得心头一暖,不由得笑了出来:“戚晓,你这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我是你朋友她才要说我,这叫迁怒。” 戚晓:“但,但她怎么可以这样说你!” 我:“可能是...以己度人?” 戚晓如醍醐灌顶,转向戚知怒道:“你自己满心位阶权势也就罢了,为何套到旁人身上?” “谁不知道你爹娘与你时时刻刻都窥着戚家家主之位,你要争便争。” “但这是戚家内部的事情,你把自己的想法套到楚楚身上算什么?” 心思被点破,戚知一整个大破防,她也涨红了脸,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季前辈的声音打断。 季前辈:“外人还在,别在这现眼。” 章节目录 第19章 第 19 章 季前辈一出声,戚晓与戚知便双双偃旗息鼓。 季前辈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个年纪,不专心修行,反而去想这些有的没的,我看戚家迟早要完在你们手上。” 戚知看上去想问一句“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把我也骂进去”,但最后也没开口。 唯有面对季前辈的威压之时,戚知和戚晓才会十分一致地敢怒不敢言,最后,戚知只忍着眼泪道了声别就摔门而去。 哦不对,不能叫摔门而去,大约是因为季前辈在的缘故,戚知连门都没敢摔。 待到戚知离去,季前辈才转向我:“你当真不知道戚家?” 我:“...”戚家是什么三次元明星吗?这么怕自己糊了?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先前生了一场病,不少记忆都没了,其中包括些许通识性知识。” 戚晓也怯怯地附和道:“是,楚楚连转换符怎么用都不知道。” 季前辈的目光里闪过了一丝震惊,像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不知道怎么用转换符。 我:“...” 我:“是的,不止转换符,绝大多数符纸我都不会用。” 季前辈彻底地沉默了下来。 我硬着头皮道:“怎么,我只是玄清门初阶门生(未入学),不会用符很奇怪吗?” 季前辈回过神来,再度皱起了眉头:“那你日常生活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 季前辈像是忍了忍,没忍住:“你这般,和废人有何区别?” 我:“?我至少会御剑呢!” 季前辈冷哼一声:“难怪戚晓近来如此懈怠,原来是与你这样的人呆在一起。” 戚晓刚想反驳,就被季前辈抬手打断。 季前辈抬起下巴点了点我:“从今日起,你与她一起背符。” 我:“?” 我:“我,你,这,不是,为什么要我一起背符啊?” 季前辈不做解释,只手一挥,将一本虚幻的符册掷在了我的面前。 我下意识去触碰那本符册,就见那本符册化作了点点金光,变为了我脑海里观游之中的一份文档。 季前辈:“每天三页。” 我:“...” 不是,为什么我来这个世界之后好像每个人都在逼我学习啊?? 见我收下符册,季前辈转向戚晓:“这宿舍里还有一个位置,是给谁留的?” 戚晓愣了愣,照实答道:“卫宁儿。” 季前辈皱起了眉,眼神里带着询问。 戚晓:“就是你先前说的,临安城里那个用剑很行的女孩子,她和楚楚是朋友。” 季前辈的眉头这才松动了些,像是在说“你们寝室总算是有救了”。 季前辈:“多和人家学学,看看人家是如何在无显赫资源、无名师教导的条件下,十四岁便到达金丹之境的。” 我:“...?”什么?静静已经金丹了?? 季前辈看着面露震惊的我:“你震惊什么,你们不是朋友么?” 我:“不是,我,这,我也没打听朋友修为的爱好...”...免得平白给自己增加压力。 季前辈:“你心可真够大的。” 季前辈:“...” 季前辈:“先前你与戚晓在飞鸢站台之时,我是不是送过你什么?” 我:“我记得我记得,谢谢季前辈!” 季前辈:“...你不会压根没拆开看吧?” 我:“...” 我在自己带有空间储存功能的玉佩之中翻找了片刻,这才将季前辈赠与我的信封放到了桌上。 我尝试找补:“季前辈,是这样的,我们家乡那边的习俗是礼物得当面拆,今天不就是一些好机会...” 季前辈:“你当我是你?” 我细品了一下,才品出季前辈这句话的意思是“你当我是你,这么好糊弄?” 我:“...” 我敢怒不敢言地打开了木盒,然后被其中的灵力和威压冲得差点一个跟头。 待到灵力与威压散去些许,我才敢仔细去看里头是什么东西。 里边是一张符咒。 我仔细辨别了片刻符咒上头的纹路,回想起先前静静与我科普的符咒常识,回忆道:“晋升...晋升助力符...?” 见季前辈点头,我不由得有了些上课被点名回答,答案正确的轻松感。 在晋升之时,不少修士都会遇到些许困难,或是状态不佳,或是差临门一脚。 而这晋升助力符,则可大大增加晋升成功的概率。 但晋升助力符极难获得,因为每一个阶层的晋升助力符,只有相差三个大阶以上的修士才能画出。 比如从虚丹晋升至金丹的晋升助力符,只有渡劫之后的修士才能画出,以此类推。 但此类符纸的价值极高,价格也极贵,甚至是有价无市。 我:“这符纸也太珍贵了...” 我:“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季前辈:“...”你是不是省略了什么步骤? 季前辈:“此类符纸戚晓用得比较熟,等你晋升金丹之时让她教教你。” 我:“...戚晓用晋升符难道也是一打一打的,如玄清门邀请函那般?” 戚晓:“...楚楚,看破不是说破,给我留几分薄面吧。” 季前辈并不多言,只叫我和戚晓好好修习,便一转身,踏破虚空离去了。 我与戚晓皆是沈默了半晌。 在我还在想踏破虚空看上去真的好炫酷之时,戚晓忸忸怩怩地开口了。 戚晓:“对不起啊,我...我不该一直瞒着你。” 我反应了一会才想起她瞒了我什么,理直气壮地谴责道:“对啊!你这也太过分了!” 我想了想,不由得疑惑道:“但你为何要将这些事瞒着我?如若是旁人拿了一摞玄清门的邀请函,连炫耀都来不及吧。” 戚晓苦笑了下:“凭借家族与长辈得来的,终究是不光彩。” “更何况...”戚晓看了看我,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对不起...” 我将先前冷掉的混沌重新放上炤台,沉吟片刻,问道:“你是怕我也是因为你的家世才与你要好?” 戚晓一下子涨红了脸,她立在原地,没有点头,也没有反驳,只小声地又道了一句“对不起”。 她也做到了小餐桌前,沉默了半晌,这才道:“其实我小时候和戚知的关系很好。” 我:“完全看不出来...” 戚晓:“直到有一回,我撞见她和族内其他小孩说...” 戚晓的眼眶有点发红:“说我性子阴沉,天赋也不佳,如若不是戚家家主的女儿,她才不会和我玩。” “自那之后,你也知道...所有跟我要好的人,最后都会与戚知要好。” 我皱了皱眉:“但你人也不差,为何会...?” “毕竟她性子开朗,天赋极佳,不用日日修习也能有所成就,自然就能匀出时间与各类人交际。” “而我,只是修习就已经拼尽全力,哪有时间维护与别人的关系。” “时常是我与旁人越好一道出游,却被各类课程绊住手脚,最后放人家鸽子...我也有错。” 我:“...忽然也能理解了。”谁会和天天放鸽子的人玩啊! 戚晓苦笑。 “戚家之中,没有一骑绝尘的修为,没有光鲜亮丽的履历,就是丢人现眼,就是拿不出手。” “而随着戚家愈发壮大,此类竞争也愈发的激烈,到我们这一辈,已经是十五岁没到金丹之境,没两三本证书,就没脸见人了。” “...而这一辈,戚家只有我和戚知。” 我不由得感慨:“内卷之下,只有输家。” 戚晓看上去很想点一根烟:“输家只有我,赢的是戚晓罢了。” “你当戚知真的觉得我修习不上心?她可太清楚我是如何从早上五点开始学一直学到深夜的。” “硬要说,修习之余兼顾交际,轻描淡写便能超过我的戚知,才是更不上心的那个。” “她说那句话,不过是暗指我天赋不佳,再努力也无济于事罢了。” 我:“那可说不定。” 我:“你听过一个词叫学婊吗?” 戚晓摇头。 我:“某些人,明明背地里学得十分努力,却在旁人面前做出无所事事,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你怎么知道,戚知如今的光鲜亮丽,轻描淡写,背后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戚晓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才道:“我不知道...但她的确是处处压我一头。” 我:“人生在世,最不打紧的就是脸面。” “但如若这份脸面能够带给你快乐,那挣一挣也是可以的。” “但最重要的,永远是你自己,而不是旁人的眼光。” 戚晓一愣,想了半晌才和我道:“你是第一个这么和我说的人。” “你这么一说,的确,在戚家,尤其是小辈,修为上的光鲜和脸面就是一切。” “先前我甚至没觉察到这一点...” 我:“但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啊,为何要活在比较和别人的眼光里?” 戚晓点头,她攥紧了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过了半晌,她笑了起来,对着我道:“谢谢你,楚楚。” 我将馄饨重新煮热,也对着她笑道:“也谢谢你给我带的馄饨。” 我吃了两口馄饨,忽然想起来:“对了,所以,戚家到底有多显赫?” 章节目录 第20章 第 20 章 戚晓沉默了下:“不如你用观游查查?” 我:“...” 我打开观天游地,进入搜索界面。 我:“戚家,目前的修仙界第一大家族,为修仙界的稳定做出巨大贡献,与多个机构有深度合作关系...” 我:“...没了?就没了?这什么都没写啊!” 戚晓:“观游毕竟是公开平台,具体情况当然不能细说。” 我对着那一行小字看了又看:“所以合作的机构里包括玄清门吗?” 戚晓:“...准确来说是三大门派。” 我:“其他的呢?” 戚晓:“他们说看不上,沾上了跌份。就连皓空门也是因为位列三大门派,才被纳入其中。” 我:“桃花岛也包括其中吗?” 戚晓:“观天游地的推行与建造都与戚家有不少的干系,拒绝使用观游的桃花岛与戚家自然是没有任何合作关系。” 我:“...哇。” 我:“等等,那你们的合作方式是?” 戚晓:“还能是什么样?无非就是族内出资出力,为的就是能够笼络新一辈翘楚为戚家效力。” 戚晓说着说着便又自闭起来:“所以,戚家家主自然得是翘楚中的翘楚,如若修为履历不足,根本无法服众...” 我:“...”还是想想怎么带过这个话题吧。 我思量半晌,忽然想起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问道:“对了,既然观天游地的推行与建造戚家有参与,那戚家与郑尚星的关系如何?” 戚晓:“甚密。” 我支棱了起来:“那你岂不是见过他?他人怎么样?” 见忽然变得八卦的我,戚晓一愣,奇道:“你居然喜欢郑仙督?” 我:“啊?”这哪跟哪啊? 戚晓:“你对旁人都不在意,甚至对戚家都不在意,唯有提起他的时候才如此反应,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不是,他是我老乡,我只是想打听下情报。 戚晓显然已经为我编好了一整套逻辑链:“也对,郑仙督毕竟是百仙之首,实力与样貌都令人惊艳,据说有不少修士崇拜爱慕他。” 我:“...” 我:“你说得对,我是喜欢他,所以他人怎么样?” 见我有些紧张,戚晓显然是会错了意:“你放心,据我所知,郑仙督并无不为人知的黑历史,你没塌房。” 我:啊这。 我:“塌房这个词也是...?” 戚晓:“是的,仙督真的非常喜欢造一些奇怪但贴切的词。” 我:“那你见过他吗?” 戚晓:“在家族年宴、夜宴上会见到。” 我:“他人怎么样?” 戚晓回忆了下:“据我来看,是一个风趣且温柔的人,令人如沐春风,但气场又很足。” “你知道的,戚家之中,所谓‘天骄之子’并不在少数。” “他发言,即便是不冷着脸端着架子,也能镇住所有人。” 我:“那当然...毕竟他身为仙督,所有修仙界的家族都在他管辖之内。” 戚晓摇了摇头:“不全是因为修为与权势。他说出来的话,不知为何,总是令人信服。” 我:“原来如此...” 这位老乡真的是程序员吗?这简直完全不符合三次元对程序员刻板印象... 戚晓思索了半晌:“你想见他吗?如若想见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 我:“当然想!天呐你也太好了吧!!这么神通广大的吗!!” 戚晓红着脸仓促地摆手:“不是,如若是单独见面,连我也是没办法的...毕竟我只是戚家的小辈。” “不过,郑仙督一般会参加戚家的跨年夜宴,到时候可以带你一块去。” 我:“可以和他说话吗?” 戚晓:“可以,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应当是不能说什么虎狼之词。” 我:“...”我真的不是那种人。 我:“戚晓,为何你如此想我?” 戚晓笑道:“先前有一回私宴上,郑仙督说起修仙界男男女女发在他观游上的虎狼之词...” 戚晓:“虽说碍于家中小辈年纪尚小...” 我:“你就是那个小辈吧。” 戚晓:“...还有戚知。” 戚晓思索回忆道:“但不知为何,虽然不甚明其意,但我觉得‘虎狼之词’这个形容非常贴切。” 我:“...确实贴切。”毕竟是传播甚广的三次元网络热词。 我:“...” 我:“等等,你才十五岁吧。”十五岁就知道这些会不会太早熟了啊! 戚晓:“戚家的小孩...或是这些修仙界门阀之中的小孩大多都早熟,毕竟需要承担的责任多,想要获得的也多。” “男女之事...反倒是其次中的其次了。” 我不由得八卦起来:“所以修仙世家,名门望族也会有混乱的男女关系吗?”贵圈乱之类的... 戚晓看了我半晌,悟道:“楚楚,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欢郑尚星。” 我:“?” 戚晓:“你只是喜欢八卦吃瓜而已。” 我:“...”这都被你看穿了。 就在这时,我的观游亮起,静静打来一个语音。 我:“喂,静静老师,怎么了?” 静静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我们这一回可能过不来了。” 我:“啊?” 静静:“我哥在回程路上,遇见了几个同族的同辈...那些同辈想要欺辱他,反被他打倒在地。” 我:“这不是好事吗?”原来卫朝恢复修为之后接的是这个剧情,这是什么经典的打脸爽文情节。 静静:“是,他们平日里就处处欺辱卫朝,所以一开始我也觉得很痛快。” “但这几个同辈家中长辈是族内长老,透过这件事知晓了卫朝修为恢复,只觉得又恨又怕。” “先前在哥哥内丹破碎之时,他们就折辱他许多,后来知晓卫朝拿到了玄清门录取,担心他日后羽翼渐丰之后报复,便更怕了。” “所以,他们想尽办法绊住卫朝的脚步,将这件事闹到了督察处。” 督察处类似于三次元的地方政府与警局的结合物。 我:“卫朝是正当防卫吧?” 静静:“他们将所有有利于卫朝的证据清除,然后一口咬定卫朝无缘无故地欺辱族中同辈。” “...明明先前被欺辱的,一直都是卫朝才是。” “照他们的说法,按照律法,明日审判过后,卫朝起码会被关押数年。” “为了更好地关押犯人,督查狱所之中,半点修炼资源也没有。” “他们只是想以此为借口,让卫朝错过修行的最佳时期,天资全废而已。” 我:“这也太过分了吧!” 戚晓见我面色凝重,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和静静说了之后,我与戚晓大致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戚晓沉吟半晌:“此类案件我先前听说过,卫家的那几位长老与督察处有勾结,否则以现如今督察处的督查手段,如何查不出事情的真相。” 我一愣,对着静静传话道:“卫家长老是否与督察处有勾结?” 静静也是一愣:“我没想过这些,但他们的确交往甚密...” 就在这时,戚晓在一旁思量半晌,开口道:“这件事我可以解决。” 我:“诶...诶?” 戚晓:“不如你问问卫小姐,如若她不介意,左右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我们现在就前往临安城。” 我再次对着静静传话,静静那头沉默了半晌:“那就拜托戚小姐了。” 刚挂断电话,戚晓便查起了前往临安城的飞鸢航次。 由于玄清门直通的线路不多,我们得先前往云枢,再转往临安。 原来这才是云枢被叫做百城之枢的原因。 我不甚熟练地用观游翻阅着各路航班:“最早的也是后天早八点的...不如我们休息一天,明日再去?” 戚晓皱起眉头,摇头道:“不行,太晚了。” 我:“不是七月底才开学?”这才七月中旬啊。 戚晓:“和开学不开学没有干系,这类事情,处理得越早、越快越好,如若上了档案,就难办了。” 我:“所以是上了档案就处理不了了的意思吗?” 戚晓:“要处理也可以,只是再处理就必须得闹大了。” 戚晓:“如若事情闹大,虽说燕安督察处面上会极其难看,但处理下来就不止一个月了。” 我不由得好奇道:“为何?” 戚晓:“因为现如今,各个督察处的记录都是多方记录的。” “这意味一旦一方将正式的案件记录上传,各个督察处都会记录一份相同的文档。” 我:这是什么,区块链? “这意味着,上传完毕的档案再修改是非常困难的。因为即便修改了自己手里头的那一份,初期的记录都会保存在其他督察处手里。” 我:真的是区块链啊! 我:“这多方记录,难道也是郑尚星推行的?” 戚晓点头:“是的,郑仙督设置多方记录的初衷就是,不让地方督察处一手遮天,随意修改各类重要存档与文件。” “如若记录有反转,需要得到督查总处、也就是郑仙督的同意,才能在各个督察处的记录之中进行删除、修订。” “但郑仙督日理万机,等到真的处理下来,大约也是三五年后了。” 我:“三五年?!” 戚晓点头:“是的,三五年,且三五年里,即便是卫公子不被扣押在督查所之中,他的观游之中也会有违法记录。” “修仙界,尤其是在发展得相对繁荣的城市之中,这份违法记录会让他寸步难行。” “至于玄清门,”戚晓面色凝重,“他连前往玄清门的飞鸢航班都订不了,更别说入读了。” 我:“...” 我:“戚晓,我们现在御剑前往临安城,还来得及吗?” 戚晓:“...上百里的行程,御剑会灵力耗尽的吧!” 我:“但这样下去卫朝就读不了书了!” 戚晓:“...倒也不至于以肉身御剑飞行,我自有办法。” 戚晓:“不过为何你对卫朝这么好?仅仅因为他是卫小姐的哥哥?” 我:“...”总不能说我觉得他是本书男主,且看起来楚楚可怜招人疼,所以让人想要帮他一把吧。 不等我想好解释,戚晓就自己替我补充完了逻辑链:“不过毕竟是你,感觉你对谁都这么好。” 我:“...?”为什么说得我像是中央空调一样啊! 我:“所以你不御剑而前往临安城的办法是?” 戚晓打开观游。 戚晓:“喂,对的,我是戚晓。” 戚晓:“请问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派一架飞鸢前来玄清门吗?我想去临安城看看。” 我:“?” 章节目录 第21章 第 21 章 甚至没到半个时辰,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戚晓就收到消息说飞鸢已经到达玄清门飞鸢站台。 ...我的行李甚至都还没收拾好。 我:“不是,虽然但是,为什么这么快啊?” 戚晓:“戚家主家在定明城,距离玄清门也就十几分钟的飞鸢航距。” 我:“定明城,是不是那个修仙界政治中心,且距离玄清门十分近的城市?” 戚晓点头:“楚楚你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就出发吧,让人家等久了也不好。” 我检查了下:“收拾好了。” 戚晓走到窗边,踩上佩剑:“那走吧,十二楼没过五十米,这样御剑快些。” 我:“?” 我走到窗边,看了看高度,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大约是见我脸色难看,戚晓将佩剑收回:“你不常御剑?那我们不如从正门...” 我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踩上了佩剑。 戚晓带着我,轻车熟路地一路御剑飞出了玄清门。 玄清门外便是站台,长廊之外,一架比公共飞鸢稍小的飞鸢停在缥缈雾气之上。 飞鸢旁,一名修士立在一旁,他的衣服上印着一道太阳纹。 见到戚晓,修士冲着她行了一礼:“大小姐。” 戚晓只微微点头,随即便带着我进了飞鸢。 比起公共飞鸢,戚家的私人飞鸢的装潢要精致华丽不少,效率也要高上不少。 仅过了一个时辰,飞鸢就到达了临安城。 临安城的飞鸢站台远不如云枢的站台豪华,更不如玄清门的站台仙气飘飘。 将飞鸢停至站台边,那名修士先行走下飞鸢,打开了飞鸢的侧门:“大小姐,临安城到了,请问需要安排住宿吗?” 戚晓:“随便给我一把钥匙就好,离卫家近些的。” 那名修士微微颔首,不多时便把一把亮银色的钥匙递给了戚晓:“位置已经发到您的观游上了,如若住着不习惯再换就是。” 见戚晓点头,那名修士继续道:“请问大小姐还有什么需要吗?” 戚晓:“没有了,今日辛苦你了。” 修士:“那祝您与您的朋友在临安城玩得开心。” 直到飞鸢飞远,我都还没回过神。 我:“这,这就是修仙界第一大家族吗...” 戚晓有些茫然地:“什么?” 我:“...” 我:“没什么,没什么。” 戚晓:“你说清楚啊!” 我:“还要怎么说清楚啊!这个飞鸢!这个服务!” 戚晓认真道:“但凡是在修仙界排得上前几的家族,应当都能这般吧。” 我:“...” 我:“没事了,没事了。” 刚刚同戚晓走出回廊,就见一名少女坐在飞鸢站台的等候位上。 她容貌极美,看上去清冷又出尘,眼中流转着属于观天游地的虚幻符文。 我试探着冲着她挥了挥手:“静静老师?” 少女眼中的观游符文敛去,她看向我,也试探着问道:“嫂子?” 见没认错人,我一个激情认领:“是我是我!” 我:“...” 我:“啊?” 静静自知失言,面露歉意:“抱歉,慕容小姐,一时间有些改不过来。” 我:不是,我之前也没以这个身份和你见过面吧! 我正准备说点什么,看着静静眼下淡淡的青黑与眉宇间流露出的疲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我:“静静老师,你要不休息一下?” 静静苦笑:“明天我哥就上审判庭了,我得趁着这段时间尽可能地多看看资料,尽可能多争一丝希望。” 我不由得有些心疼。 就在这时,我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扯。 我侧过头,戚晓一脸大为震撼地看向我,小声道:“你与卫朝竟是这种关系?” 我:“...等我晚些回去和你解释。” 静静这才注意到我身边的戚晓,她对着戚晓微微点头,又对着我问道:“这位就是戚小姐?” 我点头:“是的。” 大约是静静的气场过去强大,戚晓半躲在我身后,冲着静静笑道:“早就听闻卫小姐天资卓越,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静静一愣,笑道:“戚小姐过奖了。” 我:“...”你们一定要这样商业互吹一下才能开局吗? 双方商业互吹完毕,我们三人在站台上尴尬地沉默了片刻。 静静:“现已晚七点,不如我先带你们去住处休整,明日再议。” 静静的面色露出了些许窘迫:“只是现如今,我已然与卫家决裂,只自己在外租了一处别院。” 戚晓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说出来什么,最后只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所以你们一定要让我这么传话吗? 我:“静静老师不必担心,戚晓家中在临安也有几处产业,方才已经拿到了钥匙。” 静静怔住半晌,笑道:“也好。” 话已完毕,戚晓却又扯了扯我的袖子。 我:“?”所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戚晓见我意会不到,只好自己开口:“明日卫公子就要上审判庭了。” 静静一愣:“我知道。” 似乎是怕戚晓尴尬,静静补充道:“多谢戚小姐提醒。” 戚晓:“...” 戚晓:“不是,我的意思是,今日之内,必须将此事解决。” 静静:“诶?” 见静静一脸茫然,戚晓沉默了下,从自己的储存玉佩之中拿出一件长袍。 她将那件长袍披在了身上,我这才发现这件长袍做工极好,上头绣着独属于戚家的太阳纹。 穿上长袍的戚晓周身的气场似乎都随之一变,先前的怯懦与羞涩荡然无存。 她对着静静道:“劳烦卫小姐带我们前往督查所了。” 静静一愣:“现已晚八点过,督查所不是下午六点之后便不再对外...” 戚晓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笑容之前不带半点先前的局促:“卫小姐带路便是。” 静静也不再多言,只召出了佩剑:“戚小姐会御剑吧?” 戚晓:“当然。” 我们再度沉默了下来。 正当我以为我们三人会一路沉默到督查所时,一条观游提示在我的脑内响起。 戚晓:“救命啊!卫宁儿气场好强...这是什么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戚晓:“...我最害怕这种了呜呜...” 戚晓:“而且她看上去好高冷啊!我是不是也应当拿出些气场来...” 我:“...” 我:“别怕,别怕,静静老师人真的挺好的。” 戚晓:“呜呜她还问我会不会御剑...我虽说不及她,也不至于连御剑都不会!” 我:“...静静老师不是这个意思!她带的学生太多了所以习惯性问一句而已!你想那么多做什么啊!” 近乎是同时,我收到了静静的消息。 静静:“楚楚,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句,你应当知晓戚家有多显赫了吧?” 我:“...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怎么了静静老师?” 静静:“虽说有些丢人,但面对这位戚家的小姐,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我:“...” 静静:“虽说我天资不错,但那毕竟是戚家...更何况,现在是我有求于人家。” 静静:“说来好笑,先前我还从未这般过...” 我:“静静老师,我就想问问,观游之内能转发聊天记录吗?” 静静:“?” 静静:“能,但你航线偏了。” 我:“...?” 戚晓也发来观游:“楚楚你怎么御剑越飞越往左了?卫宁儿不是朝右边的吗?” 我:“...” 我忍无可忍地关掉了观游:“好了,你们都不要给我发观游了。” 我:“你们就不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吗!和我讲有什么用!” 二人惊疑不定地看向了对方。 但这惊疑不定并未持续多久,静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前边就是督查所。” 督查所的门扉是透明的,但此时此刻,这扇透明的门扉却紧紧关闭。 门扉之后的案台上,一名穿着深蓝长袍的督察员以法术点亮了灯盏,翻阅着文件。 见门口来了人,他面露不耐,声音透过门扉传来:“现已过了晚上六点,有什么事明日再来。” 静静叹息:“先前也一直是这样。” 戚晓却充耳不闻,她只对着门扉之内道:“如若你半分钟之内不打开这扇门,我只好把这扇门敲碎了。” 那督察员笑了笑,走到了门口,对着戚晓道:“敲碎?你还真当督查所的门是...” 话只说了一半就顿住了,那名督察官瞧见了戚晓长袍上流转着金光的太阳纹。 这位督查者方才还嚣张且不可一世的气焰极快地被压了下去。 他默不作声地打开了门。 戚晓瞥了一眼那名督察员的长袍:“这里的负责人是谁?” 那名督察员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走上阶梯,不多时便领着另一人下楼。 被领下的那人穿着与督察员类似的蓝袍,只是衣袂袖口处添了些许淡银的纹路,年纪也要长上不少。 督察员对着那名穿着蓝银衣袍的督察官耳语几句,行了一礼,便疾步离开了。 督察官瞥了戚晓一眼,布满皱纹的面庞上露出了公式化的笑容:“您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戚晓只大步走到案台之前,接着便从袖子之中抽出一张纸令牌,拍在了案台之上。 看着那张纸令牌,督察官的面色就是一变。 戚晓面色依然是淡淡的:“大人不必担心,只是我家长辈想试炼我一二,便让我来查查临安的督查所。” “我原本想着随意过来看看,回去交差便是,大家脸上都好看。” “但我万万没想到,”戚晓眸光转冷,“临安督查所竟如此怠工。” “按照督查法令,不论何时,如若修士有急事相报,提供帮助与记录是督查所的义务。” “连本分工作都做不好,如何让人相信督查所能够清正严明,执行律法?” 章节目录 第22章 第 22 章 面对比他矮上足足一个头的戚晓,那名督察官的气焰却如何也嚣张不起来。 他一面赔着笑,一面对着戚晓抱歉道:“此事是我们处理不周,日后一定改善。” 戚晓将手放在那张督查令上,轻咳一声,继续道:“不过我这回来,还有一个理由。” “我的一名朋友不知怎么的,被押入督查所,不知大人可有头绪?” 那名督察官一愣,抬起头,这才看见了站在戚晓身边的静静。 督察官皱起眉头:“卫朝?” 见戚晓点头,那名督察官露出了一个极其生动的遗憾的表情:“如若您来此处就是为了捞卫小公子,那恐怕得失望而归了。” “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明日就开庭,此事已无回转余地。” 戚晓:“档案,给我。” 督察官:“档案乃督查所记录,如何能...” 戚晓的眼神之中隐含怒意,她衣襟上的太阳纹旁伴着牡丹,看上去肆意又张扬。 她并不多做辩解,只又重复了一次:“档案。” 那名督察官与她对峙了片刻,最终松了口,将几本极厚的档案放在了戚晓的面前。 戚晓:“我说的是卫朝的档案。” 督察官:“...” 档案翻开,戚晓只扫了一眼,神色就微不可查地露出了几分轻松。 与此同时,我在观游上收到了戚晓发来的消息:“没问题了。” 戚晓:“临安虽是小城镇,可也不至于这么贫乏吧?” 督察官:“什么意思?” 戚晓:“案发现场,连回溯符都不用?” 我在观游上朝着静静问道:“回溯符是?” 静静:“回溯符,常用于探案,能够回溯一定地界,一定时间之内的影像。” 静静:“先前我也想到了回溯符,但督查所连档案都不给我看...” 督察官的面色一僵,辩驳道:“...只是没库存了,但此案之中,人证物证俱全,根本用不着此物。” 戚晓奇道:“大人,你的特许督察官考试过了几级?” “我记得在督查一级考试之中,就已经说明,如若被告人辩驳,且督查所内回溯符吃紧,则应在七天之内购入并使用吧?” “你所谓人证物证俱全,就是原告及其家属的证词吗?” 督察官的面色极其难看,他正准备说什么,就见戚晓将一颗淡青的石子放到了案台之上。 督察官:“留音石?” 戚晓:“不必想着破坏,这段音频我已传到观游之上。” “大人啊,你被革职查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不如好好想想如何给自己减几年刑吧。” “我得提醒一句哦,滥用职权、勾结宗族的刑期,比起渎职,可是要长几十年呢。” 督察官沉默了半晌,低低道:“但卫小公子一案的的确确是明日开庭。” 戚晓只笑了笑,将一张符纸拍在了案桌上。 这张符纸以丹青为底色,以深金为笔画,看上去比寻常符咒要厚实些。 督察官:“回溯符?” 戚晓:“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去备齐档案。” ... 戚晓用观游给档案与音频留了备份之后,便带着我和静静离开了督查所。 戚晓:“如此一来,应当是没问题了。” 静静低低地道了声谢。 我也不禁道:“谁知道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啊!如若不是你,卫朝恐怕真的得被诬陷入狱...” 戚晓腼腆笑道:“举手之劳而已...对了楚楚,为何先前卫小姐叫你嫂子?” 我:“...” 我:“戚晓,你先前怎么好意思说我八卦?最八卦的分明是你!” 我:“更何况,八卦也就罢了,你一定要在督查所门口听八卦吗?” 戚晓:“...你知道什么,督查所门口的八卦最多了...既然你这般说了,我回去听便是。” 戚晓转向静静,发出邀约:“卫小姐今晚不如来一起住吧。” 静静静默半晌之后没有推辞,只点头道好。 静静犹疑了片刻,对着戚晓解释道:“今日其实是我一时口误。” 戚晓笑道:“还好你口误了,不然我哪里有瓜吃?” 静静:“瓜?” 我:“...又是郑尚星是吧。” 戚晓点了点头:“是郑仙督所用的新奇词汇,和八卦是一个意思。” 静静:“竟莫名贴切...不愧是郑仙督。” 不多时,戚晓就带着我们来到了一间四合院前。 静静:“不愧是戚家,这块地段在前些日子可是寸土寸金。” 戚晓只笑了笑,打开了房门。 这处四合院内部的装潢也十分有戚家的风格,舒适,漂亮,处处透着隐含的奢华。 卫朝的事情被处理完毕,静静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她半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便朝着我与戚晓道别,捏了个诀将自己清理干净,便准备去睡觉了。 见静静准备休息,我正准备洗洗睡,就被戚晓拽住了袖子。 我:“?” 戚晓:“说好了回来就讲。” 我:“...” 静静:“...” 原本准备去睡觉的静静顿住了脚步:“讲什么?” 我:“...”为什么你们一个比一个八卦啊! 戚晓:“当然是慕容楚楚与卫朝的婚约了!” 静静:“对啊,说起这个,慕容小姐,为何你当初要和我哥哥退婚?” 我:“...静静老师,叫我楚楚吧,求你了。” 戚晓:“什么?退婚?” 静静对着戚晓道:“是的,先前楚楚和我哥退婚。” 戚晓大为震撼:“那你们的关系为何还能如此融洽?” 静静:“当然是因为...楚楚,这是可以说的吗?” 戚晓:“可以可以可以,您请。” 我:“...你说吧。”左右早晚都会说,还不如让我想想怎么圆。 静静:“在退婚之后,楚楚与我哥签订了一份血契。” 戚晓:“血契?” 静静:“大意是,如若我哥不能打拼出一番事业,楚楚就会将自己所得的那份家产赠与他。” 静静:“再之后,如若没有楚楚,我哥也不可能恢复修为。” 戚晓大为震撼地看向了我。 我:“...其实我是为了逼自己一把。” 我:“说出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如今的慕容家内部,党争不断,内患重重,如若我再不往外打拼,别说家产,会不会被慕容家连累都说不到一定。” 戚晓:“虽然...但是...楚楚,你心真大。” 我:“...” 戚晓沉思道:“...但心大,又何尝不是你的魅力呢?” 我:“...?” 戚晓:“你说是吧,卫小姐。” 静静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我:“?”不要屈服于戚晓的淫威啊! 戚晓想了想,又问道:“既有了这般血契,你们又何必解除婚约?” 我:...总不能说卫朝官配是静静,我得提前给女主让位吧。 我:“婚约自是不一样的。” 戚晓:“这有什么不一样?” 我:“我与卫朝乃是家中长辈指腹为婚,我与他并没有见面,也没有感情。” 我继续道:“如若以后遇到心悦之人,这样的婚约对我们来说都是束缚。” 静静:“楚楚,你看我做什么?” 戚晓震撼道:“...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我:“?” 戚晓:“难道你对卫小姐...” 我:“?不是我!” 戚晓若有所思,然后神色逐渐惊恐:“卫小姐,难道你和你哥哥...?” 静静:“??” 我:“静静和卫朝并无血缘关系!” 静静:“啊这,但是他是我哥啊,楚楚,你替我解释什么?” 我:“...”你以后就知道了。 戚晓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了:“并无血缘关系?” 静静叹息一声:“我原是我哥从卫家后山处捡到的孤女。” “刚刚被捡回家时,我虽说已经有五六岁,却一句话也不会讲,而我哥哥也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是我哥...是卫朝教会了我说话,习武,穿衣,以及如何与人相处...说是长兄如父也不为过。” “慕容小姐,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见了什么风言风语,但在我心中,卫朝永远是我哥哥,这一点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与卫朝的感情,也不必顾忌我,在这一点上,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我与他互不相干。” 见我被说得愣住,静静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我的嫂子是你就再好不过了。” 我被整得有点不会了。 戚晓也在一旁拱火:“那就做她嫂子呗,日后进了玄清门,作业之类的要卫小姐帮忙的多的是。” 我:“...所以你就准备这样卖掉我吗戚晓!” 静静:“这一点戚小姐不必担心,以你们二人待我的恩情,进入玄清门后,哪怕是将所有作业都给我做也无妨。” 戚晓咽了咽口水:“真,真的吗。” 我:“...你心动了吧!是心动了吧!” 静静浅笑点头,补充道:“但这般反而是害了你们。更何况,楚楚过不去自己的良心,而戚小姐,你身在戚家,怕是也过不去家中长辈那一关吧。” 戚晓:“...” 戚晓扭头看向我:“那你还是不要和卫朝在一起了。” 我:“??我本来就没有这个打算!!” 章节目录 第23章 第 23 章 静静:“所以到底为什么...?” “说实话,先前你与我哥解除婚约我是理解的,毕竟任谁也不愿意与一介废人定终生。” “但之后的血契,着实是让我想不通。” 戚晓:“对啊,为什么呢?” 我:“...”谢谢你,我的大脑,成天编故事来应付这些麻烦的女人。 我:“其实我早有打算与卫朝退婚。” “解除婚约是因为我原本就爱好自由,不愿被此束缚。我才十七岁,这份婚约对我来说太过沉重。” “签订血契是因为我尚且留有几分良心,卫朝当时本就身处低谷,作为曾经有过婚约的未婚妻,给予他几分帮助也是我的分内之事。” 戚晓:“楚,楚楚...” 我:“?” 戚晓:“你的灵魂好像在闪闪发光...” 我:“...” 戚晓:“卫小姐!我说得对吧!” 静静笑道:“嗯,很耀眼。” 我:“求求你们了,别这么说了,我还是有几分羞耻之心的。” 和静静与戚晓又闹了一阵,我见静静眼下的青黑,便找了个由头提议去睡觉了。 ... 卫朝一案早八点便开庭。 五点,戚晓便幽幽转醒。 至于为什么我知道这一点,当然是因为戚晓醒了之后就来敲我的门。 我睡得半梦半醒:“?” 戚晓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起来了楚楚,一起来背符了。” 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噩梦,答了一句“背什么符,我要睡觉,要背你自己背”,就继续沉沉睡去了。 六点半,静静便起身洗漱。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一点,当然是静静醒了之后也来敲我的门。 静静:“楚楚,六点半了。” 静静:“戚小姐已经起来了。” 静静:“楚楚,我哥八点开庭。” 我拿杯子捂住了头,惨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七点就起!求你们了让我再睡会吧!” 戚晓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别叫她了,起不来的。” 戚晓:“卫小姐不如和我一起背符吧。” 七点,我被观天游地的闹铃吵醒。 自从上回放了卫朝的鸽子,向着静静老师询问之后,我就学会了使用观天游地自带的闹铃功能。 甚至这个闹铃还有“五分钟之后提示”这样十分现代化的功能。 ...谢谢你,郑尚星,发明出功能如此齐全的互联网。 七点零五,我挣扎了下,想起今天是卫朝开庭,最终还是翻身下床,在盥洗室之中草草打理了下自己,又换好了衣服,这才走出了卧室。 刚一推开门,我就看见静静和戚晓凑在一起。 戚晓伸手在桌面上画了些什么,金光乍现:“这个呢?” 静静:“扩音符。” 静静:“不过收尾偏了,效果应当会打一些折扣。” 戚晓眼中,观天游地的符文一闪而逝:“...竟真的偏了!不愧是卫小姐...” 听见我的脚步,二人齐齐回过头来。 静静:“现在是七点一十二。” 我:“...我,我要洗漱的嘛!” 我:“还有,你们是不是先前敲过我的房门?”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算了,我们早饭吃什么?” 静静:“我刚刚才吃完,戚小姐在我起床之前就已经吃过了。” 戚晓点头:“但我给你带了点早饭...我想想...一杯牛乳茶,一笼烧麦。” 静静一愣:“我也给你带了一笼包子。” 二人面面相觑。 我不由得有些感动,一面打开储藏柜一面道:“谢谢你们,对我的食量有点信心,我一定能全部吃...” 我:“...” 我:“静静,这一笼包子是你带的吗?” 静静:“是啊,怎么?” 我看着那一笼五个足有整个巴掌那般大的包子:“这未免也太多了吧!这谁吃得完啊!” 静静一愣:“你吃不完么?那我下回给你少带点。” 我:“...没事,没事,正好,我今日的午饭与晚饭都有了。” 静静露出了点诧异的神色:“你就吃这么点?” 我:“你一顿能吃完这么多吗?” 静静点头。 我:“戚晓你来看看呢?” 戚晓:“是你吃得太少了吧...” 戚晓:“...” 戚晓:“卫小姐,这是你修行的秘诀吗?” 静静:“?” 戚晓看着那一大笼包子,震撼道:“真的有人一顿能吃这么多吗?” 我:“...” 我这才反应过来,静静好像真的不是人。 我拿了一个静静给我带的包子放到蒸笼上,又拿了戚晓给我带的牛乳茶喝了一口,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 我:“我们多久前往督查所?” 静静:“随时都可以。” 戚晓:“等你吃完就可以。” 我:“...” 我不再多言,默默地把还有余温的包子拿出蒸笼,埋头吃饭。 七点半,我就与她二人一同到了督查所。 不论是督查所,还是规模更大的督查所,所有的审判都会给公众开放一定位置。 甚至于,一些大案要案的审判场的规模不亚于一场演唱会。 但绝大多数的审判,公众席上只会有寥寥数人,甚至一个人也没有。 毕竟人们大多都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如若不是案件特殊,谁又会匀出自己的时间去看一场枯燥无味的审判? 而卫朝的案件则介于两者之间。 毕竟在临安城之中,不论是卫朝,还是卫家,还是两者之间的矛盾,都是非常好的谈资。 跟随着督察员的指引,我们几人来到了卫朝的审判场上,而公众席上已经有了不少人。 ...想来也是,卫朝毕竟是声名远扬的卫家小公子,且近来又恢复了修为。 我与戚晓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我正准备帮静静留位置,却见她冲着我摇了摇头。 静静:“我应当去被告家属席那边。” 在这个世界之中,被告家属席的职能类似于律师,当事人可以让自己的亲属,或是雇佣辩驳师为自己申辩。 我这才恍然,刚才点头,就又听静静道:“慕容小姐要一起来吗?” 不必细品,我就又听出了静静的弦外之音。 我:“...不必了。”静静,你给我等着,等你与卫朝he了,我定要将这些话狠狠地调侃回去。 公众席之上,一人大约是听见了“慕容”二字,回过头来,看见我就是一愣:“慕容楚楚?” 我向那边看去,只见一名世家子弟错愕地看向我。 我连忙翻了翻设定表与观天游地,这才记起来,这位世家子弟的家族与卫家在临安城之中地位相近。 且慕容楚楚1.0与卫朝退婚之后,他给慕容楚楚1.0发去一封声情并茂的求爱书。 而慕容楚楚1.0当时的回复,是言简意赅的一个“滚”字。 ...好像还把对方拉黑了。 我:“...” 这对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年是多么惨痛的心理阴影啊。 那名世家子看着我,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怎么,见卫朝修为恢复,后悔了?” 我:“...” 我懒得与他多做纠缠,点头应下:“你说得对,我是后悔了。” 见我坦然承认,他一愣,随即出言嘲讽道:“可惜他马上便要锒铛入狱,你与其选他,不如选我。” 我:啊这,这哪跟哪啊。 那世家子弟见我不说话,不知又脑补了些什么,面露得意地继续道:“慕容楚楚,如若你现在愿意放下身段求我,我也不是不能立你为正妻。” 我:“我为何一定要从你们二人之间选,如若只看修为家世,我选我自己,靠我自己不成吗?” 那名世家子弟大约没料到我会这般回答,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过了半晌才,他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容:“选自己?慕容楚楚,你虽说天资卓越,但毕竟是一介女流,总得有个依靠。” 在我身旁的戚晓皱起了眉。 我:“...”似乎明白这位为什么被慕容楚楚1.0如此冷厉地拒绝了,他值得。 我伸手虚虚拦住了准备说点什么的戚晓。 我:“你几点来的?” 他不明所以,还是答道:“七点,怎么?” 我:“所以你提前一小时来卫朝的审判会?” 他:“是,怎么?” 我:“你是不是暗恋他?” 他:“...” 他:“??” 戚晓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你以为让我放手就能与卫朝在一起?白日做梦。” 我:“卫朝应当是只喜欢女子的。” 那名世家子弟明显被我这般毫无逻辑的发言整得晕头转向,他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谁喜欢他?” 我:“哎呀。” 我:“你脸红啦。” 我:“你这是陷进去了呀。” 那名世家子弟被我的嘲讽三连气得发抖,一时间却讲不出话来反驳。 戚晓拿袖子遮住了疯狂上扬的嘴角,笑得发抖。 我:“无妨,虽说你不能与卫朝在一起,但是可以找个和你差不多的嘛。” 我一摊手,阴阳怪气道:“如此这般,岂不美哉,何必找个女人来依附于你,拖你后腿呢?” 公众席上,有人听了我这番话,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的确,从设定表上来看,这位世家子弟仗着自己家中有几分势力,在临安城横行霸道已久,想必积怨也是不少。 我也不再多言,冲着他笑了笑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那名世家子弟憋红了脸,过了两分钟便回过头,冲着我怒道:“慕容楚楚,你别信口雌黄,谁喜欢卫朝了?” 声音之大,令大半个公众席都为之侧目。 交头接耳的声音在各处响起。 “慕容楚楚?” “不是与卫朝退婚的那位吗?” “她怎么来了?” “不对,方才说话的是谁?杨公子?” “他刚刚说什么了来着?谁喜欢卫朝了?他难道对卫朝...?” “嘘,小声点...” 我看着这位杨公子,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我:“杨公子,我原本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你的反应竟如此之大。” 我:“这岂止是陷进去,简直是爱到不可自拔了呀。” 章节目录 第24章 第 24 章 杨公子涨红了脸,正准备骂点什么来反驳,就听沉闷的钟声响起。 八点整,开庭时刻已到。 两名修士押着一名少年从缓缓打开的审判厅正门走入,他神色淡淡,只是画一般的眉目之间带着几分冷意。 我不由得一怔。 数月未见,卫朝看上去个子长高了些,眉目也长开了些,原本只是清俊的容貌隐隐有了几分惊艳。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原告家属席与公众席,却在掠过我时却微微一顿。 卫朝微微睁大眼睛,眸中的冷意散了大半,露出了几分错愕。 我对着他笑了笑,比了个“k”的手势。 身为修仙界土著的卫朝理会不了这个手势的含义,他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我:“...” 可惜被督查所扣押的修士禁用观天游地,不然我定给他发条观游解释清楚。 我上辈子对于法律没有太深入的了解,但即便如此,我也觉得隐约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律审判有些潦草和儿戏。 在我看来,这场审判与其说是审判,倒不如说是一场辩论。 ...还是没什么规则的辩论。 简而言之,就是双方的亲友团展开辩论,在没有确定性证据的前提下,谁的说辞能够打动督察官,谁能能够取胜。 此时此刻,我只庆幸还好戚晓提前打通了其中关节,不然以卫家在临安城的势力,这场审判的结果可想而知。 而在审判正厅之中,卫朝与卫家相对而立。 卫朝的身侧唯静静一人,而卫家那一侧,原告席上与原告家属席上都是乌泱泱的一大片。 怕不是把整个卫家都搬来了。 我细细看去,原告席上是几名年轻人,这些年轻人大多脸上都挂了彩,想必是被卫朝教训的卫家子弟。 而原告家属席上,为首的则是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身后跟着几名中年人。 我忍不住给静静发消息:“对面怎么那么多人?都是谁啊?” 静静:“为首的是卫家大长老,剩下的大多也在卫家身居要职。” 我:“原来如此...被打的是他孙子?” 静静:“嗯。” 我不由得看向被告家属席上的静静,她独自一人站在庭审的中央,神色不复往日的淡然,多了几分凝重,攥着材料的手也捏紧了。 我不由得对戚晓道:“你说,我们要不要也去被告家属席?” 戚晓:“啊?你这又是何必?不就走个流程吗?” 我:“但你看,对面那么多人,静静就一个...” 戚晓沉吟片刻:“但我们与卫朝非亲非故,又没有辩驳师的证件...等等,楚楚,你先前是卫朝的未婚妻对吧?” 我:“?” 我:“是,但是?” 戚晓:“那理论上,你是可以去的。” 我与戚晓对视片刻,沉默半晌。 我:“不就是走个流程嘛,这又是何必呢,我相信静静一人也能将此事妥善处理。” 戚晓不住笑道:“只要是家属,哪怕是中途加入,也是可以的,慕容小姐,我很期待你改变主意。” 我:“...够了啊!” 戚晓止不住地笑,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听审判厅的正门打开,一道深蓝的身影缓缓而出,顺着阶梯走上审判席。 我认识这身衣服,就在昨日,那名督察官穿着一模一样的服装。 但先前那名督察官年纪上看去足足有五、六十岁,与如今这名这位看上去年轻不少,与先前那名督察官近乎差了一个辈分。 这不是之前那个督察官。 我只觉得心头升起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那名督察官走上审判席,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先前负责临安城审判的刘大人有急事外出,这场审判由我代审。” 他流露出了些许隐晦的志得意满之色,接着道:“刘大人走前,特定嘱咐我,这场庭审务必公正公开,清正严明,我也定会好好地代替他,履行这份职务。” 听了这话,原本有些紧张的戚晓的神色放松了几分。 “对了,”那名督察官看向卫朝,手在空中虚虚地掐了一个诀,“在被关押的中途,卫朝不服管教,屡次顶撞看守人员,由此,在审判中被褫夺发言权。” 听闻此言,静静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只见卫朝的脖颈上一道符文显现。 我:“?” 我转过头去看戚晓。 很好,戚晓人也懵了。 然而对于这样的对待,卫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只深吸一口气,像是压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朝着身旁的静静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那名督察官并没有分给卫朝与静静半点眼神:“在双方开始发言之前,我将会展示与之相关的物证。” 他又掐了个决,一柄断剑就凭空悬在了他的手边。 “这是原告及原告家属提供的证物:被告人卫朝的佩剑。而这把佩剑之上,沾有多位原告的血液。” “那么现在,审判开始,原告、被告双方请发言。” 督察官的话音还未落下,就听静静问道:“回溯符呢?回溯符难道不应该是物证的一部分么?” 督察官低下头看向她:“关于这一点,我们督查所有积极地去搜寻、查证过,但很遗憾,回溯出来的影像之中没有任何关于本案的信息。” 静静:“会不会是地址错误?回溯的地址是哪里?” 不等督察官回答,一道声音就打断了二人的对话:“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就算是见了回溯符,也不过是为卫朝的罪行再添一把柴火,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静静的声音中也带上了些许怒意:“物证?什么物证?卫朝的佩剑?” 那人正是卫家的大长老,他抚了抚自己的胡须:“难道这还不足够吗?” 静静:“这哪里足够?” 卫家大长老却也不理会她的话语,只冲着审判席与公众席一拱手:“此事原是我们卫家小辈之间的玩闹,本不该如此拿到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 “但卫小公子,卫朝,实在是欺人太甚!也就只好请大家来看看这场笑话了。” “临安城内,何人不知,卫朝乃是卫氏一族天资卓越的天才少年。” “但鲜有人知,先前他尚有灵力之时,仗着自己禀赋过人,便肆意欺凌同辈,甚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家中长辈。” “一次一次的忍让,照顾,换来的确实刀剑与诬陷,如若不是卫朝此次欺人太甚,我们也不会断掉这最后一点情义,将他告上法庭。” 不论是卫家长老,还是站在他身后的卫家人,他们的神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正气凛然,理直气壮,仿佛他说的就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在说谎。 卫朝身为昔日天才,如何失掉天赋,如何掉入泥潭,而在他的父母去世之后,卫家如何刁难、折辱他,早已成了整个临安城中,每个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堪称拙劣的谎言,在场却无一人指出。 而这,大约是因为在这些人眼里,卫家在这座城镇之中如日中天,而卫朝与卫宁儿却没有半点靠山。 思及此处,我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疑窦。 先前那名督察官刘大人,大约是想推卸责任,才将这场庭审推给了一无所知,满脑子想着晋升,忙于讨好卫家的新人。 但这些人就不怕被静静报复吗? 即便卫朝被押入狱,静静可是天资卓越,拿着玄清门的邀请函,有着大好的前途。 今日之事,她必然不会忘却,日后衣锦还乡,想要报复今日之耻简直易如反掌。 我不由得将目光投降审判厅的中央。 静静的神情依旧不变,但拿着资料的手却已经攥紧了。 二站在离静静不远处的卫朝并无太多表情,甚至没有愤怒,反倒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然后他露出了些许恍然的表情,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静静,对着她做了个“冷静”的口型。 但静静全然没有注意到卫朝的提醒。 静静:“你同我讲证据?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偷去卫朝的剑,再将自己的鲜血抹上去?卫朝的剑与卫朝伤人有必然联系么?” 卫家大长老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开口:“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我们伪造的?更何况我们还有人证!” 另一人的嘲笑接踵而至:“呵,黄毛丫头就会胡搅蛮缠,这样漏洞百出的话语如何说得出口!” 静静深吸一口气,看着审判席对面的乌合之众,眸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最后,卫家大长老挥了挥手,方才还喋喋不休,指责静静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然后这名大长老一字一句开口道:“卫宁儿,如若不是卫家抚养你长大,想必你已经死在了山中,你一定要如此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吗?” 在片刻的安静之后,是纷沓而至的附和与指责。 静静的眸光彻底沉了下来,她将先前一直抱在胸前的,用于庭审的一大摞资料放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台上。 而她缓缓放下右手之上,一点隐秘的,独属于灵力流转的光芒一闪而逝。 那点光亮就像是一点灵光,将我脑海之中的所有线索全部串联了起来,我恍然大悟,然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看向身边的戚晓。 她眉头紧促,眼中观天游地的符文隐隐显现,想必是在寻找解决方法。 我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换上。” 戚晓:“什么?” 我:“戚家制服,现在换上。” 然后我站起了身,朝着审判厅的中央走去。 章节目录 第25章 第 25 章 卫宁儿抬起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对面不加道理的横加指责,以及对此频频点头的督察官。 哪怕是在比拼之中,命悬一线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哪怕一丝慌乱。 但此时此刻,她绝清晰地感到冷汗浸透了自己的后背,耳边是如鼓的心跳。 先前精心准备的一大摞资料在此时此刻就像是一沓废纸,不论提出什么都会被对方胡搅蛮缠,糊弄过关。 戚晓先前不是已经与督察官说好了么?为什么不但督察官换了一个,还与卫家站在同一边? 怎么办?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 卫宁儿不知道,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哥哥就真的要入狱了。 然后她想起,在修行方面,她天资卓越,尚有一战之力。 如若拼死突围,能有几分可能把哥哥带走,逃离这个横不讲理的地方? 想到这个可能性,卫宁儿只觉得周围的声音逐渐模糊,响彻大脑的唯有一声长久而尖锐的耳鸣。 怎么办?要做吗?这个办法好像的确不太靠谱。 但她别无他法。 于是她放下了资料,将手藏在衣袖之下,灵力流转。 就在此时,卫宁儿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指尖的灵力消散,她有些错愕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楚楚那张明艳的脸。 慕容楚楚一手搭着卫宁儿的肩,一手拍在了案台上:“督察官大人,我们这边的诉求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确了吧?回溯符!” 全场哗然。 对于公众席上的窃窃私语,慕容楚楚恍若未闻,只大声重复道:“怎么,是听不见吗?现在,立刻,用回溯符!” 督察官恍若未闻,质问道:“你又是何人?你是卫朝亲属,或是持有相关的资格证吗?” 慕容楚楚:“我...我是卫朝的未婚妻!” 对面的大长老这时才反应过来,驳斥道:“但你们已经退婚了!” 慕容楚楚:“那又如何?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在这里合法正当!” 慕容楚楚:“更何况,我与卫朝只是口头退婚,订婚信物尚未退还,流程未走完的退婚算什么退婚?” 卫朝的眸光微微一闪。 其实在退婚当日,他们的订婚信物就已物归原主,只是为了两家的颜面,这些细节未曾公之于众。 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慕容楚楚,他好像挪不开目光。 不等对面反驳,慕容楚楚继续道:“按照郑仙督立下的律法,任何审判都可以被录下,传至观天游地。” 慕容楚楚又朝着观众席一指:“我的朋友正在公众席将这一切全部录下,督察官大人,如若您在此处随意编一条律法,将我赶下被告家属席,我将会用这份录像起诉您。” 督察官的面色青白交加,最后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慕容小姐真是多虑了,我们临安城的督查所一向清正严明,我身为督察官,又怎会做出这种事呢?” 就在这时,督察官瞥见了戚晓,还有她身上的戚家制服。 太阳纹熠熠生辉,金光流转;而一旁伴生的牡丹怒绽,华贵张扬。 在官场上磨炼了数年的督察官近乎是一瞬间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他的面色变得铁青,审判席上一时沉默。 慕容楚楚面向着沉默的督察官,打破沉默:“这可是你说的,所以回溯符什么时候用?” “慕容楚楚,”原告席上,为首的年轻人开口打断了慕容楚楚的话语,“你既已与卫朝退婚,为何如此帮着他?莫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他捏在手里?” 他露出了一个揶揄的笑容:“或是...难道你与他有夫妻之实,所以才帮他说话?” 此话一出,公众席之上的窃窃私语更甚,甚至还夹杂了些不怀好意的笑声。 慕容楚楚一乐:“就算是有,又关你什么事?你莫不是要进大牢心虚了吧!” 那名脸上还挂着彩的卫家子弟没想到慕容楚楚居然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尴尬与羞耻,一时间被噎住,半句话也没讲出来。 慕容楚楚笑了笑,狠狠补了一刀:“冷知识,就算是我真的和卫朝做了八百次也不会进监狱,但你和你家长辈做的事,应该够你们进八百次监狱了吧?” 在场之人,虽说不知道“冷知识”是何意,但慕容楚楚讲的后两句话的意思,他们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在如此一个民风保守的城镇,很少有女子,尤其是尚未婚嫁的年轻女子,敢说出如此彪悍的话语。 一时间,全场微妙的沉默了下来。 看见瞠目结舌的对面,慕容楚楚不屑一笑,转头看向卫宁儿:“案发地点是哪里?” 卫宁儿这才回过神,迅速地报上了一个地址。 慕容楚楚点了点头,看向督察官:“督察官大人,听到了吗?我以原告家属的身份要求您,现在,立刻,马上,用回溯符回溯这个地点案发时刻的影像。” “这是我作为原告家属的正当要求,您先前未回溯正确的地址就已失职,现在是您唯一的补救机会。” “如若您拒绝或无视我的要求,或是动用公权力把我抓起来,我的朋友会将这一段影像上传至观天游地并举报您。” 慕容楚楚将卫宁儿挡在身后,面对着着高高在上的督察官,她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挑衅与威胁意味的笑:“到时候,您可就不止仕途完蛋这么简单了。” “勾结宗室,胡乱判案,该判几年呢?” 全场彻底寂静了下来。 原告席上,卫家大长老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 而督察官轻咳一声,打断了卫家大长老未出口的话语。他看向慕容楚楚,努力挤出了和颜悦色的神情:“你再重复一遍,案发地点在哪里?我现在就派人去回溯。” 不多时,一段影像便被呈在了审判厅之中。 对着卫朝万般挑衅之后,几名卫家子弟的剑皆已出鞘,而卫朝也举起了那把断剑。 “你们信不信,单凭一把断剑,我也能将你们的喉咙全部破开?” 面对卫朝的威胁,几名同族子弟依然一拥而上。 影像中的卫朝不再多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几名卫家子弟便七零八落地躺了一地。 而卫朝的衣角都没脏一点,他将那柄断剑入鞘,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光影交错,用符纸回溯而出的影像还在继续。 卫朝刚一走,几名卫家子弟便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面面相觑。 “妈的,卫朝那狗杂种果真恢复修为了。” “藏丹室的钥匙不是没给他吗,他怎么恢复的?” “即便是他偷到藏丹室的钥匙,应该无法找到修复之法,那可是内丹破碎...” “就算是恢复了也无所谓。” 几名世家子弟齐齐看了过去,影像之上,大长老的孙子满眼的怨毒。 “等我回去告诉爷爷,咱们装一装惨,拿此事大做文章一番,闹到督查所,不怕卫朝那狗娘养的进去呆个十年八年。” 至此,回溯而出的影响播放完毕。 原告席与原告家属席之中,不论是大长老还是他的拥趸与孙辈,面色都像是死人一般难看。 而公众席上,则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 “我只知道卫朝在卫家惨,没想到这么惨...” “那几个卫家子弟不是已经筑基了吗?卫朝是如何...” “筑基?卫朝三年前就已经步入虚丹之境了。” “啊?三年前他也才十四岁吧??会不会太夸张了些...” “谁说不是呢,卫朝在内丹破碎前,可一直是禀赋惊艳绝伦的天才少年啊。” “他的内丹是怎么破碎的来着?” “他本人在外提过为何为何内丹破碎,大约是一些不光彩的原因吧。” “不过慕容家的小女儿可真是...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应当是叫慕容楚楚,真恐怖啊,先前我只隐约听说她性子刚烈,没想到这般...” “不论如何,今日这案子应当是没什么悬念了。” “想必从今往后,临安城恐怕是要变天了...” 且这窃窃私语,很有一些愈演愈烈的意味。 督察官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声音发紧地开了口。 “根据回溯符回溯而出的影像,此案也有了定论。” “被告卫朝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 “由此,被告人卫朝无条件出狱。” 在草草判案之后,督察官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却再度被慕容楚楚叫住。 慕容楚楚:“督察官大人,在临安城之中,寻衅滋事,伤人未遂,制造伪证,栽赃构陷,是不用判刑的吗?” 那名督察官动作一顿,面色发青,最终还是道:“补充一条,根据律法,原告及原告家属,涉嫌多项罪名,暂时扣押在督查所内,择日再审。” 慕容楚楚一挑眉:“拖字诀?” 督察官:“这般处理方式,完全合法正当,如若你有异议,不如去查查相关条文。” 慕容楚楚笑道:“督察官大人,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过来帮我的未婚夫辩护...辩驳一下,只要他人没事,我就放心了。” 不等督察官松一口气,慕容楚楚便继续笑眯眯地道:“不过,对于卫家长老以及卫家子弟寻衅滋事,伤人未遂,制造伪证,栽赃构陷一案,我会持续关注的。” “如若此案没有被妥善地处理,我将会起诉负责审判此案的督察官。” 慕容楚楚依旧笑着,只是笑容之中多了几分明晃晃的威胁之意:“这一次,希望您也能公正公开,清正严明,执行律法。” 章节目录 第26章 第 26 章 庭审结束, 人群散去,戚晓却依旧坐在观众席上,神色恍惚。 我下了审判家属席, 对着戚晓道:“戚晓!已经结束啦!走啦!” 戚晓依旧十分板正地坐在位置上,茫然道:“先前那个督察官, 如何能如此背信弃义...” 我不由得坐到她的身边,揶揄道:“这你就不明白了吧, 戚大小姐。” 戚晓:“我知道, 那名督察官是为了卫家而违逆我, 但即便是只讲利益,与戚家相比,那卫家何德何能...” 我:“我得纠正一点,那不叫违逆, 最多叫阴奉阳违。” 戚晓:“?” 我:“很明显,那名督察官既不愿意得罪卫家, 也不愿意得罪你。” 在审判途中, 我已大致想通了这件事之中的所有关节。 虽说戚晓身为戚家人,但年纪尚小。且虽说她明白各个流程的关节所在,但在往常,此类事务应当有专人替她料理, 对此类事务的实操自然不甚熟练。 而卫家虽说权势远不如戚家, 但在临安城之中扎根已久,与这名督察官交集甚密, 甚至还可能捏着他的把柄。 在如此的纠结下,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诞生了。 首先是让后辈顶替自己当日的工作,如此一来,便可以将这口黑锅狠狠地甩到一无所知的后辈的手中。 而迫切地想要晋升的下属, 还会以为这口黑锅是一个香饽饽。 然后,在临走之前,这位刘大人对这名新上任的督察官说一些棱模两可的漂亮话,诸如“清正严明”,“秉公办案”,“不要被别的势力影响”。 刚刚得到难得的晋升机会,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后辈,当然不会去仔细思考这些话语背后的意思,只会认为是一些双方都心照不宣的场面话。 虽说卫家在整个修仙界之中不算什么大家族,但只要是在临安城之中呆过一段时间的督查者,都会明白卫家在这座城镇中的势力有多么庞大。 而如何与这股庞大的势力相处,先前的督察官,也就是这位刘大人,在之前的案件中的处理方式,就是最好的教材。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好前辈,刘大人,已经将这段对话记录到了留音石之中。 而在庭审期间,卫家人会竭尽所能地胡搅蛮缠,让静静动怒,最好是动手。 他们太清楚静静这样无权无势,只有修行天赋的少年人,在走投无路之后会依仗什么。 这是专门为静静设下的陷阱。只要她一动手,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她同卫朝一同押入监狱。 监狱之中没有丝毫灵力,时日一久,哪怕这对兄妹的天资惊艳绝伦,在如此时间的磋磨下,最终也会什么都不剩,即便是熬出狱,也无力动摇卫家半分。 到时候,卫朝如狱,静静被羁押,戚晓前去质问之时,他就能用这段录音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倒霉的就只有这名新上任的,替他审判卫朝的督察官。  而戚晓走后,刘大人就可以坐稳自己原来的位置,继续与卫家相亲相爱。 而至于如何破局,其实有两个关键点。 其一是稳住静静,并且替她说出明确的诉求。 而这个诉求就是利用回溯符。只要回溯符被使用在正确的地点,那就是有利于卫朝的,如山的铁证。 只要让督察官松口,不再推三阻四,令人去现场回溯,就已经完全足够。 所以,其二是让在审判席之上的督察官明白现在的局势,并且做出对我们有利的选择。 所以在我走上审判厅之前,让戚晓穿上了那件戚家制服。 这件戚家的制服,便足以让这名督察官心慌意乱, 更何况,戚晓在远远的审判席之上,精修法条的督察官应当看不清戚晓的脸,不会知道她年仅十五,便更不会像先前那名刘姓督察官那般,由于年龄对戚晓心生轻视。 我:“所以我猜,庭审结束之后,那位刘大人应当会给你发条消息。” 戚晓:“你说得对,他的确发了。” 戚晓将一段聊天记录转发到了我的观游之中。 在信息栏之中,庭审结束五分钟后,那名刘大人便给戚晓发来了一长段消息。 “实在抱歉,我突然被外派,与卫朝一案庭审时间冲突。我将此事委派给了一名非常值得信任的下属,并叮嘱他依法办案,相信他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还卫朝一个清白。” “相信现在卫朝卫公子已被无罪释放,提前祝贺!” 我:“所以你回复了吗?” 戚晓:“还没有,因为方才的我不知道如何回复。” 戚晓:“但现在我知道了。” 我:“嗯嗯?” 不多时,戚晓又转发过来一条消息。 聊天框里,戚晓回复道:“感谢你的祝贺,卫朝的确被无罪释放。” 不等对面回复,戚晓又补了一句:“不过你就等着被纪检组带走吧,勾结宗族,扰乱判案,还想着推卸责任的督察官大人。” 我看乐了,心说这个世界居然还有纪检组,往下一划发现没了,不由得问道:“之后的聊天记录呢?” 戚晓:“没了,我把他拉黑了。”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戚晓想了想,回过头看向我:“不过楚楚,你是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中想通这一切的?真的很厉害...” 我轻咳两声:“你知道的,我先前身处慕容家,此类事情见得不少。” 戚晓皱了皱眉:“所以此类事情,不单发生在临安城?” 我不可置否。 虽说我不大了解整个大陆的状况如何,但临安城的现状,便足以令人窥豹一斑。 保守估计,这样的审判,在这座城镇里,乃至无数座城镇里,进行了千百次。 戚晓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她才切齿道:“就这一桩案件,我会写一份报告,交给纪检组。” 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回过头,只见静静和卫朝立在我身后。 卫朝依旧穿着在督查所之中穿的衣服,看上去有些清减和疲惫。 我:“卫朝你出来了?” 卫朝:“慕容楚楚,你怎么来了?” 我:“方才静静没与你说?我是与戚晓一同来捞你的。” 静静:“方才我想着快些领我哥来见你们,走得便急了些,想着大家见面之后解释也好。” 卫朝这才注意到我身边的戚晓:“这位是?” 我:“戚家大小姐戚晓,如若不是她,单凭我和静静可捞不出你。” 戚晓却道:“对不起!我没料到那督察官阴奉阳违...” 静静拍了拍戚晓的肩:“戚小姐不必内疚。” 我也道:“如若不是你,就凭一无所知的我与静静,结果可想而知,你在这里内疚什么?” 戚晓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看向静静和卫朝,赞扬道:“先前我家长辈就说过,临安卫朝与卫宁儿天资卓越,值得我好好学习一番。” 不知为何,我品出了戚晓语气里的那一点点艳羡和酸唧唧。 我:“...”戚晓,不愧是你。 卫朝点头:“多谢戚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我定尽力。” 尔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也有些发红。 卫朝转向我:“也谢谢你,慕容楚楚。” 我知晓他被我帮了这么多回,自然是有些过意不去,又好面子,自然会流露出些许羞窘来。 我:“没事没事。” 我:“日后需要你帮忙的事多着呢,如今帮了你,我的好日子可在后头。” 这三人都被我的直白震撼得一时沉默了下来。 戚晓:“的确,初阶门生剑院课业不少的。” 我笑戚晓格局小:“可不止那时。” 戚晓一愣:“难道你是要等卫朝身为剑修身居高位之后,再以钱权相勾结,好为自己谋私利...” 我:“...?” 我震撼道:“戚晓,你也不过十五岁吧,为何如此熟练...?” 戚晓:“...当我没说就好。” 卫朝道:“尽管来找我。” 我:“诶...诶?” 卫朝:“课业也好,其他事也好。” 我反应了下才,这才读出来卫朝讲的是一句倒装句,原句应该是“课业也好,其他事也好,尽管来找我”。 我心里一暖:“那我就不客气了。” 戚晓:“什么叫其他事也好?卫公子,你的想法会不会有点危险?” 静静在一旁浅笑:“毕竟是慕容小姐。” 我微妙地品出,静静又想把话题往某个方向上拐,正想着如何打断,就听一道声音从一旁响起。 “卫朝,你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我抬眼望去,只见几名与卫朝年岁相当的同辈出现在审判公众席之上,而先前那位杨公子赫然在列。 好家伙,这个审判席,怎么庭审结束了还这么热闹。 我小声问道:“这是?” 静静低声答道:“一些是卫家的同辈,一些是他们的同伴。” 我:“卫家同辈这么多?”不是已经好几个已经被关进去了吗? 静静失笑:“卫家别的不说,人还是多的,仅大长老,就有好几房妾室。” 我大为震撼。 我们正站在督查所门口,这般质问,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卫朝并不多言,只把手扣在了剑柄上。 在审判之后,那柄断剑已经归还与他。 原本嚣张的几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眼神之中又恨又怕。 而那位杨公子却看向我:“原来你早就料到卫朝能脱身?” 我懒得理他:“啊对对对。” 杨公子却加倍地不依不饶,极尽所能地讥讽:“即便是料到了,你二人的婚约已散,你现如今这般巴巴贴上去,又有什么用?” 我上下打量了下这位杨公子,语气带笑:“你这般吸引我的注意力,也不过是竹篮打水,毕竟我一贯爱俏。” 我:“你现在巴巴地往我身上贴,又有什么用?” 大庭广众之下被挑剔容貌,狠狠拒绝,杨公子不由得脸涨得通红。 他大约是真的以为我喜欢卫朝,在那想了半晌,只恨恨道:“待到他前往玄清门,大把大把的漂亮女人往他身上扑。你当卫朝现在还能看得上你?” 卫朝:“谁说我看不上她?” 章节目录 第27章 第 27 章 我:“啊对对...啊?” 卫朝话音刚落,也自知失言,脸颊带着脖子和耳朵红了个彻底。 我:“...” 我听见了静静忍俊不禁的笑声,回头一看,她果然一脸磕到了。 但你是他官配啊!你这是磕了个啥啊!好混乱的关系啊!!我是穿进一本中文网络小说而不是美剧吧!! 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说点什么,脑子却也有点乱,一时间竟想不出圆场的话来。 就在这时,戚晓试探着道:“啊这,但楚楚也拿到了玄清门邀请函啊? 杨公子:“?” 卫家子弟:“?” 戚晓沉思片刻,思量道:“如此,按这位杨公子所说,楚楚到了玄清门之后,岂不是要被大把的漂亮男人...” 戚晓:“她又爱俏,哪抵挡得住这般诱惑?” 戚晓看向卫朝:“卫公子,道阻且长啊。” 我:“??” 我:“不是,戚晓,你瞎起哄什么?” 我:“卫朝!你管管她们啊!” 卫朝立刻道:“戚小姐说笑了,慕容楚楚又怎会是这种人?” 静静在一旁笑出声来。 我:“?不是说这个!”不是,为什么我一个恶毒女配会和男主传绯闻啊?为什么原女主还磕得那么开心啊? 卫朝大约是冷静了,他面庞上的红晕退去了些许,解释道:“我与慕容楚楚的婚约早已解除,现在我们只是朋友。” 他甚至还顺着我在庭审之上谎往回圆了圆:“虽说现在我们的信物还未退还,但就在今日,我们就将退还订婚信物,正式退婚。” 卫朝看向那位杨公子,眸光之中流露出一丝冷意:“但即便是朋友,也由不得你这般欺辱。” 杨公子瞠目结舌了半晌,这才憋出来一句:“你想想方才那些话,是谁在欺辱谁?” 卫朝:“是你先出言挑衅。” 我忍俊不禁,笑了半晌才指着杨公子道:“我就说你暗恋卫朝。” 卫朝:“?” 卫朝神色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剑已然出鞘了一寸。 杨公子:“?” 我:“方才看卫朝护着我,是不是吃醋了?” 我一边笑一边道:“但你即便是吃八大缸醋也无济于事,卫朝应当是喜欢女子的。” 我想了想,正了正色,补充道:“不过断袖粉桃,龙阳之好,虽说不是主流,却也只是个人取向,还望杨公子早日接受自己,找到所爱。” 杨公子羞得面色通红,看上去像是想要拔出佩剑与我决一死战。 戚晓适时在旁边狠狠地补了一刀:“对此我的建议是不要拔剑。” 杨公子:“?” 戚晓:“是这样的,楚楚已经虚丹了。” 杨公子不可置信地看向我。 戚晓:“我与卫公子也是虚丹,而卫小姐已经到达金丹之境。” 戚晓:“你信不信,只要你拔剑上前,我们不论做什么,只要不害你性命,都将被判作正当防卫?” 杨公子:“...” 杨公子:“你们给我等着!” 戚晓微笑:“我们这几日便会前往玄清门,我们在玄清门等你。” 戚晓:“不过我看你的年纪与修为,怕是来不了吧?” 静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来。 杨公子:“...” 这位杨公子平日里在临安之中横行霸道,应当没想到如今踢到铁板。 更何况这块铁板还这么硬。 他被气得快要哭出来,脸也是红一阵白一阵,半晌说不出来话,最后只召来御剑,踩上御剑逃也似的离去了。 大约是由于御剑不太熟练,在御剑而逃的半路上,他甚至还跌了一跤。 见杨公子灰头土脸地离去,剩余的卫家子弟也灰溜溜地散去。 而我们笑了一阵,也站起身,朝着审判厅外走去。 我一面走一面问:“不对,戚晓,前些日子,你不是还不会如此怼人吗?为何今日却如此熟练?” 前些天的戚晓,不还是被戚知怼得哭哭的小可怜吗? 戚晓:“审判厅上见你怼多了,我就也会几句了。” 我:“戚晓,你的学习能力着实不错。” 戚晓嘴角翘起,沉吟半晌,感慨道:“谢谢你,楚楚。” 我:“谢我干嘛?谢我教你怼人?” 戚晓:“谢谢你带我来临安城,就在刚刚,我对自己的自信骤然猛增。” 我:“...” 我:“不谢。” 戚晓沉默了片刻,感慨道:“原来真的有这种人啊。” 我:“什么?” 戚晓:“快二十了还在筑基,御剑都御不好,行事还处处嚣张,丝毫不知谦逊收敛。” 戚晓眼含怜悯:“真是一眼就看得到头的失败人生。” 我思量了半晌,不由得道:“虽说这杨公子的品行确实值得这一顿骂,但我还是认为不应当以一个人的修为衡量成功或失败。”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愣。 我:“比如这位杨公子,倘若他为人正直,即便修为不佳,也值得尊重。” 戚晓若有所思,静静却道:“楚楚,你是否有些过于理想化了?” 我:“为何?” 静静:“修为乃安身立命之本,如若没有实力,处处碰壁,遭人欺凌,不过是家常便饭。” 我:“现实如此,不代表本就应当如此。” 此言一出,静静也沉吟了下来。 “不过静静老师说得对,我的确是过于理想化了,”见气氛有些僵,我便笑道,“待到去了玄清门,还请静静老师多多督促了。” 静静不知想了些什么,有些出神,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或许你说得对,我先前也从未如此想过。” 我拍了拍静静的肩,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静静道:“楚楚,你的灵魂,好像在闪闪发光。” 我:“...?” 静静:“戚小姐,我说得对吧。” 戚晓做伸手挡光状:“啊!已经亮花我的眼了!” 我:“...” 我:“好了,够了,停止,让我们越过这个话题。” 我:“闹了一顿也饿了,我们不如去吃个饭?” 戚晓:“好啊好...” 卫朝:“我们不如直接前往玄清门吧。” 我:“...” 我:“啊?” 这会不会太快了? 卫朝:“此处再呆也是无益。” 静静:“正好,半个时辰之后有一班飞鸢由云枢转往玄清门。” 我:“...” 想了想前些年静静和卫朝在临安城之中的遭遇,我忽然理解了为何此二人毫不留恋地直接离去。 我:“等等,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静静:“住处储藏柜中,不是还有戚晓给你带的烧麦,我给你带的包子,和半杯牛乳茶么?” 卫朝:“包子给我两个。” 戚晓:“烧麦分我一半。” 我:“那不是你买给我...那是静静给我...算了一会给你们...不对,静静吃什么?”你食量这么大不会饿吗? 静静:“我早知今日会有一场硬仗,早上便多吃了些,现在也不怎么饿。” 我:“...你吃了多少?” 静静:“如此说来也没多少,也就一笼包子,两个馒头,外加一个鸡蛋。” 我:“...” 我:“飞鸢是这班十二点半云枢转玄清门的对吧?是的话我也订了。” 静静点头,想起什么似的看向了卫朝腰间的佩剑:“对了哥,你那断剑如何能御剑?” 卫朝也一时沉默,戚晓却道:“如若卫公子不在意,晚些去云枢先凑合买一把用着,晚些去玄清门再铸把好的。” 卫朝点头应下。 我却一愣:“静静老师,你先前不是与我说,佩剑如同修士的手臂,只有用顺手的才能发挥出十成十的实力吗?” 大约是见我背住了知识点,静静欣慰一笑,解释道:“如若不做其他,只为御剑,倒也没那么多讲究。” “如此说来,倒不如说佩剑如同画师的画笔。” “如若要画一幅鸿篇巨制,画笔的确得精挑细选。” “但如若只需随意画点什么,只要功夫在,哪怕是捡根树枝都能成画。” 我沉默了片刻,下意识看向卫朝身侧摇曳的柳条。 静静顺着我的目光看去。 静静:“...” 静静:“但如若让修士以柳条御剑,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章节目录 第28章 第 28 章 之后我们几人没有再磨蹭,卫朝随意去买了把佩剑,便将断剑收入空间玉佩,与我们一同御剑前往飞鸢站台。 到达玄清门后,戚晓同我先回到了宿舍,而静静与卫朝则如我们先前一般,被师姐与师长领着去办了入学手续。 没过多久,静静就来到了初阶门生宿舍,望明楼126,平日里清冷出尘的眼中多了几分欣喜与兴奋,感慨道:“玄清门当真不愧是玄清门。” 我也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也被狠狠惊艳到,对了静静老师,靠书桌的那个床位的是你的。” 静静笑道:“正合我意。” 之后几日,戚晓便充当导游,带着我与静静一同逛校园,熟悉环境。 虽说卫朝与静静目前情同兄妹,但修仙界与三次元相同,年轻男女之间的交集终究横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看不见摸不着的线。 ...意思是,大多时候,女生只和女生玩,而男生也只和男生玩。 于是卫朝便独自去忙他自己的事情,并不参与到我们三人当中。 这几日时间过得飞快,某天我正和静静商量何时去夜市玩玩之时,就听房门被敲响。 我打开房门,之间先前带我们办理入学的药院师姐笑盈盈地立在门外。 “楚楚、宁儿和戚晓是吧,”师姐将几个包装好的布袋递给我,“这是你们的校服,明日开学典礼记得穿上。” 我:“谢谢师姐!” 我:“...”等等,所以明天就开学了吗? 我:“所以玄清门门生是要穿校服的吗?” 师姐:“平日里玄清门对门生的服装不做强制规定,但在校内重大场合之时候,是必须穿校服的,比如明日的开学典礼。” 我点头应下,与静静戚晓一同谢过了师姐。 师姐又嘱托了几句,便离去了。 我拆开布袋,这布袋之上应当是被施了些许空间法术,原本极薄的布袋拆开后,只见里边冬装夏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女生专用的发绳。 玄清门的夏日校服是一件以淡青轻薄的长袍,看上去仙气飘飘;而冬日校服则厚重些许,以玄青做底。 长袍中间皆有一串纽结,意为这两件长袍既可单穿,也可当做外套。 两者皆以金边为饰,我细细看去,才发现以金边镶嵌的图案是星星与云纹。 我:“玄清门的校服好漂亮...”这样的校服好像天天穿也可以! 静静:“玄清门的校服真是大手笔...” 我:“静静老师何出此言?” 静静:“这上边的花纹不是花纹,而是能够辟邪驱鬼,明目清心的符文。” 我一愣:“但明目清心符不是这个纹路吧?” 静静:“如若是单纯的明目清心符,我也不至于如此感叹。” “在符修到达阳神之境后,则可画出双面符。” “双面符,则意为一符二咒,乍一看只有摆在明面上的明符,但细细观察之下,则会发觉埋在深处的暗符。” “而这校服之上,明符被玄清门专属的花纹替代,其中的暗符则是清心明目符与几类驱鬼辟邪的符。” 我:“哇...” 提及此处,一旁的戚晓也微微点头道:“据说玄清门校服,是符院的玄阶门生专门抽空绘制而成的。” 玄阶门生的入门门槛恰好是到达阳神之境。 戚晓叹息:“可惜我尚未踏入金丹之境,无法阅读双面符。” 我:“...难怪我刚才什么都没看出来!” 静静笑着补充道:“金丹之后才能读双面符,说实话,我虽已至金丹中阶,读阅校服上的暗符都有些吃力。” 我:“啊?你已经金丹中阶了?” 戚晓:“...你居然不知道...算了,不愧是你。” 静静:“我去年就已经金丹了,今年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修行效率放缓了不少。” 我:“啊这,你,我,这,你这叫放缓?” 戚晓:“卫小姐怎么做到十四岁金丹的?教教我教教我!” 静静思量半晌:“我以为决定晋升快慢的不是体质,而是悟性。” 戚晓:“季...我家长辈也如此说...但我始终领会不了。” 静静:“依照我的经验,领会不了的话就多看剑谱多背符,如此潜移默化,悟性自然也就上去了。” 这几日,静静与戚晓愈发熟悉,也时常交流修行方法。 我一面听静静给戚晓讲课,一面捏了个诀召出一面镜子,试穿了下玄清门的夏季校服。 我:“天呐。” 我:“静静,你快帮我看看...” 静静:“?” 我:“...玄清门校服上头的暗符是不是有美容美颜一类的?” ... 玄清门的时间安排非常人性化,具体体现为开学典礼的开始时间为早上十点。 我与静静戚晓吃了早饭,便跟随观天游地的指引,前往礼堂。 玄清门的礼堂名为聚星堂,面积极大,最多可容纳近万人。 而玄清门的新生数量却并不多,直到典礼近开始,整个大堂中的新生席位中也仅有数十人。 但除却新生之外,席位上却有不少衣着讲究,气度不凡看客。 我还来不及细想这些看客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就见演说台上亮起。 一名穿着玄清门校服的女修站在台上,点亮了台上的扩音符:“各位新生,各位来宾请安静,我们的开学典礼即将开始。” 对于没太了解过玄清门的门生,这场开学典礼可谓是干货满满。 台上的玄阶门生作为学生代表,从玄清门历史一路介绍到学制,甚至还介绍了录取人数。 玄清门诞生于混沌战火之中,由郑尚星与几大修仙界的家族一手合资创办,直至今日已经有了数千个年头。 而学制自然也是先前静静告诉我的那般,自下而上分别是初阶、专修、玄阶,待到修为足够,自然会晋升。 “至于收录比,每一位年至十五的修士都会被我们纳入参考范围,由此,所有使用观天游地的修士,都是我们潜在的生源。” “而在层层筛选之后,今年玄清门总共发出三十六份邀请函。” “顺带一提,收到邀请函的修士,无一人缺席。” “由此,在座诸位新生,皆为修仙界之中英才之中的英才,翘楚之中的翘楚。” “希望在入学之后,诸位能够好好利用玄清门内丰富的资源,寻找自己的方向,为玄清门,乃至整个修仙界创造价值。” “下面由我来介绍,今年负责教授初阶门生的导师。” 演讲台后的灯光亮起,我这才发现演讲台之上,竟还有一排导师位。 六名导师之中,戚晓的那位季前辈赫然在列。 我确认了半晌,转向戚晓,压低声音道:“不是,为什么你那位季前辈会在导师席上?” 戚晓也是大为震撼:“我,你,他,我也不知道啊?为什么啊?” 静静显然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只比了个嘘声的手势,示意我们不要在如此典礼上窃窃私语。 戚晓看向静静,像是想解释什么,却见静静点了点自己的眼睛,示意观天游地上说。 戚晓沉默了半晌,最终却也没在观游上说什么。 而台上,那名玄阶师姐已然开始介绍玄清门初阶的导师。 “玄清门初阶共有六门必修课,丹药,剑术,阵法,符咒,召唤,御灵,每门课程都会有导师专门负责。” “这位是丹院的常驻导师,柳塘月,负责初阶与专修的课程,现已到达大乘之境。” 静静微微睁大眼,在观游上道:“这就是玄清门的师资么?那可是大乘之境...” 这几日内,我与静静戚晓三人已经建了一个聊天群。 我:“确实...” 戚晓看上去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 而台上,玄阶师姐还在继续介绍,丹药,剑术,阵法几门必修的导师,皆已到大乘之境。 然后她走到了戚晓的那名季前辈面前,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先前,这名师姐从来都是波澜不惊,说话也是娓娓道来,全然不见紧张情绪。 而此刻,站在季前辈面前,师姐的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 “这位是负责教授符咒的导师,沉叙仙。” 全场哗然。 原本安静的聚星堂像是炸开了锅,压低声音的讨论此起彼伏。 “沉叙仙?是我想的那个沉叙仙吗?沉叙仙季如叙?” “不会是同名吧?” “仙阶之上,如何能有同名,应当就是本人了。” “沉叙仙还教专修么?如若他在符院常驻,我还习什么丹,直接修符就完事了。” “如若他在玄清门符院常驻,玉符门恐怕就要式微了...” “玉符门?有沉叙仙教课,谁还管那玉符门?” 就在这时,我的观游一亮。 静静的消息中透着几分麻木:“没想到沉叙仙也会教课...” 我:“沉叙仙不止会教课,还会带孩子呢...” 静静:“...?” 静静细品了一下,像是品出了点什么,错愕地望向戚晓。 戚晓:“不是,卫小姐,这,你听我解释...” 静静:“现如今,不论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我都不会觉得诧异了。” 我:“不是,所以沉叙仙到底是?” 静静:“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讲过,突破大乘,位至仙阶的修士,整个修仙界有且只有十一名吗?” 我:“是有点印象...难道?” 静静:“是的,这十一人,才是整个修仙界之中真真正正的至强者,而沉叙仙季如叙正位列其中。” 章节目录 第29章 第 29 章【1w】 我:“...我的天呐。” 我与静静不约而同地看向戚晓。 戚晓却并不答话,她沉默了半晌,只喃喃道:“我已经预料到我日后会过什么日子了...” 面对着台下的窃窃私语,季前辈...季如叙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似乎早已习惯了如此被议论。 他只依照流程象征性地站起来,冲着台下炸开锅的门生微微点头。 玄阶师姐补充道:“大家也都知道,沉叙仙平日事务繁忙,此番来玄清门授课,亦只是兼职,并非常驻。” 即便如此,台下的玄清门初阶门生依然难掩兴奋。 介绍完毕,师姐又给了新生门两刻平复的时间,便接着介绍剩余两名导师。 剩余两名导师也皆到达大乘之境,虽说也是万里挑一的强者,所收到的反向却远不如季如叙那般热烈。 两位导师也浑不在意,只冲着台下的门生和善地点了点头,便坐回了位置之上。 介绍完导师,师姐正准备结束致辞,却见聚星堂的穹顶隐隐亮起,随即破开一片虚空。 虚空之中,一道银色的身影缓缓而出。 虚空在那道身影之后消散,化作点点星光,而在他身后,原本黯淡的聚星堂穹顶一点点亮起,赫然是一片闪烁的星空。 他穿着一身蓝底的长袍,上头以浅银为饰,像是缀着万点星光,衣袂翻飞之间,亦像是银河在缓缓流动。 一时间,全场皆屏住了呼吸。 我不明所以,在观天游地上询问:“静静老师,戚晓,这是?” 静静与戚晓并没有回复我,我侧头看去,才发觉她们与众人一同屏住了呼吸。 我:“...” 那道身影缓步走到演讲台之上,冲着愣住的玄阶师姐笑问道:“我没来晚吧?” 玄阶师姐这才回过神,脸登时涨红了,她只摇了摇头,便往侧挪去,将演讲台的中心让给这人。 我这才看清,那人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银发银眸,眉毛与睫羽也是星子一般的浅银,像是落满了霜雪。 但他的眉梢眼角却是带着一点笑意,这点笑意像是一阵拂过霜雪的春风,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可亲。 “诸位新生,来客,我是现任玄清门名誉长老,郑尚星。” 话音落下,在星光之下的礼堂却没有一人出声。 片刻之后,掌声雷动。 郑尚星眼中的笑意深了些,他微微抬手,示意台下安静,这才继续开口。 他的声音清晰悦耳,语调和缓。 “昨日,我处理完事务,意外发现今天有半日空闲,恰恰与玄清门新生入门的时间相合,便想着来看看。” 他的视线缓缓拂过新生席,露出了些许欣慰之色。 “相信诸位来到玄清门后,有新奇,有兴奋,想要追求一切,尝试一切。” “当年我在这个年纪之时,也是如你们一般。” “只是当年世道混乱,战火纷飞,于是我与各位铸造玄清门的先辈们,也只好舍弃自己的幻想与梦想,担起责任。” “有了无数前人的探索,牺牲,才有现如今这篇稳固的大陆,才有现如今这个玄清门。” “我希望诸位能够全力以赴地探寻自己的道路,追逐自己的梦想,玄清门很乐意为你们提供这个平台。” “玄清门今日的荣光,是由你们的前辈,师长,师姐,凭借着天资与努力一点点铸成。” “但玄清门将来的荣光,则是由你们铸成。” 与此同时,礼堂之中,金银相间的飘带落下,像是缀着漫天璀璨的星光。 郑尚星张开双臂,眉目含笑:“欢迎来到玄清门。” 掌声雷动,刚入门的新生皆涨红了脸,面露期待与喜悦,眼里映着闪动着的光点。 郑尚星对着台下微微一鞠躬,随即虚空在他的身后铺开。 他踏上虚无的台阶,笑着对台下挥了挥手,便在掌声中踏入虚空之中,缓缓而去。 他的身后,是久久不绝的掌声。 直到此刻,戚晓才在观天游地上回复了我的消息。 戚晓:“这就是郑仙督。” 静静:“不愧是星衡仙...” 我:“确实啊!确实。” 直到郑尚星离去,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方才在台上闪耀夺目,光芒万丈的人,好像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 此时此刻,我却不太能确信他是穿越者了。 ...毕竟,为什么同是穿越者,差别却这么大啊! 我后知后觉地升起了些紧迫感。 十二点过,台上的师姐结束了开学典礼,我与静静戚晓一同走出聚星堂,踏上御剑前往食堂。 路途上,戚晓不由得感慨:“不愧是郑仙督...他说出的话总是如此令人信服。” 戚晓:“即便是我已经来了玄清门数回,已经没了新鲜与期待,听郑仙督如此说,心中还是对日后的生活生出了些许期待。” 静静点头。 我却是一愣:“但他说的不就是些许套话吗?不至于如此吧。” 她二人不由得转头看向我。 我思量了半晌,如实道:“他的出场的确惊艳,气度也着实不凡...” 我:“...但所念的词,先前师姐不是也讲过类似的吗?” 她二人看向我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不可置信。 过了半晌,戚晓才道:“楚楚,你的心大,已经到如此程度了吗?” 戚晓:“拜托!那可是郑仙督诶!他说的话和别人能一样吗!” 静静却在一旁沉思道:“如此说来,星衡仙身上或许带有些许令人信服的诀或符咒。” 静静:“但效果如此之好,影响面积如此之广,且绝大多数人都会信服的符咒,真的存在吗?” 戚晓顺着静静的思路思量半晌,摇头道:“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我:“效果好,影响面积广的动摇人心的符咒,这不就是...”这不就是主角光环? 静静:“是什么?” 我改口道:“难道不存在此类蛊惑人心,令人信服符咒吗?” 静静:“蛊惑人心的符咒当然存在,但大多影响范围极窄,且时效也不长。” 静静:“更何况,这类咒术的影响之下,被施咒的人大多神志不清,记忆不全,又如何会如此清醒?”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听戚晓笑着点了点我:“更何况,此处不是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吗?咒术可不会有这般漏网之鱼。” 我:“嗯?” 戚晓:“如若是咒术,早已步至金丹的卫小姐都未能逃脱,楚楚你才至虚丹中阶,又如何能成为那条漏网之鱼?” 我陷入沉思,却又听戚晓道:“先前我只知楚楚心大,万万没想到...” 我:“没想到?” 戚晓:“没想到楚楚竟是如此不卑不亢不为权贵折腰!啊!慕容楚楚,你的灵魂!你的灵魂好耀眼!” 一旁的静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 我:“差不多得了!” 说话间,食堂已然近在眼前。 现如今,我的御剑飞天已然十分熟练。 待到我动作行云流水般落地,收剑入鞘,正准备朝静静老师嘚瑟之时,就听静静道:“哥,你也来吃饭?” 我朝着静静的视线望去,正是卫朝。 卫朝也已换上了玄清门校服,淡青长袍衬得他愈发高挑,我目光往下,他果然换了一把全新的佩剑。 他应当也刚到食堂,正与另几名新生闲聊,听见了静静的声音,便冲着我们微微点头。 现如今,玄清门尚未正式开学,偌大的食堂之中人数并不多。 我与静静戚知随意打了点菜,找了个离橱窗近的位置便坐了下来。 而刚一落座,就见一人紧贴着我三人的位置站定。 我抬眼一看,正是戚知。 她端着食盘,居高临下地看向戚晓:“没想到季叔叔来玄清门任教了。” 她放下食盘,将手撑在戚晓的两侧,语带威胁。 “从今往后,我要你处处比不过我,让季叔叔彻底知道你有多么不值得令他耗尽时间与心血。” 我看着这一切人都懵了,心说哪有人在食堂这样的。 而在一边的静静显然不知道戚家姐妹这些破事,眼带询问地看向我。 我在观游上大致解释了一番,刚把消息发出去,就听戚晓低声道:“你凭什么说我不如你?” 戚知一愣,大约是没想到戚晓这个十年如一日的软柿子竟学会了反抗,过了片刻才道:“姐姐,你应当是只考过了御剑师一级吧?” “现如今玄清门,没有两三个正经证件也敢出来见人?”戚知语带嘲讽,“姐姐,我真替你丢人。” 戚晓涨红了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我见她这幅模样就知她有一次被戚知带到了沟里,正想说点什么,就听静静淡淡开口。 “戚知小姐所言极是。” 戚晓一愣,回过头看向静静,不知她为何突然背刺。 而戚知也是一愣,她侧过头,这才上下打量了片刻静静:“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静静:“我只是一介资质平庸之人,觉得戚知小姐之言有理,便出声赞同罢了。” 戚晓:“卫小姐你...” 静静:“的确,玄清门内,高手如云,没几本证件的确是登不了台面。” 静静:“只是不知道,戚知小姐有多少正经证件呢?” 戚知一愣,这才品出静静语中之意。 戚知依旧带着那一抹挑衅的笑容,只一抬手,三本的证件便隐隐浮现在了她的手中。 我定睛一看,分别是炼药师一级,丹药师一级,以及先前我与戚晓考过的御剑师一级。 她将那几本证件掷在了静静与戚晓的面前:“不多,就三本而已。” 静静看着那三本证件,并不多言,只将左手放在桌上,掌心朝上。 一本本证件在她手中浮现。 御剑师一级,丹药师一级,符咒师一级,阵法师一级,御剑师二级,丹药师二级... 别说是戚知,我与戚晓都看傻了。 静静只一挥手,六本证件便挥之即去,化作点点金光。 静静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她缓缓开口:“戚小姐说得对,可只对了一半,两三本证件未免太少了些。” “依我看,玄清门之中,没五六本证件,如何登得了台面?” 章节目录 第30章 第 30 章 戚知一时间脸涨得通红:“你到底是什么人?” 静静微笑:“只是一介资质平庸之人而已。” 戚知:“...” 这一回,戚知甚至连狠话都没放,端着食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我与戚晓的精神状态也也好不到哪里去,过了好半晌,我才哆哆嗦嗦地开口:“静静老师,你今年几岁...?” 静静:“十六,怎么了?” 我:“啊,啊这,你这,怎么做到的啊!”哪怕一年考两本也得从十三岁开始考吧! 静静:“御剑与丹药我是一一级一块考的,剩余两门课看着有便想着去试试,没想到过了。” 我:“啊,啊这。” 戚晓失魂落魄:“季前辈说得没错,天才与普通人之间有一道深不可见的鸿沟...” 静静安慰道:“这些左右都是身外之物,学到的东西才是自己的,你别理她。” 我:“说起来,静静老师为何今日忽然...”先前的静静不是这种爱出头的人吧? 静静:“只是看不得仗势欺人罢了,先前我哥修为尽失之时,卫氏族内也是如此。” 静静似乎想起了什么,问道:“说起来,戚小姐,你妹妹口中的季叔叔难道是沉叙仙?” 戚晓叹息点头。 静静:“所以你与沉叙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沉叙仙的确归属于戚家,但为何会将你带大?” 戚晓犹豫了片刻,解释道:“我是戚氏主脉独女。” 静静一愣,错愕道:“戚家如此之大,主脉怎会只有单单独女?” 戚晓模糊道:“一言难尽,且我爹娘常年事务繁忙,便令季前辈来照看我。” “十五年前,正是季前辈风头最盛之时,又如何能心甘情愿地舍弃自己大把的时间,来照看一介婴儿?” “最开始自是不愿的,但架不住我爹一而再再而三的恳求,毕竟戚家虽大,但实力如此强横,为人又可靠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戚晓苦笑:“待到我年岁稍长,从别人的言语中,就能就知道这份‘差事’对季前辈来说,何尝不是明珠蒙尘。” 我沉思了片刻:“但为何季前辈来玄清门任职,想必也是放不下你吧。” 戚晓:“是啊,我如此履历、修为,的确很难让人放得下心。” 我:“但如若你一无是处招人厌,待到你步入玄清门,季前辈应当也只会毫不犹豫地抽身而去,只当没带过这个孩子吧?” 戚晓一愣:“我还从未这般想过。” 戚晓:“但我天资的确不佳,让季前辈如此挂念,我也内疚。” 静静却道:“戚小姐,虽说如此说来有些越俎代庖之嫌,但如若你不介意,从开学起我来辅导、督促你学习如何?” 戚晓:“诶?” 静静:“沉叙仙的确是已至巅峰的天才,但他的修行方法不一定适用于你。” “你应当也知道,我先前为楚楚补习功课。除却楚楚之外,我还带过不少修士。” “在这个过程之中,我最大的领悟便是,适宜每个人的修行方法是不同的,如若找到适宜的方法,只会事半功倍,反之亦然。” “沉叙仙的修为虽高,方法虽好,却也不一定适合你。” “从今往后,我们一同找寻适宜你的学习方法如何?” 戚晓一时怔住,片刻之后脸涨红了,流露出些许羞赧且感激的神色。 戚晓:“这会不会太麻烦卫小姐了?” 静静:“倒也不会,一个人修行也是无趣,带人共同进步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静静:“更何况,我还要带楚楚呢。” 我:“嗯?” 静静笑道:“楚楚这幅懒散样子,如若我不去管,说不定毕业之时都没有三本正经证件。” 我:“?” 我刚想出言反驳,但仔细一想却也觉得不无道理,最后只嘴硬道:“静静老师,你怎能如此说我!” 戚晓也笑了起来:“我怀疑楚楚身上有符,令人见了她总想督促她学习,就连我与季前辈也未曾幸免。” 我:“??” 静静:“季前辈?” 戚晓与静静大致讲了一遍季前辈查寝之事:“...最后季前辈忍无可忍,给了楚楚一本符册,然后道‘每日三页’。” 静静忍俊不禁,好奇道:“那是怎么样的符册?” 我从观游将那本符册传至群聊中,静静看了半晌,沉默了下来。 静静:“戚小姐,要不还是让沉叙仙督促你学习吧,左右他也在玄清门。” 戚晓:“??” 静静:“这本符册编写得极好,我自认各类符册书籍也看得不少,却从未有如此精简且实用的入门符册。” 戚晓一愣:“我符册入门就是用的这本...” 静静笑了笑:“如若我没猜错,这符册应当是沉叙仙亲手编纂。” “戚小姐,虽说你方才如此说,但沉叙仙对你的教导真的非常上心。” “比如你看这处,大多教材会将花卉符与草木符放在一处。如此分类是大统,从逻辑上来看也没问题。” 章节目录 第31章 第 31 章【2023/2w】 季如叙:“既在座诸位都已踏入玄清门,基础内容我便不多做讲述了。” 台下的新生将课本从观游之中具象化而出,手里捏着幻化而出的笔,正准备从头开始写笔记,就听季前辈继续道:“翻到212页。” 台下发出一阵疑惑之声。 季前辈:“前边的课业不是基础中的基础么,还要我教?缺了进度就自己回去看。” 我看着212页起,逐渐变态的符咒,不由得一时间与其余三十余名新生一同沉默了下来。 季前辈的目光在教室之中巡视一圈,点名道:“戚晓,你来答一下,驱邪符的内因与驱动力为何?” 戚晓一脸地了然,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支支吾吾半晌:“内因为压制,驱动力为负面...?” 季前辈:“...” 季前辈皱了皱眉,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听静静道:“内因为祝福、祝愿,驱动力为正向。” 我:“...”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对于静静的插嘴,季如叙并无不满,反而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随即眸色转冷,看向戚晓:“你看看人家,多跟人家学学吧。” 这句话虽说是谴责,却透出了一点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亲昵来。 一时间教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戚晓,眼神中好奇与探寻皆有。 戚晓人都麻了,季前辈却浑然不觉,又训了两句戚晓之后便开始正式上课。 ...这一课,就讲完了整本教材。 初阶门生懵了,来蹭课的专修和玄阶门生也懵了。 季如叙踏破虚空离去后,我隐约听见学生的窃窃私语。 “师兄,你是专修门生吗?” “对。” “师兄是什么院的?今天也是来听沉叙仙的课吗?” “我是符院专修门生,沉叙仙毕竟是第一符修,便想着来看看。” “啊,符院!据说符院近来愈发难进了...” “过奖,过奖。” “抱歉啊师兄,我有点问题,希望师兄不要笑话我...沉叙仙到底讲了什么啊?为什么我听不懂?和我先前学的符完全不一样啊?” “...实不相瞒,师兄有好些地方也没听懂。” “...” “打扰了,谢谢师兄。” “要不问问玄阶师姐,江疏师姐,你去年升玄阶了是吧,要不来讲讲?” “我也就升阶稍快些才到了玄阶,理论之类的不是强项,沉叙仙的课我也就听懂了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不愧是玄阶门生!” 我:“...” 我:“静静老师,你听懂了吗?” 静静听了我的声音才抬起头:“你说什么?我刚刚写笔记。” 我:“...你不会听懂了吧?” 静静:“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吗?很难理解吗?” 静静说话并没有压低声音,于是离我们距离较近的一圈门生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过了半晌,一名门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静静:“请问您是玄阶师姐吗?” 静静:“?不是,我是初阶新生。” 门生:“好巧,我也是...请问能让我看看您的笔记吗?” 静静正准备道好,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静静:“这毕竟也是我的心血。” 门生:“...” 门生:“三百宝钞如何?” 静静:“...” 门生:“...五百。” 静静:“加个观游吧,我晚些整理好之后传你。” 静静正准备离去,却又被另一名门生叫住,递上了五百宝钞:“同学你好,我也很需要这个。” 静静:“...” 静静:“我晚些给你们拉个群吧。” 看着这一圈门生争先恐后地给静静打钱,我坐在一旁大为震撼,左想右想总感觉有些不合适。 待到人群散去,准备赶往下一节阵法课之时,我打开观游,给静静转了五百块。 我:“静静老师要不收...” 我:“啊,为什么退回了?” 静静:“对你免费。” 我:“...” 要是静静有主角光环,那必然是霸总光环。 ... 玄清门虽说课时少,但课程内容相对紧凑。 ...更别说还有季如叙这种往死里教的。 我细数了下,单单一月,这位配置最高的老师就教了数千页的符,直惹得除静静之外的所有学生们叫苦不迭。 静静不愧是原书之中,设定为天才中的天才的女主角。 在第二节符咒课结束后,我真诚发问:“静静老师,你真的不会觉得季如叙的课时进度稍微有点快,讲得有点不清晰,很多重点一笔带过吗?” 静静:“什么?沉叙仙讲课节奏恰当,知识点融会贯通,堪称难得一遇的名师,你为何会如此认为?” 我看了看在一旁抓头发的戚晓,又看了看大把大把学麻了的新生,最终把视线挪到面色依旧沉静的卫朝身上。 我蹭过去:“卫朝,卫朝。” 卫朝:“怎么了?” 我:“你难道也听得懂沉叙仙讲课...?” 卫朝:“我对符咒并无兴趣。” 我:“...好的,好的,明白了,谢谢你。” 如果静静是全能发展的高考生,卫朝就是偏科偏到极致的竞赛生。 如原文人设一样,卫朝的心中只有剑道,在剑术剑法课上艳压全班,一骑绝尘,剑院导师见了他就两眼放光。 ...但其他科目,对于卫朝来说,只不过是换个地方研究剑谱罢了。 等我回到座位,静静一面将一大摞宝钞收进空间玉佩,一面对着一名门生道:“下回我只接受观游转账。” 我:“...” 甚至于在第二节符咒课结束的那一晚,戚知就敲响了126的房门。 我刚一打开门,见是戚知,正准备假装无事地关上房门,她便伸手抵住了房门。 我:“...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就叫宿管了!” 戚知:“我这次真的有正经事!” 我半信半疑地让开了身子,就见戚知快步迈到正在整理笔记的静静身边,将一大摞宝钞放在了她的手边。 戚知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低声道:“...笔记。” 静静瞥了戚知一会,才道:“我拒绝。” 静静的笔记只会发到观游之上,而观游之上设有禁制,笔记文件一旦给第三人传阅,便会自动销毁。 如若篇幅较短,还能誊抄,但季如叙的课程内容极多,静静的批注又十分详尽,只是誊抄一节课的笔记内容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 戚知咬了咬牙:“不够是吧?我加价。” 静静:“除非你给戚晓道歉。” 原本正在吃宵夜,见戚知来了便躲在角落的戚晓:“啊?” 戚知的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走到戚晓面前:“对不起。” 戚晓:“...” 我:“戚知小姐太小声了,根本听不清啊。” 戚知:“...” 戚知切齿半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了。 而在第三节符咒课结束的那一晚,戚知再度敲响了126的房门,然后径直走到了在吃宵夜的戚晓面前。 正在吃炒面的戚晓人都傻了。 戚知:“对不起!” 声音之大,连正在学习的静静都忍不住侧目。 静静与戚晓交换了片刻眼神,对着戚知道:“一万五,观游支付。” 戚知:“为何?” 静静:“你的笔记,五千一节。” 戚知:“...” 待到戚知付款离去,我打开观游,不住问道:“对了,我们这一届有多少人来着?” 戚晓:“三十六?” 我:“静静老师的笔记群已经三十五人了,还有一人是谁?” 静静翻开群聊,回忆了一阵:“哦,我忘把我哥拉进来了。” 我们这一届玄清门新生本是没有班级群的,但进静静笔记群的人多了,便有了班级群。 ... 且在每节课开始之前,季前辈都会选几名幸运门生回答问题。 ...而大多数时候,戚晓就是那名幸运门生。 每一次抽问,戚晓都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偶尔才能答对一回。 在某节符咒课之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戚晓,季前辈是不是和你有仇?明知你答不上来,为何还一次次抽问?” 戚晓:“...其实这几本教材,我大约是学过的。” 我:“啊?那你为何还?” 戚晓:“...楚楚,你想想,如若单季前辈给你讲课,没有宁儿老师的笔记,你听得懂吗?” 我:“...” 我:“戚晓,我理解你。” 时至周末,周六晚,我原本与静静戚晓相约一同前往夜市,傍晚时分,季前辈却敲响了126的房门。 季前辈:“戚晓,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收拾。” 午觉未起,还窝在床上的我惨叫道:“季前辈,但这是女生宿舍啊!” 季前辈:“...” 季前辈:“所以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收拾。” 不过三分钟,戚晓便打开了房门,季如叙并未进屋,只站在门口。 看着瑟瑟发抖的戚晓:“戚晓,跟我走一趟吧,家主与夫人想见见你。” 不等戚晓说点什么,季如叙话语之中隐隐带上了些怒意。 “在这一路上,你最好好好地和我解释一下,为何你的脑子像个筛子一般,把我教你的符咒忘了个干净。” 章节目录 第32章 第 32 章 就在这时, 静静一个闪身,也到了门口:“沉叙仙您好。” 季如叙原本皱着眉, 见是静静, 眉头便展开了些。 ...顺带一提,课前戚晓答不上来的回答,静静全都完美作答。 静静:“我有几个问题,能否请沉叙仙解答一二?” 季如叙面露些许不耐:“拿来。” 我心说, 季如叙对静静此类学神都如此不耐烦, 更别说背不住符的戚晓... 静静将自己的笔记递上:“上头标红的便是我的问题。” 季如叙:“你怎会有第七册?” 符咒课目前的进度是第三课。 戚晓惨叫:“你已经看到第七册了?” 静静:“是我求戚晓发我的, 戚晓被我缠得是在没法子, 只好发我。” 季如叙:“无妨。” 季如叙一一解答了静静的问题。 ...但说实话, 问题和解答我都听不太懂。 我转过头与戚晓面面相觑, 然后安心地发觉她原来也听不懂。 解答完静静的问题, 季如叙的面色也和煦了不少, 他沉吟片刻,将一个信封与静静的笔记本一道递到了静静的手中。 季如叙:“玄清门内, 戚晓就拜托你了。” 静静看着信封一愣:“晋升助力符?” 季如叙:“虽说你天资不错, 但元婴毕竟比起金丹更难突破些。” 静静没有推脱, 只是对着季如叙行了一礼:“多谢沉叙仙。” 季如叙稍显和煦的面容在目光转向戚晓与我的时候又变得寒冷如冰:“戚晓, 你过来,还有慕容楚楚,你符背了吗?” 我:“在背了在背了,每天背了岂止三页...” 季如叙:“第三册。” 我:“啊?” 季如叙:“下回课前问题抽你回答, 范围是第三册之内。” 我:“季前辈,别抽我啊!抽戚晓啊!” 戚晓露出了被背刺的震撼之色:“?” 我:“不对,抽静静啊!” 季如叙并不多做纠缠,虚空在他的脚下铺开。 片刻之后, 他才想起自己还带了个尚未开启虚空之境的戚晓。 季如叙啧了一声,虚空退去,他抬手召出那柄厚重的深黑长剑,拎着戚晓走到了宿舍窗台边便一跃而下。 我:“...”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戚晓先前轻车熟路地翻窗而出了。 看着戚晓被抓走,我沉默了片刻,回到自己的书桌前翻开了符咒教材第三册。 我刚看了没几页就开始走神,一侧头就看见静静站在我旁边,像是在犹豫什么。 我立刻来了兴致:“静静静静,你想说什么吗?” 静静:“你不是在背符么?我如何能打扰你。” 我:“...” 我立刻将教材倒扣在桌面上:“求你了,打扰我吧。” 静静:“...” 静静:“想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吗?” 我:“想想想!” 静静:“待你看完三分之一我再与你说吧。” 我:“...” 晚上十一点,已经调整好生物钟,作息十分阳间门的静静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而我也刚好囫囵吞枣地看完了第三册前三分之一。 我凑到了已经换好睡衣,在给自己的笔记整理上书签的静静旁:“静静老师,所以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静静:“现在是睡觉时间门。” 我:“静静老师,要是你现在不和我讲,我的好奇心会折磨得我整晚睡不着觉,你忍心吗呜呜...” 静静:“...好吧。” 静静犹豫了下,轻声问道:“好吧...为什么先前你与我哥都说我不是人?” 我:“...” 我:“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要不我明天与你细讲?” 静静:“慕容小姐,要是你现在不和我讲,我会被好奇心折磨得整夜睡不着觉,你忍心么?” 我:“...” 我:“事情是这样的,其实你是一本小说里的女主角。” 静静:“...” 静静:“?” 我:“我手里有设定表和原文,所以知道你有龙神血脉并不是凡人...好了我讲完了,晚安静静老师。” 静静一把把我摁住,我正以为她按捺不住好奇,要问我后续之时,她却认真地凝视着我道:“楚楚,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我:“...?” 静静看着一脸“?”的我,不可置信道:“虽说沉叙仙课业繁多,但不至于到如此程度吧...” 我:“...” 我转身就走,一面走一面听静静在我身后道:“玄清门内,配备了对于学生的精神与心理相关的辅导,明日要不要我...” 章节目录 第33章 第 33 章 “所以,我与卫朝签订契约,只是我想借着这个机会,来一场稳赚不赔的买卖。” “我承认,在我得知书中世界与这个世界不甚相同的时候,真的有后悔过...” “...虽说我赢了赌约,能赢一半江山,但如若输了赌约,可是会血亏一份家产的啊!” “你笑什么啊!” 静静:“没事,你继续。” 我:“所以我一开始帮助卫朝,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我是好心的大小姐。” “我知晓我此番投机行为算不得光明正义,但你毕竟是我的朋友,且还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说真的,在我刚来此处,对修仙一窍不通之时,你让我少走了很多弯路,带我融入这个世界,我真的很感谢你。” “我知道我与你说了这些事之后,你对我或许会有改观,会认为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好心。” “但我不想瞒着你。” 静静却道:“那之后指导卫朝修复金丹呢?” 我:“即便是我不告知他,一年之后他也会恢复修为。” 静静:“之后的官司呢?为何你要带戚晓去把卫朝救出来?只放着不管就是。” 我:“顺手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静静:“那之后的庭审,你又为何为卫朝说话?” 我:“来都来了,不如好人做到底。” 静静:“?” 静静:“不愧是你,楚楚。” 我:“?” 静静:“不知为何,你如此解释一通,我反而觉得你比先前更好心了。” 我:“...” 静静:“楚楚,你的灵魂在...” 我:“...打住。” 静静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她一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这个点,我哥哥御剑师二级应当也考完了,你等等,我和他通个语音。” 我:“但为什么?” 我:“不是,你和卫朝打电话为什么把我拉进群聊啊?” 静静并不答话,听语音连通,对着观游那头道:“哥,考完了?” 卫朝微微喘息:“刚结束,过了。” 静静:“恭喜,对了哥,楚楚有没有和你说,我们两个在那小说原文之中是一对?” 卫朝沉默了片刻:“她也与你说了?” 静静:“嗯,对此你的看法是?” 卫朝轻笑一声:“荒唐。” 静静转向我:“听到了吧,对此我的观点和我哥一样。” 我:“...” 卫朝:“...” 卫朝:“群语音?” 静静:“既然都知晓了,那便敞开天窗说亮话。” 我:“...卫宁儿,我劝你不要乱点鸳鸯谱。” 卫朝也道:“宁儿,你别添乱。” 静静:“我不过是想讲清楚,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静静:“左右话也说明白了,楚楚,现在知道了吧?” 我:“...” 我:“好的,好的,知道了,让刚刚考过御剑师二级的卫朝休息一...” 我:“...等等,卫朝,你考过御剑师二级了?” 卫朝:“嗯,下周准备试试三级。” 我:“...” 我:“好的,恭喜,那就不多打扰你了。” 我关掉了观天游地,对着静静道:“静静老师,要不陪我去剑院练练?” 静静沉吟道:“看来以后得多以此刺激你。” 我:“...” 我:“对我好一点吧。” 静静又询问了片刻我原文相关的问题,在得知我现在手中只有试阅部分,全文得步至金丹才能开启之时,不由得微微蹙眉。 静静:“你要不试试将那本原文发给我?我已至金丹,说不定能打开。” 我一愣,随即点头应好,尝试将那本书目拖到观游里,与静静的聊天框之中。 我:“收到了吗?” 静静:“收到了,等等,你上边的红锁显示的是什么?” 我:“达到【金丹】可解锁全文?” 静静:“我的红锁与你不一样,上头显示的是【非法用户】。” 静静:“让我试试。” 我一时间意识到了:“别...” 但为时已晚,熟悉的眩晕感却再度袭来。 在眩晕的最后一刻,我不由得想,等我到了金丹之境,做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狠狠地把这篇小说原文阅读一遍。 ... 待到我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之时。 我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已经被人从地板挪到了床上,而静静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沉思,听见我这边的响动便看了过来。 静静:“你实话与我说,这不会是一场恶作剧吧。” 刚刚醒来的我:“...” 我:“啊对对对,都是骗你的。” 章节目录 第34章 第 34 章 铺天盖地的白就像是海啸,仅第一轮冲刷,我就已经有些意识恍惚。 我强行将自己的意识定在原地,看向前方,就悚然发觉刚刚那一轮白光的冲刷,只是一点开胃小菜。 我惨叫道:“季前辈!救命!我吸收不了!” 下一刻,我只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暴涨,视线不断上升,原本如同海啸一般的白光变得如同浅浅的海浪。 季前辈:“现在,吸收白光。” 我将意识踏入白光之中,只觉得一阵眩晕,但比起先前被白光冲刷的痛苦,这点眩晕只能说是一点毛毛雨。 白光逐渐变得稀薄,如同在黑夜之中淡淡的白雾。 在这白雾尚未散去之时,一处景色缓缓在我面前浮现。 我知晓这是突破之时带来的幻境,心中了然,此次的突破,大约是成功了。 ...感谢季前辈捞我,感谢慕容楚楚1.0留下的好底子,不然以我这般菜的修为,大约只有突破失败的份。 我又凝神去看那幻境。这一回的幻境与上一回,慕容楚楚1.0出现的幻境全然不同。 这像是一处祭祀场,在一片黑色之中,从左至右,五块石碑列成一排,上边的字迹模糊不清。 而最右的那一块石碑之上,一点光芒缓缓浮现。 对于这幅场景,我毫无头绪,只觉得摸不着头脑。 不待我探寻一二,季前辈的声音就唤回了我的神志:“别走神,快点收尾。”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白雾已经散去了大半。 而随着季前辈的那一声提醒,面前的环境也散得干干净净。 几个宋体小字在我的面前浮现。 【《剑破云天》全文已解锁】 【虚空之境已解锁】 近乎是同时,我的耳边隐约传来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我睁开眼,发觉大半同班女同学都围在我的身边。 我:“...”预料之中的社会性死亡呢。 现如今季前辈已带初阶门生一月有余,学生们也放肆了不少。 “沉叙仙怎么来此处了?” “来帮楚楚突破。” “但这里是女生宿舍诶...” “但那可是沉叙仙诶!” “但这里可是女生宿舍诶!” “等等,沉叙仙为什么要帮楚楚??楚楚,难道你与沉叙仙...” 我刚刚突破,还没缓过来,只能:“?” 另一名女生也解释道:“当然不是,你知道戚晓是沉叙仙带大的吧?” 躲在宿舍角落不敢出门的戚晓:“...” 我:“...”太好了,有人陪我社死了。 “沉叙仙那般高标准严要求的人,怎会允许戚晓的室友尚未突破金丹?” 我:“...”这位同学,你好懂他。 “楚楚,我出八千,让我做一天戚晓的室友。” “我出九千!” “一万!” “不要卷起来啊!我出五百...” “五百!五百你也拿得出手!” 我:“...” 季前辈并未多言,只对着我嫌弃道:“突破得磨磨蹭蹭,戚晓都比你利落些。” 我朝向戚晓:“不用谢。” 见我毫无廉耻之心,季前辈啧了一声,就听一旁一名学生非常勇地开口道:“沉叙仙您区别对待!凭什么帮楚楚突破不帮我们突破!” 我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名少女,她扎着双马尾,发间隐隐有淡色的流苏。 我认得她,我的同班同学,名叫裴知雪。 季前辈皱了皱眉,他掌心向上,一沓符纸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拿去。” 见季前辈将符递到面前,裴知雪反而愣住了:“沉叙仙?” 季前辈的面庞上是明显的不耐烦:“你们班虚丹太多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欢呼着接过符纸,雀跃道:“多谢沉叙仙!” 季前辈并不多言,微微颔首之后便踏破虚空离去了。 沉叙仙一走,先前只敢窃窃私语的女孩子们便团团围了过来,叽叽喳喳了起来。 裴知雪对着我进行了谴责:“好哇楚楚!背着我们让沉叙仙给你开小灶!” 我:“我不是我没...” 我沉吟片刻之后,认真地凝视着裴知雪:“...在宿舍楼道里突破金丹然后被全班女同学围观,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裴知雪:“...但那可是沉叙仙亲自帮你突破...!” 我:“从今往后,我忆往昔,每每回忆起自己是如何突破金丹之境的之时,都会想到今天...” 裴知雪:“...” 我:“你再想想,如若我在沉叙仙的帮助下,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没有突破...” 裴知雪:“好像真的有点惨。” 不等她彻底陷入云社死的想象,就被另一名同学拉住了:“知雪,晋升助力符。” “天呐那么厚一摞...” “知雪知雪,快看看有多少张!” 知雪与我一同坐在了楼道的地板上,知雪一张张点过去,最后震撼道:“二十八张...完全够用了!” 知雪:“楚楚,你干得好啊!” 面对着诸多同班同学感激的眼神,我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要谢就谢戚晓吧,我们都是沾了她的光。” 知雪:“你说得对——戚晓,你干得好啊!快多让沉叙仙来几回!” 现在压力来到了戚晓这边,在旁围观的戚晓怎么都想不到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脸涨得通红:“客气了,有帮助就好。” 知雪将手中的符纸分发给在场的尚未突破金丹之境的学生,而戚晓将坐在楼道地板上的我拉起来。 我只感觉脚步有些虚,道了声别便回到了宿舍之中,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又聊天嬉闹了一阵,便陆续散去了。 其余人陆续散去,知雪敲了敲宿舍打开的房门,对着静静道:“虽说今日班中大半女生都拿到了符,男生却都未拿到。” “我总不能将这符私吞了,不如在班级群中发个通知?” 静静点头:“你发就是。” 与此同时,我的观天游地传来了消息提示,我打开班级群。 [玉符门]裴知雪:沉叙仙方才带了些虚丹至金丹的晋升助力符,需要的同学请报备,可以现在来女生宿舍门口拿。 [玉符门]裴知雪:或者下周一剑修课上直接找我拿。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天高任我飞:什么??? 不破虚丹誓不立:??? 我不想修行了:这就是玄清门的待遇吗,震撼我。 取什么名字好呢:那符是沉叙仙亲手画的吗? [玉符门]裴知雪:我也不知晓,但应当是的。 夏听竹:知雪,你是怎么拿到这些符的? [玉符门]裴知雪:沉叙仙在女生宿舍楼道里帮楚楚突破,被我们瞧见之后顺手给的。 天高任我飞:? 我不想修行了:?? 不破虚丹誓不立:??? 看着这一连串乱七八糟的id,我不由得感慨,不愧是玄清门,大半修士都是单凭自己连接上了观天游地... ...然后取了奇奇怪怪的网名。 ...想必大家,都很想改名吧。 夏听竹:真的假的,这,但为什么会帮楚楚突破? 夏听竹:@十步杀一人,楚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那句@十步杀一人之后,观游给我的“您在群聊中被提及”的提示,一时间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即便我已经穿过来好几个月,在看见自己被称作“十步杀一人”之时,我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小小地尴尬一下。 十步杀一人:今日季前辈送戚晓回宿舍之时,顺路帮我突破了一下。 天高任我飞:好羡慕。 我不想修行了:好羡慕。 不破虚丹誓不立:谁不想沉叙仙亲手帮忙突破... 十步杀一人:你们清醒一点,在宿舍楼道里,在班里同学的围观注视下,还有可能突破不了,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夏听竹:... 不破虚丹誓不立:也不是不可以。 天高任我飞:如果是沉叙仙,我可以。 十步杀一人:... 知雪到了宿舍楼下,将符带去。 而班级群里又闹腾了一阵,在大多数人都报备了之后才逐渐消停下来。 我正准备关掉观天游地,却一时间发现了一点不太对劲的地方。 ...裴知雪的观游名字是什么来着? 我再度打开观天游地,细细看去,裴知雪三字前,明晃晃地写着“玉符门”三字。 在我刚来这个世界不久之时,静静就给我科普过,在修仙界之中有三大门派,玄清门,玉符门,皓空门。 而这位玄清门同窗的id...玉符门...玉符门??是我看错了??? 就在这时,宿舍房门被敲响,我打开房门,只见裴知雪站在门口,笑道:“符已发了大半,我算了算,最后应当还能剩下五六张。”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这人比较丢三落四,这符又金贵,所以我在想将这符放哪里。” 我沉吟片刻:“不如我们将这符卖了,充班费吧。” 裴知雪:“诶?” 静静:“什么?” 我这才想起我们身处玄幻世界,将三次元那一套搬来实在是有些突兀。 但话已出口,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如若我们班有集体活动,岂不是需要一些开销,到时候直接花班费就行...” “比如买资料,集体旅游什么的...” 裴知雪:“班费这个词我先前倒是闻所未闻...不过这个点子不错,下周一剑修课上我去问问。” 静静若有所思,在观游给我发消息:“楚楚,你们那边的人,原来会这样吗?” 我:“...静静老师,看破不说破。” 章节目录 第35章 第 35 章 又寒暄了一阵,我这才想起裴知雪以玉符门为前缀的id,不由得问道:“对了知雪,你的名字...” 裴知雪:“你是说观游?” 我:“这是可以问的吗?” 裴知雪:“...可以,左右我也被问过好多次了。” 裴知雪:“说来也是家丑,我全家都...不太靠谱。” “我爹娘不知从哪里听来,如若一名修士在收到门派邀请函之后,再连接观天游地,便能以其门派名为观游名字前缀。” “而我打小修行天赋就不错,他们便认为我必定能被名号响当当的门派收入门下,于是便一直不许我连通观游。” “...直至前年,我才连通观游,而在那个时候,我收到了玉符门的邀请函。” 我:“...你们就不能等等吗?” 裴知雪苦笑着一摊手:“我本就不是什么名门望族的女儿,当年收到玉符门的邀请函便已经觉得是祖坟冒青烟,玄清门更是不敢肖想。” “且我向往观天游地之中的奇幻世界已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注册了观游账号。” “...在我注册观游的两个月后,玄清门的邀请函便送至了我爹娘的手中。” 我:“...这可真是,甜蜜的痛苦啊。” 裴知雪:“我爹娘当年甚至都不敢告诉我,我收到了那封玄清门的邀请函。” “因为我当时已经开始收拾前往玉符门的行李了,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但他们最后还是告诉我了,在我准备动身前往玉符门的前一天。” 裴知雪的表情多了几分沧桑:“那可真是一场家庭大战啊。” 我:“...” 我:“然后呢?” 裴知雪:“然后如你所见,我来了玄清门。” 我:“...但拿到了玄清门的邀请函,果然还是好事吧。” 裴知雪看上去很想点一根烟:“怎么不算好事呢?如若我先前没有给自己取上玉符开头的观游名字,那便真真是一件大好事了。” 我:“...” 待到送走裴知雪,已是暮色沉沉。 今天的我,先是被原文红锁击晕,又被季前辈抓着突破金丹,只感觉自己被掏空。 我与静静戚晓道了声晚安,洗漱之后便钻进了被窝,拉下隔音帘。 直到隔绝一切外界的声音,我才想起,随着金丹的突破,我好像能阅读《剑破云天》的全文了。 我在脑海中打开了原作界面,界面与先前一般,内含六个文档。 但在细节之上,却与先前有些许不同。 在我突破虚丹之时,其中五个文档的名字被锁样符号遮掩,而《剑破云天》旁,则缀着“达到【虚丹高阶】,试阅已开启”,与“达到【金丹】可解锁全文”两行小字。 现如今,《剑破云天》旁的红锁已然解开,书名旁仅剩一个半透明的白色小圈。 而将意识移到剑破云天之上时,我看见了比起先前更为详尽的梗概。 男主角卫朝在年少之时失去金丹,落入尘埃,在家族之中被百般刁难,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亦登门,将一张退婚书狠狠地掷在他的面前。 再然后,他以卫家地下室之中的龙火恢复修为,重新成为惊艳绝伦的天才少年,在遇见各类奇遇之后,更是重新成为了至尊至强的强大剑修。 再然后,天下大乱,战火四起,于是卫朝带领着自己的追随者,结束乱世,一统天下,重建了疮痍满目的修仙界。 看完了这一段简介,我登时觉得原作索然无味。 ...毕竟,应当是没有人在看完“五分钟看完《xxxx》”的解说视频之后,立刻就有兴趣去看整部电影的。 且从梗概来看,原作之中的世界与我想得一样,既无观天游地,也无玄清门,有的只是各个家族割据的地界,和一片混乱的战火。 ...简而言之,参考价值有限。 于是我目光下移,然后发现,排在《剑破云天》之上的倒数第二,正数第五的文档,原本被星号隐去的名称也浮现而出。 “《最强阵法师》?” 据我所知,在这个世界之中,不论是男主角卫朝,还是女主角卫宁儿,在阵法之上都并无特别亮眼的天赋。 我不由得皱起了眉,点开了这份名为“最强阵法师”的文档。 其内仅有一份设定表,旁边还有一份被红锁的文件。 在我刚刚穿来,修为仅有虚丹中阶之时,也仅拿到一份设定表。 在那份设定表之中,《剑破云天》之中的主要角色与配角的信息一应俱全。 而在点开这份设定表,大致通读之后,我就能确认,里边的人物,不论是名字,设定,还是样貌,我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一本与《剑破云天》完全不同的小说,不论是主角,配角,还是故事线。 在《剑破云天》之中,男主角是卫朝,在剑术之上天赋极强,凭借着一人一剑便在偌大的修仙界之中站稳脚跟,成为一代剑尊。 而在《最强阵法师》之中,男主角名为徐天青,在阵法之术上极富天赋,尔后成为了这片大陆之上最为强大的阵法师。 而在《阵法师》中,女主角是一名鲛人。 她的修为极为强大,容貌倾国倾城,在故事的开头将落水的男主角救上岸。 不得不说,这鲛人的确貌美,即便是我,也不住盯着那张人设立绘多看了亮眼。 ...这个作者的性癖是不是有点非人类,女主角不是龙神就是鲛人。 ...还有,为什么在玄幻小说里也会有人鱼公主的故事啊! 但在这个故事之中,男主角并没有像小美人鱼里的男主角那般爱上别人,人鱼也没有为人类的绝情心碎。 功成名就后,徐天青回到了与人鱼初遇的岸边,从此这名阵法师便与自己心爱的鲛人长长久久地厮守在了一起。 翻阅完了设定表,我不由得想,这个作者是谁我不知道,但他/她一定是个铁血纯爱人。 但一点疑窦在我心中浮现。 我拉开隔音帘,冲着还在写笔记的静静问道:“静静老师,你对徐天青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静静回过头,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又转向戚晓:“戚晓,你听说过吗?” 正在吃夜宵的戚晓甚至都没思忖便摇了摇头:“要来一起吃点夜宵吗?” 我:“...” 义正严词地拒绝了来自戚晓的诱惑之后,我再度合上了隔音帘,躺下沉思。 按照设定表,不论是徐天青还是鲛人,都已至上仙之境,应当都在十一上仙之列,自然也会名扬天下。 但为何...? 我关掉了设定表,回到了主页面,准备细细研读一番《剑破云天》,却瞥见《阵法师》旁,有一个不起眼的小标志。 “墓碑?” 不知为何,我下意识地用意识去触碰了一下那枚酷似墓碑的标志。 下一刻,我只感觉无限的困意朝我涌来。 在陷入昏迷的前一刻,我在内心无声地呐喊。 “为什么啊!明明没碰红锁,为什么还是昏迷了啊!!” 我睁开眼,发觉自己身处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界。 天空黑沉,天地间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放在地上的琉璃宫灯,宫灯旁立着一块石碑。 借着宫灯的光芒,我细细看去,之间石碑上刻着“徐天青之墓”。 又是徐天青。 我环顾四周,却发现没被宫灯照亮的地界皆被极其浓厚的白雾包裹,像是天地间唯有这一处。 我伸手想要提起宫灯,想要借用这点光亮寻一寻出口,却发觉那宫灯一经提起,里头的火苗晃了晃,便彻底暗了下去。 周围彻底陷入了黑暗,而黑暗之中,一阵脚步传来。 ...这未免有些渗人了。 我强忍着恐惧,想要掐个照明诀,那诀却怎么都亮不起来。 一点冰凉触上了我的手背。 我被吓得立刻就尖叫出声:“救命!!!” 那点冰凉一顿,随即从我吓得爪麻的手中接过宫灯,接着我听到了一声轻响。 宫灯被放回原处,再度亮起。 而我的面前则出现了一名年轻人...可能也不是人。 他穿着一席黑袍,五官底子不错,脸色却是死人一般的灰白,神情亦是带着恍惚的麻木。 我看了他半晌,被恐惧搅成一团乱麻的思绪冒出了个头。 这人怎么和最强阵法师的男主角的立绘看起来一模一样? 我:“徐天青?” 他不看我,只看着宫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 我:“不是,你的名字就在那个墓碑上刻着啊?” 徐天青侧过头去,看着那墓碑,这才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 徐天青:“你也是身死之后,被困在此处的吗?” 我:“?我是活人!” 他眼珠一动,那双黑得不见底的瞳仁看向我,原本只剩麻木的眼中像是燃起了一簇火。 那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像是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冰冷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那张惨白的脸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定定地看向我:“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死亡的气息无比靠近。 我只觉得背后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别这样,怪吓人的,能不能松了手好好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回了手:“抱歉。” 有了点情绪的徐天青难得地带上了些人味,虽说满身都是死亡的气息,却也不那么可怖了。 我:“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徐天青苦笑:“帮我给一人带个话。” 我:“谁?” “我生前的爱人,”徐天青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声音发紧,“请叫她不要等我了。” 我上辈子身处和平年代,从来只见过往死里秀恩爱的小情侣,何曾见过这般苦命鸳鸯。 我只能不算安慰地安慰道:“你怎么知道她还活着?你怎么知道她还在等你?” 徐天青:“她身为鲛人,远离世事,自不会被卷入纷争之中,少说也有千岁的寿命。” 徐天青:“...” 徐天青:“我的爱人是鲛人,你甚至一点都不惊讶吗?” 我心说:这还用问?那份设定表已经把你们的基本信息透个底掉了。 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但你怎么知道她还在等你?” 徐天青继续道:“且先前我与她立下约定,在玄清门毕业之后便回到家乡,与她长相厮守。” “现如今,我意外身死,她身处深海,自然难得到消息。” “我知晓她的,如若等不到我,她只会骂我负了她,却又一边骂一边等下去。” “...而我现在已身死,与她更是阴阳两隔。” 徐天青的语气不带起伏,声音却有些发紧:“所以请告诉她我的死讯,好叫她不要继续等下去了。” 章节目录 第36章 第 36 章 徐天青那双毫无生气的黑色眼瞳之中虽说没有一点眼泪,却含着极深的悲哀。 连带着我也为这对情侣难过了起来,不由得问道:“带话自然可以,她身在何处?” 徐天青:“永安城中,南面的海岸边。” 我记下了地址:“等我下回放假就去看看。” 徐天青露出了些许感激的神情,感激过后却又是失落。 我:“等等,你就如此放心地将此事托付给我,不怕我是歹人?” 徐天青看了看理直气壮的我,不由得笑出了声:“姑娘,金丹期的歹人,我爱人一手可以灭十个。” 我:“...” 我:“不要进行修为羞辱啊!!” 徐天青笑着说抱歉,但那点笑意很快隐没了下去,他靠着自己的墓碑盘腿坐下,再度沉默了下来。 徐天青:“请告诉她我真的对她...” 徐天青:“...” 我:“非常爱?十分放不下?直到死了之后还想着她?” 徐天青:“还是不要告诉她了,免得她更加放不下。” 我:“...”这都什么事啊,这是什么近距离观看虐文男女主阴阳两隔。 我:“所以你是怎么...去世的?” 在设定表之中,徐天青最后成为一代仙尊,然后和鲛人长相厮守,怎会有如此结局? 徐天青:“任务途中意外身亡。” “如若要细讲,大约就是运气不好外加能力不足...” “...说来不怕姑娘笑话,我身前认为自己天资卓越,不论困难多难,敌人多强,都能摆平。” “但常在河边走,难免湿鞋,死亡就是我无知傲慢的代价。”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说道:“你还有什么想和她说的吗?情话也好,嘱托也好,我醒来便记在纸上,到时候一并带过去。” 话音刚落,我就发觉周围雾气逐渐稀薄,我只感觉我的灵力一并见了底,神志也有些恍惚。 我对着张口欲言的徐天青比了个停的手势:“打住,打住,我好像要离开此处了。” 徐天青于是便把话语咽了回去,最后只问道:“那你下次还来吗?如若可以,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过得如何?” 我点头应下:“对了,你爱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徐天青的面庞上露出了一点温柔的笑意:“她叫海月明。” 我点了点头,意识再也支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一片黑暗之后,我睁开了眼,发觉天光已经大亮了。 刚刚似乎只是一场梦。 我挣扎着起身,这才发觉静静和戚晓早已起床了。 ...此二人每天早晨都一起背符。 她二人见我醒来都是一愣,戚晓见我起身,就道:“楚楚,你要来一起背符吗?” 我:“...” 我摇了摇头,到自己的书桌前,拿了纸笔,将方才徐天青与我说的地址与他爱人的名字记下。 戚晓奇道:“你在记什么?” “做了个梦,有些有意思的事,便记下了,”我一面写下“永安城”三字,一面问道,“说起来,你们听说过‘海月明’这个名字吗?” 静静与戚晓一同摇头,我也不甚意外。 毕竟按徐天青的说法,按照这位鲛人小姐的秉性,深居海底,不被人知晓也在常理之中。 我起的时间并不算早,潦草记下几笔,合上笔记本,随意吃了点东西就与静静戚晓一同去上课。 剑修课上,裴知雪将剩余晋升助力符分发给剩余的,既未领取符纸,也未突破金丹的同学。 而剩余的符,则寄存在了戚晓处。 毕竟戚晓与季前辈的关系,由于季前辈的无数次点名,已经成了班级之中公开的...秘密都不算,公开的信息。 而班级之内约定好,全员金丹之后,就把剩余的符给卖掉充班费,然后全班一同旅行一回。 而在符咒课开始前,我只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什么,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直到季前辈冷冰冰的目光扫向我,点我起来回答问题之时。 我:“...”原来忘掉的是这件事啊。 季前辈:“你应当知道,守护符最有效的材料是什么。” 我狂喜,抢答道:“老师这题我会!是由血液构成!” 季前辈:“谁说我要问你这个了?” 我:“...”感情这还分第一小问第二小问。 季前辈:“守护符,最有效的符面是血液,最有效的符底是凝固的气流,如若你陷入险境,四面受敌,应当如何?” 我:“...画个守护符...?” 季前辈:“你对符咒的理解,可真是流于表面,半点也没深入理解。” 季前辈:“你仅在金丹之境,尚不能凝气流为符底,如何能画出守护符?” 我:“...”那你问这个问题做什么!诈我吗! 季前辈的语气里带了点来自天才的嘲讽:“如若四面受敌,你也别想着用符,尽力御剑逃出包围圈就是了。” 我:“...”真的是很实用的建议呢! 季前辈的视线落在了静静的身上:“卫宁儿,如若是你,应当如何?” 静静不假思索:“元婴之后,我应当会用守护符,但我现如今仅在金丹之境。” “所以我应当会先以烟雾诀迷住敌人的视线,再以爆破符开出一条路,御剑逃离包围圈之后找寻合适的切入点,再做打算。” 季前辈微微颔首,转向我:“听见了么?你们成日混在一起,怎么半点也没学着人家的好?” 上一回,季前辈在楼道之中帮我突破之时,我还有些许羞耻之心。 现如今,我对于此类公开公开处刑,已经完全脱敏,甚至适应良好。 我:“老师,您听说过一句话吗?” 季前辈大约没想到我会如此插话,皱眉道:“什么话?” 我理直气壮地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还大。” 教室之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大约是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季前辈一时间宕机,过了半晌才道:“你语气怎么还挺自豪的?” 我:“错觉,是您的错觉。” 季前辈用恨铁不成钢地目光扫了我一眼:“你这节课便站着听吧。” 我:“但我站着的话会挡着后边的同学。” 季前辈:“那你便站在门口吧。” 我:“...” 天呐,戚晓这些年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罢了,如若我不遭殃,遭殃的应当就是戚晓。 她每回课前答错题目都会尴尬难受好一会,左右我也不甚在意,令我代受也是好事。 季前辈:“下节课前,如若还是答不上来,你就把符咒课本从头到尾抄十遍吧。” 季前辈:“毕竟叫你看也看不进去,多写几遍应当就能记住了。” 我:“...” 我:“老师,你别抽我,抽戚晓啊!” 戚晓:“??” 季前辈并没有理会我,直接开始了课程。 ...而课程内容也是一如既往的多和难。 下课后,在踏破虚空离开之前,季前辈对着我道:“我稍微宽限些许,下节课抽问的内容,在今天的课程内容之中。” 我:“...谢谢您,我好感动。”虽然这节课的内容也有五百多页。 见沉叙仙离开,我恍惚地被静静与戚晓带去食堂。 直到到了食堂,打了饭,我才喃喃地转向戚晓:“戚晓,这些年,你一直是被这个人带大的吗?” 戚晓:“...是的呢。” 我:“戚晓,你这些年,真的很不容易啊。” 戚晓:“...” 戚晓拍了拍我的肩,语气中带着些许复杂:“现在不是有你们帮忙分担了嘛。” 我:“...” “慕容家毕竟小门小户,慕容家的女儿能力不足,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也是应当。” 我转过头,之间戚知端着餐盘站在一边,语带嘲讽。 我:“戚知,你又忍不住犯病了吗?” 戚知:“?” 我:“静静还在这呢,你就这么嚣张?不怕被她艳压了?” 戚知:“卫宁儿再强,你不也是这幅样子?” 我:“...” 我:“你那么厉害,上课倒是抢答啊!” 戚知:“?” 我:“既然戚知小姐那么优秀,又那么钦佩你季叔叔,那他提问的时候你抢答啊!” 我:“怎么,是不会还是不敢?” 我:“连符咒课前抢答都做不到,还好意思来嘲讽我?你又能好得到哪里去!” 戚知:“...你!” 戚知端着餐盘落荒而逃。 我凝望着戚知的背影,陷入沉思。 我:“你别说,她要是多来几回就好了。” 戚晓:“?” 我:“和她对骂还挺解压的。” 戚晓:“...” 静静:“...” 静静:“从今日起我督促你背符吧。” 我:“呜呜谢谢您...” 静静:“我算了算,符咒课的课本一共七千多页,抄十遍,即便是有加速符,也得不眠不休地抄一周才能抄完。” 我:“...谢谢您。” 就在此刻,一条来自观天游地的播报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 【一周后,‘群星赛’将如期举行,请大家踊跃报名】 章节目录 第37章 第 37 章【评】 我:“嗯?” 我:“你们收到了吗?” 戚晓:“收到了。” 静静:“收到了,你们准备参加吗?” 戚晓沉吟道:“群星赛毕竟是修仙界初阶门生三大赛事之一,还是应当参与一下。” 我:“...符都背不完,参加什么比赛?我就不参加了。” 静静的眼中亮起虚幻的字符,她大约是在玄清门内网查询资料。 在入门一段时间之后,我才知晓玄清门竟有一个内网。 此内网只有玄清门门生或导师才能进入,其内课程介绍,论坛交流,校园活动,任务发布一应俱全。 静静:“按照传统,每年八月举行,每年比赛内容俱不相同。” 静静:“以小组制进行,获胜小组的奖品是观天游地改名卡。” 我:“...” 我:“这个比赛是多久来着?我立刻报名。” 我十分积极地打开了观天游地之中的玄清门内网,查询起了相关信息。 “初阶门生经历的第一个大型活动...”我震撼道,“我的天,修仙界前十的院校,全都会停课一周来举办这个活动?” 戚晓:“你先前竟不知道?这不是非常出名的活动吗?” 我:“...” 我:“...戚晓,你是了解我的。” 戚晓:“...对不起。” 我:“这个比赛可以组队二至五人的小组,我们不如...” 戚晓沉吟道:“楚楚你是想要改名卡对吧?” 我:“是,怎么?” 戚晓:“这般说来,我们应当去不同的组内。” 我:“为何?” 戚晓:“既是小组获胜则可获得奖品,那么我们就不能将所有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内。” “譬如我们之中有人去其他组,即便我们这组无法获胜,只要有任意一组获胜之后,获胜的小组之中,每人都能获得一张改名卡。” 我:“啊,这,你们都不用改名卡吗?” 戚晓:“你看看我的观游名字呢?” 我:“...我知道你观游是本名,那静静呢?也不改吗?” 静静:“不过是观游名字,乱取就是了,有什么好改的?” 我肃然起敬。 我:“那我们怎么分小组?” 戚晓沉吟片刻:“玄清门内,此类比赛都有数个关卡,而关卡难度会随着人数调整。” 戚晓:“所以我们可以两人一组,从而压低关卡难度,且不论谁赢得改名卡,都能给你。” 我:“...戚晓,但我们只有三个人,难道要将任意一人对半切开吗?” 戚晓一愣:“不是还有个卫朝吗?此类比赛,如若有一名强大的剑修,便能扫清很多障碍。” 我:“?怎么又忽然提起卫朝了?” 静静:“喂,哥,群星赛。” 我看向静静,只见她眼中映着属于观天游地的虚幻的符文。 静静:“好的,就这么说定了,你与楚楚一组。” 静静:“你说什么?我?我自然与戚晓一组。” 静静:“好的再见。” 我:“???” 我:“静静,你没事吧?” 静静一脸无辜:“你想哪里去了,我不过是觉得我哥已至金丹之境,又刚过了御剑师三级,作为队友比较靠谱而已。” 我:“这样啊...” 戚晓:“等等,御剑师三级?” 我:“...卫朝过御剑师三级了??”虽然是小说男主但这会不会太夸张了??这是开挂了吧?? 静静面不改色:“楚楚你剑术本就是短板,正好与卫朝一组。” 我:“我怎么觉得你这般安排有点图谋不轨...” 静静:“没有。” 我:“真的不是...”撮合我和卫朝? 静静:“不是。” 我:“我应当是和你说过...”你是卫朝的官配吧?不至于还要这么操作吧? 静静:“你想多了。” 戚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你知道先前静静想撮合我和卫朝吧?” 戚晓:“这不是非常好吗?” 我:“?” 戚晓:“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这非常不好啊!” 戚晓:“这哪里不好?卫朝那般的,即便是不续婚约,试试也是可以的吧?” 戚晓仔细端详我片刻,问道:“楚楚,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我看着戚晓,只觉得有苦难言。 毕竟如若要和她解释“卫朝和静静是官配”这件事,又得从头把我的穿书经历和她讲一遍。 ...而戚晓,作为一名和原作主线毫无干系的修仙界土著,可能还会觉得我有点精神问题。 我:“...” 我:“...你说得对,我有点隐疾。” 戚晓:“...?” 我转向静静:“既你说自己没那个意思,为何不自己和卫朝一组?” 静静:“你忘了我先前说的话么?还是你觉得,剑术是我的短板?” 我:“...” 我:“打扰了。” 我忍了忍,没忍住,发消息给卫朝。 十步杀一人:“卫朝,刚刚静静的语音...” 卫朝秒回:“你听见了?” 我:“...我和静静可是日日夜夜形影不离呢。” 卫朝那头沉吟半晌:“如若你不愿,我去和她说就好。”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朝:“你参加群星赛是为了改名卡?” 我:“...是的。” 卫朝:“我们分为两组也无妨,若我赢了改名卡给你就是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对着卫朝的对话框沉默了好一会,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这都什么事啊! 我的脑子里胡乱地转了一大圈,最后冒出来一个疑窦。 不对,我躲什么啊? 对啊!我又不心虚,我躲什么? 卫朝主修剑术,而我...而我其他科目都学了点,合作起来应当是比较愉快的。 且有大腿不抱,岂是我慕容楚楚2.0之所作所为! 毕竟,铮铮铁骨的卷王是慕容楚楚1.0,和我又有何相干! 静静有撮合之心又如何?我慕容楚楚又岂是那般为美色折腰的人! 卫朝:“我知你有避嫌之意。” 我:“不。” 卫朝:“?” 我:“我们之间根本就没发生什么,未来也不会发生什么,又何必避嫌?” 我:“走,我们现在就一起报名。” 卫朝:“好。” 我:“...以及,你知道我剑术不像你那般...优异,到时候拜托你了。” 卫朝那头静默半晌,估计是在笑我的图穷匕见,过了几秒才回复:“慕容小姐放心就是。” 我被慕容小姐四个字整得一个激灵,便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同静静戚晓那般叫我楚楚就好。” 卫朝:“好。” 卫朝:“那群星赛见。” 我关掉观天游地,对着静静与戚晓道:“行吧,我和卫朝一组,你们二人一组?” 就在这时,一道隐隐带着激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们也准备参加群星赛吗?” 我转过头,之间裴知雪双手撑在桌面上,眼里像是烧着两团火。 我:“是,是啊。” 裴知雪:“那,能不能...能不能...” 裴知雪:“能不能带我一个?拜托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静静沉吟道:“可以,但我也不能保证胜算。” 裴知雪:“你可是卫宁儿啊!小考回回满分,听得懂沉叙仙的课程的卫宁儿啊!” 我想起裴知雪前边缀着“玉符门”三字的观游ID,忽然狠狠地理解了她此刻所为。 ...她对于改名卡的需求,应当是比我更加迫切的。 我:“那知雪你与静静戚晓一组?” 裴知雪一愣:“楚楚你没有一起吗?” 我:“我与卫朝一组,你知道的,我也想要改名卡,如此可增大胜算。” 裴知雪:“有道理...对了,卫朝需要改名卡吗?” 我:“应当不需要,怎么了?” 裴知雪:“十万宝钞。” 我:“??” 裴知雪:“如若我们这组没获胜,我愿以十万宝钞买卫朝手中的改名卡,订金一万。” 我大为震撼:“知雪,你好富有。” 裴知雪哈哈一笑:“这是我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 我:“...” 我:“我帮你问问。” 戚晓沉吟片刻,却道:“但据我所知,此类比赛,小组人数越多,难度反而会越大,知雪,如若你来,反而会增大难度。” 裴知雪:“那,那怎么办?” 戚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如不给静静也打一万宝钞,然后自己再组一队。” 我:“...”真的很难分辨,戚晓到底是在有事论事,还是在帮助静静财源广进。 裴知雪沉吟片刻,眼神坚定了些许:“我很感谢你的建议,但如若可以,我还是想自己亲手拿到这张改名卡。” “我成绩虽说不比宁儿那般优异,但也不算太差,应当不会拖你们太多后腿。” “如若我们组赢不了,而楚楚那组获胜,我便是近乎身无分文了。” “宁儿,我可以与你签订一番契约,在一年内付你一万宝钞...如若你觉得不够,再往上加也是可以的。” 静静沉吟片刻:“我最近倒也不像先前那般缺钱,你来就是了,就当我们卖你个人情。” 裴知雪感激道:“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尽管提就是——对了楚楚,卫朝那边怎么说?” 我将回复转发给裴知雪:“卫朝说,一切比赛之后再谈,现在说这些也没意义。” 这就是拒绝提前预定的意思了。 裴知雪攥紧了拳头,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暗暗给自己打气:“楚楚,虽说我们关系不错,但群星赛上,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我欣赏道:“介时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戚晓:“不是...” 裴知雪:“诶?” 戚晓:“群星赛不是对抗赛,而是项目赛,你们要对谁手下不留情?” 我与裴知雪一同沉默了下来。 戚晓:“你们在热血宣言之前,都不看赛制的吗?” 我:“...” 我:“...怎么,项目赛就没有竞争关系了吗!” 戚晓:“...” 戚晓:“好,好,有。”:,,. 章节目录 第38章 第 38 章【2w】 这节课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而下课之后我们就将踏上前往群星赛的征途。 这本应该是一件令人开心的大好事,但令人不那么开心得起来的是,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符咒。 ...符咒课的老师是季前辈。 我在心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上一节符咒课的内容,然后就看着季前辈踏破虚空,面无表情地落到了讲台上。 季前辈的目光在教室中巡视了一圈,最终落到了我的身上。 他正准备开口,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季...沉叙仙,点我回答吧。” 教室之中一片哗然,我也大为震撼,正准备看看是哪位勇士出此狂言,一回头却看见了站得笔直的戚知和她涨红的脸。 我的大脑在一片空白之后飞速运转,然后想起了食堂之中对她说的话。 当时的我好像对前来挑衅的戚知说:“你那么厉害,上课倒是抢答啊!” ...戚知,你真的听进去了啊!那就是吵架用的垃圾话啊!作为恶毒女配能不能不要在这种问题上这么傻白甜啊! ...戚知,虽说我对她意见颇多,但至少在此刻,她是我心目中的勇士。 季前辈显然也被整不会了,他沉默了半秒:“既你想回答,那便来吧。” 季前辈:“如若你身处在一个没有灵力,没有空气之地,应当用何物做符?” 戚知递给我的挑衅的眼神还未成形,就在她的面庞上凝固了。 众所周知,灵力与空气是成符的基础条件。 这两件事物缺任意一件,符咒都难以成形,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戚知懵了半晌,讷讷道:“沉叙仙,这,这题超纲了吧?” 季前辈冷笑一声:“既非无所不知,就别逞没用的强,下回再答不上来,你便与慕容楚楚一并抄书吧。” 看着鹌鹑一般坐下的戚知,我不知为何,多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在季前辈的压迫力之下,教室之中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这群昔日的天之骄子们此时一个比一个沉默,个个都恨不得给自己捏个隐匿诀。 季前辈冷冷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坐在最后一排靠窗,无知无觉的卫朝身上。 当所有人都偃旗息鼓,坐得笔直,眼中还浮现出观天游地符文的卫朝就格外显眼了。 ...我在心中为这位男主角画了个十字。 季前辈的手中浮现出虚幻的花名册:“卫朝?起来回答。” 卫朝眼中的观游符文这才熄灭,他站起身:“您请问。” 季前辈:“上一个问题。” 卫朝:“上一个问题是?” 教室里的空气一时间凝固了,同学们纷纷以既惊且惧且敬佩的目光投向了这位比戚知还勇的勇士。 季前辈大约也有些震撼,怒极反笑:“是谁给你的勇气不听课?” 卫朝这才察觉到教室里的氛围有些不对,他轻咳一声:“实在抱歉,但我已决定走剑修专修特招,对符咒并无兴趣。” 卫朝姿态是十足十的谦卑,言语却嚣张得不行。 修仙界的专修特招生,类似于三次元的竞赛生,在一门课上成绩极其拔尖,便可不看其他科目的成绩,直接被录入心仪的院校或是学院。 季前辈:“剑修专修特招?你现如今御剑师有几级?” 卫朝:“三级。” 季前辈:“...” 全班一时沉默。 御剑师三级,据说难度与二级如有天堑,好些修为已至元婴、阳神的修士都得花好些力气才能考过。 尚在金丹,便考过的御剑师三级,不能说是天才,只能说是非常天才。 季前辈:“坐下吧,以后我的课你不用听,也不用来了。” 正准备坐下的卫朝动作一顿,冲着季前辈深深鞠了一躬,就提着剑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教室。 他出了教室便拔剑出鞘,一个踩上剑身,飞出教学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所有学生都懵了,教室里隐约传出了几声震撼之语。 我瑟瑟发抖地回过头,以为季前辈会大发雷霆之时,却见他神色平静,伸手叩了叩讲台:“开始上课。” 我:“?”为什么?这就是对天才的双标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大为震撼的眼神,季前辈将目光扫向我:“别当我会忘了你,下节课点你,好好准备。” 季前辈:“如若答不上来,还是罚抄十遍。” 我:“...” 我:“...我谢谢您的提醒。” ... 群星赛的地址并不在玄清门内,而在整个大陆临南的一座小岛上。 听到下课铃响起,原本听课听得昏昏欲睡的我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整个人支棱了起来,查起了前往群星赛场地的机票。 我:“让我看看怎么过去...等等,迷律岛还得转三次机?”这地方怎么这么偏啊! 戚晓:“你才知道?” 静静:“你才订票?” 我:“...” 我一手拽住静静,一手拽住戚晓:“好了,走,去赶飞,飞鸢。” ...可恶,差点又说成飞机了。 静静面无表情,眼里却带了一点笑意,模仿着我的口吻:“飞,飞鸢。” 戚晓不明所以,但似乎笑点被莫名戳中了,跟着复读:“飞,飞鸢。” 我:“...” 我:“你们够了啊!” 我:“知雪,你订好机票了吗?” 裴知雪与我对了机票之后道:“我与我室友一同订了下一班的,等到了迷律岛再来找你们。” 待到到了飞鸢站台,卫朝早早就在站台门口等着了。 他站在飞鸢站台的回廊处,完全不像是翘掉季前辈课程的嚣张学生,整个人看上去沉静又乖巧。 待到飞鸢起飞,我忍不住问:“你当时真的就走了?” 戚晓也忍不住道:“这般敢违逆季前辈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卫朝不明所以:“不然呢?” 大约是我与戚晓的眼神太过震撼,卫朝思量半晌,补充了一句:“沉叙仙都那样说了,难道我还要违着心留下不成?” 我:“...” 我:“所以你去哪里了?” 卫朝:“剑院。” 非常理所应当的语气。 我:“...不愧是你。” 戚晓喃喃道:“这就是天才的特权吗...如若是我敢做出这等事,季前辈不打断我的腿就已是仁至义尽...” 我:“...” 我:“戚晓,别看卫朝了,你看看我,下一节课还要被抽背。” 静静:“楚楚,你也别看戚晓了,你看看你自己,下一节课还要被抽背。” 我:“...” 我:“卫宁儿!过分了!过分了啊!” 静静的手中浮现出了虚幻的教材,哪怕没有实体,这本该死的教材看起来也厚得不行。 静静:“我的意思是,不如来背符吧。” 我:“...” 静静嫣然一笑,这笑容在她那张清冷又出尘的面庞上极有违和感:“或者考个御剑师三级,也是可以的哦。” 卫朝在一旁忍俊不禁。 戚晓在一旁笑出了声。 我:“...你!” 我:“...” 我:“呜呜呜我背...” 我拿起符咒书,只见某一页的最底下有一行小字。 “[1]幻术符:此派系的部分符咒是由幻鳞仙创造,有一定危险性,特此说明。” 于是又放下了书册:“说起来,幻鳞仙又是哪位啊?” 飞鸢厢房之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然后我同时收到了静静和卫朝的观游私聊消息。 静静:“...楚楚啊,作为一个从其他世界的来客,你可以稍微伪装一下么?” 卫朝:“我晚些和你说说常识?” 我:“...” 我关掉了观游,对上了戚晓震撼的目光。 戚晓:“你真的不知道幻鳞仙是谁?” 我:“...嗯。” 戚晓:“你是桃花岛的人?” 静静与卫朝忍俊不禁。 我:“什么?不要玩这种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的梗啊!” 静静:“桃花岛,与世隔绝,没有观天游地。” 我:“...啧。” 我正色道:“其实我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所以会缺少常识。” 正在喝水的静静面不改色地呛了一下。 戚晓:“你这个说法倒也有一定合理性...” 戚晓:“...但好歹也找个靠谱点的说辞吧!” 我摊手:“啧,看吧,说了实话你又不信,来来,和我讲讲幻鳞仙。” 戚晓:“...啧,不过你连戚家也不知道,不知道幻鳞仙也是正常...” 戚晓:“幻鳞仙乃是十一上仙之一,常年深居简出,据说样貌极美。” 我:“就,就这些信息?”就这? 静静:“幻鳞仙竟样貌极美?这倒是我先前从未听说过的...” 我:“所以你们都没见过幻鳞仙?她究竟是什么人?” 戚晓摇了摇头:“幻鳞仙不理俗世,只听命于郑仙督一人,即便是我也从未见过她。” 戚晓:“不过在史册之中,倒是记录了幻鳞仙的一件轶事。” 静静:“月城难题?” 戚晓:“正是。” 我:“...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啊?” 戚晓:“楚楚啊,虽说历史不在考试范围之内,但常识还是得补一补吧。” 我:“...” 我:“戚老师您请。”:,,. 章节目录 第39章 第 39 章 “你们应当知晓,约莫百年前,外道猖獗,横行霸道,肆意取人性命。” 我:“等等,外道是什么?外道?” 戚晓一时卡壳:“这个很难描述...” 静静沉吟片刻,解释道:“楚楚你可知,我们现在的修行之术,乃是正道。” “所谓正道,便是吸收天地灵气,凭自己心中之信念修行。” “而与正道相反的则是邪道,或者说,外道。” “外道之人不以灵气修行,反倒以恨与欲为修行之根基,与正道修行之法截然相反。” 我似懂非懂:“那能有什么差别?” 静静:“就比如,如若你想要精进修为,应当如何?” 我:“增长知识,努力修炼?” 静静:“而外道,最好的精进修为的方式,便是杀人。” 我打了个寒战:“杀人?” 静静:“据我所知,如若外道想要精进修为,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收集自己与旁人的负面情绪,恨意,惧意,皆在其中。” 静静:“你好好想想,什么时候人的惧意与恨意会达到巅峰?” 我只觉得鸡皮疙瘩都爬满了手臂。 卫朝:“还有这种事?” 我:“这个世...我们修仙界还有这种事?也太恐怖了吧!” 我:“不对,卫朝,你怎么也不知道?” 卫朝:“我不常吃瓜。” 虽说我在这个世界呆的时日已久,但在听这位修仙文男主说出“我不常吃瓜”这样的话语之时,我还是一时间恍惚了片刻。 大约是见我两秒没回复,卫朝解释道:“吃瓜就是八卦的意思。” 虽说我在这个世界呆的时日已久,但在听这位修仙文男主一本正经地给我解释“吃瓜就是八卦”之时,我还是一时间恍惚了片刻。 我:“...” 我:“啊,吃瓜原来是八卦的意思啊,谢谢你卫朝!” 卫朝移开了视线,只点了点头,并不多言。 静静:“哎呀,哥哥。” 卫朝:“?” 静静:“你耳朵怎么红了?” 一时间,厢房中的气氛微妙了起来。 在一片微妙的静默中,卫朝站起身:“屋子里有些闷,我出去吹吹风。” 待到卫朝从外合上房门,我才忍无可忍道:“静静,静静老师,你能不能别起哄了?” 静静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只是嘴角的弧度有些明显:“这就叫起哄?我不过是说出事实而已。” 静静:“楚楚,你的脸怎么也...” 我:“...” 我决定转移话题,对着嘴角弧度比静静还要明显的戚晓道:“所以,戚晓,然后呢?” 戚晓:“然后?什么然后?刚刚说到哪里了?” 我:“...” 我:“对哦,刚刚说到哪里了?” 静静:“正史,幻鳞仙轶事,百年前外道猖獗。” 戚晓:“哦哦对!” “数百年前,外道猖獗,肆意取人性命,郑仙督不得不下手整治,彻底铲除了外道,由此才开创了现如今的太平盛世。” “虽说在正史中,这段历史只被如此草草提过一笔,但在戚家私下记录的别史之中,这场大战旷日持久,无比惨烈。” “而最为惨烈的一战,则是月城攻坚战。” 静静一愣:“月城?” 戚晓:“对,就是月城。” 戚晓:“...好了楚楚,别搜了,我和你说。” 我:“...嗯呐。” 戚晓:“月城乃是现如今最繁华的一座城市之一,因为三大乐府都坐落在月城之中,” 我:“乐府?” 戚晓:“乐府之中会专门招收一批样貌好,擅歌舞的男女修士,我们称之为艺人,专业便是唱歌跳舞,娱乐大众。” 我心说这不就是娱乐圈,不由得道:“那想要去月城的人岂不是很多?” 戚晓笑道:“岂止是很多,由于乐府坐落于月城,所以绝大多数演出都会在月城举行。” “三家乐府,戚家都有注资,我偶然翻过相关的账本,那利润,可真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料...” “你永远不知道有些人为了自己心悦的艺人会做出什么事,会花多少钱。” 戚晓转向我:“楚楚,你听了这些事情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你难道不该惊讶一下吗?” 我:“...”这种事情我上辈子就已经听够多了。 我:“哇哦。” 戚晓:“...啧。” “总而言之,现如今,月城是一座无比繁华,甚至是许多人做梦都想去的城市。” “但在百年前,那场大战之中,月城便是外道的大本营。” “在占领月城之后,外道在其中烧杀掳掠,月城中人已经不算人,只能算外道人刀下待宰的动物。” “正道组织起军队,朝着月城攻坚了无数次,但外道之术诡谲无比,几个来回下来,反倒是正道人士伤亡惨重。” “然而,某一天,当正道再次组织起来,向月城发出进攻之时,却发现已经没有人反抗了。”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置信,还以为是外道魍魉的诡计,直到当年最顶尖的符修与阵修一同确认,月城之中的的确确已无一活人。” “他们打开城门,发现果然整座城的人都已气绝,不论是正道还是外道。” “城中人皆死相惨烈,死法各异,坠亡,自缢,窒息,流血而尽,样样皆有。”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扭曲的脸上,都带着幸福的笑容。” 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所以这是谁干的?” 戚晓接着道:“当时的正道搜遍了全城,最后在湖边发现一人。” 我:“等等,不是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吗?” 话刚出口,我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只觉得后背发凉。 我:“难道说她不是...?” 戚晓一摊手:“你要问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我只是在复述。” 我抱住了自己的手臂,上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呢?” 戚晓:“那是一名女子,样貌极美,立于被鲜血染红的湖边。” “见了正道人,她唤来统领,只说了一句‘告诉郑尚星,我的任务已然完成,叫他放心’,便踏破虚空,消失不见。” “这便是据我所知的,幻鳞仙留下的唯一记录。” 我:“...” 我:“但你这描述不像史笔啊,倒像是个故事。” 戚晓笑道:“正史之中,只留下一句‘月城一役,在郑尚星的指挥下,幻鳞仙潜入月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与效率结束了这一次旷日持久的战役’。” “至于剩下那些,是我从家族别史之中,各处查来的资料,筛选拼凑出的整个事件原貌。” “但资料实在是太少,这些就是幻鳞仙留下的唯一记录了。” 静静也点头道:“其中许多细节,我也是今天才知晓。” 我:“所以,幻鳞仙是郑尚星手下的人?” 戚晓不置可否:“至少在当年,幻鳞仙是郑仙督手下的人。” 我:“...郑仙督,厉害。”连这样的疯批美人都能收入麾下而不被反噬,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我:“所以幻鳞仙是如何屠城的?” 戚晓遗憾道:“我也很好奇,但我翻遍了所有正史别史也没找到相关记载。” 我:“那...等等,那月城之中,正道人士也一同被杀了吗?幻鳞仙真的连友军也不放过吗?到时候怎么和这些正道人的亲朋好友解释啊!” 戚晓:“关于这一点,别史之中倒是有所记载。” “在这场大战之后,有月城之中的正道亲属前去找到郑仙督争辩,大致意思是如若幻鳞仙不被派去月城,他的家人还有生还的机会。” “郑仙督给了那人大笔的抚恤,然后问了他一个问题。” “如若你遇到一个走火入魔的外道,而这外道的手中有六名与你素不相识的人质。” 我:“要么救五个要么救一个?” 戚晓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真的是电车难题啊! 我:“那郑尚星怎么选?救五个还是救一个?” 戚晓:“郑仙督拿这个问题去问那人,那人纠结片刻,说如若六人都与他素不相识,他选择救大多数。” “而郑仙督则笑道,如若是他,他谁都不救,只一心杀了那走火入魔的外道就是。不然等到日后,不定还有更多人会遭此毒手。” 我听得屏住了呼吸:“这也是他在现实之中的选择。” 戚晓颔首:“当时的情况已经非常艰巨了,月城内外,正道人士都在不断死去,如若不早做了断,无数人命都会被这无底洞吞没。” “所以郑仙督当机立断,令幻鳞仙屠城,及时止损。” “自此之后,后世便称此类难题为‘月城难题’。” “月城之役,令幻鳞仙未曾露面便成为十一上仙之一,也是郑仙督的成名之战。” 静静在一旁叹道:“虽说残忍,但的的确确,只有这样的人才当得起群仙之督,万仙之首。” 我:“然后呢?” 戚晓:“什么然后呢?” 我:“那名月城之中的正道亲属。” 戚晓:“与郑仙督一叙之后便离开了。” 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心头五味杂陈,莫名有些沉甸甸的滋味。 像是轻飘飘的纸片,字里行间,忽然就加上了人命的重量。 我:“这是真事吗?” 戚晓:“啊那不然呢?” 我:“...” 我:“等等,卫朝怎么还没回来?” 静静笑道:“不如你出去找找?” 我:“...” 我:“你们,现在,和我一起去。” 戚晓:“我就不去了。” 我:“?” 戚晓打了个哈欠:“一会在赛场上动的机会多着呢,现在且让我先养精蓄锐...” 我:“...行吧。” 我转向静静:“你,现在,和我一起去。”:,,. 章节目录 第40章 第 40 章 合上房门,我和静静一前一后站在飞鸢的走廊上。 我走了两步,忍了忍没忍住,不住回过头对着静静道:“静静老师,以后能不能不要这样开玩笑了?” 静静一歪头:“嗯?” 我:“我心大可以不当回事,但卫朝他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静静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呢?” 我:“...” 我:“我就是知道!” 说完这句话,我也觉得无凭无据口出如此狂言有些单薄,于是又补了一句:“怎么,你不信?拜托!我可是手握剧本的女人!” 静静:“我和卫朝姑且也算是兄妹,朝夕相处十数载,相比起你,我应当还是更了解他一些的。” 我:“那你别乱点鸳鸯谱自己快点和卫朝在一起啊!” 静静:“?” 静静:“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刚刚的那句话有点离谱吗?” 我:“...”竟无法反驳。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不对,该解释的我都和你解释清楚了,静静老师,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 卫朝:“什么很难接受?” 我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飞鸢的露台边。 卫朝看上去刚刚才从飞鸢露台上下来,衣服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原本垂在脑后的发带也被风带到了胸前。 我:“发带。” 卫朝:“?” 我:“发带,到前边了。” 卫朝:“...” 卫朝:“你在转移话题?” 我:“...”可恶,不要在这种时候这么敏锐啊! 卫朝:“是什么很难接受?” 静静:“哥,我怀疑楚楚脑子出问题了。” 卫朝皱了皱眉,正欲开口,静静便继续道:“她现在还是坚定不移地觉得我们有超越兄妹的情谊。” 卫朝:“...” 卫朝:“我们还有多久到?” 我:“?甚至不反驳一下吗?” 卫朝:“...” 我:“不要转移话题啊!” 卫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道:“你姑且也算是我的恩人。” 我:“...” 卫朝的未竟之语很明显:你姑且也算我的恩人,所以当着面骂你实在是不太好。 我:“你们不信?” 卫朝:“在你们那个世界,对自己的妹妹有想法的男人会被叫做什么?” 我:“变态?” 我:“...” 卫朝:“你觉得我是?” 我:“不是!不是!你们不要管世俗的看法啊!” 静静:“但有没有一个可能...” 卫朝:“...我们本来就没有那个想法?” 我:“...” 我:“好默契,磕到了。” 卫朝:“?” 静静:“?” 卫朝皱了皱眉:“所以在那本所谓‘小说原文’中,我是如何与宁儿在一起的?” 静静:“我记得金丹之后,你应当能看全文?” 面对着两人一齐扫来的目光,我一时卡壳:“我,我还没看。” 我:“...怎么了!不看原文很奇怪吗!” 静静:“...作为一个穿越到异世之人,你的心会不会太大了?” 我:“你不觉得作为一个玄清门的学生,放着丹药符咒不背去看小说原文,心会不会太大了?” 静静:“...” 静静:“你说得也不无道理。” 卫朝:“不背丹药符咒怎么了?我就不背。” 我:“...竞赛生,不对,专修特招生闭嘴啊!我要毕业!!” 我:“而且季前辈还要抽背我,我背不出来你帮我抄?” 卫朝:“我帮你抄。” 我:“...” 我惨笑摇头:“卫朝啊卫朝,看来你符咒是一点都没学啊。” 卫朝:“?” 我:“验迹符,可以查明笔迹所属。” 我:“到时候季前辈一个验迹符,立刻就能知道我的罚抄不是自己写的,到时候估计我们俩得一起遭殃。” 卫朝沉吟片刻:“不如你把原文发我,让我来看?” 静静:“别。” 卫朝:“?” 静静:“除非你想我们两个齐齐晕倒在这里。” 卫朝:“...” 就在这时,一声提示音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您乘坐的飞鸢即将到达目的地:】 【请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并在一刻钟后跟随观天游地的指引离开】 我:“啊,该下飞机了!” 卫朝:“飞机?” 我:“飞机就是我们那个世界,对飞鸢的称呼。” 卫朝一怔:“你们那个世界也有飞鸢?” 我:“还是有一定区别...等等,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静静:“楚楚,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个叫戚晓的同窗在厢房里睡觉?” 我:“...” 在回到厢房之前,我回过头,对着静静道:“静静老师,我姑且算是你的朋友吧。” 静静:“为何忽然这么说?” 我认真道:“我很认真地和你说,之前那样的玩笑,不要再开了。” 静静:“嗯?” 我瞥了一眼在静静身后不远处,整理自己发带的卫朝,压低声音道:“虽然卫朝剑术拔群且好看...嗯,虽然是真的很好看,但这样的玩笑,不要再开了。” 虽说我没看过原文,但这位原作男主的性子,在设定表里可是写得一清一楚。 虽说根据文名与文案,我能够大致推测出,这位男主出身于起点;但不得不说,往深研究的话,这个角色,多少有点晋江。 这人骨子里却轴得要命,底线与原则感更甚,性子冷却见不得不公,行事也颇有几分侠气。 ...简而言之就是清冷骄傲高岭之花救世主,作者啊!你是在叠buff吗!男频文的buff不是这么叠的! 为什么你一个起点男主小言原耽味这么重啊!这不合理! 简而言之就是,卫朝不是那种能随便调戏的人。 是的,我知道,读者的乐趣就在于看高岭之花被调戏,被打动,被拉下神坛。 但那是小言女主和原耽主角攻受的事情!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调戏清冷主角的恶毒配角只会被□□,被反杀,被绑上诛仙台! ...更何况,虽说不知道卫朝日后能否权倾天下,但这样一个剑术天才,我可不想得罪。 就在这时,卫朝开口道:“你可以说得更大声点。” 我:“...”不至于吧!我已经那么小声了!早知道给静静发观游了! 我:“咳咳,对不起,但,你看,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卫朝:“我不介意。” 我反应了半秒才知道卫朝的意思是“不介意对他开此类玩笑”,不由得大为震撼,一时间竟没想到能说的词。 卫朝!你不是清冷骄傲高岭之花吗!你的原则和底线呢! 静静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头就看见她嘴角那一抹浅浅的笑意。 静静:“我先回去找戚晓,晚些我们在赛场汇合就好。” 我:“...我谢谢你。” 此时,飞鸢已然降落,各个雅间之中的旅客纷纷跟随观游的指引,来到了走廊之上。 而静静则一个闪身,飞快地离去了。 ...她的脚步似乎还有些雀跃。 我站在原地,回想了这段日子自己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这些日子之中,我为学业忙晕了头,又成日与静静戚晓呆在一起,甚至没空去理清我自己的思绪。 首先,为什么我一定会觉得这个和原文毫无相似程度的世界,感情线会照搬原文? 其次,为什么我一定要把自己限定在恶毒女配的剧本里?要知道,别的穿越者有做任务的系统,但我,目前,是没有的。 最后,我到底为什么如此急迫地想要撮合卫朝与静静?让这个世界按原文发展对我有什么好处? 更何况,如若在我初来这个世界之时,卫朝与静静,或者卫宁儿,在我眼中的确是低我一个次元,只会跟随剧情的纸片人。 但现在,我真的还这么觉得吗?他们难道没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想法吗?为什么我如此急迫地想要去安排他们的人生?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我一面与卫朝一同随着人流朝着飞鸢外走去,一面朝着他问道:“为什么你不介意?” 我想了想,补充道:“我以为你不是这般随便的人。” 卫朝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站定,回过头对我说道:“你是我的恩人。” 我:“你先走。” 卫朝:“?” 我:“...边走边说,我们挡着别人的路了。” 卫朝:“...” 我:“因为我是你的恩人,所以什么都可以对你做吗?” 卫朝:“为什么你语气有点兴奋?” 我沉默了半晌,拉着卫朝在一处角落的窗边站定:“那我们不如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卫朝:“谈什么?” 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喜欢我?” 卫朝侧过脸,避开了我的视线,一抹浅红像是氤氲的热气,一点一点爬上了他的脖颈和脸颊。 卫朝自嘲一笑:“是。” 我:“因为喜欢,所以我做什么事都可以?” 卫朝:“你又何必说出来?” 我:“说出来之后,你感觉心里松快点了吗?” 沉默了片刻后,卫朝点了点头。 我斟酌了片刻语句,但感觉怎么说都不对劲,最后放弃了挣扎:“其实我对你也...但我觉得,这不是喜欢。” 卫朝:“?”:,,. 章节目录 第41章 第 41 章 我:“你对我无非就是感激与亏欠之情,再加上我们都是同龄人,又是异性,于是你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份感激与亏欠错认成了喜欢。” 我:“我对你心动就是因为你好看,是男主角,还是剑术天才。我对你心动只是因为你的漂亮,还有你身上堆叠的标签。” 卫朝:“你在以己度人?” 我:“你对我又了解多少?” 卫朝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我:“我对你的爱慕之心,除却对你的美貌与剑术的钦慕之外,空无一物。” 我抬手按住了卫朝的肩膀,强迫他看向我:“你对我的所谓喜欢,在除却感激与歉疚之外,又能剩多少?” 卫朝一时沉默。 我:“更何况,如若一份感情不能宣之于口,只会在心中愈发强烈,愈发扭曲,最后你执着的只是自己的幻想。” 如此的话一出,我自己也觉得心头轻松了不少。 先前我的确被卫朝愈发出众的姿容吸引,但此时此刻,先前的暧昧与纠结荡然无存。 我:“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再撮合你与静静了,虽说在原文之中你们是官配,但我先前撮合你们的确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意思。” 卫朝:“...啧。” 我:“...但我现在想了想,和自己妹妹,确实有点变态哈。” 卫朝:“你也知道?” 我:“...不准嘲讽我!我可是你金丹的救命恩人...半个!” 卫朝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我:“...等等,卫朝,你有没有觉得,飞鸢好像动起来了?” 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之中传来了一声提示音。 【您所乘坐的飞鸢即将返航,返航地点:玄清门】 我:“...?” 我:“卫朝,这,飞鸢,好像,大概,返航了。” 卫朝:“我也有观游。” 我:“...” 情急之下,我一把拽住路过的穿着制服的乘务员:“请问可以让我们下个飞鸢吗?怎么就返航了啊!” 乘务员对此似乎已经见惯不惊,顿住脚步,礼貌道:“我们非常能理解您的需求,但公共飞鸢是无法再航程中途掉头的,您可以在回到玄清门之后,再行前往。” 我:“...我谢谢你啊!” 卫朝道:“我可能有办法。” 我:“嗯嗯?” 我不由得开始了自己的幻想时间,难道卫朝在这个时期已经有了大笔积蓄,可以通过钞能力包下飞鸢? 卫朝的手中,青蓝与淡金相流转,一本证件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乘务员看了看他那张尚带着少年气的脸,又看了看那本证件,有些惊讶:“御剑师三级?” 卫朝点头。 在再三确认了那本证件的真实性之后,乘务员微微一鞠躬:“二位请随我来。” ...然后我站在飞鸢的露台上陷入沉默。 面对着猎猎风声,与距离我上千米,且在移动的地面,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卫朝:“哪样?当然是直接御剑前去。” 我一个后退:“你有御剑师三级证书,我可没有!你自己下去吧!我要返航!我要返航!” 那名乘务员忍俊不禁,安抚道:“小姐您放心,这位公子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不等我做出质疑,那名乘务员就继续道:“御剑师三级持证人,如若在携带他人飞行之时造成了对该人的伤害,死亡,将会被判处蓄意谋杀。” 我:“...我谢谢你啊!” 这位乘务员姐姐抿嘴笑了笑:“二位就先自便吧。” 乘务员离去,空旷的露台上,只剩我与卫朝两人。 我看了看露台之下的万里高空,对着卫朝道:“你就先自便吧。” 卫朝:“楚楚,你是害怕了?” 我:“...” 我:“对啊!我是害怕了!!要是没理解错的话我们是要从飞机上跳下去吧?从飞机上跳下去??” 虽然我之前学过御剑但那也和从飞机上跳下去不一样吧!泰坦尼克号名场面也只是跳海吧!为什么要从飞机上跳下去啊! 就算是剑院课程里我们目前也只学过低空飞行吧!这题超纲了吧!! 身为一个修仙界土著,卫朝在当下的语境中理解了飞机的含义。 卫朝:“对。” 卫朝想了想,补充道:“但你放心,一切有我。” 我:“那你不如担心担心怎么不被判处蓄意谋杀吧!” 我:“卫朝,我刚把你从局子里捞出来,你就要回去?啊??” 我:“...不要在这种时候开始笑啊!!” 卫朝止住笑意,他正色道:“你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不等我反驳,他就抽出佩剑。 露台的一处没有围栏,只有五六级阶梯,而阶梯之下就是层层叠叠的云。 卫朝掐了个诀,那柄剑就横在了云层之上,他只一跃就踩在了剑柄上。 卫朝:“你看,一点都不可怕。” 看着站在万里高空之上的卫朝,我给自己掐人中:“你是看不出来我已经要被吓得厥过去了吗?” 卫朝忍俊不禁,他朝我伸出手:“我会接住你的,至少试试?” 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在大事上没什么主见,选择困难的人。 在我还在现代的时候就是这样。 高中的时候不知道自己选什么专业,就听长辈的建议,选最热门的,和自家家业挂钩的。 在填下志愿的那一刻,我分明知道这条路走下去的前景是清晰可见的无聊透顶,但我没有能够为之一往无前,奋斗一生的目标。 而来到修仙界之后,我依然被人挟裹着前进。 只是因为我觉得所有的选择都没那么好,没那么坏,各有千秋,没有什么分别罢了。 卷生卷死会令人后悔没有一个完整的青春,躺平摆烂则会令人后悔没有努力抓住更好的前途。 与其自己做下决定,事后再后悔,不如从善如流。 我最擅长的就是从善如流。 ...但我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过自己的从善如流。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冷汗从我的额头流下,然后糊在了我的睫毛上。 御剑之上的卫朝朝着我伸出手,我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然后把手放在了他的手里。 哦,原来这个阶梯有六格啊。 我闭着眼,不去看脚下的万里高空,只觉得自己的牙齿不断地磕在一起:“卫朝,我手上有冷汗,会打滑吗?” 卫朝应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答非所问:“就算是你跌下去,我也会把你接住的。” 我:“哈哈,什么,跌下去?” 要是我睁着眼,必然会眼前一黑,但,哈哈,还好我闭眼了。 然后我感觉卫朝松开了我的手,然后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一拽。 等不及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就落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卫朝:“你看,没有那么可怕。” 卫朝:“你可以试试睁眼?” 我:“不不不了谢谢。” 我把脸狠狠地埋在了卫朝的胸口,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一样伸手死死环住他的腰,含糊道:“好了,就这样吧,到了叫我。” 我听见卫朝像是带点无奈地轻笑一声,然后我的灵感微动,一道符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感觉到了风极快地掠过我的周身,然后我感觉到了一片微凉。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睁开了眼。 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缥缈的白。 我:“这是云?” 卫朝:“嗯。” 一点记忆回笼,我想起先前与戚晓关于触碰云层的对话。 我:“我可以匀一只手,去摸摸云朵吗?” 卫朝:“你可以匀两只手。” 像是怕我担心似的,卫朝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你匀。” 我一手继续死死地扣住卫朝的腰,一手伸了出去。 云朵的触感果然和我想象中的不同,不像是柔软的棉花糖,倒像是浓度极高的雾气,极小的水滴成片地掠过我的指尖,触感冰凉。 我不由得有些本能的雀跃,雀跃之后我想起了一些戚晓的经历和九年义务教育知识点:“云朵不是小水滴吗?为什么我们没有被冰冷的水汽糊一脸?” 卫朝:“虽说我是剑修,但也会掐一点诀。” 我:“打扰了。” 直至此刻,我好像也适应了高空,对于“跳下万里高空”这件事也没了先前的恐惧。 毕竟我现在姑且也算是个修仙人。 穿过云层,地面的景色由远而近,不多时,我便与卫朝落了地。 这是一处临海小岛,而在小岛之上的半空中,一颗淡银的星星符号旋转着熠熠生辉。 这就是群星赛的标志了。 我环顾四周,不由得疑惑:“不是有比赛吗?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直到此时,我才注意到一刻钟前,静静给我发的消息。 静静:“你们晚些一起来就好,我与戚晓先行开始比赛。” 静静:“赛后联系。” 静静:“对了,今年的群星赛与往年不同,竟只有一个项目,定有蹊跷,你们到时候小心点。” 我对着卫朝转述了一遍静静的消息,补充道:“如此说来,我希望那一个项目比御剑,这样我就能躺赢了。” 卫朝失笑:“希望如此。” 就在这时,一条虚幻的道路在我的脚下铺开,指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我:“...” 刚刚跳了机,现在又要我跳海了是吧?:,,. 章节目录 第42章 第 42 章 我与卫朝面面相觑之后,我试探着问道:“所以,这是指示标?” 卫朝:“看上去是。” 我:“...那我们上!” 我与卫朝一前一后,穿过纯白的沙滩,然后对着蔓延到海的另一边的指示线陷入沉默。 卫朝:“别管了。” 我:“?” 卫朝:“a上去就完事了。是这么说的么?” 我:“你的语言天赋,属实很强。” 卫朝点了点头,然后先一步踏进了浅浅的海水之中。 海水浸湿了他的短靴,进而浸湿了他的裤腿。 然后他整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我的面前。 我:“?” 我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与海水冰凉的触感漫过我的小腿。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天旋地转,近乎就是在我眨眼的一瞬间,天地间的景色变了个彻底。 我身处一片黑夜之下,深蓝的天空上浮满了清晰可见的五彩斑斓的云朵,云朵簇拥着一轮巨大的圆月。 但这轮月亮在燃烧,像是一轮皎洁的太阳,看上去诡异而美丽。 我被这幅奇景吸引了注意力,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看向地面,才发觉我的脚下有一座被月光照亮的,细长的桥。 而卫朝已然不见了踪迹。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上了那座不知通往何方的长桥。 然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在现代的,自己的房间。 皎洁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纱帘落到了房间里,照亮了这片我无比熟悉的景象。 床上放着为叠好的柜子,衣柜半开半合里边挂满了我在现代常穿的服装。 散落的文具,写了一半的笔记,还有屏幕亮起的笔记本电脑。 我的笔记本电脑像是中了病毒,整个屏幕被一个聊天框铺满。 我坐下细看,聊天框对面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 “从今往后,我会代替你的人生。” 我坐在书桌前,打字,发送:“慕容楚楚?” 对面:“你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我是楚楚,我们互换了人生。” 非常巧合,我前世的名字叫楚楚。 ...或许这就是我穿书,与慕容楚楚互换人生的原因之一。 对面:“哦,原来是你。是的,我是慕容楚楚。” 我忍不住皮了一下:“好巧,我也是。” 慕容楚楚:“啧。” 我:“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慕容楚楚:“你在幻境之中。” 我恍然,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群星赛唯一的比赛项目。 我:“所以你是我的外挂,让我自带免疫?” 慕容楚楚看起来对现代的文化接受得十分良好:“可以这么说。” 我:“那我应该如何离开幻境?” 慕容楚楚:“打开那扇门,走出去就好。”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发个ok过去,纠结了片刻,又回到了我的椅子上坐下。 我:“你在现代过得怎么样?” 慕容楚楚:“你不离开吗?” 我:“机会难得,再聊五分钟的。” 慕容楚楚:“很有你的风格。” 慕容楚楚:“过得不错,不过那一堆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处理起来真令人头疼。” 我:“对不起...” 慕容楚楚:“不必道歉,我已快刀斩乱麻。” 我:“?” 慕容楚楚:“我已准备自立门户。” 我:“啊??” 慕容楚楚:“嗯。” 我:“...” 我:“没事,我也自立门户了,虽然是被迫的。” 慕容楚楚:“?” ... “卫朝,你现在有空么?” 卫朝在铺满书桌的剑谱之中抬起头,慕容楚楚正站在门槛处看着他。 她看上去漂亮得要命,高贵骄矜,一双微微上挑的杏眼在阳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卫朝心中微微一动:“好。” 慕容楚楚也不见外,径直走进了房间,她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卫朝的书桌上,话没出口脸却红了。 卫朝:“?” 慕容楚楚:“我喜欢你。” 卫朝只觉得自己的潜意识的警惕冒了个尖,但很快就淹没在慕容楚楚微红的面颊与眼角里。 他张了张嘴,最后重复道:“你...喜欢我?” 慕容楚楚理所当然地一点头:“对呀,不然为什么我要和你说,你是一本书里的男主角,之后又想尽办法助你出狱?” 卫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过量的荷尔蒙把他的脑海绞成了一团乱麻,有理有据的逻辑变成了一堆粉红泡泡。 但在这片粉红泡泡之中,一道隐隐约约的声音冒了个尖。 卫朝:“你喜欢的真的是我么?” 慕容楚楚:“?” 卫朝:“我们对彼此谈不上了解,又怎么能够算是喜欢呢?”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把粉红泡泡戳了个粉碎。 慕容楚楚眼中的爱慕与羞涩荡然无存,她歪了歪头,空无一物的眼睛直直盯着卫朝:“你在说什么呀?” 卫朝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慕容楚楚说:“所以我爱的,不过是自己的执念与幻想罢了。” “慕容楚楚”看上去想要说点什么,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然后她像是一滩被烤化的软泥一般往后仰倒,最终变成了一滩粉红的春水。 整个世界也开始融化。 书桌,剑谱,天花板...房间里的所有物件都开始融化成艳丽而粘腻的粉红,卫朝被溺在这一片无尽的粉红里,神志却无比清明。 他想,这一回的试炼的主题,原来是心魔与幻境。 他又想,感谢慕容楚楚,要不是她,他大概是要折在这一关了。 ... 卫朝睁开眼。 他的眼前是无比熟悉的,他还在卫家之时的寝室的天花板。 卫朝侧过头,只见卫宁儿守在自己的窗前,眉头微微蹙起。 见卫朝醒来,她不甚熟练地掩去眉间的忧虑,强颜欢笑道:“哥,你醒啦。” 卫朝理智上尚且明白这是幻境,但不论是房间,还是卫宁儿,都太过真实,令他一时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然后他就听见卫宁儿轻轻地说:“哥,我想好了,我们明天就搬离这里,去人间。” 卫朝:“去人间?” 卫宁儿微微颔首,她想努力露出一个微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我们又何必继续呆在卫家受气?” 卫朝:“什么?” 卫朝的这一句问话像是打开了卫宁儿的话匣子,她咬了咬牙,隐下眼中的一抹痛色:“哥,你是知道的。” “自打你失去修为,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就不对了。” “爹娘去世之后,更是不必提,先是什么地方都不让去了,藏宝阁,藏书阁,试炼场...” “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甚至...” 卫朝:“不必说了,这是梦境对吧?” 这一次,不论是卫宁儿,还是整个房间,都没有像上一个幻境那般直接消失。 卫宁儿沉默半晌,然后伸手探了探卫朝的额头。 然后她微微叹息,轻声道:“哥,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我们得接受现实。” 卫宁儿手背贴在额头上的触感无比真实。 ... 卫朝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忘。 他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他在慕容楚楚的帮助下恢复了修为,重新重新变回了那个剑术天才,在顶尖门派玄清门之中修行... “但那只是梦,哥,我们得接受现实。” 卫朝看向卫宁儿,一向出尘的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她又重复了一遍。 “但那只是梦。” 卫朝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幻境还是现实。 但想来,如此真实的宁儿,如此真实的感受,想必这一切,是真实的可能性应当会多一些。 但卫朝依旧不甘心,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上边布满了熟悉的薄茧。 但他调整内息,运转灵力,蓬勃的灵气经过他的血脉,经络,然后在空空如也的内丹之处戛然而止。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他再也无法运转灵力,再也无法挥出令人惊艳绝伦的剑法。 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又太过真实。 自从内丹破碎,他的人生也陷入了一片黑暗,哪怕有些许光明,也只是一闪而逝的幻象。 在如此情境之下,做一场自欺欺人的美梦,着实合理,又着实可笑。 卫朝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半晌,然后苦笑一声:“对不起,那应当的确是梦。” 见辩赢卫朝,静静的面庞上也没有丝毫喜色,只默不作声地收拾行李。 卫朝端详了卫宁儿半晌,不知为何,脑海之中一点灵光闪现,他轻轻问道:“你收到玄清门的录取了?” 卫宁儿猛地抬起头看向卫朝,像是想说点什么,但在卫朝灼灼的视线下,最终只小声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快速地补充道:“但,哥,那不重要,我不想去。” 卫朝:“但我想你去。” 卫宁儿:“哥,你是为了我才失去金丹,我理应照顾你。” 卫朝:“你也像那些人一般,觉得我是个废人,需要自己的妹妹来照顾?” 卫宁儿一时沉默。 卫朝把卫宁儿揽进臂弯,抱在怀中,就像是小时候的那个冬天,他将在山间捡到的卫宁儿抱在怀中。 卫朝抱紧了卫宁儿,小心翼翼地掩去了声音里的颤抖:“我答应你,我之后会去凡间。” “但,宁儿,就当是为了我,去玄清门吧。” 然后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片冷湿。:,,. 章节目录 第43章 第 43 章 最后,在卫宁儿的百般挑选之后,卫朝住到了一个繁荣的凡间城镇。 这座城镇美食美酒应有尽有,和平安详,美丽繁荣,只是没有灵气,也没有仙法。 卫宁儿将所有教课攒的所有积蓄兑成了凡间的货币,在城镇的中央买了一座小楼,安置好一切之后就踏上了前往玄清门的旅程。 临行前,卫宁儿有些不舍,却又有些雀跃。 卫朝知道她是期待前往玄清门的,只是面对失去修为的自己,这份期待便显得格外不合时宜。 于是他思量半晌,对着卫宁儿道:“你应当知晓,我很一直很想前往玄清门修行剑术的吧?” 卫宁儿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着点了点头。 卫朝笑了起来:“那就替我去学,然后休假回家的时候讲给我听。” 见卫宁儿眼眶微红地点头,卫朝便接着笑道:“如此一来,这些年把你拉扯大,也算是回本了。” ... 哪怕修为尽失,哪怕无法在金丹的灵力流转之下,使出那些令人惊艳绝伦的剑法,卫朝还是喜欢研究剑术。 剑法剑谱,一招一式,都让卫朝着迷。 他乐意拆解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繁复的剑法,乐意去琢磨如何出招更快,更难拆解, 他日日登上住处旁的小山,把自己的时间全都砸进这一件看似毫无意义的事情之上。 “公子,你的招式,我从前从未见过。” 卫朝回过头,发觉那是一名风尘仆仆的凡间旅人。 卫朝:“不过是自己瞎琢磨罢了。” 那人却摇了摇头:“您未必过于妄自菲薄,我为寻剑谱,游历大江南北,甚至连修仙界都窥了一一,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剑术。” 听着仙界一字,卫朝自嘲一笑,他垂眼看向自己握在剑柄上的手,他垂眼看向自己握在剑柄上的手,手掌上早已爬满了茧。他抬头问道:“你想学吗?想学的话我教你。” 那人瞠目结舌,似乎不能理解为何有人会将自己研究出的,如此精妙的剑术,随随便便地教给萍水相逢的路人。 而卫朝也想不到,这一天,正是他与他的剑术,在凡间声名鹊起的开始。 转眼便到了新年,卫宁儿穿着玄清门校服站在自家门口,陷入沉思。 门上除开挂着新年专用的喜联,还挂着好几条样式不一的锦旗。 “剑术精湛,武德高超,一代师表,桃李满天...” 就在这时,一名小女孩走到卫宁儿的身边,奶声奶气地道:“姐姐姐姐,你好漂酿!” 不等卫宁儿说点什么,就听小女孩接着道:“可不可以请你帮帮忙?把这个挂到卫公子的门上去!” 卫宁儿下意识点头,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满头问号:“感谢卫公子把我家猫猫送还...?”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房门打开,卫朝穿着常服站在门口,见了卫宁儿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猜就是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来。” 不等卫宁儿说什么,小女孩便一个鞠躬,双手把锦旗捧到了卫朝面前:“谢谢卫公子!” 卫朝有些啼笑皆非:“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 似乎觉得这句话有些冷漠,卫朝蹲下身对着小女孩道:“这是我的妹妹,她在很远的地方念书,难得回来,你先回家去,也同你的朋友们说,年后再来,嗯?” 小女孩乖巧地点头,但还是把锦旗捧在手上。 卫朝无奈地接过锦旗,对着雀跃而去的小女孩挥了挥手,便将卫宁儿领进了屋里。 屋子里的景象更让卫宁儿震撼,精美的瓷质厨具,开得繁盛的盆栽,古琴,香炉,文房四宝,甚至还有甜品甜点……堆的毫无余空。 卫宁儿:“哥,这些是?” 卫朝:“旁人送的罢了,有喜欢的就拿去。” 卫宁儿:“旁人是?” 卫朝:“找我来学剑法的人,他们想学我便教了。” 虽说在看到门口的锦旗之时,卫宁儿对此就隐隐有所预感,但亲耳听闻还是不禁讶然,旋即便是为兄长欣喜。 卫朝:“所以你看,我一个人在凡间也能过得很好,你在玄清门之中不必担忧。” 卫宁儿不住笑着点头,她环顾四周,一时却沉默了下来。 卫宁儿:“哥,你这房间不脏,但为何这么乱?” 卫朝:“...” 卫宁儿闭了闭眼:“从明日起我就雇个人来替你打理。” 不等卫朝反驳,卫宁儿便拿出一张剑谱,错开了话题:“哥,你先前不是说要看玄清门的剑谱么?我给你带来了。” 平日里,卫宁儿就会常常在观天游地之上给卫朝发各类消息,或是自己冒险的经历,或是对剑术的感悟。 卫宁儿在玄清门的课业十分繁忙,各类活动也层出不穷,虽说多有挑战,但大多是有惊无险。 但不论课业有多繁忙,从仙界到凡间探亲的手续有多繁琐,卫宁儿都是雷打不动地一年一回。 每次回家,卫宁儿都会带回许多稀奇的珍宝,想要为卫朝修复内丹,但全都无济于事。 卫朝的内丹还是像以前那样毫无起色,但他的剑法却愈发精妙,哪怕是在玄清门修行的卫宁儿也不禁为其惊叹折服。 卫朝知道自己的妹妹没有骗他。 在每一次讨论剑术,她出声叫好之后,他们之间会有一刻小小的沉默,最后这阵最后化作卫宁儿的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她眼里的惋惜与失落全然隐藏不住。 这一点惋惜就像是一根针,一开始还会扎在卫朝的心里,令他痛得锥心刺骨,久久不退之后,就变成了一点若有若无的钝痛。 每每提起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心里的这点钝痛,还是什么别的理由。 但春去秋来,日复一日,他的剑法日益增长,甚至朝廷遣人来请他去做朝堂武官。 “听说之前朝堂派人请您去做武官,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可您为何没去?” “我只想研习剑法。” 如今大半个凡间都知道在繁荣的城镇中住着一名神秘的剑术天才,剑术精妙近仙。 卫朝已然名扬天下。 且这天才还剑硬心软,只要能见着他,提出的请求是正当的,他都会施以援手。 而这一回,则是卫朝居住的城镇之中闹了鬼。 仙界与凡间虽说有一道屏障,但毕竟相处同一个世界。 受此影响,凡间也会出现些许灵异现象,按照往常来说,此类事务一般都会由朝廷的专人联系,通知修士来到凡间处理。 但在这座城镇的居民眼中,卫朝无所不能,所以在修士到来之前,闹鬼的那户人家请求卫朝先去查探一番,盼着他能直接将凶灵解决。 但被凶灵逼得心神意乱的凡人并不知道,而只有将灵力附着在长剑上,才能触碰、处理凶灵。 内丹已碎的卫朝聚不起灵力,更不能将灵力附着在他的长剑之上。 卫朝知道,但他还是准备一试。他还是不甘心。 没有灵力就不行么?能不能用别的物件代替灵力? 于是他令那户人家给他留了两天时间,在此期间,他不眠不休,寻遍了修仙界与人间驱邪的法子,将无数辟邪之物带在身边,焠在自己的长剑上。 期间他也在观天游地之上询问过卫宁儿,但她并没有回复,想必是课业太过繁忙。 尔后,他特地又在身上挂了一把经过特殊处理的桃木剑,这才匆匆前去。 “就是这里了。” 卫朝在昏暗的楼道之中止住脚步,他抽出长剑,感觉自己的手心浸出一点冷汗。 他提着剑径直往前走去,然后感觉到一阵冰凉附上了他的脚踝。 一只虚幻的,惨白的手带着鲜血抓住了卫朝的脚踝,卫朝向下看去,不由得心里松了半口气。 地缚灵,还是非常弱小的地缚灵,在他十岁那年,随行卫家前往凡间除妖之时,就解决过不下十只。 他像往常千百次那样挥剑,锋利的剑身却穿过了那只面目狰狞的地缚灵的身体,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带在身上,焠在剑上的辟邪之物没有半分用处。 卫朝抱着一点最后的希望,抽出了那把桃木剑。他挥手出剑,剑法行云流水,直直切向那凶灵的要害。 然后,这把锻于凡间,经过无数道特殊处理的桃木剑,却如同先前那把长剑一般,再度轻飘飘地穿过了凶灵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支剑横插过来,剑术如烂泥一般,剑身也飘得不行。 但剑身上的灵力,浓郁得近乎要化出实体。 那人只一击,便让那地缚灵魂飞魄散。 他满意地一吹剑身,收剑入鞘,看向卫朝与领路人:“真是,凡人就应当有点自知之明,掺和这些事做什么。” 他回过头,然后与卫朝同时愣住。 卫朝也认出了他,此人正是卫家大长老的孙子卫虹,亦是在他还在卫家,灵力尽失,父母双亡之时,对他百般羞辱,百般刁难之人。 过了半晌,卫虹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带着恶意的微笑:“卫朝?你怎么在这里?”:,,. 章节目录 第44章 第 44 章 凶灵被毫无悬念地解决了。 不等居民们为这则消息开心,他们就看见卫朝满身带血,被连拖带拽到了大街上。 楼道之中,卫虹突然发难,卫朝看得懂他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还能点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但他没有灵力,于是这一切便全都没有意义了。 人群之中一片骚动。 卫朝隐约听见有人出声替他说话,但卫虹充耳不闻,只将他摁在地上。 “原来我在路上听闻的剑术天才,是你啊。” 卫虹的声音一字一句地扎进了他的耳朵里。 “变成废物之后就逃到凡间,还在凡间逞英雄,却连一只地缚灵都解决不了,卫朝,你怎么配?” 卫虹抓着卫朝的头发,把他的脸狠狠地往地上撞去,卫朝只觉得一阵晕眩,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淌而下。 但卫虹的声音偏偏是清晰的。 “明明知道自己没有灵力,还要揽处理凶灵这种活...卫朝,你这不是骗子行径么?” “你这些年在凡间招摇撞骗,我可以不替卫家追究,但你至少得认个错吧。” 卫虹蹲下身,揪着卫朝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与自己对视。 “你当年逃离卫家,就已经是个逃兵,还说自己不是废物?” “卫朝,只要你说你是废物,我就放过你。” 然后卫朝朝着他的脸上啐了一口血水。 卫虹不可置信地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带着唾沫的血水,额头上青筋暴起。 “你不是喜欢用剑吗?”卫虹看着自己指头上的血水,怒极反笑,“我很想知道,你没了手还能如何用剑?” 他两眼发红,一手将卫朝摁在了地上,一手固定住了卫朝的右手。 手起刀落。 一时间,卫朝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他确信自己能听得见,因为卫虹附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 你猜我为什么敢这么对你?毕竟你是废物,卫宁儿可不是。 因为现在卫宁儿已经是个死人啦。 你的妹妹去洞府探险,足足五个月没有音信,想必已经折在了洞府之中。 你的好妹妹没有啦,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护着你这一介凡人啦。 凡人,就该有自知之明。 在先前的人生中,卫朝曾无数次跌入低谷,内丹被咬中的那一刻,被全临安城最好的医修宣布修为无法恢复的那一刻。 再加上之后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还有卫宁儿一次次的,难过里带着惋惜的眼神。 但直至这一刻,他才知晓,何为真正的心如死灰。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你在对凡人做什么?” 卫朝像是毫无知觉的死人,烂泥一般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如若他抬头看向那人,就会发觉,声音的主人正是十年前与他退婚的慕容楚楚。 慕容楚楚依旧是那副张扬而骄矜的模样,十年未见,那张美丽的脸孔之上却没有半分岁月的痕迹。 见卫虹不动,慕容楚楚抽出她那柄细长的剑,在粗糙的地面上一点,她低下头看着不同于修仙界平整干净的粗糙石板路,不由得眉头飞快地一蹙。 尔后她皱着眉头望向卫虹:“你来凡间,到底是为了除妖,还是为了为祸百姓?你这般和那些魑魅魍魉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楚楚越说越怒,她扬起手,一道张扬而锐利的剑意就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出。 坚硬的石板路一路碎裂,最后堪堪停在卫虹的脚边,威胁之意尽显。 慕容楚楚轻而易举地逼退了卫朝用尽全力也敌不过的卫虹,然后快步走向前,想要检查一下这名可怜的凡间人的伤势。 她看着卫朝满身的血污,眉头不由得又是一抽。 真脏,她想。 但她在听见这边的喧嚣和大呼小叫,间或夹杂着几声杀人啦救命啊,便先行御剑过来,拥趸与同伴皆不在身边。 而这个凡人,再不止血,估计真的要死了。 慕容楚楚皱着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神情隐隐有些嫌恶,她将这人翻过来架起来,先不甚熟练地掐了个止血诀,又往他的嘴里塞了好几粒用于治疗的丹药。 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分出一点心神,看向了这名遭遇“飞来横祸”的凡人。 长得不错,慕容楚楚在心中暗自评判,难道卫虹那小子是嫉妒他的美貌? 啧,那些小心眼的男人,倒也能说得过去。 等等,这个凡人怎么有点眼熟? 慕容楚楚的神色由了然,疑惑,逐渐转变成了错愕:“卫朝?” 面对慕容楚楚加倍递上来的丹药,卫朝只侧过头。 慕容楚楚:“你不想活命了?” 卫朝并不答话,只闭上了眼,然后她错愕地发现他哭了。 在慕容楚楚模糊的印象里,卫朝从未哭过,甚至在被退婚那么难堪的时候也没哭过。 她看着卫朝满脸泪痕,眼中也噙满泪水,却笑了起来,一开始是低低的笑,最后变成了放声大笑。 他说,慕容楚楚,我谢谢你的恩惠,但你让我死吧。 我没了金丹,不配成为修士;现在右手没了,当不了剑术师;宁儿也没了,甚至连哥哥都做不了了。慕容楚楚,你让我死吧,你让我死吧。 慕容楚楚充耳不闻,只用蛮力掰开了他的嘴,把凡间价值连城的救命药塞进了他的嘴里。 慕容楚楚与卫朝从小就不太熟,而那一纸婚约,只让两人平添敌意与尴尬。 而在那一纸退婚书之下,两人彻底成了对头,再不复相见。 但此时此刻,慕容楚楚却说,卫朝,你不要死。 你先前逃离修仙界也就罢了,难道现在连人间也待不住了么? 没有了右手,难道你没有左手吗?卫宁儿的确是死了,但你作为哥哥,不应当带着她那份一起活下去吗? 再往后,慕容楚楚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但这也足够了。:,,. 章节目录 第45章 第 45 章 那道恣意张扬的身影渐行渐远,而人群一拥而上。 卫朝被自己先前帮助过的凡人们簇拥着抬上担架,送去了医馆。 他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骂卫虹不是东西,计划着晚些联名写一封举报信去仙界举报这个胡乱地砍人的垃圾修士,而医生看着他依旧在滚滚流血的伤口,敛去了所有的情绪尽心尽力地帮他包扎。 ...为什么?刚刚卫虹说他在凡间招摇撞骗,这些人是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吗? 明明他连一只地缚灵都解决不了,根本不是传言之中那名无所不能的剑术天才,为什么他们还要如此对待自己? 卫朝这才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这些人尊重他,爱护他,照顾他,不止是因为他强大。 这一点意识像是给濒临窒息的卫朝又渡了一口气,让他有力量重新站起来。 再然后,卫朝活了下来,但他的右手也再也没有了。 人们小心翼翼地和他谈话,有意无意地避开剑术相关和他的左手,左邻右舍轮流给他这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带新鲜的饭菜。 “沈姨,以后不用给我带饭了。” 中年女人脚步一顿。她年幼的儿子曾经走失,在卫朝的帮助下才从人贩子手中找回。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卫朝挥手止住了话音:“我也该自己生活了。” 送走了热心的邻居,卫朝看着放在桌上的饭菜,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露出了一点微笑。 他打开饭盒,烧肉的香气扑鼻而来,但卫朝却一时怔在了原地。 好几个月没有任何音讯的观天游地发来了消息。 是一封属于卫宁儿的死讯。 这封死讯化作有实体的纸张,然后被卫朝的左手捏得皱成一团,最后化作了点点星光。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面对卫宁儿的死讯,卫朝并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 他只闭门谢客,然后把自己在卫宁儿买给他的小楼之中锁了一整天。 第二天,卫朝便带上了自己的长剑,走进了深山之中的无人之处。 他用左手执起剑,然后把卫宁儿最后一次回家过年,与他讨教过的剑谱走过了一遍。 然后就是前一年,大前年...一直到卫宁儿从玄清门归来的第一年带回来的剑谱。 如若卫宁儿尚在,看到这一切,应当会讶异,她的哥哥竟将她每一年带回,与他讨论的剑谱招式记得分毫不差。 但卫朝毕竟没有了右手。他的左手的力气不足,方位也不准,甚至还有些颤抖。 但他终究是一招一式地走完了全部的剑谱。 ... 仅过了三个月,卫虹便伏法了。 肆意欺辱、伤害凡人,在修仙界是重罪。 “...总而言之,对于您的遭遇,我们真的非常抱歉。但根据相关条文,这是您的抚恤金。” 卫朝并没有去看那一沓堪称数目惊人的现金,他的视线落在了修士隐隐萦绕着灵力的制服上。 “根据修仙界的法术,我的右手...”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询问过相关的修士,您的右手是无法治愈的。” “内丹也是如此么?” “...非常抱歉。” “无妨,是我自己不甘心罢了。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 “您请问。” “观天游地发来的死讯,是绝无回旋余地的么?” “...” 茶室之中安静了一刻。 “是的。对于您的遭遇,我们真的非常抱歉。” “...” ... 哪怕失去了右手,卫朝还是喜欢研究剑法。 很难说失去金丹对他作为一个剑修的打击更大,还是失去惯用手对他作为一个剑术师的打击更大。 作为剑术理论大师,卫朝依旧深受爱戴,无数剑道馆请他成为上宾,无数剑术比赛请他成为评委,无数剑术师登门拜访,只为得到他的一句指点。 但背地里,随着卫朝失去右手,些许窃窃私议却一点点地蔓延开,且愈演愈烈。 无非就是,卫朝作为剑术师再强也没什么用处,在修士面前不也毫无反抗之力,剑术再精妙,再花俏,也无非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甚至有人说,卫朝不过是凭着自己在仙界的见闻招摇撞骗,实则一文不值。 溢美之词,流言蜚语,雪花一般飞向卫朝。 他在这风雪之中不置一词,只无言地用仅存的左手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 这只仅存的左手就像是卫朝的救命稻草,又像是最后一根蜘蛛丝,将卫朝与他所热爱的剑术重新联系起来。 所以他最终还是用左手拿稳了剑。 没有人知道卫朝付出了多少。 但在剑术大会上,身为被选手挑衅的评委,卫朝只左手持剑,便将那名选手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错愕与惊艳。 赛场中心,将那名手持铁剑的选手逼退之后,卫朝只握着木剑,不置一词。 在旁人的眼中,他是俊美无俦,冷若冰霜,不论如何都无法被打倒,心下不起一点波澜的天才剑客。 但只有卫朝知道,随着被左手挥出的长剑,他心跳如鼓。 他早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重新握紧了剑,是为了最初热爱,还是因为心头又那么一丝不甘? 但他从未如此鲜明地感觉到自己活着。 ... 即便是再度名扬天下,对于邻里,卫朝依旧有求必应。 只因为在他低谷之时,城镇之中,没有一人对他冷言嘲讽,只竭尽所能地给予所有的帮助。 他自然会投桃报李。 卫朝走在山道上,看着自己身后的小孩,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宁清清,叫你别跟来,你怎么不听?” 被唤作宁清清的小女孩眼眶微红:“妹妹不在了,我身为姐姐为什么不一起去找?” 似乎是觉得单单这一句话不够有说服力,清清补充道:“卫前辈,我跟着您学过剑术,还能帮您打下手...但筝筝她已经三天没有音讯了,我真的...” 听小女孩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哭腔,卫朝无奈叹息:“你跟着就是,只要别跟丢。” 清清红着眼眶“嗯”了一声,见卫朝并无拒意,便伸手拽住了他空无一物的右袖,两人便一同朝着暗不见底的山林中走去。 天地寂静,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清清拽了拽卫朝的袖子:“卫前辈。” “嗯。” “卫前辈,您为什么左手使剑也这么厉害?” “因为喜欢剑术。” “那您是剑修么?” “不算。” 清清大大地叹了口气:“您都这么厉害了,不知道真正的剑修得有多厉害...” 就在这时,卫朝感觉自己踩到了什么。 这条山路上长满了柔软的杂草与藤蔓,而他踩到的是一块小小的硬物。 卫朝的心中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他低下头,那是一截布满血污的,属于儿童的手臂。 清清见卫朝顿住脚步,顺着卫朝的目光看去,只这一眼,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这只手臂属于谁,不言而喻。 卫朝却来不及替这名可怜的小孩难过。他听见自己的背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下意识地把清清护在身后,就见一道庞大的身影从茂密的丛林之中缓缓而出。 那是一只妖兽。 和当年他在卫家后山,与卫宁儿一同遇到的那一只妖兽,一模一样。 妖兽露出了带血的獠牙。 为什么?为什么凡间会有妖兽?还与当年那头一模一样? 卫朝暂时无瑕去想这个问题,因为他面临着一个更为残酷的抉择。 一切的一切全部倒带重来。 数十年前,面对即将被妖兽掳走的卫宁儿,卫朝有两个选择。 他可以选择丢下这个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独自一人逃回家中,从此一切回到正轨,他依旧是临安城里受人艳羡的天才剑修。 但十三岁的卫朝毫不犹豫地拔剑迎上,然后失去了内丹,从此沦落为没有丝毫灵力的废人。 现在,一切全部重演。 甚至宁清清与卫朝的关系没有那么紧密,她并不是与他有着厚重亲情的妹妹,只是邻居家的小女儿。 如若命运真的存在,祂必定对着卫朝露出了残酷的微笑。 ——你已经知道,坚持自己的本心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再来一次,你会怎么选? 卫朝没有用言语回答,只上前半步,将宁清清挡在身后。 然后他的手握上剑柄,一点微弱的灵光乍现,像是在黑夜里燃起的一点星星之火。 他的身体之中其实还有一点微薄的灵力,令他哪怕不用内丹,也可以使出剑修才能使出的剑法。 但代价是,再废一只手。 废掉他仅存的左手。 所以他先前想方设法地通过其他方式处理掉地缚灵,在遇到卫虹之时也不曾使用灵力,因为他觉得不值。 卫朝瞥了一眼在自己身后的清清。 但现在值得吗? 他的左手会在过于强大的灵力流过之后经络全废,再也无力举起哪怕最轻的剑。 只为了救一个凡人小孩,就舍弃自己所有关于剑术的所有天分,舍弃自己过去十数年来的努力... ...真的值得么? 在千钧一发之际,卫朝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权衡利弊,只能凭借自己的本能做出选择。 他的面前是怒张的妖兽,身后是颤抖的孩童。 于是卫朝摒弃了心中的所有不甘与犹豫,步子错开,拔剑出鞘。 那点微弱的灵光骤然大作。 星星之火愈演愈烈,而他是烈火之下的薪柴。 灵力挟裹而来的风吹起了他的洗得发白的衣袂,拂起他带了霜色的头发。 他并不去看身后的小孩,像是在回答先前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不是想见见真正的剑修么?” 直至此刻,卫朝才模糊地意识到,他所追求的剑道,似乎并不是灵力支撑的强大,也不是剑法招式的精巧。 那是什么?他已无暇去想。 随着迸发而出的灵力,卫朝只觉得自己的五感从未如此清晰过,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好像都被放缓了。 与此同时,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左手的经脉正在一寸一寸地断裂。 但天地之间已然绽出一道玄妙璨然的剑光。:,,. 章节目录 第46章 第 46 章 卫朝茫然地睁开眼。 他清晰地记得经脉寸寸破裂的剧痛,也清晰地记得他不顾一切地挥出那一剑的畅快淋漓。 但这又是哪里?卫朝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是一双属于少年人的手,经脉之中流转着充溢的灵力。 “恭喜你。” 这道声音像是一只手,把卫朝推进了深不见底的凉水之中。 卫朝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热汗与冷汗一起浸湿了。 刚刚那是幻境?他是什么时候步入的幻境?他为何如此自然地在幻境之中度过了一生? 他依旧站在那一轮燃烧的金黄圆月之下,脚下踩的是一座窄而长的桥。 而桥的尽头立着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披着白纱的女人,她身姿婀娜,长发像青色的海藻,眼睛是极浅的蓝,像是盛着一汪大海。 “你通过了挑战。” “你是谁?” 女人微微一侧头,她的眼角眼睑之处,几枚鳞片被月光映出微弱的光芒。 “我?”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是幻鳞仙。” ... 我推门而出,发觉面前依旧是那轮正在融化的圆月。 但我无暇顾及这奇异的美景,慕容楚楚1.0和我的交谈让我陷入了一些对人生的思考。 直到结束和慕容楚楚1.0的交流,我才发现,原来我与她的差别不止在性格上。 不论身在何处,她都有着无比明确的目标,并且愿意为了这个目标一往无前。 而我,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总是在随波逐流。 “在想什么呢?” 我顺口答道:“在思考我的学业,我的未来,我的人生会走向何方。” 我:“嗯?有人?” 我抬头望去,然后禁不住愣神了好几秒。 那是一个女人,她身穿白色长裙,青发蓝眸,正站在桥头望着我。 我被她的美貌镇得呆住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从这眉目五官之中察觉出一丝眼熟。 “你还在金丹期?能如此快地破解迷津,不错。” 她的声音缥缈空灵,莫名让我想起三次元传说中的海妖塞壬。 等等,海妖? 直到看到她眼角的鳞片,我的脑海之中才一道灵光闪现,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她怎么长得跟最强阵法师人鱼女主的立绘一模一样? 我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她的名字,试探着问道:“你就是海月明?”你难道不该在小镇的海边吗?为什么世界那么小啊! 天空中,原本正在飘动的流云静止了一刻。 海月明:“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这就是默认了。 我解释道:“徐天青是你爱人吧?他让我来给你带句话。” 海月明依旧立在原地,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我从这阵沉默之中嗅出了一点危险的意味。 整个世界晃动了一瞬,细窄的桥梁一寸寸断裂,天空开始扭曲,而天空之上,原本燃烧着的月亮开始熔化,像是被火焰灼烧的鎏金。 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着我袭来,她在崩塌成一片混沌的世界之中朝着我走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死人是如何让你帮忙带话的?” 我脚下的木桥已然坍塌,海水冰冷而粘稠,争先恐后地堵住了我的喉咙。 恍惚之间,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开了脑海之中的原作文档,用意识去触碰那枚酷似墓碑的标志。 徐天青的墓碑被白雾包裹着,再度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他本人则靠在墓碑的一侧。 我:“徐天青!徐天青!出来!你老婆要杀我!” 徐天青:“?” 我:“事情是这样的,你老婆知道你死了,我说我帮你带话,她觉得我要骗她,正准备杀我。” 徐天青:“她已经知道了?” 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呢?” 徐天青花了好几秒接受这个事实,冲着我愧疚道:“抱歉。” 我:“你别抱歉了!快想个办法给我作证啊!” 我:“说啊!快点说啊!” 徐天青沉思了片刻:“不如你和她说,初雪那天的月亮,真的很好看?” 我:“...”这什么玩意。 我:“有更靠谱一点的吗?” 徐天青:“...” 我:“要是我因为这种事情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正转身欲走,却一时顿住脚步。 徐天青:“?” 我:“...我应该怎么回去?” 徐天青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我才回忆起来,自己上一次从带有墓碑的幻境回到现实是在灵力见底之后。 而我现在的灵力,尚且还存有一点。 我转念一想,此等情况之下,急也不是办法,如若真的死了,说不定还能穿回现代社会继续躺平摆烂。 ...虽然慕容楚楚1.0似乎还占据着我在三次元的身体,不过,管他呢,做人呢:,,. 章节目录 第47章 第 47 章 海月明:“??” 我:“所以,看在你爱人的份上,能不能让这次的试炼,不要死人?” 海月明看上去有点被我整不会了,她过了半晌,问道:“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我:“我都说了啊!徐天青在我的意识里,我可以通过昏迷联系他。” 海月明沉默半晌:“如若真是这样,你帮我给他带句话。” 我:“嗯嗯,您请说。” 海明月:“你怎么敢死在任务里?” 我:“嗯嗯,还有呢?” 海月明:“去吧。” 我:“?” 我:“...” 我熟练地到了徐天青的墓前。 我:“你怎么敢死在任务里。” 徐天青:“对不起,是我负你。” 我:“...” 我:“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 先前总是一副死人脸,看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徐天青,此时此刻,露出了一个能溺死人的温柔微笑。 徐天青:“这话一看就是她说的。” 我:“...” 好恐怖的恋爱中的男人,是我无法理解的神秘之境。 回到现实,我对着海月明恳切道:“对不起,是我负你。” 海月明挑眉:“就没有了?” 我点了点头。 海月明眼眶一红:“果然是他。” 我:“...” 好恐怖的恋爱中的女人,是我无法理解的神秘之境。 我轻咳一声:“看吧,我就说我没说谎。所以能不能,这次,别搞出人命?” 海月明:“这般试炼,如若没有意外,本就不会死人。” 海月明:“能不能再帮我给他带句话?” 我:“...” 我:“我灵力见底,暂时没办法和他交流...你们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 海月明:“你的灵力多久能恢复?” 我:“一时半会,比较困难。” 海明月:“打坐一时辰,通话五分钟?” 我:“...” 我:“你是不是和郑尚星很熟?” 海月明:“你怎么知道?” 我:“所以他送你的第一个阵法是什么?” 海明月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周遭的纯白再度被黑夜取代,我重新置身于那一片梦幻的黑夜之下。 大海之上的桥依旧是窄而长的,只是尽头有一处小小的,身处大海中央的庭院。 而我与海月明正在庭院之中。 海月明的手中出现了一颗拇指大的珍珠。 她眯起一只眼,抬起手,在自己的视线中将珍珠与月亮重合。 我这才发现,在珍珠之中,一个极小,却极复杂的阵法隐隐浮现,发出了幽幽的微光。 一点雪花从夜空中漂浮而下,我伸手去碰,指尖触到了一阵冰凉。 这不是幻象,而是货真价实的雪花。 人鱼空灵缥缈的声音再度浮现在了我的耳畔。 “这就是他送给我的,第一个阵法。” 在漫天飞雪之下,黑夜之上的月亮不再燃烧,而是如鎏金一般熔化。 像是挂在天空中的一轮金黄色的瀑布,又像是一滴将落未落的泪水。 ... 等到我走出幻境之时,已至深夜,而整个小岛也变成了一个会场,这个会场颇具现代各类比赛的风范,而会场的中央,则是领奖台。 参赛者大多都已结束幻境,会场之中熙熙攘攘。 而我,正神色恍惚地坐在会场之中的其中一个位置上。 ...海月明大约说得不错,我的确是通话五分钟,虚弱一小时...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座小岛是一个大型阵法,会随着操纵者的心意而改变。 阵法...这个阵法的主人是徐天青?难道这就是海月明选择此处作为赛场的原因? 不等我深思,一只手就搭上了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看见了神色恍惚的知雪。 知雪:“我的比赛,完蛋了,我的改名卡,完蛋了。” 我:“...” 我:“节哀,节哀。” 知雪闭了闭眼:“但我现在只觉得,活着真好。” 我回想了片刻海月明对我的所作所为,狠狠赞同道:“知雪,我们简直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啊!” 我:“不过你的幻境是什么?” 知雪:“你见过鬼吗?” 我:“没有,但,知雪,你不是修士吗?”修士为什么还会怕鬼啊! 知雪:“对!我就是怕鬼!怕鬼怎么了!” 知雪:“而且,更何况,虽然我输了比赛,但我确定了自己的职业道路...我以后,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去凡间驱鬼。” 知雪破防道:“这个**比赛到底是谁出的啊!谁会搞出来这么恐怖的幻境啊!” “能创造出如此幻境的,起码得是大乘期的修士。” 我侧过头,就看见了一脸怀疑人生的静静。 见了静:,,. 章节目录 第48章 第 48 章 “谢谢你!楚楚!” 飞鸢站台之中,知雪拿着观天游地幻化而出的的改名卡,看上去快要喜极而泣。 颁奖之后,卫朝将两张改名卡都给了我。 ...而头衔是玉符门的裴知雪看上去未免也太可怜了。 “楚楚,我,我应该如何报答你?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我:“...”不要说这种奇奇怪怪的台词啊! 我思量半晌,只觉得我最近既不缺钱,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事,于是便道:“就当你先欠我一个人情好了。” 知雪一脸的震撼,震撼之后,她将一点灵力聚在指尖,朝着我递来。 她认真地看向我:“楚楚,我们来签订灵契吧。” 灵契也是一种契约,全名为灵力契约,只是层级比血契低一档。 换而言之,背弃灵契的条件可由双方自行商议决定 但背弃血契,得死。 我:“?”怎么又是契约? 我:“等等,你,你心也太大了吧!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地立下契约啊!” 静静在旁边听得忍俊不禁:“你也有资格说知雪心大?” 我:“...”我谢谢你,卫宁儿。 我轻咳一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条件是什么?” 知雪:“条件是,以后只要你有求于我,只要不是要害我与我亲人朋友的性命,或是让我去杀人,我都替你去做。” 知雪:“如若我背弃灵契,就让我...” 我:“嗯嗯?” 知雪的神情逐渐视死如归了起来:“就让我在玄清门门口裸奔三圈大喊玄清门算个**玉符门天下第一。” 我:“...” 我:“...知雪,你心也太...算了,我谢谢你。” 与知雪签订灵契之后,飞鸢还没来,我在飞鸢站台之中打开观天游地的界面,开始纠结起我要改什么名字。 在知雪来找我之前,我就有尝试过把观天游地的名字改成“楚楚”,但系统却显示名称已被占用。 ...这还能被占用啊! 而我的观游之中,来自同学朋友,家中长辈的祝贺像雪花一般飞来。 左右也想不出来名字,不如先回复回复消息。于是我一条一条地回复了过去,却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慕容云晴:(私聊)恭喜你,慕容小姐。 这又是谁?怎么有点眼熟? 我翻了一阵设定表,这才明悟,这位原来是当初被逐出慕容家的天才。 慕容云晴,女,比慕容楚楚要大上两岁,在剑术之上有极其卓越的天赋。 燕安城与临安城一南一北,而她与卫朝的剑术天赋之高,令他二人极其年少之时,在这片地界之中有“南云晴,北卫朝”之称。 但这本小说之中,稍微有点天赋的剑修似乎运气都不怎么样。 在卫朝内丹破碎之后不久,慕容云晴就因为性子过刚过直,把慕容家的三长老狠狠地得罪了一通。 但慕容云晴毕竟当时已然是小有名气的剑术天才,三长老再如何,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将她处置。 于是这名三长老便利用自己的权限,给慕容云晴派了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看似普通,却暗藏杀机。 等到慕容云晴意识到这一点之时,她已被泼了一身脏水,右手的经脉也已在任务之中尽数断裂。 慕容家家主外出会议,慕容菀菀随同,慕容夫人外出云游,慕容娇娇已嫁做人妇。 慕容家正厅,公堂之上,三长老以叛徒之名,将慕容云晴逐出了慕容家。 在公堂之上,偌大的慕容家,为慕容云晴说话的,唯慕容楚楚一人而已。 她说,慕容云晴,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只你一句话,我说什么都让你留在这里。 慕容云晴只摇了摇头。 见此状况,慕容楚楚并未多言,只转头离开了这既无公义,也无道理的公堂。 她本就心下无尘,在此直言,也不过是因为慕容楚楚知晓,把自己放在慕容云晴的位置上,她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慕容楚楚刚一离去,三长老便动用自己的权限,对慕容云晴下了永远不能踏入慕容家的禁制。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替慕容云晴叹息了一声,心说有如此经历,之后报复也在情理之中。 之后的慕容云晴虽说没做成剑修,但也成为一代大能。 成为大能的她,早已摒弃姓名之中的“慕容”二字。 她回到慕容家,踏破了当年三长老给她设置禁制,砍去了三长老的两只手臂之后,便准备离去。 但彼时正值天下大乱,虽说云晴只对三长老一人出手,但阵法本就为一体,在她踏破禁制之时,守护着整个慕容家的阵法,也随之碎裂了。 离去之前,在一片慌乱的人群之中,云晴独独走到慕容楚楚的面前。 “慕容楚楚,我谢谢你当年为我说话,慕容家将倾,你要不要和我走?” 慕容楚楚拒绝了。 再然后,慕容家覆灭。 而在我解锁全文之后,我也能在梗概之中翻找出更多更加细节的信息。 正当我点开慕容楚楚的资料之时,慕容云晴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慕容云晴:“三小姐,谢谢您当年为我说话,虽说我现在力量微薄,但日后如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找我就是。” 我想了想先前看到的梗概,又想了想与慕容楚楚在幻境之中的对话,不由得暗下决心。 这一次,我也要主动地掌控自己的命运!我替慕容楚楚,让慕容家彻底偏离覆灭的命运! 于是我果断地回复道:“云晴姐姐,何必说这话。” 慕容云晴:“?” 我:“不过我就却之不恭了!日后如若我要找姐姐帮忙,姐姐可不能推拒。” 我的消息立刻变成了已读,而慕容云晴的姓名栏切成“输入中”半晌,最终只发过来一个:“好的,但,三小姐,您?” 我回忆了一下我是如何攻略卫朝,把他从敌军阵营彻底拉入到友方阵营之后,便对着慕容云晴道:“对了,你在哪个门派?最近有什么难处吗?” 慕容云晴:“我在玉符门。” 对着这短短的一句话,我的大脑飞速地展开了思考。 先前戚晓曾与我提过,十八岁以下的修士,到达虚丹便可获得玄清门的邀请,而二十岁以下的修士,则需要到达金丹。 我点开慕容云晴的资料,果不其然,比我大上两岁,但既然她未到玄清门,就说明她未至金丹。 然后我想起了在我包裹里,已经落了灰的季前辈赠礼。 我:“云晴姐姐,虚丹到金丹的晋升助力符要不要?” 慕容云晴:“?” 我:“你也在飞鸢站台?” 慕容云晴:“是,但?” 我:“一分钟后,飞鸢站台门口见。” 言罢,我也不管慕容云晴发来的三个问号,站起身就准备往站台门口走。 见我起身,正在讨论剑谱的卫朝与静静俱是一愣。 我:“好了,我要去会面另一个能决定慕容家命运的人了。” 卫朝:“?” 静静:“你看全文了?快讲讲。” 我:“不,其实没有。” 静静:“?” 我:“在我们那个时代,大家都没什么耐心,所以我看的是梗概。” 静静:“...” 静静:“你们那个世界,是不是要完蛋了?” 我:“...” 我:“你说得不无道理。” 然后我就独自到了飞鸢站台的门口,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准确来说,是熟悉的脸孔,因为我基本是用立绘来认人的。 我:“云晴?” 慕容云晴微微侧过头,她要比我高上半个头,长得很秀气,右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慕容云晴:“没想到真的是三小姐,您怎么?” 我:“你现在还是虚丹对吧?” 慕容云晴眼神一黯,点了点头。 看了全文梗概的我自然知道,她自从右手经脉被挑断,修为就停滞了好长一段时间,花了整整十年才重新振作起来。 但在这个世界之中,如果她不尽快突破,就会再度错过玄清门的录取。 我:“你等等我。” 然后我在空间玉佩之中翻找起来。 我:“...吗的,东西怎么这么多啊!” 慕容云晴:“三小姐,其实你不必...” 翻找了好一阵,我总算是将季前辈给我的那张符纸从玉佩之中拿出。 我将那张符咒递给了慕容云晴:“你拿去就是。” 慕容云晴人明显还是懵的:“啊...啊?” 我:“我已突破金丹,这张符对我已无用处,你用就是了,千万别有心理压力。” 慕容云晴:“但为什么?” 我沉吟片刻,指了指慕容云晴,熟练道:“是这样的,我最近才发现,我们身处的世界其实是一部小说,而你是这部小说的女主角。” 慕容云晴:“?” 我又指了指我自己:“我是恶毒女配,我得提前笼络你,才能让我和慕容家不灭在你手里。” 慕容云晴啼笑皆非:“你?恶毒女配?” 我:“...” 我:“你可以说我不好,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业务能力!” 慕容云晴并不答话,她只攥着那张晋升助力符,收下也不是,送还也不是。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符纸放在了贴身的地方,眼眶却已然红了。 泪水顺着她的泪痣滑落而下,她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冲着我笑道:“谢谢你,三小姐,这是您第二次帮我,还是如此珍贵的符咒...” 我正色道:“别叫我三小姐了,叫我楚楚就好。” 慕容云晴点了点头,她依旧红着眼眶,看了我好一会,才轻轻开口:“三小姐,你...” 我:“我刚刚姑且送了你一张晋升助力符吧?” 慕容云晴:“...” 慕容云晴:“楚楚...小姐。” 我:“...” 慕容云晴:“楚楚,您这些年变化真的很大,如若不是您的观天游地还能正常使用,我都要疑心您被夺舍了。”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有了几分心虚。 慕容云晴:“但不论是之前的您,还是现在的您,都很好。谢谢您。” 飞鸢即将起飞的提示响起。 我正准备转身离去,看着红着眼眶的慕容云晴,却想起原世界线之中,在被逐出慕容家之后,慕容云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掉了自己姓名之中的慕容二字。 但在如今这个有观天游地的世界,云晴恐怕得一直背着这慕容二字了。 或许是云晴的骄傲,又或者是观天游地那个过于张扬狂放的名字,我忽然想起了慕容楚楚1.0。 我惊觉,她们才是同一类人。 即便被挑断经脉,落入低谷,依旧宁折不屈。即便被百般阻挠,百般反对,依旧坚持自己的决定。 如此明烈的自我,才是闪闪发光的灵魂吧。 我看了看观天游地之中,尚未捂热的改名卡。 “你前来参赛,是不是为了改名卡,想要抹去姓名之中的慕容二字?” 她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止住了点头的动作。 我用观天游地将那张改名卡化作实体,递了过去。 云晴:“?” 我们相对沉默。 换位思考一下,其实我也对自己的做法满头问号。 我不知道我会不会马上后悔这个决定,毕竟十步杀一人这个名字实在是一言难尽。 但,我已经接管了慕容楚楚1.0的身体,接管了她的人际关系,并且把她之前傲骨卷王的人设崩得差不多了。 如果真的连观天游地的名字都改掉,那... 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恣意张扬,闪耀得灼眼的慕容楚楚1.0,虽然我可能一辈子也凹不出那个酷炫的画风。 于是我索性继续胡说八道:“因为你是这本小说的女主角,所以一定可以考上玄清门,大有所为,日后我会等着你的报答的。” 听了这话,云晴噙着泪笑了出来,接过改名卡。 她的眼中涌起了生动的希冀的色彩,近乎是庄重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我也感觉没有由来地开心了起来。:,,. 章节目录 第49章 第 49 章 “静静老师,我好后悔。” 由于戚晓提前离去,飞鸢的包厢之中,只有我,静静,卫朝人。 而我的手边,是在飞鸢站台的店铺之中,给戚晓带的点心。 我两眼无神地望着天空:“静静老师,如果我现在找云晴把改名卡要回来,会不会有点不太合适?” 静静喝了一口茶:“不合适,但可以理解。” 卫朝:“你真的送出去了?为何?若是为了笼络人心,那张晋升助力符已经足够。” 我:“她当时在哭诶...” 卫朝:“?” 我:“落魄剑修!梨花带雨!还逞强着和你说自己没事!这谁看了不心疼啊!这谁看了不想什么都给啊!” 二人俱是沉默。 卫朝:“你先前助我,难道也是?” 我:“不是,只是因为你真的是本文男主。” 我:“...” 我:“也稍微有点吧。” 卫朝的眉头动了一下,然后便错开了我的目光看向了窗外。 我:“?” 静静:“没事,他只是有点怀疑人生。” 我:“啊?” 静静:“他之前大约以为自己在你心中的形象高大帅气,未曾想...” 卫朝:“卫宁儿。” 静静:“所以你先前在看哪段梗概?” 我打开原文文档,进度还停留在慕容楚楚的梗概。 果不其然,在解锁全文之后,慕容楚楚的梗概之中也有了更多内容。 我调回了慕容楚楚的界面,先前的梗概之中只提到,慕容家覆灭之时,慕容楚楚御敌至死。 但现在却多加了一段内容。 这颗慕容家的明珠,为慕容家绽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光芒,尔后碎裂在了狼藉一片的乱世之中。 在慕容楚楚死后年,卫朝才路过面目全非的燕安城。 直至此刻,卫朝已然有了大批追随者,而他也见过无数乱世之中的惨像。 他却对着一片废墟的慕容家大宅沉默不语良久。 慕容楚楚的遗骸倒在慕容家的门口。 剑修的骸骨不同于凡人,整整年风吹日晒也未化成灰烬。直至身死,慕容楚楚的手中,依旧握着那把独属于她的,细长的剑。 只有大乘期的剑修才有资格为自己的剑命名,所以直至慕容楚楚身死,她的剑依旧是一柄无名之剑。 不过话说回来,如若她的剑上有名,慕容家又何至于落得覆灭的结局。 慕容楚楚或许会知道自己日后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冰雪聪明,知晓过烈过直的性子更易处处树敌,最后不得好死,只是她无所畏惧。 但她应当怎么也想不到,最后替自己殓尸的竟是卫朝。 卫朝最终将慕容楚楚与她的长剑葬在了一起。 他令阵法师起阵,让葱葱郁郁的树木与花草将整个慕容家殓去,令战死的,慕容家的人们不至于继续暴尸荒野。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去,继续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而他的目标也非常简单,统一天下,结束战乱。 最后的卫朝,得偿所愿。 读完这段梗概,我看向卫朝。 卫朝穿着玄清门校服,依然是那副沉静又漂亮的模样。 我:“卫朝,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卫朝:“?” 我:“现在在我心里,你还是帅气的。” 卫朝笑了笑,应了一声好。 静静:“...” 静静:“不对,哥,她夸你你怎么不脸红了?” 我:“因为我们已经说开了。” 我:“现在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无比纯洁的革命友谊。” 静静看上去有些失落,过了半晌,她定定地望向我:“楚楚,我算剑修么?” 我:“你算全职高手。” 静静:“?” 静静:“如若我梨花带雨,你会和我哥在一起吗?” 我只觉得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伸手探了探静静额头的温度,又探了探自己的:“静静老师,修仙人会生病,发烧,然后神志不清吗?” 静静:“我现在意识清醒。” 我:“但你说的是什么胡言乱语...还有,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撮合我和卫朝?” 静静沉默,沉思,沉入思维的迷宫。 静静:“所以你方才看的是哪段梗概?” 我大致复述了一遍慕容楚楚的人生轨迹,静静和卫朝不由得都陷入了沉默。 我不由得有些好奇:“所以你们对慕容楚楚,呃,慕容楚楚1.0有什么看法?” 静静和卫朝都十分良好地接受并get了“1.0”这个说法。 卫朝沉吟半晌,皱眉道:“慕容楚楚...1.0的结局的确令人惋惜,但她为何独独挑那个时候来退婚?在我看来,实在是有些落井下石。” 静静赞同点头,接着便疑惑道:“但从这篇梗概看来,1.0似乎并不是那般落井下石之人。” 我:“让我找找,看看有没有她退婚心路历程的资料...” 我:“嘿,还真让我找着了。” 我清了清嗓子:“慕容楚楚是一个非常注重仪式感的人。” 她讨厌被控制,讨厌被旁人安排命运,更讨厌像是物件一般被许配给一个自己未曾谋面的男人。 哪怕他修为高过自己又如何?哪怕他是天才又如何? 她暗暗立誓,等到自己达到虚丹中阶之境,就向卫朝提出退婚。 于是她昼夜不分地苦练功法,将一把长剑劈出万种弧度。 在到达虚丹的那一天,她准备了千种理由,想要在慕容家的公堂之上据理力争,靠着自己的努力为自己争来一分自由。 但慕容楚楚万万没想到,先前那些无论如何也不让她与卫朝退婚的长老们竟一口答应了她的提议。 直至此刻,她才知晓,自己的天才未婚夫已然修为尽失。 但那又如何?她慕容楚楚已经决定好的事情,便从来没有改变的余地。 她最终还是将那一张退婚书排在了卫朝的面前,换来了卫朝的那一句“莫欺少年穷”。 这在慕容楚楚的眼中,是明晃晃的挑战。 对于她而言,卫朝一直是一个未曾见面的对手,而他的天才之名,更是笼罩在她头上的,不散的阴影。 她从未同其他人一般,把卫朝当做废人。 她从来都将卫朝当做旗鼓相当的对手。 于是她也冷笑起来:“那咱们走着瞧,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念完了这一段,厢房之中一时沉默。 卫朝:“现在的1.0在哪里?” 我:“...在替我原本的世界,替我卷生卷死。” 卫朝:“...” 卫朝:“挺好。” 静静:“这就是梗概么?在如此短的篇幅,讲清如此纠葛的恩怨。” 我:“是的呢。” 静静:“挺好。” 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现代会流行五分钟看完一部剧...算了,接下来看哪段?” 静静和卫朝异口同声:“感情线。” 我:“...” 我:“你们也是言情小说读者?”对感情线和主角的最终感情走向如此热衷? ...算了,好像也能理解,我也非常热衷。 静静:“楚楚,你不好奇,原作之中,我和我哥是如何...” 卫朝:“卫宁儿,我才吃过晚饭。” 静静:“...对不起。” 我:“...” 我:“往好处想想,你们也没有血缘关系...” 我:“...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啊,看得我有点害怕。” 卫朝:“多说无益。” 静静:“开始吧。” 我:“...” 我:“先念谁的?” 静静:“石头剪刀布?” 我:“?” “石头。” “剪刀。” 静静轻叹一声:“先念我的吧。” 卫宁儿感情线梗概的第一句,便是“孤独,时时刻刻萦绕在卫宁儿的身边。” 我:“...”怎么总感觉有点OOC。 我接着念了下去。 天才少女,龙神血脉,卫宁儿永远卓尔不群,出类拔萃。 她的身边从来不缺仰慕者,但这些仰慕者追求她不过是因为她倾城的姿容,卓越的天赋。 她无比清楚,那点爱慕之下,并无半点真心。 所以她还是孤独。 真心待她的,唯卫朝一人而已。 不论她是在山间流浪的孤女,还是什么都不会的笨小孩,亦或者是才貌双绝的卫宁儿,卫朝都始终待她如一。 她清晰的知道卫朝对她是亲情,但她想把这份感情变得更为浓烈,更为独一无二。 卫宁儿只是想抓住这颗真心罢了。 我话音刚落,就见原本坐在静静对面的卫朝已经自行挪到了厢房了墙角。 而坐在我身边静静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家哥哥已经被自己吓得不行,只兀自沉默,沉思,沉入思维的迷宫。 我关掉了梗概,思量半晌,只觉得这条梗概像是一根引线,将静静反常的行为全都串联了起来。 静静为何要撮合我和卫朝?原来如此,这样就说得通了。 我伸手抱住了静静。 我:“静静老师,我懂你了。” 静静:“?” 我:“就算是我不做你嫂子,也永远是你的朋友,你在我的心里独一无二。” 我:“你不但在我心里独一无二,在戚晓心里也独一无二。” 厢房之中一时安静。 卫朝带着一点笑意打破沉默:“宁儿,你怎么脸红了?” 静静:“...” 卫朝:“眼眶也红了。” 静静:“闭嘴。” 卫朝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章节目录 第50章 第 50 章 我回忆道:“不过即便在这一个世界,静静老师的确很受欢迎。” 卫朝:“嗯?” 我比比划划:“先前就有好些人送她花,现在还放在我们宿舍的餐桌上。静静老师一束都没扔,想必也是珍惜这些少年心意...” 卫朝:“不扔,是觉得浪费吧。” 静静:“是的。” 我:“...?” 静静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朵海菱月季,得要五百宝钞。” 静静:“十束就是...” 我:“...” 我:“我开始念卫朝的感情线梗概。” 与卫宁儿不同,卫朝享受孤独。 有大批追随者,一统天下,与其说是满足他自己的愿望,不如说是因为天下大乱,苍生涂炭,他身为有点良心的天才剑修,不得不扛起的重任。 他的心中唯有剑道。 所以,在察觉到卫宁儿对他的心意之时,一开始的卫朝只觉得震惊错愕,甚至因为伦理,有些隐隐的反感。 然后他觉察到了数百年来,埋藏在卫宁儿心中的,刻骨噬心的孤独。 旁人眼中,除却年少之时失去金丹,成为天下之主的卫朝一生光辉璀璨。 只有卫朝自己知道,他这一世,近乎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 为了天下,为了苍生,为了卫宁儿。 左右自己也没有所爱之人,如果这样能让她安心,如果这样能让她不那么孤独... 于是卫朝闭上了眼。 我:“事情就是这样。” 卫朝和静静非常默契地没有询问,原文之中的卫朝闭上眼之后发生了什么。 ...毕竟,虽然大家目前都不是成年人,但这个世界有观天游地。 我:“好扭曲的情感啊。” 我回过头一看,原本坐在我身边的静静也躲到了墙角。 ...是与卫朝形成最远的距离的那个墙角。 静静像是在组织语言,但最后什么都没组织出来,只震撼道:“哥,你竟!” 静静:“就因为可怜我?你?” 卫朝的神情也非常的一言难尽,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带点恐惧,带点试探地开了口:“你现在还孤独吗?” 静静的手搭在了剑柄上。 卫朝斟酌了好一会,闭了闭眼,继续道:“但,宁儿,这一回,就算是你依旧孤独,我也不会...” 静静的长剑已然出鞘一寸。 卫朝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我:“卫朝,这件事你应当不必担心。” 卫朝:“嗯?” 我:“据我所知,原作那个世界没有玄清门,也没有观天游地,现在的静静老师不但朋友满天下,还桃李满天下呢。” 我:“静静老师,我说得对吧。” 静静两眼放空,看着飞鸢的天花板:“倒不如说过于热闹了吧。” 我对着卫朝点了点头:“看吧,这一回,静静不会出手。” 静静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楚楚,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出手。” 我:“...” 我茶里茶气地一笑,嗲声嗲气地道:“怎么,宁儿,要对我出手吗?如果是你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呢。” 静静闭了闭眼,贴墙贴得更紧了。 静静:“说起来,戚晓呢?” 我:“我先前不是和你说过,戚晓在幻境之中受伤,已经被季前辈接走了。” 静静:“不,我是说原文。” 我在原文之中翻找片刻:“戚晓也不在原文之中。” 静静:“以戚晓的身份,至少也是有些分量的配角吧。” 我:“在原作之中,没有观天游地,没有玄清门,更没有声名显赫的戚家。” 静静:“?” 我:“...” 我:“这就说来话长了。” 卫朝:“无妨。” 静静:“飞鸢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玄清门。” 我:“...” 我:“静静,你记得我之前提过的‘海月明’吗?” 静静:“有点印象,但为何忽然提起?” 我:“‘海月明’就是‘幻鳞仙’。” “我手中也不止《剑破云天》这一本以卫朝为主角的小说原文,而是六本。” 静静:“六本?” “据我推测,这个世界是一个多部小说混合组成的世界,而《剑破云天》便是以你们为主角的小说。” “在《剑破云天》之余,还有五本小说?” “在我突破金丹之后,解锁的不止有《剑破云天》的原文,另一本小说《最强阵法师》的部分介绍与梗概。” 静静与卫朝大约都被这过于大的信息量打蒙了,过了片刻,卫朝才道:“这些小说,之间有联系么?” 我摇头:“我也不清楚,目前暂时没发现这些小说之间有什么联系。” 静静:“然后呢?” 我:“我当时正准备去看《剑破云天》的原文,却在《最强阵法师》的旁边发现了一个墓碑的标志。” 静静:“你点了?” 我:“...嗯。” 静静:“你心真...在修仙界...算了,然后呢?” 我:“然后我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界,全然黑暗,只有一座墓碑。” “那是《最强阵法师》,原本会位列上仙的,徐天青的墓碑。” “而他本人,或者说,他本人的魂魄,也在其中。” “而他拜托我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让我前往永安城,找到他的爱人‘海月明’,替他带去他的死讯,让她别再苦苦地等下去。” 静静:“永安城?那座适宜度假的临海小城镇?” 我点头:“我本来准备放假的时候前去看看,但没想到,‘海月明’竟会在如此情境之下出现。” “你们在正式进入考验的幻境之前,是不是进入了一片黑夜,有桥,有云,有月亮?” 静静与卫朝一同点头。 我:“在走出幻境之后,我在那片黑夜之中,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与‘海月明’的立绘长得一模一样。” 卫朝:“什么是立绘?” 我:“...” 我:“你见过话本吗?立绘就是角色的肖像画。” 卫朝:“明白了。” 我将海月明是如何要杀死我,我又是如何自证,季前辈又是如何强行突破幻境带走戚晓,大致描述了一遍。 二人皆陷入沉思。 静静:“但幻鳞仙不是星衡仙的人么?” 我:“所以我这一路上都在思考,到底为何会出现这个局面...” 卫朝:“有没有一种可能,星衡仙也是从其他世界,穿越而来?” 我:“?” 卫朝:“他带来了无数革新,铸造观天游地,建造玄清门,即便我主修剑道,也知晓他的思维新奇且超前。” 卫朝看向我:“楚楚,你也是如此。” 卫朝:“你们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我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过了半晌才明悟,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我:“...你们不要和别人说啊,这姑且也算是人家的**。” 我的这位老乡,终究还是在原作男女主的眼中掉了马甲。 卫朝:“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开心?” 我:“虽说此事非我愿,但,终于有人来陪我讨论这件事了,可憋死我了。” 卫朝:“所以,观天游地,原本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东西?” 我:“对,只不过我们那边叫互联网。” 卫朝:“互联网?万物互联?” 我点头。 静静:“你们那边的观天游地是什么样的?也是如此么?” 我:“非常类似,只不过匿名性更强,与现实之中的自己联系更为松散。” 我:“比如,放在现代...就是我先前所处的时代,几乎没有人会把自己的真名用作网名。” 静静沉吟片刻:“你们那边,人均玄清门门生?” 我:“...” 我:“我们那边没有玄清门,没有修士,没有仙法。” 静静与卫朝近乎是异口同声地。 “那如何能万物互联?” “那如何能用观天游地?” 我:“...” 我:“我不是学这个的,所以没办法给你们解释,不过,你们就先这么理解吧。” 我:“我现在主要关心的这个问题不是这个。” 话到嘴边,我却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静静:“怎么了?” 我给自己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又斟酌了好一番言语,这才开口。 “我先前应当没有同你们讲过,在原来的世界线之中,郑尚星乃是反派。” “在整个世界开启之初,他就因为犯下滔天罪孽,被押上诛仙台,最终神魂俱灭。” “在现世的小说故事之中,好些反派都手握一条任务主线,比如,杀死原世界的主角,再夺走其气运。” “我很怕徐天青的惨死和郑尚星有关系,我很担心,郑尚星会不会依旧是...” 厢房之中安静了一瞬。 静静:“楚楚,你知道为什么如今剑修式微么?” 我只一想,便心下了然。 静静讲出了我猜到的答案。 “因为自从星衡仙成为百仙之督之后,修仙界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天下大乱,各地割据的局面。” “即便是有如外道之乱那般混乱的局面,星衡仙也会与他的追随者们竭尽所能,反乱拨正。” “如若你度过我们这个世界的历史,就会知晓,星衡仙一次次放弃他自己的利益,只为天下。” “这样的人会被你们那个世界叫做什么?” 我:“...” 我:“首先,排除反派。”:,,. 章节目录 第51章 第 51 章【除夕】 对啊!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反派啊! 凭一己之力稳固陷入混乱的修仙界,铸造观天游地,创建玄清门... ...还是银发...还是白毛!还好看! 我冷静地继续推理。 按照中国同人女人均白毛控的xp,除非是作者不想吃饭了,否则怎么会把如此强大,如此有魅力,如此戳人xp的角色写成反派呢! ...就算是反派,最后也必定会洗白!然后和女主谈个恋爱! 等等,女主... 我看向了静静,她已经坐回了我的身边,风姿绰约,丽质天成。 我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天才少女和温柔仙督,似乎,好像,能浅浅一磕? 静静:“?” 我:“静静老师,你对郑尚星怎么看?” 静静:“我觉得他非常的令人尊敬,但你这个语气让我有点害怕。” 我:“啧。” 我转头看向卫朝,再度陷入沉思。 卫朝也坐回了我的对面,依旧是那副漂亮惹眼的模样,气质像是一把未出鞘的长剑。 清冷剑修和温柔仙督,似乎,好像,也... 我:“...”我不会穿到原耽小说里了吧。 我:“卫朝,你是直男吗?” 卫朝:“什么?” 我:“你喜欢男人吗?” 卫朝:“当然不。” 我:“...”完了,这个回答,可能真的是一部原耽小说。 我强行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对啊!现在耽改剧都被禁了!怎么看都不是原耽! 而且最近无cp似乎正在兴起,买错股可以理解,但要是错把指数当股票,那未免也太丢人了! 就在这时,静静带着一点笑意开口。 “楚楚,要是我没记错,你一开始,似乎是恶毒女配?” 我:“...” 卫朝在一旁笑出声来。 我:“是,但,啊?” 静静:“你看,郑仙督,一开始也是反派对吧。” 静静一本正经地道:“由此可推,如若这个世界有神明,应当是让善良之人穿越到反派角色之上的神明。” 我:“...我谢谢你夸我,但...” 静静:“但?” 我闭了闭眼,发现静静说得好像确实,的确,很是有那么一些道理。 我:“好的!abandon!重来!” ... 往年的群星赛,大多会举行整整一周,走遍多个项目。 但今年的群星赛,只进行了一天。 也就是说,修仙界前十院校的门生,平白多出了五天的假期。 ...但在简略听了静静与卫朝的幻境之后,我才明悟,这短短的一天,对于绝大多数的参赛者来说,想当想当的漫长。 在宿舍之中修整一天一夜之后,我伸了个懒腰,拉开隔音帘,往外一看,果不其然,静静老师正坐在书桌前。 “所以你最后变成了龙?” 静静点头:“我修为尽失,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和你双双死去,戚晓也被人抓走,情非得已。” 我:“嘿嘿,变成龙的静静老师,帅气。” 静静却道:“我最后被逼得走火入魔,在梦境之中大开杀戒,是心不够定。大约也是因为此,我最后没有见到幻鳞仙。” 静静感慨:“哪怕能见一面呢?那可是幻鳞仙。” 我:“...听了我的经历,你还想见她吗?” 静静:“...” 静静:“还是有点。” 我:“?” 静静再度发出感慨:“那可是幻鳞仙啊。” 我:“...” 我:“她当时要杀了我耶!你居然还想见她!” 静静沉吟片刻,从书桌上起身。 我:“嗯嗯?你去哪?” 静静:“去剑院。” 我:“为何忽然?” 静静:“如若我够强,哪怕是幻鳞仙,也动不了你们。” 我只觉得心头一暖,眼眶一热:“静静老师...” 静静:“你还躺着做什么?一起来。” 我:“...?” 静静:“我也不求你日后能与幻鳞仙正面对抗,但至少得学会逃跑吧?” 我:“再让我躺五分钟可以吗?” 静静:“3。” 我:“...” 静静:“2。” 我:“我起来就是了!何必呢!何必呢!” 等到我收拾好自己,起身吃早饭之时,才发现放在餐桌上的那一束海菱月季已然隐隐有了败落之势。 海菱月季,是修仙界之中特有的月季。 反正据我所知,次元之中,并没有海蓝为底,浅白做边,花朵花茎之上时时溢出点点星光的月季花。 我:“静静老师,花要谢了,扔吗?” 静静:“五百一枝呢。” 我:“...懂了,再过几天。” 直到今天,戚晓依旧没有回宿舍。 在乘坐飞鸢之时,我和静静就已经发消息给戚晓。 直到第二天早上,戚晓才回复,大意是自己正在家中修养,不时便可恢复,叫我们不必担心。 我:“唉,戚晓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静静也一同叹息:“先前那张符咒我还没和她讲完,幻鳞仙虽非符修,但她画符的思路真的非常有意思...” 我:“静静老师,不如和我讲?” 静静坐在餐桌对面,只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我:“?” 静静:“你还是先将沉叙仙叫你背的符背完吧。” 我:“激将法?” 静静:“是又怎样?” 我:“呵,女人,你成功了。” 我打开了观天游地,打开了符咒课教材,阅读了片刻符咒课教材,然后关掉了符咒课教材。 我:“至少,至少不要在吃饭的时候...” 静静:“啧。” 静静:“那你不如读读原文?虽说世界的改动不少,但万一其中有有价值的信息呢?” 我:“有道理。” 我打开了脑海之中的文档,打开了原文,翻开了原文。 静静:“楚楚,早饭已经吃完了,练剑去了。” 我:“等等,让我看完这章。” 静静:“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么?” 我:“哈哈,目前看来,完全没有呢。” 我:“...” 我:“啊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可以断在这里!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让我再看一章!” 静静:“...” 然后静静拎着我,踩着佩剑从宿舍的门口一跃而下。 ... 等到了周六,戚晓才总算是回到了宿舍。 季前辈只将她送到了门口,这是这一回没有再逼着她卷生卷死。 “注意身体,你是戚家的继承人。” 我与静静俱是一惊,没想到“注意身体”这般话语竟能从季如叙的嘴里对着戚晓说出来。 戚晓应下后,季前辈像是想多说点什么,但最后也只憋出来了一句:“别死了。” 我:“...”还是熟悉的味道。 季前辈让戚晓进屋,随即便对着静静点头:“有问题么?” 静静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话没出口,却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我:“...”好生动的神情,这样的神情我真的可以在静静的脸上看到吗? 静静:“我的确有一个比较困扰的问题。” 季前辈:“讲。” 静静:“虽说我现在尚在金丹之境,就考虑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遥远,但...” 季前辈:“我很忙,有话直说。” 静静:“季前辈,您是修无情道的对吧?您觉得我能修无情道么?无情道的前景发展如何?” 季前辈的眉毛微微一动,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此时开始考虑,倒也不算太早。” 静静有些不好意思地浅笑:“我怕您觉得我好高骛远。” 季前辈:“你的计划是什么?单修?双修?” 静静:“我爱好比较广泛,剑,丹,符,我都想深入发展。” 季前辈皱眉:“如若是你,同时修门,可以冲一冲大乘,但上仙定是没什么指望了。” 静静微微叹息。 季前辈:“两门封顶。早做选择吧。” 静静:“您的意思是无情道可行?” 季前辈:“我觉得可行。” 季前辈刚走,在和戚晓贴贴之后,我就忍不住问:“无情道?是我想的那个无情道吗?”这个世界真的要素好复杂啊! 静静点头:“不过由于伦理关系,无情道仅能放弃爱情一条,也仅供未婚修士修行。” 静静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向往:“一入无情道,修行则事半功倍。” 戚晓却补充道:“但如若修行无情道之后,又沉溺情爱,由此道而修得的修为与功法,全废。” 戚晓:“静静,你别听季前辈说得那么轻松,他是特例中的特例,这条路上的坠落之人数不胜数。” 静静闭了闭眼:“但仅修单门,我真的不甘心。” “就算是无法门门全修,至少也让我修两门。” 戚晓沉吟片刻:“你们知道,绝情池水吗?” “绝情池水,可以验证一人的心中是否怀有爱情,藏有爱恋。” 我:“?” 我:“花...” 戚晓:“花?” 我:“这个世界没有叫花千骨的人对吧?” 戚晓:“楚楚,你在说什么?” 好的,那就是没有了。 我:“绝情池水,这个名字,是郑尚星取的对吧?” 戚晓:“你怎么知道?” 我:“...” 郑尚星,我亲爱的,亦正亦邪的老乡,别的先暂且不论,你的爱好,可真是广泛啊。:,,. 章节目录 第52章 第 52 章【初一】 我:“所以你说的那个,呃,绝情池水,在何处?” 戚晓:“当然是药院。” 我:“所以,绝情池水,不是天然就有的?” 戚晓:“当然不是,此类药物一听,就是药院研究出来的。” “绝情池水,乃是极少量绝情粉,混合清水,稀释而成。” “玄清门之中修行无情道的修士并不少,于是药院新开了一个药池。” 我:“那绝情粉又是什么?” 静静却在旁答道:“绝情粉,是一种用于测验的粉末,结果同其余测试试剂、粉末相同,阴性为无情,阳性为有情。” “玄清门药院将所谓‘爱情’一分为二:一部分为简单的,生理上的**;而另一部分为心灵上的悸动。” “不论被测验者在生理上,或是在心理上,有着对爱情的向往,都会被检测为阳性。” “修无情道的门生,或是预备修行无情道的门生,大多会随身携带绝情试剂,每日一测,如若检测结果为阳性,就该想想如何守住自己的修为了。” 戚晓:“不愧是静静老师,我都没了解得如此细致...” 我奇道:“静静老师你之前测过了吗?阳了吗?” 静静微微点头:“没阳。” 静静:“所以我今日才敢去问沉叙仙,有关无情道的相关事宜。” 我:“那,晚些我们有空,一同去绝情池看看。” 我:“还有...” 我:“...为什么我们要站在宿舍门口聊天?” 静静和戚晓一同陷入沉默。 我看向戚晓:“戚晓,吃了吗?” 戚晓:“五点过吃过...” 我:“太好了。” 我将戚晓引到餐桌旁:“看!我们在飞鸢站台给你带的点心!” 在刚刚回宿舍之时,戚晓的面色依旧是苍白的,看上去像是大病初愈。 她本就年纪小,加上苍白的面色,看上去像是一个要碎掉的瓷娃娃。 而在看到点心之时,戚晓一时睁大了眼,随即便露出了一个笑容,面庞之上也带上了些许血色,嘴角旁亦浮现出了两个可爱的小梨涡。 原本我应当是看着开心的戚晓,然后与她一起开心的。 但此时此刻,一些别的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 戚晓:“谢谢你们!我真的很喜...” 我:“卧槽,卧槽,花!花!重新开了!” 由于前些天静静老师忙着督促我练剑背符,我们二人都没什么空闲打扫房间。 而那束逐渐枯萎的海菱月季,也被遗忘在了餐桌的一角。 但就在刚刚,随着戚晓扬起的笑容,原本放在餐桌旁的,那束濒临枯萎的海菱月季,一点一点地恢复艳色,重新绽开。 静静也看见了这幅奇景,思量半晌:“戚晓,你难道也不是人?” 我:“...”好客气的交流方式! 戚晓手上依旧拿着点心盒。她看了看那束花,又看了看自己,最后喃喃出声。 “我的花神血脉好像觉醒了。” 我闭了闭眼,虽说我理智上知道戚晓说的是事实,但这般话语,在我这般的前·老二次元·三次元人听来,莫名有些中二。 静静一愣:“花神血脉?” 戚晓伸手折下那朵海菱月季,在戚晓的手中,花色更显艳丽,近乎是尽态极妍了。 戚晓看着那支花沉默半晌,又看了看点心盒子。 “算了,说给你们听也无妨。” “静静老师,先前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一代的戚家主脉,只有我一人吗?” “因为身负花神血脉之人,会将自己的部分修为顺延到自己的后代身上;而身负花神血脉之人,不论男女,都只诞一子。” 静静:“花神血脉...你娘?” 戚晓点了点头,再度苦笑:“他们可真是对我寄以厚望呐,身负花神血脉,由沉叙仙一手教导。” “只是,看看如今的我,那些对我寄以厚望的长辈们,恐怕要失望了。” 随着戚晓的话语,她手中的那支海菱月季,也一点一点重新枯萎了下去。 我:“不。” 戚晓:“?” 我:“快开心起来。” 戚晓:“为何?” 我:“你知道吗?海菱月季,五百一朵。” 静静:“...” 静静:“晓晓,要不吃点心?” 戚晓:“...” 戚晓:“五百一朵?” 我和静静一同点头。 戚晓:“只用五百?” 我从这简简单单的“只用”二字之中,然后被戚晓狠狠秀到了。 第二天,戚晓下单的海菱月季堆满了216宿舍。 看着表情空白的静静和我,戚晓微微一笑:“谢谢,我总算是明白,为何有些大家族之中的公子小姐,乐意一掷千金,挥金如土了。” 戚晓旋即自嘲一笑:“不对,不过是千朵海菱月季,算什么挥金如土。” 我:“静静老师啊,现在我们是竞争对手了。” 静静:“?” 我:“不如我们来比比,谁能先爬上戚晓的床?” 静静微微一笑。 她将自己耳边的长发拂起,又将先前那张与戚晓讨论的符纸拍在摆满海菱月季的餐桌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我:“...” 糟糕!这个清冷大美女好像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还知道自己是个修行天才! 戚晓看上去已经看破了浮华,她一手搂过我,一手搂过静静:“楚楚先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哦,我想起来了。” 戚晓:“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我沉默了片刻,看向静静:“静静老师,我不介意。” 静静:“?” 我:“左右戚家家大业大,别说包养我们两个,就算是包养整个玄清门,应当也是绰绰有余。” 静静:“有道理。” 把成堆的海菱月季摆到多余的空位上之后,静静与戚晓讨论那面符咒,而我在旁边吃早饭,听着两人的声音传来。 静静:“...如此加一笔,整张符咒的作用将会被完全逆转,你来试试。” 静静:“...” 静静:“戚晓,你的天资,或许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差。” 我不由得侧过头去,只见桌面上那张符咒已然成型。 戚晓嘿嘿一笑,手边的月季愈发艳丽动人。 静静困惑道:“沉叙仙到底是如何教导你的?就算是按照正常进度,你也应当有符咒师一级的证书吧?” 然后我和静静眼睁睁地看着戚晓手边的月季枯萎了些许。 我:“...”好明显的情绪波动啊! 戚晓:“我有的时候觉得,季前辈大约是什么都想教会我,最后却什么都教不会...” 戚晓:“剑、符,自不必说,丹、药自然也会涉猎,除却这些,季前辈还逼着我练了一大堆心法,说是要修心。” 静静:“什么是修心?” 我:“所以什么是修心?” 我:“静静老师,你怎么也不知道?” 静静:“我只听说过有稳固精神,祛除心魔的心法,还从未听说过有修心一说。” 静静:“但如若此两者相同,在幻鳞仙的试炼之中,戚晓又怎会被心魔逼成那副样子?” 戚晓手里的月季彻底枯萎了。 戚晓:“我也不明白。” 静静:“那心法的修行方式,可否让我一看?” 戚晓叹息:“季前辈说那都是戚家机密,然后给那所谓修心的教材上了最高的禁制,也不许我往外说。” 戚晓:“但和你们总是可以说的吧...这玩意练了就是一点用没有啊!” 静静:“不应当啊...” 我:“戚晓,我觉得季前辈或许说得不错。” 戚晓:“什么?” 我一面想一面道:“我认为季前辈的教习进度可能会过快,但一定不会教没用的东西。” 我伸手按住了戚晓的肩膀:“说不定,在日后的某一天,你所学的修心之术能够让你大放光彩呢。” 戚晓手中的海菱月季再度绽放。 ...但也只再度绽放了一点点。 我:“...而且,你花神血脉觉醒这事是不是应该和戚家那边说一下。”我们宿舍的月季都已经livesmatter了啊! 戚晓叹息一声,把那朵再度濒临凋零的可怜月季摆到了离自己稍远的位置,在给自己做了片刻心理建设之后,观天游地虚幻的符文在她的眼中缓缓浮现。 戚晓:“季前辈您好...很抱歉打扰您!我的花神血脉好像觉醒了。” 戚晓话音刚落,便响起了敲门声,速度之快,甚至让我以为戚晓在外放语音。 把戚晓叫出去了之后,季前辈在她的手中递了一沓符纸。 季前辈:“像先前教你那般用,会么?” 戚晓点头。 季前辈:“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 戚晓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戚晓在幻境之中七窍流血,季前辈对她态度似乎软化了不少。 季前辈便准备离去,离去之前,他往屋子里一瞥,便瞥见了放在餐桌上的十几度海菱月季。 季前辈再度看向戚晓:“你买的?” 戚晓心虚地点头。 只看了一眼戚晓的神情,季前辈便又回过头去。 房门无风自动,随着敞开的房门,戚晓购入的,足以堆满整个房间的海菱月季,映入了季前辈的眼帘。 果不其然,季前辈的温柔连一分钟都没挺过去。 季前辈:“你疯了?” 戚晓闭了闭眼,看上去很想跳个楼。:,,. 章节目录 第53章 第 53 章 然后季前辈就看着戚晓身边的,放在门口的月季,极速地枯萎了下去。 季前辈的神情依旧不变,声音也依旧是冷硬的:“罢了,随你高兴。” 然后季前辈就看着那朵月季,重新绽放了些许生机。 季前辈“啧”了一声,便踏破虚空离去了。 戚晓关门进屋:“季前辈竟没训我!” 我:“大约是因为,季前辈看到了你旁边的花枯掉了。” 戚晓凝视了片刻放在门口,正绽得灿烂的月季,喃喃道:“如若这样,就能被季前辈宽恕不务正业,挥霍无度之罪的话,我愿意每天带着花去上课...” ... 令人愉快的小长假结束得快得令人发指。 我:“静静老师,我们一会要去上什么课,丹?” 静静点头。 我字正腔圆,义正严词地道:“我想翘课。” 静静浅笑,令她看上去愈发清丽出尘。 然后她说:“敢翘课我杀了你。” 我:“...好可怕啊!OOC了吧!清冷女主是不能说这种话的!” 戚晓在一旁奇道:“什么女主?” 我在心中掂量了半晌,只觉得现到如今,就算是我是个会发疯的神经病,戚晓应当也不会嫌弃我。 ...算了,戚晓被季前辈逼得,本来精神状态就堪忧。 于是我对着戚晓正色道:“是这样的,静静是一本小说里的清冷女主角。” 果不其然,面对我的“胡说八道”,戚晓接受良好,只随口附和道:“哦哦,那你是什么?” 我:“我是恶毒女配。” 戚晓笑出声来。 我:“...” 戚晓:“那你怎么看上去不大像?” “因为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我想了想,替慕容楚楚1.0顺路正了个名,“而原来的慕容楚楚,也只是因为个性刚强,立场不同,所以才与主角们结仇。” 戚晓:“啊,穿越,又来了,你就不能编点新的说辞吗?” 我正色:“因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戚晓:“嗯嗯,好的好的,那请问这位恶毒女配小姐,我是什么?” 我:“...”这你还真得让我编编。 我装模作样地凝视了戚晓片刻,然后露出了震惊,错愕,撼然之色。 我:“你以后必将位极修仙界,站上最巅峰的顶点,拥有无上的光辉和权力。” 戚晓:“楚楚同学,你们那个世界的人,是不是不学语文?” 我:“...?” 戚晓:“最巅峰的顶点,语义重复了,是病句啊。” 我:“...” 我:“走了走了,去学丹了。” 我:“等等,有通知,丹药学老师要换?” 静静:“很正常吧,毕竟大乘期修士近乎已至整至修仙界的巅峰,日程繁忙,计划梗概,也是常事。” ... 丹院教室是所有教室之中修缮得最好的。 据说是因为,在所有学院之中,丹院毕业的修士混得最好,而在这个世界之中,踏上锦绣前程的修士大多会给自己所修行的门派募捐大额钱款。 ...所以,丹院的收支常有盈余,可以一次次地翻新教学楼。 然而,当我走进教室,教室之中的一人,足以令这座学院所有金碧辉煌的装修黯然失色。 海月明站在讲台上。 她那张天仙一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海藻一般的头发自然垂下。 而她依旧穿着那一席白裙,缀以轻纱为饰,裙摆浮动之间,裙身上缀着的淡银暗纹寸寸浮现。 现在还没到上课时间,所以学生们大多只相对松散地坐在各处。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裴知雪走到讲台上,和海月明笑着打招呼。 “您好,请问您是新来的老师吗?” 海月明只挑了挑眉,微微一点头。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裴知雪跑下讲台,和室友小声欢呼:“太好了!新来的老师是个大美女!” 与此同时,我在观天游地收到了来自裴知雪同学的消息。 裴知雪:楚楚!!新来的老师是个大美女!!快来上课!! 十步杀一人:... 我在一旁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就在这时,上课铃响起,学生们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约而同地带着些许好奇地看向了讲台上的新老师。 海月明:“我是幻鳞仙,保守估计,会在玄清门丹院代课十年。” 这句话像是一颗落进滚水之中的油珠,令整个教室炸开了锅。 ...但“幻鳞仙”三字像是油珠,又像是锅盖。 于是我只能看到我的同班同学们各个面色大惊,却是能小声地,或是通过观天游地交流。 班级群里炸开了锅。 不破虚丹誓不立:“天呐...幻鳞仙...” 裴知雪:啊??幻鳞仙??教课?? 夏听竹:我是不是在做梦... 取什么名字好呢:是我想的那个幻鳞仙吗?真的是幻鳞仙吗? 我爱修行:幻鳞仙要在这里呆十年吗?十年? 天高任我飞:如若真是,玄清门丹院,恐怕会永远屹立在众门派丹院的巅峰,永远... ...永远。 但我非常清楚这位幻鳞仙为何而来。 果不其然,海月明目光冷冷地瞥向了我。 “慕容楚楚,别来无恙。” 我的观游登时炸开了锅,我的同窗们争先恐后地给我发来一连串的问号。 ...我屏蔽了观游消息。 我站起身,对着海月明鞠了一躬:“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海月明却道:“既然高兴,不如来陪我做个小小的实验?” 海月明的目光带来威压如有实质,我莫名生出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最后我还是走上了讲台,站在一边。 海月明面朝着新生,只将手放在空中,不多时,一枚拇指大小的丹药便在她的手中聚合而成。 近乎是同时,空间扭曲,一道被锁链五花大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教室的中央。 这道身影衣着褴褛,布满了脏污的血迹。 海月明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痛色:“如你们所见,这是一个阳神期的外道。” “他在三个月前伏法,而在伏法之前,为了修行邪术,他杀了不下千人。” “为了获得手下亡魂的痛苦,他以残忍的方式将这些无辜之人折磨致死。” “这枉死千人之中,修士凡人,男女老少,全皆有之。” 说罢,她俯下身,靠在那外道的耳边,轻轻地道:“说,你从未杀过人。” 阳神,乃是极高的修为层次,到达这个时期的修士,不论是正道还是外道,都已算是已经过层层筛选的出类拔萃之辈。 但这外道却被漫不经心的海月明死死压制。 那外道像是想要挣扎,但他的挣扎甚至到不了半秒。 他的神情依旧是满怀绝望的恨意,但他的嘴却跟随着海月明,一字一句,吐音清晰。 “我从未杀过人。” 海月明的嘴角微微一抬,那枚刚刚凝聚而成的丹药便落入了外道的口中。 那外道闭上了眼,恐惧的泪水夺眶而出,裤子也湿了一片。 他张大了嘴,露出了极端痛苦的神情,然后一点一点地化成了一摊白骨,烂肉,与血水。 “这枚丹药,我暂时还没有命名。” “一名合格的丹修,至少应当能够造出完全符合自己心意的丹药,而非简简单单地跟着丹谱照猫画虎。” “这枚丹药的作用是让说谎的人无比痛苦地死去。” 海月明看向了我,嫣然一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慕容楚楚,和我说,你从未骗过我。” 我看向台下,卫朝眉头一动,与静静对视之后,准备起身说点什么。 我给卫朝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便接过了丹药:“我从未骗过你。” 海月明微微一挑眉。 冰冷粘腻,如有实质的威压铺天盖地地朝着我翻涌而来。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继续维持站立的姿态,只继续朝着她张开手。 海月明依旧凝视着我,一枚丹药在她的手中缓缓成型,比起先前那枚给外道服用的丹药,体积足足小了十倍。 丹药落在了我的手中,犹如塞壬般虚无缥缈的声音出现在了我的耳边。 “这枚丹药和方才那枚元素一模一样,功效也一模一样,只是会令人死亡的过程漫长十倍。” “你既问心无愧,便吃下去吧。” 我接过了那枚丹药,一闭眼便吞了下去。 十秒钟过去。 一分钟过去。 一分一秒在煎熬的等待之中变得无比漫长。 两分钟过去,无事发生。 看着依旧全须全尾的我,海月明红了眼眶。 海月明:“他真的...” 我:“啊那不然呢?我专门来骗你?” 然后她便踏破虚空,在泪水滑落之前,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教室之中静默了一刻。 虽说在座的各位玄清门门生都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的确没见过这般大场面。 见海月明久久未归,我的同窗们团团围上来。 “楚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和幻鳞仙之间发生了什么?” “那可是幻鳞仙啊!是我的错觉么?她刚刚是不是在针对你...” 我想了想海月明在幻境中对我的所作所为,想了想海月方才在课堂上对我的所作所为,又想了想尚在我意识之中的徐天青。 我:“你们应该知道,幻鳞仙是鲛人吧?” 众人纷纷点头。 我指了指自己的头:“鲛人,这里不太行,精神状态也不太稳定,所以,你们懂的。” 教室之中一时沉默。 “完了,”一名同窗恍惚道,“虽说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胡说八道,但刚刚见了幻鳞仙的所作所为,我觉得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我一摊手:“对吧。”:,,. 章节目录 第54章 第 54 章 仅过了五分钟,这位不太靠谱的幻鳞仙便重新踏破虚空,回到了丹院教室之中。 ...大约是想起来自己刚刚上课五分钟就离开,多少有些不妥。 而原本热烈讨论的学生们也陆陆续续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海月明在台上静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先前的进度到哪里了?” 一本半虚幻的教材出现在讲台上。 静静:“幻鳞仙您好,我们之前用的是这本教材,刚讲完炼丹概要,正准备开始实践。” 海月明翻了翻那本教材:“炼丹?” ...不知为何,从这简简单单的“炼丹”二字中,我听出了一丝嘲讽。 海月明:“你们的前一个老师是谁?教的什么玩意,丹修历史么?” 静静:“我们的上一个老师是柳塘月柳老师。” 海月明:“谁?” 教室之中一时安静。 这一届初阶门生的上一名丹院导师位阶已至大乘,早已名满天下,由于极爱钻研丹谱,所以才前来玄清门任教。 海月明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海月明翻了翻那本教材,露出了鲜明的不屑:“已至大乘,却依旧主用炼丹炉?真是老顽固。” 我和我的同窗们面面相觑。 不说上一名老师的教法,即便是按照我在现代留存的,对丹修的刻板印象,丹修和炼丹炉就像是碗筷一样密不可分。 海月明合上教材。 “好了,忘掉你们先前学的丹学知识吧。我们重新开始。” 在经历了季前辈之后,我们这一届也算是见过大世面,并无二言,只默默地记起了笔记。 “丹学,的确是以炼药起家,所以即便是如今,许多人也将丹学与丹药学混为一谈。” “但,许多人以为所谓丹学,便是炼丹、炼药。这完完全全是对丹学与丹修的刻板印象。” “跟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如今,最前沿的丹学认知,已经和其最初的认知完全不同。” 塞壬一般缥缈的声音在教室之中回荡。 “所谓丹学,本质是重组与拆解。” “何谓炼丹?炼丹是将未经加工的药物以不同的方式重组,偶有拆解的步骤。” “而一名合格的丹修,想要突破,则必须将视野放宽,而非仅仅局限于炼丹之上。” 等我记完这段笔记,再抬起头,就发现自己身处海边,海月明与同窗们都已然不在。 海月明的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我的耳中。 “现在,我拆解、重组的,是你们的视觉和听觉。” 海浪骤然升高,我感觉自己被淹没在了一片冰冷浪潮之中。 “现在是触觉。” 窒息感袭来,伴随着窒息感而来的还有恐惧,我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 一声轻笑传来。 “拆解人的情绪比较复杂,但我可以通过拆解你们的感官,把你们的情绪带去我想要的方向。” 我在深海之中浮沉,视线往下看去,不见底的昏暗海水之中,一只巨大的怪兽悄然浮现。 面目狰狞的怪兽张开了嘴,露出了其间密密麻麻的獠牙... 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丹院的教室之中。 而我的的全身都已被冷汗浸湿了。 海月明站在讲台上,依旧是那副轻描淡写,不染尘埃的模样。 “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第一课。” 学生们大多还没从刚刚的幻境之中回过神来,静静,戚晓与我一同懵在原地。 只有此刻,天才与凡人之间的距离才能如此之近。 然后海月明看了看时间,漂亮的眉毛皱起:“怎么才过了一半?真麻烦。” 我:“...”这种话真的有必要说出来吗! “那我们接着上第一课。” 海月明在讲台上思量半晌,点了点知雪:“你们这有什么禁制么?杀人之类的。” 我:“...”你刚刚才杀过一个吧! 知雪被吓得人都懵了,过了半晌才颤抖着道:“幻鳞仙老师,感谢您的第一节课,但,但学生,应当,大概,不是用来杀的吧。” 面对着瑟瑟发抖的知雪,海月明皱了皱眉:“我杀你们做什么?如此说来,就是没有禁制了。” 她只将手一抬,又是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外道。 海月明俯下身盯了那外道半晌,像是审判官一样宣读起了他的罪名。 “杀死万余名修士与凡人,才到达的阳神之境。” 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尖刻的嘲讽:“转化率这么低,真是废物。” “作为一名合格的丹修,能够拆解的,当然不止感官。” 海月明的手指尖都没动一下,那外道骤然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色,撕心裂肺的惨叫传遍了整个教室。 他的身体向上挺起,有什么从他的胸口处破开,带着艳红的组织与鲜血,浮到了半空中。 那是一颗完完整整的心脏。 不知何时,惨叫声停止了,我向下看去,那外道已然七窍流血,没了声息。 那颗心脏落在了讲台上。 “我记得阳神期外道的心可以用来炼药,有需要的拿走就是。” 不知是谁小声地回应了一句:“幻鳞仙,您好,我们,我们还是初阶门生,目前应该暂时用不到...” 海月明:“哦,那就联系你们的师长师姐吧。” 教室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虽说我们这一届经历过季前辈,也算是见过大世面,但这世面,我们是真的没见过。 海月明似乎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凝固,只一瞬,那外道与溅了一讲台的血液消失不见,整个讲台只留了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下课铃响起,海月明的眸子微微一动,定向了我。 “慕容楚楚,你,跟我来一趟。” 如若是别的上仙,对一名初阶门生发出如此邀约,必定会得到所有同窗的艳羡。 但我收获的目光,只有同情。 海月明带着我穿过长廊,又上了两层,然后到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厅室之内。 我:“...办公室?” 海月明微微颔首,那双蓝色的眼睛看向我:“慕容楚楚,你想学丹么?” 我一愣,下意识地点头。 海月明便微笑了起来。 “不管你想进入丹院,学到专修,还是玄阶,亦或者更高,我都能满你的愿。” “前提只有一条,替我与徐天青传话。” 我这才后知后觉,这位幻鳞仙前辈想要贿赂我。 以宝贵的,进入丹院的名额,来换与她的爱人重建联系。 我:“我会给你们传话,但不是为了所谓的丹院名额。” 海月明挑了挑眉,她没有对我施加任何上位者的威压,我却觉得身上像是负有千钧。 我:“我会堂堂正正地成为玄清门的丹修。” ... “事情就是这样,我好后悔。” 我躺在宿舍的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我好后悔啊!!为什么我没有答应!!为什么我没有答应!!” 戚晓被季前辈叫走,没在宿舍之中,而坐在书桌前的静静道:“如若答应了,带上我。” 我看向静静:“你?你要什么?” 静静:“那可是幻鳞仙,当然要答疑时间。” 我:“不愧是你...等等,你把什么带回来了?” 我这才发现,那颗外道的心脏,正放在静静的书桌上,可怜的我差点被吓得心肺骤停。 我破防道:“卫宁儿!你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宿舍带!!” 静静的面前摆着那颗心,手边是摊开的笔记本:“别那么紧张,我已联系了玄阶的丹院师姐。” “但,楚楚,你知道阳神期的外道,有多难得一见么?” “别说是外道,就算是修士,位至阳神之阶,也算是出类拔萃了。” “更何况这还是一颗阳神期外道的心脏。” 我:“...” 我:“所以,静静老师,你研究之后的结论是?” 静静:“不可思议,离体一个时辰后,这颗心脏还在跳动。” 我闭了闭眼。 我:“丹院师姐多久来?” 静静:“啧。” 静静:“一时辰后。” 寝室之中沉默了一刻。 静静:“楚楚,可能我的确有那所谓的龙神血脉。” 我:“嗯?为什么忽然?” 静静:“你说,这颗外道的心脏,可以食用么?” 我:“...???” 静静:“你看不见么?这颗心脏所蕴含的力量,都快化作实体了。” 我:“卫宁儿。” 静静:“好的我闭嘴。” 寝室之后又沉默了一刻。 静静:“如若是煎熟呢,你们人类不是也要吃动物的内脏么?” 我:“...”已经变成你们人类了啊! 我:“...求你了,换个话题吧。” 静静将视线从那颗心脏上移开,看向我:“对了楚楚,你决定考丹院了么?” 我点头。 静静:“还是因为戚晓么?” 我:“一开始是,但现在不是了。” 静静:“嗯?” 我:“你也听了幻鳞仙的第一课对吧?” 静静点头。 我轻咳两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缥缈起来:“所谓丹学,本质是重组与拆解。” “...现在拆解的是你们的感官与听觉...真的好酷啊!和我印象里的丹修完全不一样!” 静静笑了起来,然后我听她说:“太好了,楚楚,那现在开始复习,丹修师一级备考应当排上行程了。” 我:“...” 我:“我现在换专业还来得及吗?” 静静:“你也可以去找幻鳞仙。” 我:“...我这就去。” 我:“...” 我:“为什么我没加她的观天游地啊!”:,,. 章节目录 第55章 第 55 章 就在这时,戚晓推门而入。 戚晓一进门就走到了我面前,郑重其事地道:“楚楚,你想学符吗?” 我:“啊...啊?” 静静:“戚晓,你怎么不问我?” 戚晓:“...以你的天赋,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但...楚楚,你想学符吗?” “季前辈近些年都会待在玄清门中,下一届符院专修门生会由他带,楚楚,关于季前辈,你知道的,跟着他学,对你只有好处。” “我方才问过季前辈,能不能给你留一个名额,他默许了,你要你想,就能来符院。” 我愣了半晌:“你,你不是说要学丹吗!”为什么那么快就变了啊! 戚晓叹息:“季前辈不放心我跟着幻鳞仙学丹。” 我:“让我来猜猜,季前辈的原话不会是‘戚家的继承人可不能跟着那个疯子学丹,人学没了可怎么办’?” 戚晓:“...虽然有部分夸张,但你是懂季前辈的。” 戚晓:“所以,楚楚,来符院吗?” 我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但我想学丹。” 戚晓愣了半晌:“但符院有季前辈坐镇。虽说幻鳞仙也是十一上仙之一,但比起沉叙仙,还是要...” “更何况,符院是你想进就能进,丹院的竞争压力如此之大...” 我:“但丹修真的很帅诶。” 戚晓:“?” 我:“你也听了幻鳞仙的课吧?是不是很帅气!” 戚晓沉默了片刻,然后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铺之上:“...好了楚楚,别说了,再说我也想选丹修了...” 我轻咳两声:“所谓丹学,本质是组合与拆解...” 戚晓:“奇怪,为什么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话,由你说出来就如此...” 我:“戚晓。” 戚晓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 第二节丹药课如期而至。 符咒课上,季前辈每一次都是踩着点踏破虚空而来,只这一点就能让人知晓他平日的事务不少。 与季前辈不同,海月明要闲上不少,不论是上一堂课,还是这一堂课,当我到教室的时候,她早已立在讲台之上。 见我到了教室,她只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然后便移开了视线。 与上课铃一同响起的,是海月明的声音。 “我去问了,先前丹院专修的门槛,是丹药师三级,符咒师二级对吧?” 讲台之下,有几声应“是”。 “现在,忘掉。” “这个学期,我会给你们三个任务,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够在初阶丹修课程中获得及格的分数。” “而只要完成这三个任务,就能进入丹院,成为丹院的专修生。” “我给你们的任务,是基础中的基础,如若完不成这三个任务,即便是进了丹院也是白搭。” 一张树叶凭空悬在了海月明的身边。 “第一个任务,便是拆掉一片树叶。” “拆掉的方式随意,但不能使用阵法,符咒,或是蛮力。” 教室之中沉默一刻。 不论是公开的丹药学教材,还是各大丹药学的基础考试,大多的侧重点都在如何炼药,如何融合不同元素上。 换而言之,海月明提出的“拆解”,对于整个班级,乃至整个修仙界,是一个全新的概念。 有同学举手提问:“请问,我们应当如何拆解?” 海月明一时陷入沉默,过了半晌才答道:“就直接拆解啊,这还用教?” 教室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我在座位上和我的同窗们一同缓缓窒息。 完蛋,海月明,季前辈二号,且青出于蓝。 然后海月明老师开始了她的课程。 不得不说,海月明的课非常有意思,大多是讲述自己这些年的见闻,或是修行时的心得体会,比起枯燥的符咒课要有趣上一百倍。 ...但直到整节课结束,我也没搞懂,应当如何拆解树叶。 我很笃定我的同窗们也没听懂,因为刚一下课,静静的桌前就围满了人。 “卫老师!救救我!五百宝钞请您收下!” “宁儿老师!一千!我出一千!” “不要卷起来啊!宁儿我这个月生活费不太够...能不能赊账...” 如若不是戚晓再度被季前辈的观游消息叫走,想必戚晓也是其中一员。 在人群的簇拥下,静静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缓缓开口:“别找我了。” 人群之中一片绝望之音,“宁儿,菜菜,捞捞”之音不绝于耳。 静静只合上笔记本:“我是真的不会,等我搞懂吧。” 教室之中静了片刻,随即震撼之音与绝望之音不绝于耳。 在人群之中,我看向静静,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美得出尘。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的静静不是心下无尘,不是淡然。 她是麻了。 那种学神发现,世界上竟然还有自己搞不懂的题目的那种,麻了。 ... 一推开宿舍门,我就被坐在餐桌前的海月明吓了个半死。 我:“这是私闯民宅吧!” 由于戚晓的花神血脉,宿舍之中的海菱月季时隔几日依旧开得正好,与海月明海藻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瞳眸相得益彰。 海月明并不答话,一张布满字迹的纸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海月明:“带话。” 似乎觉得只说这两个字多少有点没礼貌,她静了半晌,又补了一句:“为了你,我可是特地调低了丹院的入门门槛。” 我:“...啊?” 海月明:“我查过你的资料,只有御剑师一级的证书,相比起五本证书,我的任务何止容易千百倍?” 我和静静一同沉默了下来,十分默契地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震撼,错愕,与一言难尽之色。 我扫了一眼手中的信笺,选择错开话题:“海老师,我得看看具体内容,背下来之后再带话。” 海月明轻轻地啧了一声,不满地点了点头。 我:“还有,老师,反正也没事做,不如给静静答答疑?” 海月明十分丝滑地理解了“答疑”的意思,微微一颔首,转向静静:“你有什么问题?说吧。” 道谢之后,静静陷入了沉思。 静静:“我们应当如何拆解树叶?” 海月明:“...” 海月明:“就直接拆解啊,这还用教?” 海月明:“你们真是我带过的最差的一届!” 静静闭了闭眼,看上去整个人已经麻透了。 我:“...” 我:“海老师,你是不是跟郑尚星比较熟。” 海月明:“你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么?记性那么差?” 我:“...” 我:“我先开始背书信,一会就去带话。” 我展开信件,然后一时沉默了下来。 这封书信的内容其实并不多,因为海月明的字非常大。 但即便如此,她的字我还是看不懂。 我:“海老师,你是不是没练过字?” 海月明:“...” 海月明:“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我:“不是,我是真的看不懂。” 海月明沉默了半晌:“你有观天游地对吧?我加你。” 我:“好!”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我:“对了,海老师,能不能顺路加一下静静...” 海月明:“行啊。” 海月明观天游地的id是“月明天青”,刚加上一秒,一段内容就被发了过来。 我:“...” 我:“恕我冒昧问一句,海老师,你是不是在观游上写完了之后,才想起没加我...?” 海月明:“闭嘴。” 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位幻鳞仙,大概,好像,也许,不对,好像真的是个笨蛋美人... 我大致阅读了片刻内容,点了点头,转向海月明和静静:“你们聊吧,我先去见徐天青了。” 然后我打开文档,只一触坟墓的记号,便沉入了徐天青所在的虚空之境。 我睁开了眼,徐天青依旧靠在他自己的坟墓边。 我:“我来帮你对象带话,就长话短说了。” 徐天青的面色依旧是灰白的,神情却满怀期待,又略带了些紧张。 看着如此期待的徐天青,我不由得有些难过。 ...为什么我穿到小说里之后还要吃刀子啊!发刀子的作者能不能全都穿书自己被刀一遍啊! 我整理了片刻情绪与思绪,缓缓开口。 “海月明让我来告诉你,她现在过得很好,不必担心。” ...虽然海月明的原话是“徐天青,你混蛋,就算是你早死留我做寡妇我也能过得很好,你混蛋,怎么敢自己去死”。 徐天青一笑:“她的原话,应当是‘徐天青,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吧?” 我:“...” 我:“你是懂海月明的。” 我轻咳两声:“不过我只是传话人,所以只负责传达核心思想。” “海月明想让我告诉你,首先,她这些年过得很好,已经成为上仙之一。” “其次,她在为郑尚星办事,钱多事少,日子清闲,这些清闲的日子都用来想你了。” 徐天青:“郑尚星?郑仙督?” 我点头。 徐天青:“如若是郑仙督...那我就安心了。” 我奇道:“为何?你与郑尚星又是什么关系?你们很熟吗?” 徐天青却道:“等你和我讲完,我再与你说。” 我:“...啧,徐天青,你也会卖关子啊。” 我:“最后,海月明让我告诉你,她已大仇已报,算是对得起你。”:,,. 章节目录 第56章 第 56 章 听了这话,徐天青略一思考,问道:“大仇得报?外道?” 我:“这我就不知道了...等等?外道?你是被外道所杀?” 徐天青面庞上的苦笑转瞬而是:“是。” “在我生前,外道势力日渐增长,逐渐猖獗。” “有一部分外道到处烧杀掳掠,手下亡魂无数,这样的外道,会被放在通缉令之中。” “而我死在了追捕通缉犯的路上。” “是我傲慢,是我轻敌。” 听着徐天青的话,我的脑海之中一点灵感闪过,一时间,所有线索被串联了起来。 难怪海月明会听从郑尚星的指令,不过是恨屋及乌罢了。 然后我就听徐天青道:“为我报仇?” 我本想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徐天青,但忍了忍,没忍住:“在你死后,正道与外道展开大战。” 徐天青:“她杀了多少人...她杀了多少外道?” 我:“她屠了一座城。” 徐天青的面庞上浮现出了无比鲜明的痛苦神色,他在自己的情绪中挣扎了半晌,最后只喃喃道:“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 我:“但,海月明是在郑尚星的指令之下屠城的。” 奇怪,我为什么要对徐天青说这种事? 直至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于这位白毛老乡,我对他或多或少有些抵触情绪。 一部分,是对他下令屠城一举的不认同。 另一部分,则是同为穿越者,对他跻峰造极的成就的一点嫉妒和焦虑。 在我和静静戚晓说“他不过是套话”之时,又何尝没有一点酸溜溜的情绪。 ...真丢人啊,楚楚。 而对于海月明,对于这位爱人早已死去的女主角,由于对她的怜爱之情,我总是下意识地想为她的举动开脱。 我下意识地想把屠城的锅全部推到郑尚星身上。 明明亲手屠城的,是海月明才对,不管是歉疚还是罪孽,至少也应当是她与郑尚星一人一半才对。 徐天青当然察觉不到我刚刚才意识到的,属于自己的微妙的情绪。 对于郑尚星下令屠城一事,他没有表露出丝毫意外,只问道:“郑仙督现在如何?” 我有点酸唧唧地道:“现状好得不得了,百仙之督,十一上仙之首,修仙界的万人迷...” 徐天青露出了一点欣慰的神色:“那我就放心了。” 我忍了忍,没忍住,质问道:“但,但他让你爱人去屠城...即便如此,你还是放心让他掌控整个修仙界吗?” 徐天青敛去了悲伤的神色,一字一句地对着我道:“对于郑仙督的一些言行,我先前是不理解的。” “但越与他接触,我越发现,正是因为他做出那些选择,才能坐上、并坐稳仙督的位置。” 我:“...” 我:“你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徐天青斟酌了片刻,缓缓道:“他做出的选择永远是最优解。” “金钱,权力,甚至人命,都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 “就连我,身为他的得意门生,也不过是他指间的一枚棋子,更遑论月明。” “...不对,准确来说,就连他自己,也在棋盘之中。” “一旦面对公事,他就像是一台机器,精密,却无情。他只会做出对整个世界而言,最优的选择。” 我一时陷入沉默。 虽然感性上有点无法接受,但理智上我明白,徐天青说得不无道理。 位至顶点的人,大多难以用“好”或者“坏”来形容。 我很感谢郑尚星带来这样一个有趣的,现代化的修仙界,但他的行事风格,我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不想和我的这位老乡相认了。 毕竟,我与他理念不合,就算是我吵得过他,也肯定打不过他... ...为了我能够继续愉快的生活,不如让我和这位老乡的生活变成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我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但我并不认同,所以我与这位老乡最好的共存方式,就是保持距离,互不干涉。 但对于这位老乡,我还是有几分好奇,不由得对着徐天青问道:“那私底下呢?他私底下是什么样的人?也是这般精密却无情?” 徐天青却笑了起来:“仙督私底下是个很有趣的人。” “怎么个有趣法?” “他和我第一次见面,就与我说,‘徐天青,其实你是一本小说之中的男主角’。” “...?” 我大为震撼,正准备进一步问细节,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灵力已经耗空了。 徐天青:“慕容小姐,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我不离开,快和我多说说细节。” 徐天青:“但你在变得透明...” 我:“你说啊!你说啊!然后郑尚星说什么了!” 徐天青:“不必那么着急,等你攒够灵力,再来找我一叙就是。” 徐天青:“还有,谢谢你,帮我们带话,真的非常感谢,如若以后有什么需要的...” 我:“不要以后啊!现在讲啊!不要在这里断章啊!” 然后我感觉无边的雾气不受控制地袭来。 ... 我睁开了眼,面前是寝室的天花板,耳边是海月明和静静的争论声。 “幻鳞仙,您可否能讲得更详细一些?” “拆解就是拆解,这如何能讲得更详细?现在的玄清门门生都这么拉了?” “...” 我坐起了身,两人一同朝着看来。 静静的神情中隐隐透着麻木和绝望。 而见我起身,海月明一个闪身到了我的面前:“他说什么了?” 我:“...”完了,光顾着震惊了,没用心去记徐天青的反馈。 我努力回忆道:“唔...我和他大致说了,他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轻敌...” 海月明眼眶又红了:“谁要听他讲这些话?” 我:“然后他问了下郑尚星现况怎么样,然后说郑尚星就像是一台精密的仪器,永远只做最优解,下令屠城也能理解...” 海月明大怒:“他竟去谈别的男人?” 我:“...”这么说真的好奇怪啊! 海月明:“等等,你与他说屠城了?我不是没让你说吗?” 我:“...他自己猜出来的!” 海月明静了半晌:“他怎么说?” 我:“先前我不是说了吗?他说都是他的错。” 海月明的眼眶又红了:“...混蛋,把所有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又能有什么用。” 我:“...等等,你的眼泪变成珍珠了啊!” 海月明将那枚泪水化作的珍珠捏在指尖,递向我:“这有什么?你若是要就拿去,你们人类不是很喜欢此类物件么?” 我:“...虽然,但是,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接过海月明眼泪幻化而成的珍珠,我忍了忍,没忍住,朝着海月明发问。 “不过,海老师,你知道吗?郑尚星曾经和徐天青说,其实他是一部小说里的男主角。” “哦,郑尚星啊,也不奇怪,他总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 我:“不是!但这种话!谁都会感到惊讶吧!” 海月明却道:“知道了这些又能有什么用?” “是主角又能有什么用?徐天青不也照样死了吗?” “郑尚星做事的确靠谱,嘴上却不着调。” “哦不对,他做事也不靠谱,不然怎么会让徐天青死?日后见了他可别被他蒙了。” 我听着海月明打开话匣子,激情辱骂郑尚星,忍不住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郑尚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徐天青是男主角什么的...” 海月明:“就算是知道,徐天青能复活吗?不能吧。” 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对了,海老师。” 海月明:“嗯?” 我斟酌再三,最后还是道:“我能和徐天青交流这件事,你告诉郑尚星了吗?” 海月明呵呵一乐:“他?忙得要死,就算是我要讲,他也得有空听吧。” 我安心了些许,正色道:“以后也不要和他说。” 海月明似乎没想到为什么我会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露出了一个困惑的表情。 我:“说了就不帮你带话了。” 海月明:“威胁?” 我:“对啊。” 我:“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海月明:“...” 海月明:“行,我不说。” 送走了海月明,我和静静在房间之中相对沉默。 我:“说起来,海月明那般说你,会不会不高兴?如若介意,我帮你去说。” 静静:“无妨。” 我:“但你刚刚分明...” 静静:“我更有动力修行了。” 我:“...” 静静:“现别管这些,快看原文。” 我:“...倒也不至于这么急吧!不是都说原文没用了吗!” 静静:“你难道不好奇原文的剧情发展么?” 我:“...” 我口嫌体正直地打开了文档。 ...毕竟,虽然海月明说原文没什么用,但静静说得对,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 这一看就看到了傍晚。 我关掉了文档,豁然开朗。 “我知道这几部小说有什么联系了。” 静静的面前依旧摆着树叶:“什么联系?不是几本小说的世界观融合吗?” 我摇了摇头:“不在同一个时间点,为什么要融合?” “所以这几部小说在同一个世界,但不在同一个时间点。” “更严谨的话,这几部小说是前后传的关系。” 静静:“为何你如此笃定?” 我:“‘因为徐天青’在《剑破云天》里出现了。”:,,. 章节目录 第57章 第 57 章 徐天青在《剑破云天》之中出现了,以上仙的姿态。 彼时卫朝尚未一统天下,如若要建立稳固的城池,必须拥有强大的阵法。 卫朝麾下,无一人能画出这般强大的阵法。 与此同时,在修仙界之中,有一名不世出的阵法天才,这名天才已然到达上仙之境,却对世俗与名利没有丝毫兴趣,只与自己的鲛人爱人隐居深山。 这名上仙便是徐天青。 卫朝费尽周折,找到了徐天青的住处,接着便掉入了海月明的幻境之中。 在幻境之中,他失去一切,灵魂却依旧耀眼。 他之所以是能够一平天下的男主角,从来不止是因为他强大。 最后卫朝通过了海月明的幻境考验。 “然后呢?” “当然是通过考验,得到徐天青这位大前辈的帮助啦。” 我又翻看了片刻原文。 在《剑破云天》的文本之中,徐天青和海月明的感情线甜得腻死人,几乎两人一出场就撒糖。 如若我只是读者,看着这样甜度超标的感情线难免会腹诽。 但在“现实”之中,徐天青早早身死,海月明为了复仇背上血债,令我在看到这些甜蜜的时候,心里有些难过起来。 静静与我一同叹息。 我往柔软的床铺上一躺:“静静老师,但你说,我们知道这是前传又有什么用呢?徐天青也没办法复活...” 静静沉思半晌,却道:“我觉得,所谓原作剧本,就像是‘知识’。” 我:“...?” 静静:“‘知识’嘛,多学一点,总是有好处的。” 静静对着我笑:“而且你不也看得挺开心的么?所以,继续看吧,楚楚。” 我:“...” 我:“静静老师,你忘了吗?下节符咒课,季前辈又要抽背。” 在上一节符咒课,季前辈再度将我点起来回答问题。 谢天谢地,通宵了一整晚的我,总算是没答错。 大约是我的喜悦太过明显,季前辈冷冷地对我说:“别得意,回去好好背,下节课还点你。” 我:“...” 我:“季前辈,恕我直言,您的教育方针,可能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季前辈:“?” 我:“私以为,您不能只这样进行打击教育,得适当地给一点鼓励。” 季前辈冷笑出声:“鼓励?” 在季前辈的威压之下,我敢怒不敢言地坐下了。 教室之中静了一刻,季前辈的声音再度响起。 “不是要鼓励么?下节课,如若你答对,我就给你画一张符。” 我:“什么符?” 季前辈冷哼一声,像是在笑我没见识:“我的能力范围之内,随你点。” 沉叙仙在符咒方面的能力范围,近乎能以“浩瀚无垠,无边无际”来形容。 我:“还有这等好事?!” 近乎是与此同时,我那些不怕死的同窗们纷纷举手。 “沉叙仙!我也可以!” “沉叙仙!给个机会!” 季前辈:“但如若你答不上来,就给我画张符,如何?” ...即便是裴知雪那样心大的笨蛋,都听出了季前辈这句话之中的危险之意,迅速地放下了手。 ...知雪啊!我们的同学情谊呢!顶上啊! 还有!戚知!你不是那么喜欢崇敬你季叔叔吗!别怂啊!那可是你季叔叔亲手画的符啊! 在再度安静下来的教室之中,季前辈打开了新一本厚得令人发指的教材,开始讲课。 我:“...静静老师,你说,如若季前辈真的让我画一张符...” 静静:“好了,别想了,季前辈划定的范围还记得么?开始背符吧。” 我:“...” 我打开了课本:“静静老师,你说,为什么我一打开符咒的课本就那么困...” 静静:“别想了,快背吧,等到你入了丹院,就能解放了。” 我想起了海月明布置的作业,真诚发问:“静静老师,你真的觉得,我入了丹院就算是解脱吗?” 静静看了看自己桌上尚且完好的树叶,陷入了沉默。 静静:“乖,别想那么多了,快背吧。” ... 上课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但复习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又是一节符咒课。 上课铃响起,虚空在讲台上铺开,从虚空而出的季前辈看向我:“慕容楚楚,起来。” 我合上书本:“您请。” “驱鬼咒的使用要点。” 果不其然,是上一节课的内容。 “一,怀有恭敬之心,恭敬之心...其次是注意掐诀、用符的顺序,否则符咒的作用有一定可能会倒错,最后就是,不要储存,随画随用。” “在凡间使用符咒的注意事项。” “首先,不得用符咒伤害凡人,‘墙’会将所有伤害全部反馈;其次,凡间灵力稀薄,这会对符咒造成影响,部分符咒会更强,部分符咒会更弱......” “......最后,申请进入凡间的任何程序都不得作假,需在规定时间内返回修仙界,否则后果自负。” 季前辈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 “如若你身处在一个没有灵力,没有空气之地,应当用何物做符?” 这个问题,季前辈曾问过站起来抢答的戚知。 在复习之时,为了以防万一,我专门上观天游地查过这个问题...谁看了不说我一句押题大师! 但押对题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观游之上,并没有标准答案。 我有些忐忑地开口。 “这个问题,我之前在观天游地之上查证过,单并没有找到确切的答案。” “对于这个问题,目前有几种比较主流的猜测。” “第一种猜测是,以发做符。但静...我的朋友曾尝试实践过,最终以失败告终。” “第二种猜测是,得看具体条件,可以试试看,身上的衣物能不能替代空气,作为符底,再以血为咒。” “但最主流的一种猜测是,在身体的内部,以自己的骨肉做底,骨血做咒,以此画符。” 季前辈:“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一时沉默,目光扫过放在课桌之上,已经合上的,半虚幻的课本。 由于内容过多,几乎每一节课,季前辈都会给我们发全新的课本。 而上一节课的课本,名为《符咒应用学:凡间与冥界》。 我的脑海之中蓦地灵光一闪:“我认为...没有空气,没有灵力之地,应当已经不在修仙界或凡间。” “我们先大胆假设,这个地方,其实就是冥界。如若假设成立,这个问题的本质就是‘如若在冥界,应当如何画符’。” “我们上一节课的知识点曾经提到,冥界之中,只存在灵魂。” “所以,如若没有提前携带符咒,在冥界画符,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以自己的灵魂做符。” “但我目前没有学过这部分的内容...季前辈请对我好一点!对你的学生宽容一点吧!我之前都已经很努力地查资料了但没有正确答案呜呜...” 季前辈却在讲台上微微颔首:“不错。” 我:“诶?” 我:“所以是我给您画符还是...?” 季前辈:“你想画符?” 我反应了半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通过了这次课前小测,并且获得了找季前辈画符的机会。 我:“不不不我不想!谢谢季前辈!谢谢谢谢谢谢!” 季前辈一点头,手中浮现出了虚幻的花名册:“慕容楚楚说得不错,所谓的‘鼓励式教育’,的确卓有成效。” “从今天起,我会按花名册之上的排序,轮流课前抽问。” “规则还是一样,如若回答正确,我给你画一张符,如若回答失败,你给我画一张符。” “戚晓,从你开始。” 教室之中,倒抽凉气,压抑的绝望□□,纷沓而来,不绝于耳。 在一片起起落落的情绪中,我身边的静静一下子坐直了。 然后我听她喃喃自语道:“还有这等好事?” 我:“...”不愧是你,静静老师。 ... 回到宿舍,静静就对着我道:“楚楚,原文,你看到哪里了?” 我:“我看到阵法被筑起,卫朝继续踏上征途,路途之中遇到残破的慕容家那一段了...不过为什么你那么急啊!” 静静:“我很好奇。” 我:“好奇什么?” 戚晓也道:“我很好奇,所以幻鳞仙也被写进去了么?季前辈呢?” ...在和静静讨论原文之时,我们从未刻意避着戚晓。 而戚晓,也逐渐熟悉了我们的“胡说八道”。 我:“目前还没看到季前辈,他可能不存在于原世界线中。” 戚晓:“那个世界里也没有戚家?” 我:“晓晓,从昨天到今天,你已经问三遍了。” 戚晓:“...” 戚晓:“我姑且也是戚家继承人,这是为了戚家的荣耀!” 我:“...啧。” 我:“行行行,我晚点给你现写一本,保证把戚家、季前辈、还有你通通写上。” 戚晓得逞似得一笑,便放下隔音帘,背符去了。 ...毕竟,下一节课,季前辈就抽她作答。:,,. 章节目录 第58章 第 58 章【评】 我转向静静:“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故事梗概不是都有了吗?”为什么会有人看了五分钟看完全剧还想刷原片啊! 静静:“在我年少之时,各类话本也看过不少。” 我:“...完全看不出来。” 静静:“不论是剧情,还是爱情,都有一个最终的大反派。主角的宿命,就是打倒大反派,或者被反派打败。” 我:“...”不愧是静静老师,真严谨,还捎上了be美学。 我:“所以?” 静静:“你没发现吗?在《剑破云天》之中,卫朝的挑战大多来源于整个混乱的时代。” “那么问题来了,反派呢?那个注定与他决一死战的反派呢?” 我思量片刻:“说不定这是一本反套路...” 静静:“我记得这本的开头是退婚?这样的套路,我们修仙界都用了八百次了。” 我:“...你说得不无道理。” 我:“等等,开头?” 我点开《剑破云天》的梗概,然后对着梗概之中的第一句话陷入沉思。 “在众门派携手击溃叛党之首郑尚星,在诛仙台上以烈火俱灭其神魂后,整个仙界构筑了全新的秩序。” 我将这行内容念给静静:“这就是为什么,我确信郑尚星在原文之中是反派。” 静静却蹙眉:“哪有一开场就去世的反派?” 我:“...你说得有一定道理,但如若只是背景板,被放到梗概之中,专写一段,也不对劲吧?” 静静:“别说了。” 我:“?” 静静:“快看吧。” 我:“我,我还要写作业?阵法的课后题,还有御剑的分析论文...” 静静:“我帮你写。” 我:“...” 静静:“这个周末,把全文看完,可以吗?” 我:“三百万字...” 静静:“可以吗?” 我闭了闭眼:“可以,那我现在开始看。” 看是快乐的,但如果看变成一个有最后期限的任务,那就... 看到最后,虽然身为男主角的卫朝很帅气,身为女主角的卫宁儿也很帅气,一干配角也塑造鲜明,但我还是看得有了几分自闭与不适。 ...以至于在最后,通宵两天的我看到【全书完】的标记出现之时,只有十分强烈的解脱之感。 我:“静静!静静老师!我看完了...!” 坐在书桌前的静静回过头:“所以,先前的问题,有答案了么?” 我:“有答案了,但,怎么说,我觉得郑尚星绝对是穿过来的。” 静静:“嗯?这不是我们早就已经有定论的?” 我:“对,但,原作里那个郑尚星,真的就是非常纯粹的,毫无人格魅力的反派。” 我:“就,完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静静:“楚楚,你是不是很困?要不要理理思绪,从头给我讲起?” 我:“静静老师,你是看着我通宵的。” 我:“所以,我可以先去睡个觉再...” 静静:“不行。” 我:“...”我就知道。 我整理了片刻思绪和语言,恍惚地开口。 “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很久之前,这个世界是没有修仙之法的。” 静静一愣:“没有修仙之法?但...” 我:“卫宁儿,别打岔。” 静静乖巧地沉默了下来。 “而在那个没有仙法的世界之中, 却有一个统治整个世界的世家,其姓为‘郑’。” “整个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玩物,他们以酷刑与高压统治着整个世界,直到修仙之法兴起,推翻其暴戾的统治。” “而‘郑尚星’,就是这个帝国,最后的王。” “而这个以残酷手段统治这个世界的‘王’,最后被以同样残酷的手段,绑在诛仙台之上,神魂俱灭。” “而在《剑破云天》之中,他复活了。” 静静:“神魂俱灭,如何复活?” 静静:“我闭嘴。” 我:“过去,在帝国将倾之时,他预料到自己会被诛杀,于是将自己的魂魄一拆为二。” “一半放在他自己的身体之中,而另一半,则寄在郑国的国运之中。” “数千年后,郑国国运复苏,郑尚星亦跟随着这兴起的国运,死而复生。” “而这一次,他想要成为的是,修仙界的皇帝。” “所以他先一步把水搅浑,令世界混乱,各地割据,才好令各方势力重新洗牌,借此上位。” 静静:“然后呢?” 我:“...” 我一面翻看原文,一面打着哈欠:“大结局你不是知道吗!卫朝平定天下...” 我:“...你别说,卫朝还真的有点帅。” 静静:“展开讲讲?” 我:“...不展开了!我困死了!睡觉去了晚安!” 静静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撮合,只是眉眼一弯,笑着看向我:“晚安。” ...不知道为什么,更让人心里发毛了。 我:“...你!” 我:“算了,睡觉去了,晚安。” 我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那段故事之中的原文。 ... 彼时,卫朝总算是见到他所见到的,一切悲剧的源头。 那是一张他无比熟悉的脸孔,他曾在无数的古籍、史书之中见到过。 “郑尚星?你不是已经在诛仙台上被神魂俱灭了么,为什么现在又回来了?” “因为我代表的,是过去那个属于我的,辉煌的国度。” “而我借的,是龙脉与国运。” “只要大郑的国运一丝尚存,我就不会真正地死亡。” “你想做什么?” “我要成为、我会成为...修仙界的皇帝。” 一点凛冽的剑光闪现,卫朝拔剑出鞘,直指郑尚星的咽喉。 “你的目的,不会达成。” “你的期望,不会实现。” “因为有我在。” ... 我忍无可忍地关掉了文档。 ...这种高岭之花救世主十分精准地踩中了我的xp和好球区。 可恶!卫朝!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在原文里做一个普通的龙傲天男主吗!那么凛然正气、那么帅气做什么啊! 如果是纸片人就好了,为什么还和我在一个次元啊! 在一个次元就算了,为什么之前还说喜欢我啊! 然后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脸颊烧了起来。 “啊!可恶!那么帅做什么啊!停止在里散发你的魅力啊!停下来啊啊啊!” “楚楚。” “...?” “你隔音帘没开。” 我绝望的起身,然后对上了嘴角扬起的静静。 静静:“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 我忍无可忍地拉下了隔音帘。 ... 看完了原文,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在我被学校课程折磨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座位上。 然后继续对着树叶陷入沉思。 我:“静静老师,你的树叶作业...” 我:“...” 我:“你怎么已经拆好了??” 静静的面前,那枚树叶的脉络与叶肉已经被分门别类地拆开,好生生地摆在桌面上。 静静呵呵一乐:“用符咒拆的,没用。” 我:“...符咒?” 静静:“之前去问了沉叙仙,如何画出能够分离叶子脉络与叶肉的符。” 我:“你就画出来了?” 静静:“沉叙仙讲得很详细。” 下午才被季前辈抽问,险险过关的戚晓发出愤愤不平的悲鸣:“详细?三句话!才三句话!我连问题都没反应过来就过去了!” 我:“...” 我:“晓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静静。” 戚晓:“...你说得有道理。” 我:“所以你写幻鳞仙的作业了吗?树叶拆开了吗?” 戚晓:“静静拆开了吗?” 我:“...” 我:“好了,我知道了,加油晓晓。” 我对着那枚树叶,开始发愁。 时过三天,那枚树叶已经有些卷边。 ...不知道这个作业,我得换多少片树叶。 我将那枚树叶拿起,准备施个清洁符,让它直接消失,过脆的树叶却在我的指间变成了两半,中间仅余一点叶脉连接。 我一时觉得脑海之中闪过了一点灵感,隐隐感觉自己悟了什么。 我将那枚树叶叶脉一点点拆下,仔细端详起来叶片的结构。 丹药...拆解... 十分钟过去了,我放下了树叶。 悟了什么的果然是错觉。 躺平!开摆! 我一个躺倒在床上,正准备登上观天游地,吃一吃乐府的瓜,却看见了静静的背影。 静静脊背挺直,坐在书桌前,手边放着一本虚幻的,从观天游地之上下载的书籍,对着那份用符咒拆开的树叶冥思苦想。 而戚晓坐在床头,手里是季前辈亲自编纂的,厚得吓死人的符谱,她如往常一般拉下了隔音帘,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背诵什么。 我痛苦地翻了个身:“...” 算了,还是卷一卷吧。 毕竟在海月明面前夸下海口...等等...海月明... ...海月明怎么在我窗外啊!!就不能走宿舍正门吗!!! 海月明飘在216的宿舍门外,脚下是一片虚空。 她海藻般的长发无风自动,和白色的纱衣一同漂浮在空中,看上去就像是在海水中的人鱼。 见我看向她,她敲了敲落地窗,对着我做口型:“带话。” ...带话是可以但这样也太可怕了吧!!!:,,. 章节目录 第59章 第 59 章【评】 玄清门宿舍的窗户类似于现代的玻璃窗,是透明的薄薄一层,却可以将所有温度,所有声音隔绝在外。 我大为震撼地看着漂浮在窗外的海月明,尝试交流无果之后打开了观天游地。 十步杀一人:你??啊??窗外??为什么??? 月明天青:季如叙叫我不要靠近戚晓半步 十步杀一人:??? 我看了看在床头背符,对窗外发生之事一无所知的戚晓,更加震撼了。 月明天清:我不是怕他 十步杀一人: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月明天清:只是,我和他,不论谁死了,都不太好 月明天清:我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你别搞这些,我现在就下楼 我翻身下床,披了件外套,便要出门。 静静听见了动静,侧过头:“嗯?你要出门?怎...” 静静:“...” 静静看到了飘在窗外的海月明。 静静:“我写完这页笔记来找你们?我正好有些问题要问幻鳞仙。” 我:“我到了之后给你发消息。” 静静比了个“ok”的手势。 很好,静静这位清冷女主,已经被我腌入味了。 ... “他说什么了吗?” 我懵了:“说什么?” 海月明:“徐天青啊,徐天青有和你说什么吗?” 我:“...” 我:“海老师,虽然我助人为乐,但我的灵力也是很宝贵的!尤其是作业很多的时候!” 海月明:“...啧。” 她上下打量了片刻我,轻哼一声:“正合我意,如若没什么事,别去找他。” 我:“虽然我就是这么做的...但?” 海月明:“你姑且也算个女人。” 我:“...” 我:“你是说?啊??” 海月明:“谁知道你会不会在幻境里与徐天青苟且。更何况,为何他偏偏在你的意识之中?” 虽说我早就知道海月明的双商堪忧,但没想到能够堪忧到如此程度,我只觉得自己的血压飙升。 我站起身,正色道:“如若你这样揣度我,我以后再也不帮你带话了。” 海月明:“你敢!” 我:“你试试?” 海月明和我对峙片刻,移开了目光。 她白玉一般的面庞浮现出了点点红晕,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淡蓝的眼中浮现出了点点水光。 “我也是会吃醋的嘛。” 我:“...”救命!傲娇大美人! 我:“我帮你带就是了。” 我:“还有,你要和徐天青贴贴吗?” 海月明:“?” 海月明缓步上前,然后我闻到了极浅的海盐的味道,还夹杂了些许奇异的花香。 然后她把冰凉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徐天青是在这里吗?” 我:“理论上应该是。” 海月明俯下身,把额头贴在了我的额头上:“贴。” 我:“...” 海月明正色道:“不单和徐天青贴,也和你贴,谢谢你帮我们带话。” 我:“...”救命!好萌!好像也能原谅了!她怎么会做错事!傲娇美人不需要双商这种东西! 过了好半晌,我才恍惚道:“所以,我要,带什么话?” 海月明:“发你观游了。” 我:“就一句?” 海月明:“嗯。” 我:“我真的很...” 海月明:“别念出来。” 我:“...” 海月明的办公室之中物件俱全,我在即榻上躺下,然后便令神识去触碰墓碑的图标。 这一次,徐天青擎着宫灯,站在自己的墓碑旁,似乎正在思考一些什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属于徐天青的虚空之境,似乎有些许变化。 大约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徐天青回过头,眼中盛满了期待:“她说什么了?” 我:“她就让我带了一句话。” 徐天青:“嗯?” 我:“她说她真的很想你。” 如若徐天青是个活人,按照他现在这幅表情,一定已经脸红了。 可惜他是个死人,于是他只能在原地踌躇,只有那双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之中流露出了极其鲜活的喜悦。 还不等我为这对苦命鸳鸯感到难过,我就感觉整个虚空之境一点一点变化了起来。 迷雾散开大半,露出了深青色的天空,天空之上,是极其明亮的圆月。 而天空之下,一处楼阁庭院缓缓浮现,庭院之间,花草树木郁郁葱葱。 庭院的中央,是一个极大极深的池塘,清澈的水面映着圆月,起了丝丝涟漪。 对于这幅情景,徐天青似乎也有些讶异:“这是我与她曾梦想过的...” “...当然,如若她更习惯待在海中,我也不介意搬到海边。” 整个虚空之境的场景又是一变,整个院落移到了波澜壮阔的海岸边。 我这才后知后觉,整个虚空之境可以随着主人的心意而动,变幻出各种场景。 只是先前的徐天青心如死灰。 我一时间觉得心中又开心,又酸涩。 可恶!等我出息了,一定要把写be结局的作者抓起来,然后逼他们把结局改成he的! 我:“...” 我:“徐天青!徐天青!你要不还是改回那个庭院!这个海边海浪的声音真的有点大!我现在只能这样和你说话!” 徐天青:“这应当如何改?” 我:“...” 我:“其实!我觉得那个庭院的氛围!更适合你和海月明谈恋爱!” 徐天青:“...?” 我:“你们还没在那样的!庭院里!共度时光吧!而且!安静的环境更适合子女教育!” 我:“...” 我:“变回去了啊。” 徐天青:“...” 我:“好了,你有什么要告诉海月明的吗?我帮你带过去。” 徐天青:“...” 我:“不要露出这种不好意思的表情啊!你直接说啊!” 徐天青折下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了一个阵法。 我:“心音阵?” 心音阵,可以将人的心声传达而出。 徐天青点头。 一张信笺从阵法之中飞出,漂浮在半空中,上边的字迹像是带上了流转的月光,闪闪发光。 我:“这是我可以看的吗?” 徐天青:“你可以将这封信带出去么?” 我:“很遗憾,我没那能耐。” 徐天青:“你看就是。” 我:“那我看了啊。” 我:“...” 我:“你们阵法师还挺会的。” 我:“只要我...” 徐天青:“别念出来。” 我:“...你们两口子怎么都...行吧,我出去直接和她说。” 我与徐天青沉默了一阵。 徐天青:“你先前不是想问郑尚星的事情吗?” 我:“哦对!” 徐天青:“你当时不是很想知道吗?怎么这回没想起来问。” 我:“你也是玄清门门生对吧。” 徐天青:“嗯?” 我:“你知道我们这一届的课业有多重吗?” 徐天青:“...” 徐天青:“我理解你了。” 徐天青:“那你现在还想知道吗?” 我看着徐天青一脸局促的表情,就知道这位最强阵法师非常急迫地想要转移话题。 ...我也的确有几分好奇。 我:“当然!郑尚星为什么和你说你是男主角?他还说什么了吗?” 徐天青:“他说,因为我是男主角,所以修行天赋极高,他也会对我有诸多优待。” “然后,他和我说,由于他的到来,世界的气运会发生一定的改变,即便是主角也有可能会死去。” 我大为震撼:“然后呢?” 又是一个阵法浮现,一段记忆化作立体的影像,落在了我的面前。 当年,还是玄清门初阶门生的徐天青站在郑尚星面前。 “郑仙督,我这般的阵法天才,您想收入麾下我也能理解,但能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 “还有,这是什么新奇的梗吗?可惜我不常逛观天游地,也不常看话本。” 听了这话,郑尚星却哈哈大笑,笑了片刻,才问道:“那你愿意被我收入麾下么?” 徐天青:“那得看您愿意付出些什么了。” “如若只有仙督的名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且我对观天游地也不感兴趣...” 一大摞阵法的古籍出现在二人之间。 郑尚星目光灼灼地看着徐天青:“为我所用吧。” 徐天青却蹲下身,翻看起了那一大摞古籍:“别说这种场面话啦,让我先看看内容再决定...” 徐天青:“...” 徐天青:“好的,我会为你所用。不过你要怎么用?” ... 我:“当年的你也太嚣张了吧!完全看不出来啊!” 徐天青:“谁没年轻过呢?” 我:“我就算是年轻也不敢...算了,所以他要怎么用你?” 徐天青:“郑仙督想让我以阵法治理整个修仙界。” 我:“嗯?” 徐天青:“即,在所有地界都画上阵法,且这些阵法能够自动惩罚违法乱纪之人。” 学过一点阵法基础的我只一想,都知道这是一个如何浩大的工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然后呢?” 徐天青:“当然没实现。如若要实现此等阵法,起码也得到达上仙之境,我还差得远。” 我:“那你生前的修为是...?” 徐天青:“尚未渡劫。”:,,. 章节目录 第60章 第 60 章 我:“那杀你的外道,岂不是实力在阳神之上?” 徐天青叹息一声:“已经不重要了,如若未到至尊至强,任何的比较都是毫无意义的。” 我:“这是多么痛的领悟啊...” 徐天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楚楚,谢谢你帮我们带话。” 他兀自思量半晌:“你对阵法感兴趣吗?” 我:“...不。” 在经历过半个学期的阵法课之后,我无比深刻地意识到我对阵法毫无兴趣。 阵法课上讲的大多是理论,偶有实践,作业大多是小组作业。 而我,一般和静静组队,然后被稳稳带飞。 徐天青:“那没事了。” 徐天青沉吟片刻:“那让月明多帮帮你?她毕竟已至上仙之境。” 我:“...怎么说呢,月明老师有非常强烈的,帮助我的主观意愿,但...” 我:“你知道吗?她给我们布置的第一个作业就是拆树叶,且不能用蛮力,不能用阵法,不能用符咒。” 徐天青:“嗯,然后呢?” 我:“半句解释也没有啊!” 徐天青:“拆解而已,要什么解释?” 我:“...” 徐天青:“不过,你尚在金丹之境,如此纠结,也能理解。” “不过,此类作业,还是自己悟透比较好。” 我:“...” 好的,看来这位最强阵法师也是不能指望的了。 我:“...我再自己拆拆试试吧。” 徐天青:“不过,你要不要试试观察一下树叶的结构?对于新手,只有了解了结构,才能够拆解。” 这句话给我带来了一点灵感,我琢磨了片刻,对着徐天青道:“好的,我回去试试。” 然后我和徐天青再度相对沉默。 我:“所以我是每一次都得等到灵力耗尽,才能出去吗?” 徐天青却沉思了片刻,将我引到了院落的门口:“你要不要试试?” 我:“...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出了这个院门,就能回到现实世界?” 徐天青:“直觉。” 我:“...” 我将信将疑地走出了院门,院门之外是一片渺茫的白雾。 我睁开了眼。 ...原来真的能直接回到现实世界啊!早知道就早点让徐天青盖院子了! 海月明正在房间之中踱步,眉宇间隐隐有些许焦急之色。 见我醒来,她一个闪身便到了我的面前:“他说什么了?” 我:“...”完了,之后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得回忆一下。 于是我朝着海月明伸出手:“纸笔。” 海月明:“?” 我:“因为徐天青是用的心音阵,这样传达更到位一点。” 海月明:“...啧。” 纸笔浮在了我的面前,我凭借着记忆,将另一个世界上,信笺上的内容一点一点复述。 “只要我的意识尚存一刻,就会一直一直爱你。” 海月明对着纸上的内容静默了片刻。 这一次,她没有落泪,蓝色瞳眸的像是蒙上了一层雾,里头是混沌不明的情绪。 然后那双瞳眸盯向我:“慕容楚楚,你成年了么?” 我:“今年十七。” 我:“...” 我警惕了起来:“你想让我带什么内容?” 海月明的目光偏向一边:“一些成年人的...” 我:“?不行。” 海月明:“你明年就成...” 我:“成年了也不行!对我好一点吧!” 海月明的办公室之中静了一刻。 海月明幽幽叹息:“我和徐天青还没苟且过。” 我:“...” 我:“你们是官配!是正当的情侣关系!不叫苟且!就不能好好学学语文吗!” 海月明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和徐天青还没...” 我:“还有这种事不要和我说啊!和我说有什么用!” 海月明的办公室之中又静了一刻。 海月明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向我:“真的不行么?” 我:“不行。” 海月明:“啧。” 海月明:“人类,真麻烦。” 我:“...” 海月明:“我能知道原因么?” 我:“...”海月明,真有本事,能让我的血压一次又一次地飙升。 不答应这种不合理的要求需要任何理由吗! 于是我面无表情且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知道吗?我们其实生活在一本小说里?” 海月明:“哦?郑尚星也说过类似的话。” 我:“嗯嗯,对吧。” 我:“我们这部小说是在一个叫‘晋江’的网站上,所以呢,是不能出现任何色情暴力,脖子以下,少儿不宜的情节的。” 海月明:“嗯?” 我:“如果出现的话,这本小说会被封禁,世界也会随之崩塌,我们大家全部都会完蛋的。” 我伸手按了按海月明的肩,大有天降大任于斯人之意:“所以,为了这个世界的存续,忍一忍吧。” 海月明面庞上的神情大义凛然了一刻,然后她便皱了皱眉。 “慕容楚楚,你是不是在蒙我?” 我:“对啊,我是在蒙你。” 海月明:“?” 我:“你这是不合理要求!拒绝不合理要求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还想继续的话我就下个月再给你带话!” 海月明:“...” 海月明:“啧,人类真麻烦。” 就在此时,房门被敲响。 海月明:“是她啊。” 房门无声打开,果不其然,静静正立在门外,而她的手中,是一片拆好的树叶。 我:“你拆好了??” 近乎是同时,静静与海月明一同开口。 静静:“还是用符咒拆的,没用。” 海月明:“用的符咒,不算。” 我:“...” 静静将那张树叶放在手心,像是强忍着想要找人干架的情绪,对着海月明道:“幻鳞仙,我知道我能力微薄,悟性不足,根骨不佳。” “但这树叶到底应当如何拆解?我查遍了资料,也毫无破解之法。” 海月明看也不看一眼静静手中的树叶,之指了指自己的头:“你就不会多想想么?” 我:“...”不得不说,这话从海月明的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感觉有点微妙。 静静又低下头去看自己手中的树叶,面庞之上一片空白。 我给静静发观游:“静静老师,别麻,别麻。” 海月明却在一旁迷惑道:“不过你们为何都如此着急?” 静静被气笑了:“这不是您布置的作业么?” 海月明:“你也知道是作业,写不出来就好好想想啊。” 静静:“但已经过去两周了...” 海月明定定凝视了静静半晌:“你有龙神血脉对吧?” 静静一愣:“理论上是的,但?” 海月明冷哼一声:“即便是有龙神血脉,想两周就学会拆解,未免有些痴心妄想。” 静静:“那合理的时间是多久?” 海月明思量半晌:“按照正常水平,做完我布置的三个作业,就能到达元婴之境。” 我和静静面面相觑,一同陷入沉默。 海月明点了点静静:“如若是你,完成第二个作业之时,应当就会步至元婴。” 我:“...” 我:“啊??这个程度的作业为什么不早说啊!亏我们还那么焦虑!!” 海月明:“什么程度?不过是元婴之境而已。” 我:“...”不愧是你,海月明。 静静也道:“您至少应当提一下作业的难度,即便是沉叙仙,也会...” 海月明皱眉:“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亏你还有龙神血脉,真是笨死了。” 海月明,的确有本事。 除开学习御剑的我,这位《最强阵法师》的女主角,是第一个有本事让静静老师气成这样的人。 我悄悄给静静发消息:“静静老师,要我帮你说点什么吗?” 静静:“不必。” 我:“?” 静静:“我更有动力修行了。” 我:“...”不愧是你。 静静朝着海月明浅浅一鞠躬:“感谢幻鳞仙的提点,那我先行离去了。” 面对着关上的办公室房门,海月明一时沉默。 我:“海老师?” 海月明:“不愧是身负龙神血脉之人,果真天资卓越。” 我:“...” 啊??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明撕暗秀?? 这就是鲛人上仙的脑回路吗?真是让人无法理解的神秘之境!! 我放弃理解,对着海月明道:“还有什么事吗?要是没有的话我也回宿舍了。” 海月明沉思了片刻,问道:“真的不行吗?” 我:“...” 我恨秒懂的自己。 我:“不行。” 海月明:“哼。” ... 待到我回到宿舍,就见静静既没有研究树叶,也没有写笔记,只兀自坐在书桌前沉思。 我:“想什么呢?” 静静:“楚楚,有的时候我说话,会不会有点让人讨厌?” 我:“啊?” 静静:“我知道沉叙仙的课大家都听不懂,但还是说这有什么难懂的。” 我:“...” 我:“不会的,我们清冷女主就是这样的。” 静静:“但,幻鳞仙,我怎么有点想打她?” 我:“...” 我一时犹豫,要不要告诉静静,海月明背着她说她天资卓越。 静静:“不过也好,我更有修行动力了,感谢幻鳞仙。” 我:“...”我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加油,静静老师,你可以的。”:,,. 章节目录 第61章 第 61 章 转眼之间,好几个月一晃而过。 ...而我,依旧没有把树叶拆开。 对于新生,玄清门七月三十一日开放校园,九月一日正式上课。 一学期为三个半月,寒假与暑假分别为一月到一月,和七到九月。 ...总而言之,和三次元国内高校的排课时间相当一致,不愧是你,郑尚星。 在玄清门的第一个学期,大家都过得非常充实。 ...倒不如说,过于充实了。 别的科目的老师暂且不说,只一个季前辈,就已经足够所有初阶门生焦头烂额。 季前辈上课讲的内容难,考试更难,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一片哀鸿遍野。 ...哦,除了静静。 在一片绝望的低气压之中,静静淡然里带了点困惑:“很难么?这不是平日里讲的内容么?” 我:“...如何制成一张,能够使室内温度一直保持在一十六度的符咒,这种问题,沉叙仙平日里真的讲过吗啊?啊??” ...如果我没记错,这道题目的原题是,“某宗门研发部现需要这样一种符咒,利用空气中水元素的含量和当前时间及地理位置等因素,构建温度预测符咒,并要求在预测两小时后温度,并提前对温度开始调节,并使室温一直保持在一十六度内。” 什么玩意啊!根本没讲过啊!! 静静:“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升温符的知识点吗?” 我:“...” 我:“你确定有可以让室温一直保持在一十六度的的升温符吗?” 静静:“当然没有。你得先预测灵气弥散概率,提前做出预判,再留出反应时间,调整升温符的反应剧烈程度,再注意一下其他细节就行。” 我:“...” 静静:“这很难么?” 我正色道:“静静,你要成为幻鳞仙那样的人吗?” 静静:“...” 静静:“我闭嘴。” 是的,六门主修课,只有海月明所教的丹药学,能够让静静和其他所有人一起焦头烂额。 说实话,海月明上课所讲的内容,大多是她这些年来的见闻,十分生动,十分有趣。 ...甚至有的时候,会让我产生一种“这是可以说的吗?”的震撼和困惑。 只是,海月明课上所讲的内容,和她布置的作业,只能说毫不相干。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海月明所教的科目并没有期末考试,我们所有需要完成的,只有拆树叶而已。 ...算了,这叫什么万幸,别说是静静,就连我也开始慌了。 身为摆烂人的我,甚至前去药院,要来一大本植物学的相关书籍,将树叶的各项结构全都详细了解了一遍,甚至写了一本笔记。 ...不对,在做出这番举动之时,我就已经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快乐摆烂人了。 我整个寒假的时间,几乎全都花在了一片又一片的树叶上。 写笔记,勾脉络,学理论,我几乎全部都尝试过一遍。 这一片树叶就像是一条无止尽的,没有一点光源的道路,我不知道曙光在哪里。 ...我甚至不知道我所前进的方向正确与否,能做的只有不断往前走。 静静:“去药院有用么?如若有用的话我也一同前去。” 我:“...” 我把那一大摞笔记一扔,惨笑:“你看像是有用的样子吗?” 静静:“...” 静静:“放宽心,班上无一人将树叶拆解开。” 我:“...呜呜,但我真的很想学这个。” 静静:“...全校也无一人将树叶拆解开。” 我:“...” 不知为何,刚刚熬了一个通宵,半点成果也无的我,莫名感觉心里平衡了些许。 而布置这份作业,引起我对学丹的兴趣的罪魁祸首,海月明,也总算是习惯了用观天游地带话。 我与海月明的聊天记录,如若被第三个人看到,应当会被人怀疑搞师生恋。 ...可真够刺激的。 《最强阵法师》只有梗概能看,正文文档一旁,标注着“元婴解锁”。 而《最强阵法师》的上一栏,也就是第四部小说,名称被星号掩盖,也标注着“元婴解锁”。 在金丹之后,便不再分初阶高阶。 例如从金丹跃至元婴之前,并不会经历初、中、高阶,如若修行有突破,便能直接提升一个大阶段,升至元婴。 ...而我的晋升,和我的作业一样,目前看来,一点苗头也无。 ... 我与卫朝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原因无他,只因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参加研讨会,或是打比赛。 我已经数不清卫朝越级参加过多少次比赛。 在他观天游地的名字之后,各类荣誉已然多得数不清。 在尔后的某一天,他将观天游地的荣誉展示关掉了。但玄清门的官网网页之上,他和他日渐增长的荣誉与头衔已然被记录在册。 玄清门本就是强者云集的最强院校,尚在初阶门生的卫朝,已然被官方盖章为玄清门的门面与荣耀。 身为姿容出色的天才剑修,卫朝追求者自然也不在少数。 ...我总忍不住去关注卫朝的感情生活。 然后某一天,我发现他的追求者全都消失不见了。 我:“静静老师,为什么卫朝忽然...他不会塌房了吧!” 静静:“...” 静静:“只是他与旁人说,他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这才明悟。 不管是故事之中的主角,还是配角的,都是有自尊的。 即便卫朝再优秀,再好看,这般不给人存一丝希望的拒绝,也会令人望而却步。 说完这句话,静静并没有像先前那般调侃撮合,也没有问我的想法,只是带着一点笑,轻描淡写地掠过了这个话题。 ...让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也好,我也没想好如此解释。 我不知道卫朝所说的“心上人”是谁,也不敢去想,更无暇去想。 繁重的课业和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已经足够让我焦头烂额。 在如此重压之下,一切过于认真的感情都是负担,而卫朝,很明显,就是特别认真的那种人。 更何况,他所说的“心上人”也不一定是我,说不定是其他人... ...或者剑术。 ...果然是剑术吧,越想越有道理。 ... 在这个世界之中,也有春节和新年。 但在玄清门的第一个寒假,我并没有回到慕容家过年。 一方面是舟车劳顿,另一方面是实在不敢。 在我刚刚穿来这个世界之时,只感觉毫无真实感,整个人都很放飞,半分心思都没花在“扮演慕容楚楚”和“不崩人设”上。 我现在的计划是,过两年再回慕容家过年。毕竟人在青春期,性格有变化很正常,到时候再糊弄过去就是。 所以今年的寒假,我留在玄清门之中,与静静卫朝一起度过。 至于戚晓,早早就回戚家过年应酬了。 跨年夜吃的是火锅,我们的分工非常明确,卫朝负责做饭,静静和我负责洗碗。 然后我见识到了卫朝的厨艺。 虽说煮火锅用不着什么厨艺,但,天才剑修,洗手羹汤,十分精准地击中了我的好球区。 我在一旁打下手,被蛊得神志恍惚,虎狼之词不由得脱口而出:“卫朝,跟了我吧。” 卫朝依旧沉默着,只安静地把切号的蔬菜与肉片码好,直到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准备找补之时,他才停下动作看向我。 然后我绝望地发现,完蛋,这个人又变好看了,浓得正正好的眉毛压在了那双极其极其好看,被火光映亮的眼睛上。 他的眼睛微微动了动,密而长的睫毛极快的扑闪了一下。 然后我就听卫朝说:“好啊。” 我知道我的脸已经烧起来了,恍惚间去看静静,她好像什么都没听到,兀自在桌子边画符背符。 ...但,静静啊!你就不能做戏做全套吗!不要笑啊! 我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看向被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与肉类,转移话题:“对了卫朝,为什么你做饭如此熟练?” 卫朝:“在大家族之中被排挤,真的会没饭吃。” 我:“...”虽然知道卫朝不会骗我,但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卫朝:“更何况,宁儿课业紧张,在晋升的关键时刻,这些琐事,我闲着也是闲着。” 我:“...”救命。 静静也放下符纸,开口道:“哥哥,是真的很好。” 面对着静静闪闪的目光,我心说我能不知道吗? 但我配吗,我也配? 我很清楚的知道卫朝对我的好感,大多来源于我对他的帮助。 我不敢去想其他可能性。 毕竟,我,这样一个连作业都写不出来的人,还有资格搞暧昧?还有资格谈恋爱? 笑死,根本不配。 于是我转过头,看向卫朝:“卫朝,你的灵魂,在闪闪发光。” 卫朝:“...” 卫朝:“嗯。” 我站起身,把卫朝切好的食材倒进火锅里:“静静老师,你不是先前就想吃火锅吗?今天吃不完可不许走!” 静静一乐:“挑衅?”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意识到静静的食量,堪称恐怖。 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个月的寒假一晃而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学期。 ...新的一学期。 戚晓要明天才到学校,于是宿舍里又只有我和静静两人。 我:“说起来,静静老师,你真的打算修无情道吗?” 静静:“我已经自测一个月了。” 我:“然后?” 静静:“一次也没阳,已经填好申请表了。” 我看着面前的树叶:“静静老师,你说我能修无情道吗?” 静静:“你自测一次?” 我:“...” 我:“算了。” 静静:“啧。”:,,. 章节目录 第62章 第 62 章 我转过头,继续对着那片树叶愣神。 和我先前糟蹋过的千百片树叶一样,这是一片极其普通的树叶。 叶身之上是蜿蜒而上的叶脉,叶脉之下是薄薄的叶肉。 自然的确神奇,每一片叶子都有着相似的特征,但往下细究,每一片脉络与形状,近乎全然不同。 这是我看过数千次的样式,关于大自然的神奇我早在数周前就已经感慨过了,现在我看到这枚叶片,心里只有失败数次的麻木。 先前我也与静静一同查证各种资料,尝试过以科学方式的,以各种化学溶液或是以火焰拆解。 ...然后,在上交了作业之后,我们这才知道,这种方式,会被海月明归为“以蛮力拆解”。 查了无数资料,跑了无数次丹院与药院,在修仙世界里努力搞科研的静静和我,在听到海月明这一句轻飘飘的回答之时,不约而同地狠狠自闭了。 再然后,静静便转头专注已经十几天没碰的符咒与剑术,而我继续和丹药死磕。 我不由得思考起那个我思考过无数次的问题。 分析,拆解,到底是什么? 一片树叶,叶片之下是叶肉,叶肉之下则是嵌遍整个叶身的叶脉。 叶肉负责吸收养分,叶柄负责传输养分... 既如此,这些部分是否能随着人的意念,随之被拆解开? 我一时间顿住了呼吸,连心跳似乎也一并顿住了,面前的树叶忽然在我的意识之中变得无限大。 我意思到了什么,心跳在我耳边,清晰可闻。 在一片空寂之中,我不由得有些懊恼。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我直到现在才悟透?先前明明也想过这个可能,为什么当初没有去细想? 我定了定神,动用神识去观察面前的这片树叶。 它由无数的小颗粒组成,而叶肉与叶脉之间的空隙,清晰可见。 我错愕半晌之后,福至心灵,动用意识,将叶子的脉络一点点揭下。 ...但只揭下了一点点。 但只这一点点,我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灵力随着这一点动作飞速地逸散,片刻之间几近见底。 随着灵力的见底,有什么链接忽地断掉了,原本在我面前巨大的树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当我回过神时,依旧坐在宿舍的课桌前,只是已经满身的热汗与冷汗。 我屏住呼吸,去看面前那片树叶。 相较之前,这片树叶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小小的一片。 只是树叶的顶端,一点叶脉微微翘起,与叶肉分离。 我:“卧槽...” 静静:“?” 我:“静静老师!静静老师!快来看!我好像学会拆解了!我好像学会拆解了!” 静静一个闪身到了我的面前,举起那枚叶片端详片刻,震撼道:“怎么做到的?” 我整个人兴奋得不行,傻乐了好一会,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组织语言,开始讲述。 我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专业一点:“凝神,然后仔细观察树叶的结构。” 静静:“然后?” 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止不住兴奋道:“然后你就会发现这个树叶忽然就变大了!” 静静:“...?” 我:“在树叶变大的时候,它的结构会变得非常清晰,就可以动用意识拆解了!虽然非常耗灵力...” 静静:“...” 静静:“我好像理解幻鳞仙了。” 我:“?” 静静:“如此描述,的确抽象。” 我:“...” 静静:“更何况,观察树叶结构,我们先前不也做过么?为什么当时会失败?” 我隐约知道成功与失败的一线之隔是什么,但想了好一会,却无论如何也描述不出来。 于是我拍了拍静静的肩:“不要去理解,去感受。” 静静:“...” 静静:“让我试试。” 静静:“楚楚,你是哭了么?” 我:“呜呜呜别管我我一个寒假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呜呜这叫喜极而泣...” 静静笑了笑,她站起身,抱了抱我:“恭喜你,楚楚,你真的很棒。” 我:“呜呜呜静静老师...” 静静正色道:“你现在可以出师了,因为你做到了‘那个卫宁儿’都没做到的事。” 我:“呜呜静静老师...” 我:“...” 我:“静静老师!不用把我举高高吧!放我下来!” 静静:“我还可以把你抛起来。” 我:“...不用了谢谢!” 我:“不要这样一脸遗憾啊!” 我:“等等,班级群有消息,让我看看。” 静静总算是把我放了下来,她的眼中浮现出观天游地虚幻的符号:“我们班全员金丹了?” 我打开了班级群。 不破虚丹誓不立:我金丹了!!我金丹了!!! 我:“...”这个ID和发言搭配起来看,着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天高任我飞:恭喜! 十步杀一人:恭喜!! 取什么名字好呢:恭喜!!! 夏听竹:等等,我们是不是全班都突破金丹了? 裴知雪:好像还真是! 不破虚丹誓不立:...我居然是最后一个,心态微妙了起来。 取什么名字好呢:不要微妙!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旅游了?季前辈的符卖了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夏听竹:那可是季前辈的符,卖了真的好吗? 我不想修行了:听竹同学,你已经金丹了,要季前辈画的虚丹至金丹的晋升助力符有何用? 夏听竹:...供起来,考试之前求个安心。 我不想修行了:... 我不想修行了:你不是通过了课前问答了吗?让季前辈再给你画一张啊。 夏听竹:... 夏听竹:你到底有多想出去玩啊!何必呢!何必呢! 我不想修行了:你都不看观游的吗!今年的残月祭在二月十二!开学前就可以去! 夏听竹:哦,残月祭啊,你要和知雪表白啊,行啊那去吧。 晏清疏:@戴乔乔看吧,我就和你说我磕到真的了。 我不想修行了:。。。 (夏听竹撤回了一条消息) (晏清疏撤回了一条消息) 夏听竹:残月祭啊!今年的残月祭居然在二月吗!好巧啊!我也很想去!走吧一起去! 晏清疏:对啊!拜托!那可是残月祭! 裴知雪: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我下线了,什么都没看到。 我:“...”好明显的欲盖弥彰啊! 裴知雪:但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请大家喝奶茶,药院门口那家奶茶店,大家有什么想喝的私聊我,嘻嘻。 (裴知雪发起了共享点单付款人:裴知雪) 我:“...”好明显的欣喜若狂啊! 琉璃·雪·茉莉露露丝:什么?居然今年残月祭在二月?我立刻报名! 小沈今天修行了吗:先前不是早就定了,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 小沈今天修行了吗:我本来就打算去,能用班费旅游当然更好。 除开刚刚开学的时候,这个班级群就没有这么热闹过。 我关掉了观天游地,朝着静静发出了疑问:“静静老师,所以,什么是残月祭?” 我:“...等等,等我先上观游查查。” 我屏蔽了班级群消息,打开观天游地的搜索界面,只一搜索,名为“残月祭”的词条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而词条的一旁,配图是一幅神像。 那是一个背靠一轮残月的女子,她容貌精致美好,神态宁静安详,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两只手臂交叠在胸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祝福。 这尊神像雕刻得极其精细,容貌衣裙纤毫毕现,我不住细看了图片好几秒,才转而去看一旁的解释。 所谓残月祭,是为纪念残月神而生,而这图片中的神像,便是残月神。 残月神,是虚幻捏造而出,或是真实存在,已然不可考。 但在传说习俗中,她是一个善良仁慈的神明,只要虔诚地向她祈祷,她就会满足你的愿望。 残月祭因此而生。 残月祭是一年一度的祭典,由特殊的方法推演而出,在残月最为光辉,最为明亮的一天举行。 在最初的残月祭上,人们只会朝着残月神祷告,希望她满足自己的愿望。 但在之后,随着修仙界经济、文化的发展,残月祭也逐渐发展出了多种不同的活动,现如今,残月祭之中最为常见的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庙市,烟火大会,和各类文娱表演。 每个城市都会有自己的残月祭,不同城镇之中,月城的残月祭最为盛大。 因为月城是整个修仙界的文娱中心,也是三大乐府坐落的地址。所以,月城的残月祭的演出最为华丽,规模最为盛大,能够看到许多奇景,吃到许多平日里少见的美食。 看完这段简介,我不由得感觉有些混乱,陷入沉思。 我:“静静老师,残月祭,我们是要去月城对吧?” 静静:“对啊。” 我:“但那不是外道之城吗?去了不会有危险吗?” 我不住发散思维:“你说,会不会月城之中的乐人与艺人,大多都是外道幻化而来,目的就是操纵我们的情绪...” 静静不住笑道:“你们那个世界,艺人都是不用过政审的么?” 我:“...啊?” 静静:“如若要进入乐府,成为艺人,得三代身家清白,无不良记录。虽说艺人大多在修行上并无亮眼的天赋,但毕竟是公众人物,得做出表率。” 我:“...” 我:“郑尚星做的吧?” 静静:“对。” 我:“...郑尚星,你干得好啊!” 静静:“所以,你们那个世界的艺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 为了三次元人的荣耀,我转移了话题:“对了,那现存的外道,身在何处?” 静静沉吟片刻之后,缓缓道:“根据史料记载,在月城之战之后,外道就被赶尽杀绝了。” “但我认为,应当还有一小部分身为通缉犯在外流窜,或是被当做试验品。 “毕竟幻鳞仙在课上处决的,可是切切实实的外道。”:,,. 章节目录 第63章 第 63 章 我:“那...那残月祭上有什么好吃的?” 对于我切换得无比迅速的思路,静静早已习惯:“我先前还未去过月城的残月祭,只去过临安城的。” 我:“那是什么样的?” 静静:“就是普通的庙市,会有各类小吃,偶尔会放一些烟花。” 我不住问道:“那卫朝会去残月祭吗?” 静静:“我很小的时候他会带我去。” 我:“然后呢?” 静静:“...待我年纪稍大些,就给我零花,叫我自己去逛了。” 我:“...”不愧是你,卫朝。 静静:“你怎么看上去还有点失望?” 我:“自信点,去掉看上去。” 静静:“?” 我:“不过,静静老师,你是要去的吧,月城的残月祭。” 静静:“当然。” 我:“我的失望全部消失了。” 我:“有了静静老师还要什么卫朝?我有静静老师就够了。” 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在吃卫朝的醋,但你放心,我心里最爱的还是你。” 静静:“??” 静静:“楚楚,你是不是宕机了就会开始胡言乱语?” 我:“...” 我:“不,是真心话。” 静静:“...啧。” 就在这时,我的观天游地忽地响起。 我:“喂?戚晓?” 戚晓在电话那头,语气里带了点兴奋,又带了点微妙的情绪:“楚楚,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 我:“好消息?” 戚晓:“我可以一起去残月祭。” 我:“啊啊啊太好了!我们快做攻略到时候看看怎么玩!” 我:“不过季前辈不是管你管得很严,怎么这回准你去...” 我:“...” 我:“坏消息是什么?” 戚晓:“哈哈,季前辈要一起去。” 我:“...” 我:“戚晓!就是你把季前辈引到这的?不要啊!不要啊!” 戚晓:“呜呜,那要不,要不我不来了,我也知道季前辈来会让大家不自在...” 我:“你别以为假装哭哭就可以让我松口!” 戚晓吸了吸鼻子,乖巧地沉默了下来。 我:“...” 我:“静静老师,月城的客栈有三人间吗?” 静静:“当然有,先前知雪不是负责记录客栈资料,我报上去的就是三人间。” 静静:“不过你们在聊什么?不如开个群语音?” 我:“...” 我:“戚晓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静静:“一起讲吧。” 我:“戚晓要来残月祭,但季前辈也要来。” 静静:“坏消息呢?” 我:“...” 静静:“这不是双喜临门么?” 我:“...” 我打开了群语音。 我:“卫宁儿,答应我,去了月城之后好好玩。” 静静:“嗯...” 我:“如若你要找季前辈问符,自己去,别带上我。” 戚晓:“也别带上我。” 静静:“...” 静静:“你们如何能,如此心安理得地错过如此好的机会?真是让人不能理解。” 我:“...” 我:“更让人难 以理解的是旅游还在问老师题目吧!” 我:“对了戚晓,过年回家感觉怎么样?怎么都不给我们发消息?” 戚晓:“楚楚,你都不看朋友圈的吗?” 我:“...” 我:“这个寒假我都忙着拆树叶,确实没怎么看。” 是的,观天游地上,甚至还有朋友圈。 在最初发现这个功能之时,我的确观望过一二。 静静的朋友圈之中,大多是笔记已完成,可购入的公告,评论区大多是一片祥和的“感谢大佬”,“学霸,菜菜,捞捞”,和“大佬求答疑,已私信”。 在我拆树叶拆到崩溃之时,也曾点开过海月明的朋友圈。 海月明的朋友圈,看上去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一半是在骂徐天青,另一半是对徐天青的思念,外加一系列的乱码。 但在某个时间节点之后,她的朋友圈内容骤然平和了起来,甚至可以说是甜甜的恋爱日常和恋爱心得记录。 我看了看日期,似乎转折点是她确认徐天青魂魄的确存在的那一天。 发现这一点的我立刻进入了虚空之境,找到徐天青,问他有没有什么要带给海月明的话。 ...那真是好长的情诗啊。 季前辈的朋友圈和海月明的风格完全不同,一半是与戚家相关的,非常正式的营业内容,另一边则是最前沿的符咒学进展速报。 简而言之,全是转发。 卫朝不发朋友圈,背景也是一片空白。 而戚晓的朋友圈之中,全都是“仅部分好友可见”的内容。 ...根据点赞人数推测,能看到的,应当只有我和静静。 我大致划拉了一下:“...戚晓,你的精神状态...” 我:“...戚家真的那么恐怖吗。” 戚晓:“哈哈。” 戚晓:“好消息是,我没有再被戚知压着打了。” 我:“哦?” 戚晓:“因为我学会了怼人和摆烂。” 我:“...恭喜你!戚晓!掌握了一套非常必要的生存技能!” 戚晓:“但季前辈天天押着我学符咒和心法。” 戚晓:“你敢信?整个寒假,吃过的唯一一顿饭,就是家族之中的年夜饭。我好恨,我好恨转换符...” 我:“...” 我:“我现在就开始查月城有什么好吃的,到时候带你大吃特吃。” 我:“对了宁儿,我们所住的客栈在何处?附近有什么夜市、饭店之类的吗?” 静静:“我问问知雪。” 戚晓:“客栈?” 静静:“嗯?” 戚晓:“戚家在月城也有房产,住什么客栈?” 我:“但全班都要去,我们区别对待会不会不太好?” 戚晓:“谁说要区别对待?” 我:“...?” 戚晓:“...不对,确实要区别对待,待我晚些去问问哪间房的景色最佳。” 我:“...” 我:“静静老师,现在我们是竞争对手了。” 挂断了和戚晓的通话,在班级群中通知了宿舍安排之后,我点开了海月明的聊天框。 几乎每一天,海月明都会叫我带话。 如若我三分钟之内没有回复,她就会瞬间踏破虚空,来216宿舍找我。 甚至,由于戚晓人没在,这位幻鳞仙便彻底没了顾忌,回回都直接踏破虚空,来到宿舍之中。 ...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 十步杀一人:海老师 十步杀一人:海月明!! 十步杀一人:快出来啊有事找你!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我要休假了不能给你带话了! 月明天青:? 月明天青:? 十步杀一人:我要休假!我要去残月祭!这三天我就不帮忙带话啦! 月明天青:月城的残月祭? 十步杀一人:对啊,不是说外道已经彻底被驱逐,里边很安全吗 十步杀一人:我想出去玩!拆树叶拆了一个寒假 十步杀一人:!对了,我会拆解了!虽然只是一点的... 月明天青:不错,恭喜 月明天青:我也一起去 十步杀一人:嘿嘿,拆开了树叶我也很开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啊??不了吧老师 月明天青:我也想出去游玩,有问题? 十步杀一人:没问题,但我们要不分头行动? 月明天青:其实我先前,从未和徐天青一同出游过 月明天青:只是我的愿望而已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但,你之前才屠过月城,去了真的不会尴尬吗? 月明天青:这有什么尴尬的 月明天青:你们人类不准故地重游? 十步杀一人:月城居民真的不会... 月明天青:想什么呢,当时月城之中的大多是外道,正道人士,养料罢了,我也是帮他们早做解脱 十步杀一人:...这个想法我不予置评 月明天青:至于外道,他们在杀徐天青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么一天呢?这个世界就是如此 月明天青:残月祭是吧,到时候发我个坐标,我来找你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但不准乱杀人! 月明天青:慕容楚楚,你没事吧,清醒一点,你何时见过我杀人?我只杀外道,难道你觉得那些杀了数人的外道杀不得? 十步杀一人:当然杀得!但月城,你真的要去吗 月明天青:你们人类都这么啰嗦? 十步杀一人:季前辈也要去,真的要去吗? 月明天青:季如叙去便去,与我有何相干? 十步杀一人:...行 我转头就点开了戚晓的聊天框。 十步杀一人:戚晓!戚晓!海月明要来!怎么办! 戚晓:??? 戚晓:谢谢,感觉此次出游加倍沉重了起来... 十步杀一人:要给她安排住宿吗?还是分开住?会不会不太好?啊!!这些上仙怎么回事啊! 十步杀一人:而且我记得她和季前辈关系不好... 戚晓:你等我问问 戚晓:不可思议 十步杀一人:? 戚晓:季前辈居然同意了 十步杀一人:月城,何德何能,让两位上仙莅临... 戚晓:月城,何德何能,让两位上仙莅临... 我关掉了观天游地,戳了戳在研究树叶的静静:“静静老师,我还有个坏消息。” 静静:“怎么,幻鳞仙也要同行?” 我:“...不愧是你,卫宁儿,你是天才啊。”:,,. 章节目录 第64章 第 64 章 戚晓,或者说,戚家,不但包了全班的住宿,还包了全班前往月城的飞鸢。 午饭时刻之后,当一架巨型的豪华飞鸢落到玄清门门口之时,我的大部分同窗都面露震撼之色。 在一片震撼之音之中,我和静静显得格外安静。 知雪:“楚楚,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虚虚做了个沧桑点烟的手势:“习惯了。” ... 我本以为先前到过的百城之枢,云枢之城已经足够繁荣,但没想到月城更甚。 落地之后,只远远看一眼,就能看到风格各异的建筑。 在修仙界之中,由于仙法与灵力的加持,建筑的自由度无限提高,些许建筑的样式狠狠拓宽了我身为前·三次元人的想象边界。 由于演艺繁荣,人流众多,月城的住房亦是寸土寸金,住房区域大多狭窄。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人在看到戚家坐落于月湖边,酷似宫庄的住所之时,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了。 而戚晓正站在门口,与其余同学打过招呼之后,她一个飞扑向我和静静:“贴贴!” 我:“富婆贴贴!” 我:“...” 我:“静静老师!贴贴不用把人举起来!” 待到静静放下戚晓,其余同学大多都已被引入了宫庄之中,而有的同学则围着戚晓,好奇地询问。 “戚晓!月城不是有限购指令吗?我能不能问问,怎么可以买到如此豪横的...” 戚晓却含糊道:“或许是购买的时间门比较早?我也不大清楚。” 同窗们安静了一刻,随即便接二连三地开始虎狼之词。 “包养我!包养我!” “我不介意一起!” “带上我!” 戚晓自小便被季前辈一手带大,生活中大约只有各类修行仙法,从前见着此等被众多人起哄的场面,大多是一避再避。 虽说先前,戚晓学会了怼人,学会了不被绑架,但此等被如此多的人起哄的场面... 我正准备出声岔开话题,就听戚晓带着一点笑意道:“别急,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我:“...”戚晓!你是什么多翼花神啊!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又打趣了几句,便陆陆续续地散去,戚晓却抬眼端详起了这处堂皇的宫庄。 戚晓:“你们不想知道这处宫庄是怎么来的吗?” 我:“啊?不是买得早吗?” 静静:“住就是了,何必管怎么来的。” 戚晓笑了笑:“其实这处宫庄,是一任月城官员赠与戚家的礼物。” 我:“...好豪横的礼物啊。” 戚晓:“戚家的回礼,是顺应一项政策的推行。” 戚晓回过头,看向这处极尽奢华的豪宅,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复杂的神色:“此类事情虽说上不得台面,但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好像世间门的规则就是如此,而我身为戚家继承人,也是此等规则的受益者。” “但这样的规则,真的对吗?有没有更好的替代?” 看着一同陷入沉默的静静和我,戚晓自嘲一笑:“抱歉,是我扫兴了。” 我:“不,你这样的思考很有意义。” 我:“有这样的思考,就有变好的可能。” 静静也道:“这类事情我认为与修行一样,多想总没坏处。” 我:“更何况,戚晓,你太天真了。” 戚晓:“啊?” 我看着宫庄之中华美的装潢:“即便是你想扫兴,就真的能扫得了?” 戚晓:“...” 戚晓:“左右我也在此处住过一日了,我来给你们当导游。” 宫庄之中,别有洞天,装潢亦是戚家特有的,价值不菲的内敛电压。 走廊长得一眼望不见尽头,与之蔓延的还有精致漂亮的八角宫灯,与一整排层层叠叠,剔透玲珑的风铃,随着清风发出悦耳的铃音。 不少同窗尚未上楼,到达起居室,而是三三两两地围在风铃边讨论着什么。 我上前观望片刻,才发觉风铃的周身之上的装饰,并非简单的图案,而是在花朵的图案之中嵌套了一层又一层的符咒。 而我的这些同窗,在研究的正是风铃之上的符咒。 我:“...”不愧是你们,玄清门门生。 “我看出来了!是清心符!” 静静也上前仔细端详了片刻,摇头道:“不对,明符是清心,暗符是辟邪,间门或交错了些许守护符。” 那名同学又仔细去看风铃之上的纹路,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喃喃道:“宁儿老师,您也太强了,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静静却道:“这个符咒画得太强了,多层叠加,甚至考虑到了美感。” 另一名同学猜测道:“难道是沉叙仙的手笔?” 静静摇头:“此符虽强,还未到沉叙仙的水准。” “此符虽嵌套合理且漂亮,却远远未到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的水平,依旧有些许的尾巴露在外边。” “当然,现如今,我等初学生是做不到此等水平的。” 我:“...”不愧是你,静静老师。 而跟随指引的阵法...和指引的戚晓,我和静静走上了阶梯,然后到了住处的房间门。 我与静静戚晓所住的,是一件三室一厅的套房,三个房间门彼此连接,有单独的盥洗室,共享一个客厅与厨房。 而不论是客厅,厨房,还是卧房,全都是湖景房。 从窗外望去,临近月湖之处,是一汪又一汪温泉。这些温泉在阳光的折射之下映出各异的颜色,均冒着氤氲的热气。 随着有人前去温泉,自泉眼而出的雾气就会骤然浓郁,令人看不起内里的状况。 ...真是非常注重**呢! 一汪又一汪的温泉之后,就是月湖。 月湖的形状形似一轮弯月,湖面平静无波,映出了湖岸边的五光十色,愈发美轮美奂。 修整之后,夜幕便已沉沉降临。 当吃过戚家招待的豪华晚宴的我,正准备在卧房柔软的大床上躺平之时,就收到了海月明的消息。 待到我依据观游消息,独自到了湖边,边见到了立在月湖旁的海月明。 她依旧是一袭白衣,海藻一般的头发被风微微拂起,弯月洒下的光芒映亮了她那张出尘的,似笑非笑的脸:“故地重游,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这才想起,传说中,在屠了月城之后,海月明也是这般站在月湖边上。 ...真是别有一番风味啊!所有美好都被破坏了啊! 然后我就看到海月明依旧带着那一抹微笑,眼眶却有些微红,那双映着月光的蓝色眼瞳之中,也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慕容楚楚,你和我说,”她并不看我,只看着被五颜六色的灯光映亮的湖面,“徐天青是不是知道我屠城了?” 为了迎接幻鳞仙的的到来,戚家专程令人在湖面上建了一座塔。 这座塔的位置极好,正正好能看到城中所放的烟花,塔下便是已然经过特殊处理,与海水浓度类似的湖水。 据戚晓说,这座塔之后会成为地标建筑,也算是纪念幻鳞仙当初孤身入城,除魔卫道的丰功伟绩。 塔楼之中的装饰奢华而美丽,水晶制成的宫灯挂在落地窗前,内里跳动着一点火光。 对于这样的装潢,她大约是看腻了,没有露出哪怕一点新奇之色。 海月明在窗边坐下,窗外就是繁华的月城与一望无际的夜色,她望着天空中的残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沉默下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海月明没有责怪,甚至没有怒火,只静静地看向我:“楚楚,报忧不报喜,并不是好习惯。” 我:“我只是说不出口...对不起。” 海月明冷笑:“那你面对徐天青,怎么又说得出口了呢?” 我想起自己对于屠城一事微妙的心态,就觉得过于难以描述,最后只含糊道:“...他问我了!” 海月明再度望向窗外,静默了片刻之后低声道:“我做得没有错,城里都是恶贯满盈的外道。” 我:“我知道。” 海月明:“城里的正道只是他们的粮食和薪柴,我是在帮他们解脱。” 我:“我知道,徐天青也知道。” 我想了想,补充道:“说实话,我觉得如若是徐天青,就算你真的恶贯满盈,毫无正义,他也会痛苦地爱你。” 海月明的眼眶再度红了,但这一次,她没有踏破虚空,只望着平静如水的,倒影着一轮残月的湖面。 最后,她只道:“明日起给你放三天假,今晚帮我带话带够。” 我在一边的软榻上熟练地躺下:“好的,带什么?” ...在经过无数次带话之后,我已经能够无比熟练地出入幻境,甚至能让这对情侣实现一句对一句的聊天效果。 海月明想了好久,最后却只道:“我真的很想他...” “...很想。” 我正准备沉入虚空之境,却发觉海月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月城冷得要命,定明城也冷得要命,海里也冷得要命。” “有的时候觉得真没意思。” 我熟练地拿出一张用于记录的符咒:“...海老师,破坏气氛对不起,但你让我记一下你说的话,我帮你带过去。” 海月明:“不用带了。” 我:“啊?” 海月明:“今天晚上,就在这里陪我看看月亮吧。”:,,. 章节目录 第65章 第 65 章【评】 “所以你就在塔中呆了一整晚?” “是啊。” “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困了就睡了...” “还有一个事情。” “嗯?” 我压低了声音:“季前辈到底要跟到什么时候啊?” 静静:“...” 戚晓:“楚楚,收敛点吧。” 季前辈:“慕容楚楚,收敛点吧。” 残月祭分为三天。 第一天为烟火日,庙市会开放大半,晚间会有烟火大会。据我所知,和不少漫画小说之中的设定一致,烟火大会大多会被用作表白。 第二天为庙市日,庙市之中所有的商铺都会开放,会有各类小吃,也会有各类适宜当做伴手礼的纪念品。 第三天则是重头戏,几乎所有知名的艺人都会前来表演,各类奇幻美丽的先发,都会在各项节目之中尽数展现。 看着残月祭之中,第三天的介绍,我不由得自动联想:“修仙版的春晚?” 静静:“什么?春晚?” 我和静静大致讲述了来龙去脉,只道:“...没事,在我原来身处的世界,每年过年都会有春节联欢晚会。” 静静侧头想象了片刻:“那应该很精彩吧。” 我:“...” 我:“嗯。” 我的沉默,我的默认,皆是为了三次元人的荣耀。 月城的残月祭极为盛大,除开的确有急事抽不开身,班中绝大多数的同窗都参与了这场集体旅行。 卫朝却没来。 或许是因为他本来对这样花里胡哨的活动没有兴趣,又或许是他要去参加一场三大门派的剑术研讨会。 据说研讨会之中的比赛奖品是各大门派之中,不被公开的剑术史料与报告,大多十分珍贵。 ...算了,就算是卫朝来,我也什么都不会做,左右来了都没有意义,还不如让他去奔事业。 毕竟,卫朝越卷,平分天下的赌约之中我的赢面就越大。 所以,卫朝卷生卷死,对我是重大利好。 但那些报告就那么香吗!就那么香吗!可恶! 这可是残月祭啊!残月祭都不来吗!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会享受生活! 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今天是残月祭的第一天,我满怀期待地和静静戚晓一同约着去逛街。 ...结果季前辈也一起跟来了。 ...季前辈!为什么啊!为什么啊!这种场合为什么要加入啊!我不要和班主任一起逛庙市啊! 我忍无可忍,面对着季前辈的压迫揭竿而起:“季前辈!您不能这样!我们是放假玩耍!您这样我们怎么好好玩啊!” 季前辈冷笑:“我碍着你了?” 我:“...” 我:“不是碍着,主要是您过于德高望重,出于对您的尊重,我在您面前会比较紧张,不太敢在您面前放肆的玩耍。” 季前辈“啧”了一声,在空气之中虚虚画了几笔,然后摁在了戚晓的眉心:“九点之前回住处。” 我:“...”这是什么寝室门禁啊! 戚晓:“季前辈,烟花...” 季前辈再度冷笑:“戚家的看台不够用?” 戚晓:“...” 戚晓:“谢谢季前辈!我一定会准时回住处的!” 待到季前辈踏破虚空离去,戚晓一个雀跃:“我们去哪里玩!” 我:“...戚晓,戚晓,注意影响。” 戚晓:“?” 我:“你的符是不是没戴好?你头顶的梨花开了。” 现如今正值二月初,梨花最早也是三月开。 而就在刚刚,戚晓头顶的一条枝丫绽开了一簇雪白的梨花。 戚晓:“...” 戚晓熟练地从空间玉佩之中取出了一张新的符:“不是没贴好,只是又过期了。” 我看了半晌那簇雪白的梨花:“...戚晓,你收敛点吧,万一季前辈折回来...” 然后我就看着那簇梨花光速枯萎了。 我:“...倒不必如此哈。” 戚晓一面把那面符贴在自己身上,一面惨叫道:“不要说那么恐怖的话!真的很吓人!” 我想了想,忍不住道:“但季前辈真的对你很好。” 戚晓叹息:“我当然知道,但...” 戚晓揭下了身上的符纸,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她身侧的一大簇盛放的红梅极快地枯败凋零。 我:“...真是好方便的表达方式啊。” 戚晓重新贴上符纸:“这也是为什么,我如此努力地修行,如此努力地不辜负季前辈,但...” 戚晓叹息一声,自嘲道:“...希望我这辈子,能让季前辈满意哪怕一次。” 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样的家庭关系似乎有点病态扭曲。 但显然,应当拿来好好玩耍的残月祭,不应当用来探讨此类严肃的问题。 我和静静戚晓走街串巷,不多时,戚晓手上就已经占满了各类零食,而静静也记录了一连串的庙市日的探店清单。 现如今的月城十分繁华,在戚家宫庄之中远远望去之时便能窥见其间的兴盛,身临其中之时感受更甚。 ...甚至,由于过于繁华,我和静静戚晓对于海量的店铺,有些无从下手。 而观天游地之上的测评,有些的确是旅客或是本地居民辛苦整理而出,另一些则是商家自吹自擂,或是雇人吹捧夸耀。 ...为什么我会知道此事?我们陪着戚晓排了整整一个时辰的长队,买到了一盒被许多人争相抢购的饼干,打开浅尝了之后,只觉得不论是味道还是口感,都平庸至极。 ...甚至有些难吃。 最后这盒饼干被扔进了戚晓空间玉佩的深处,那篇把这家店铺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点赞量高得离谱的测评则被我们狠狠地实名吐槽了一番。 ...然后我们的评论近乎在瞬间就被删掉了。 戚晓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但这不可置信的神色只是一刻。 之后的剧情显而易见,戚晓打开观游,拨通语音,五分钟后,那篇推荐帖被打上了审查中的标识。 而戚晓则淡淡地道:“等着因为虚假营销,数据造假被审查吧。” 不知为何,我从这淡淡的语气中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 这座曾经被外道占领,染满苦痛与鲜血,尔后又被幻鳞仙屠得一人不剩的月城没有丝毫“外道之城”的痕迹,一片平安祥和。 而月城之中,虽说人流量极大,但其中居民的修为大多都在筑基、虚丹以下,远远不及云枢,甚至不及燕安、临安这等小城市。 ...更别说玄清门了,月城中人的修为,与玄清门门生的修为,差别犹如天堑。 但月城之中的居民,无一不光鲜,来往者神色或是急色匆匆,或是悠然从容,都有着漂亮的脸孔和身段,衣衫更是有着不同的风格,却也一样灿烂夺目。 美丽是这座城市最常见的色彩。 即便我身边的这群人的颜值已经卷到了天使,但在看到月城这样费尽心思,花里胡哨,却又举重若轻的美丽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目光。 我忽然有点庆幸卫朝没有来月城了。 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一道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抱歉公子,我们这里不允许赊账。” “我家就在附近,不如我先将这枚硬币押在这里,权做订金?” “抱歉公子,我们这里只接受足量宝钞,或是观游转账。” 我不由得朝着那道声音望去。 然后我看到一个大美人站在一家甜品店的门口,冲着老板扬眉一笑:“我可以用别的什么支付吗?” 那是一个男人,他穿着极其简单的长袍,美得雌雄莫辨。深红近黑的头发不加打理,披散而下,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貌,甚至,反而,更添了几分漫不经心的魅惑。 我鬼使神差地走上前,调出了观天游地的支付界面:“我帮你付!” 那美人回过头,似乎有些讶异,旋即便露出了一个笑容:“好啊。” 不知为何,我有些心虚。 ...还好卫朝没有来。 甜品形状酷似冰淇淋...算了,这个甜品就是冰淇淋,只是以法术修饰,冰淇淋所散发的寒气会幻化成各类可爱的图案。 有的是兔子,有的是鲜花,但最后,这些图案都会变幻为一轮残月,残月之上则缀着“欢迎来到残月祭”这一行小字。 我和静静戚晓都被这花里胡哨的小法术搞得有点舍不得下口,那名红发美人却毫不客气地一口咬在了冰淇淋上。 然后他的嘴角带着一点雪糕,笑着望向我们:“完全不必舍不得吃,月城之中,这样漂亮的小玩意多的是。” 我:“但真的很好看!” 静静却道:“你住月城?” 红发美人:“对,我住这里,方才真的是出门太急,忘带钱包。” “你们是旅客?那我可以充当导游,带你们逛逛。” 我与静静戚晓皆是一阵狂喜,踩雷了好几家店铺之后,我们最需要的就是识货的本地人。 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红发美人又是一笑,狭长的,微微上挑的眼睛眯出了一个弯月一般的弧度:“我叫昙芜。”:,,. 章节目录 第66章 第 66 章 这名红发美人,不论是样貌,还是个性,与他清萧冷寂的名字不大相符。 ...唯一相符的,大约就是他与昙花同样貌美的脸孔和身段。 他带着我们走街串巷,吃遍了各类小吃,各类可爱精巧的纪念品也买了一箩筐。 这一次,我们一个雷也没有踩。 之后,昙芜便领着我们到了一处彩色竹亭之中,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能看到在阳光之下的,波光粼粼的月湖。 我不由得感叹:“昙芜哥,你的品味,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的好。” 昙芜一笑:“常年呆在此处,自然知道哪家店铺真材实料。” 静静也道:“如若不是你带着我们,即便是花上三天,我们也找不出如此多精致美味的店铺,真的非常感谢。” 我也道:“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还好你没带钱。” 我:“不过,日后不如试试观天游地的自动支付?还挺方便的...” 戚晓则对着手中的荷花酥研究了半晌,这才看向昙芜:“昙芜哥,你平日的工资多少,只要你带我们逛月城,我可以付你十倍的误工费。” 昙芜失笑:“无妨,我也挺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的,大家一同消磨时间,何来误工一说。” 听了这话,我心中的警铃大作。 好熟悉的托词!之前被静静婉拒的追求者中,十个有九个都是这般说辞! 我:“昙芜哥,虽然,但是,静静准备修无情道...” 昙芜忍俊不禁:“你想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忽然提到无情道?” “我只是修行天赋不足,对有此天赋之人十分憧憬,这才想和你们结交,如此而已。” “对了,楚楚,”他看向我,“我不是不想用观天游地的支付功能,而是,以我的禀赋,根本无法连上观天游地。” 话题一时沉重了起来。 静静一愣:“你是如何知道我们的修行天赋的?” 昙芜笑道:“你的发带,是玄清门专配的。” 静静拾过自己的发带,看了半晌,无奈一笑:“原是因为这个。” 我思量半晌,试探着道:“你修行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么?要是我...要是我们能帮上忙?” 昙芜张开手,一点极其微薄的灵力逸散而出。 “天生灵根残破,无法修行。” 话题彻底变得沉重了起来。 昙芜却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只笑道:“过节呢,别谈这些事了,一会晚饭,我带你们去一家私房菜,吃了一下午的糖水,也该换换口味...” 戚晓:“那就拜托昙芜哥了,期待!” 我:“出道吧。” 三人一同以“?”的目光看向我。 我拍案而起:“谁说人的一生只能由修行定义?不过是一条路,走不通,换一条就是了,昙芜哥你那么好看,出道也是完全没问题的!快出道拯救修仙界娱乐圈!” 昙芜大约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怔了片刻,随即便笑得直不起腰,过了好一会才一边去擦笑出来的眼泪。 昙芜:“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 我:“出道之后要给我签名哦!” 昙芜笑得更开心了,他轻咳两声,定了定声音:“现在我就可以给你签一副,可惜没有纸笔。” 正当我准备找静静要纸笔之时,就见一枚铜币被递到了我的面前。 昙芜笑着看向我,那双微微上挑的眼里噙着一点午后的阳光,暗红色的长发的与郁郁葱葱的花与叶一起浮动。 “不过信物还是有的。等我大红大紫了,用此信物来找我就好。” 我:“...硬币算什么信物!不会是敷衍吧!等你红了我就买通稿说你小气!” 静静细细端详了片刻躺在我手中的硬币:“数百年前,铜币就已经不被发行了,为何你的手中会有?” 昙芜轻描淡写地道:“我家长辈有点收藏钱币的爱好。” 戚晓也上前看了看那枚硬币,又看了看我:“楚楚,这就是你不识货了。” “这样的一枚硬币,市场价已然翻了数百倍,数千倍,还不快收好。” 昙芜笑眯眯地点头,他又在衣衫之上翻找了片刻,最后只叹息道:“可惜我身上只有这一枚硬币,不然怎么说也要给晓晓和静静。” 静静:“无妨。” 戚晓:“嘿嘿,我不要硬币,我只要好吃的。” 昙芜奇道:“为何你对吃食如此执着?” 戚晓的表情沧桑了不少:“家中长辈管得严,先前只能用转换符...” 昙芜又笑了起来,最后却一声叹息。 “不论是月城,还是其他地界,尤其是女孩子,会被许多‘机会’,簇拥着,蛊惑着堕落。” “有被逼着上进的机会也是好事。” “你家长辈,也是良苦用心。” 戚晓:“...大过节的,我们换个话题吧。” 离开竹亭之际,静静像是想起了什么,拉过戚晓:“楚楚,你和昙芜哥先逛,我和戚晓有点事要办。” 我一愣:“什么事?” 我:“...” 我:“你们不会是想去找季前辈问符吧!度假呢!” 静静:“当然不是。” 静静:“你记得那家雪花酥么?” 我:“嗯嗯?” 静静:“我有点上头。” 我:“...” 我:“?” 静静:“但那家店在北角处,如若大家一起去,实在是有些远,更别说沿途都是已经去过一遍的店铺。” “所以,不如你与昙芜先行探店,记记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明日我们再会和?” 我:“...” 我:“静静,不愧是你。” 我:“戚晓呢,你...” 戚晓一乐:“我想二度造访的店铺,可不止雪花酥一家。” 我:“晓晓,不愧是你。” 待到静静与戚晓渐行渐远,昙芜回过头来问我:“晚上,烟火大会,你们有什么安排吗?你们有心上人吗?” 我:“静静修无情道,戚晓,据我所知,暂时是没有的。” 昙芜:“那你呢?” 我:“...”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能在这种时候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 我纠结了好一会,最后严谨地道:“也不一定是喜欢...” 昙芜:“嗯?他来了吗?” 我:“...他没空来。” 昙芜并没有戳破我的含糊其辞,也没对某人没来这件事下什么定论,只道:“年轻真好啊。” 我:“...你也就比我们大一点吧!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啊!夸张了吧!” 昙芜只道:“我知道一处很好的,看烟火大会的地方。” 我:“那我们晚上岂不是可以一起去!” 昙芜却摇头:“那是一处建筑的横梁,极其隐蔽,视线却极好,只能容纳两个人。” “所以我才问你们有没有心上人,真是可惜了。” 我:“无妨,戚晓会出手。” 昙芜:“嗯?” 我:“戚晓先前订到一处特别的看台,景色也不错。” 昙芜却笑道:“晚上我独自去横梁上看烟火就好。”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他像是感慨,又像是在叹息:“我也想和心上人看烟火大会。” 我一个支棱:“我可以给你当助攻!你有如此美貌,你心上人一定会答应的!” 昙芜却笑了笑,对此并不多言,只转移了话题。 ...不得不说,昙芜真的很会转移话题,当我发现这人在糊弄我之时,注意力已经被各色美食和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吸引走了。 天色渐沉,公共看台上逐渐举起了人,大多是三五结伴的年轻人,或是成双成对的情侣,他们都满怀着期待的神色,望向暮色暗沉的夜空。 我和昙芜则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 我:“真的不和我们一同去看烟花吗?虽说景色都会很好,但人多会热闹一些...” 昙芜:“不必了,我们明日再聚就是。” “如若不能和心上人一起看烟花,我宁愿一个人。” “哪怕看着月亮想想她也好。” 我:“所以到底是怎么...” 我:“...等等,我回个消息。” 我点开观天游地,然后呼吸就是一窒。 卫朝发来了一条消息。 卫朝:你在月城? 十步杀一人:对啊,怎么了? 卫朝:你的坐标是什么 在观天游地之中,地址大多用坐标定位。 我猜到了什么,心跳漏了一拍,接着狂跳了起来。 十步杀一人:怎么,你要来找我? (十步杀一人已发送坐标) 卫朝:你别动 十步杀一人:你不是在研讨会吗? 十步杀一人:你在开玩笑吧? 十步杀一人:说清楚啊! 昙芜看着表情变了又变的我,并不询问,也不答话,只笑眯眯地咬下了一口剔透的糖人。 我发了几条消息卫朝都没有回复,于是我也只好煎熬地沉默下来。 卫朝这么说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是会恶作剧的人吗? ...他不会真的要来吧? 不过三分钟,一道身影彻底打破了我乱成一团的思绪。 卫朝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收剑入鞘,带着一点喘息朝着已经懵掉的我发出邀约。 “烟火,要一起去看么?” “还有,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章节目录 第67章 第 67 章 看着御剑而来的卫朝,昙芜一笑:“这就是你先前说的,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的心上人?” 卫朝愣了片刻,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大约是因为害羞,他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在沉默里,他的眼睫飞快地颤动了一下,然后那双映着路灯剪影的漂亮的眼睛再度定定地望向了我。 然后我听卫朝的眉毛动了动,红着脸,故作镇定地道:“你还说过这种话?” 我:“...” 我压低了声音:“昙芜!你说话完全不看场合的吗!” 昙芜却又笑了起来,像是要笑出眼泪来,然后他在地面之上写下了一个坐标:“这就是那个景色很好的横梁。” “带他去看吧。” ... 在月城之中,有数不清的美丽建筑。 而我们去的这一座,是最大的残月神庙。 这座神庙堪称宏伟,由五颜六色的梁木与砖瓦,而在这座宏伟神庙的腰部,两块梁木之间,空出了一个极小的,仅能容纳两人的空隙。 我站在长剑之上,对着那处横梁陷入沉默。 这种地方到底是怎么发现的啊!昙芜!你的娱乐方式也太神奇了吧! 还有,到底应该怎么站上去啊!这种地方御剑根本没办法落地吧! 然后我就看着卫朝轻轻一跃便站上了那方梁木,近乎是同时刻,长剑乖顺地落到了他手中。 他收剑入鞘,朝着我伸出手:“我会接住你的。” 我:“...” 真奇怪,我平时也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甚至可以说从善如流。 如果对我伸出手的是静静或是戚晓,面对脚下十几米的高空,和极窄的落地空间,我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拉住她们的手。 ...但,此时此刻,面对卫朝,我却总想装那么一下。 我:“你过去点。” 卫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侧过身,贴着一侧的梁木站好。 我操纵长剑,一点一点把一人一剑挪到了横梁之上,然后试探着踩在了那处不宽不窄的梁木之上。 我拾起长剑,一面收剑入鞘,一面想起了上辈子见过的,熊本熊收剑入鞘失败三次的表情包。 ...好在,虽然我的手上全是冷汗,但我这会姑且算是收剑入鞘大成功。 然后我就听着卫朝带着一点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换了一柄剑?” 我看了看挂在腰间的长剑,点了点头。 现如今,我用的剑已然不是慕容楚楚那柄细长的剑。 毕竟,我用剑最多的时候就是赶路的时候,而细长的剑,实在是不太好踩。 于是我斥巨资,重新定制了一把长剑,要求只有三个:易携,好飞,好踩。 在面对静静的询问换剑理由之时,我十分理直气壮地答道:“因为她那柄剑太难踩了,一点也不好飞,反正我也不做剑修,换一柄好飞的怎么了?” 但在面对卫朝之时,我的羞耻之心死灰复燃。 好在卫朝没有细问这个问题,我们在横梁之上并肩坐下,然后双双陷入沉默。 在从地面之上,隐隐传来的嘈杂声与欢呼声中,我分不清自己过速的心跳是因为高空,还是坐在我身边的这个人。 ...吊桥效应诚不欺我。 然后我听卫朝说:“你先前问我的问题,我想清楚了。” 我:“啊?” 不等我细问,一声破空之声就令我重新回过头去。 一簇金色的烟花在夜空中展开。 紧接着就是层层叠叠的,五颜六色的烟花。 昙芜说得不错,这的确是看烟花的绝好位置。 在一轮残月之下,天空与地面被映得亮如白昼。 在我还是三次元人之时,我就很爱看烟花。 甚至由于某些恋爱题材的番剧,我很是有一些烟花情结,甚至还在三次元的时候,和朋友们约着毕业之后就去日本看烟花。 但此时此刻,我却无瑕顾及在漫天绽放的,色彩缤纷的烟火。 我满脑子都在想,卫朝到底要和我说什么? 我之前对他提出了什么问题?剑术问题? 我的确找他问过不少剑术问题,但他每次都是及时回复,没有任何一个问题被留到今天。 更何况,他千里迢迢地从研讨会赶来,难道就为了和我讲一个剑术问题?这未免有点离谱。 他到底要说什么? 告白?撤回告白? 他会怎么说?今晚的月色真美?今晚的烟花真美? 我又该怎么回复?我也喜欢你?我好像确实对他...但到底是什么感情?青春期的躁动,或是对纸片人的上头?我自己都没想清楚。 我对他真的有那么心动吗? 我的面前是一片火树银花,我的心却一点一点地冷静了下来。 更何况,卫朝虽说还在成长途中,却已然像是一柄出鞘半寸的宝剑,露出了璀璨耀眼的光辉。 而我现在又算是什么呢? 我...除开穿越者的身份之外,一无所有。 如此下去,这段感情走到最后,大概率也是分道扬镳的结局。 如果一直在一起呢? 这样的故事我太熟悉了,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我只会成为卫朝的附庸。 在别人的眼中,我会失去我的名字,我的身份,我的荣耀,从此我的一切全都会和“卫朝”这个光辉璀璨的天才联系在一起。 我不要这样。 就算是我对卫朝完完全全的心动,就算是我对卫朝的感情到达“爱”的程度,我也不会去做他的附庸,更不要变成一个面目模糊的符号。 这场烟花秀已经进入了尾声,收尾的演出格外盛大,看台与街道之上,人群的尖叫和欢呼声隐隐传来。 我的心却已经彻底凉了下来。 我不敢去看卫朝。 要是我先前更努力一点就好了,要是我能更强大一点就好了。 要是我也是一本小说的女主角就好了。 给我一点金手指啊!给我一点能和卫朝势均力敌、平起平坐的金手指啊! 我无法自抑地难过起来,眼前的烟花逐渐模糊,我不争气地拿袖子擦眼泪,却一时间被被握住了手腕。 卫朝的神色有些错愕:“你怎么哭了?” 我:“...”更丢人了。 在烟花声中,我闭了闭眼,胡诌道:“因为烟花太好看了。” 卫朝:“?” 他不明所以,他松开了我的手腕,犹豫了片刻,然后克制地抱了抱我,指尖在我的后背浮光掠影一般地一触。 然后我嗅到了独属于卫朝的,清冷凛冽的气息。 我一时间恶向胆边生。 抱一下又怎么了?卫朝又不会掉块肉。 于是我伸出了手,紧紧地搂住了卫朝,然后把脸狠狠地埋在了他的胸口。 我无比明显地感觉到卫朝整个人都僵住了,耳边传来了他骤然加速的心跳声。 然后我感觉他试探着,交叠着双臂搂住了我的肩膀,然后更加用力地回抱了我。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 我:“...” 我:“卫朝!卫朝!松手!我要窒息了!” 卫朝:“...抱歉。” 我从卫朝的胸口抬起脸,大大地喘了几口气。 刚缓过神,卫朝胸口处,被泪水沾湿的衣襟就映入了我的眼帘。 我有点心虚地看着沾在上边的眼泪,掐了个洁净诀点在了卫朝的胸口上。 卫朝看着我点在他心口处的手:“我可以握你的手么?” 已经冷静的我迅速地撤回了手:“不可以。” 卫朝:“但你刚刚对我...” 我:“是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我回过头,重新看向夜空。 烟花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了。 我看着十几米之下的街道,昏黄的路灯下,驻足观看的旅客陆陆续续地返程。 我:“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卫朝:“我想明白为什么我喜欢你了。” 我:“啊?” 卫朝:“你先前说,我喜欢你不过是感激与歉疚。” “不是那样的。” 我依旧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哦,那、那是哪样?” 可恶,发挥得不太好,声音有点发紧。 好在卫朝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从最开始,你同我说,我是一本书中的主角之后,我就止不住地想起你。” “你太...你太有趣了,鲜明得像是独一无一的上古剑谱。” 我:“...” 我忍不住侧过头:“对不起,我打断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形容啊?” 卫朝:“...” 卫朝:“看在我正在告白的份上。” 到卫朝的脸已经红了个彻底。 他的肤色很白,所以每次脸红都会显得格外明显,与修长眼尾的浅红连成一片。 而那双宛如青黛的眉毛微微蹙起,这张漂亮的脸孔近乎是一幅切齿的羞恼神情。 我面不改色地重新看向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只觉得自己的脸也烧起来了。 我:“...对不起,请继续。” “再然后,你告诉我地下室中的龙火...在你为我担心的时候,我很开心。” “庭审之时,你为我说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 “我挪不开眼。” “综上所述,我回去想了想,这些应当就是我对你心动的理由。” “起因的确是你对我的帮助,但并不是单纯的感激与亏欠之情。” “我讲完了。” 我清了清嗓子,看着街道上逐渐变少的人群:“谢谢你的心意,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很抱歉...” 卫朝:“...” 卫朝:“你能不能编个好点的?” 我:“...” 我伸手捂住了脸:“对不起,你让我再编编。”:,,. 章节目录 第68章 第 68 章 我:“啊!可恶!我承认我就是被你迷得三迷五道色令智昏!我上头!我承认我上头!满意了吧!这就是实话你满意了吧!” 我:“不准笑!” 卫朝:“我也是。” 卫朝:“但不止‘色令智昏’。” 我:“...” 如果我的大脑有cpu,应该已经被这一下干废了。 于是我和卫朝面红耳赤地相对无言。 在一片混沌的思维中,我的最后一线理智死死绷住,守住了我最后的底线。 我:“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冷静一下。” 卫朝:“?” 我:“你看啊,我现在就已经被你迷得三迷五道,神志不清,如若确认了关系,不是天天被你拿捏?” 卫朝近乎是冷笑了出来:“你再说一遍,谁拿捏谁?” 我:“...” 我:“对不起,你等我再编编。” 但我已然宕机的大脑已经无法编出更好的理由,所以最后我只平静地道:“今天晚上的烟花真好看啊,对吧卫朝。” 卫朝:“不要转移话题。” 我:“...呜呜!配合一下嘛!” 卫朝叹息了一声:“是,很好看。” 我不住侧过头去看他。 他依旧是那副沉静漂亮的模样,只是看上去有点难过。 我不由得也难过了起来。 我不住伸手扯了扯卫朝的衣袖:“我和你说吧。” 卫朝:“嗯?” 我:“其实是因为我太弱小了。” 卫朝:“...” 卫朝:“你能不能编个好点的?” 我:“这次真的是实话。” 卫朝:“就算是你比现在弱小十倍百倍,我还是对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语:“你换位思考一下,如若我是天才剑修,而你平平无奇,你还敢这样同我表白吗?” 卫朝看上去想下意识地说点什么,却在思考之后沉默了,尔后他摇了摇头。 我:“我也是一样的。” “等我变强,至少等我变强一点点,能够不完全被你的光芒掩盖的时候,再考虑吧。” 我原本想以轻松的口吻说出这句话,出口之后,却觉得心情跟着话语一同变得沉重了起来。 我真的...能够不被卫朝的光芒掩盖吗? 他是剑术天才,是闪闪发光的主角,整个世界都是他舞台。 那我呢? 即便是我努力千倍百倍,单凭努力,我真的赶得上卫朝吗? 我甚至赶不上慕容楚楚1.0。 其实在原文之中,就已提到过,原本的慕容楚楚本就不算是什么天资卓越的人。 她的一切成就,全都来源于她不屈的傲骨和数年如一日的努力。 如此努力,足够让她在普通人之中脱颖而出。 但天才与凡人的差距犹如天堑。 在原作之中,慕容楚楚死亡之时,甚至未到渡劫之境,她用尽了一生去攀登,也不过堪堪位至阳神。 而彼时的卫朝,已至大乘。 对于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来说,元婴是精英中的精英,阳神是天才中的天才,渡劫,大乘则是想都不敢想的神话之境。 但所有人,包括卫朝自己也知道,他步入上仙之境,只是时间门问题。 甚至用不了多长时间门。 慕容楚楚1.0尚且如此,那我呢? 没有如此傲骨,没有拼尽全力的努力,没有金手指,没有主角光环。 有的只是作为“人”的自尊。 原来这就是女配角啊。 这大约也是为什么,我在进入玄清门之前,只因为戚晓的恳求,就放弃了慕容楚楚1.0已经走了十七年的剑修之路。 剑修的确很帅气,但手握剧本的我无比清晰的知道,在这条路上,我会永远在卫朝的影子之下。 我不要这样。 我清晰的知道,我身边的人越强,带给我的益处就越大,我没有理由去像戚知那样妒忌破坏。 我不在意被旁人超过,被旁人艳压。 但卫朝不行。 只有卫朝不行。 但单凭我,单凭我的努力,真的可以吗? “我的告白就这么可怕?” 我侧过头去看卫朝,在我的视线里,他已经模糊了。 “你怎么又哭了?”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凭什么!凭什么你是男主角!凭什么你有金手指!凭什么你有主角光环!你作弊!你作弊!这不公平!” 卫朝:“对不起。” 我:“你道歉有什么用呜呜看上去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卫朝继续兀自沉默了片刻。他抬起了手,有些笨拙地用衣袖替我擦去了泪水。 然后清冷凛冽的气息蓦地靠近,一点冰凉无比克制地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 “我会等你。” 我不却不太敢去看他,收回了视线去看自己的脚尖。 “那你恐怕等不到了。” 我想自嘲一笑,却又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了起来。我狠狠地抹了抹脸:“我的剑术水平你知道,符咒也不太行,其他科目也全都靠静静带飞,丹药拆树叶拆了个头灵力就见了底...” “我会一直等你。” 我侧头去看卫朝,皎洁月光下的,他脸孔像是画师精心勾勒出的图画。 他定定地望着我,神色认真得近乎严肃。 我觉得心里一动,随即便酸涩了起来。 “以我的禀赋,你有可能一辈子也等不到。” 卫朝却笑了起来:“修士的时间门多得是。” 我:“...哦。”差点忘了,这个世界的人可以修长生。 “更何况,就算是等不到,也是没什么的。” “你不必有负担。” 我觉得自己的心口连带着眼眶一起热了起来,却最后也没敢抬起头去看卫朝的脸。 ... 回到戚家宫庄之时,已经深夜了。 卫朝把我送回之时,静静和戚晓已在房间门之中。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们的面庞上都带上了几分严肃之色,像是在讨论什么。 而她二人中间门,一个有观天游地绘图功能绘画而出的,虚幻的阵法符文模拟凭空浮起。 见开门的人是我,她们严肃的神情才散去了些许,而在看到卫朝的时候,惊讶之色彻底替代了严肃的神情。 静静:“哥,你怎么来了?” 只一瞬,静静就反应了过来,抿嘴一笑:“烟花啊。” 我:“...”卫宁儿!别以为悄悄比大拇指我看不见! 一边的戚晓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卫朝:“你们...今天晚上...难道...” 我:“...” 面对着迷之微笑和即将开始虎狼之词的戚晓,我对着卫朝点了点头:“谢谢你把我送回家晚安卫朝。” 然后我关上了房门。 我看着自己搭在房门上的手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静静:“静静老师。” “回玄清门之后,督促我修行吧。” 静静点头说好。 戚晓一愣:“为什么忽然?” 静静:“楚楚,你这是陷进...” 我:“好了,这个问题不必再讨论了。” 静静:“...” 静静:“那我们讨论点别的。” 静静:“你现在能联系得上那位精通阵法的前辈么?” 我:“你是说徐天青?” 静静点头。 我迅速地给自己施了个清洁符,又换上了在卧房之中穿的家居服,这才在客厅的长榻之上坐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静与戚晓对视了一刻。 静静:“其实先前,我们提前离开,是为了去研究月城的守护阵法。” 我:“...?” 我:“敢情你们真的去学习了啊!” 静静:“毕竟机会难得。” “如此大型阵法,只会在极其繁荣的城市存在,月城就是其中之一。” 我大为震撼,不可置信地转向戚晓:“戚晓你也...?” 戚晓:“阵法课的期末报告不是自选阵法进行研究...” 我:“但我们才开学啊!才开学就想着期末作业了是吗!” 戚晓小声道:“宁儿老师要研究嘛,我就可以顺路跟着写思路,之后能省下不少功夫。” “更何况,我日后应当会做符修,符阵相通,多学点也没错。” 我:“...” 我:“6。” 我:“但你不是在家用了一个月的转换符吃饭吗?你是怎么抵挡住美食诱惑的...?” 戚晓一愣:“研究阵法,和品尝美食冲突吗?” 静静:“楚楚,你要不去看看冰箱?” 我:“...” 静静:“全是戚晓今天在路上买了又吃不完的。” 我:“那没事了。” 我:“所以你们研究的结果是什么?是碰到什么难题了吗?” 我:“...不就是研究一个阵法吗!为什么你们要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啊!” 戚晓:“不是...这个事情的确挺严肃的。” “这个阵法有问题。” 静静也将手抬起,空中浮现而出的,虚幻的阵法登时放大了好几倍。 但即便放大了如此多的倍数,其间门的走势依旧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 在仔细辨认之后,我试探着道:“这是不是有由多层阵法嵌套而成的阵法?” 静静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在刚开始研究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个守护阵是由两套阵法嵌套而成的。” “在拆解之后,我们发现,这一层阵法是守护阵。” “而另一层叠加的阵法,含义不明。”:,,. 章节目录 第69章 第 69 章 静静伸出手,在浮在半空中的,模拟阵法之上轻轻一划,两层叠加在一起毫不违和的阵法便一拆为二。 我近乎是立刻就看出,一面阵法是我在课堂之中学过,甚至背过的守护阵。 而另一面的图案样式,我闻所未闻,甚至找不到相似的参考。 我不由得也皱起了眉:“这是什么高端东西?完全没学过啊。” 静静:“正常,我与戚晓拆了一个下午,才隐约推断出,这个阵法是由多个极其复杂的阵法叠加而成,其中一层,拥有明显的‘负面’含义。” 我:“‘负面’含义?不是和诅咒强相关吗?” 静静点头:“但如若是诅咒相关的阵法,在与守护阵放到一起之后,就会两相克制,两相争斗,这两幅阵法却融合在了一起。” 我不由得问道:“问过季前辈和海月明了吗?他们怎么说?” “我们去问了沉叙仙,然后沉叙仙直接去找了相关负责人。” “相关负责人?谁?” “月城城主。” 我:“...” 不愧是你,季前辈。 我:“然后呢?” 静静:“月城城主联系了阵法部,阵法部表示这是他们最近新出的,改良之后的守护阵。” “至于‘负面’的元素,也只是为了衔接两个阵法,令其在运转的过程中不出差错...不过,这就是玄阶门生的阵法课内容了。” 我:“...敢情是乌龙啊!” 我:“那你们一开始还那么严肃地讨论什么?而且还叫我联系徐天青...” 静静:“楚楚,你知道么?我认为,人可以卷,但卷总是得为了些什么。” “比如我,花费很多时间在修行之上,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罢了。” 我:“...” 静静目光灼灼地看向我:“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阵法的运作原理。” 我:“...所以,你是想让我把这个阵法背下来,然后复述给徐天青?” 静静点头。 我:“...你找季前辈问啊!让戚晓找人问啊!你找阵法组的负责人问啊!” 静静:“沉叙仙先前就和我说过,他专修符咒,阵法理解不足,不想误人子弟。” “毕竟,符咒与阵法虽说大体上来说较为类似,在实际操作上的差别却大如天堑。” “至于幻鳞仙,你知道她的。” “戚晓...戚晓刚刚回家过完年,不太想和戚家或是与其相关的人打交道。” 我看向了戚晓,她对着我惨惨一笑。 我:“...” “至于阵法组负责人...由于残月祭,全都忙得不行,我们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打扰。” “而且,楚楚,你不是让我督促你修行么?” “现在就是督促。” 我:“...” 我:“那你让我背背这个阵。” 凌晨一点,我躺在客厅的长榻上,进入了虚空之境。 庭院之中已经开满了梨花,徐天青在一簇又一簇的梨花中回过头,眼里盛满了希望:“她这回说什么?” 我:“...” 我:“别想你对象了,来活了。” 徐天青:“...?” 我一面描述事情的大致经过,一面聚起灵力,在深蓝的天空之下将我早已背好的月城守护阵画下。 我:“所以,这面月城的守护阵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作用到底是什么,构建思路到底是什么,能够请您解答一二吗?谢谢您!” 徐天青却看着那面阵法一愣,确认了半晌,才有困惑地道:“这面阵法,像是我的手笔。” 我:“原是如此...” 我:“...” 我:“啊??” 徐天青抬起手,在阵法之间一点:“此类叠加勾连,是我独创,在我之前,从未有人如此用过。” 我:“会不会是你所创之法已然登峰造极,纳入教科书...” 徐天青一面摇头,一面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这样的勾连之法,由于还在试验之中,所以我从未示人...” 我:“万一是旁人研究出的,类似的阵法?” 徐天青继续思量半晌,沉默了片刻之后,面色却一点一点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破坏掉。”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徐天青:“你说,把这个月城的大型守护阵破坏掉?” 徐天青点头,面色极其难看。 他沉了几口气,整理了片刻思绪,才看向一脸懵圈的我,缓缓开口解释。 “楚楚,你知道外道的战斗方式吗?” “在元婴之前,外道会被正道碾压。” “原因无他,只因为‘精确度’不足。” “即便是修为相同,外道也会更难用出成体系的剑法,也更难画出成体系的符咒。” “但在元婴之后,外道的能力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因为‘异能’。” “每一个外道,都会在这个阶段衍生出独一无二的能力。” “当年杀我的外道也是如此。” “他名为‘拜月罗刹’,而他的异能,据我们推测,是复制他人的能力。” “因为,在最后的最后,我死于拜月罗刹手中的长剑之下。” “而他所使用的剑法,和我死去的剑修同伴的毕业设计,一模一样。” 我:“所以你怀疑,这次也是...” 徐天青:“概率不小。” 我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那,那我现在怎么办?” 徐天青:“去找月明,让她帮你。” “她姑且也到了上仙之境,至少能护你周全。”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等等,所以,玄清门还有毕业设计对吧?” 徐天青:“专修和玄阶门生都有。” 我:“...谢谢您。” 我:“所以,这个阵法的功能,还是无法破解吗?” 徐天青:“画阵人的修为高于我,所以无法立刻拆解。” “不过,我有一个想法。” “让我试试。” 我:“阵法模拟?” 阵法模拟,即将大型阵法无限缩小,在小范围内模拟其效果。 徐天青点了点头,然后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身为死人,他的身体之中居然还有流动的血液。只不过这一滴血液的颜色极暗,像是铁锈。 徐天青令这一滴血珠浮在空中,然后以灵力为笔,在木质的地板之上落下一笔。 我花费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记下的阵法,徐天青甚至不用费劲去记,便将等比例缩小的月城守护阵尽数画出。 我对着那副阵法研究了半晌:“你是做出了一些改动吗?怎么和最初的版本不太一样?” 徐天青:“我去除了所有‘限制’。” 我:“限制?” 徐天青:“对于时间,空间,地点,稳定度,诸如此类的限制纹样,我全都去掉了。” 话音刚落,这一面阵法就在徐天青的手下成型。 在阵成的那一刻,整块木质地板向下塌陷了一寸,一点暗红的光芒隐隐浮现。 徐天青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便将那一滴血珠投进了阵法之中。 暗红的光芒陡然变强,那一滴血也迅速炸开,浸润到空间内的每一寸阵法之上。 一时间,阵法中遍处血色,又迅速消失不见,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那一滴深红近黑的血液,近乎在瞬间,就被这幅阵法吞噬殆尽。 徐天青的面色难看得吓人。 他转过头看向我,一字一句,像是在宣判。 “这个阵法必须被破坏掉。” “这个阵法的作用是‘血祭’。” ... “这个阵法的用途是血祭?” “是的。徐天青做了模拟,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个。” “...等等等等,什么模拟?现在的观天游地还有这个用处?我怎么不知道?” “而且你刚刚为什么看上去像是昏迷过去了?观天游地是这么用的吗?” 我挼了一把一脸懵逼的戚晓:“晓晓,这个时候,就不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了。” 我:“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我用的是观天游地极速版。” 戚晓:“...什么东西?” 我认真地看向了戚晓:“你确定现在要纠结这个问题吗?” 戚晓:“...” 戚晓:“有道理。” 戚晓看向静静:“所以什么是血祭?” 静静看向我:“什么是血祭?” 戚晓:“宁儿老师,你竟!” 静静:“我也不是全知全能。楚楚,解释。” 我一面回忆徐天青刚刚给我科普知识,一面道:“所谓血祭,是外道之人修行的一种手法。” “简而言之,便是抽空阵中他人的血肉与灵魂,来构筑自己的修为。” “总而言之,我们得把这个阵法破坏掉。” 静静一时沉默,大约在思考:“但,破坏掉城市守护阵,是违法的啊。” “□□三十年起步,极刑封顶...” 我:“...” 戚晓:“...” 我和戚晓不约而同地在观天游地之上拨通了语音。 戚晓:“季前辈,您在休息吗?” 我:“海老师,海老师,听得到吗?” 戚晓:“很抱歉这个时间打扰您!但月城的守护阵,可能出了点问题...” 我:“没什么,就是徐天青让你帮我一个忙。” 戚晓:“月城守护阵,作用可能是血祭。” 近乎是瞬间,季前辈和海月明就踏破虚空,出现在了我们的宿舍之中。 海月明有些急切地看向我:“徐天青说什么了?帮什么忙?” 而季前辈到达之后,并未多言,只道:“现在,我们一同去市政大楼。”:,,. 章节目录 第70章 第 70 章 ...虽然我已经穿过来了大半年,但在切切实实地听到市政大楼从季前辈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点绷不住。</p> 郑尚星!你是直接照搬的吗!哪怕像飞鸢那样稍微改个字呢!</p> 海月明:“什么?市政大楼?为何要去那种地方?”</p> 季前辈的语气近乎带上了几分冷意:“我倒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把月城守护阵改成血祭阵。”</p> 海月明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神色也严肃了起来。</p> 平日里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她,好像在一瞬就想通了所有的关键节点。</p> 海月明转向我:“徐天青同你讲的?”</p> 我点了点头。</p> 季前辈并不知道徐天青是谁,看上去也不甚在意。他只微微皱眉,然后看向了我和戚晓。</p> “如若又是一场乌龙,我拿你们是问。”</p> ......</p> 凌晨两点,市政大楼灯火通明。</p> 残月祭期间,为了保证这场盛会的顺利举行,月城的政府部门会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的运转。</p> 而在这座巍峨的古典建筑之前,符咒与阵法亮起微光,筑起一道屏障,以防闲人误入。</p> 但此时此刻,所有的符咒和阵法暗下了一瞬。</p> 而城主一面对着季前辈与海月明赔笑,一面将我们引入市政大楼。</p> “不知有什么事,让两位上仙莅临?”</p> “是这次祭典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还是因为先前您在观游上问过的,月城守护阵?”</p> 季前辈言:“守护阵。”</p> “是出了什么问题吗?”</p> 季前辈不做解释,只言简意赅道:“查查是谁改的。”</p> 城主办公室内,一面光线交织成的表格浮现在落地窗之前。</p> 先前戚晓曾与我说过,现如今,政务的档案大多是实体备份做底,观天游地的虚拟备份供人查阅,从而提高效率。</p> 仅过了两分钟,这表格便化为虚幻的纸张,落到了我们每个人的手中。</p> 我看着记录就是一愣。</p> 这一长串的名单之中,列出了所有对月城守护阵,基础阵法进行添加修补的修士。</p> 而出现频次最高的名字,是“徐天青”。</p> ...和在我意识之中,《最强阵法师》的男主角的名字,一模一样。</p> 这是什么?意外?巧合?还是...</p> 我侧过头去看海月明的脸色,她的额角青筋暴起,死死地绷住了自己的表情。</p> 虚幻的纸张在她的手中化成了齑粉:“徐天青?带我去见他。”</p> 不等城主说话,海月明又重复道:“带,我,去,见,他。”</p> 她的声音里像是加上了些许缥缈的歌声,近乎是切齿的语气和悦耳的歌声组成了一段奇异的二重奏。</p> 城主近乎是立刻就吐出了一口鲜血。</p> 季前辈皱了皱眉:“海月明,你悠着点吧。”</p> 海月明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声音里近乎流露出了几分敌意:“这种时候,少来碍眼。”</p> 季前辈露出了些许不理解的神色,但最终还是闭了嘴,转向了月城城主:“带路吧。”</p> 城主大约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并没有多言,只擦去了嘴角的鲜血。</p> 他的声音已然有些嘶哑:“请跟我来。”</p> 月城的公务大楼极其宏伟,楼道也极长。</p> 我一面从空间玉佩之中拿出了些许止血治疗的符咒,递给城主,一面问道:“您好,可以请您讲讲这个徐天青是什么来历吗?”</p> 对着这一打符咒,城主惨白着面色,摆了摆手:“无妨。”</p> “不过这个徐天青...我倒有点印象。”</p> “他应该是我们半年前招进来的。”</p> “你应当知道,在招录公职人员之时,我们会特别看重履历。”</p> “但小徐...徐天青,虽说没有亮眼的履历,但阵法组的职业能力测试近乎满分,在面试之中也表现良好,这才成为我们月城阵法处的一员。”</p> “关于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p> “他是有什么问题吗?”</p>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我打了个哈哈,错开了话题。</p> 我们穿过市政大楼的楼道,走下旋转的阶梯,月光透过窗棂,层层叠叠地撒了进来,落在了海月明的脸上。</p>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瞳色变得比平时更浅,像是酝酿着风暴的大海。</p> 终于,我们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面前。</p> 城主打开了房门:“徐天青在吗?麻烦出来一趟,有人找你。”</p> 一名年轻人应声而起,他穿着工作服,面庞上带着一点温和的笑意:“找我有什么事?”</p> 我一时间屏住了呼吸。</p> 那是一张和徐天青一模一样的脸。</p> 空气之中静了一瞬。</p> 下一刻,整层楼的灯光明明灭灭,惊惧之声四起。</p> 暴怒之下,海月明的头□□浮在空中,像是漂浮在了看不见的海水里。</p> 她的瞳色变成了极浅的蓝,面庞之上,鳞片寸寸浮现。</p> 我低头看去,海月明放在身边的手骤然攥紧。</p> 当我再抬起头之时,“徐天青”已然被拦腰一拆为二。</p> 而他的身体之中,没有血液,没有骨骼,没有内脏,空无一物。</p> 这是一层人皮。</p> 而这一层人皮混在月城的市政大楼之中,足足好几个月。</p> “徐天青”倒在了他的工位上,面庞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p> 只是在这种时候,这样温和的笑意,却更令人毛骨悚然。</p> 他的眼珠一动,接着便定定地望向了海月明,一点笑纹在“他”的眼角浮现。</p> 然后他的嘴一张一合。</p> “好久不见。”</p> 海月明的眼眶之中已然蓄满了泪水,她咬着牙,在明明灭灭的灯光之下,抬起了手。</p> 我知道,她甚至不用抬手,都能将这具人皮轻轻松松地毁掉。</p> 海月明的泪水顺着面庞落下。</p> 最后她也下不去手。</p> 一张符纸凌空而出,那一面与徐天青一模一样的人皮近乎在瞬间便化为了一缕青烟。</p> “徐天青”已然彻底消失不见。</p> 季前辈并没有开口责怪海月明,也没有劝她冷静,只转向了月城城主。</p> “月城守护阵,必须立刻破坏。”</p> 正当所有人准备离去之时,海月明依旧站在原地。</p> 她立在灯火明灭的办公室之中,死死地盯向了“徐天青”化成齑粉的位置。</p> “拜月罗刹...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杀了你所有的所爱之人。”</p> ...</p> 被外道渗透,修改守护阵为血祭阵,对于月城市政来说,近乎是耻辱。</p> 月城城主担责,官职被降,甚至被送上法庭,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p> 他失魂落魄地交代了一系列的后续事务,然后就将此事全权托付给了季前辈与海月明。</p> 想要安全且有效地破坏掉如此大的阵法,需要的流程自然也极为复杂。</p> 季前辈眼中观天游地的符文几乎就没熄灭过,一架又一架的专用飞鸢落在了戚家的宫庄之中。</p> 飞鸢之中,穿着各类制服,专修不同路线的修士皆疾步而出,虚幻的图纸被铺开。</p> 阵法之中,所存的所有阵眼皆被标记而出,各类解决方案被整合而出,被修士们以极快的效率分析利弊,留存或否决。</p> 而静静和戚晓则站在不远处,拿着纸笔,记录些什么。</p> 我在旁边听了片刻,只觉得我这辈子和阵法应当没什么缘分,便走到了阳台之上的海月明的身边。</p> 这一次,海月明并没有踏破虚空离去。</p> 她看上去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红着眼眶,整个人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p> 我试探着开口:“海老师,要,要我给徐天青带话吗?”</p> 海月明只摇头。</p> 我想了想,咬了咬牙:“带什么话都可以,只有这次。”</p> 我:“...你别哭啊!”</p> 海月明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一面抽泣,一面和我说:“你知道么?屠月城,是我主动请缨的。”</p> 我:“这种时候不要说这种话题啊!会更难受的吧!”</p> 海月明:“你管我?”</p> 我:“...你说吧,我听着。”</p> “我追查了好多好多年,用尽了所有方法,才查出来,杀死徐天青的,是一个叫‘拜月罗刹’的外道。”</p> “他很强,神出鬼没,可以复制他人的能力,到后来甚至能把人做成人偶。”</p> “但那又如何?只要我能够杀了他,为徐天青报仇,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p> “...付出任何代价。”</p> 我不由得道:“这就是你屠月城的原因?你觉得拜月罗刹在里边?”</p> 海月明点了点头,她闭上眼,泪水顺着她的面庞落下,变成了一地的珍珠。</p> 在屠城之后,海月明用神识扫过了这座城之中,所有因她而死的正道和外道。</p> 他们的修为,他们的能力,他们的过去...和他们所做的,最好的美梦。</p> 拜月罗刹不在其中。</p> 海月明没有踏破虚空,而是行走过月城血流成河的大街小巷,面对着一张张死相惨烈,却露出幸福微笑的脸孔。</p> 这一刻,她的心中没有喜悦,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愧疚。</p> 只剩无止尽的麻木。</p> 对于城中的外道与正道而言,屠城亦或是突如其来的灾难,亦或是久经苦痛的解脱。</p> 对于城外的正道人士而言,这场屠城是迎来平安的号角。</p> 对于郑尚星而言,这场屠城是他的功勋。</p> 对于海月明而言,这场屠城是一场复仇。</p> 失败的复仇。</p>:,,. 章节目录 第71章 第 71 章 修士们的效率极高,不到两个小时,便商讨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阵法之中的几个阵眼被标记而出,一道道符咒在空气之中逐渐成型,缓缓地附在了剑修们抽出的长剑之上。 在阵法师们找出阵法之中的阵眼之后,再以剑修为刃,符咒为辅,破坏这幅面积极大,影响力极强的阵法。 ...而卫朝也位列其中。 卫朝,本来准备表个白就回研讨会,结果静静一条观游,这人又从飞鸢之上凌空而下,到了戚家宫庄的讨论室之中。 “我也希望能够做点什么。” 季前辈的眼中依旧亮着观天游地的虚幻符文,只淡淡地瞥了卫朝一眼:“你修为不够。” “任何一点事都可以。” 季前辈眼中的符文熄灭,他转头看向这名在修仙界之中声名鹊起的天才少年,皱着眉思考了两秒,便召来了另一名剑修。 这一名剑修穿着玄清门的玄阶制服,刚刚将附上符文的长剑收入鞘中。 季前辈再度转向卫朝:“拔剑。” 简单却极富力量感的符文附上了卫朝的长剑。 “你跟着他,与他破坏同一个阵眼。” “不会觉得委屈吧?” 卫朝摇了摇头,收剑入鞘,步入了剑修的队列。 静静也举起了手:“沉叙仙,我的剑法学得也不错。” 我和戚晓面面相觑,然后十分默契地沉默了下来。 ...毕竟,不管是我,还是戚晓,在剑术方面,都没什么特别的建树。 ... 凌晨三点,数百名剑修披上隐匿的符文,从行政大楼鱼贯而出。 如此严肃,堪称浩大的行动,闲人自然不能去现场打扰。 我依旧身处戚家宫庄之中,眼前是映着实景的光幕。 在月城的边界,守护阵的一旁,一道道警戒线被拉起。 剑修们的眼中皆闪烁着独属于观天游地的虚幻光芒。 季前辈不带感情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之中浮现。 “找到对应的阵眼。” “拔剑。” “三秒钟之后,所有人一同破坏阵法。” “三。” “二。” 随着季前辈最后一声指令的下达,所有剑修都将已然出鞘的长剑扎入阵眼。 长剑之上的符文缓缓流转,随之没入了阵法之中。 静静和卫朝则跟在两名已至阳神期的剑修身边,与他们一同破入同一个阵眼。 整个月城都发出了一声沉闷的轰鸣。 月城守护阵不再像是先前那般,无动无静的死物,暗红在守护阵之中隐隐浮现,像是流动在血管之中的血液。 阵法之中流动的暗红愈发暴虐,像是海浪之下酝酿的漩涡与风暴。 飓风突如其来,将剑修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一道道带着符咒,凛冽而出的剑光,像是在风暴之中飘摇的船只。 但此时此刻,所有剑修都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无一人动摇。 就在这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一道极亮的,近乎璀璨的光芒从卫朝握紧长剑的手中浮现而出,极快地没入了方才还在肆虐的阵法之中。 只一瞬,一切都寂灭了。 守护阵之中肆虐的艳红转瞬即逝,刻印在地面上的阵法符文一寸寸地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我的耳边安静了一刻,继而一声试探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们这是...成功了?” 我侧过头,一名符修的手上拿着一张空白的符咒,其上字迹隐隐浮现。 “...据探测符的反馈,守护阵已不具备任何灵力,亦不具备任何外道之力。” “由此可推,月城守护阵已被破坏的概率,高于百分之九十九。” 季前辈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 “任务已成功。” 观游的频道之中安静了片刻,然后便爆发出了一声欢呼。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好耶!这是我最有排面的实习!”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实习呢!能不能有点追求!” “你不写简历吗!你不找工作吗!” “前面两位,要不要考虑私聊?” “啧,你们在读门生想着卷实习,我们这些工作了的只想回家休息...” “所以加班结束了吗?可以回家了吗?” “我刚刚真的吓死了,还以为成功不了...” “这样的阵法先前的确没见过,有图吗?下回带给我的学生们看看...” 任务的频道之中,声音逐渐嘈杂了起来,甚至有些闹人。 ...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所谓的任务语音频道,已经变成了集体群聊。 但不知为何,我却有点舍不得关掉。 ... 危机被解决,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 在我等静静与卫朝之时,季前辈却来到了我的身边。 季前辈:“你的那位前辈,还有什么建议么?” 我心知季前辈指的是徐天青:“没有什么建议了,他说把阵法破坏了就好。” 季前辈只一点头:“你们是如何相识,又是如何联系的?” 我:“您真要听?” 季前辈一挑眉,仿佛在说“不然呢”。 我:“是这样的,我其实从别的世界穿越而来的,然后我的意识里...” 季前辈:“你在和我胡说八道?” 我一摊手:“看吧,说了您又不信。” 季前辈只道:“如若他有其他任何建议,转告我。” 我正准备点头应下,却听季前辈继续道:“我认为,此事不会如此简单地结束。” 我只觉得呼吸一窒,问道:“为什么?” “这就是他们的修行。” 我侧过头去看,只见季前辈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 “或许,还有一些其他的原因。” 我不由得追问:“还有什么?” 季前辈却不再回答,只道:“不论是是原因,我们做好万全准备就是。” 任务频道之中,再度响起了季前辈的声音。 “阵修、符修留下。” “有新的任务。” 我正准备听听季前辈又准备布置什么任务,却被人抓住了手臂。 我回过头,就看见一脸怀疑人生的戚晓。 “楚楚啊,你那个前辈,我记得是叫徐天青?” “但,为什么,那副修改守护阵,引得幻鳞仙暴怒的人皮,也叫徐天青?” “幻鳞仙为什么对你那么殷勤?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交易?难道你真的...” “...难道你先前同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看着戚晓,认真地点了点头:“对,都是实话。” “穿越,小说,意识之中的灵魂,全都是实话,全都真实存在。”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之中真实存在。” 我冲着已经完全懵圈的戚晓做了个嘘声的表情。 “不过,这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 戚晓看上去已经麻了,她恍惚了好一会,才闭了闭眼,喃喃地开口。 “果然,我还是当你在骗我吧。” ... 月城残月祭,重点便是第三天的残月祭典。 ...虽然,我更乐意称之为“修仙界的春晚”。 残月祭典之上,人流量极大,许多修士都会慕名来参加。 据季前辈的推测,血祭阵如若设有发动时间相关的限制,那么其大概率会在残月祭典之时发动。 但现如今,即便血祭阵被毁,也很难保证外道不留后手。 而我们所能做的,只有以阵法与符咒加强安全措施,再派以剑修作为最后的底牌。 我:“总而言之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建议吗?” 徐天青沉思了片刻:“祭典,可以取消吗?” 我:“...那恐怕不太现实。” 残月祭典是一年一度的盛会,无数人慕名而来,甚至在此期间,飞往月城的机票的价格会翻上好几倍。 徐天青:“你们毕竟身处和平年代...在我们的时代,如若发现此等阵法,不论活动有多盛大,都会被取消。” 他叹息一声:“既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别的建议了。” 庭院之中沉默了一刻之后,徐天青小心翼翼的声音缓缓响起。 “月明...月明怎么样了?” 在方才的描述之中,我只讲述了阵法被毁坏的过程,并未提及拜月罗刹,也未提及那张与徐天青一模一样的人皮。 更未提及,海月明的泪水与崩溃。 我只是实在不知道应当如何开口。 我想了半天,最后只道:“放心吧,你老婆还活着。” 徐天青:“...” 徐天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说呢...你猜得不错,背后主使,的确是拜月罗刹。” 徐天青皱起了眉:“除却复制我的能力,他还做了什么?” 我:“...” 我闭了闭眼:“他还做了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人皮。” 只用了一瞬,徐天青就将整件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是立刻就红了眼眶。 在泪水夺眶而出之前,他将脸埋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过了良久,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着的呜咽,随之而来,是两句近乎呢喃,又带着几分憾恨与切齿之意的低语。 “...我当年怎么就不谨慎一点?” “我怎么敢如此在任务中死去?我怎么敢...” 看着如此姿态的徐天青,我不由得也觉得难过了起来。 先前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徐天青。 我想了想,试探着问道:“...虽然在这个时候打断你真的很抱歉,但,你知道沉叙仙吗?”:,,. 章节目录 第72章 第 72 章【评】 徐天青抹了把眼泪,回忆了片刻:“不知道。” 我:“沉叙仙...季前辈是十一上仙之一,专修符咒,也是我们的老师。” 徐天青:“玄清门这一届师资不错。” 我:“你的关注点...” 徐天青:“...请无视。” 我:“然后,季前辈的符咒课有个课前提问,如若回答正确,就能得到一张他亲手画的符。” 徐天青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我继续道:“我在想,季前辈既已到上仙之境,说不定有办法让你和海月明见上一面...” 我:“...不过,我也不确定这件事情能成功,只是那么一试。” 徐天青忽然道:“你能找到我生前的卧房吗?里边有好几本我独创的阵法。” “我生前的空间玉佩之中,各类灵核,阵谱也不少。” “还有,你真的不考虑修行阵法吗?虽说我生前尚未渡劫...” “...但如若有我在,你在五年之内必能突破阳神之境。” 我愣了半秒才想明白徐天青的意思,是以此表达感谢。 我:“...但我对阵法真的不感兴趣。” 徐天青的眼眶又红了,他的眼中噙着着一点泪水,有些难堪地抬手去擦。 我心知呆在这里,他也尴尬,我也尴尬,于是便起身。 徐天青:“你?” 我:“我再坐下去要腿麻了,你等我去转一圈。” 在这处院落之中踱了一圈之后,我才回到了我与徐天青聊天的竹亭之中。 此刻,徐天青的情绪也平复了些许,他对着空中的那轮明月沉默了半晌,低低地和我道:“这些日子多谢你了,真不知道应当如何感谢你。” 我:“无所谓,你老婆会感谢我。” 徐天青:“...?” 我:“我要做丹修啊。” 徐天青不由得笑道:“如若哪天想要做阵修,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我想了想,不由得笑道:“虽然我不准备做阵修,但...” 我:“...如若你能与海月明见上面,就给我画任意一个阵法,作为报答吧。” 徐天青失笑:“你还真是...” 我:“你再笑我就加成两个了!” 徐天青:“如若我能与月明相见,随便多少个阵法都可以。” 徐天青:“...当然,即便不能见面,我也很乐意帮你画阵。” 我:“还有这等好事!” 徐天青:“所以你真的不打算学阵吗?” 我:“...不。” 徐天青:“那你为何学丹?” 我:“丹修很酷啊!你没见过海月明拆解组合吗!” 徐天青:“阵法能够连接天地,包罗万象,难道就不酷?” 我:“...” 我:“但我讨厌背阵谱。” 徐天青:“...” 我对着徐天青挥了挥手:“走了,下次阵法课作业就来找您,谢谢大佬。” 徐天青:“抄作业?你就不能有点追求!阵谱哪里难背了?看一眼就能记住的东西也叫难背?你至少试——” 徐天青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我迅速逃离了他的这片虚空之境。 ...好恐怖的学神,好恐怖的阵修。 ... 当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在我在厨房里翻翻找找早饭的时候,静静和戚晓刚刚从门外回来。 我:“你们...” 静静:“跟进了一晚上的计划。” 我:“...真的不会猝死吗?” 戚晓:“所以,晚安。” 我:“准确来说是午安吧!” 静静:“午安。” 戚晓:“午安。” 戚晓给自己施了个清洁符,有些恍惚地问道:“你下午准备做点什么吗?卫朝也刚刚才回房间...” 我:“为什么?他不是执行完剑修任务就结束了吗?” 戚晓:“季前辈用了回溯符之后,发现破阵的关键似乎是卫朝。” “根据回溯符反馈的结果,如果其余人所做的努力是集中装箱的火药,那么卫朝的那一剑就是引线。” “所以季前辈将他留下研究。” 我:“那结果呢?” 戚晓在空中展示了一段影像,正是卫朝双手持剑,将长剑钉入阵法的那一刻。 在这一刻,他的长剑之中,迸发而出的璀璨的白色光芒。 戚晓:“之后,季前辈令卫朝试验了不下百次,但这般情景,一次都没有再出现。” 我若有所思,只问道:“这件事,别人知道吗?” 戚晓摇头,她看了一眼我的面色,安抚道:“楚楚你放心,戚家之中,有身负玄奇能力之人不在少数,季前辈自然是知道分寸的。” 静静:“楚楚,你完了,你已经陷...” 我:“...” 我:“你说得对,我是陷进去了。” 静静莞尔,正准备回房间睡觉,就被我一个侧身卡住了房门。 静静:“嗯?” 我:“不过,静静同学,你这样天天关心别人的感情生活,就不怕阳了吗?” 静静:“你在说什么?” 我轻轻道:“你知道吗?恋爱是最容易传染的。” 静静:“我阴了一个月。” 我:“我知道,但你想啊...” “...如若我每天都在你面前念叨恋爱恋爱,以你现在的心智,听了之后,真的能一点也不动摇吗?” “万一阳了,你就只能修一门课了,修剑还是修符,二选一吧。” 静静:“...” 静静:“午安。” 被静静搞了那么多次心态,我总算是扳回一局,遂满意离去。 我面庞之上的笑容还未成型,就一点点僵住。 戚晓:“楚楚,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完了,我好像和昙芜约着今天上午逛庙市...” 戚晓:“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你说的上午指的是?” 我:“...” 我:“我出门了,再见。” ... 当我赶到约定地点之时,昙芜并没有在。 ...毕竟,应该没有人会在爽约之后等整整三个半小时。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长椅叹息一声,只觉得心中内疚和失落兼备,想着如何再和昙芜见上一面,好好地道歉。 就在这时,我却感觉肩膀被人轻轻一点。 我回过头去,只见昙芜站在我身后。 昙芜那张艳若桃李的面庞上没什么表情,他只眉毛一挑:“你迟到了。” 我双手合十作揖,立刻滑跪:“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严肃的神情从那张天生艳丽的脸孔上退去,他露出了一点笑意:“不过没关系,至少你还要赴约。” 我:“...不要说得那么可怜啊!迟到这么久本来就很过分!” 昙芜却轻飘飘地说:“总比彻底爽约了要好。” “不过,你去忙什么了?” 我原本准备出口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即便昙芜稍稍长我几岁,但毕竟是月城的普通民众。 如若让他听见,也只会平添恐惧与不安,实在是没有必要。 我于是便道:“我昨天晚上才发现我们老师布置了寒假作业。” “是一篇阵法报告,昨天我和静静戚晓熬夜写完了,所以她们还在睡觉。” 昙芜只点了点头:“你昨天的约会怎么样?” 昙芜:“看你的表情,应当是很不错了。” 我:“...是的,你介绍的位置相当不错。” 我:“等等,不过你是怎么上去的?我御剑上去,都感觉有几分吃力...” 昙芜失笑:“我只是修为较为微薄,不是没有,自有方法上去;更何况,我从小便生长在这里。” 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些许怀念与温柔:“至于残月神庙,我已经记不得,究竟去过多少次了。” 我不由得问:“修士也会寄希望于神明吗?” 昙芜却正色道:“我认为,不论人的修为到了何种境地,都需要一点精神寄托。” “或许是神明,或许是追逐的大道,又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 “或许这就是修行吧。” 我思量了片刻,然后问道:“那,你说的这个残月神庙,灵吗?” 昙芜忍俊不禁。 “灵。” “很灵。” 我:“那...我们不如去拜拜?” ... 月城之中的残月神庙,是整个修仙界最大的神庙之一。 神庙之中,万盏灯烛一同摇曳,游客也络绎不绝。 一尊极大的神像在万千烛火的中央屹立。 这尊神像背靠一轮残月,笑容平静美好,两只手臂交叠在胸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祝福。 正是残月神神像。 络绎不绝的人群之中,我在神像之前站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开始许愿。 ...然后我发现我想要许的愿望,着实有点多。 我转过头去:“对了昙芜哥,残月神这里一般能许几个愿望?” 昙芜:“一年一个。” 我:“...” 我真情实感地纠结了片刻,这才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下了愿望。 待到我起身,才发现昙芜只在一旁望着那一尊神像,既未祈祷,也未许愿。 我不由得问道:“你不许愿吗?” 昙芜:“我已经没有愿望可以许了。” 我:“但你看啊,一年只能许一个愿望,不许白不许。” 我:“所以,要不你随便许个什么愿望?” 昙芜笑了笑,然后从善如流地在神像之下站定。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许下愿望之时的神情,近乎虔诚。:,,. 章节目录 第 73 章 夜半。 作为知名景点,月神神殿的营业时间已过,而工作人员在锁上大门之后,也已尽数离开。 但在偌大的神像前,依旧立着一道身影。 那道身影身穿长袍,一头暗红色的长发尽数披散而下,只仰头看着那一面庄严神圣的残月神神像,微微上挑的的双眼半睁半闭,瞳眸之中像是蒙了一层雾,所有的情绪都令人分辨不清。 月神神殿之中,万千烛火明灭了一瞬,又是一人踏破虚空而来。 他黑袍之上的金色暗纹随着烛光流动,隐隐显出半朵尽态极妍的牡丹。 视线往上,透明的琉璃镜之后,是一双带着审视之意的锐利瞳眸。 是季如叙。 他看向站在神像前的人,透明的琉璃镜之上虚幻的符文闪过,片刻之后,那面琉璃镜片一点点燃烧了起来,最后化作了齑粉。 “是你。” 昙芜的眸光一动,微微侧过头,笑意带上了些许冰冷的意味:“既知道我是谁,还来找我,不怕送命?” 面对这一段近乎是挑衅的话语,身为十一上仙之一,季如叙的面庞之上并无丝毫愤怒之色。 “不,我只是奉命前来与你谈判。” ... 楚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极高的拱形穹顶,穹顶之上,数以百计的淡金色灯笼明明灭灭。 月神神殿。 楚楚尚且还有些迷糊。她分明记得,在傍晚时分,她就与昙芜挥手道别,各自回家休息,怎么现在会在月神神殿里? ...而且月神神殿,作为景点,晚上九点之后不是不开门吗! 楚楚坐起身,环顾四周,月神神殿之中依旧恢弘而庄严,但透过窗户,映照而入的光线似乎染上了一抹不详的暗红。 她若有所感,侧头看向窗棂,只觉得脊背发凉。 神殿的窗外,不再是昔日里歌舞升平的景色,而是一片黑暗与混沌。 尚未干涸的血水顺着窗棂流下,神殿之中却不染半分鲜血。 “别看了。” 楚楚这才发现昙芜也在神殿之中。 他依旧是笑着的:“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楚楚抬头望去,昙芜的衣着与平日别无二致,笑容与平日别无二致,甚至连那副漫不经心的坐姿,都与白天没有任何分别。 但似乎有什么事情将会变得不一样了。 楚楚没有点头,只试探着开口:“...但,但窗外...你看窗外好像有血...?” 昙芜:“是这样的,这里是梦境。” 楚楚:“哦哦那就好...” 昙芜:“但同时,也是现实。” 楚楚:“...” 这句话把一切粉饰的平静砸了个粉碎。 楚楚看着面前的昙芜,只觉得自己窥见了一点平静之下的可怖真相。 电光火石之间,楚楚 的脑海里,那些她不愿正视,更不愿深想的线索,一点点地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史书之中,没有记载外道的下落?为何海月明还可以找到作为教材的外道? 而昙芜身为一届凡人,能轻松地找到月神神殿之上,距离地面数十米的横梁? 楚楚又想起了神出鬼没,能够复制他人能力的,最终杀害徐天青,还顶替其身份,在市政大楼之中足足潜伏了半年,将守护阵转换成血祭阵的拜月罗刹。 ...拜月罗刹。 ...昙芜。 而在只会在夜里开放的昙花,无疑是月亮最最忠诚的信徒。 谜底就在谜面上。 她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 “你不是要给我讲一个故事吗,是什么样的故事?” ... 现实世界中,昙芜...或者说,拜月罗刹,抬起了眼,带着一点审视意味的目光从季如叙的面庞上扫过。 季如叙没有半分躲闪,语调依然是平静的。 “如若你现在回到里世界,不再伤害任何人,我们可以权当无事发生。” 昙芜近乎是尖锐地笑出了声:“你难道以为,破坏我的一个傀儡,破坏我的禁制,就能控制住我?” 季如叙的面色依旧平静,背在身后的指尖却一动,一枚用于防御的符咒缓缓成型:“当然不。但如若你执迷不悟,一刻钟内,所有尚存的上仙都会来到此处。” “即便你已踏入至强之境,也无十成胜算。” “收手吧,我们会想出来一个更好的办法,你难道不想继续追随残月神,建设一条大家能够共赢共存的大道吗?” 昙芜依旧望着季如叙,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里带上了鲜明的讽刺之色。 他原本没有弧度的嘴角一点一点上翘。 “但残月神,不是你们亲手杀死的吗?” ... 昙芜:“从前有一个小孩...” 楚楚:“你说的这个小孩,是不是你自己?” 昙芜:“...闭嘴,听我讲。” 楚楚:“...好的。” 经过楚楚如此一打岔,昙芜大约也提不起娓娓道来的性质,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应当知道我是外道吧?” 楚楚:“...方才隐约猜到了一点。” 昙芜并没有深究楚楚是如何“隐约猜到一点”的,只兀自开始了讲述。 “从前,有一部分人灵根天生残破,哪怕是用尽全力修行,也难以有所成就。” “所以他们...不论被如何□□,如何欺凌,都是理所应当。” “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在我在绝望的深渊的时候,是她告诉了我...告诉了我们,此情此景的破解之法。” “那就是,以他人的痛苦修行。” 于是尚且年少的昙芜手刃了给予了他无数磨难与屈辱的仇人,并且把他的哀嚎与 痛苦尽数化作了自己修行的养料。() 从此有了力量。 ⑼糖酥栗栗子的作品《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昙芜看向楚楚,楚楚面上依旧是那副认真倾听,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藏在袖子里攥紧的双手已经满是冷汗。 昙芜:“你是不是觉得,她是一个以复仇之名,组建自己的亲卫,想要令整个天下被外道收入囊中的乱世枭雄?” “她不是。” “她想走出一条能够让所有人得到救赎的通天大道。” ... 郑尚星端坐在阁楼之中。 这位百仙之督的阁楼之中,安静得恍若时间都被静止,月城的危机,外道的叛乱,似乎与这块地界毫无关系。 各类各类神秘的灵器围绕在郑尚星的身边,而最靠近他的“灵器”,是一个“人”。 祂样貌美丽,非男非女,看上去虚幻且梦幻,身上穿着的衣服如同有星河在流动,眼睛里亦是一片流光溢彩的虚空。 如若仔细去看,便会发觉祂并无实体,只是由一片数据和符文组成的虚无。 郑尚星微微侧过头,一点淡银的长发落下:“拜月对季如叙说了什么?” 随着郑尚星温和的嗓音落地,祂原本淡色的虚幻瞳眸之中燃起了一点极亮的颜色。 书房中安静了约莫一分钟,祂张开口,空灵缥缈,不带生机的音色回荡在阁楼中。 “而我找到了一个方法。” “能够把你们,拉入地狱的方法。” 郑尚星只继续兀自撑着脸,一连串的数据在他的面前浮现,过了片刻,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道芯,你果然还是太慢了...” 道芯眼瞳里的光一闪,再度看向郑尚星,语气依旧是无波澜的:“但是,现在对您来说,比起我的响应速度,外道问题似乎更加迫在眉睫。” 郑尚星:“...” ... 梦境之中,楚楚问道:“救赎所有人?救赎...正道和外道?” 昙芜缓缓点头:“外道之所以能够修行,就是因为吞噬了他人的痛苦与生命。” “但她最终所图,不过是想让外道能够不再以他人的痛苦修行。” 他露出了一个带上了一点憧憬和自豪的笑容,但这一抹笑意直至最后确实苦涩的。 “她发现,外道修行的根本,并不是旁人的痛苦,而是情绪,只是极致的痛苦更易察觉,所以绝大多数外道才会以旁人的痛苦修行。” “她领悟,记录,尝试教导给别人这样的方法,然后因为修行外道之术逮捕入狱。” “多可笑啊,以她的天赋,以她惊人的转化率,只要愿意杀人,只要愿意给予人痛苦,不过五年,就能到达上仙之境,根本就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他们以外道之名审判她的罪行,砍下了她的头颅,甚至把她的头颅立在高塔之上,以示外道的十恶不赦。” 昙芜的眼里似有泪光,但楚楚看去,似乎又只是被映上的,神庙之中灯烛跳动的火焰。 “一周后,外道与正道的战争开始了。” “而他们在她家徒四壁的住处之中,看到了她修行的手稿。” “我知道他们悔不当初,他们为她修建了很多庙宇,给她冠以残月神的美名,把一切美好的品质加诸其身...” “...但她已经回不来了。” 昙芜轻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像是缓缓的一缕烟雾,传遍了偌大神殿之中的每一处。 “不过,我们想拿回的东西,不止有属于残月神的公正与荣耀,还有很多,很多,很多,我们本就应有的东西。” “比如...正常的生存空间。”! () 章节目录 第 74 章【评】 楚楚:“正常的生存空间?什么意思?” 昙芜:“如若我没记错,你们的历史课本上是不是讲,外道在大败之后,从此便消失在了修仙界?” 楚楚:“...我历史不太好,毕竟不是必修课不计分...” 昙芜:“...” 昙芜:“玄清门的教育,要完蛋了吧。” 楚楚:“但能少学一门,作为学生,我还是很快乐的。” 昙芜:“...” 楚楚:“但我确实想过,那些外道去了哪里。” 昙芜:“你觉得?” 楚楚:“...没细想,一晃而过了属于是。” 昙芜:“...” 楚楚:“所以他们...所以你们,去了哪里?” 昙芜:“外道战败之后,由于剩余的外道人数太多,如若集体暴动,会造成不小的混乱,所以正道人士想了一个折中之法。” “他们在灵气最为稀薄的月城撑开了一个空间,供外道最最基本的生存,而这,就是里世界。” “表世界,则是你们正道人士的繁花簇锦,而在同一位面,表世界的暗面,则是肮脏,黑暗,狭窄的,供里世界生存的里世界。” ... 梦境之外,昙芜扬起手,神像之后的墙皮片片剥落,原本安静祥和的大厅之中,一抹极其浓郁的甜腥蔓延开来。 那是属于血液的味道。 神像的笑容依旧宁静美好,只是在她的身后,脱落的淡金墙皮之下,是一道不见底的黑暗。 黑暗之中,一道道如豆的红光亮起。 那是一双双眼睛。 季如叙看上去并不意外,只道:“你能使里世界对外展露,但禁制依旧不会...” 昙芜依旧笑吟吟地望着他。 季如叙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昙芜的声音悠悠地响起,像是香烛被点燃之后,袅袅浮起的烟雾。 “你们令外道之人无法挣脱里世界的束缚,如若想要挣脱束缚,去到表世界,则会受万剑锥心之痛。” “但...当我走出了那个世界,却有了一个更有趣的想法。” 昙芜定定地看向季如叙,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与恶意。 “沉叙仙,你说,如若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正道人士,体验一下里世界的滋味,又会如何呢?” ... 楚楚一时沉默。 她在玄清门之时,里世界与表世界相关的理论,曾是期末考点之一。 所以她很清楚,昙芜将里表世界翻转之后会如何。 月城里世界过于狭窄,如若令表里世界进行对调,表世界的建筑物会被压缩,破裂,成为一片废墟... ...成为一片地狱。 楚楚:“一定要这样吗?我们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毕竟月城居民都是 无辜的...” 昙芜的嘴角上翘,眼中却带上了一抹化不去的痛色,他定定地看向了楚楚:“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出里世界的吗?” “只有位至大乘,才能脱离里世界的禁制,来到宽广明亮的表世界。” “于是我的同族...你嘴里的那些外道们,选出了我,给了我他们的血肉,生命,和灵魂,让我在他们的痛苦里一步步走上了大乘之境地,让我走出黑暗的里世界,只为寻求一丝希望。” 昙芜立在残月神神像前,浅褐色的瞳眸中像是有一片化不开的雾气。 直至此刻,楚楚才看清他瞳眸之中的情绪。 那是化不开的恨意,针对所谓正道人士的恨意。 “这不止是战争,也是一场复仇。” “新仇旧恨,桩桩件件,我们必将一一清算。” 梦境之中,楚楚攥紧了手心。 想想办法啊,楚楚,她不住对自己说。 她的背后早已是一片沾湿衣物的,粘腻的冷汗。 ... 而梦境之外的神庙之中,昙芜略略一偏头,他的头□□浮起来,由暗红色一点点变成了近乎艳丽的鲜红,像是大片大片被溅在空气之中的鲜血。 在他的身后,金碧辉煌的大厅寸寸破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斑驳的石壁。 里世界之中的月神神庙。 谈判彻底破裂。 季前辈眉心一跳,一道虚幻的符咒突破层层禁制在天空中绽开,下一刻,整个月城的天空亮如白昼。 近乎是同一时刻,数道身影踏破虚空而来。 十一上仙。 整个修仙界之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十一人都立在了昙芜的面前。 这无疑是最为强悍的,无声的威慑。 为首的郑尚星缓缓而来,他依旧是眉目若霜雪,却不见了平日里那一抹如沐春风的笑意。 “拜月罗刹,如若你当真这样做,那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们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好好地想一想。” 昙芜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还未出声,就面如金纸,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海月明放下了手,反噬之下,她的手臂上立起了寸寸色彩瑰丽的鱼鳞。 昙芜:“仙督大人,似乎,情绪不太冷静的,是你手底下的人。” 海月明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盛满了恨意。 她定定地看向昙芜,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死死地刻印在自己的记忆里。 这是她寻找了百年的仇敌。 海月明定定地凝视着昙芜,一字一顿地开口:“手上沾满鲜血、状若疯魔的外道...有什么资格说我不冷静?” 昙芜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去看被季如叙拦住,制止进一步动作的海月明。 他咳出的鲜血化作灰烬,浮入空中,融入进他身后那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诸位...高高在上的上仙大人, 你们应当知道(),即便是将我碎尸万段(),也没有半分用处,甚至,只会令整个过程更快。” 昙芜身后的月神神庙的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露出了血迹斑驳的墙壁,不知名的机关转动,地面发出轰鸣。 百尺之内,繁荣美丽的月城表世界,与阴森破败的里世界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身后是残月神神像,神像笑容宁静平和,而神像之后,无边的黑暗依旧在蔓延。 ——月城的里外世界的规则已然外道在数百年的蛰伏中被悄然更改,十一上仙强横的实力在规则之下没有半点用处。 翻转与否,只在昙芜的一念之间。 场面再度陷入僵持,昙芜的红发无风自动,面带讽刺之色。 “你们看,比起正义,果然还是力量更好用一点。” “心怀天下的残月神被你们送上断头台,而我这样想要把月城所有人拉入地狱的恶人,你们却拿我毫无办法。” ... 梦境之外,大难将至,剑拔弩张。 但梦境之中,景色依旧是平静的。 昙芜只扫了一眼强装镇定的楚楚,不住一笑,一扇门扉便在她的面前展开。 昙芜:“好了,看在我们这一点缘分的份上,快带着你的朋友们逃难吧。” “...毕竟之后,以你们的修为,想要逃走就难了。” 楚楚转过身,她看向了那扇通往现实世界的门扉。 门扉之上层层叠叠,错杂繁复的残月图案映入了她的眼帘。 楚楚握住了门柄,却没有往下按压,声音发紧:“这样真的好吗?” 昙芜近乎要被她这句询问给逗乐,他忍俊不禁,近乎是好脾气地解释道:“我都说了,这是复仇。” 楚楚:“残月神,如果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呢?” 昙芜的笑容僵在了面庞上,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只沉默了下来。 那双往日里只会带着笑意的,狭长而漂亮的眼眸定定地看向楚楚,铺天盖地的威压朝着楚楚倾泻而来。 近乎是同时,楚楚便咳出了一口鲜血。 昙芜歪了歪头,他面庞上的笑容不复存在,眼神亦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你也想来与那些人一同,借着残月□□头审判我?你们所谓的正道人士,又杀了多少人?” 楚楚顾不上擦去嘴角的鲜血,摇头道:“不,这不是审判,这只是一场谈判。” 昙芜微微一挑眉,嘴角一勾,语调戏谑:“谈判?你的筹码是什么?” ...这句语带戏谑的话语的潜台词十分明确:“你如今不过金丹之境,在我的威压之下都能坚持不过半刻,能有什么筹码与我上牌桌?” 楚楚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其实我,可以和一些已死之人沟通,比如被你杀死,夺去能力的徐天青。” “这些已死之人之中,或许就包括你的残月神。” “所以我的筹码,不过是你与残月神重新相见的一点希望罢了。” 楚楚定定地看向昙芜。 “如果你执意要把整个月城拖入地狱,那我也只能让你们永不相见了。” 昙芜沉默片刻,梦境里的月神神殿之中,那一扇以残月图案为饰,能令人回到现实世界的门扉缓缓消失。 一道阵法悄然出现在楚楚的脚下,这面阵法像是一面钟表,阵法衍生而出的指针一点点走动,像是无声的倒计时。 昙芜歪了歪头,嘴角勾出了一点冷冰冰的微笑:“楚楚,我是真的想让你活着回去。” “但你既然执意如此,我就给你一个机会。”! () 章节目录 第 75 章 楚楚一愣:“这是?” 昙芜:“你不是说自己能与徐天青沟通吗?这是他独创的阵法,只有他一人知道解法。” “从现在起,你有一分钟...”昙芜看着阵法之上已经过了一半的指针,只一动手指,阵法之上的指针便回到了原点,“嗯...我给你宽限到五分钟吧。” “哦,对了,”昙芜像是刚刚想起了什么,笑容极其灿烂,“如若五分钟之内,你没有找到解法,会即刻身死。” 楚楚:“...” ...挺好,至少还留个痛快。 楚楚一面以碰瓷的姿态,在昙芜“?”的眼神中迅速地躺在了地面上,一面飞速地打开了脑海之中的文档,然后用意识在《最强阵法师》一旁的墓碑图表上重重一点。 无边的雾气将她包裹,而在昙芜梦境之中的楚楚再度陷入了另一层梦境。 楚楚:“徐天青!!救命!!!” 徐天青:“?” 昙芜坐在残月神神像的供台之上,身侧便是残月神神像繁复飘逸的裙摆。 这只是他在梦境之中的一缕分魂。 他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在阵法之中昏迷的楚楚,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阵法之上的指针依旧在转动,已然过了半,而楚楚...这个声称自己日后能见到残月神的人,依然双眼紧闭。 “楚楚啊,”他看着无知无觉,倒在阵心的少女,喃喃自语,“即便是为了你所谓的大义来狂骗我,能不能编点好的?” 死在外道手中的人,大多会被榨干所有的最后价值,从□□到灵魂。 而徐天青也不例外。 昙芜杀死了他的肉身,锁住了他的魂魄,并将他的所有痛苦转化成了自己修为的养料。 魂飞魄散的人,又怎么会在世上留有痕迹呢? 而正道对付残月神的手段,只会加倍的残忍。 ...恐怕她在这世上,在轮回之中,连一缕残魂都寻不见了吧。 致命阵法之中的楚楚睁开了眼。 不等对上昙芜有些错愕的目光,她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阵心中一点,旋即便顺着阵法的纹路极快地画了一个六芒星。 随着她在六芒星的中央续上一个小三角,整个阵法散发出的光芒渐渐黯淡,最终融入地下,消失不见。 见阵法消失,楚楚送了一大口气,想要起身,却发觉自己腿脚发软。 她缓一刻,这才站起身,与神色错愕的昙芜四目相对。 近乎是本能的,楚楚知晓昙芜已经开始动摇。 她需要做的,只是在名为“可信度”的天平之上新加一块砝码。 于是楚楚立在原地,斟酌了片刻言辞后,缓缓开口。 “如你所见,我能与天赋极强之人沟通,比如已死的徐天青。” “据我推断,随着我修为的增长,我能与之沟通的亡灵应 当会越来越多,比如,据我推测,待我突破元婴,就可以与下一个亡灵沟通。” “而与我沟通的亡灵,大多身负特定的使命与气运,却出于意外身死。” “徐天青原本的命运,是成为一代阵法上仙。而徐天青的天赋...你应当是知晓的。” “我...还有四个未能与之沟通的亡灵,根据你的描述,我猜测...我认为,你的残月神,也是这些亡灵之中的一员。” 楚楚定定地看向昙芜,一字一顿。 “这就是我全部的筹码了。你要不要与我,一同赌一把?” 昙芜从高高的供台上一跃而下,只一闪便出现在了楚楚的面前。 他的目光闪烁,似乎依旧在犹疑不定,语速极快。 “...你要怎么赌?事已至此,我不可能收手。” 楚楚旋即道:“让月城居民撤离。” 见昙芜不接话,楚楚语速飞快地补充道:“不论方法,只要没有人在里外世界调换之时身死,就可以。” 昙芜思量半晌:“倒像是你的作风。” 楚楚只道:“如若你做到了这一点,只要我能够与残月神联系,会第一时间门告知你,并且为你们带话。” “我也会配合残月神,完成她未竟的事业...如若她未竟的事业,是令外道不被正道欺凌,能够不伤害他人而正常修行,令天下所有修士和平相处。” 一点鲜血聚集在了楚楚的指尖,她那双极亮的瞳眸依旧定定地看向昙芜。 “...昙芜哥,你看,这桩赌约,是不是很划算?” ... 梦境之外,里世界摧枯拉朽的蔓延蓦地暂停。 在场的上仙均是一惊,然后他们便见昙芜缓缓开口。 “在场的诸位上仙,想必都是手眼通天。” “我给你们一个时辰,疏散撤离月城之中的正道民众。” “一个时辰之后,里世界和表世界会相互倒转,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的期限。” 郑尚星的眼中,虚幻的光影明灭。 片刻之后,他微微颔首,侧头转向了其余上仙:“救人要紧。” “让居民撤离。” 楚楚睁开眼,她的面前就是月神神殿。 近乎是与此同时,楚楚的耳边传来了观天游地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通知。 “各位月城居民,游客,你们好。” “因一桩突发事件,月城将面临一场巨大的灾难。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我们已提前得到通知并制定了应急预案。” “现请您立即携带贵重物品,配合我们的工作,于两刻钟之内,在街道处集合。” “我们将全力协助您尽快安全撤离。” 月神神殿的大门缓缓而开,立于神殿中央的昙芜对着她扬起了一个笑容。 楚楚的耳边浮现出昙芜的声音。 “我同意你的契约。” “如若你真的联系上了残月神,与我说便是。” 昙芜抬手,隔空点在了楚楚的眉心。 “不过,我不要血契,如若你背弃我,仅是死了,未免也太便宜你。” “这是灵魂契约,如若你不遵守,不但会死去...” “...你的灵魂还会日日夜夜,遭受无尽的折磨。” 楚楚点了点头,接着便问:“如若我真的遇见了残月神,应当如何与你联系?加观天游地好友吗?” 昙芜忍俊不禁,旋即伸出手,一枚铜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如若想要联系我,就默念我的名字,然后把这枚铜钱抛入空中。” 楚楚点了点头,收下了钱币。 楚楚:“...” 楚楚:“等等,你叫什么?我应该叫你昙芜还是拜月罗刹?到时候因为叫错名字死掉也太冤了吧!” 昙芜:“...” 昙芜:“都可以。” 楚楚再三确认之后,正想把戒指收到自己的空间门玉佩里,然后便发现自己除却穿了套睡衣,什么都没带在身上。 楚楚:“...要不你多给我几个,我怕我不小心遗失...” 昙芜:“...” 昙芜:“之前不是还给了你一个,两枚,足够了吧。” 楚楚:“...好的谢谢您。” 一时间门,两人不由得一同沉默了一刻。 昙芜:“你不考虑快些逃命吗?和你的朋友们。” 楚楚:“...拜你所赐,她们都被季前辈带着去疏散群众了。” 昙芜:“...” 楚楚:“...” 楚楚:“那我走了。” 昙芜:“...嗯。” 在走出月神庙的前一刻,楚楚若有所感地回头。 窗外的喧嚷被隔绝在带有法术的窗棂之外,点点灯光却明明灭灭地映进了神庙。 那是被迫离开自己的故土,去往他乡的月城居民们家中燃起的灯火。 明明灭灭的光落在了昙芜那张极美极艳的脸上,他闭上了眼,红发极其艳丽,无风自动,像是一团灼烧一切的烈火。 楚楚有些不可置信地呼吸停了一瞬。 他身后巨大的月神像,依旧神色温柔恬静,但是那双神像微微闭着的双眼缓缓留下一道血泪。 ... 随着最后一名居民撤离,阵法师确信月城之中再无任何一名活人,季前辈做了最后的确认工作,还未转头通知郑尚星,就听得一片轰然巨响。 众人齐齐回过头去。修仙人耳清目明,即便相隔数十里,也能清晰地看见城中景象。 最先倒下的是月城祭典的祭台。为了次日宏大的演出,布景和各类提前所需的,用于演艺的魔法,早已布置完善。 这是月城最大的舞台,如若月城是一枚宝冠,祭典舞台就是上边最闪耀的明珠。 但此时此 刻,这刻明珠轰然倒塌,演艺用的烟火在碎裂的梁木屋瓦之中绽开零星的火光,然后随着黑暗的蔓延一同归于虚无。 接着便是庙市,商铺,居民楼。 宁静如镜的月湖被瓦砾与尘埃击得泛起波澜,旋即倒塌的建筑物如同巨兽般从空中坠落,狠狠地撞击在湖面上,溅起了惊天的水花。 月城之中的建筑大多设计精巧,模样绚丽而奇异。 而此刻,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城池寸寸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与荒芜。 整个月城化为一片废墟,唯有月神神殿在城市的中央伫立,只是神庙之外,已然落满了斑驳的尘土与鲜血。 直至此刻,属于里世界的破败建筑影影绰绰地浮现,一同浮现的,还有数道扭曲而狰狞的身影。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已经染满尘埃与鲜血,斑驳不堪的月神神庙,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祈祷的手势。 然而,不等正道人士将这一切看得分明,昙芜设置的禁制起效,一盏又一盏鲜红的灯笼亮起,将一切来自外界的目光阻拦在外。 徒留在人们视线中的,只有一片模糊的血红。 “各位高高在上的正道人士,请记住,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昙芜带笑的声音落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们会把你们的世界化为灰烬,直到取回我们应有的一切。” 回不去了。 在场无一人说话,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个歌舞之都,繁华如锦的月城,再也回不去了。 人们失去的不止璀璨如锦的月城。 修仙界平稳安宁已有千年,人们在一派海清晏河的和平之下,早已忘却了战火的滋味。 然而,此时此刻,修仙界持续了数千年的和平,就此被打破。! 章节目录 第 76 章 事件发酵一晚,观天游地之中已然是铺天盖地的恐慌与质疑。 凌晨三点,郑尚星所发布的一段影像挂满了所有的头条。 “首先,我要郑重声明,我们之所以隐瞒了外道的存在和行踪,是因为我们深知此事关系到修仙界的安全和稳定。” 银发仙督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如沐春风,神色凝重,嗓音却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的声音似乎自带安抚的意味,令翻涌的恐慌平息。 “在得知外道企图对正道居民施行恶行后,我们迅速采取措施,秉持着以人为本的原则,确保了月城居民的安全,并已做好了后续的安置工作。” “我们能够百分之一百地确信,在此次事件中,月城居民,无一人死亡。” “我们一直在与外道方面进行沟通、协商,但对于正道居民的权益,我们寸步不让。同时,我们会加强监督监管,确保正道居民的安全和权益。” “我们也将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令我方对外道方有足够的威慑,以维护修仙界的和平稳定。” “对于月城祭典的相关损失,我们会尽我们所能提供补偿和支持。” “我们希望各位修士能够同舟共济,共同应对可能出现的挑战,渡过难关。” 我独自坐在飞鸢的座位之上,将整篇播报完完整整地听了一遍,然后把进度条往回拖,开始循环播放。 “我们能够百分之一百地确信,在此次事件中,月城居民,无一人死亡。” 我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我!楚楚!救了一城的人! ...虽然没救下来月城和相关的损失。 ...等等,月城的房价,应该不便宜吧。 ...但我可是救了一城的人!! 我一整个非常兴奋,想要嘚瑟,但找不到人。 ...毕竟,和外道头子做了交易,还拿了人家信物这件事,说出去先别管人家信不信,信物会不会被拿走,导致我无法履约而死,或是被督查所抓起来盘问,都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可恶! 飞鸢厢房的房门被打开,静静与卫朝一前一后地立在门口,二人皆是神色疲惫。 ...总而言之看上去麻了。 我:“等等,戚晓呢?” 静静:“戚晓被季前辈接回去了。” 我:“那你们...” 静静:“一同负责疏散群众...” 卫朝微微点头,他像是踌躇了一刻,还未出言,长长的睫羽便像是蝴蝶微微动了动翅膀,飞快地扑闪了一下,接着耳朵就红了。 我:“...”不是!你脸红什么啊! 静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她依旧端坐在一旁,只是那一点微笑在她那张清冷绝俗的面庞上,实在是有些违和感。 我:“这位清冷女主请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静静充耳不闻,虚幻的书本在她的手中浮现,她带着那一点微笑,欲盖弥彰地垂下眼去。 我:“...”做戏至少做全套啊!不要如此生硬地做出无事发生的模样啊!! 我平复了片刻心绪,转向卫朝:“所以,你...?” 卫朝依旧没有开口,只朝着我把手递了过来,他的手也极其漂亮,手指纤长,指骨分明,而手心之中,躺着一把样式精美的糖果。 卫朝:“负责疏散的时候,有一家糖果店,恰好我身上带了宝钞。” 我接过了那一把糖果,一面满头雾水,一面感觉自己心跳加速。 ...可恶!这就是小鹿乱撞的感觉吗! “...这些糖果,老板逃难必定也是不会带着的。” 卫朝轻轻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 “更何况,月城陷落,不知他们多久能重回正轨...” 我:“...”小鹿就在刚刚停止了呼吸。 气氛一时间沉重了起来,厢房之中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静静沉吟片刻,她将那本由观天游地幻化而出的书本倒扣在桌面上,缓缓开口:“不过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没有想通。” 我和卫朝一同看过去。 静静:“拜月罗刹,究竟为何要预留出那一个时辰?” 我:“...” 我忍了忍,没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你这可不就问对人了嘛。” 静静:“...?” ... “简而言之,四舍五入,我,楚楚,救了一城的人!” 静静听罢,恍然道:“原来如此。” 静静:“楚楚,你的灵魂在...” 我:“...好了!停!” 静静:“...发光。” 我:“...”不要继续玩这个梗了啊! 卫朝在一旁一本正经地点头:“嗯,很耀眼。” 我:“卫朝!静静老师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 卫朝忍俊不禁:“这应当不算胡闹。” 不等我反驳,他便接着皱眉道:“不过之后你应当如何履行契约?” 我一面翻出我的空间玉佩,一面道:“等等我找找。” 在空间玉佩之中翻找了好一会,我才将两枚铜钱拿到了手中。 我:“看!就是这个!” 卫朝正准备结果,然后我们三人就看着,其中一枚铜币,直直地沉入了我的手心,直至没入,消失不见。 我:“...” 我:“刚刚,这个是沉下去了吗?是沉下去了吧。” 静静:“我去给沉叙仙发消息。” 我:“...等等!别!” 静静:“?” 我:“你确定季前辈不会把我抓去做研究,甚至审判我吗?” 静静沉默了下来,卫朝迟疑着开口道:“幻鳞仙?” 我:“...” 我:“你忘了吗,昙芜,海老师的杀夫仇人,如若她恨屋及乌,那我岂不是...” 卫朝也沉默了下来。 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昙芜,拜月罗刹,拜月。” 然后我把仅剩了那一枚硬币抛向了空中。 近乎在硬币下落的瞬间,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厢房之中。 即便卫朝和静静知晓,拜月罗刹就是先前见过的昙芜,此时此刻还是不住一惊。 毕竟这是把整个月城拖入地狱的罪魁祸首。 几乎是下意识的,卫朝握住了剑柄,而静静也伸手捏住了衣袖里的符咒。 昙芜环顾了一周,似笑非笑:“怎么,这么快就有残月神的音讯了吗?” 我:“不,不是,那个铜钱,落到我手里了。” 昙芜微微一偏头,似笑非笑:“哦,你不是怕弄丢吗?这样就不会弄丢了。” 我:“...什么?” 昙芜:“结印变能召唤,你们正道人士连这都没学过?” 我:“...没学过!怎么结印啊!” 昙芜:“...” 昙芜双手交叠,旋转,最终指尖相触:“学会了吗?” 我看着从我的手心缓缓浮现而出的硬币,真诚致谢鞠躬:“学会了,谢谢您。” 昙芜微微点头,似笑非笑:“楚楚,我是对你有几分偏爱,但永远,别想利用我留给你的铜钱,破坏我的计划。” “毕竟...除却和你签订血契,从而获得一线希望,直接将你拆开来研究,似乎更方便一点。” 哪怕昙芜没有释放半分威压,我也觉得背后发凉。 不等我点头,昙芜的身影便在厢房之中消散,似是从未来过。 我缓了缓神,只见静静若有所思,而卫朝的手依旧紧紧地握着剑柄。 然后我就看着静静举起了手,结印的手法与昙芜的分毫不差。 她回味片刻,若有所思道:“外道的修行思路,果然和正道有所不同...着实是个有趣的课题。” 卫朝:“...宁儿,你...” 我:“...这种时候就不要想着学习了啊!!” 静静轻咳两声,问道:“所以,下一次...解锁与下一本小说主角见面,是什么时候?” 我想了想,打开了意识之中的文档。 而在第四部小说被星号掩去的标题旁边,墓碑的样式亦是被锁的灰色。 与灰色相对的,是《剑破云天》一旁的白色小圈。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与上次相比,这枚半透明的白色小圈似乎比起上次更亮了一点。 我不由得想起了卫朝在破坏血祭阵法时,挥出的那一道白色剑光,不由得问道:“说起来,卫朝,你当时发出的白色剑光,现在有定论了吗?” 卫朝摇头:“暂无,但为何如此发问?” 我只觉得脑海之中有一些思绪,但这点思绪还没理出个头,就已经淹没在了意思中,于是只道:“无妨,只是胡思乱想。” 我凝神看向那份文档,在《最强阵法师》正文一栏,与更前一部以星号掩盖的小说之上,果不其然标注着“元婴解锁”。 我看向静静,答道:“先前,小说的简介与梗概,大多是与虚空之境一同打开。” “所以不出意外,待我到达元婴之境,便能与下一本小说主角见面。” 静静:“一共六部,下一部是第几部?第四部?” 我点头,补充道:“是的,以此类推,第三部是阳神,第二部是大乘,第一部是上仙。” 我:“...还真是艰巨呢,上仙之境...” 静静若有所思地道:“如此看来,如若残月神是第一部的主角,对你来说是最安全的。” 我:“无所谓,听天由命就是了,说不定残月神压根不在主角之列呢?” 我:“毕竟修仙界经过了数千年的时光,其中的风云人物必定远不止六位。”! 章节目录 第 77 章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只觉得玄清门中,像是笼罩着一层阴霾。 即便我的同窗们和整个全城的居民一同,全须全尾地离开了崩塌沦陷的月城,却是难以像往常那般无忧无虑。 ...虽然很难说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的生活究竟算不算无忧无虑。 但即便是心最大的知雪,也惶惶地给我发消息:“怎么办,怎么办,不会真的要打起来了吧...” 我:“找朕做什么,朕又不是玄星阁成员,如何能知道会不会开战。” 知雪:“但,你真的一点都不慌吗?” 知雪:“我看了玄星阁新出的通告,已经在加强修仙界各大机构的合作了,共同抵御外敌了...” 玄星阁,由郑尚星统领的整个仙界的核心政治机构,负责协商各方势力,最后统一出台文件。 先前出现的市政大楼正是在此机构的管辖之下。 平日里,大众视线之中,玄星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发布的文件也大多无关痛痒。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修仙界之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比关注玄星阁的一举一动。 因为战争近在咫尺。 我:“...” 我:“谢谢你,知雪,你把我也搞得有点慌了...” 知雪:“是吗,谢谢,直到有人陪我一起慌,感觉好多了...” 我:“...?” 我:“我谢谢你啊!” 如今,虽说正道外道依然在僵持,没有正式开战,但月城表里世界反转,外道没了限制,四处流窜的可能自然大大增加。 为了防患于未然,修仙界中的各处地界的安保措施都在加强,其中正包括玄清门。 这几日,由于新增守护阵的过程需要数日,玄清门之中的大多设施都不开放。 而假期,自然也延了一周。 不能出门,没有作业,虽说我心知我的符咒没背,树叶也没拆,但怎么都提不起劲学习。 ...而静静,这几日已经变成了她的自习日。 ...此情此景,到底是怎么学下去的啊!! 我关掉了聊天界面,纠结了片刻到底要不要学习,然后打开了新闻界面。 首条热搜依旧是“月城”,第二条则是“月城外道”,其次便是“残月神”和“拜月罗刹”。 各类分析层出不穷,从月城最终会如何,外道流窜如何被解决,再到如此形势之下,与世隔绝的桃花岛会不会通网,占满了所有的推送。 我关掉了观天游地,决定效仿知雪,于是便一个起身,直奔静静的书桌,一个飞扑。 静静:“?” 我:“呜呜!静静老师!要打起来了可怎么办啊!你怎么还能学下去啊!” 静静薅了把我的头,语气近乎语重心长:“因为这就是我的安身立命之本。” 我:“...” 静静:“不论正道与外道是否会开战,修为高一分,就多有一分筹码。” 我:“...谢谢你,静静老师,但为什么和你聊了之后我更焦虑了...” 静静:“我的建议是拆树叶。” 我:“...” 我这才注意到,静静的桌面之上,一面树叶已然被拆了小半。 我:“你!你居然!” 静静依旧是那副平淡的口吻:“楚楚,你不是要做丹修么?” 我:“啊,对啊,怎么了?” 静静低语:“被我这个符修超越,不会觉得不甘心么?” 我:“...”静静就差直说“快去学习”了。 我诚恳地缓缓鞠躬:“谢谢,被您超越,是我的荣幸。” 静静:“...” 静静:“?” 戚晓的床铺空了三天,直至正式开学的前一天,戚晓才出现在门口。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些时日里,戚晓成长的速度飞快,尽管满身疲惫,却隐隐带上了些许上位者的气场。 她一面脱下戚家制服,一面皱眉道:“正道与外道之间,应当是会有一战。” “...外道将月城封得滴水不漏,且拒绝谈判,约莫是在积攒能量,就等着酝酿出足够多的强者,再向正道正式开战...” 我不由得又有些慌了起来:“那怎么办?” 静静却皱起了眉:“将月城封得滴水不漏?月城里世界荒芜已久,哪里来的这些能量?” 戚晓拉开座椅,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已经在查了。但外道蓄谋已久,很难查出结果。” 我只觉得心下更为沉重。 我从三次元穿越而来,理应不应当如此投入。 作为晋江三心读者,起点重度用户,我知道我的穿越者和穿书者前辈们比我经历的坎坷起伏多得多。 如若穿书者在异世界中开茶话会,如若听说我因为穿到修仙界后,因为正道外道即将开战,慌得几宿睡不着,我的前辈们估计会在心里想“不是吧,就过了这么些年,穿越者就这么拉了?” ...不对,如若有这样的茶话会,为了2020年穿书者的荣耀,我绝对不会如此揭自己的短。 但,之后我该怎么办?我的好友,乃至楚楚的家人又应该怎么办? ...我很清楚慕容楚楚1.0在三次元,会很好地替我尽到责任,但我能在这个修仙界替她尽到这个身份的责任吗? 在刚刚穿越而来之时,我近乎毫无负担,也未考虑慕容楚楚这个身份的人设,近乎是随随便便地就掀桌剧透。 但现如今的我早已回不去那般心态了。 我不由得走到戚晓的身侧:“戚晓,如若战争当真开始,我们又该怎么...” 我:“...等等,戚晓,你在干什么?” 戚晓的面前,摆着一大摞散落的,由观天游地幻化而出的虚幻纸 张。 摆在她面前的那一章,排版规整,内容明确,首栏是戚晓的名字,年龄,修为,学校,证件,之后便跟着戚晓参与过的活动。 戚晓:“改简历啊。” 我:“?” 为什么要打起来了你还在改简历啊!戚晓! 戚晓似乎看出了我地震的瞳孔中的震撼和迷惑,只惨惨一笑。 ... 两天前的戚家主家正堂。 戚晓身穿戚家制服,作为戚家的后辈,与戚知一同坐在位置的末尾。 戚家正堂之中的禁制颇多,气势磅礴的建筑构造与雕梁画栋间绘满了各类符咒与阵法。 即便是上仙,也无法踏破虚空,前来此处。只有出示邀请函,才能从正门而入。 戚晓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即便她年纪尚小,也心知月城事变含义极其重大。 今后,发展又会如何?她的命运又会如何发展?戚家...又会如何? 如若真的让外道占了天下... 正堂的正门开启,几道身影依次落座,为首的便是郑尚星与戚家家主戚明潭,其余几名或是在玄星阁中身居要职,或是位列十一上仙。 一张虚幻的地形图在正厅中央浮现,主座之侧,季前辈起身,朝着众人微微一点头。 “现如今,外道已经设下禁制,我们无法探查月城之内的情况。” “除却其他问题,现在有一个疑点:里外世界反转需要极大的能量,之前的里世界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那么,就是支撑如此大的反转阵法的能量来自什么?”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外道很大概率有了更深层次的突破,以下是一系列觉察方案与应对方案...” 戚晓听得心里愈发沉重,而就在此刻,一条来自观天游地的消息提示映入了她的意识。 是戚知发来的消息,且是阅后即焚的消息 戚知:“我拿到玄星阁的暑期实习录取了。” 戚晓:“?” 戚知:“据我所知,姐姐,你现在是不是一个实习录取也没有?” 戚晓:“??” ... 我:“这就是你现在开始改简历的原因...?” 戚晓闭了闭眼:“嗯。” ... 由于戚知的操作,导致戚晓之后的会议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被问号塞满。 最初,戚晓想:不是吧?疯了吧?这个时候卷实习? 然后,戚晓开始想:她是如何拿到玄星阁的录取的?怎么还是暑期?怎么想都是外阁...不会是内阁吧!初阶门生去内阁有些夸张了吧! 最后,戚晓想:我是不是也应该拿一份像样的录取?毕竟连戚知都拿到了玄星阁的录取,那可是顶尖中的顶尖... ...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戚晓甚至怀疑戚知是不是以此为策略,以此让她错过如此重要的会议内容。 ...虽然这期会议,她们最多算得上镶边的吉祥物,就算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也没什么影响。 会议结束,待到所有重要人物都离去,戚知盈盈起身。 同戚晓只是不失礼节的姿态相比,她的姿态要优雅许多,而在她宽大的袖袍之上,属于戚家旁支的半轮太阳图案的一旁,牡丹怒放。 “姐姐,最近我们这边的小厨房研究出了新的菜品,味道不错,要来尝尝吗?” 在二人年岁稍长之后,戚知邀约过戚晓无数次,戚晓的每一次回复都是拒绝。 戚晓:“好啊。” 戚知似乎没预料到戚晓会答应这份邀约,她一愣,旋即便笑了起来:“好啊,那我们正午见。”! 章节目录 第 78 章 即便戚知身处戚家旁支,却也在戚家位于定明城的主宅有一处府邸。 偌大的厅房之中,戚晓与戚知相对着坐在长桌的两端。 她们的中间,隔着约莫七八十道样式各类,颜色各异的小甜点。 戚知对着戚晓微微一笑:“早就知晓姐姐喜好甜点,所以今天特地让小厨房拿出了看家本领,希望姐姐能够满意。” 戚晓只一扫,就知道这些甜点不论是样式,还是口感味道都是极佳。 她却提不起一点兴致。 戚晓:“别做这些无意义的开场白了,直接开始吧。” 戚知的目光在戚晓带着一点紧张与戒备的面庞上停顿了半晌,然后便像以往无数次那般,不受克制地移向了她身披的制服。 有着完整太阳纹,而太阳纹旁怒放着牡丹的戚家制服。 在外人看来,所有戚家制服都是别无二致的。 戚家本身就已经代表着无上的权力与荣耀,绝大多数人都被这荣耀迷晕了眼,根本无暇关注其中小小的差别。 但戚知心知肚明,这不一样。 戚家主脉的制服之上,会有一轮完整的太阳,而离主脉越远,制服之上的太阳的部分就越少,而到完完全全的旁支,剩下的便只有牡丹。 而戚知的制服之上,只有半轮太阳。 戚知收回了目光。 “姐姐,你知道吗,不论是过去的证件,玄清门的录取,玄星阁的实修,全都是靠我自己得到的。” “玄星阁的实修,我在投递之时,没有用我戚家旁支的身份,而是用了真实的履历,虚假的姓名。” 戚知露出了一个带了点自豪的微笑,眼中映着闪闪的灯光。 “没有靠着家族的庇佑,全凭我自己。” 但下一刻,她的笑容却像是被冰库困住的热茶,那一点温度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我如此与你争斗,其实没有半点意义。所有的所有,不过是我们之间,无聊的游戏罢了。” “我们身在戚家,我们便是规则的制定者,这些俗世的条条框框,束缚不了我,更束缚不了你。” “我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你样样不如我,仅凭那副主脉血脉,便注定能登上家主之位,压我一头。” “而我,不论是实力还是交际能力,样样都强于你,却只能低你一头,甚至日后还要对你俯首称臣。” “戚晓,我只是不甘心。” 厅室之中静了片刻,戚知苦笑了起来。 “如此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不论我有多努力,有多强过你,也无法扭转我们出生之时就已定好的血脉。” “所以,我们无聊的游戏就在此终结吧,之后我不会再与你比,我会安分守己...在日后我们成年,担起责任后,我也会好好地辅佐你。” “但是,戚晓,我对你低头不过因为你身负的血脉,和我身负的责 任。” 戚晓:“你凭什么假定我不行?” 戚知一时愣住,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像是没预料到戚晓会出声反驳。 戚晓却只定定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戚知,你是怎么在三言两语之间,就把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把自己伪装成受害者的?” “从小被你孤立的是我,被你打压的是我,强行被你拖出来比较的是我。” “处处针对我,现在还要摆出这幅无可奈何的,识大体的受害者的模样,说你以后要安分守己,戚知,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戚晓的声音里不受克制地带上了极其浓重的怒意。 “你怎么敢说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完完全全是凭借你自己?如若没有戚家的照拂,你又如何能请得起天下的名师?” 戚知一时涨红了脸,反驳道:“你身为主脉之人,资源应当比我更好一百倍,一千倍,为何依旧比不过我?” 戚晓:“...” 有那么一刻,戚晓很想冲到戚知的面前,大声地把自己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尽数糊到对方的脸上。 譬如她不能像戚知那般在同辈之中长袖善舞,在长辈之间博个好名声,只是因为一年三百六十日,全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行程。 譬如她先前还在戚家,被季前辈管教之时,每天会花不下三个时辰在所谓“心法”上,而心法有何作用,她一无所知,只能把自己的时间大把大把地砸进去,哪怕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成果。 这一切,只是因为她是戚家的继承人。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在方方面面赢过带着镣铐的我,然后自顾自地宣布胜利,自顾自地自我奉献自我感动,戚知,你可真会自欺欺人。” 戚晓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她最终只是沉默了下来。 戚晓一步步走到了戚知的面前。 “戚知,既然你想比,那我就同你比这最后一次。” 她微微俯下身,对上了戚知带着一点茫然与错愕的眼神。 “那就比你最最引以为傲的履历吧。” “在我们成为专修门生之前,我会拿出一份比你漂亮百倍的履历。” 即便直到此刻,戚晓已经知晓,赢了戚知对自己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和意义,因为她们之间不需要比较。 只是戚晓自己不甘心。 她不甘心被对方一句句指责钉死在胜之不武、恃强凌弱的位置上,更不甘心自己日后数十年,数百年...乃至数千年都需得在道义上低人一头。 哪怕输了会成倍的丢人。 戚晓的制服之上,成片的牡丹艳盛至极,繁复的太阳纹案像是在熊熊地燃烧。 “我会赢过你。” ... ... 我:“...这就是,你现在开始改简历的理由?” 戚晓:“...嗯。” 静静也不由得道:“既 然如此,你的现如今有哪些经历可以写在简历上?()” 戚晓:御剑师一级...?()” 静静微微点头,瞳孔之中观游符文亮起,显然是在记录:“嗯,还有呢?” 戚晓:“...” 静静:“...” 在我与静静的注视下,戚晓瘫软在座位之上,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我当时直接应下,将整件事接过接过不行吗?这样为难自己又是何苦...” 我:“...不必再说了,戚晓,你们戚家人一贯是会难为自己的。” 静静却思量半晌:“晓晓,不如这样,打个商量。” 戚晓:“什么商量?” 静静:“你且等我,先去猎些许凶名在外的恶灵,再去杀几l头品阶不错的灵兽,再用点手段,把这些履历安在你身上。” 我和戚晓大为震撼。 静静一摊手:“这不来得快许多了么?” 戚晓颤巍巍地举手问道:“那,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静静想了片刻:“我近日正在研究冥界之中能够使用的灵魂符咒,能找到的资料却实在是太少,不如帮我问问季前辈,能否借他的手稿一观?” 我心下了然。 如若只是手稿,即便静静自己去问,季前辈也会给。 她只是想帮戚晓赢过这一局,就像是帮曾经深陷泥潭,输了千百次的卫朝和她自己。 戚晓:“你可以直接去问。季前辈此人,虽说严厉,但绝对惜才。” 静静:“那可以先算你欠我一个人情,毕竟你日后可是戚家之主。” 戚晓却怔怔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白一片的简历,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她依旧低着头,却低声道:“谢谢你,以我们的关系,只要你开口,我必鼎力相助,又何需这份人情。” “但即便我能骗过戚知,却没本事骗过自己。” 戚晓攥紧了手,连带着手中虚幻的纸张一同皱起:“既如此,即便是赢过她,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静静微微点头:“我明白了。” 一道光芒显现,一张虚幻的空白日历浮现在了半空中。 静静浅浅微笑:“来排日历吧,这学期我带你刷简历。” 戚晓:“...” 我:“...不是!静静老师!为什么你那么熟练啊!” 我:“...” 我:“不是!戚晓!为什么你还真的填上了!为什么那么快就接受了啊!至少挣扎一下啊戚晓!” 戚晓一脸的视死如归,她一面与静静同步自己的日历,一面头也不回地道:“我只是至少想赢这一次。” 静静却抬眸看向我,莞尔道:“楚楚,你也一起来吧。” 我被静静那一抹温柔昳丽的微笑整得背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不由得瑟瑟发抖地往后退了几l步:“谢谢静静老师,我我我就不来了,毕竟我对输赢并无执...” 静静:“那卫朝呢?” 我:“...” 静静:“你难道想究其一生都...” 我:“...静静老师,让我破防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 静静把那一份已经被戚晓同步好的,虚幻的日历递到了我的面前,浅笑道:“不破不立。” 我:“...” 还未等我将日历同步给静静,一条来自玄清门的通知就出现在了我的意识之中。 【我谨代表玄清门教务处向各位发出正式通知。】 【当前,我们面临外道对正道的宣战威胁。虽然正式战争尚未爆发,但经过玄星阁内部商议,我们已进入修仙界的战时状态。】 【作为修仙界最杰出的学子,各位玄清门门生有责任肩负起应有的重任。】 【为此,所有年级的课程将转为战时状态的课程,与和平时期侧重于理论的课程相比,我们将会更加注重实践,在课程中深入探讨战争相关的内容。详细信息请参阅我校发布的政策通知。】 【请各位门生积极应对这一新的教学安排,并与我们携手共进,为修仙界的和平与正义贡献自己的力量。】! () 章节目录 第 79 章 静静近乎是立刻就打开了玄清门网页,还顺路投了个屏。 原本的日历折叠起来,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玄清门的通知页面。 如若玄清门门生打开观天游地,便能发觉在页面的左上侧,有了一个专属于玄清门的星星标识。 点开之后便是玄清门的内部页面,其中学院新闻,发布政策,科目资料,一应俱全。 ...这个修仙界,真的过于现代化了。 静静无比熟练地打开了政策页面,一条新的通知赫然在目。 玄清门的上课时间与三次元中国大学生相一致,分别为一月和九月的开学季,而寒暑假分别于一月和七月开始。 在战时状态下,每个学期被划分为两部分,一半用于课业,一半用于实践。 实践任务的时长为两个月,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完成个人任务或小组任务。如果任务过于繁重,学生可以自行延期至假期期间完成。 学生需以学术报告的形式展示任务成果,并在完成后提交给学校。学校将协助学生将报告投递至各个修仙期刊。 看完这则通知,我与戚晓不由得双双沉默,静静却若有所思道:“这样倒更容易了。” 我:“?” 静静切出通知页面,打开任务页面,果不其然,原本空空如也的任务页面已然焕然一新,数百条任务分门别类地次序排列。 我细细看去,任务的级别从易到难排序,分为一至六级,但在我等初阶门生的页面之中,五级和六级的任务皆呈上锁状态。 而在每个任务的标识右下角,都有一个深灰色的数字,我细细看去,似乎数字越高,任务的等级也就越高。 不等我细看,静静就点开了一个三级任务,不等我将其中的内容看完,静静就用神识一点,页面就变了一个颜色,与此同时,一行小字出现在了页面中间。 【恭喜您提交申请!】 【任务名:四级任务;任务代码:030428】 【危险提示:本次任务的失败次数为32次,最后一次失败的挑战者身份为玉符门专修门生,小队人数为5,鉴于您玄清门初阶门生的身份,请谨慎斟酌是否申请】 静静近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是,确认申请”。 待到页面变成了【正在评审中】,静静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样倒更容易了。” 我:“啊?不是?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说更容易?为什么忽然申请了?” 戚晓也道:“...静静老师!难道你要单打独斗吗!说好带我们起飞的!” 静静并未回答,而是拨通了语音。 静静:“喂,哥,实践任务我报的凡间四级记忆溯回,来一起。” 静静:“还有,把简历发我,毕竟是四级任务,我怕单我一个人申请不下来。” 与此同时,一张表格被发到了宿舍216的小群里,我定睛一看,表格的扉页写着“任务 030428-小组申请及成员记录”,扉页的申请人一栏上写着静静的大名和学号,而在次页,小组成员名单中,卫朝的名字与学号赫然在列。 静静挂断了电话,言简意赅道:“填表。” 我:“不是,静静老师,这也太突然了吧!为什么不解释一下啊!到底为什么更容易了啊!” 一旁的戚晓却若有所思,露出了视死如归的神情,看向静静:“静静老师,我知晓你的苦心了,我定竭尽全力。” 然后我就看着小组成员名单中,戚晓的名字缓缓浮现。 我:“...戚晓!” 戚晓只拍了拍我的肩,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拉下隔音帘,大约是看起了任务介绍。 看着一脸懵圈的我,静静一面上传资料,一面对着我道:“楚楚,你还记得那一则通知吗?” 一行被复制粘贴下来的内容发到了我的观天游地,我定睛一看,正是那学校通知的最后一句。 “学生需以学术报告的形式展示实践任务成果,并在完成后提交给学校。学校将协助学生将报告投递至各个修仙期刊。” 我心知这个现代化过度的修仙界的确拥有期刊,甚至连排序方式都与三次元相差不远,却没有详细了解过。 看着这行小字,我恍然:“所以,这份报告将会成为戚晓的履历?” 静静:“严谨一点,是我们的履历。” 直至此刻,静静大约是传完了资料,回过头来对着我解释道:“这样的学制,我曾阅读过相关的记录。” “百年之前,外道肆虐,月城陷落,而玄清门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被建立。” “在那个时候,玄清门的学制便是如此,一年两个学期,每个学期一分为一,一半为课业,一半为实践。” 静静的语调之中带上了几分向往:“而所谓‘实践’,则是...实打实的功勋。” “而在那个时候,一同建立的,还有修仙界的学术期刊。” 我:“...”郑尚星!看看你干的好事! 修仙界之中的学术期刊,甚至连排序方式都与三次元相差不远,分为地区期刊,普通期刊,核心期刊,和顶级期刊。 地区期刊也被称为校刊,大多挂靠于各大门派,专供校内门生发表;而普通期刊则通常涵盖某个特定的学科领域和主题,不受地域限制,只要经过审核,便能发表。 而核心期刊,则是普通期刊之中选拔而出的佼佼者,例如剑修所用的核心期刊名为《剑道揽胜》。 ...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这种事,自然是因为在三个月前,卫朝所发表的第一篇关于剑术的论文便登上了剑修所用的核心期刊。 而这也是为什么,卫朝哪怕偏科到极致,也能位在玄清门优秀门生之列的主要原因。 在核心期刊之上,则是顶级期刊。与三次元中一样,顶级期刊在整个世界范围内享有最高的声誉和最大的影响力。 据我所知 ,这个世界的顶级期刊只有两个:《玄枢》与《奇术前沿》。 其中,《玄枢》为东方修仙界的顶级期刊,而《奇术前沿》为西方魔法世界的顶级期刊。 静静:“时至今日,为了防止有心之人利用,大量的,先前那一回外道之役的报告已经不对外公开。” 静静:“不过我读过不少的公开报告,也曾关注过任务级数与发表刊物的联系。” 我:“...静静,你怎么什么都读过,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 静静不置可否,接着道:“即便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或许是出于规避风险,又或许是出于玄星阁的管制,绝大多数的初阶门生,都会选择一到三级的任务。” “但三级及以下的任务,即便完成得再出彩,也仅能在校刊之上发表;而四级及以上的刊物,只要能够完成,就能登上普通期刊,略略出彩一些,便能被核心期刊收录。” 我不由得道:“那,那顶级期刊呢?” 静静:“即便是六级任务的报告书,都无法百分之百地登上顶级期刊。” 我:“...我明白了。” 静静继续道:“我方才看了,在发布给初阶门生的任务之中,只有一个四级任务。”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抢到并完成这个任务,就已足够出类拔萃,已然能够在简历之上重重添上一笔。”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单凭这一份任务,便能够让戚晓的履历能够压过戚知。” 静静不置可否:“更何况,还有一份期刊在后。” “即便上不了顶级、核心期刊,能够上一上普通期刊,哪怕是登上玄清门校刊,也是极好的。” 我思量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样的四级任务,会不会难度特别大...?” 静静:“能够给初阶门生的任务,即便有难度,应当也不会太过离谱。” 静静浅浅一笑,眸光中燃起了点兴奋的色彩。 静静:“不过,即便是难度高一些又如何?那不是更有趣了么。” 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在申请表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旋即便道:“静静老师,作为组员,我想我应当有一定的知情权。” 我:“...所以四级任务,到底是什么难度...?” 静静沉吟片刻,调回了前一个页面,我这才看清,在这个四级任务的标识的右下角,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深灰色的“32”。 随着静静用神识在“32”上轻轻一触,一个新的页面便随之展开,一列数据排列而下。 静静一面投屏,一面解释:“任务的难度,一部分由任务本身决定,一部分由挑战者的失败次数决定。” “就像是我们申请的这个任务,由于风险较低,原本只是一级任务,却由于失败次数太多,逐渐被调成了四级任务。” “我们可以看到,失败的次数为32,而先前执行这份任务的,大多是玉符门与皓月们的初级门生与选修门生。” 我不由得问道:“如此说来,这样难度的任务,为何会派给初阶门生?” 静静在投屏上轻轻一点:“因为这份任务并无死亡风险,甚至也无伤亡风险。”! 章节目录 第 80 章 静静:“在这一栏中,陈列了失败的各项后果。如你所见,即便是最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交不上作业。” 我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最靠右的一列的表头为“失败后果”,而最新一栏中,无比清晰明了地写着“由于无法破解记忆碎片,研究进度中止,无法在规定时间之内上交专修结业论文。” 我:“...不是,这还不算严重吗?那可是毕业论文!” 静静:“...” 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如果我们也无法破解所谓的记忆碎片,是不是也会交不上实践报告...?” 静静不置可否。 面对惊疑不定的我,满脸写着想逃的我,静静并未多言,只轻轻叹息一声:“楚楚,没关系的。” 我:“...?” 静静:“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的名字划掉,即便是不参加,也没关系的。” 我:“不是,但,为什么忽然...?” 静静轻轻叹息一声:“我选这份作业,也有我的私心,强行拖着你一块,的确...忽略了你的主观意愿。” “即便是我们不在一组,如若你有任何问题,来问我就是。” 我不由得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承认,在知晓难度之后,我的确有退缩之意。 ...毕竟,先前失败的可是玉符门的专修门生。 但在静静开诚布公,把这条后退的“康庄大道”摆在我面前之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这样犹疑地停在了十字路口。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静静老师,你的私心是...?” 静静:“你应当知晓,修仙界中人,不论是前去凡间,还是冥界,都需要经过严格的审批。” 我:“...我都穿过来大半年了!不至于连这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之中,除却东方的修仙世界,与西方的魔法世界,还有凡间与冥界。 凡间之中,皆为无法修行仙法的凡人。 史书之中,千年之前,郑尚星一统修仙界之时,修士与凡人还同处一个世界。 修士有移山拔海之能,相比起无法修行的凡人,自然是占尽了优势,由此衍生出了一系列的不公与欺凌。 而在郑尚星成为仙督,站稳脚跟之后,便将便将凡人与修士一分为二,且在中间竖起了一道用灵力与阵法凝结而成的围墙,令修士难以通过。 即便通过,也需得随身携带相应的符咒,一旦伤害凡人,便会被记录、追踪、捉拿归案。 而百年之前,冥界与轮回并未被建立,于是逝者的灵魂,或是消弭于世间,或是化作凶魂厉鬼,祸害他人。 于是在凡间,厉鬼作祟,杀人夺舍之事屡屡发生,而这也是两个世界没有被彻底隔绝的原因——在凡人求助之后,有帮扶意愿的修士就能通过层层审核,前往凡间,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再然后,时终夜凭一己之力,在凡间与修仙界之间撕扯出一片虚空,建造了冥界。 时终夜,也是也是十一上仙之一,封号冥夜仙。 冥界,纳死者之魂魄,载生灵之轮回,处于凡间与修仙界的交接之处。 冥界需得回收无数的魂魄,而这些魂魄之中,有平民百姓,王侯将相,也有修为高深的修士——修仙界与凡间所有死者的魂魄,都在其中。 回收、镇住这些魂魄,令其安分地被去除掉前世的记忆,投入新一次轮回已足够困难。更何况,从前从未有人能够做到,建立一个全新的轮回,令魂魄以合理的方式重入世间。 而时终夜一手搭建起冥府的运作体系,更是令整个冥府不出差错,安安稳稳地运作了近千载。 所以,相比于“冥夜仙”,时终夜更广为人知的称号,是“冥主”。 而在冥界建立之后,凡间近乎再也见不到凶魂厉鬼,而修士前往凡间的机会也愈发地少。 静静:“楚楚,你应当知晓,整个修仙界之中,最难被录用的机构,便是冥府。” 我不由得一愣:“为何?” 静静:“因为冥府之中,不能有过多生魂。” 生魂便是活人。 “生魂数量一多,便会诱使冥界之中的魂魄动乱,乃至□□,所以冥府之中的人数被严格把控,留给应届生的位置也一年比一年少。” “...不过对于三大门派,冥府会留出一定的参观名额。” 听到这里,我不禁恍然:“所以你其实,想去冥界参观?” 静静微微点头:“但如若要前往冥界,就需得先抵达凡间;如若要拿到前往凡间的通行证,就需得事出有因。” 我点了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应当说什么。 静静:“楚楚,如若你不来也无妨,我这就让我哥撤掉名字,同你一组。” “我听我哥讲,你对他不甚反感;且他完成二级三级任务,已是戳戳有余,如此一来...” 我:“静静老师,你先停,让我想想。” 静静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宿舍之中一刻沉默。 我心里乱成一团的思绪在这刻沉默里牵成一线,最终变成了一个问句。 我还要像往常那般逃避吗? 直至此刻,我这才恍然,在往常,面对修行之中的挑战和危机,我的第一反应好像都是逃避。 就连唯一一次御剑奋起,扶摇直上,都是慕容楚楚1.0给我的勇气。 即便是面对卫朝,我虽然总想着会追上他的步伐,会与他并肩,但似乎直至今日,半点行动也无。 而面对着月城的巨变,我又觉得世界之大,能够顶天立地的能人必然不差我一个,即便担忧,却一昧地焦虑、逃避,仿佛什么都不做,危机就会被完美妥善地解决。 的确,正道之中从来不缺乏顶梁柱,所以我的推测并无任何的问题。 但...我真的能够心 甘情愿地,让旁人替我负重前行吗? 我真的能够眼睁睁地看着,卫朝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而不做一点挣扎吗? 郑尚星一统整个修仙界,已然在仙督之位...同为穿越者,我难道就不想干一番事业吗? 更何况,郑尚星对于月城难题的解法,虽然我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去反对,但我真的喜欢那样的解法吗?我真的不想尝试给出一个,更好的答案吗? ...我真的不想,把命运抓在我自己的手里吗? 从前世我就知道,如若想要将命运攥在自己手中,需得付出千钧之力,失败便是坠入深渊,于是在数载的犹豫之中无比轻易地沉沦屈服。 现如今,我已重活一世。 我心下明悟。 这一世,我不再想随波逐流。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看向静静:“静静老师,不必多说,我也参加。” 静静微微点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眼中的笑意中似乎带了点欣慰的色彩。 旋即我的脑海中便响起了观天游地的提示音。 原来是静静把我拉到了小组群之中,我点开群聊,然后便发现十余个文件赫然在列。 我一一打开文档,从“030428任务介绍”,到“记忆碎片的理论与基础”,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加和在一起,已有近千页。 ...难怪方才戚晓要拉上隔音帘!原来是在看文件! 静静:“先前的030428任务总结,应当只有等申请成功之后才能看到,你们先看这些就是。” 静静:“任务开始之前,我们好开个小组会,制定一下具体的计划。” 我:“...?” 我一面翻看文档,一面预估看完的时间,一面苦中作乐的想:还好,距离任务开始还有两个月,进度不用抓得那么禁。 然后我就听静静清冷宛若泉水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静静:“不过这个月先别忙着看了。” 我心下隐隐有了丝不详的预感:“为何?” 静静:“这个月内,先把符咒和阵法一级考了吧。” 我:“...”我的预感真准。 静静:“还有,既然你已经抓住了拆树叶的诀窍,那就尽快拆完。” 我:“...”救命,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个作业。 静静:“还有,既然沉叙仙的课你听不懂,那便提前预习,我晚些把写好的笔记发你,开课之前先看看。” 我:“...” 救命!我想躺平!我想摆烂!我想随波逐流!! 章节目录 第 81 章 待到开学之际,我们才发现,这学期的教材与课表同上学期相比,有了些许不同。 从前的教材,理论与实践的占比是五五开,但这学期开始,但从目录来看,两者的比例已经变成了一比九。 而课程内容的侧重点,也变成了“如何自保”。 ...真是非常朴素实用的课程内容呢! 而在月城事变之后,各科的老师都非常明显的繁忙了起来,原先的答疑时间大大缩减,大部分老师都是一下课便踏破虚空,参加各项会议。 ...而季前辈,作为十一上仙之一,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为了配合他的时间,符咒课全部被调到了周四的下午。 ...准确来说,是下午两点至晚上十点,整整八个小时。 在这一天,季前辈简直像是想要把学生们的脑袋撬开,然后把知识硬塞进去。 甚至于,课前的提问环节,也被严格控制时间——需得在一分钟之内讲出完整且正确的答案,否则就算回答失败。 这也是为什么,每周的这一天,被初阶门生称为“黑色星期四”。 ...的确是非常黑暗的星期四。 而与所有的老师不同,海月明可谓是闲得独树一帜。 在月城一役中,面对着自己的杀夫仇人,海月明怒急攻心,不假思索地对着昙芜发出了全力一击。 据海月明自己说,自己的这一击,把其余十名上仙,包括郑尚星,吓得够呛。 由于海月明与昙芜的新仇旧恨,大约是怕她因为这份情绪被欺骗、利用、捅出更大的篓子,截止目前,在这一度尚未开始的战役之中,郑尚星没有给海月明派任何的任务,只让她在玄清门好生带学生。 办公室中,海月明眉头微挑,那双浅蓝的瞳眸里流露出了极其不屑的颜色。 “不过是一击,怕什么?即便是与拜月同归于尽,我也是不怕的。” 我:“...”海月明!你真的是笨蛋美人啊! 问题不在于同归于尽,而在于一旦惹怒昙芜,被拉着共沉沦的是整个月城啊! 但旋即,我又看到海月明红了眼眶。 她哽咽着,一字一句地重复。 “...即便是与拜月同归于尽,我也是不怕的。” 我:“...” 我:“那可不行。” 海月明:“为何?” 我:“徐天青答应了我要帮我写阵法课作业,如若你人没了,那我阵法课的日常作业,期中作业,期末作业怎么办?” 海月明一时失语,表情亦空白了半晌:“...?” 是的,不错,海月明在此次战役之中不得重用,于是把全部的不满全部发泄到了恋爱上。 她和徐天青的恋爱越谈越卷,我看着他们如雪花般的情书小作文,感觉自己经此一役,已经快要变成情书大师。 到最近,最后徐天青甚至用阵法课作业贿赂我 ,原因无他,只因为他要整点浪漫。 ...哦,不对,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彼时正是午休时刻,我根据徐天青留下的小纸条,去配了一大把鲜花,送到了海月明的门口。 鲜花娇嫩,如若放在空间玉佩之中便会即刻枯萎,御剑带来的强风更是会把柔软的花瓣吹得四散零落。 所以我只能捧着这束夹着爱心纸条的鲜花,横穿大半个丹院,直至走到海月明的办公室门口。 徐天青在阵法上的天赋有多惊艳绝伦,他的审美就有多“惊艳绝伦”——他只选了三种花色,大红,亮橘,钻石蓝,期间夹杂着闪闪发光的满天星。 这三样颜色,分来来看就已经足够艳丽,搭在一起更是极俗极艳;加上了满天星之后,更是加倍地吸引人的视线。 更要命的,是玫瑰的数量。 九十九朵还不够,徐天青整整要了一百九十九朵。 ...而这就是为什么,这一路上,我引得路人频频侧目,指指点点,我甚至听到了两声调笑之声。 我闭了闭眼,只默默地把脸藏在了花朵之后,默念了一百遍只要我不露脸,丢人的就不是我。 ...然后我在海月明的办公室门口遇见了裴知雪。 知雪的手中拿着一片已然拆了一角的树叶。 在静静发觉拆树叶的诀窍之后,她总结了各类方法,将无比抽象的过程抽丝剥茧,整理成册,再度狠狠地赚上了一笔,拿回了她属于学神的荣耀。 而在她的书册出了之后,我们班也算是厚积薄发,直至今日,入门之人已经有了数十名。 而知雪,在月城之中与自己暧昧了一学期的心动选手定情,官宣,现在拆树叶也入了门,学业情场双双得意,彻底从即将开战的惊恐不安之中缓过神来,看上去心情好得不行。 然后,在我满心的“不要认出我”的祈祷声中,知雪冲着我开心地挥手:“楚楚——” 我:“...” 我抱着那一大束玫瑰,在海月明的办公室门口站定,在心里骂了一万遍这对狗情侣,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知雪看着我手捧的鲜花,好奇道:“楚楚,你捧那么大一束花干嘛?这颜色可真够...难不成,是幻鳞仙给你的新作业?” 我闭了闭眼,一面胡乱地应和,一面在心中想应当如何胡诌,然后我就看见知雪的目光落在了花丛之中的心形卡片上。 心形的卡片露出一角,同时露出的还有其上的一句“吾爱明月,朝思暮想,日夜相思”。 我依稀记得,这一句的完整版是“吾爱明月,朝思暮想,日夜相思,而我甘之如殆。” ...哦,对,心形卡片上是我的笔记。 知雪的目光凝固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打开,海月明缓步踏出,虚空在她的身后缓缓消散,她看向知雪手中的树叶,正准备说些什么,旋即便被我手中的花束吸引了目光。 海月明 眼中冷冷的冰霜登时化作了一捧春水。 我:“...”你难道喜欢这个颜色吗!你们两口子的审美可真是出奇的一致啊!! 然后她便接过了那一捧玫瑰,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谢谢,我很喜欢。” 我正准备客气两句,就听到了知雪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直到被海月明叫进办公室的前一刻,知雪都在用颤抖的目光对我发出无声的质问。 再见到知雪,就是下课时分的教室之中。 今天是黑暗星期四,下课之后,我整理着满脑子被强行灌入的巨量知识,而静静则抓着戚晓,榨干季前辈的最后一点时间...问题目。 ...甚至还是我们实践作业的题目。 是的,不错,静静已经把那一大摞资料全都看完了。 我正看着记得凌乱不堪的笔记发愁,就见知雪坐到了我的身侧。 知雪试探着开口:“楚楚,你与幻鳞仙...?” 我看着知雪眼中翻腾着的八卦之火,轻咳两声,正准备将编好的说辞全盘托出,就感觉自己的肩头被轻轻一点。 我回过头去,登时心下一动。 是卫朝。 自从月城宣战以后,作为初露锋芒的天才剑修,卫朝自然是被重点培养的对象。 我曾看过他的日程表,和静静夸张的程度不相上下。 简而言之,卫朝的日常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里,有十六个小时都泡在剑院中研究剑谱,修行剑术。 如若有什么修行感悟,就在闲暇之余查阅文献,写成文章与报告,投递给相关的期刊...而其中一份文章,登上了《剑道揽胜》。 所以要是我没记错,他前几日正在参与当届研讨会,今日才回玄清门。 而此时此刻,他正背着长剑,风尘仆仆地站在我的面前,朝着我伸出手。 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储存玉佩躺在他的手心里,他的睫毛微微颤抖,像是振翅的蝴蝶,面颊上落了一片浅红。 “前些日子去了云枢,看到了一些点心,感觉你可能爱吃,就给你带了。” “将玉佩中间的刻印按下,就可...” 卫朝的话音还未落下,我便下意识地伸手按下,光芒一闪,我面前的书桌便被点心堆满了。 卫朝:“...就可打开。” 它们色彩鲜艳,形状优雅,从杏仁酥到莲子糕,品类俱全,应有尽有。 我看了看堆成小山的漂亮点心,又看了看手中的储存玉佩,不禁问道:“不是,卫朝,你哪来的钱?” 卫朝:“如若发刊,玄清门会给津贴。” 我心下了然,焦虑在甜甜的欣喜中冒了个头,然后就随风而去了。 卫朝:“我不知晓你的口味,所以就都买了,你挑你喜欢吃的就...” 我伸手抱住那一桌点心:“不。” 卫朝:“?” 我掐了个诀,将点心全都收到了我平日里用的空间玉佩中:“这些全都是我的。” 然后我一侧头,就对上了瞳孔地震的知雪。 知雪:“你...你们...这...” 我:“...” 可恶!我怎么忘了旁边还有个知雪! 我:“...不是,知雪,你听我解释。” 知雪:“我不听我不听!” 我:“...” 不对,我为什么要解释?不如整活摆烂! 于是我看向卫朝:“卫朝,你知道我和幻鳞仙的关系吧?” 卫朝露出了一个略微疑惑的神情:“当然。” 我抛了抛卫朝给我的储存玉佩:“即便如此,你也是自愿的,对吧?” 卫朝不假思索:“不错。” 我将储存玉佩收到了怀中,冲着知雪一摊手:“如你所见,公正公开,两相情愿。”! 章节目录 第 82 章 知雪是第二天清晨找到我的。 她把我拉到宿舍的走廊上,第一句便是:“你放心,此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之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 “毕竟...毕竟你对我有一卡之恩,为恩人保密,本就理所应当。” 我一时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嗯。” 知雪:“...但我真的憋得好苦啊!” 我:“知雪,不是,你听我...” 知雪看上去想一把握住我的手,但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十分有距离感地收住了动作。 “楚楚,虽说我同你讲这些话有些失了分寸,但我还是想同你说。” 知雪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但...楚楚,你应当知晓,不论是幻鳞仙,还是卫朝,都不是好相与的角色。” “幻鳞仙自不必说...卫朝,如若没有意外,他踏入上仙之境,已是板上钉钉。” 看着面色无比认真的知雪,我闭了闭眼,再度鼓起勇气解释道:“知雪,是这样的,其实我当时是替旁人给幻鳞仙送玫瑰...” 知雪:“那为何花束中的小卡片上的情书是你的字迹?” 我:“...” 我彻底放弃,麻木道:“呜呜,没想到被你拆穿了。” 知雪露出了“我就知道,果然如此”的神色,然后接着语气沉痛地开口。 “楚楚,我知晓你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大约只是为了一时的刺激好玩,这才来同你说这些...” “...但切记当心,玩火自焚。” 我:“...” 我:“嗯,嗯,好,好,谢谢你的提醒,我日后必定事事小心,改邪归正。” ... 在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脚踏两条船的坏女人之后,我回到了宿舍,然后开始了我每日雷打不动的胡思乱想。 我不由得想,昨天知雪离开之后,对于我那番莫名其妙的言论,卫朝没有问一个字,只把我送回了望明楼。 在望明楼门口,他递给我了一张信纸,我细细看去,其上颜色清浅,纹样凌厉,字迹更是如如刀削斧劈,苍劲有力。 这是一张刃锋赛的邀请函。 玄清门的初阶门生会经历三大赛事,群星赛,秘境赛,与刃锋赛。 其中,群星赛我们已然参与过一轮。 秘境赛则是由三大门派一同挑选秘境,令初阶修士在其中比拼。但由于外道的宣战,出于安全考虑,已经暂时中止。 而刃锋赛,则是专属于初阶门生之中,专属于剑修的比拼,时间大多在暑假。 我:“不是,卫朝,你看我像是能参加刃锋赛的样子吗?” 我剑术的糟糕程度,已然和我的阵法有的一拼了。 卫朝失笑:“当然不是让你来参加...我只是想让你来看。” 我:“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有什么好看的?反正 最后都是你赢。”卫朝参加初阶门生的剑术比赛,无疑是大魔王碾压局。 卫朝:“嗯,我就是想让你看我赢。” 他看上去有点害羞,却又定定地看着我。华灯初上,他的瞳眸像是映了灯火的湖泊。 然后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瞠目结舌,涨红了脸的自己。 我结巴了两句,仓皇地移开了视线,但该死,脸还是烫得不行,连带着我原本正常运作的大脑,都被烧成了一堆濒临宕机的破铜烂铁。 我:“不是,卫朝,你,这,你这也太犯规了吧!” 到最后,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邀请函收好,和卫朝挥别,回到宿舍的。 我只记得卫朝站在一地的星光与月光里,极其认真,又极其克制地对我道:“楚楚,记得你的承诺。” 直到我第二天被闹铃叫醒,和知雪结束谈话,在宿舍吃完早饭,同静静和戚晓一同到了教室之时,先前被卫朝迷得三迷五道,色令智昏的我才想明白了他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卫朝,就差把“不要摆烂,好好学习”这四个大字往我脸上怼了。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我一时失语,兀自沉默了半晌之后,默默地拿出了我拆了大半的树叶。 拆树叶此事,极耗灵力,且耗脑子。 而玄清门的课业繁忙,极需精力,这也是为什么即便我早早掌握了诀窍,却至今未将树叶对半拆开。 好在周五的科目主要为召唤与御灵,对于不准备专修这两门科目的玄清门门生,并无过于严苛的要求。 ...而这也是为什么,召唤与御灵沦为玄清门之中的水课,大部分学生都会在课上写别的科目的作业,而导师对此大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只有在周五,我与静静的位置才会分开——毕竟静静连这两门课都听!甚至还听得很认真! 我往着一侧的墙壁猫了猫身子,掐了个诀,令厚厚的召唤课课本在我的面前立起,挡住老师的视线。 一旁正在看实践任务简介的戚晓微微侧过头,一条观游消息发来。 戚晓:拆树叶? 我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树叶平摊到桌上,屏气凝神,将神识覆盖到页面上。 登时,树叶登时放大,脉络与叶肉之间的间隙清晰可见。 这道间隙不断地往前延伸,像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途。 ...这条路途,看着就令我头大。 先前我大多是直接用神识一点点撑起叶脉,再进行拆解。 虽说会令我力竭,但在每一次拆解之后,修为却是实打实地增高了。 ...而这也是我自我鼓励的主要方式。 但此时此刻,我看着那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间隙,心念却蓦地一动。 如若我将神识放入这道间隙之中,是否能直接将脉络与叶肉拆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尔后将神识投入了叶身与叶脉的缝隙之中。 铺天盖地的黑暗随之袭来(),我定了定神?(),令神识向前蔓延了一小步。 令人背后起鸡皮疙瘩的叶脉分离之音传入了我的神识,在面对未知的惊惧之余,我只觉得心头一阵兴奋——此路可行!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令神识向前劈去,接着便是延绵不绝的碎裂之声。 我感觉神志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但我的神识已然不大受我的操纵,只本能地向前。 同以往的,一点一点的拆解不同,这一回,我的神识像是收不住的刀剑,横横穿过叶片,不过半刻,一抹天光便出现在了我的神识之中。 与此同时,随着叶身被劈开,我感觉自己的原本枯竭的灵力亦节节攀升—— ... 待到我清醒过来,就见老师含着笑望向我,还未等老师开口,下课铃就响了。 但不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没有像往常那般下课就离开教室,而是不约而同地带着一点笑看向我。 我:“...?” 而我一旁的戚晓一面朝着我比了一个大拇指,一面拿起召唤课的书册,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戚晓!你何至于此! 然后我就听老师开口道:“我能够理解大家课业匆忙,也能理解大家用召唤课写其他科目的课业,但毕竟是在课上,还请大家有些分寸。” 教室之中已然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老师便转头看向了我,笑眯眯地道:“楚楚同学,下回上课的时候,可以写理论一点的作业。” 我:“...好的老师!对不起老师!我下回会注意的!” 老师并未多言,虚空在她的脚下铺开:“不过,还是恭喜楚楚同学突破金丹中阶,可喜可贺~” 我:“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我:“...” 我:“啊??什么???” 老师已然踏破虚空离去。 在第一学期,每堂课结束之后,都会有半小时的聊天时间,而玄清门的老师大多都非常好说话,即便是问轶事与八卦,也会好脾气地回答。 ...哦,季前辈当然不在此列。 而召唤课的老师更是几名老师之中,最好说话的一位,虽说她在召唤之上的建树颇高,有所成就的时候也颇早,却一直都严以待己,宽以待人。 ...甚至于,上学期的期末考之前,她给了全班发了一份三页的知识点总结,页面之上的字体非常大,涵盖的内容非常基础,我粗略扫了一眼,不到一个时辰就能背完。 然后我们就听老师笑着道:“这三张纸张之上的内容,只要背全,便能拿满分。” 全班哗然。 然后我们就听老师接着道:“如若有同学觉得难,往后考试的难度,我们还可以再调低些。” 待到考试那一日,果不其然,考的正是纸张之上的内容,半点更改错漏也无。 而为其一个时辰的考试,在一刻钟之时,班里的同学就陆陆续续的提前交卷了。 而在平日里,面对求知好学的学生,这位老师也十分的有耐心。 我依稀记得,在上学期,召唤课下课之后,这位老师起码会留半个时辰,为对召唤感兴趣的同学解答问题。 而这学期开始之后,几乎每次下课铃一响,她就会踏破虚空。 战争将至,绝大多数的大乘期修士都忙碌了起来。 年纪,修为,还有玄清门,像是一道道厚厚的屏障,将我们与战争隔绝开来。 唯有在这些细枝末节上,才能够让我管中窥豹,看见这世界残酷的一角。 就在这时,戚晓扯了扯我的衣角:“楚楚,你发什么愣?” 我:“...” 面对着数道探究的视线,我一面把召唤教科书收入空间玉佩,一面压低声音朝着戚晓问道:“...所以我到底在课上做了什么?”! () 章节目录 第 83 章 戚晓:“楚楚,你应当知道,我们修士越到修行后期,突破的动静越大吧?” 我:“嗯嗯,然后呢?” 戚晓:“我只能说...还好你现在只在金丹之境,闹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还没到离谱的程度。” 我:“...” 我:“好的,我知道了,不必说了。” 我低下头去看,桌面上的一片树叶已经被拆成了两份。 叶肉与叶脉层层分明,宛如生来就在两处。 我一时只觉得心头升腾起了无数情绪,最后冲上天灵盖的只有喜悦。 兀自快乐了半晌,我一个飞奔到正在给笔记收尾的静静面前:“静静老师!!我树叶拆好了!!!” 静静合上笔记本,只“嗯”了一声,眼里却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怎么,是要奖励吗?” 我一面蹦跶,一面飘飘然道:“静静老师,这树叶你可没拆完,但我可是拆完了,怎么说?怎么说?” 静静:“还能怎么说?楚楚威武!” 我:“...” 我:“静静老师!你说就说!不要又把我举起来啊!!夸人的时候不用把人举起来!!” 静静把我放回了地面,将自己的笔记本收到了空间玉佩之中,敛了敛笑意:“楚楚,你应当知晓,修行之中,领悟力是最最关键的核心,而你的领悟力...非常强。” 如若我有尾巴,此时应当已经翘到了天上:“嘿嘿,谁说不是呢。” 静静:“如此天赋,便更不能荒废了。” 我隐隐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丝不详的味道:“...?” 静静:“今日之内就去找幻鳞仙要下一份任务吧,争取在这学期之内获取丹院的资格。如此一来,我也能够安心了。” 我:“...不是,静静老师,这,这...?” 静静:“更何况,我哥还让我督促你学习。我也得给他交差。” 我:“...” 这就是为什么,晚上七点,海月明出现在216宿舍之中的原因。 季前辈忙于公务,已然管不了她。 并且,在一学期的课业之后,海月明此人...不对,此鱼,已经被整个班级,包括戚晓所熟悉。 ...而我们的共识,是海月明的的确确是个天才笨蛋美人——修行的天才,生活的笨蛋。 在悉知这一点之后,最初对她的恐惧,也散了个七七八八。 海月明的目光在我的周身一凝,便眉头微抬:“不错,完成拆解任务的感觉如何?” 我回忆了下神识不受控制劈开树叶的感觉,如实答道:“挺刺激的...不对,海老师,你还没看树叶...?” 海月明看也不看被好生摆在餐桌上的树叶,只轻飘飘地往餐桌前的椅子一坐:“这有什么好看的?现如今,哪怕是让你拆十片树叶,也是易如反掌。” 刚刚拆 了个头的戚晓震撼道:“十片?那得拆到猴年马月...”() 我比比划划:不是,你拆到最后,会...会... ?想看糖酥栗栗子的《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吗?请记住[]的域名[(() 戚晓:“会...?”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想,却无论如何也形容不出来拆树叶拆到最后,那般豁然开朗的感觉:“...总而言之就是会很快的拆完!” 戚晓:“...?” 海月明却微微颔首:“很好,楚楚,看来你的确知晓了如何拆解树叶。” 在戚晓由困惑转为极度困惑的目光之中,海月明道:“既然如此,我就直接同你讲之后的任务吧。” 不消片刻,破裂之声与裂锦之声同时响起,两枚物件从窗外飞来,稳稳地落到了海月明刚刚抬起的手间。 我:“...不是!海老师!窗户碎掉了!窗帘也破掉了!” 静静:“无妨,我可以修。” 戚晓:“楚楚!这个时候就不要关注这种细节了啊!这可是幻鳞仙啊!” 海月明将手中的物件冲着我轻轻一晃,不满道:“不错,你为何总是如此关注细枝末节?不过是窗户与窗帘而已。” 我这才看清海月明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那是两片如假包换,货真价实的树叶。 虽说我知晓海月明早已到达上仙之境,但看了看那两篇柔软的树叶,又看了看漏风的窗户与窗帘,我还是不由得震撼了一下。 在绝对的武力值之下,我浅浅一怂,小声反驳:“...但,但,这算是破坏公物吧。” 海月明只轻轻“啧”了一声,玻璃窗与纱帘便即刻恢复了原样:“真麻烦,现在行了吧。” 我疯狂点头:“可以了可以了可以了!” 在我拆解树叶之时,正值寒假,所以我选择的是两片枫叶——这两片枫叶是艳丽的红色,茎脉极其明显。 而海月明从窗外召唤而来的,是两片深绿的榕树树叶,经脉要浅上许多。 “其实之后的两个任务也并不难,皆是基础中的基础。” 桌面上的其中一篇完好的榕树树叶无风自动,瞬息之间,叶肉与叶脉便一分为二。 “其一便是融合。” 我不由得皱了皱眉,一时间生出了几分困惑。 海月明只伸手一点餐桌,示意我们看桌上的两片叶子,我低头看去,只见两片树叶无风自动,交错之间,枫叶的叶脉已然落在了榕树的叶肉之上。 晃眼之间,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同了。 我定睛看去,只见枫叶的叶脉嵌入了榕树的叶肉之中,浅红与深绿交替,已然浑然一体,天衣无缝,仿佛这两样事物生来就在一处。 即便知晓海月明所修之丹法神秘且神奇,但见了此情此景,我还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海月明并没有留给我们过多震撼的时间,甚至连提问的空档都没留下。 她拿起了另一片新摘下的榕树树叶,不过须臾间,那片树叶的形状变幻,最终变 () 为了一枚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物件。 海月明将那枚物件递给我,我不由得问:“这是什么?” 所以我们第二个任务是什么?难道是修行幻术? 海月明用下巴点了点那枚物件:“尝一口。” 我:“...??”这玩意不会吃了之后有什么奇效吧! 虽说心中充满困惑,但我还是在海月明的注视之下,轻轻咬了那枚物件一口。 ...然后没咬动。 海月明:“你咬它做什么?整个吃下就是。” 于是我将那枚晶莹剔透的小圆球放到了嘴里,顿觉丝丝缕缕的甜味在味蕾之上蔓延开。 我:“...甜的?这是什么,不会是糖吧?” 海月明微微颔首:“恭喜你,猜对了,这就是糖果。” 不等满头问号的我们发问,海月明便接着道:“这就是你们的第二项任务,排列重组。” “树叶也好,其他物件也罢,只要将一件事物,转换成另一件全然无关的事物,就算成功。” 只听着这两项任务,我稍稍想象了一下,只觉得头大。 ...原本我以为拆树叶就已经够难了,没想到后两个任务的难度竟指数级上升! 大约是见我们的神色都有些空茫与困惑,海月明补充道:“你们不用像先前那般急于一时。” 这句话的潜台词十分明显:不必为了一时无法突破而焦虑,这两项任务所需的时间本来就长。 我:“...谢谢您,海老师,您终于学会了理解我等凡人,呜呜,我好感动...” 然后我就听海月明接着道:“不过,这两项任务本就是基础中的基础,尽量二个月之内完成吧。” 我想了想那两项无比抽象的任务,只觉得无端地压力大了起来,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海老师,如若二个月内完不成的话,会如何?” 海月明无所谓道:“不会如何,左右你已经替我寄送了如此多的信件,即便是你只完成了第一个任务,我也会让你入丹院。” 我道谢应下。 不知为何,道谢之后,在心中安定之余,却又感觉空落落的,在这片空茫中,一点后知后觉的不甘冒了个头。 在这点不甘之后,又是随之而来的不安。 我真的能够完成这两项任务,凭借自己,进入丹院吗? 先前我已经给海月明放过了一次,会凭借自己进入丹院的狠话。 有的话,说一遍是立志的决心,说两遍,二遍,就是没有丝毫分量的笑谈。 然后我就听静静道:“楚楚一定能完成。” 我不禁望向她。 对于我错愕的目光,静静却是一副毫无觉察的样子,只对着海月明道:“幻鳞仙,您应当也知晓,楚楚是我们班第一个拆好树叶的人。” 我只觉得心头一暖。 然后我就听静静继续道:“所以我认为,只要给楚楚足够的紧迫与压力,没有什么事是她办不成的。” 我感觉事情似乎不妙了起来。 静静的神色一派肃然:“所以我私以为,楚楚入了丹院,师从于您之后,可以把她逼得更紧些。” 我:“...不是的!不是的海老师!你别听她胡说!静静!卫宁儿!你做个人吧!” 在我的一片惨叫声中,海月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不过,楚楚现在就已经师从于我,为何要等到入丹院之后?” 然后海月明看向了我:“如若你二个月内无法完成,那便明年再做丹院的专修门生吧。”! 章节目录 第 84 章 谁能想到,在拆好树叶的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再度对着叶片冥思苦想起来。 ...而这一冥思苦想,一天就过去了。 ...可恶!我的周末!我的周末!就这样又消耗在了叶片之中! 直至天色渐黑,我的面前,已然堆满了被拆解好的树叶,与从药院借来的相关的树叶构成的藏书,还有一盒被吃了大半的椰蓉杏仁酥。 即便我已经找到了拆解任务的诀窍,但此等任务执行起来,极其消耗脑力和体力。 简而言之就是,容易饿。 卫朝先前送来的大堆点心,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不得不说,卫朝的口味的确不错。 更何况,这个点心还自动带了些许奇妙的buff。 ...比如我一看到它,就能想起卫朝那句“别忘了你的承诺”,令让我学习得非常有动力。 不过海月明说得的确不错,在拆解掉第一枚树叶,再往后,拆数十片树叶也易如反掌。 ...但!可恶!为什么拆十片树叶易如反掌,融合却那么难啊! 我先前只以为修仙界之中的树木,大多与人间的树木差别不大,直至今日去药院借藏书绕到了后山,被各式各类品样不同,颜色各异的花草树木开了眼。 而药院的师姐正如刻板印象中的药修,温温柔柔,宽和大方,听说了我用树叶的目的,便随手摘给我了我一大把颜色各异的树叶。 说是既要研究结构,如此一来更好区分。 所以这一回,我所用的是大红的树叶与浅绿的树叶。 我将一片已然拆好的红叶叶肉摆在了面前,屏气凝神,再度将神识投入。 连绵不绝的深红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之中,原本小小的,细密紧实的树叶化作了一粒粒可供穿行的颗粒。 而在颗粒中间,有一条蜿蜒曲折,宛如天堑的空洞。而道“天堑”,便是已被拆解,剔出叶肉的叶脉原先所在的位置。 这样的“景色”我已见了无数次,也在这条道路之中徘徊了无数次。 但此时此刻,我凝望着紧密地拥簇在一起的颗粒,心中却蓦地冒出来了一个念头。 先前的联系的的确确是拆解叶脉,但,海月明所教授的丹学之术,难道只能拆解叶脉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就动用神识,试探着将距离我最近的两枚颗粒挪开,然后将神识如先前那般,整个投入了颗粒间的缝隙之中—— 但神识却没有像先前拆解叶脉那般,轻而易举地窥见天光。 随着神识一点点向前推进,撕裂之音再度传到了我的神识之中,两侧的深红颗粒随之分列至两侧。 在亮光映入我的神识之前,无比熟悉的,灵力耗空的感觉随之传来。 伴随着一声轻微的耳鸣,我的神识已然脱离了叶片,面前依旧是翻开到一半的藏书,与堆得乱七八糟的叶脉叶肉。 但 我面前的深红叶片之上,却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从空空如也的叶脉底部而起,横跨大半枚叶身,近乎将整面树叶一分为二。 看着这道裂痕,我不由得有些兴奋,只心中似乎有些许灵感正在涌动,却实在是精疲力竭,无力再想。 我一把拉下隔音帘,冲着静静发出了一声哀嚎:“静静老师——我们多久去吃晚饭——” 静静轻轻舒了一口气,将拆了大半的树叶夹在笔记本中,正准备出言,却听房门一声轻响。 我不由得一愣:“戚晓?你怎么回来了?” 大半周末,戚晓都会被季前辈接回戚家。 ...然后开始一系列的残酷训练,包括但不限于符咒,阵法,丹药,以及无比神秘,却没有一点用处的心法,直至周一才回学校。 戚晓的面庞上没有往常那般学习过度的疲惫,只有一副极其平静的神色。 ...倒不如说,过于平静了。 旋即我便听季前辈道:“明日大测,别胡思乱想,放平心态,好生休息。” 我还来不及去细想什么是大测,就因为季前辈的话语瞳孔地震了一番。 “...别胡思乱想,放平心态,好生休息”,真的是能从季前辈嘴里讲出来的话吗!季前辈真的没被夺舍吗!果然是被夺舍了吧! 如若是被夺舍,这个穿越者甚至都不演一下吗! 然后我就见戚晓点了点头,还未出言,整个人就颤抖了起来,连带着眼眶也红了。 我:“...”你们这又是哪一出啊! 然后我就听戚晓问:“季前辈,我真的不能让楚楚和宁儿一起来吗?” 听这个语气,戚晓大约如此问了无数遍,季前辈也拒绝了无数遍。 季前辈的眉头蹙起,但最终在戚晓可怜巴巴的眼神下,他似是叹了一口气:“我晚些问问仙督,如若可以,来也无妨。” 待到季前辈踏破虚空离去,不等我好奇发问,就听戚晓道:“楚楚,宁儿,明日的大测...你们会陪我来吧?” 静静:“大测?是什么试炼吗?” 静静:“如若是试炼,我不介意参加。” 我:“...静静老师你...” 戚晓摇头道:“不是试炼...只是戚家主脉的小辈在年满十六之后,都需要进行的一场大测。” 我这才想起,此度寒假之前,戚晓就已经年满十六。 戚晓:“届时你们只需陪我一同回戚家主家,在旁边看着,晚些陪我一同回宿舍就好。” 我不由得有些困惑:“为何需要我们陪同?” 戚晓惨笑:“我只是不想,大测失败之后,连个真心安慰我的人都没有。” 我:“...这也太惨了吧!不要说得那么惨啊!!” 我:“所以...何为大测?” 戚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我:“无妨,你讲就是。” 戚晓沉吟了片刻,抬头朝着我问道:“你...知道‘天机’吗?” ... 一天之后。 此时的我,已然身在戚家主宅之中。 即便先前,出于好奇,我已然在心中预演过许多遍,所谓“天机”究竟是何种模样,会如何运转,但在我通过层层严格的检查,真真切切地看到“天机”的那一刻,我的震撼仍然无以复加。 数个光球模样的“核心”在这间无比宽阔的房间之中各自运转,而各个“核心”的周身,则萦绕着无数段虚浮的数据。 这些数据大多被层层加密过,所以在我们的眼中,皆是意义不明的符文。 具体含义,只有郑尚星知晓。 这些萦绕在核心周身的数据不断更新,迭代;它们彼此相撞间擦出的亮光,像是一闪而过的流星,又像是转瞬即逝的烟火。 像是一片灿烂的星河。 这片灿烂的星河就是“天机”。 “天机”与观天游地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观天游地可以令整个修仙界的修士直接使用、交互;而“天机”,则负责储存、处理这些交互随之带来的,极其庞大的数据,并支撑观天游地的运转与迭代。 简而言之,“天机”,正是“观天游地的后台与核心。 而这也是为什么,我和静静进入此地,需要经过层层安检——一旦“天机”遭到恶意攻击,则整个修仙界全员断网。 这样庞大而绚丽的核心,皆由郑尚星一人开发,并完完全全地处于郑尚星一人的掌握之中,无时无刻,兢兢业业地为了整个世界运转。 ...所以,郑尚星!你上辈子果然是程序员吧! “天机”位于定明城,戚家主宅之中——戚家的起家与观天游地息息相关,也自然担起了保护天机的职责。 然而,即便戚家能够在一定上程度操纵观天游地,却能且只能通过郑尚星操纵“天机”下放的权利操控、管理观天游地。 即便观天游地的更新方案会与各大世家与门派共同商议,但“天机”本身,只由郑尚星一人掌握,一人操控。 简而言之,除却郑尚星,“天机”对于所有人来说,是一个捉摸不透,把控不住的黑箱。 然而,天机运转,极其消耗灵力,且不能以灵石替代。 也就是说,郑尚星时时刻刻都背负着运转“天机”所需的灵力消耗,且与此同时,还能与上仙有一战之力。 我不由得感慨,郑尚星可谓是真正的,在修行与权力的双重意味上的至尊至强。 不愧为百仙之督。 但不论如何,“天机”时时刻刻的灵力消耗,的的确确是一份重压。 而为了分担郑尚星的压力,戚家提出建议,可以让戚家的嫡系子女分担一部分天机的运转。 但天机之重压,又如何是那么好承担的呢? 更何况,分担压力,也是分担权力。 但戚家毕竟是一番好意,至少明面上是一番好意。郑尚星已于仙督之位,即便是为了自己的人设不倒,也只能摆出一幅宽宏大量的样子。 郑尚星的的确确是这么做的,他先答谢过了戚家的好意,然后表示分担,可以,但需得过一门测试。 这门测试,测的便是与天机的匹配度,只有匹配度超过九成,才能替他分担这份重担。 而这,也就是戚晓先前所说的“大测”。! 章节目录 第 85 章 然而大测的匹配度,几乎完全就是玄学。 ...不对,去掉几乎,完全就是玄学。 只有达到九成以上的匹配度,才有资格替郑尚星承担“天机”之重压。 然而,先前的戚家嫡系,甚至无一人匹配度达到八成以上。 即便如此,戚家还是乐此不疲地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哪怕匹配度的数值完全随机,他们还是一次又一次地报以希望,令戚家一代又一代的后辈尝试。 毕竟,如若失败,戚家没有任何亏损,但如若成功,成功的主脉成员就能代替戚家窥见天机运转的一角,甚至能够有一定控制权。 而这一回,也自然轮到了戚晓。 戚晓的花神血脉,让她加倍地被寄以厚望。 …不过按戚晓的话,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天机”悬在半空之中,又过于庞大,如若想要靠近、触碰,只能站上天机之前的高台。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唯有一人。 他一头白发灿若银河,墨蓝的长袍之上同色的奇异符文熠熠生辉,笑着朝戚晓微微抬手:“晓晓,来。” 正是郑尚星。 戚晓身穿戚家制服,原本明媚夺目的太阳纹在流转不止的星光之下,都显得黯淡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正要上前,却被一道声音打断了脚步。 “仙督,您知道的,我们这一辈主脉人丁凋零,主脉之数远远不如从前。” 众人皆侧目,我也一同望去,那是一个女人,她衣裙华美,其上落满了尽态极妍的牡丹,举手投足间的派头与端庄却让我莫名眼熟。 直到我看到了站在她身侧的戚知,才恍然这点熟悉感从何而来。 想必这位就是戚知的亲生母亲。 即便面对郑尚星,她依旧步履优雅,举止从容,宛如古代宫廷画贵妇,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她的声音却有几分发紧。 “所以,不如让知知也试试?” 她强撑起了一幅从容得体,毫无瑕疵的微笑,甚至连弧度都与我记忆中的戚知一模一样。 “虽说知知并不是戚家主脉,却也是被您看着长大的。更何况,她的身上也淌着主脉的血——知知的制服之上,也算是有半轮太阳纹。” 厅堂之中一时沉默,一半是惊叹于她的大胆,一半是好奇、等待郑尚星的反应。 据我所知,千百年来,从未有如此先例。 高台之上,郑尚星只道:“行啊,那就来试试吧。” 在我的印象中,戚知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 她顺着近乎陡峭的阶梯,一步步走上高台,接着便在郑尚星的面前站定,微微鞠了一躬:“仙督。” 郑尚星浅笑:“不必多礼。” 郑尚星:“抬手,去触碰‘天机’的任意一处即可。” 戚知点头应下,一双手捏紧又放松,最终抬起。 随 着她的动作,我这才发现,她今日也穿着戚家的制服。在宽大的袖摆之上,绣着半轮太阳。 经过了戚晓的解释,我才知晓戚家制服的弯弯绕绕,看着那半轮太阳,想起戚知先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生出了半点五味杂陈的感慨。 天机太过庞大,她的手所触及的,也不过是半条流窜的加密数据而已。 而这条转瞬即逝的数据围绕着的核心,仅半径只有近一米。 而在这方地界之中,这样的核心,还有数十个。 随着戚知的指尖触碰到那一条加密数据,整个“天机”都静了一瞬。 不过须臾,四处流窜、碰撞的数据便凝结,重组,成为一行文字。 【天机操作匹配度测试】 【测试人:戚知】 【风险提示:测试人并非戚家主脉成员】 【测试开始】 字符散去,一个数字在天机的中央显现。 【10%】 我:“...”不是吧?才一成?戚知不至于这么拉吧! 正当我质疑之际,我就看到天机之上的数字节节攀升。而高台之上,郑尚星的身侧,戚知的额角已经冒出了点点汗珠,连带着脸也涨红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戚知。 但她却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失仪”,屏住呼吸,定定地望向那串不断变化的数字。 带着百分号的数字一路飙升到60%,然后速度便开始放缓,最后堪堪停在73%。 根据戚晓先前同我讲的过往数据,这已经算是一个较高的数值。 但很可惜,还是不够。 戚知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已经定格的数值,似乎在期盼着这串数字能够再往上,再往上... 但事违人愿,带百分号的数值消散,重组,最终凝结为一句【检测度未达标】。 不消片刻,连这句近乎冷酷的结论也一同散去,天机重新恢复先前的运转。 出乎我的预料,戚知并没有落泪,她只是一点点地低下了头,原本涨得通红的面庞连带着紧张兴奋的情绪一点点褪色,变成一片失落的死灰。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戚晓,只是最后拼尽全力地挺直了背脊,礼数周全地对着郑尚星鞠了一躬,尔后便一步步走下高台。 即便先前我同戚晓与她有诸多不合,也不由得为她感到难过。 然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轻轻拽了拽,我侧过头,是一脸兔死狐悲之相的戚晓。 天机重地,其中自然不能使用观天游地。 所以戚晓只能小声地和我说话:“看到了吗?戚知的现在,就是我的未来…还是五分钟之后的未来。” 戚晓的声音抖得不行,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楚楚,想要之后怎么安慰我了吗?” 我压低声音回复道:“你放心。” 戚晓:“?” 我:“我先前在观游之中搜罗了一番,林林总总 ,筛出来了十间临近玄清门的,味道最好的店铺。” 我:“我同静静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你‘大测’失败,我们就通宵陪你去吃。” 戚晓:“...” 我分明听见了戚晓咽口水的声音。 戚晓:“那我们...一结束就去?” 我笑道:“全凭大小姐吩咐。” 戚晓:“...你可别调侃我了!那说好了,一结束就去。” 大约是在人生人生的长河之中,见过太多太多失魂落魄地从天机面前离开的戚家后辈。 所以面对面色灰败的戚知,郑尚星并未有过多反应。 他只等戚知一步步走下高台,然后就冲着戚晓微微点头。 无需多言。 戚晓一步步地走上高台——或许是因为身量太过娇小,而戚家的衣袍又是宽大的款式,她还差点一个趔趄绊倒在高台上。 ...还好没有,不然估计会成为戚晓终生的阴影,估计这样的心理阴影我和静静陪她吃一百顿饭都无法填平。 哪怕在大测之前,我同戚晓插科打诨,但真的走上那一方高台之后,戚晓还是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连带着我也紧张了起来。 我看着戚晓像一只可怜巴巴的,被雨淋湿的小狗,瑟瑟发抖地冲着郑尚星鞠了一躬,然后便露出了战战兢兢、视死如归的表情。 大约是因为过度的紧张,戚晓伸手一把按上了天机。 ...是的,先前戚知是优雅且体面地用指尖去触碰“天机”,但到了戚晓这里,却是将自己的整个手掌按了上去。 随着戚晓的动作,层层叠叠的数据不断浮动,在文字开场之后,带着百分号的数字再度出现在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数字依然是从0%开始,上升的趋势与先前戚知的测验别无二致。 ...直到数字节节攀升,突破了60%,70%,80%...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 ...直到突破80%,上升的趋势也丝毫没有减退、减缓的迹象! 戚晓的数值有可能突破九成! 台上的戚晓也睁大了眼,眼中满是错愕,甚至连郑尚星也抬头看向依旧不断上升的数值。 直到突破85%,数值的上升趋势才有了些许减缓的趋势,但在无数流光溢彩的“核心”之间,虚浮的数据依旧在不断消散,重组,再消散,再重组... 【87%】 【...】 【88%】 【...】 【89%】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个百分点,一个百分点往上跳的数值。 【90%】 九成!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吸气声,又很快地止住了——直至突破90%,数值依旧在不断的上升! 在一片静默里,数值一点点上升,最终堪堪停在了97%。 “天机”之前,一片哗然。 我昨天才知晓“大测”这个词,今天才见到前所未见的“天机”,对于这个数值的意义了解得并不十分透彻。 但从在场的众人的神色来看,这个数值无疑是奇迹。 数值消散,重组而成的是一串文字。 【已通过测试】 高台之上,郑尚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神情,旋即便看向了高台之下的季前辈。 但这目光也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点,不过顷刻间,郑尚星就收回目光,露出了一个微笑,挼了一把戚晓的头,道了声“恭喜”。 戚晓看上去已经全然懵了。 对于郑尚星的恭喜,她既没道谢,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也下意识地去看高台之下的季前辈。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季前辈依旧是一袭黑色的长袍,右眼前戴着一副银边琉璃镜。 面对戚晓的大测成绩,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安静地站在原地,面色如往常一般沉冷。 但不知为何,我却感觉他分明是开心的。! 章节目录 第 86 章 一时间,所有的线索在我的脑海之中串联了起来,令我把整个事件拼凑得七七八八。 在掌控“天机”此事上,戚晓的确被戚家寄予厚望,但这份厚望并不,或者不止因为戚晓身负的花神血脉。 而是因为季前辈数十年的悉心教导。 或者,季前辈所教授戚晓的“心法”。 如戚晓所说,数十年前,正是季前辈风头最盛的时候。 即便是季前辈对戚家忠心耿耿,心甘情愿在那个时候急流勇退,戚家家主真的甘愿令自己手下的上仙,撇去其余所有任务,只一门心思地带自己的小女儿吗? 戚家家主已然位极修仙界,在这个层级的人,大多是只会权衡利弊的政治动物。 如若他们要做一件成本非常高的事,只有一种可能——收益大于成本。 这样的权衡利弊,必然不能放上台面,而是包裹在温情脉脉的外衣之下。 所以,明面上,戚家家主令季前辈,沉叙仙替自己照顾、保护自己的小女儿戚晓。 而暗地里,戚家家主令季前辈破解“天机”,或者说,找到能够提升匹配率的方法,尔后令戚晓修行。 而这方法,就是所谓“心法”。 而今日,则是“心法”成效展现之时——戚晓的匹配率远远超过合格标准,即便郑尚星不愿放权,先前的承诺既出,也只能放权。 我心下了然。 权势这条通天大道是没有尽头的,戚家不想只做几代,或者几百年修仙界的第一世家。 他们想让这轮太阳长长久久地悬挂在天空上。 所以,在“心法”的执行过程中,不论是戚家还是季前辈,都只能藏踪蹑迹,暗度陈仓。 而这,也是为什么季前辈对于“心法”的作用语焉不详,为什么戚家令戚晓不能告知旁人自己在修行所谓“心法”。 如若此时,郑尚星有心去查,必定是能提前得知动向,做出反制,确保自己对于“天机”的绝对掌控权。 不过郑尚星事务繁忙,没空理会,直到发觉,已然木已成舟。 此时此刻,高台之上,郑尚星领着戚晓从高台上一跃而下。 他依旧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连笑容也同往常别无二致。 即便我先前对郑尚星有几分嫉妒,对他屠城之举颇有微词,但在此时,我对这位老乡不由得生出了几分钦佩。 不论是真正的心怀天下,毫不在意;还是在心里咬碎了牙,却依旧和风细雨,满面春风,都足够令人动容。 戚晓一走下高台,就一个飞扑便抱住了我和静静。 她涨红了脸,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讲,却一个字也讲不出来,只是眼眶红了。 我对着戚晓比了一个大拇指,而静静却像是走神了一般,依旧凝望着运转不息的“天机”。 戚晓伸手在静静的面前晃了晃:“宁儿?” 静静喃喃道:“戚晓,你操纵 天机之后,能否同我大致讲讲,天机是如何运转的?” 戚晓:“...什么?” 面对着那一片灿烂的星河,静静发出感慨:“这实在是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戚晓的神情有些哭笑不得,但最终只是对着静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戚晓抹了一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吸了吸鼻子,然后我就听她说:“我,我想去吃好吃的,呜呜,我们通宵…我们通宵达旦!不醉不归!” 我看着这样的戚晓,不由得也开心了起来,正要重重点头,却被一道声音打断。 “晓晓,莫要胡闹。” 我抬头望去,只见戚家家主站在戚晓的身后。 他风度沉稳,气度非凡,亦身披戚家制服。制服之上,一轮似乎是要灼烧一切的烈日辉煌夺目。 这就是戚晓的父亲,戚家的家主。 戚晓一时无措,只冲着戚家家主行了一礼:“父亲,抱歉,是我一时兴奋,这才没有顾及...” 戚家家主微微颔首:“即便过了大测,也不可骄纵狂妄。” 听戚晓应下,戚家家主这才转过头,看向我和静静:“你们就是戚晓的朋友吧?先前常听她提起你们。” 我心知他在说谎。 据戚晓说,她上一回见到自己的父母,还是在年夜饭之时。 连见一面都难,更遑论谈心,谈自己认识了哪些朋友了。 不等我与静静回答,戚家家主就接着道:“玄清门内,多亏你们照顾戚晓。初次见面,我身为长辈,自然是要给见面礼的。” 两枚玄色做底,饰以鎏金的信封分别落到了我和静静的手中。 即便隔着一层信封,其中物件浓郁的灵力依旧透过信封传出。 这信封之中,应当是一枚灵石,还是品阶不低的灵石。 我不由得与静静对视了一刻。 此情此景,身为小辈,不论是推脱,还是婉拒,都不太合适。我与静静只一同鞠躬道谢。 戚家家主只随意地点了点头,旋即便看向郑尚星:“仙督,戚晓此番成绩,我们皆未料到。之后如何,全凭您的决断。” 即便戚晓已然通过了测试,即便郑尚星先前定下承诺,但没有人能确定,郑尚星是否会寻个由头掀翻棋盘,独控“天机”。 所以,即便木已成舟,也要明面上将所有的控制权给到郑尚星的手中。 面对着戚家家主的试探,郑尚星只笑道:“都是为了天下,为了修仙界,日后有晓晓帮我分担,我自然是高兴的。” 他再度挼了挼戚晓的头,语气轻松:“晓晓,努力修炼,我只等你等步入大乘,同我一起领略天机之奥妙。” 而戚晓此刻,大约也从懵圈与狂喜中走出,她对着郑尚星鞠躬,再鞠躬:“仙督请放心,我日后一定努力修行,为仙督分忧。” 戚晓分明是笑着的,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那副笑面之下,藏着一片无措与茫然。 我这才想起,戚晓曾与我说过,郑尚星先前曾提起,天机所耗灵力极大,一旦与天机的链接形成,便只能时时刻刻背负如此重压。 即便郑尚星的描述无比简短,仔细一想,却依旧让人心有戚戚。 我不禁又看向戚家家主与戚家主母,那是戚晓的亲生父母。 面对着自己女儿即将背负的重压,他们没有丝毫表示,在短暂的欣慰之后,便谈到了“正事”之上。 无非就是往后“天机”如何运转,权力如何分割。 这些无比简单的问题被包裹在无数声和风细雨的寒暄关怀,与复杂刻板的官腔之中,看起来显得无比冠冕堂皇。 我只觉得这样的场景让我感觉不太舒服。 而一旁,戚晓则立在一边,时不时谦虚、附和几句。 这样戴着一副假面,与郑尚星虚与委蛇的戚晓让我感觉无比陌生。 戚晓“大测”通过,一朝翻身,扬眉吐气,作为朋友,我自然是为她高兴的。 但这一点高兴,却让这份情绪更加复杂了。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份复杂的情绪,但我只知道,我不想留在这里。 我抬眼看去,郑尚星,这位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现在站在整个世界的巅峰的上仙,距离我只有数步之遥。 他的脸无数次出现在观天游地新闻栏的头版头条,仔细看去,似乎他本人与在观天游地之上流传的相片、视频没什么分别。 长发眉眼如霜雪,笑容言语如春风。 他的背后是他一手造就,绚烂夺目,宛若星河的“天机”,他的面前站着的,则是整个修仙界最富有权势的家族之主。 我曾经数度想与他相认,因为修仙界太大,而同乡又太少太少。 再往后,我对他避之不及,一部分是因为我对他的成就的嫉妒,一部分是对他屠城之举的不满。 但,直到此刻我才深刻地理解,在这个位置之上的人,又如何能够事事以本心做出决定呢?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权衡利弊罢了。 随着这般恍然大悟,我对他的嫉妒与不满便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此时此刻,我却对我的本心无比清晰明了。 这样的生活显赫至极,尊贵至极,纵然光鲜亮丽,却也高处不胜寒。 不论我有没有能力站到这样的高度,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好在郑尚星作为修仙界的领导者足够可靠,足够令人信任。 所以我只要停留在我的位置上,按部就班地把每一件事做好,然后看着我的这位同乡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为他鼓掌喝彩,就已足够。 直至此刻,郑尚星与戚家的交谈已然聊得火热,旁人插不进半句话;而一同前来的静静则在郑尚星允许之后走上高台,近距离参观起了绚丽神秘,运转不息的“天机”。 我便先行悄悄离开了。 “天机”重地,不能使用观天游地,刚一踏出房门,观天游地重新连通的声音就在我脑海之中响起。 戚家主家极大,交错层叠的楼房间,一道道木制的长廊铺开,其间穿着戚家制服的修士步履匆匆地来来往往。 在这处长廊的尽头,是一处样式极其风雅讲究的凉亭,而在在亭顶之下,木制的地面延伸出数米。 我沿着木制的地板走到了尽头,这才发现,这层长廊凌空而建,长廊之下数百尺,则是则是一处露天的宴会厅。 这处宴会厅极其宽敞,极其奢华,其内的修士统筹布置,行色匆匆。 我心下了然,戚晓通过“大测”的庆功宴,不久之后应当就会在此处展开。 我驻足片刻,正准备离开之际,却发觉我的身后,亭顶之下多了一道身影。 我定睛看去,那是一个流光溢彩的“人”。! 章节目录 第 87 章 是的,没错,的确是流光溢彩。 祂的头发像是流转不停的星河,瞳眸之中也像是落满了金粉银粉,绚丽无比。 但如此绚丽的配色,却令人察觉不出丝毫的俗气与张扬,看上去竟是说不清的和谐。 祂似乎察觉到了我,那双灿烂绚丽的瞳眸微微转动,与我四目相对。 我这才发觉,祂的神态也像是被精心调试过的人偶。 “你好,我是道芯,是出自郑仙督之手的人造灵魂。” “我爱修士,我爱凡人,我爱这个世界。” 我不由得一愣,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开场白? 如若我没理解错,道芯和天机同源,都是郑尚星的造物。 刚刚他说自己是什么?人造灵魂? 我看向道芯,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是郑尚星制造出的...?但什么是人造灵魂?” 我这才发觉,道芯眼中的闪闪发亮,明明灭灭的粉末,并不是所谓的金粉银粉,而是一串又一串极小的,彼此交错,碰撞在一起的符文与数据。 竟像极了天机之中的构造! 道芯一板一眼,一字一句地答复:“人造灵魂,是由人类创造的,具备自主学习、推理、决策和交互能力的,拥有智能的实体,为提供智慧支持,在修炼、破难和战斗等方面发挥重要的作用。” 祂看向我,眼中的数据明明灭灭,语调依旧不变:“我想,这样的刻板定义对你来说,或许会有些难以理解,那么让我换个说法。” 道芯的语调依旧不变:“你可以把我理解为,您原本所在的世界的‘人工智能’。” 我:“谢谢,如此一来,我全然理解...” 我:“...” 我:“?” 我一时间只觉得心下巨震,头皮也一阵一阵地发麻。 天晓得,我来这个世界之后,从来都是我给别人自爆穿越者身份,还未这般被人主动点破过! 我强行令自己镇定,明知故问道:“你说的‘原本所在的世界’是何意?” 道芯:“根据我的推测,您与星衡仙来自同一世界,有着共同的回忆与经历。” 不待我开口询问推测的方法,就听道芯继续道:“不过,不论您来自何方,有何背景,都应当被理解、尊重。请您放心,我不会因为您的‘穿越者’身份,对您有任何的偏见,更不会向无关人士透露你的隐私。” 我:“...”郑尚星,你是会教育ai的,道芯,你真的三观好健全,我真的,哭死。 与此同时,我一时间脑海之中浮现出了无限问号,我纠结了半秒,挑了一个最好奇的:“所以你是如何发现我穿越者身份的?” 道芯身处凉亭的一侧,他的身后是簇拥着的梨树。 这些梨树大约被施了仙法,枝丫交错,层层叠叠地长在凉亭之上。大约是因为生长得过于好,不少枝丫伸出凉亭的屋檐。 彼时正式四月,枝丫之上,梨花开得极繁极盛。 而这,大约也是为何道芯的神色极其认真,但流光溢彩的发间却夹了一片浅白的梨花。 我不由得心想,这样的反差,让这个修仙界的人工智能,看上去近乎有了几分“可爱”。 道芯正欲开口,一点响动就打断了他的话语。 一片虚空在半空中铺开。 虚空随着而来的清风吹落了大片大片的花朵,一道人影随之缓缓落下。 他落至地面,足尖一点,发丝如缓缓垂落的淡银色绸缎,上边流淌着冷冷的月光。 随之而落的白色花瓣如同刚刚落下的新雪。 郑尚星缓缓站定,在夜空下,在飘零的浅白梨花之中,朝着我莞尔一笑。 “你好,我的小同乡。” 我人都傻了,百般思绪,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后我就听道芯在一旁道:“星衡仙,我的推测已然得到验证。慕容楚楚,的确和您来自同一个世界。” 郑尚星敛去笑容,银色的瞳眸微微一动,目光在道芯身上轻轻一扫:“如若你推测错误,我建立千年的一世英名,可就要毁于一旦了。” 但他的心情应当着实非常不错——这笑容才敛去了两刻钟,就已收敛不住。 郑尚星笑道:“毕竟,如若楚楚小姐不是穿越者,我们在她眼中应当,唔,精神状态都不太正常。” 道芯:“您的顾虑并非全无道理。在您做出决策之前,我就已经告知过您,我的推测存在百分之零点五的误差。” 我:“...” 我:“...道芯,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穿越者的?” 道芯:“楚楚小姐,先前凡人曾发明过一个词语,叫做‘铁证如山’。” 我:“...”为什么感觉这个ai像是在嘲讽我? 道芯:“我做出判断的依据,绝大多数都来自于观天游地的数据。” “首先,去年的五月六日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因为您在观天游地之上的发言风格,用于习惯,在这一日之后,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我以语言模型分析了您在五月六日之后的用于偏好,与星衡仙留下的‘故乡’词库中重合度极高,根据判定,身为穿越者的可能性高达九成。” “然而,这些只是推测,并不是定论。” 我一时想起给海月明发送的大段大段的,来自徐天青的情书,想起我和静静戚晓愈发放荡不羁的聊天记录,又想起了我不可描述的搜索记录与浏览记录。 我:“...你查我观游记录,已经是侵犯我的隐私了吧!!郑尚星!郑仙督!老乡!我要告发道芯私查数据,罪不容诛!!!” 郑尚星哈哈笑道:“你且听祂狡辩。” 道芯的语速不变,但不知为何,我却听出了几分急切。 道芯:“星衡仙,恕我直言,我接下来的话语是‘解释’,不是‘狡 辩’。” 道芯:“楚楚小姐,首先,我并不知晓您的聊天记录与浏览记录的具体内容,因为所有的观天游地之中的信息都会被处理为脱敏数据,而我也是在此基础上对照、分析。” 看着我露出的困惑的神情,道芯继续道:“脱敏数据,您可以理解为,打码。但打码之后,我依旧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数据分析。” 我:“...谢谢,如此一来,就清晰多了。” 我:“所以我的聊天记录,搜索内容,你全都不知道是什么?” 道芯点头:“一概不知。” 我放下心来,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看向郑尚星:“...仙督,你也不知道吧?” 郑尚星:“我也很想知道,可惜即便步入上仙之境,我也无法得到无限的时间。” 这句话讲得很艺术,翻译得直白一些就是:“我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来查你的聊天记录?” 我:“...好的,谢谢您。” 郑尚星补充道:“更何况,我未曾查过你的身份,在一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在此世界之中,还存在一名我的同乡。” 我奇道:“那为何...”为何会在今天找到我? 郑尚星:“道芯给我发了一条消息:‘经过分析观天游地之中的脱敏数据,我在其中发现一人,疑似您的同乡。’” 道芯补充道:“当时的我只能确认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 郑尚星笑道:“是的,所以我就同道芯说,‘那你就去试试她’。” 道芯:“而这也是为什么,我在刚刚对您提出问题。” 道芯:“在我向您询问‘您是否是穿越者’之时,您的心率与血压一齐升高,瞳孔略微放大,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您的惊讶远远大于疑惑。” 被ai诈得自爆身份的我不由得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是!为什么要查这个啊!为什么要查谁是穿越者啊!” 我:“仙督!!您已位极修仙界!!又何必来扒我这样的废柴穿越者的马甲呢呜呜呜...” 郑尚星笑了笑,刚要说话,道芯的声音却再度响起。 “对不起,这是我的一点私心,但我做这件事的主要动机,是因为星衡仙太寂寞了。” “他想念着过去的世界的一切,却又无人分享,所以作为他制造出的ai,我希望他能够被…” 郑尚星:“道芯,够了。” 道芯:“抱歉,星衡仙,根据我的推测,您希望被您的同乡听到您的心声,从而被理解,所以我只是…” 下一刻,道芯眼中不断的星河消散,流光溢彩的头发亦变成了郑尚星同款的淡银。 祂的眼眸微微合上,头亦微微垂下,宛如入了禅定。 …这是被拔掉电源了啊! 然后我就听郑尚星道:“不过,道芯说得的确不错。” 我看向他,他的发顶与肩头皆落上了柔软的梨花,宛如几点纯白的新雪。 然后我就见他露出了一点气恼的神情:“只是,他讲话完全不看场合。即便是他乡遇故知,这样的话,也断断不能在见第一面的时候讲。” 先前在我心中,郑尚星是一个标志,一个符号,是一颗遥不可及的明亮的天上星。 但不知为何,这点气恼的神情,却让我心中的“郑尚星”有了一点模糊的人形。 郑尚星一面将落在道芯发间的梨花拿下,一面微笑着望向我:“好了,小同乡,让我们来叙叙旧吧。”! 章节目录 第 88 章 我:“那...奇变偶不变?” 郑尚星:“符号看象限。” 我:“氢氦锂铍硼?” 郑尚星:“碳氮氧氟氖?” 我:“钠在水中的反应?” 郑尚星:“...” 郑尚星:“毕业多年,早忘了。” 我:“...好的。” 我:“所以你上辈子果然是程序员吧!” 郑尚星笑眯眯地答:“不错,准确来说,这辈子也是。” 郑尚星:“你在原来的世界,也是学生?” 我点了点头,咽下了一句“托你的福,穿过来了还得继续卷生卷死。” ...毕竟第一次见面,多多少少还是应当有些分寸感。 然后我就听郑尚星笑道:“抱歉啊,让你穿过来了还要申学、考证、发刊、写报告...以及卷生卷死。” 我:“...”说好的分寸感呢!! 我:“对啊!我正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搞啊!!做个人吧老乡!!!” 郑尚星:“在我刚过来之时,整个修仙界一片混乱,百废待兴...” 我:“...所以?” 郑尚星:“于是就直接抄了现代的架构,毕竟,这些可是我们前人的智慧。” 我:“...”这是可以说的吗?这是我能问的吗?但这个说法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郑尚星:“更何况,身处他乡,又怎么会不想家呢?” 梨花树下一时沉默。 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郑尚星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满面春风的模样,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难过与软弱。 如若郑尚星面色之中带有难过,或是落寞,我应当会咽下所有的疑问,把话题引向无关痛痒的方向。 但看着他这幅模样,我却忍不住问道:“...所以,老乡,你这些年在这里,会感觉孤独吗?” 郑尚星:“的确会有。” 但即便是说着这般话语,他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一抬手,一簇开满淡白梨花的枝丫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但建功立业,万人之上,还是令人快乐的。” “毕竟,这就是我一直追求的自由与成就。” 然后我就眼睁睁地看着,郑尚星把那簇梨花别到了道芯的耳边。 我:“...” 郑尚星甚至还调整了一下那簇梨花的位置,然后就回过头来,对着我粲然一笑。 “当然,混到了这个位置,我也得照顾照顾自家小同乡。” 我脑海之中的观游提示音响起,再一看,郑尚星已然在我的好友列表之中。 “楚楚,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就是。” 我一个鞠躬:“谢谢仙督!” 我:“...” 我:“但,道芯,头上,这...” 道芯合着眼,定定站 立在原地,精致到极致的面庞上毫无表情,只是耳边别了一枝梨花。 ...还是很大一枝梨花!郑尚星!梨花不是这么别的! 郑尚星:“怎么,不好看么?” 我沉默了半晌:“我只能说,你是真的很会捏脸,也就仗着道芯底子好了。” 郑尚星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道芯缓缓睁开了眼。 不过一瞬间,他的瞳眸与头发就再度流光溢彩了起来。 我:“...”这是什么?ai革命? 然后我就听道芯开口,语速却比先前快了些许:“郑仙督,您下一场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地点为冥界会议室,参与人为时终夜,尉迟…” ...原来是闹铃啊! 郑尚星:“材料都准备好了么?” 道芯:“基础材料已备齐,请问您需要生成演讲用ppt吗?” 我:“...”郑尚星你...为什么还有ppt啊! 郑尚星:“...” 郑尚星:“下次不用问我,直接生成就是。” 道芯:“好的,我明白了。很抱歉给您造成烦躁的情绪,我之后一定会努力改善,更好地为您服…” 郑尚星:“好了,够了。” 被断过一次电的道芯乖乖地闭了嘴。 看着如此卷生卷死赶会议的郑尚星,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我不由得小心翼翼地问道:“星衡仙,郑仙督,老乡,你这样,这,真的快乐吗...?” 郑尚星:“...” 郑尚星微笑道:“快乐的。” 然后我就看着虚空在他的长袍之下展开,郑尚星拉过道芯,一同踏破虚空离去了。 虚空之外,梨花飘零遍地。 过了好一会,我才回过了神,不由得心说,我的这个老乡似乎也没有我之前想得那么可怕。 毕竟,一个让自己亲手造就的ai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天天赶会议ddl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 庆祝结束,回到宿舍之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但我们三人却丝毫没有困意。 静静:“所以你已经与星衡仙相认了?” 我点了点头,沉思道:“郑尚星,似乎没有我先前想得那么可怕...” 静静:“我先前就同你说过,他的确担得起百仙之督之名。” 静静感叹道:“即便是来自异界,有前人可参考,但能够制造出天机的,绝对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戚晓却忽然道:“我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父亲要令季前辈教导我,为什么我要修习心法了。” 我与静静一同看去,戚晓的身上的戚家礼服未卸,看上去无比得体庄重,表情却如同大梦初醒。 我伸手在戚晓的面前晃了晃,笑道:“戚晓,你怎么还没回过神?” 戚晓:“这也不怪我吧!毕竟,通过‘大测’,数百年间,从未有人做到,我又如何能 想到...()” 我笑道:恭喜你,你就是这第一人啦。▅()” 戚晓却一时沉默,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道:“楚楚,静静老师,你们说...我父亲,戚家,是不是想令我去夺郑仙督的权啊?” 216宿舍之内,向来都是没有忌讳,无话不谈。 我:“这还用说?这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吗?” 静静一愣:“夺权?夺什么权?” 我:“天机的控制权啊。” 我向着静静解释半晌其中的弯弯绕绕,静静听罢,只皱了皱眉:“我明白了。” 我:“嗯嗯?明白了什么?” 静静:“勾心斗角真是烦人,还是修行好。” 我:“...好!” 戚晓纠结了片刻,犹犹豫豫地道:“但...我总感觉有点对不起郑仙督。” 我:“不论如何,现如今木已成舟,抛开一切,天机能够让你站到更高的位置上。” “只是切记,在什么位置,就承担多大的责任。” “比如我身为一介白衣,自然可以摆烂逃避,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但如若有人身处高位,一条指令下去就是数万条人名,那自然得竭尽全力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戚晓:“...楚楚,你怎么忽然...?” 我:“...只是看到了郑尚星,于是发出如此感慨罢了。” 戚晓一时沉默,过了半晌,她往自己柔软的床铺上一躺:“...如此一说,感觉压力大起来了。” 我看着恍惚麻木的戚晓,思量片刻,安慰道:“不过,如若你身处高位,不就能做更多你想做的事情了吗?” 我一边斟酌一边道:“如此看来,戚晓,我倒觉得你可以多想想你应该做什么,想要做什么,你想得越明白,就能把手中的资源用得越好。” 戚晓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不错,我的确认为有些事情不该如此,却不知晓应当如何改善,毕竟这些问题大多根深蒂固,积重难返,甚至连郑仙督都无法彻底清除、解决...” 我:“无妨,反正离你步入大乘,还有很长一段时日,而距离你实际掌权的时日,还会更长。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想。” 静静:“楚楚说得对,先别想了。” 我与戚晓一同:“?” 静静:“我排了排日历,明天我们请假去考证,上午符咒,下午阵法。” 我:“...救命啊。” ... 玄清门内虽大,却不设置专业考试的考场,所以我们这回考试地点依然在云枢。 云枢不愧是百城之枢,先前我日程排得过满,尚未有机会领略此地的靓丽风光。 而这一回,考试结束之后,我就同静静与戚晓一同在云枢之中游玩了一圈。 相比于陷落之前的月城,云枢的面积更小,排布也更紧凑,密密麻麻的楼房叠在一处。 而楼房间,不同的符咒与阵法同时发出微光。 云枢特殊的位置令其人流量极大,随之而来的就是寸土寸金的楼房,而这些阵法与符咒的用处类似于空间玉佩,只不过在这里拓宽的空间,则是已经建造好的楼房。 而云枢特殊的地理位置,也令其中有各地的美食。 相比于月城之中遍地的甜点与小吃,云枢之中更多的,是各式各样的饭店。 我铺开菜单,对着其上琳琅满目的菜品扫了一眼,就对着静静把菜单双手奉上:“静静老师,您请品尝,今天我请客。” 静静接过了菜单,却定定地凝视着我:“楚楚,说实话吧,哪门没考过?” 我:“...”! () 章节目录 第 89 章 一周之后,我看着我的符咒一级与阵法一级的分数,不由得在心头一叹:果然如此。 符咒课程,季前辈身为老师,盯得极严,而考试也极其严苛,不论是所需背诵的符咒数量,还是写画的难度,都远远高于符咒一级的考试题目。 所以即便我没有复习,符咒师一级也过得轻轻松松——我甚至感觉自己还能过符咒师二级。 可惜符咒师一二级不能联报,不然我左右要去试试。 ...但等我踏入专修之后,谁也别想让我再背整册整册的符咒! 然而,阵法师一级考试的状况则完全相反——在我答题之时,我就知晓自己已然全军覆没。 毕竟阵法没有大考,只有日常作业和期末大作业,而我的阵法课作业,小组作业靠静静,单人作业靠徐天青。 虽说在写作业的时候,我从他们的答案之中已然了解了大致思路,但学习此事,终究还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多么痛的领悟啊。 就连考前静静与徐天青齐齐上阵,帮我临阵磨刀,都救不回我的阵法分数。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徐前辈,我愧对您的栽培,愧对您教我写的作业...” 徐天青只叹息一声:“修习阵法的前期,只要肯下功夫,即便是死记硬背也能有一定成就。” 徐天青:“更何况,你连树叶都拆好了,说明悟性不差,符咒如若认真学,必定也...” 我:“...” 我:“说起拆树叶,更是一言难尽了...” 徐天青:“?” 我将拆好树叶之后,海月明发布的三样任务,和静静与海月明的对话重复了一遍:“...最后,海老师就说,‘如若你三个月内完不成,那便明年再做丹院的专修门生吧。’” 徐天青听罢笑道:“你都师从月明这么久了,怎么她顺嘴信口胡诌的话也信?不必太有压力。” 我:“...所以,徐前辈,这三样任务,到底有多难完成?” 徐天青思量片刻,大约是在“同我老婆一起唬一唬她”和“孩子卷生卷死也怪可怜的,还是讲实话吧”只见游移不定了半晌,这才说道:“的确有一定难度。” “月明在丹学一事之上,的确是天赋异禀,所以可以在三月之内完成。” “但我记得,常人走到这一步,大多需要半年。” 我:“...海老师,何时能低头看看我们这些凡俗之人...” 徐天青却道:“如若不试试,又怎么知晓自己的上限在哪里呢?楚楚你的天资并不差,就是缺了点一往无前,背水一战的狠意。” 我一时沉默,然后就又听徐天青幽幽道:“你拆树叶的心思,哪怕花半分在阵法上,也不至于如此。” 我:“...我错了!呜呜!” 徐天青:“阵法一级已是基础中的基础,我可以理解你对阵法不感兴趣,但 至少一级...” 我:“...呜呜!” 徐天青看了看我,叹息一声:“罢了,这等事情也不便强求,你只管好好完成月明给你的作业就好。” 我在虚空之境之中静坐了片刻,不由得忽然想到,我在虚空之境之中停留的时长,果然会随着我灵力的充沛程度上升。 先前在虚丹之时,我至多能在这片区域之中待满一刻钟,就已灵力枯竭,被迫离开。 但现如今,我与徐天青东拉西扯将近半小时,我的灵力也无丝毫枯竭的迹象。 我错开话题:“说起来,我和郑尚星见面了。” 徐天青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郑仙督现在如何?” 我:“至少看上去挺好的。不过,你知晓‘天机’吗?” 徐天青:“‘观天游地’的后台?” 我心道果然,然后就听徐天青道:“郑仙督在‘天机’之上花费的心力可谓是非常之多...‘天机’如何了?” 我:“郑尚星似乎应该会把天机的一部分,分担给新的戚家继承人。” 徐天青奇道:“分担?那位继承人的匹配率如何?” 我:“九成以上。” 徐天青微微颔首:“那应当是没问题的。” 我忍了忍,没忍住,不住问道:“但..郑尚星真的真的甘愿,将自己一手造就的‘天机’分与旁人吗?” 徐天青:“这些争权夺势之上的弯弯绕绕我不太上心。” 我心下了然,正准备绕开这个话题,却听徐天青道:“不过,我想,有人应当会很开心吧。毕竟有个人陪他分担,应当会轻松一些。” 徐天青:“你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郑仙督会将自己也当做棋子,放在棋盘之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不知道。” 徐天青:“你应当知晓,上仙的寿命,理论上来说是无限的。” 我:“我知道,但是...?” 徐天青:“但郑仙督的寿命并非无限。” 我心下惊诧,不由得问:“为什么?” 然后我就看着徐天青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是不是很好奇?考过阵法师一级就告诉你。” 我:“...” 我:“?” ... 和原先的正常的一学期时间比起来,两个月分明要短上许多。 期末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我还在宿舍之中躺平之际,一份文件就被发送到了030428小组群里,文件名赫然是“030428任务总结”。 戚晓:收到 十步杀一人:这是? 绾绾三千青丝:申请通过了,这是任务总结。 我点开了那份任务总结,心下了然。 030428自从被公开,就不断地有修士接下此任务,却没有任何一个小组成功完成。 而所谓“任务总结”,就是前人积累的经验的 总和,从先前的任务过程,到可能造成任务失败的原因整理,应有具有,一应俱全。 我将任务总结下载保存,不由得又打开观天游地,好奇发问。 十步杀一人:不过,申请怎么忽然就通过了? 我记得在先前,整整两个月,学校一直没有通过静静递交的任务申请。 好在除却我们组,初阶门生之中,实在没什么人敢申请此等难度的任务。 绾绾三千青丝:因为我哥元婴了。 十步杀一人:...? 绾绾三千青丝:我先前的推测果然不错,队内至少得有一名元婴,申请才会通过。 十步杀一人:不是 十步杀一人:这是什么时候的猜测啊! 绾绾三千青丝:即便大战在即,学校应当也不愿令玄清门门生冒险。 十步杀一人:还有,卫朝什么时候升的元婴啊!我不理解!我印象里他才金丹吧!为什么那么快啊! 绾绾三千青丝:不过我下个月内,应当也能晋升元婴,相当于上了双重保险。 十步杀一人:? 十步杀一人:静静老师你... 戚晓:宁儿,我刚刚大致看了看任务总结,感觉没什么关键信息... 绾绾三千青丝:无妨,明日早八我们开会讨论。记得递交去凡间的申请,等申请一下来,我们就去凡间。 绾绾三千青丝:对了,可以顺路申请一下冥界的参观资格。我先前在观游查过,相比凡间,冥界更容易去。 十步杀一人:...静静老师,这话可不兴说 十步杀一人:说起来你人在哪里?怎么没在宿舍? 绾绾三千青丝:我在无情道峰递交申请。 “无情道峰”是在玄清门之中的一处山峰,在百年之前就已经成为了无情道相关事宜的办事处。 我先前好信,曾陪静静去递交过一次申请。 ...那可真算是开了眼了。 我刚一进门,就听到一名修士带着哭腔的声音:“老师,老师,您帮我看看,为何我的修为全都散尽了?” 如若是阳神期的修士,在此等剧烈的情绪波动之下,灵力也会或多或少地逸散。 但这位玄阶师兄的周身,却半点灵力也无。 无情道处办事员...不对,无情道峰峰主大约见多了这样的场面,语气平缓:“因为你阳了。” 那名修士语气中含着无比的绝望:“我只是...我只是意外...并未动心,至少我认为不算动心,连这样也会出问题吗?” 峰主耐心地解释道:“是的,不论是生理上的情爱,还是心理上的情爱,都会导致无情道修士修为散尽修为。”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这般耐心的解释之中,很有几分大场面见多的麻木与机械之感。 峰主:“我刚刚查了查你的修为,玄阶修士,正待毕业是吧。” 那名修士点了点头。 峰主拿出一张表单:“填一填这张休学申请表单,在虚丹之后重新入学初阶吧。” 那名修士已然快要哭出来了。 峰主将表单推到他的面前:“放心,你还是学生,走弯路、犯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你的宿舍床位我们会替你保留,专修、玄阶的课程也允许你前去旁听,至于修行,你从前已然走过一遭,重来一回,也会比旁人轻松很多。” 峰主说完这段话后,那名修士的眼泪已经下来了,表单被他攥得发皱。 他对着峰主低声道了一声谢,就满脸泪痕地走出了大厅。 而静静就是在此情此景之下,递交的无情道申请。 ...静静,狠人。! 章节目录 第 90 章 托郑尚星的福,玄清门作为现代化极高的修仙门派,其中自然是有图书馆的。 而其中,明华馆最为特殊——明华馆不独属于任何一个学院,且其中并无任何藏书,只有自习室座位与会议室。 ...主打的就是一个学习的氛围感。 明华馆通身透明,傍水而建,望出去就是平月湖,景色美不胜收;且平月湖后就是美食街,也非常适合学习之余打打牙祭。 而这也是为什么,明华馆成为了玄清门门生开小组会议的不二之选。 会议时间定的三点整,两点半我与静静就已经到了明华馆中的会议室。 戚晓则再度被季前辈接回戚家,伴随着她“大测”成功,还有一系列的手续与流程需要她回戚家去办。 会议室内,我一面看着落地窗外的万里晴空,与晴空之下波光粼粼的湖面,一面朝着静静问道:“所以你已经决定修无情道了?” 静静点头,微微笑道:“是,只待明年通过最后一次审批。” 我:“那你到时候专修什么?季前辈不是说要选两门?还是剑修和符修?” 如若静静今年之内晋升元婴,明年开学,就是玄清门专修门生。 静静:“没想好。不过无妨,我的分数都够,到时候再看机会吧。” 静静:“对了,楚楚,我昨天不是叫你申请凡间的通行证,你申请了吗?” 我:“静静老师,你知道的,刚刚考完期末...” 静静:“这就是为何,我要提前半小时带你来明华馆了。” 我:“...” 静静:“现在申请吧。” 相比于绝大多数申请流程,凡间通行证的申请流程漫长而繁琐,恨不得查遍人的祖宗十八代,再对着申请人耳提面命八百次,到了凡间务必遵纪守法,友善对待每一个凡人。 等到我提交申请的时候,卫朝正正好推门而入。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个子似乎又高了两公分,整个人看上去愈发身长玉立,眉目也愈发的出挑。 直到他们兄妹坐到了一块,我才发觉,静静与卫朝虽说都好看,但好看的类型却全然不是同一种。 静静的眉目宛如冰雪,清丽绝伦;而卫朝的眉目则更为浓艳,近乎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漂亮。 ...简而言之,就是静静是淡颜美人,卫朝是浓颜美人,各自平分秋色,令人十分养眼。 只是我与静静朝夕相处,已然有了些许抗体,同卫朝相处的时间却不多,导致每次我一见到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愣神。 卫朝从观天游地之中调出了先前静静发去的文档:“现在开始?” 我这才回过神,也调出了文档。 ...可恶!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静静点了点头,她只手一挥,原本透明的墙体之上就出现了一面屏幕。 屏幕之上,赫然是任务的介绍。 这个任务名为“030428-记忆回溯”(),而这个任务的编码卍()_[((),也大有讲究。 这串数字,需得两两分开来看,“03”指代任务的地点位于人间,“04”指代任务的级数为四级,而“28”则是任务自身的编码,记忆回溯则为任务的内容。 在冥界建立之前,如若有人抱着怨气横死,则会变为凶魂厉鬼,为祸人间。 而在冥界建立之后,所有离体的魂魄都会被召至冥界,开启下一场轮回,被清洗了记忆的游魂懵懵懂懂,自然也不会化作凶魂厉鬼。 凶魂厉鬼的存在消逝之后,取而代之的,是“记忆核心”。 “记忆核心”形似一枚光球,是怀有极大怨念、执念之人的魂魄所化。但这魂魄无任何自主意识,只留存一段记忆,自然也不会为祸人间。 留下“记忆核心”之人,宛如三魂缺一魂,即便是转世投胎,也大多神志不全。所以大多会在滞留于冥界,无法进行转世轮回。 相比化为厉鬼,作祟伤人,“记忆核心”可谓是十分无污染、无公害了。 因为记忆核心不会带来任何伤害,也不会导致任何灾难,所以破解记忆核心的目的,也不过是令死者安心,抱有一个完全的魂魄转世投胎而已。 而“记忆回溯”,说白了就是破解“记忆核心”,令死者安魂,令生者安心——如若回溯成功,洗清冤屈,满足愿望,记忆核心的主人也能拥有完整的魂魄,从而转世轮回,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记忆核心,大多会凝聚在拥有者怀怨而死的地点,而此次的回溯地点,正是“玉堂春”。 我:“我们真的要去玉堂春吗?我们还是未成年人呢!” 静静:“及笄便是成年,有何不可?” 我这才想起,戚晓的大测也是在十六岁后。 见我陷入沉思,静静浅笑:“楚楚,你来修仙界已经快一年了,不如入乡随俗。” 我:“...入乡随俗这个词可以这么用的吗!” 玉楼春位于临仙城,邻仙城城如其名,位于凡间与修仙界的交接之处。 邻仙城既非政治中心,也非工业中心,发展却极其繁荣,纳税极多,只因为这座城市极其发达的娱乐业。 这所谓的“娱乐业”与月城的乐府不同。准确来说,临仙城的娱乐业是是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灯红酒绿的夜生活。 凡间人常说,如若想要放纵一刻,那最好的去处便是邻仙城—— 而“玉堂春”则自然是所谓的烟花之地,且是邻仙城之中规模最大,名气最旺的烟花之地。 我不由得道:“烟花之地中,的确易生爱恨情仇。” 静静:“的确,据说凡间的妓子是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赚取钱财。” 说到这里,静静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在修仙界之中,嫖宿一事早已被取缔,这个概念对于新时代修仙人相对陌生。 静静接着道:“但...说是出卖,又哪里能分得 () 那么清楚呢?恐怕是连尊严也一并卖与所谓‘恩客’了。” 卫朝却道:“但我记得,留下记忆核心的那位凡人,只卖艺不卖身。” 是的,经过层层筛查,留下记忆核心之人是玉堂春的花魁,花名“元瑾”。 据说这位花魁花容月貌,艳冠群芳,知书达理,更是弹得一手好琴。 即便她素来清高,只卖艺不卖身,也是玉堂春最最当红的头牌。 我的目光落在那一份任务总结之上。 上一队玉符门门生可谓是做足了功夫,在到达玉堂春,见着记忆核心之后,就造访了无数凡人,以了解这位花魁的生平。 按理说,这样的女子,在烟花之地,应当是惹人嫉恨,被人针对的。 但不论是玉堂春,还是整个邻仙城,只要提起元瑾,无人不称道艳羡。 她教玉堂春之中,年纪尚小的女孩子学琴,甚至前些年,还帮了好几个女孩子赎身。 甚至,在常年听她弹琴唱曲的客人银钱不够周转,生意将近落败之时,是元瑾施以援手。 谈及元瑾,那名客人只轻轻叹息。 “她不像个妓子,也不应当待在玉堂春那等地方。” 在那名客人东山再起,想要为元瑾赎身,予她自由之时,却被元瑾回绝了。 当年的元瑾满头珠翠,衣饰华丽,笑容温柔。 “如若离了我,这些被卖进玉堂春的小女孩...又能怎么办呢?” “我至少要护着她们长大。” 然而元瑾却在三个月前失踪了。 在元瑾失踪的第二天,老鸨就报了官。 衙役们刚一进入元瑾的房间,都有些错愕。 元瑾平日的装扮华丽富贵,但她的房间却近乎简洁到朴素。 而此时此刻,在房间的中央,一枚光球淡金的光球悬空而置,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而这,就是元瑾的记忆核心。 静静:“还有一个问题:记忆核心,大多是积年累月的仇怨。” 我心下了然。 能够诞出记忆核心之人,大多在生前受过经年累月的折磨,无比痛苦,怨气无法吐露,这才诞生出这一枚诉说冤情与委屈、以求昭雪的记忆核心。 然而,容貌绝艳,琴技高超,不缺银钱,受人尊重的玉堂春花魁元瑾,为何会有如此之大的痛苦与冤屈? 没有人知道。 搜集到足够、且正确的信息,是打开记忆核心的第一步。 在这一份任务之中,即便是最下苦功,刚一到凡间之后就四处走访,搜集信息的玉符门门生,也未曾打开这枚记忆核心分毫。 玉符门门生,速来以刻板严谨,业精于勤著称,说一分做一分,绝无可能夸大自己的努力。 ...如此说来,信息应当是足够的,为何即便如此,也打不开这枚记忆核心? 我看了那份资料半晌,不禁道:“我认为先前玉符门的前辈,搜查信息的思路可能不对。” 静静与卫朝一同看向我。 我指了指那一份报告:“凡间的烟花之地,多的是剥削与压迫,怎么可能如这份报告之上描述的那样一团和气?” 我:“所以我认为,在任务初期,我们应当掩去身份,潜入搜查。如此一来,指不定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章节目录 第 91 章 卫朝微微皱眉:“如若要潜入玉堂春,只能扮作歌伎。” 我:“但如若不身临其境,很难得到真实的信息。妓馆中人,应当很会应付这般检查。” 静静也微微点头:“我认为楚楚说得不错。如若要破解记忆核心,必须得到足够真实的信息。” 卫朝依旧微微蹙着眉:“是,楚楚说得有理,但如何能让你们潜入这等地方?” 我看着卫朝那张容貌绝伦的脸,一时间福至心灵:“我们不去,难道你...?” 会议室之中一时静默了一刻。 卫朝叹息一声:“行,我去。” 我:“...天呐。” 静静:“哥...你...好吧,你去。”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我定睛一看,正是戚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过了大测之后,戚晓周身的气度再度一变,少了几分稚拙与胆怯,多了几分冷静与沉稳。 戚晓一面落座,一面道:“抱歉,这些天家族那边事情有些多,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等等,你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我将方才讨论的内容大致给戚晓叙述了一遍,最后道:“总而言之,目前我们决定...嗯...让卫朝潜入调查。” 戚晓若有所思:“我认为我们目前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包括潜入调查,都是十分合理的设计,但...” 我:“但?” 戚晓看上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道:“...但楚楚,你能不能表情不要那么兴奋...?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 卫朝:“...” 静静:“楚楚你...” 我:“胡说!没有!完全没有!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戚晓轻咳两声,转移了话题:“前些天我也抽空看了前辈们的任务总结,还有一个疑点。” 戚晓翻开任务总结,指了指其中一栏:“你们看,即便是玉符门的前辈,也只搜集到了民间的信息,而这一栏来自冥界,则是完全空的。” 我心下了然。 破除记忆核心,一大重点就是搜集信息,而一大信息来源,就是冥界。 在这个世界之中,没有勾人魂魄的黑白无常,而之所以所有的灵魂在离体之后能抵达冥界,是因为冥界奇特的构造。 这般构造,能够令冥界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离体的魂魄一并吸纳至冥界,而非滞留在人世间。 所以,即便所有者的魂魄一部分化作记忆核心,留在凡间,但其余魂魄,皆会被收入冥界。 这部分魂魄虽说内容不全,无法投胎转世,却能够令人搜集信息,知晓实情,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突破点。 戚晓:“看了这部分资料之后,我找到了这几位玉符门前辈的联系方式,了解了一下相关情况。” 戚晓:“花魁元瑾被收纳至冥界的灵魂,只见几缕残‘魂’, 未见其‘魄’。”() 我们不由得都是一惊。 ?糖酥栗栗子的作品《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最新章节由??全网首发更新,域名[(() 魂魄本是一体,但在功能上,却有所不同。 “魂”可以使肉身的主人操纵自己的身体,而“魄”则能令肉身的主人感知外界。 如若没有意外情况,魂魄从来都是纠缠着一同生长,即便极大的痛苦使人魂魄不全,也万万没有魂魄完全分离的情况。 静静恍然:“难怪前辈们在冥界问不出任何信息。” “魂”只负责操控身体,其中不会承载任何信息;只有感知外界,诞生情感的“魄”才会承载回忆。 更别说,花魁元瑾留在冥界的,只有几缕残魂。 我:“玉符门的前辈怎么说?” 戚晓的面色惋惜又无奈。 当时,那名玉符门的师兄在语音之中叹息道:“一开始,我们接收这份实践任务,就是想想要安死者之心,尽死者之愿,即便任务完成,收获也是微乎其微。” “但仅仅搜集信息,我们就花了整整一月,这枚记忆核心却依旧不曾也不向我们吐露半点心声,半点实情。” “说实话...很挫败。” “待到查到这条冥界的线索之时,我们的任务已经被判定失败,报告已然提交。我们也没有时间、没有头绪继续往下查了。” 戚晓一时沉默。 的确,冥界之中,只见其魂,不见其魄的情形着实少见,很难让人有什么头绪。 戚晓不由得问道:“但,至少可以试试...” 玉符门师兄哈哈一笑:“我们也想往下查,但当时我们就快期末考了。” 戚晓:“...” 玉符门的期末考,是出了名的严苛。题量大,知识点多,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及格线。 玉符门师兄:“而我们忙于这个实践任务,一点都没复习。” 戚晓:“...好的,了解了,祝师兄师姐的期末高分。” 玉符门师兄:“...谢谢,正在准备补考。” 戚晓:“...” 戚晓:“...好的,祝师兄补考顺利!” 玉符门的师兄在观游那头惨笑片刻,沉吟半晌,却道:“说实话,对于...补考,我们并不后悔,毕竟我们身为修士,自然应当有些许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即便重来一次,我们也会选择继续尝试完成这个任务。” “但,不论如何,还是量力而行。毕竟这个任务,的确比较棘手。” 戚晓一时有了几分感慨,只在观游这头应下。 观游那头,玉符门的师兄似乎纠结了半晌,但最后还是开口道:“但...如若你们能够完成这份任务,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们发个消息。” “毕竟,我们也很想知道,花魁元瑾,究竟受了什么样的冤屈。” “祝你们一帆风顺。” 听罢,我却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只见其魂,不见其魄? 一时 () 间,似是有灵光在我脑海之中划过,我似乎有所悟,却抓不住那一点灵光。 静静也若有所思:“过了‘墙’之后,不如我们先前往冥界,打探消息。” 戚晓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静静:“那么现在思路就很清晰了。待到通行证一下来,我们就先行前往冥界。” 静静不知想起了什么,浅笑着看向卫朝:“之后潜入,就拜托你了。” 卫朝:“好。” 静静的笑容的弧度稍稍大了一些:“...这些日子,可以看看凡间女子的行为举止,以免露馅,哥哥。” “哥哥”二字,咬字无比清晰。 不用看,我都知道卫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天呐!静静!你居然是这样的静静!你居然是这样恶趣味的静静!说好的清冷女主呢!为什么再度ooc了啊! 卫朝的语气中似是带上了几分无奈:“好。” ... 接下来,在等待通行证的几日中,戚晓与静静忙着研究、绘制在凡间能用得上的符咒,而卫朝除却了解凡间信息,其余时间大多依旧泡在剑院之中。 分配到我头上的任务,则近乎为零。 按照静静的意思,待到去了凡间,供我融合、转变树叶的时间会大大减少,不如凭着这几日用心钻研一番。 所以这几天,我都泡在寝室之中,与树叶与书册作伴。 这些日子里,我找到了八百种方式如何拆解树叶,却依旧无法将两枚树叶焊接在一起。 一方面,是因为我灵力不够——尽管晋升金丹中阶之后,我的灵力大幅度上涨,在我研究丹学之时,却依旧是力不从心。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了解不足。 在一次次拆解的过程之中,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不论是融合还是转变,其中窍门,都是“了解”。 且在我问起徐天青与海月明此事之时,他们给我的回复都是“用心去了解”。 由此可见,“了解”的的确确是重中之重。 这些日子,我翻看了无数本关于书目草叶的相关书籍,已然成了半个植物学家。 但却半点进展也无。 我只隐隐感觉,依照目前的进度,三个月内,我很有可能连将两片树叶融合都做不到。 更遑论将树叶转换为糖果。 ...太难了!这也太难了! 而在我在叶片之中苦苦挣扎之时,静静已然突破了元婴。 玄清门之中,初阶门生的必修课仅用一年就能修完,在之后的年份之中,所学的都是自由度极高的选修课,为的就是辅助门生突破金丹,步至元婴。 即便是强者如云的玄清门,也只有极少极少的门生能够在一年之内,从虚丹突破至元婴。 而卫朝和静静,就是仅用一年,就能从虚丹步至元婴的天才。 而按照海月明所说,待到我融合树叶,重组树叶之时,就是我步入元婴之时——从时间来算,也正好是一年之内。 ...但很明显!我不是!我做不到!人类是有极限的! 又是一天,在灵力耗尽之时,我欲哭无泪地走到了静静的座位旁边:“静静老师。” 静静的面前已然画好了七八面符咒,她将这些符咒一件件收好,这才道:“怎么了?” 我心平气和地道:“我想通了,我看开了,我还是明年再入读丹院,做专修门生吧。” 我:“静静老师,我明白了,人是有极限的。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做完这两项任务,我至少需要一整年。” 静静并不说话,只起身一搂,把我按进了她的怀里。 静静:“楚楚,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 静静:“不论结果如何,只要拼尽全力,就已足够了。” 我一时觉得眼眶一热。 我:“...” 我开始挣扎:“静静老师...!你抱得太紧了!我快窒息了!”! 章节目录 第 92 章 静静:“...” 静静松了手。 我刚顺了几l口气,还没来得及感慨一声不愧是龙神血脉,随意一搂都有千钧之力,真是恐怖如斯,就瞥见了静静的书桌。 静静的书桌非常有条理。 书桌之前,是一面由观天游地幻化而成的日历,日历之上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而在日历之下,书桌之上,各个科目的笔记码成一排,仅上学期,这些笔记,就已替静静赚取了近十万的零花钱。 笔记旁则是数寸高的草稿纸,稿纸之上,皆是密密麻麻的各类推演。 而抽屉之中,我不用看,也知道是各式各样绘制、封存好的符咒,与各类阵法的草图。 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又愿意拼尽全力地付出努力,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难怪静静从不纠结,从不内耗,只会竭尽全力,一往无前。 看着静静堆成小山的书和笔记,我不由得叹息一声,艳羡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这般,毫无犹豫,毫无迷茫地拼尽全力...” 即便能力有限,即便禀赋不足,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如此心无旁骛。 然后我就听静静道:“不是的。” 我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静静极其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道:“不是的,楚楚,其实我也会迷茫。” 我一时错愕,不消片刻,错愕就转化成了好奇:“你?静静老师?你能迷茫什么?” 静静的视线从那一排笔记之上掠过,语气是轻描淡写的:“你应当记得,沉叙仙曾与我说过的话。” 我:“什么?” 静静:“即便我修无情道,能选的科目,也只有两门。” 我:“...所以?” 静静:“如若选两门以上,即便我拼尽全力,也仅能止步于大乘。” 我依稀感觉自己明白了一点静静的想法。 静静自小就是天才,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似乎永远不会懈怠,永远不会疲倦,永远不会无能为力,也自然从未体会过“取舍”的滋味。 静静:“我知晓沉叙仙是好意提醒,我只是...不甘心。” 我:“...静静老师,你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毕竟丹修一门课,就已经足够让我焦头烂额了...” 静静却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静静:“即便你会纠结、犹豫,但你已经确认了你往后的道路,也愿意为之克服万难,尽力付出。” 静静:“但至今,我依旧不知道我的道路是什么。” 静静:“现如今,我努力学习各个科目,似乎只是一种...惯性。” 习惯了为修行努力,习惯了为前程付出,于是即便心中惶然,满是迷茫,却依旧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努力。 我:“...对不起,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这样的惯性我 也想拥有...” 静静:“...?” 我轻咳一声:“没事,静静老师,您请继续。” 静静却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微微叹息:“我只觉得,如若我一直是这般心态,哪怕修了无情道,哪怕只选两门科目,也无法突破上仙,甚至连大乘都...” 静静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面色有些难看。 我不由得一惊:“不至于吧?” 即便是在原作之中,没有修习无情道的卫宁儿,最后也位至上仙,成为修仙界的一段传奇。 静静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修行修到最后,最看心性。” “所以你拆树叶的速度快于我,因为你下定决心,要将此事办成。” “所以即便我哥与我的禀赋相当,他突破元婴的速度依旧快于我,因为他心无杂念。” 我不由得一怔。 原先我以为静静向来不理俗世,一心修行,从不在意旁人。 直到此刻,我才模糊地感觉到,她其实是在意的。 不论是我更早地拆好树叶,还是卫朝更早地突破元婴,她都是在意的。 毕竟,自从单凭一把铁剑,就将所有卫家的同辈压制之后,静静就再也未曾尝过被他人超越的滋味。 我不知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知晓,这样的感觉,对于静静来说,一定非常不好。 但即便有着如此的心情,她依旧一次又一次地鼓励我向前,尽己所能地为我提供一切帮助,在我成功之后为我鼓掌喝彩... 静静叹息一声:“我真是成于禀赋,又败于禀赋。” 我:“不。” 静静:“?” 我:“卫宁儿,你才十七岁,凭什么给自己的人生提前定下结论,说自己失败?” 我:“现在我们尚且年少,不是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好好思量,寻找道路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静静的眼眶似乎红了一瞬。 但当我仔细看去,她似乎又是那个无法被任何事扳倒,无法被任何事难住的卫宁儿。 不等静静开口,一条来自观天游地的通知却蓦地出现在我的脑海。 我:“静静老师,我们的凡间通行证是不是...” 静静的眼中亦浮现出观天游地的符文:“不错,拿到了。” 静静拉开抽屉,手掌一翻,一大摞符咒就落到了她的空间玉佩之中。 然后她极快地起身,把戚晓的隔音帘一掀。 静静:“戚晓,收到通行证了吧?” 戚晓点头:“我刚刚查了查,由于外道之乱,现在的航班数量骤减,到达云枢,转往凡间的航班,已经排到三天之后。” 静静眉头微皱:“三天之后...也行。” 戚晓:“但如若令戚家的飞鸢赶来,只需一刻钟后。” 静静:“...” 静静:“楚楚,收拾东西,一刻钟 后出发。()” 我:...不是!十五分钟!也太快了吧!?[(()” 我:“戚晓!先前戚家的飞鸢赶来不是需要半个时辰吗!为什么变成一刻钟了啊!” 戚晓挂断观游语音,微笑道:“楚楚,你有所不知,在我通过大测之后,在族中的地位可谓是水涨船高。” 我忍俊不禁,朝着戚晓微微鞠了一躬,令自己的声音严肃起来:“好的,大小姐。” 戚晓:“...楚楚!不要这样!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我哈哈大笑,笑到一半就听静静在旁轻轻地道:“楚楚,你还有十四分钟。” 我:“...” 我看着穿着校服,整装待发的静静和戚晓,不由得问:“...不是,难道做任务的这一路,你们都要一直穿着校服吗?” 虽然玄清门的校服的确设计得非常好,不论是美感还是舒适度都是一绝,但天天穿,还是让人有些腻味。 戚晓一愣:“难道要穿戚家制服?不至于吧。戚家的制服虽说好用,但凡间人应当不知道戚家。” 我:“...戚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好不容易可以不穿校服!难道你不穿私服吗!” 戚晓:“私服?难道是族内定制的,不带戚家纹样的衣服?那有什么好穿的?还不如校服呢。” 我:“...” 我:“静静老师!你管管她啊!为什么啊!” 静静:“无妨,到了凡间再买就是。” 我一时沉吟:“如此一说,倒也确实有道理。” 静静不知想起了什么:“楚楚,我能理解你爱俏,但此度前往凡间,你恐怕没多少换新衣服的机会。” 不知为何,戚晓似乎get到了静静的脑回路,浅笑道:“如此说来,确实没有。” 我:“啊?为什么?” 静静:“楚楚,想知道么?” 我用力点头。 静静:“等你到凡间,就知道了。” 我:“...不要啊!我真的会很好奇!快和我说啊!别这样说一半留一半!好吓人啊!” 静静:“你现在还有十分钟。” 我:“...” ... 或许是因为有特殊的航线,戚家飞鸢的效率远超公共飞鸢。 不过一个时辰,飞鸢就平稳地落地,驾驶者走出驾驶舱,对着戚晓微微一鞠躬:“大小姐,只需跨过‘断世’,就能抵达凡间。请问需要我带您完成手续吗?” “断世”,便是隔绝修仙界与凡间的那一道城墙。 戚晓道谢之后只道:“不必,你返程就好。” 那名修士只再度微微一鞠躬,就重新回到驾驶舱。 在飞鸢即将启动的轰鸣声中,我走下飞鸢,然后就一时失语。 我未曾想过,所谓的“墙”是这般景象。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阳光正好,足以令我窥见这“断世”的全貌。 我曾以为,这道隔绝两界的城墙应当极其厚重,但这面“断世”没有厚重的墙壁,甚至没有明确的实体。 面前的这处奇观幽渺而浩瀚,宏大而美丽。 就像是极光。 但白天又如何会有极光呢? 万里晴空之下,“断世”通体透明,横跨天地,无边无际地延伸而出。 阳光之下,“断世”之上,光华流转之间,极其蓬勃的灵力应运而动,一道道颜色极浅的符文闪动而过,映出一道道微光。 据说这道墙壁,由阵法、符文、丹药,一同构成,辅以大乘剑修之剑气,饰以召唤者与御灵师之术法。 集齐了修仙界之中的百般长处,万般技法。 无数人旰衣宵食,呕心沥血,这才铸成这一道“断世”之壁。 而此时此刻,这道断世之壁,正在我的面前。! () 章节目录 第 93 章 ...然而,不消片刻,我就把这幅景象看腻了。 原因无他,只因为即便拿到了通行令,通过“断世”,前往凡间的手续依旧十分繁琐。 直到最后,负责办理手续的女修将一道细细的丝线缠在我的手臂之上。 那丝线在半空中浮动了片刻,就沉入了我的手腕之中。 ...我一时间想起了那枚,沉入我手掌之中的铜钱。 我:“姐姐,这是什么?” 大约是我的表情带上了些许无法言说的惊恐,负责办理手续的女修忍俊不禁道:“放心,此物名为‘追风缕影’,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只是对于凡人,修士过于强大,所以我们需要以此物确保你们没有做出任何伤人的行径。” 我心下了然:“那我们是不是过完这道关卡,就能前往冥界与凡间了?” 女修笑道:“不错。” 踏出“断世”之后,我只感觉周身的气场一变,细细感知,才发觉原因何在。 在修仙界之中,灵力就如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一旦跨越“断世”,我的周身,就再无半分灵力。 我不禁感慨:“别说凡人天生无法修行,即便是将修士丢到凡界,在此等半分灵力也无的荒芜之地,即便是天纵奇才,恐怕也难以求仙问道。” 静静微微颔首,感叹道:“明明处在只有一墙之隔的同一世界,却真真半点灵力也无,真是令人惊叹。” ... 而在凡间的通行令下达之时,冥府的通行令也一同而来。 冥府对于工作人员,虽说选拔、筛查极为严格,对于访客,却要宽松许多。 一般能够获得凡间通行证的修士,不论是查询资料,还是单纯的游览,都能到冥界一观。 冥界处于“断世”与真正的凡界之间,只用御剑十分钟,便能从断世出发,抵达冥府。 我跳上长剑,御剑而行,足下是延绵不绝的,被绿植覆盖的山脉。 旅程将将过半,我却发现山脉的颜色有了些许变化。 原本翠绿的山脉中仿佛燃起点点火焰,随着我御剑前行,视线之中,而这一点明艳的红色逐渐蔓延开来,把层层叠叠的山脉皆烧成了刺目的红。 我定睛看去,才发觉那竟是漫山遍野的彼岸花。 再往前数百米,一处府邸赫然立在彼岸花海之间,府邸的匾额之上的字迹银钩铁画,笔走龙蛇,上书“冥府”二字。 这处府邸只有连着正门的一小块地界依稀可见,剩余的部分则隐藏在漫无边际的雾气之中。 即便在修仙界,我们也未见过如此奇观。 冥府的周围设了禁制,修士无法使用灵力、御剑飞行,只因为灵气与火气会使冥府之中的魂魄觉察、兴奋,从而引发□□。 直至落地,我才发觉这些彼岸花生得极密,近乎让人无从落脚,只有小心翼翼,步 步前行,才能不踩到这些恣意而生的生死之花。 整片地界极其安静,即便处在山谷之间,也半点微风也无。 我们一行人只步步前行,直至到达冥府的大门前,这道大门巍峨而庄严,由墨黑石板制成的门身之上,道道黑铁蜿蜒而上,与繁复的阵法与符文纹理交错。 我们在门口静立了半晌,我不由得小声道:“所以...我们要敲门吗?” 静静犹豫了片刻:“我去查了攻略,并未提到如何进入冥府。” 我:“...所以果然要敲门吧。” 我正准备伸手,却被卫朝伸手按下。我侧头看去,只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替我伸出了手,用指背在门扉之上轻轻一敲。 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地底传来,好像大地苏醒的心跳。 厚重的门扉无风自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浓郁的雾气与寒气扑面而来。 这股寒气并不是冬日那般的寒冷,倒像是...来自地底的阴寒。 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死死搂住了身侧之人的手臂。 然后我就感觉那人全身一僵,却并未躲开。我侧头望去,就卫朝面面相觑。 一时沉默。 我抱着卫朝的手臂,看着他的脸一点一点变红,心情十分不合时宜地荡漾了起来。 但天人交战了半晌,我最终还是十分规矩地撒开了手,态度端正地认错:“对不起,我还以为是静静老师。” 卫朝:“...无妨。”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冥府大门之内破空而来,细细听去,似是一声鸟鸣,却比普通的鸟鸣更为高亢悠扬。 一只玄色飞鸟破空而来,它的全身覆盖着一层华丽的玄色羽毛,唯有羽冠与翅尾镀上了一层浓极艳极的赤色,像是一簇又一簇燃烧不止的火焰。 而它的尾羽亦极长,玄色的尾羽之上,五彩光华流转。 竟然是一只凤凰。 我依稀想起召唤课上的知识点。 凤凰大多极其骄傲,只会臣服于身负“凤凰血”之人——而“凤凰血”,也自然是凤凰神所传递的血脉。 而此时,这只玄色凤凰前来,自然是替它的主人带路,领我们进入冥府。我们只行了一礼,步入了那道沉重的冥府之门。 随着玄色凤凰的翅膀扇动,寸寸前行,雾气亦一点点散开,我这才发觉,我们的脚下并不是冥府之外的种植彼岸花的泥土,也不是冥府门口层层铺就的石板路。 而是一条透明的桥梁。 这条桥梁形似玻璃,极细极长,幸亏走上这座长桥的皆是身负仙法的修士,这才不至于一脚踩空,跌落桥下。 而桥梁之下,则是一团团凝结在一起,微微浮动的白。这片白色看不见边界,看不见尽头,像是一片纯白的大海。 我正向给静静发消息,却发现在冥府之中,观天游地亦被封禁了。 ...难怪此等奇观,没有人上传至观天游地! 我不由得小声问道:“静静老师,你说这底下是什么?为何要用雾气遮掩?” 静静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你且细看。” 我:“什么?” 静静:“我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再看。” 我一时困惑,一面心想静静不是故弄玄虚的人,怎么会讲这样的话,一面仔细朝着桥底下看去。 这一看,直令我的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长桥之下,并非雾气,竟是一张张凑在一起,贴得极近的人脸! 这些人脸皆是雾气一样的灰白,又没有分毫距离地贴在一块,难怪会被认成雾气! 我:“卧...” 我:“我的天...” 为什么没有人提前说!真的好吓人啊!就算是修士也会被吓一跳吧! 我一时只觉得有些腿软。走在前头的卫朝大约是听见了我的动静,回过了头。 他看了看我的面色,又看了看我的视线,神情依旧不变,只是安静地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卫朝:“这样会好点吗?” 到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抓着卫朝的手,游魂一样走了一路的。 我只记得卫朝的手心和指腹都带着薄茧。 和冥府湿冷的空气相比,他的手心干燥而温暖。 直到我回过神,这条长桥已经走到了尽头,长桥的尽头是一方亭台楼阁,楼阁之间种满了槐树。 原本振翅前行的凤凰盘旋而下,落在了槐树枝头之上,仰天长鸣。 不消片刻,虚空就在我们的面前铺开,一道赤色的身影踏空而来。 那是一名穿着赤色长裙的女子,她只一抬手,凤凰便盘旋而下,落在了她的手臂上。 在苍白灰暗的冥界之中,这一抹艳色美得近乎摄人心魄。 她冲着我们扬眉一笑:“你们就是之前报备的玄清门门生吧,找残魂?” 静静冲着她行了一礼:“正是,多谢前辈。” 我不由得仔细去看那位前辈,她身量高挑,身段极好,一席红裙更是显得她美丽而张扬。 而在她的胸前,一颗璀璨夺目的宝石熠熠生辉。 我这才发现,不止胸前,她的发间、脖颈、乃至手腕,都饰以闪闪发亮的宝石。 我不禁想,此等美艳不可方物的大美人定然矜贵,好不容易来一趟冥府,我决计管好嘴不吐槽,不给静静添乱。 然后我就见这名大美人粲然一笑,一边顺势搂过静静,一边挼了挼静静的头。 一时间,静静懵了,我懵了,卫朝与戚晓也懵了。 这位大美人一面挼静静的头,一面乐道:“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也好,我就喜欢天赋又高,人又可爱的小辈。叫什么前辈?我名为尉迟羽,不过如果你乐意,也可以叫我尉迟前辈。” 我与静静是亲密无间的同伴。 旁人只会以为卫宁儿平淡冷漠如世外仙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但我见过担忧的静静,气急的静静,难过的静静,甚至见过为未来迷茫惆怅的静静。 ...但我是真的没有见过如此一脸懵圈的静静。! 章节目录 第 94 章 ...而且之前,从来都没有人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过静静!甚至连卫朝都没有! ...不对,虽然静静在我心里的确美丽优秀善良可爱,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见第一面的时候,用“可爱”这个词去形容静静啊! 静静已经全然懵了。 按照她的话来说,保持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全凭她与生俱来的惯性。 ...真的是好强的惯性啊。 静静:“多谢尉迟前辈垂爱,这是我的荣幸。” 看着乖巧道谢的静静,尉迟绯又是一度花枝乱颤,笑罢就揽着静静的肩膀向前走去。 天晓得,静静走路的时候从不与人有肢体接触,我与戚晓同她同吃同住将近一年,走路的时候都没拉过她的手。 ...而现在,虽然静静看起来四平八稳,但实际上,已经开始同手同脚地走路了。 走出这一方亭台楼阁,就又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白雾,白雾之中,几条透明的长桥朝着不同的方向延伸。 尉迟绯领着静静走到桥边,若有所察地回过头。 然后我就看见那双微微上挑,眼尾带红的凤眼看向我和戚晓,一点笑意流露而出:“你们害怕?” 我:“...” 的确,先前经过长桥之时,桥下的景象已经让我有了些许心理阴影,见了如此相似的景色,很难不心生畏惧。 ...不对!等等!戚晓!你怎么也害怕!你隐藏得也太深了吧! 我则朝着尉迟绯鞠了一躬:“如若害怕会影响过桥,那我也可以不害怕。” 戚晓却一时涨红了脸,过了好一会才缓缓点了点头:“抱歉。” 看着这样的戚晓,我不由得心头有些难过。 戚晓的身上从来都负着一层枷锁,不允许她放松懈怠,不允许她胆怯软弱。 但归根究底,她也不过才十六岁。 尉迟绯忍俊不禁,一把拉过了我和戚晓:“一点小事而已,何必道歉?来,姐姐带你们过桥。” 原本落在她肩头的玄色凤凰振翅而起,她回过头,朝着静静一眨眼:“抱歉啦,小龙神,这两个小姑娘似乎更需要我。” 静静尚未缓过神来,只凭着惯性冲着尉迟绯一鞠躬:“好的,多谢尉迟前辈照顾她俩。” 尉迟绯的体温略高于常人,手心滚烫而柔软,却令人无比安心。 尉迟绯:“不过,不必担心或害怕,这段桥梁之下,只有令魂魄安息的‘忘川河水’。” 我鼓起勇气,往桥下望去。 果然,透明的桥梁之下,再没有紧挨在一处的人脸,而是平静无波的,不透明的白色湖水。 我:“...说起来,‘忘川河水’一词,难道也是郑尚星...?” 尉迟绯:“不错。当年这忘川池水,乃是冥府与玄清门药院一同研发。” 她一面牵着我和戚晓,一面碎碎念:“唉. ..冥府就这点不好,见不着人,如若天天待在此处,照郑尚星的话来说,多少得有点心理疾病,还好有你们来陪我解闷。” 我不由得好奇道:“为何?不是还有同僚吗?” 尉迟绯微微一叹:“冥府之中,生魂数量不得过多,落在每个人头上的担子自然也就重了,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我心下了然:“那为何要在冥府工作?以前辈之能,寻个好去处应当不难。” 过了半晌,我才听尉迟绯的声音响起。 “没办法,爱人在这里,喜欢嘛,能有什么办法。” 她的面庞之上浮现出了温柔又无奈的笑意。 什么!居然是办公室恋情! 一时间,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正准备继续开口询问,却听卫朝开口问道:“尉迟前辈,您刚刚说什么?龙神?” 我与静静也是一愣,过了半晌才想起来,刚刚尉迟绯似乎叫了静静一声“小龙神”。 ...天呐!我居然忽略了这样的细节! 尉迟绯:“你竟不知道?你的伤处,不也是被龙魂修复的吗?” 卫朝斟酌片刻,答道:“的确有一些线索,只是不太确定。” 我回过头,无声地用眼神狠狠刀了一下卫朝——看吧!我说得没错!当年你还不信!你居然还不信!现在知道了吧我说得没错! 卫朝:“...” 卫朝:“毕竟,这的确令人非常难以置信。” 尉迟绯却道:“信不信,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不论身负什么血脉,归根究底,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依旧是你的亲人,你的同伴。” “只是,我常年身于冥府,难以遇见同族,见了这位小龙神会倍感亲切而已。” 卫朝微微点头:“辛苦前辈镇守此处了。” 静静却问道:“尉迟前辈,能否告知,我究竟来自何处?与我血脉相连的同族又在何处?卫家之中,又为何会有龙魂?” 与平日的冷静不同,她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几分急切。 我这才想起,静静不过是卫朝在后山捡到的一介孤女,没有过去,不知来处。 甚至在原文之中,对于“卫宁儿”来处,也没有分毫描述。 作为本书的女主角,她只需身负高贵强大的龙神血脉,平定天下的强横实力,清冷如霜的绝世美貌,就已足够。 既知晓了归处,从何处来,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但直至此刻,我才知晓,她是在意的。 卫宁儿是在意的。 尉迟绯:“抱歉,我并不知晓。” 静静并未多言,只道了声谢。 但我分明感觉她是失落的。 冥界之中,一时静默。 我不由得也觉得有些难过,然后我就听静静开口道:“尉迟前辈,先前我们在桥下见到的,究竟是什么?” ...静静!为什么你的心情调整得 那么快啊!为什么关注点变得那么快啊!我还在失落啊! 尉迟绯答复道:“是刚刚抵达冥府,记忆尚在的生魂。” 静静不由得好奇道:“记忆尚在?” 冥府的运作方式,不曾被记录在教科书上,或许是因为信息较为敏感,连观天游地之上都没有多少信息。 尉迟绯:“这就说来话长了。” 尉迟绯:“你们应当知晓,冥府的作用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收集魂魄,放出魂魄。” 由于时终夜的设计,冥界本身,就像是一个特殊的,巨大的漩涡,会将世间所有离体的魂魄吸收至此。 而先前的桥畔之下,就是刚至冥府的魂魄的聚集地。 我不由得问道:“等等,所有魂魄?那西方的魂魄也会...?” 尉迟绯哈哈一笑:“西方魂魄不归冥府管。” 我:“...好的。” 而在魂魄抵达之后,就会经受引导,由专人抽离记忆。 而负责抽离记忆之人,正是尉迟绯。 在抽离记忆之后,这些魂魄就会重新被投入世间,开启新一度的轮回。 我不由得问道:“如此说来,冥主的任务是什么?” 尉迟绯一笑,正欲回答,前方却影影绰绰地亮起了微光。 竟是一盏又一盏悬浮在空中的宫灯。 盏盏宫灯之后,映亮的是一座古色古香的高楼。这栋高楼极大极高,直入云端,甚至比起冥府正门恢弘巍峨几分。 高楼正门的匾额之上,赫然写着“碎魂阁”三字。字体行云流水,娟秀飘逸。 “碎魂阁”之中有数层,每一层之中都有无数长而高的铁架,这些铁架排列有序,层层叠叠,其间形成一段段极其狭窄的,如同迷宫般的走廊,似乎通向永无止境的未知。 而铁架之上,则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大小统一,通身透明的小瓶,瓶中皆闪动着点点微光。 尉迟绯:“这里就是存放破碎魂魄的地方。” 除却形成记忆核心,还有会无数种方式造成魂魄不全。 比如极大的痛苦,比如不舍人间的回忆,甚至是天空劈下的一道惊雷,死别时亲人的一滴眼泪。 魂魄本身就如此脆弱。 她看着数不清的,排列整齐的玻璃瓶,不由得叹息一声:“只可惜冥府的体系尚未建立完全,腾不出手来安置这些残魂。” 我不由得问道:“尚未完全?”冥府的运作体系已然分工明确,运转成熟,又如何会不完全? 尉迟绯正要答话,却被一点响动打断。 这点响动声由远及近,愈发密集,似是金石撞击。 直至这点响动近至我的身侧,我才发觉声音的来源。 竟是瓶中的残魂一同挣扎,撞击瓶身,齐齐想要挣脱而出! 尉迟绯面庞上的笑容一凝,变成的冷肃的颜色。她手中火焰乍现,将手一挥,玄色凤凰便落到了她的小臂上 ,发出一声长鸣。 这声长鸣尖锐而悠长,声音所到之处,瓶中残魂便乖顺地停止挣扎,静静地躺回瓶底。 直至碎魂阁再度归于寂静,尉迟绯才轻声叹息道:“无需害怕,它们只是嗅到了生魂的味道,一时有些躁动而已,只需镇压就好——楚楚,你先前不是问我,冥主的工作是什么吗?” 我恍然:“镇压魂魄?” 尉迟绯点头:“不错。如若他在,这些魂魄哪敢躁动半分。” 尉迟绯露出了一点不爽的神色:“都是郑尚星,叫他去开会...哪有那么多事情要商议,真是麻烦。” 我恍然,原是冥主临时外出,这才令残魂无人镇压。 ...而且,郑尚星,你到底有多少会要开...你到底有多爱开会...你到底要做多少份ppt... 不过片刻,尉迟绯就已经收拾好情绪,领着我们顺着位于楼阁中央的阶梯盘旋而上,穿梭于迷宫一般的铁架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尉迟绯在铁架之间顿住脚步:“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邻仙城玉堂春元瑾?” 我朝着尉迟绯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透明的小瓶之中沉着几点碎片,安静地散发着极淡的光芒。 尉迟绯将小瓶拾起,凝视了片刻,恍然道:“这份残魂,我倒有些印象,先前玉符门的学生就来查过。” 尉迟绯上挑的凤眼微微眯起:“只见其魂,不见其魄,这样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特殊。之后我放心不下,私底下查验了一番。” 不知为何,我的心头一紧:“结果是什么?” 尉迟绯:“她的魂魄,是被人为碾碎的。”! 章节目录 第 95 章 我们俱是一惊。 我看着尉迟绯手中的小瓶,只觉得背后一阵发麻。 静静却开口问道:“既人为碾碎,为何残魂依旧会被冥界收容?” 尉迟绯沉吟半晌,看向静静:“你碾碎过宝石吗?” 静静:“?” 静静:“不曾。” 尉迟绯:“...啧,无趣的小龙神。” 我:“...但为什么要碾碎宝石啊!” 尉迟绯瞥了我一眼,再度叹息道:“啧,无趣的人类。” 尉迟绯手掌一翻,一枚翠绿的宝石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之中。 即便我身为外行人,也能看出,这枚宝石的成色极好。 她只虚虚一握,那枚宝石就在她的手中四分五裂。 我:“...好浪费啊!” 尉迟绯:“此话差矣,我搜集宝石,是图个开心,此刻碾碎,亦是图个开心,有何不可?” 尉迟绯:“更何况,这般成色,不过是俗物。” 我看着那枚成色极好的宝石:“...你管这叫俗物?” 尉迟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看。” 她张开掌心,玉白的手掌间,翠绿的宝石列成几块,而这几块相对大块的碎片之间,一点细微,闪光的碎屑躺在尉迟绯的掌心。 我恍然大悟。 戚晓:“前辈的意思是,即便魂魄被碾碎、带走,也会不可避免地有一丝漏网之鱼,被冥府吸引收纳?” 尉迟绯展颜而笑:“答对啦,晓晓真棒!” 戚晓红了脸:“前辈谬赞。” 我不由得问道:“那能不能查到,是谁碾碎了元瑾的魂魄?” 尉迟绯叹息道:“此人极其谨慎,不曾留下分毫痕迹。” 静静不由得问道:“我们可以将元瑾的魂魄拿出,再好好研究一次吗?” 尉迟绯:“即便是继续研究,也不过得到一些你们已经知晓的基本信息,比如死者的性别与魂魄离体的时间。” 尉迟绯:“更何况,冥主不在,残魂无人镇压,贸然拿出,恐生意外。” 我不由得心中有些失落。 大约是见我们的面色都有几分沉郁,尉迟绯接着道:“如若你们实在想看,三日后我令冥界行政处再给你们发一份通行证,届时冥主已归,诸多事务应当也已经安排妥当。” ... 一个时辰后,我们才走出冥府。 刚一出大门,我就感觉身边的温度骤然高了些,平白增加了几分恍若隔世之感。 而尉迟绯倚在门口,肩上落着玄色凤凰,冲着我们挥手:“之后再见。” 我正准备挥手道别,却感觉一阵凉风拂过。 风?我不由得一愣——冥府周围的这片地界,从来都极冷,极静,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微风。 我朝着风吹拂而来的方向看去,只见漫山遍野 的彼岸花之间,一片虚空徐徐展开。 虚空收束,一道玄色身影缓缓而出。 随着这道身影由远及近,我这才发觉,他步至之处,皆生长出了与彼岸花截然不同的,素色的荼蘼。 一簇又一簇颜色浅淡的荼蘼并在一处,繁极盛极,在漫山遍野的赤红之中,连成了一条雪白的道路。 我:“我的天...这是什么阵仗...来一趟凡间真长见...” 不等我发表完震撼之词,我就见尉迟绯飞奔向前。 她的红衣翻飞,像是要融进漫无边际的同色花海之中,而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名玄衣人的脚步也快了些许,足后的荼蘼急急地盛放。 直至此刻,我也看清了那名玄衣人的脸。 他的五官弧度极其柔和,甚至有几分贵公子的矜贵优雅,面色却是死人一般的惨白,神色亦是如出一辙的冷峻,在看向尉迟绯之时,才露出了几分近乎温和的笑模样。 我曾在观天游地的新闻头版头条之上看过这张脸。 冥主时终夜。 尉迟绯一个飞扑,紧紧地搂住了她的爱人,抱怨道:“怎么去了那么多天?” 时终夜:“回去说。” 尉迟绯:“...等等,你先别把我抱起来。” 时终夜:“...?” 尉迟绯:“这里好像有未成年,不对,这里有未成年。” 时终夜:“...” 时终夜的目光朝着冥府大门一瞥,冷冷的目光扫过瞠目结舌的我们,眉头微皱,面色不虞。 但最终,这位冥主还是决定注意风气,注意影响,将打横抱起的尉迟绯放回地面,只紧紧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我:“...” 我压低了声音:“...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 我:“静静!静静老师!要不要御剑!我们御剑跑吧!” 静静:“你忘了?此处不能御剑。” 我:“...” 静静:“不过,冥夜仙的实力的确强横,不修无情道都能有如此大的成就。” 我:“...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戚晓却叹道:“真羡慕冥主,能有尉迟前辈这样的爱人。” 我:“...戚晓,你羡慕的对象...” 戚晓压低了声音反驳道:“但尉迟前辈的确很温柔啊!人美心善还温柔!” 一声轻笑传来,争论不休的我们这才发觉一人已经步至门前。 与尉迟绯鲜艳明亮的穿衣风格不同,时终夜的只穿着一件玄色深衣,披着一件同色斗篷。不论是深衣还是斗篷,都是一片夜色一般的漆黑,没有一丝一毫的图案。 时终夜牵着尉迟绯的手,微微低头,看向戚晓:“你就是过了天机大测的戚家小辈?” 戚晓朝着时终夜行了一礼:“正是。” 时终夜的嘴角微微勾起:“眼光很好。” 尉迟绯乐得花枝乱颤。 ...我想了三秒,都没想出来“过了天机大测()”和眼光很好?()_[(()”有什么联系,等到脑回路走完了一整圈,才明白时终夜那句“眼光很好”,是回的戚晓那句“尉迟前辈人美心善”。 我:“...”该死,虽然这个点很奇怪,但我有点不争气地磕到了。 尉迟绯:“对了对了,终夜,有一件事!” 尉迟绯:“先前这几名学生想要查碎魂阁之中的一缕残魂,但你不在,我怕出意外,就往后推了推。” 尉迟绯:“现在你也回来了,不如?” 时终夜微微皱眉:“今日不行。” 大约是因为对上了尉迟绯那双秋水一样的丹凤眼,时终夜又憋出来了一句解释:“她们身在凡间,前来冥府轻而易举。更何况,我们今日还有要紧事要办。” 尉迟绯连忙道:“什么?我不急的!不急于这一时!” 时终夜:“...” 时终夜:“…我是说会议复盘。” 尉迟绯:“...” 似乎是怕某人不信,时终夜补充道:“这次会议比较重要,今日就得拟出新的草案,发到玄星阁去。” 尉迟绯由于爱人回归扬起的灿烂笑容,肉眼可见地飞速消失殆尽:“不是吧...” 时终夜一锤定音:“总而言之,今晚就不休息了。” 我:“...” 好霸总的冥主,好霸总的台词,只是这句台词放的位置似乎不太对,隐含的意思也不太对... 厚重的冥府大门在我们的面前缓缓合上,尉迟绯霜打茄子一般冲我们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然后就同时终夜一同...拟草案去了。 我们一行人一时无语凝噎。 沉默半晌,我忍不住道:“冥府的工作量这么大的吗?老板带头加班?” 戚晓:“...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人少。” 静静:“如此看来,冥府似乎不太适合我。” 我试探着问道:“因为太忙了吗?” 静静微微摇头:“不。” 静静十分有条理地开始分析。 “你看,即便是冥主,也需得花大量时间拟定政令,参与会议。” “但我果然还是更喜欢研究各类仙法。” 静静长叹一声:“如若工作是钻研各类仙法,哪怕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也是快乐的。” 我:“...”好吓人的话,好吓人的静静。 卫朝却沉吟道:“如此看来,你适合毕业之后留校玄清门。” 静静:“有道理,我晚些看看可行性。” 我:“...” 不是吧!为什么你们还聊上了啊!卫朝!你不觉得这种话很恐怖吗!! () 章节目录 第 96 章 比起修仙界,凡间的万事万物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 大约是因为修仙界之中,各类清洁的诀、符、乃至阵法,已经发展得十分完全,能够令每一处有修士居住的地界保持光鲜干净,而人世间却没有此等神奇的仙法。 随着御剑向前,层层山脉,百亩田地,乃至田地之间的数户瓦楼平房从我的眼前徐徐而过,直到一面城楼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城楼的匾额之上,赫然写着“邻仙城”。 正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按照原定的规则,我们应当在城楼上报备,尔后以修士的身份入城。 但在商议之后,我们决心彻底隐匿行迹,隐匿身份潜入邻仙城。 毕竟,作为修士,在凡间隐匿行踪,着实容易;而在临安城之时,我就已见识过官员与城中大族如何相护、勾结,如若提前报备,难免会有人前去玉堂春通风报信的风险。 过了城楼,景象便焕然一新。 城外无处不在的,灰蒙蒙的尘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番光彩照人的场景。 邻仙城之中,青瓦黛砖,楼房林立,颜色艳丽的楼房之间,种满了柳树与红花,房檐上则挂着一层层各类颜色的轻纱。 而在邻仙城的南方,是一大片青绿色的湖泊,湖泊的这头停泊着密密麻麻的小船,而湖泊的那头的光景,不像是烟花之地,倒像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即便远远望去,也能依稀望见其间的富丽奢华。 金漆彩绘红砖墙,檐角飞翘琉璃瓦。 而这处,就是邻仙城之中规模最大,风头最盛的“玉堂春”。 我们在湖面的这头落地——即便能够轻松御剑过湖,但如若不乘船,贸然前往,恐怕修士的身份会直接暴露。 酒楼厢房之中,待到我们将午饭吃了个七七八八,静静将房门上锁,然后将一沓符纸摆在了圆桌上。 静静:“我先讲讲安排我先前写好的计划,如若有异议,我们再商讨就是。” 我们一道点头。 静静:“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 静静:“我想,比起凭空说出的话语,果然还是记忆更可信。所以,前段时间,我与戚晓一道画了五十张寻忆符。” 寻忆符,符如其名,只消贴在人的额间,就能拾取任意一段记忆。 我:“寻忆符?如何能保证得到的,是与元瑾有关的记忆?” 静静:“我与戚晓去问了季前辈,只需做一点改动,将寻忆方向指向‘元瑾’即可。” 我:“...不愧是你们,然后呢?” 静静:“然后待到冥界通行令下来,我们再去冥府一探元瑾的残魂,看看能否有更多的信息。” 我点头:“我明白了,那我呢?” 静静微笑了起来。 我:“...?” 静静将一张符纸推到了我的面前:“楚楚,你知道,先前为何我同你说 ,没必要带那么多漂亮衣服来凡间吗?” 我:“...??” ... 玉堂春的湖畔之前,一名少女亭亭而立。 她的眉目如白玉雕琢,容颜样貌艳而不俗,身长玉立,气质清雅。 即便只穿着一件极其朴素,样式保守的纯白衣裳,却依旧令一众衣着华丽,调粉弄脂的美人失了颜色。 虽说玉堂春实为妓院,却追逐风雅,就连其中的管理人也不叫老鸨,而被称为掌班。 待到掌班被楼中的丫鬟领来,见了这名少女,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惊艳之色。 掌班:“姑娘,你这番前来,所为何事?” 那名少女依旧是那副寒玉一般的模样,言简意赅道:“卖身。” ...这名少女,正是卫朝。 而在卫朝胸口的衣襟处,则夹着一枚薄薄的小小纸人。 ...而我,就是这个纸人。 前些日子,静静与戚晓一同研究的,不止寻忆符。 我:“...不是!给卫朝上幻术符让他变成美少女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我要变成纸人啊!我喜欢纸片人不代表我要变成纸片人!!” 卫朝:“...” 戚晓:“楚楚,你在说什么?” 静静:“楚楚,此话不严谨。” 我:“...?” 静静:“方才我就已经同你解释过,不是令你‘变成’纸人,而是令你能够通过此媒介,感知周边的一切。” 我看了看那小人,不由得小声道:“...这个看起来怪邪门的,会不会遇见什么危险,想什么这纸人被撕成两半,我的肉身灵魂也被撕成两半...” 静静:“...” 静静:“如若是这样的符术,我又如何会用在你身上?此术符、诀、阵并用,就是为了最大化地降低风险。” 我:“...那我的身体会被放在何处?” 静静:“我们已经想好了,这些日子将你的身体锁在客栈之中。” 我:“...然后?” 静静:“我先前已给尉迟前辈发去消息,她说之后可以将你的身体安置在冥界之中。” 我:“...” 我:“...?” 静静:“百分之百的稳妥安全。” 我:“...静静老师,我真的谢谢你。” 我:“...对了,我想起来一个事。” 我看向了对着女子的衣服陷入沉思的卫朝。 我:“潜入玉堂春之时,卫朝应当叫什么名字?” ... 玉堂春之中,依旧是一副金碧辉煌的模样,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语与悠扬的琴声。 我身在二十一世纪,也看过各类关于妓院、妓馆的纪录片,深知这样的地界不把人当做人,只当做消耗的商品,是染了无数血泪的人间地狱。 但玉堂春之中,不论是 嫖客还是妓子,都是一副快乐的模样。 我不禁想起,先前玉符门前辈的记录。 在玉符门门生面前,掌班一面为他们斟茶,一面笑道:“大人可曾知道,外头的人,都叫我们这里‘极乐之境’。因为此地并无烦恼,并无忧愁,只有无尽的...快乐。” 掌班领着卫朝在一处厢房之中落座,然后伸手合上了房门。 这件厢房隔音极好,只消关上房门,外边的琴音与笑声就半点也传不进来。 掌班与卫朝相对而坐,微笑着朝着卫朝发问:“对了,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卫朝:“昭昭。” 掌班:“姑娘周身气度不凡,想必是大家闺秀出生,为何既未报姓氏,也未报正名?” 我在卫朝的衣襟之中,听着掌班的话语,一面乐得憋笑,一面为卫朝担忧——此番对话,先前也未排练过,不会露馅吧! 然后我就听卫朝缓缓开口。 静静给的幻术符的作用十分强大,不但令他的容貌变成美貌少女,连带着声音也一同转为女子的音色。 只是,即便性转,卫朝的声音却没有丝毫少女的甜腻软糯,却令人无端地想起流淌的清澈泉水。 卫朝:“我虽家道中落,沦落此地,却不想辱了祖宗先辈之名。” 在我的印象之中,妓院的老鸨大多凶神恶煞,精明算计。 但玉堂春的这位掌班,虽说看上去已近中年,却穿着得体,包养得当,总是一副和风细雨的模样,半点没有艳俗与市侩之气。 听闻此言,她并未接话,只抬起那双细长的眼睛,细细端详了卫朝片刻。 不知为何,我却感觉那眼神令我有些不舒服。 这打量的目光不像是在打量一个人,倒像是在打量一件精致华美的商品。 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昭昭姑娘,你知道元瑾吗?玉堂春的上一个花魁。” 卫朝微微颔首:“当然。” 掌班从抽屉之中拿出了一盒赤红的印泥,又拿出了一张印满字的纸。 掌班:“我可以让你成为下一个元瑾。” 那张薄薄的纸被推到了卫朝的面前,我细细看去,正是卖身契。 掌班对着卫朝微笑道:“只要你好好听话。” ... 按照现代的话来说,玉堂春也分为前台和后台。 前台正是我们先前看见的地界,用于招待客人,名为“玉堂春”。 而后台,则是玉堂春的姑娘们饮食起居,梳妆打扮之地,名为“藏芳阁”。 玉堂春与藏芳阁距离极近,只是其中隔着一道窄墙,一扇大门,一片红花。 卫朝刚跟着老鸨跨入藏芳阁的门扉,就见两名玉堂春的小厮抬着担架,那只担架上盖着白布。 卫朝:“这是怎么回事?” 掌班顿住了脚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卫朝,然后令那两名小厮停下。 然后她随意折下了一根树枝,将白布一挑,白布底下的“东西”就出现在了我和卫朝的眼前。 那是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女人的尸身。 她的身上遍布青青紫紫的颜色与尚未愈合的鞭痕,而在这些人为造成伤疤之外,点点形如梅花的红疹遍布她的全身。 即便不着寸缕,她的脸上却依旧带着厚厚的脂粉,即便她的身体已然变成了死人的青紫,一张脸上却依旧肌肤白皙,粉腮红润,更添了几分说不出的恐怖。 在这一堆脂粉之间,一双眼睛大大地睁着,望向天空。 竟是死不瞑目。 如若我身在此处,应当已经冷汗直冒,遍体发寒。 卫朝亦视线转冷,看向掌班:“这是怎么回事?”! 章节目录 第 97 章 掌班并不看卫朝,只笑吟吟地将那张白布彻底揭开。 我这才发现,那名姑娘的手腕与脚腕处,都有镣铐的痕迹。 掌班的声音依旧柔和,在我听来却如同恶鬼一般:“姑娘,你应当也能看到,躺着的这位,曾经也是个美人坯子。” “这位姑娘的身世与你应当差不了多少,先前也是真真正正的千金小姐,可惜家道中落,这才被送来了这个地方。” 担架之上,赤身裸体的女子无知无觉地睁着眼。 她原本是京中的官家小姐,只是皇帝骄奢淫逸,父兄直言相谏,触怒天子。于是全家上下,男子皆被斩首,而女子则像货物一般买入各处的青楼。 她原本就身为高门贵女,自然是抵死不从。数度想要自尽,都被悉数拦下。 毕竟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曾经高贵的身份更是一注兴奋剂。 她能为玉堂春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掌班:“我原本想着,她年纪尚轻,来日方长,慢慢调教或许能成器。” 那一日,掌班令她见客,而在被恩客出声调戏之后,她将一壶热茶尽数砸到了恩客的衣襟之上。 掌班的语气里上了几分遗憾:“谁知她的性子太烈了。” “歌也不唱,琴也不弹,也不愿与恩客吟诗作对。” 掌班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卫朝,脸上依旧是笑吟吟的。 “我们只好把她绑起来,让她一直接客,一直接客...” 掌班的手搭上了卫朝的肩头,像是一只吐信的毒蛇。 “我们昭昭姑娘是聪明人,断断不会做那般傻事的,你说是不是?” 卫朝的拳头攥紧了。 我知晓他在愤怒,也知晓他作为已至元婴的剑修,身负千钧之力,即便不用刀剑,也能将这处肮脏不堪的地界杀得干干净净。 但他杀净一处,他杀得净天下吗,他屠灭一时,他屠得灭万世千秋吗? 想要救在此地含恨而死的女子,还是要拔这里的根,而要拔这里的根,就要把来龙去脉条条理明。 但不论是我,还是卫朝,都知晓,如若要查清元瑾一案,为她昭雪,这只是一个开始。 断断不能前功尽弃。 卫朝的声音带了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克制了又克制,最后只道:“你们就不怕修士来查吗?” 掌班的语气轻慢。 “你说修士?随便糊弄过去就是了。先前那些从修仙界过来的,说是修士,不过是乳臭未乾的学生,又哪里能查得出来什么。” “你看看堂前的盛景,别说是修士,就连绝大多数客人,都不知道我们这里到底是什么样。” 到底是什么样? 不过是一群命运凄惨的女子,怀抱着残破的躯体和内在,竭尽全力地装出一副快乐美好的样子,骗人骗己而已。 掌班的眼珠一转,再度看向卫朝:“不过,你连这都 知道?果真是出身显贵的大小姐。”() 她上下打量了卫朝一番,缓缓开口。 ?想看糖酥栗栗子写的《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第 9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于你而言,昭昭一名,未免过于敷衍。” “日后,你就叫昭华吧。” 我心下明悟。 元瑾,昭华,都意为美玉。 此刻元瑾失踪,掌班需要一个新的元瑾,再度为玉堂春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 藏芳阁之中,卫朝的住处与其他的姑娘不同,是一处格外精致漂亮的小阁楼。 这处小阁楼名为“沁北楼”,而在藏芳阁的另一边,还有一座“沁南楼”。 先前,“沁南楼”正是花魁元瑾的住处,而现在,“沁南楼”中无人居住,仅留一枚元瑾的记忆核心。 再三确保掌班已然离去,楼外并无旁人之后,卫朝只拿出一张隔音符,注入灵力,尔后贴在了房门之上。 ...不愧是静静,连这一点都已经考虑到了。 然后卫朝小心翼翼地把我从心口衣襟处拿出,放到了梳妆台之上。 我登时感觉周身的气息一变。 先前是卫朝衣襟处清新的皂荚香,先前在月城看烟花时,我就曾闻过这个味道。 而现在,我却闻到了一股脂粉香。 大约是因为沁北楼之中,各类女子所用的胭脂与小物件应有尽有,极尽奢华。 在现代之时,我是喜欢脂粉与香水的味道的——别无原因,只因为此类物件,商家大多会做得非常好闻,且用这些物件的,大多都是美人。 但此时此刻,即便这脂粉香的味道并不重,甚至称得上淡雅,我却莫名感觉不适了起来。 我想起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张尚且年轻的脸上,也涂抹着这样的脂粉。 我:“卫朝!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回到...” 我:“...” 我:“卫朝?” 我:”…你用手盖住我干嘛!“ 在视线被遮蔽的前一刻,我看到卫朝红着眼眶,神情既悲且怒,怔怔地落下泪来。 没由来的,我感觉心里忽然有些慌乱。 我:“...卫朝!手挪开!我喘不上气了!” 卫朝:“...” 卫朝:“宁儿说过,你根本无需喘气。” 我:“...” 我索性胡搅蛮缠了起来:“...呜呜!还说你喜欢我!连哭的样子都不让我看说什么喜欢我!你根本就不爱我!” 过了片刻,一声叹息,然后我从卫朝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个叉着腰的小小纸人,连面目都是模糊的,活像是二十一世纪的火柴人简笔画。 然后我才看到了卫朝。一张冷玉一样的脸上并无泪痕,只是眼眶依旧是红的。 我们相对沉默了半晌,他只道:“无妨,只是曾经我在卫家之时,也见识过许多不堪。” 他似乎想起了什 () 么,蹙起眉头,声音带上了一点哽咽:“只是我没想到,人能坏到这个程度。” 我又想起了先前看过的《剑破云天》原文,由于这一册在我脑海之中凭空出现的文本,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甚至比静静,乃至卫朝自己都还要了解他。 所以我知道,他在卫家的遭遇,很难被一句“见识过许多不堪”一笔带过。 但即便是受尽欺凌,受尽侮辱,在如此绝境之中,卫朝也没有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更没有和静静吐露过半分苦楚。 但他此刻却红着眼眶。 我知晓,他想起了那名躺在担架之上的,满身伤痕,毫无声息的少女。 在玉堂春...乃至整个邻仙城,又有多少名这样的少女呢? …只可惜我的真身不在此处,不然估计得和卫朝抱头痛哭。 我抱住了他攥紧了手。 我:”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替她们报仇雪恨。“ 我见他侧头望向窗外,一张冷玉一般的脸映着正好的阳光,眼里似乎也有光亮在跳动。 那一点光亮极快地滚落而下。 卫朝:“一定。” 我:“...” 我:“卫朝。” 卫朝:“?” 我:“你过来一点。” 卫朝:“为何?” 我抬起了手。 我当时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帮他擦去面颊上的那一道泪痕。 ...只是我万万不该忘记,自己此刻是个纸人。 ... “所以现在,静静老师,如你所见,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桌面之上,摆着一个皱巴巴的,裂成了两半的纸人。 是的,不错,这面纸人十分顽强,在被沾湿之后,强撑了一个星期,这才彻底报废。 在纸人报废之后,我的意识立刻回到了,被静静安置在客栈之中的,自己的身体。 而在玉堂春那头,卫朝发觉纸片无声无息之后,把事情猜了个大概,只隐匿行踪,离开玉堂春,来到了静静与戚晓定的客栈之中。 好在卫朝离开之前,谎称自己染了风寒,用静静留下的傀儡符与幻术阵一并将掌班糊弄了过去。 好在玉堂春那边,有静静提前给的傀儡符应付过去,而我们也正好聚在一起,交换各自搜集到的信息。 此时此刻,我们正身处于静静与戚晓租用的客栈客厅之中,这处房间之中已然上了层层禁制,完完全全杜绝了隔墙有耳行踪暴露的风险。 静静:“但,为何纸人会沾水?我先前分明说过。” 我:“...可能是因为最近的凡间是雨季吧。” 静静:“...” 静静:“你确定?我们来的这几天,压根就没下过雨。” 我和卫朝一同沉默。 戚晓调侃道:“楚楚,你不会...你们不至于玩得这么...” 216宿舍之中的画风十分自由,具体来说,就是什么玩笑都开,这样的尺度只能说十分日常。 甚至碍于卫朝在场,戚晓还收敛了几分。 但不知为何,在戚晓如此调侃之时,我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句苍白的尸身之上的鞭痕与勒痕。 戚晓收了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楚楚,怎么了?“ 我:”什么?“ 戚晓:”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我定了定神,缓缓开口道:“你们可不知道,这几天我和卫朝,在玉堂春中,我们可算是’长了见识‘。” 我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听完之后,静静与戚晓不由得都皱起了眉。 静静:“玉堂春明面上光鲜,想不到内里竟如此...” 静静:“那名掌班,与她的爪牙,真是该死。” 我摇头道:“她做出如此行径,必然是官员默许,嫖客默许。追根溯源,玉堂春如此,不在掌班与她的爪牙,而是...” 静静极其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既惊且怒的神色。 戚晓:“我们还是回归任务本身吧。” 静静:“?” 戚晓:“即便他们恶贯满盈,但他们终究是凡人,我们无法审判他们。” 静静:“这样的事,如何能叫人视而不见?” 戚晓:“但现在,我们愤怒也无济于事,如若热血上头,还易铸成大错——伤害、诛杀凡人,乃是重罪。” 戚晓的面色不变,语调亦是平静的,只有一点愤怒的神色却在她的瞳眸之中闪动。 “现在先留存证据,晚些我们就此事写一份报告交给郑仙督。”! 章节目录 第 98 章 戚晓:“先前铸造‘断世’,本就是为了断绝不公。” 戚晓:“但如今看来,‘断世’,究竟是断的不公,还是真正的人间与地狱?” 卫朝却道:“如此不公,为何先前竟无一名修士上报?” 即便凡间任务逐年减少,却也有一定的数量。每年前来凡间的修士,数量不会下百。 即便一部分修士的确会被凡间的表象蒙蔽欺骗,但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没有修士发现真相。 但为何这么多年来,竟无一人将此类事件上报? 是这些修士层级太低,消息被压下,无法上报,还是根本就...不想上报? 的确,修真界的竞争日渐激烈,大多修士连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有空去替凡人伸冤? 更何况,先前来查案的修士,有没有到玉堂春风流快活呢? 会不会许多修士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天下太平”? 我只觉得心头越想越沉。 但如果,消息的的确确被上报给修仙界的管理者,上报给了郑尚星呢? 他为什么不予理会? 难道修仙界与凡间,有着不为人知的限制,令他只能束手旁观? 不等我胡思乱想结束,就听卫朝接着道:“不过,戚晓说得对,多说无益,还是回到任务上吧。” 我:“为何?” 卫朝目光沉沉:“我们现如今只是初阶门生,探讨这些事务,只是平白浪费时间。” 一时间,我忽然明白了,为何不论是《剑破云天》之中的卫朝,还是这个世界中的卫朝,都不分昼夜、宵衣旰食地苦练剑术。 只要足够强,站的位置足够高,探讨这些事,就不再是浪费时间。 只要足够强,就能做到足够多的事,就能保护足够多的人。 难怪在原作之中,修复内丹,恢复修炼能力之后,从虚丹到上仙之境,他仅仅用了十年。 卫朝看向静静:“此时就按戚晓说的办吧,我认为我们应当相信郑仙督。” 郑尚星掌管着整个修仙界,身负“天机”,但这样的事情呈到他的面前 静静闭了闭眼,看向了我:“所以你们还查到了什么?” 我:“之后就没有什么关键信息了。” 我:“这几日,玉堂春掌班专程令人教习‘昭华’琴棋书画,尤其是古琴。” ...只是苦了卫朝。 要知道,平日在玄清门内,卫朝只修剑术,而各科老师对于此等行为也极其宽容,乃至纵容。 毕竟在剑术上,卫朝是十成十的天纵奇才,合该把时间花在刀刃上。 ...这何尝不是一种,偏科的报应。 对于琴棋书画,卫朝一窍不通。 掌班:“亏你先前还是个千金大小姐,怎么连一首曲也不会弹?” 卫朝只答:“我先前身在将门,自然不懂诗词歌赋,但剑术剑法,弓 箭骑射倒会一点,掌班想看看么?” 掌班沉默着合上了房门,退了出去。 ...然后再第二天,对卫朝的态度更好了。 我与卫朝私下讨论过,得出的结论是,在政斗之中,落败的大多是文官,而武将由于掌一方虎符,更难被满门抄斩。 所以出身武将世家的高门贵女,在这样的地界出现得更少,自然噱头更足。 果不其然,第二日,掌班就把一柄未开封的,样式华丽的长剑放在了沁北楼的梳妆台上。 掌班:“你不是会剑术吗?舞来我看看。” 在那一天之后,掌班就不再强逼着“昭华”苦练古琴。 静静一愣:“先前元瑾用的,正是古琴。除却琴棋书画之外,掌班还让‘昭华’学什么了?” 我:“还有一点诗词歌赋,青楼礼仪,还有...” 如何取悦客人,如何从客人的身上榨取银钱。 我:“总而言之,我们认为掌班应当是想令‘昭华’再走一回元瑾的老路,把价格炒高,然后再卖出去。” 我:“毕竟,这样才好大赚特赚。” 直至此刻,我们对于玉堂春的肮脏,已经有了几分麻木,此话之后,厢房之中,甚至连感慨与怒骂都没有。 静静:“我明白了。这几日,我们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在这一周之中,静静与戚晓用掉了三十二张指向为元瑾的寻忆符,以他人的回忆,拼凑出来了一个旁人记忆之中的元瑾。 这个元瑾与先前玉符门门生的任务总结之中的描述,并没有什么分别。 或是言笑晏晏,语气温柔的女子;或是风光艳丽,手抚古琴的花魁。 而在前一天,静静与戚晓在玉堂春对面的湖畔之前,遇见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的衣物布料上乘,样式保守,看上去不像是妓子,却发髻散乱,流着眼泪乘船而归。 静静将她引到了小巷之中,然后将一张寻忆符贴在了她的眉心。 出乎静静与戚晓的预料,她关于元瑾的回忆,不止一段,甚至能够串成一个横跨数年的故事。 这名女子名为春桃,是一名绣娘。 但在很早之前,她是家乡饥荒,流离失所,被卖到玉堂春的小女孩。 春桃没有高贵的身份,容貌也算不上漂亮,自然在拜高踩低的烟花之地之中受尽了冷眼与委屈。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挂灯笼”那一天。 我:“等等,‘挂灯笼’是什么?” 静静:“你应当知道,青楼之中的姑娘的初夜,也是可以被拍卖的物件。” 每当玉堂春之中有姑娘的初夜即将被售卖,被拍卖的姑娘会浓妆艳抹,站在高高的正楼之上。 而在在偌大的正楼之前,就会挂起红灯笼。 一盏红灯笼,等于百两白银。 被拍卖的妓子价格越高,被挂在楼前的红灯笼就会越多,声势也就会越 浩大。 而春桃,没有出色的容貌,琴棋书画亦一样不通,如若拍卖她的初夜,恐怕连十两白银都卖不出。 所以春桃被拍卖的,不是初夜,而是她的卖身契。 但即便是卖身契,在她被拍卖之时,挂在高楼之上的灯笼,只有半盏。 那一天是冬至,她穿着轻薄的衣衫,带着厚厚的浓妆,立在高楼之上。 年仅十四岁的她听着台下客人的放肆言语。 “这等货色,玉堂春也敢拿出来卖?我呸!” “你别说,她这幅白花一般的模样,或许还别有几分滋味。” “你一看就是窑子逛少了,这样的货色,前几年就已经不时兴了——估计玩几天也就腻味了。” 她看着自己头顶一亮,抬眼看去,原本没有被点燃的半盏灯笼,变成了一盏。 “这位仁兄,为何如此看不开?把她买回去,又能有什么用?” “往好处想想,如若拿了她的卖身契,即便是玩腻了,也可以赏下人嘛,不亏,不亏!” “这位兄台说得不错,反正也便宜,就算是被玩坏了,往外头一扔,左右也不亏。” 一阵哄堂大笑。 春桃站在高台之上,听着这些看客的评头论足,心头只有麻木。 然后在模糊的视线里,她再度看到了一点亮光。 第二盏灯笼。 最高的高楼之上,一声琴音飞出,像是一声呵斥。 然后朱玉做成的帘子被玉白纤长的手掀起一角。 “这个姑娘我要了。” 哄笑声一时静默了下去,过了半晌,掌班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元瑾!你又来!” 那道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有问题么?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这是元瑾的声音。 春桃宛如游魂一般,恍恍惚惚地被领到了元瑾的房间。 元瑾的闺房极其奢华,绫罗绸缎,珠玉宝石,数不胜数。 但这一堆金碧辉煌的珠光宝气,依旧压不过她的艳丽半分。 她冲着春桃微微一笑,瞳眸如秋水映桃花:“你叫春桃对吧?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会些什么?” 听即此处,我不由得心头一声叹息。 难怪元瑾的闺房,从金碧辉煌,到家徒四壁。 如若这样为姑娘赎身,哪怕有万贯家财,都会被耗得一干二净。 彼时的春桃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即便与元瑾同在玉堂春,二人的身份如云泥之别,平日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她颠三倒四地道谢了半分钟,这才语序混乱地道:“我先前会,我先前是南方人,会一点绣技,只是我愚钝不堪,恐怕只能帮您缝缝衣服,界界线。” 此话一出,春桃才发觉自己说了句蠢话——元瑾已然是玉堂春,乃至整个邻仙城之中最最当红的花魁,衣服穿坏了丢了就是,又何必缝补? 元瑾却一时沉思:“绣技?是个好才艺。你别跟我了,我认识一家绣房的老板,你跟着她学艺吧。” 就这样,春桃懵懵懂懂地离开了玉堂春。 待到多年归来,她已经从在高楼上瑟瑟发抖无助女孩,变成了一件衣裙就能卖出数十两白银的绣娘。 她重新回到了邻仙城,带着自己攒下的全部积蓄,乘着船来到了玉堂春,想要见当年救自己于水火的恩人一面。 听到这里,我不由得觉得觉得有些揪心。 元瑾已经不在了。 掌班的笑容像是一张死死黏在脸上的假面:“春桃姑娘,数月之前,元瑾就已经不在此处了。” 春桃:“那她去了哪里?” 掌班:“我们怎么知道?如若姑娘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先行离开。” 春桃:“是不是你们害死了她?” 不知是不是春桃的错觉,掌班面上依旧是笑着的,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掌班:“我们哪有这个本事?既然姑娘不愿意自己出去,我们只好送客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静静与戚晓在湖畔遇见的春桃深色恍惚,发髻散乱,眼里含泪。 我不由得感慨:“元瑾真好,春桃也真好。” 静静:“的确。” 静静:“除此之外,我们还查到了一条线索。” 我:“什么?” 静静:“玉堂春之中,消失的姑娘,并不止元瑾一人。”! 章节目录 第 99 章 除却指向为元瑾的寻忆符,静静与戚晓之后还补了数张指向为玉堂春的寻忆符。 但如若一张一张地画,即便静静已然步入元婴,效率也跟不上。 于是戚晓开始摇人,给季前辈发观游消息。 出乎戚晓预料的,听了戚晓的诉求之后,季前辈没有训斥她。 不过半日,一张用于复制符咒的符咒就被送到了戚晓的手中。 邻仙城中人,对于玉堂春的评价褒贬不一,但无一例外地认为这是邻仙城,乃至整个凡间规模最大,最为繁盛的青楼。 在调查之中,一段回忆引起了静静的注意。 “任薇薇怎么不见了?玉堂春分明挂出来了公告,明日就挂灯笼。” “不会是被旁人提前买了吧?还是私奔了?玉堂春干的什么破事,白白吊人胃口!” 青楼之中,姑娘大多没有姓氏,只有名字,但这名即将被拍卖的姑娘,却有完整的姓名。 静静将寻忆符的指向改为了任薇薇,这才知晓,在政斗之中,作为名门,任家站错了队,又被揪住了错处,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想起和平得过分的修仙界,我:“...凡间的□□势,可真够复杂的哈。” 朝堂之上,已然是腥风血雨,任家的政敌花了大力气扳倒了任家,自然要好好炫耀一番。 而这也是为什么,任家的小女儿任薇薇被连名带姓,大张旗鼓地卖到了玉堂春。 静静:“但在被挂灯笼的前一天,任薇薇失踪了。” 顺着这一条线索,静静与戚晓一路查了下去,然后得出了一个令人背后发凉的结论。 这些年来,玉堂春之中消失的姑娘,远不止元瑾一人。 对于先前失踪的姑娘,玉堂春并未报官,也未声张,甚至还压下了消息。 直到元瑾失踪,玉堂春才大张旗鼓地报官。 静静:“大抵是因为,元瑾太贵了。” 毕竟近年来,凡间的皇帝昏庸无能,朝堂群魔乱舞,田地连年灾荒。 只有玉堂春凭借着青楼与妓子,依旧蒸蒸日上。毕竟这世上从来不缺用着民脂民膏,挥霍无度的人。 而元瑾,则是整个邻仙城之中最最值钱的摇钱树。 我:“关于这些失踪的女孩,还有别的线索吗?” 静静:“暂时没有。” 我:“冥界也没有吗?” 静静:“我们给尉迟前辈发去了消息,冥府近日十分繁忙,通行证恐怕得等上半个月。” 我:“不如你将这些名单发到群里?我与卫朝毕竟身处玉堂春之中,可以打听一二。” 用寻忆符,需得将人引到僻静之处再施法,在潜伏卧底之时,使用的时候难免增加暴露的风险。 静静微微点头,只一瞬,一连串名单就被发到了任务小组群里。 静静:“我们已然计划好,这几日先继续以寻忆符调查,待一拿到 寻忆符,就前往冥界。” 静静:“我直觉,这一回去冥界,我们会查出来一些什么。” 在临别之时,静静似乎想起了什么。 静静:“还有一事,对于任务来讲无关紧要,但我不想单单我与戚晓被添堵。” 我:“...说来听听?” 静静:“你还记得邻仙城之中的红花么?” 刚到邻仙城之中,我就已经注意到,这座城中极爱种植一类红花。 此花颜色赤红,形似喇叭花,常常一簇一簇地盛开,造就了邻仙城之中的一派繁盛景象。 我:“注意到了,但没细想,怎么了?” 静静:“此花名为凌霄花,是一味堕胎药。” 我:“...” ... 待到返程之时,已是深夜。 我们带着隐匿行迹的符咒,来到了湖泊的这头,而在湖泊的对面,玉堂春已然华灯璀璨,夺目耀眼。 我与卫朝一同在湖边沉默了半晌,卫朝正要御剑前行,却被我扯了扯衣领。 我:“卫朝。” 卫朝:“什么?” 我:“我心里有点难过,我知道你也是。” 卫朝:“...” 我:“所以你能抱我一下吗?这样我们心里都会好受一点。”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能说出这样的话,一方面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一张纸片,不存在真实意义上的肌肤相亲,也不存在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占便宜。 而另一方面,我拆树叶大有进展,虽说修为不及静静,也不及卫朝,但也给我添了几分底气。 再加上,我现在心里的确难过,且不止一点。 不论是玉堂春,消失的姑娘,还是消失的元瑾,都让我感觉很难过。 卫朝在那头沉默半晌,然后他伸手捧起了我。 湖畔有风,于是他只能用掌心把这张纸片拢住,然后贴在了自己的额头。 ...这大约就是卫朝理解之中的,和纸片的拥抱。 然后我听到了卫朝的声音:“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为她们报仇,昭雪。” ... 即便大多数老师都会到沁北楼之中,教习卫朝古琴与种种科目,为了打探情报,卫朝只要得了空就会带着我在玉堂春与藏芳阁之中逛上几圈。 ...只可惜,这一月来,即便是每日出门,我们也依旧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只撞见了一名女子被掌班领人灌下凌霄花制成的汤药。 那名女子靠着墙角,满脸的泪,而掌班只回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卫朝一弯嘴角。 十成十的肆无忌惮。 但掌班不知道的是,一切的一切,都已被记录在案。 然而,返程之后,在沁北楼的门口,我们却遇见了一个小女孩。 玉堂春之中,向来不缺美丽华贵的衣物,但 在藏芳阁之中,也从来不缺身形瘦弱,穿着粗糙朴素的女孩。 按照掌班的话来说就是,玉堂春不是做慈善的,如若要拿一分钱出去,自然是为了赚得更多的钱。 这名衣衫破旧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蜷缩在沁北楼的门口,直到卫朝走到了房门门口,她才抬起头。 那一双眼睛大而圆,只是里边没有分毫的天真和懵懂。 面对着卫朝,她分明是害怕的,却强撑着令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看着卫朝,语速极快地道:“姐姐,我知道你是下一任花魁,你一定会赚好多好多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你会一辈子幸福的...” “...所以可不可以告诉我,元瑾姐姐在哪里?” 面对着小女孩畏惧里夹杂着讨好的神色,卫朝沉默了片刻:“抱歉,我不知道。” 小女孩的神色一时黯淡。 卫朝:“但我想听听,为什么你想要找元瑾,可以吗?” 沁北楼的门口,小女孩犹豫了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约是因为带过静静,卫朝很是有一些和小孩相处的经验。 他打开抽屉,拆了一盒点心,然后将其中一枚花朵形状的桃花酥递到了小女孩的面前:“你叫什么名字?” 见了那一枚样式可爱的点心,小女孩明显眼前一亮,却一时没有接过。 直至小心翼翼地用视线朝着卫朝确认了之后,她才接过那枚点心,小小地咬了一口。 ...然后我确信了,藏芳阁里边的一些姑娘,应该是吃不饱的。 到了最后,卫朝索性将整盒点心都推到了小女孩的面前。 卫朝:“不必拘束,边吃边说。” 小女孩这才一边吃着点心,一边抬头,朝着卫朝扬起了一个笑容:“谢谢花魁姐姐,我叫山莓。” 这一回的笑容里,少了些许恐惧,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开心。 卫朝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一时止住了声音——在山莓抬起手之时衣衫滑落,而在她的手臂之上,竟还挂着数道刚刚结痂的伤疤。 卫朝:“这是怎么回事?” 山莓顺着卫朝的视线看去,只满不在乎地道:“被掌班手底下的人打的。” 她旋即朝着卫朝扬起了一个笑容:“花魁姐姐不用担心,你长得像天仙一样,且住进了沁北楼,不会...不会像我这样。” 卫朝并不多言,只在抽屉之中翻找起来。 可沁北楼之中,有脂粉,有点心,有钗环,有衣裙,却独独没有医药。 哦,不对,准确来说是有——卫朝从一个暗格之中翻出来了一小包由凌霄花制成的药粉。 他沉默着合上了暗格。 卫朝:“山莓,你做了什么?怎么会被打成这样?” 山莓:“我,我还能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逃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 卫朝:“逃到哪里去?” 玉堂春中的姑娘,都已签署了卖身契,只要逃离,就能够被通缉,逃离难如登天。 更何况,这些在玉堂春之中的女孩,也大多无家可归,有的甚至是被走投无路的家人卖到玉堂春的。 玉堂春,乃至邻仙城之外,局势动荡,连年灾荒,人名贱如草芥,而玉堂春将她们敲骨吸髓,以她们的血泪赚取银钱,却的的确确让她们苟延残喘。 离开了玉堂春,她们还能去哪里? 山莓捧着点心,像是暗暗下了什么决定。 过了半晌,她抬起头,定定地看向卫朝。 “花魁姐姐,我知道你和她们不一样...你是和元瑾姐姐一样的好人。” “你先前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找元瑾姐姐吗?” “因为她能带我逃出去,逃到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如若我的身体在此,后背毕竟已然窜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没有痛苦的地界。 只有死亡,才会让人没有分毫痛苦。 卫朝:“什么地方会没有痛苦?” 山莓:“花魁姐姐,你想想,邻仙城,邻的是哪个仙?” 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修仙界。! 章节目录 第 100 章 卫朝:“修仙界?” 山莓点了点头。 卫朝不着痕迹地与我对视了一刻。 人间与修仙界之间,隔有“断世”之壁。 这一面“断世”之壁,不但会管控修士,也会阻拦凡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即便在灵气充沛的地界,凡人也无法修炼。 此事已经被玄星阁的报告证实。 在修仙界之中,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仙法都必不可少。 如若半点仙法也无,根本没办法在偌大的修仙界之中自立自足,甚至连勉强糊口都做不到。 更何况,修仙界根本不是什么“没有痛苦的地方”。 如若真真如元瑾所说,修仙界是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那云晴所断的经脉,卫朝所受的磋磨,又算什么? 这是一句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谎言。 而山莓那一头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而且...而且我的朋友已经过去了。” “凡间与仙界无法通书信,我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更想过去看看了。” 卫朝:“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山莓:“她叫风杏。” 风杏。 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在静静发来的,玉堂春的失踪名单之中,风杏是排在最末的名字。 我只觉得自己身处于一片迷雾之中。 即便元瑾的名声盛极,也不过是不会半点仙法的凡间花魁,如何能带人跨过“断世”。 而且,近年来,修仙界也没有收到任何凡人偷渡的报告。 风杏绝不会在修仙界。 我看着山莓眼里一闪一闪的亮光,只觉得心中沉沉。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没有到所谓的修仙界,而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而那个她盼望至极“没有任何痛苦的地方”,也不过是一句信口胡诌的谎言。 元瑾到底为何要撒这样的谎? 元瑾…真的如先前人们回忆中的那般仗义慷慨,风光霁月吗? 如若不是,那先前春桃的回忆,又算什么? 我一时心头大乱,却听卫朝道:“楚楚,你会掐用于治愈的诀,与令人失忆的诀吗?” 我:“当然会,这不是必修课的内容吗。” 卫朝:“教教我。” 我:“...” 卫朝,你当年毫不犹豫翘掉符咒课的样子真的很潇洒,但现在…何尝不是一种偏科的报应。 于是我在山莓逐渐瞪大的眼睛和颤抖的瞳孔中,跳到了卫朝的手上。 随着我的指示和演示的动作,卫朝的掌心相叠,手指翻飞,最终隔着衣衫点在了山莓的手臂上。 我这才发觉,卫朝掐诀的天赋也十分不错——山莓露在衣衫之外的一处伤痕已然缓缓愈合。 在山莓瞳孔地震的视线里,卫朝接着对我 道:“失忆诀。” 不论是治愈诀还是失忆诀,都只有在面对修为比自己低的人之时,才会生效,修为的差别越大,效果也就越好。 所以,这两段诀,对于山莓的效果,都十分的好。 待到山莓离去,我与卫朝一时沉默。 我:“我总感觉山莓说的是大事。” 卫朝:“嗯。” 我:“先前的,那些在玉堂春失踪的少女,不会全都被元瑾...” 全都被元瑾带到了所谓的“修仙界”。 卫朝:“极有可能。” 我:“我们要不要再和静静她们联系一次?” 卫朝凝视着窗外的浓重夜色:“先不急。” 我:“为何?” 卫朝:“我认为,待到她们从冥界归来,再一同讨论,效率会更高。” 我:“有理。” 卫朝:“你今日还拆树叶吗?如若还需要,我去给你摘。” ...是的,不错,即便身处此地,我还是每天坚持拆树叶。 我身处纸片之中,灵力微薄,好在卫朝可以给我匀几l分灵力。 毕竟他已至元婴之境,以他的灵力用来拆树叶,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而对于融合树叶,我也有了一点思路。 ...虽然这个思路不一定对,且乍一看极其离谱。 首先,我需要两片半年之内不坏不朽的树叶,然后将其中的构造,其上的纹路记得一清二楚,然后根据这份记忆,一一拆解,一一重组。 然而,叶片的纹路何其复杂,而我的背功也不太行。 即便成为修士之后,相比前世金鱼一般的奇妙记忆,我的记忆力已然大幅度提升,但如若要记全两枚叶片的构造,至少也得花上一个半月。 ...但,往好处想想,姑且是有了思路。 而对于所谓的重组,我也有了一定猜想。 我:“我好像知道,为何通过丹学,树叶能够重组成糖果了。” 卫朝不明就里:“为何?” 我:“说起来,你们修士,学化学吗?” 卫朝:“什么?” 我:“...好的,果然不学,难怪这个世界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何能够拆解、重组树叶。” 更何况,郑尚星虽然也身为穿越者,却忙于构筑天机,掌控权力。 ...而且,他连纳在水里的反应都不记得!浮融游响红!老乡!就连我这种化学成绩全科目垫底的选手都知道!你居然连这都不记得! 卫朝好奇道:“这是你先前所待的世界,所需要修习的科目么?” 我点头:“是的,我们现代的科学家...你可以理解为,最最厉害的修士,研究出来,我们的世界是由原子和分子构成的。” 卫朝:“何为原子与分子?” 我:“你可以理解为,一个一个微小的能量粒子。” 我:“ 而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之下,这些微小的能量粒子会重新排列、重新组合,从而使构成的物体形成新的物体。” 而这也是为何,在我拆解之时,叶片无限放大之后,呈现出的是一个个微小的颗粒。 ...好科学的修仙界啊! 卫朝恍然:“所以,幻鳞仙才能够拆解、重组物体?” 我点头:“之所以树叶能转变为糖果,就说明这二者之中含有相同构造的微小颗粒,只要以特定的方式排列重组,就能够成功地完成转换。” 虽说这是一个科学的修仙界,但相关的化学知识,似乎没有办法令我直接上手,拆解树叶。 我隐隐感觉,中间有一个最最关键的关键点,只是我现在还没有抓住。 我思量了半晌也想不出一点头绪,不由得切齿道:“只可惜理论和实践,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 卫朝却道:“楚楚,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如若在此地的是静静或是戚晓,我一定会哭着扒拉着她说“但这真的好难,臣妾做不到”。 ...毕竟在面对密友之时,我能敞开心扉,袒露自己的所有软弱。 互相哭诉,互相安慰,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日常。 但不知为何,面对卫朝,即便我心里虚得发慌,却依旧嘴硬道:“那当然!毕竟我已经找到头绪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卫朝:“我真的觉得你能做到。” 卫朝:“而且,我很好奇,你的终点在哪里。” 卫朝的眼里带上了一点笑意:“我想,这应当是我见不到的风景。” 我:“...捧杀就不必了!” 卫朝:“不是捧杀。剑术虽好,却是无数人研究过的领域。即便我天赋如此,最终也不过位至上仙。” 我:“...不过位至上仙?您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卫朝:“古往今来,修仙界从来不乏强大的剑仙,而我不过是轮回之中的一员。” 卫朝:“但你所习之术,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卫朝:“所以,我想知道你的终点在哪里,也想知道你最终会取得什么样的成就。” 我:“...” 我忍了又忍,没忍住:“卫朝,你对我的滤镜,会不会有点太厚了...?”! 章节目录 第 101 章 卫朝:“是你妄自菲薄。” 我:“是吗?” 卫朝:“是的。” 我和卫朝对视了半晌,然后在他极其认真的视线之中,我不争气地雀跃了起来。 我:“...暂且不管真假,不得不说,听到你这样讲,让我很开心。” 卫朝:“是吗?那我以后多说。” 我:“...不要啊!不要给我灌迷魂汤了!我真的会飘的!” ... 即便玉堂春美人如云,元瑾之后,却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替代她的位置。 花魁之位空置数月,玉堂春急需一剂新的血液,急需一个新的“元瑾”。 “昭华”挂灯笼的日子被提上了日程。 卫朝掀起竹帘,望向窗外。 又一名女子被抬了出去,盖在她身上的白布被浸染上了一大片污血。 这名女子与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藏芳阁的墙角下,她被掌班差人灌下了红花。 再然后,红花的量太大,引起了血崩。 她并不算是玉堂春之中的当红妓子,也自然没有人为她尽心救治。 最后一尸两命。 “你在看什么?仔细听我说话。” 卫朝收回了视线,他面上做出了一派洗耳恭听的架势,袖袍之下的指节却攥得发白。 掌班:“玉堂春之中不养闲人,也是时候给你挂起灯笼了。” 掌班:“你放心,以你的姿色,灯笼少不了,只是有一点——” 掌班定定地看着“昭华”,语气像是在威胁,又像是在谆谆善诱。 “昭华,你的条件虽好,却别想着能够学着谁‘卖艺不卖身’。” 玉堂春之中,能够卖艺不卖身的,唯元瑾一人而已。 “元瑾只是一个意外,但以后的玉堂春,不会有这样的意外。” “到时候灯笼挂起,不论你在台上拼命反抗,还是以死相逼,都不会对结果有任何改变,懂了吗?” 掌班伸手,捏着了“昭华”的脸,逼迫对方与自己四目相对。 “如若你死在了台上,趁着你的尸身还没凉,我会把你卖给很多人。有此兴趣的人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是体面地活着,还是受尽屈辱地死,昭华,你应当知道该怎么选吧?” 卫朝看着掌班,目光平静:“掌班放心,自然是知道的。” 我不由得想,还好卫朝是身负仙法的修士,不至于真的受此屈辱。 但如若“昭华”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间女子呢? 面对这样的威胁,“她”该有多绝望啊。 掌班心满意足地放开了卫朝,她差人将另一柄长剑放在了沁北楼的梳妆台之上。 比起前一柄剑,这一柄长剑更为奢侈华丽,镂空的剑鞘之上饰以金银,长长的剑柄之上绘满祥云,而剑柄的最末,则镶着一枚价值不菲 的冰种翡翠。 只是刀锋并未开刃。 掌班:“待到你挂灯笼之时,就为台下的客人们舞剑助兴吧。()” 昭华⒘()⒘[()”...或者说,卫朝,不知想起了什么,冷冷的笑意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像是冰面之上掠过的一点寒光。 卫朝:“掌班请放心,届时我一定会好好地舞剑。” ... 七天之后。 暮色暗沉,华灯初上。 玉堂春上下皆无比匆忙。 原因无他,三个时辰后,属于“昭华”的灯笼会挂起。 沁北楼中,静静带着隐匿身形的符咒,掀起了珠帘的一角,往外看去,不禁感叹:“好大的排场。” 在同一日,静静与戚晓从冥界归来,一同带来的,还有这一个半月以来得到的所有情报。 大约是需要查明的事务太多,她们在冥界之中待了整整半个月。 而我,也从纸片之中返回了真身。 我:“所以你们到底查到了什么?” 闻言,静静与戚晓的神情一同凝重了起来。 戚晓:“我们查到了不少...出乎我们预料的消息。” 静静:“的确。此事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我:“比如?” 静静:“比如...花魁元瑾,死亡的时间,其实是是三年前。” 我一时间只觉得背后发凉:“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说得更清楚一些?” 静静:“准确来说,元瑾‘死’了两次。” 在冥府下达通行令之后,静静与戚晓第一时间前往了冥界,然后得到了关于元瑾的魂魄的,更详细的信息。 有了冥主坐镇,碎魂阁之中的魂魄再不敢造次,而元瑾的魂魄,即便是被尉迟绯放在手心,也没有分毫动静。 只是细细看去,这几片碎魂,正在轻轻颤抖。 尉迟绯只单手掐诀,一串串文字就漂浮在了碎魂之上。 尉迟绯:“这就是,元瑾的魂魄所带的所有信息了,你们可以做一个笔记。” 这些信息的确非常基础,无非就是性别,死亡时间,死亡地点。 抄录到一半,静静不禁问道:“尉迟前辈,‘永兴八年’,是什么意思?” 尉迟绯:“这是她的死亡时间。你们常年在修仙界,应当不知晓,凡间大多以年号来记录时间。” 我心下了然。 这个世界的凡间,与现实中的古代一样,大多以年号来记录时间。也就是随着君王改变,朝代更替,更换不同的年号。 尉迟绯:“在冥府,凡人的死亡时间,会以年号来记录。” 静静:“那‘永兴八年’,又是多久?” 尉迟绯思量了片刻:“我算算...应当是,三年前?” 静静:“三年前?” 戚晓也问道:“所以,元瑾的死亡时间,是三年前?” 尉迟绯 () 点头道:“不错。” 冥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会吸收所有离体的魂魄。 而元瑾的残魂,在三年前,就已然存放于碎魂阁。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在“记忆碎片的理论与基础”一书之中,就已阐明,确认死亡时间,有两种途径。 其一,是魂魄在冥府的报道时间。 因为冥界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会吸收所有离体的魂魄。 并且吸收的条件,经过了层层判定,只有在确认主体死亡,即,灵魂无法操控肉身的情况下,才会将魂魄吸收至冥府。 其一,是记忆核心的形成时间。 毕竟,只有主体身死,且受过极大冤屈之时,记忆核心才会形成。 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留下痕迹,为自己鸣冤的最后手段。 元瑾的记忆核心,是在五个月之前形成的。 然而,三年之前,她的残魂就已至冥府。 我不禁问道:“如若元瑾真的三年前就已身死,这两年之中,在玉堂春之中的‘元瑾’,又是谁?” 戚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戚晓:“楚楚,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在冥界之中待了这么久吗?” 我:“为何?” 戚晓:“你还记得先前的那份名单吗?那份,玉堂春之中消失的姑娘的名单。” 我点了点头。 戚晓:“这一个半月,我们在逐一排查这些名单。” 我只觉得心头一沉:“结果是什么?” 戚晓:“无一生还。” 在碎魂阁之中,静静与戚晓找到了所有的,消失的姑娘的残魂。 这些残魂都被装在透明的瓶中,散发着黯淡的微光。 而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姑娘,风杏的魂魄,也在其中。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山莓小心翼翼,却抱有期待的眼神。 她再也见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好友了。 我不禁攥紧了手:“能查出来...是谁干的吗?” 查到这里,连尉迟绯都察觉到,此事似乎不像是先前预料的那般简单。 于是这些残魂,被呈到了冥主时终夜的面前。 只瞥了一眼,他就皱起了眉头,看向尉迟绯:“这些残魂来自何处?” 尉迟绯:“来自凡间。” 时终夜:“这些魂魄,是被外道碾碎的。” 时终夜:“且这外道,实力不低,至少在大乘以上。” 我心下一沉,莫名想起了那道头发赤红的身影。 我知晓昙芜修行外道,步至上仙,必定杀过不少人。 但或许是因为第一印象,我总觉得,他还是那个在月城里与我谈天说地,言笑晏晏的昙芜。 但,繁华美丽的月城,不就是被他一手毁掉的吗? 就在这时,戚晓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路。 戚晓:“对了 ,冥主有东西给你们。” 一枚物件被递到了我与卫朝的面前。 我细细看去,这枚物件像是一枚令牌,其上繁复的咒语连成一片彼岸花,而彼岸花海的正中开着一支淡色荼蘼。 令牌的正中上书“诸邪退避,平安归来”八个大字,银钩铁画,笔走龙蛇。 我:“这是什么?” 戚晓将那枚物件放在我的手中:“冥主给的平安符,说是图个吉利。” 我看着其上的文字,又想了想此物来自何方,最终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吐槽欲。 我:“...来自阴间的平安符?那可太吉利了...” 见我与卫朝将平安符收起,静静才继续道:“所以,我认为,这些玉堂春的姑娘,应当是外道的养料。” 她们被需要修行的外道无比痛苦地凌虐致死,而在魂魄被碾碎的过程中,一点残魂被冥府所引,存与碎魂阁。 她们是外道的养料,是玉堂春的祭品,是充斥着剥削与不公的凡间的祭品。 何其无辜。 但此桩事件之中,依旧有重重疑点。 我:“但为何元瑾,死了两次?” 静静:“这就是我们想不通的地方了。” 按照推断,先前那名外道碾碎元瑾的魂魄,乃是为了获取她身体的控制权,尔后操纵她的身体,去诱骗玉堂春之中的其他姑娘。 此等行径,粗略一想,的确说得通,细想之下,却疑点重重。 疑点其一,那名外道实力已然足够强横,如若要掳走玉堂春的姑娘,根本不必诱骗。 疑点其一,既然元瑾在三年前就已身死,为何记忆核心在五个月之前才显现在沁北楼之中? 戚晓:“虽然现在真相依旧扑朔迷离,但我们已经尽力去查了。” 静静点头道:“待到‘昭华’挂起灯笼,我们就前往沁南楼。” 因为“昭华”拍卖之时,正是藏芳阁之中最冷清之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被这场声势浩大的拍卖吸引,甚至连掌班,都已然分不出余力,“关照”藏芳阁的姑娘们。 而玉堂春糊弄修士,媚上欺下的手段,我们是见识过的。 这最后一步,决不能节外生枝。 思及此处,我不由得心中多了几分忧虑:“万一...即便我们做到这个地步,也依旧无法打开记忆核心,应当怎么办?” 静静:“不是还有暑假么?” 我:“...” 完蛋,对于暑假被占,去做实践任务这件事,我的居然心中没有半点抗拒。! 章节目录 第 102 章 除却关键的信息之外,静静与戚晓本着“来都来了,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将剩余的寻忆符也用掉了。 在元瑾消失之后,邻仙城之中的大半青楼,都推出了元瑾的替代品。 如出一辙的眉梢如画,目光含情,唇如红花,满头珠翠,琴艺精湛,以及,卖艺不卖身。 只是最后,不论这些身为元瑾替代品的姑娘们愿意与否,所谓的卖艺不卖身,全都变成了在泼天银钱之下的半推半就。 即便这些“元瑾”们大多都是昙花一现,却也实实在在地威胁到了玉堂春的位置。 而这,也是为什么,玉堂春如此迫切地需要一个“昭华”,如此迫切地为“昭华”挂起灯笼。 而这,也是卫朝潜入玉堂春之中,所需要演的最后一场戏。 为了“昭华”的这一日,玉堂春可谓是煞费苦心。 往日里,被拍卖的姑娘们大多站在高楼之上,或是抚琴,或是唱曲。 而为了令“昭华”能够展开身段舞剑,玉堂春在高楼之上搭建了一个露台。 而露台之上,已然挂满了不下百只赤红的灯笼,灯笼之上挂着金粉,在月光下与红色的灯光一同闪亮。 而这,就是“昭华”的起拍价。 “她”尚未登场,台下就已经人头攒动——哪怕进入此地,参与拍卖的入场券已然被炒到了千两白银。 可谓是穷奢极欲。 如此多的真金白银在这一处繁华的地界,围绕着一个被拍卖的“昭华”流动。 但别的城池与乡镇之中,却有人因为连年的饥荒、和逐年加重的赋税,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甚至不必延伸到别的城池——就在百米之外的藏芳阁里,就刚刚死掉了一个被灌下红花的妓子。 台下的人们高谈阔论,以当今的政局猜测着“昭华”的身份,“昭华”的姿容... ...谈论着在这个晚上,这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将门贵女会被如何亵渎玩弄。 午夜的钟声敲响,一道身影掀开层层轻纱,从雕满宫花的门扉之内缓缓而出。 正是“昭华”。 只一露面,台下就静默了一瞬。 先前许多人曾猜测过,玉堂春会让何人来取代元瑾的位置。 无非是,更华贵,更艳丽,更奢侈,以及,更精湛的琴艺。 没有人想到,“昭华”竟是如此。 “她”只穿了一席淡青的长裙,长裙之外则披着蝉翼一般的白色轻纱,不像是人间花魁,却像是不出世的仙姝。 “昭华”持剑而立,手中的长剑雕以花纹,镶以宝石,在月光之下映出了一点光亮。 玉堂春之所以是玉堂春,并不是因为其中有最漂亮的姑娘,而是因为在富丽堂皇的背面,掌控者无比毒辣的眼光。 当市面上都是花枝招展,艳丽至极的“元瑾”,就需要推出一个貌若冰雪,清冷如 月的“昭华”。 不论是元瑾还是昭华,归根究底,都不过是商品而已。 随着一次次加价,一盏盏灯笼复而被挂上了高台——“昭华”尚未拔剑起舞,灯笼的数量竟已增加了整整一倍。 高台之下,老鸨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红色越来越多,像是成了一片湖,一片海,像是流动的鲜血里洒落着金子制成的粉末。 像是一片流动的欲望。 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一片赤红。 直至此刻,“昭华”的手搭上了剑柄,像是要舞一曲,让着这片欲海烧得更旺—— 尔后“她”拔剑出鞘,寒光一凝。 不过瞬息,阁楼之上,系着灯笼的长绳竟齐齐断裂! 大片大片的红色灯笼坠落而下,砸出一片火树银花。 照亮了一方夜幕。 在场无人不瞠目结舌,掌班错愕看去,却发觉先前给“昭华”的那柄长剑,不知何时开了刃。 高台之上,卫朝抬起长剑,剑尖直指向刚刚还大声叫价的看客与目瞪口呆的掌班。 卫朝:“我乃玄清门修士,特此前来查清元瑾一案。” 掌班的脚下,是烂了一地的赤红灯笼,一点随着灯笼落下的金粉落在了她的面庞与衣襟之间,却平添了几l分狼狈。 卫朝看向掌班,目光里尽是带着讽刺的冷意:“我们来自仙界的修士,是不是很好糊弄?” 这位平日里能言会道的掌班此刻却嗫嚅着,面色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而原本高高在上,对着“昭华”评头论足,拍卖出价的嫖客们,却面露惊惧之色。 即便他们在凡间富极贵极,在欢场之上一掷千金,但对上修士,就是绝绝对对的劣势。 哪怕在场的修士只有一人,哪怕这名修士刚才的身份还是被拍卖的妓子,但在带着寒意的剑锋之下,哪怕是其中身份最高的嫖客,面上也是一片恐惧的灰白。 “昭华”身后,落在地面,堆叠在一处的红色灯笼已然被其中的烛火点燃,熊熊燃烧,一点火苗甚至蔓上了“她”翩跹的淡青裙摆—— 在恐慌爆发,人群四散奔逃之前,又一道身影凌空而来。 那是一名短发齐肩少女,面庞上却无半分少女的娇憨,尚且稚嫩的眉目之间带上了几l分庄严之色。 她长长的衣袍之上,绣着一面熠熠生辉的太阳,即便是在月光之下,也流转着耀眼的金光。 甚至比凡间皇帝的龙袍还要庄重华贵几l分。 面对着成片成片的,燃烧而起的灯笼,她只抽出了一张符咒,浅光一闪,不过瞬息,成片成片跳动的烈火就不剩一点踪迹。 她这才落在了“昭华”的身侧,面色与卫朝如出一辙的严肃,只是没有了那分凌厉的冷酷,反而是一种公事公办的冷漠。 “请诸位在场地停留,配合我们的调查。” 在凡间,向来都是男子为尊,而女人,只配待在家中,相 夫教子,如若要抛头露面,那就只能成为妓子玩物。() 但此时此刻,面对两名年纪尚小的少女,高台之下,这些在凡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恩客们却是一片顺从到极致的鸦雀无声。 ?本作者糖酥栗栗子提醒您最全的《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尽在[],域名[(() 在这一片如同死寂的沉默里,一道亮光划破的夜空。 卫朝若有所感,回头看去。 那只一道极亮的光束,像是一束盛放的烟花。 戚晓的眼中,观天游地的符文亮起。 “楚楚她们成功了?” 卫朝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眼里闪动着极亮的光芒。 “那是沁南楼的方向。” ... 和富丽奢侈的沁北楼不同,沁南楼之中萧瑟昏暗,梳妆台和屏风之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只有一枚淡金的圆球悬在空中,微微发光。 这就是元瑾的记忆核心。 静静:“楚楚,我为你护法。” 我只点了点头。 进入记忆核心,并无太多的风险。 唯一一点风险,就是原主的情绪太浓,回忆太长,导致观看者沉浸其中,灵力枯竭,走火入魔。 但如若有元婴在旁护法,输送灵力,则能十成十地保证周全。 而这,也是为什么在卫朝元婴之后,030428任务申请才被予以通过。 我知晓此事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向了那枚记忆核心。 但其实,此时此刻,我的思绪其实乱得不行。 如若依旧无法打开这枚记忆核心怎么办?如若任务依旧不成功,应当如何收场? ...场面闹得这么大,任务还失败了,我们应当会成为玄清门之耻吧。 罢了,即便任务不完成,我们也见识了凡间的种种丑恶,晚些回去,整理成文字报告发给郑尚星,也算是上达天听。 ...但如若真的完成不了呢?如若即便见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元瑾依旧不肯对着我们敞开心扉呢? 虽然我们可以用暑假的时间,继续调查,但如若即便我们用尽了全力,这依旧是一桩迷案呢? 更何况,据山莓所言,将风杏带出玉堂春的,正是元瑾。 而此时此刻,风杏已死,就连魂魄也破碎得不成样子。 而这样的姑娘,还有数十名。 即便费尽心思,一面潜入,一面用符,搜集了无数的信息,查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却依旧不能确定,元瑾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是善良而仗义的花魁,还是把无数少女推入深渊的伥鬼? 元瑾,你究竟想告诉我们什么? 你究竟...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在这枚记忆核心已然距离我近在咫尺。 直至此刻,我才明悟。 我,乃至于静静,戚晓,卫朝,所求的早已不是完成所谓的实践任务,写一份能够发布在期刊上,给自己的履历贴金的报告。 我们想要的是元瑾一案的真相,是为碎魂阁之中的数十名女子的魂魄昭雪。 随着我的手触上那一枚发着微光的记忆核心,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了我的脑海,像是有人止不住的哭诉和呐喊,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部吐露。 记忆核心之上,原本黯淡的光芒骤然大作—— 这一束光芒直直地冲向屋顶,冲向天空,令我无端地想起了振翅而飞的鸟雀。 我只觉得心跳如鼓,如释重负。 我们寻求多日的真相,近在眼前。! () 章节目录 第 103 章 连年增长的赋税徭役,与渐入寒冬的商景就像是土壤,而一间间妓馆就像是一株生在在其中,愈发妩媚艳丽的罂粟花。 元瑾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不知晓自己原本的姓名,她只知晓,自己在尚未足月之时就被父母抛弃,之后又被辗转着买卖了好几轮,在六岁那年,才被卖进了玉堂春。 而当年的玉堂春,并不是邻仙城之中最最红火的妓馆。 待到玉堂春入驻邻仙城之中之时,这处邻仙之城只剩下了南边的一处地界。 这处地界虽大,却隔着水榭,需得乘船前往。 而人总是怕麻烦。 所以即便玉堂春竭力压价,将其中女子一次次贱卖出去,也依旧难挽颓势,终年不温不火。 而这,也是为什么,玉堂春的实际掌控者,会差掌班买来一批白纸一般的女孩,再从其中挑出漂亮的,教她们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我心下了然。 这就是玉堂春的差异化竞争,只是其中的商品是人。 当年的元瑾并不是风光无两的花魁,只是一名生长在青楼之中,身份低贱,只有琴艺傍身的少女。 当年的玉堂春还没有如今这般泼天的富贵,自然也买不了什么高门贵女,其中的女子大多都是家境贫苦,走投无路。 年纪尚小的元瑾,受到过很多同样深陷泥潭之中的人的照顾。 只可惜,在她起势之时,这些在大雪中为她送来炭火的人大多已经不在了。 应欢就是其中之一。 破旧的小隔间里,病榻之前,元瑾的眼中噙着泪。 她穿着极素的衣裳,一张不施粉黛的面庞之上,尚且带着几分稚嫩。 而她的十指之上,大多指尖之上都贴着布带,细细看去,这些布带之上大多浸出了一点鲜红。 竟是指尖之上渗出的鲜血。 我不由得想,原来元瑾惊动邻仙城,乃至整个凡间的琴艺,竟是这样来的。 这是一双学琴的手,而此时此刻,这只手正紧紧地握着另一只手,那一只手上布满了暗红的红疹。 而在我先前看到的,担架之上的那句不着寸缕的身体之上,也有这样的红疹。 花柳病。 元瑾紧紧握着那只手,强撑着露出了一个笑,眼泪却滑落而下。 “应欢姐姐,你再坚持一下,待到我挂了灯笼,咱们就有钱了,到时候就能找来医师,替你治病——” 应欢已然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她闭了闭眼,两道泪痕滑落而下,弄花了厚厚的脂粉。 她含着眼泪看向了元瑾,嘴唇动了半晌,却像是痛极了,半个字也讲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应欢才抓着元瑾的手,问道:“你琴练得如何了?” 面对着元瑾有些微愣的眼神,应欢露出了一点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如若你在此地,却又没有分毫才艺,只会落得和我一个境地 。” 应欢倒了一口气,死死地抓着元瑾的,缠着布带的手。 “元瑾,你是不一样的,你要好好练琴,变得和我们不一样,这样手中才有属于自己的筹码,只有这样,才不会...才不至于...”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脖颈与手臂,都落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 早期的玉堂春,竟是这样将其中的女子贱卖出去的。 元瑾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眼含热泪:“应欢姐姐,你放心,我每日都练琴。” “我不信,弹给我听。” 破旧的隔间之中,一道琴音响起。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元瑾弹完一曲。她的琴艺的确精湛,如涓涓流水,甚至比得过曾经的月城之中,诸多闪闪发光的艺人都要出彩。 待到琴音停歇,元瑾再回到床前,却再度被应欢抓住了手。 应欢的手已然瘦得皮包骨头,其上疮疤遍布,血管根根凸显,看上去竟有几分可怖。 元瑾却毫不犹豫地再次紧紧握住了这只手。 应欢倒了几口气,在自己的舌尖尝到了一点甜腥的味道。 “元瑾啊,世道艰难是常有的事…但我们要活下去,也得活下去。” “更何况,你知书达理,且有琴艺傍身,一定能够比我们...活得好上百倍、千倍...” 元瑾的眼中泪光闪动,她犹豫了再犹豫,最后开口道。 “应欢姐姐,我想了很多遍,如若我到了挂起灯笼的那个时候,应当如何破局,如何逃离这样的命运。” “就在前段日子,我好像想清楚了。” “只是,这是一步险棋。” 世人皆知元瑾极擅古琴,却不知道,她更爱读书。 随着元瑾的话语,应欢睁大了眼睛。 最后的最后,应欢满是泪痕的面庞上露出了一个笑。 “元瑾,你已经有能够与玉堂春博弈的筹码了。” 这是应欢此生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 在数年之前,玉堂春的实际掌控人大约就已然意识到,即便是将成本与价格压到最低,虽说可以凭借妓子的血泪赚一点小钱,却终究无法真正地使玉堂春在邻仙城中立足。 所以他们选中了天生就长着一张漂亮的脸的元瑾,差掌班找来琴艺精湛的老师,令她修习古琴,养出一副千金大小姐一般的秉性与模样。 元瑾诞生于他们的野心,是一次投入成本极高的尝试。 在元瑾的初夜被拍卖的那一日,整个玉堂春攒足了劲,张灯结彩,随着元瑾亮相,琴音响起,一盏盏艳红的灯笼被挂上了高楼。 这是玉堂春最最成功的一次尝试。 在一曲结束之时,屋檐之下,灯笼堆得满满当当,而元瑾在这一片赤红之中,在掌班满意的笑容之前,缓缓拔下了自己的发簪。 一缕青丝散落而下。 元瑾:“掌班,做个决定吧。” 在一片哗然里,在掌班错愕的神色中,她将发簪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要么互惠互利,要么玉石俱焚。()” 掌班的面色青白:你先说说,你想要什么?究竟要做什么?()” 元瑾:“我只卖艺不卖身。” 台下静默了半晌,随着一声喝彩,众人就看到,高楼之上,元瑾面前的红色灯笼,又加了一盏。 此等情境,台下不喝倒彩就已是万幸,又怎么会有人舍得花真金白银,将灯笼再加一盏? 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这一盏灯笼就像是落进汽油里的一点火星。 琴艺高超,容貌美丽,却有自己的风骨,在烟花之地,却像是贞洁烈妇、高门贵女一般,以死相逼不卖身。 如此说来,为了这样的女子一掷千金,只为听一曲,似乎也是合理应当。 甚至,“千金只为听一曲”比起“与花魁春风一度”更奢侈,是更体面的谈资。 于是这一点火星点燃了整个会场。 灯笼越来越多地被挂上了高台,灯罩之中的烛火彼此相连,映出了一片血红—— 但没有人知道,在一刻钟前,灯笼尚未挂上之时,元瑾找到了掌班。 此时的元瑾已然满头珠翠,画上浓妆:“掌班,要不要同我做一个交易?” 元瑾:“我可以助你,助玉堂春,成为邻仙城,乃至整个凡间,名头最盛,银钱最多的青楼。” 掌班正准备嗤笑,却见寒光一闪,元瑾将一把匕首抵上了自己的脖颈。 一点刀锋没入了白玉一般的皮肉中,溢出了一点鲜艳的红色。 元瑾的态度极其强硬,语气却依旧是柔软的:“只需给我半个月,如若还无成效,就请掌班把我卖出去吧。” 掌班面色难看地沉默了下来,权衡利弊之后,她语气沉沉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元瑾轻轻一笑:“需要委屈掌班,同我演一出戏。” 掌班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元瑾的手中已然布满了粘腻的冷汗。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元瑾最最核心的筹码,从来不是她的美貌或是琴艺,而是她的聪慧与眼界。 即便是在玉堂春待过数载,给予了元瑾无数扶持与帮助的应欢,想到的也只不过是令元瑾好生磨炼琴艺,好将自己卖一个好价钱,令她获得更好的待遇。 但元瑾所想的,却是破局之法。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先通过“卖艺不卖身”将自己的价格炒高,形成锚定效应,再在进行包装之后,将玉堂春之中其他女子的价格与待遇一并拉高,从而使玉堂春赚取更多的银钱。 我不由得在心中想,如若元瑾生在现代,必定能在商场之上叱咤风云。 她一手促成的,是三赢的局面。 元瑾能够卖艺不卖身,其他女子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玉堂春能够赚取更多的银钱。 而嫖客,通过更多银钱,也获得了更高的情绪价值。 毕竟,来青楼消费的客人想要的不止是鱼水之欢。 他们想操的不止是一具具生长于青楼的,便宜下贱的身体,还有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 不论何时,人们总是向往好的,更好的,最好的。 与一个走投无路,来自乡野的女子翻云覆雨,和与一名知书达理,温柔小意的粉红佳人春风一度,乃至令一名个性骄傲,洁如冰雪的高门贵女放荡沉沦,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体验。 然而,不论元瑾如何聪慧,却无法从根源之上改变玉堂春。这处地界终究还是将她们敲骨吸髓,食肉啖血的妓馆。 元瑾之举,能让玉堂春的姑娘们好过一点,但也只是好过一点。 在高楼之上,她将簪子抵上自己脖颈的那一刻,“卖艺不卖身”的这一扇大门,就已经朝着玉堂春,乃至邻仙城的其他所有的姑娘们重重关上。 毕竟不论是玉堂春,还是邻仙城,只会,也只能有一个元瑾。! () 章节目录 第 104 章 凭借着精湛的琴艺,与自己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手段,元瑾一步步坐稳了玉堂春的花魁之位。 元瑾成为了许多人求之不得的那一支红玫瑰。 如若用现代的话来说,元瑾已然变成了玉堂春的半个合伙人。 她从狭窄肮脏的隔间搬进了精致美丽的沁南楼,珍珠宝石,绫罗绸缎堆满了她的梳妆台。 而她却卷起珠帘,怔怔地望向门外。 长廊之中,一把古琴被狠狠地掷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一同被摔在地面之上的,还有一名少女。 她眼中含泪:“掌班,我可以弹琴,可以弹得比元瑾更好,所以能不能不要让我挂灯笼...” 话音未落,掌班便冷冷地道:“你与元瑾的命,能一样么?” 少女:“但,掌班,但我痛,至少,能不能过了这几日...” 我已经数不清,来到凡间之后,我见到过多少身世凄苦的女子。 但看见这一幕,我还是止不住地心中难受。 在每名女子挂灯笼之前,玉堂春都要经过数度炒作。消息已然放出,挂灯笼的日子,自然也是定死的。 掌班正要出口拒绝,肩膀却被一人按住。 正是元瑾。 元瑾神色轻松,甚至带着一点笑:“掌班这又是何必?” 现如今的元瑾,已然完完全全地蜕去了先前的稚嫩与仓促,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不迫。 元瑾:“掌班,现如今玉堂春缺的,最是名声。” 元瑾:“但如若令她来着月事,不情不愿地接待客人,坏了玉堂春的名声,到时候亏的反倒更多。” 掌班:“亏损的银钱谁来付?你以为能单凭几句话,就能抵得过真金白银?” 元瑾:“我来付。” 掌班凝视了元瑾半晌,忽地一笑。 掌班:“你又要来给她们赎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 元瑾的面庞上依旧是浅浅的笑容:“我都是为了玉堂春。” 掌班充耳不闻,冷冷地嗤笑。 “你能赎一个难道还能给所有女孩都赎身吗?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青楼里有的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人,我看你的心就比天高,你难道还能救所有人吗?” 元瑾面上的笑意退了个干净。 元瑾:“掌班可别忘了,是谁助玉堂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听了这话,掌班的语调软了几分,却依旧道:“即便是你救了她们,又能将她们送去哪里?现在外头可好不到哪里去。” 在先前的回忆之中,这些被元瑾赎下的女子,或是被元瑾送去学了一技之长,或是嫁为人妇,或是由元瑾牵线,成为了高门大院之中的金丝雀。 这已经是元瑾拼尽全力,能够为她们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了。 元瑾微笑道:“我送她们去 何处,与掌班有何干系?掌班只要知晓,我每年能为玉堂春带来多少银钱,就足够了。” 即便在这一次争锋之中,元瑾占了十成十的上风,我却止不住地想要叹息。 掌班说得不错。 玉堂春,乃至整个邻仙城,最不缺的就是命运悲惨的女子。 元瑾的确救不下所有人。 我知道,元瑾也知道,如若想要走出一条令所有人都获得美好结局的康庄大道,需得将玉堂春,整个邻仙城,乃至整个腐朽不堪的凡间捣个粉碎,在断筋接骨之后,方可找到一条正道。 但她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是一个依附于玉堂春的小小妓子。 她所做的所有努力,不过是蜉蝣撼树。 为了使玉堂春长长久久地处于巅峰,也为了使自己在风月场上立于不败之地。元瑾拉拢、结交了无数凡间的富商与高官,组起一次次“宴会”,拉出一张以“元瑾”为核心的,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而玉堂春的姑娘们,自然是这一次次“宴会”之中的“甜点”。 在这张关系网之中,甚至还有修士——前来查案,略有地位的修士借着“听元瑾弹一曲”的名号,与艳若桃李的青楼女子一同走入厢房之中。 我只觉得心下一片冰凉。 难怪先前玉符门的门生在用符咒,向着玉堂春掌班与邻仙城城主询问之时,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即便玉符门筛选门生亦极其严格,某种程度上甚至不输玄清门,但如若在凡间调查之时,有是有修为更高的修士,提前动了手脚,失败而归近乎是必然。 我的心里涌现出了一点愤怒,愤怒之余,还有一点庆幸。 大多数时候,记忆核心之中的内容无法被具象化到现实之中,只能被观看者以文字记录。 但在我进入记忆核心之前,静静在试错、迭代了无数次之后,以阵叠符,研究出了能够令记忆核心被具象化为影像的术法。 这将成为静静的学术成就之一,也会成为来到玉堂春逍遥快活的修士的,铁板钉钉的罪证。 毕竟,以此术法具象化出来的记忆影像,还有进度条。 ...甚至还有进度条! 然而,术法之中的影响,只能传递客观真相,却无法传递其中情感。 但观看记忆核心之人,可以感受到原主的情感。 比如现在,我能感觉到,在一次次的宴会之中,言笑晏晏的元瑾分明是痛的。 在强颜欢笑,言不由衷地面对高高在上,冷嘲热讽的客人之时,她分明是痛的。 在亲手将一名名玉堂春的女子,如物件一般,赠与“客人”之时,她分明是痛的。 甚至更痛。 透过那一道道身穿华服,笑如春花的女子,她恍若看见了应欢,又恍若看见了另一个懵懵懂懂,令人摆布的自己。 而她自己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根本上来说,所谓“恩客”们,之所以能够容忍 元瑾的“卖艺不卖身”,只是因为一点隐秘的期望。 期望自己的权势,自己的财富,自己的魅力,能够令这个骄傲清高的花魁,只为“他”一人低头折腰。 所谓的清高,不过是一味调味料而已。 她元瑾不过是出来卖牌坊的婊子。 对于“恩客”来说,酒是美梦引,夜是销魂乡,身旁笑靥如花的是美貌佳人,玉堂春是他们烦劳生活中的一点写意潇洒。 对于元瑾来说,一盏盏酒与日夜颠倒的疲劳近乎要将她压垮,而所谓“佳人”,是她被剥削的同伴与姐妹。 但她不能倒下。 因为她的存在,玉堂春不得不分拨出大笔的资金,救治原本得了花柳病只能等死的姑娘,购置各类避孕、防止传染病的药物,而先前层有过的过度暴力,可能会使人死亡的服务,也被一条条取缔。 然而,即便如此,玉堂春之中的女子虽然依旧不能算是人,只能算作商品。 但元瑾至少能让她们不再被贱卖。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有几分难过。 我想起了在藏芳阁之中,在墙角被灌下红花的那一名女子,又想起了担架之上的那一具尸身。 元瑾在时,拼尽全力地为玉堂春挣出了前途,只为庇护其中女子——或者说,庇护曾经帮助过她却无法回报的人,庇护那个曾经无能为力的自己。 但在她离去之后不过数月,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模样。 仿佛她从未来过。 元瑾的记忆之中,场景再度改变。 我令自己止住思路,朝着元瑾的记忆之中看去。 日光熹微的凌晨十分,酒局结束之时,元瑾正准备睡下,却见一名常年来访的客人将一名年纪尚小的女孩牵到了她的面前。 女孩容貌秀丽,哪怕眼里含满畏惧,却强撑着挺直了背脊。 她叫任薇薇。 我一时屏住了呼吸。 任薇薇,正是玉堂春一案之中,第一个失踪的女孩! 在冥府之时,静静与戚晓曾查验过这些女子的死亡时间。 ...在讨论之后,静静将此类信息做成一张表格,发到了030428小组群中,而我自然也翻阅过这份表格。 女孩们的死亡时间,大多都有一个月到三个月的间距,十分平均。 但任薇薇与元瑾的死亡时间隔得极近,近乎不分前后。她们的残魂,近乎是在同一时刻,被收入冥府之中。 此时此刻,在元瑾的记忆之外,她与任薇薇的残魂正各自躺在碎魂阁的透明小瓶中,散发着极淡的微光。 而在三年之前,在熹微的天光中,元瑾牵起了任薇薇尚且稚嫩的手。 在这段记忆之中,我感受到了元瑾的感受。 小女孩的手冰凉而柔软,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雏鸟。! 章节目录 第 105 章 任薇薇的周身气度,言谈举止,元瑾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还在藏芳阁,未曾挂起灯笼之时,模仿的就是任薇薇这般真正的大家闺秀。 但此时此刻,她们却站在了同一间名为玉堂春的楼阁之中。 我们先前调查的结果并没有出错。 在政斗之中,任家落败,而作为胜者的程家动用关系,令任薇薇辗转之间,被送到了玉堂春之中,并再三嘱咐元瑾好生看管。 即便在过去的过去,任家与程家都是玉堂春的客人,但毕竟婊子无义,如若给的银钱足够多,玉堂春就可以把曾经大客家的小女儿放上高楼,挂上灯笼。 不论是我还是元瑾都知道,任家并不是什么正义庄严的清流世家,曾经的任家子弟也来过玉堂春,穷奢极侈,挥金如土。 然而,即便任薇薇身为任家的小女儿,享受了十二年的荣华富贵,但任家落败,她作为祭品,像货物一样被买卖,难道就理所应当吗? 这本就是不应当的。 因为任薇薇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家族兴盛之时,不能选择地享受荣华富贵,家族败亡之时,她不能选择地被卖到秦楼楚馆。 而元瑾也没有选择的权力。身为玉堂春花魁,她只能做一个无情无义的婊子。 元瑾将任薇薇安置在沁北楼之中,像是补偿一般给了她最最奢华的吃穿用度,然后一手操办了她的灯笼日。 无数撒上金色粉末的灯笼整沓整沓的被送进了玉堂春,无数消息被放出,整个邻仙城,乃至大半个凡间都知晓,任家落败之后,小女儿被卖到了玉堂春。 任薇薇尚未挂起灯笼,任家就再度颜面扫地了一回。 又是一度宴席,程家二公子对着她遥遥举杯,毫不吝惜夸赞。 “不愧是第一花魁,事的确办得漂亮。” 她回以微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如若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只有割掉一点良心,再割掉一点良心。 元瑾没有办法把良心完全割舍,只好全然麻木了。 在将宴席安排妥当,将客人们各自送入厢房之后,已经是深夜了。 元瑾喝下一壶醒酒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沁北楼中。 任薇薇果然还没睡,她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夜空。 元瑾无比熟练地又戴上了那一副笑面具:“薇薇,怎么还没睡?是晚饭不合胃口吗?” 即便任薇薇来到玉堂春之后,日日沉默寡言,对谁都爱答不理。 元瑾却依旧对着她展露出十二分的温柔,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 就像是这样,能够让她心里的负罪感减轻一点。 任薇薇回过了头,元瑾才发现她的眼中盛满了泪。 这名曾经的高门贵女依旧将腰背挺得笔直,犹豫了再犹豫,最终对元瑾开口道:“花魁姐姐,谢谢你这些日照顾我 。” “家族没落之后,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任薇薇并不知道,在半个时辰前,元瑾才与令她家族没落的罪魁祸首推杯换盏,讨论如何把她更加颜面扫地地卖出去。 但元瑾也知道。 一路看下来的我也知道。 我有点体会到了元瑾的感受。 我也感觉有点麻了。 如若我在当场,必定笑容已经挂不住了。好在元瑾的笑容已经成了一张贴在面皮之上的假面,所以她浅笑在任薇薇的身边坐下,将她搂进了怀里,问道:“其他人对你不好吗?” 轻薄的衣衫之下感到了一点湿意,那是任薇薇的眼泪。 然后元瑾听着她闷闷的声音响起:“花魁姐姐,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很像我的长姐?” 元瑾原本以为,像任薇薇这样真真正正的高门贵女即便沦落此地,也是会看不起自己的。 毕竟卖身的,不卖身的,在真正的上位者眼中,都不过是妓子。 元瑾近乎是下意识地想,她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与任家的女儿相提并论? 但年纪尚小任薇薇并不在意,她只看见在风刀霜剑之中,只有元瑾向她伸出了手。 往日里,向来是元瑾对着任薇薇喋喋不休,嘘寒问暖,但此刻,这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元瑾反而沉寂了下来。 任薇薇和她讲自己与长姐曾经的过往,讲家族败落之后受过的委屈,又讲了她是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在任家被查抄之际,自己的长姐是如何在房梁上挂上了白绫。 苦难令她的心上蒙上了一层厚重的寒霜,只是元瑾的温柔令这层寒霜融化,这才令她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任薇薇只是一个仓皇无助的小女孩。 元瑾看着任薇薇,止不住地想,在她年幼之时,玉堂春中那些关照她的姐姐们,在看着她的时候,大约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只是当初的她尚且能够找到出路与解法,任薇薇却陷在了更深的泥潭。 最后,任薇薇近乎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抓着元瑾的手,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细细的哭音。 “姐姐,我不想这样活着,可我又不敢死。” “姐姐,你说,我会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吗?” 在问出这一句话之后,任薇薇就沉沉睡去了。 女孩的手是柔软的。 但此时此刻,却我无比鲜明地感受到,一点钝痛刺穿了元瑾早已麻木的心。 因为她已经知道了任薇薇注定的结局。 就在几个时辰前,推杯换盏之际,元瑾从程家二公子与其他的客人口中拼凑出了任薇薇的结局。 在任薇薇挂灯笼的那一日,程家二公子会给出一个极高极高的价码,将她拍下,折磨致死,再将她不着寸缕地扔到大街的正中,供人“赏玩”嘲笑。 为的就是将任家的最后一点脸面与尊严,彻底碾死。 这就是凡间 的政斗。 你死我活的,血淋淋的厮杀。 而任薇薇,才十二岁。 元瑾心中的那一点钝痛渐渐地尖锐了起来。 她想要救她,却无能为力。 在为无数名春桃一般的姑娘赎身之后,她的积蓄已然不多——将诸多金银细软,绫罗绸缎抵押给玉堂春之后,沁南楼已然不再富丽奢华。 好在“元瑾”二字已经是一块招牌,只要元瑾想,就能够令大笔的银两在她的手中周转。 但即便是她能够借到万两黄金,也无济于事。 她绕不开程家。 在吞并掉任家的势力之后,程家已然变成了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庞然大物,在如此滔天的权势面前,钱币不过是一张废纸。 只有绝对的权力能让程家放过任薇薇。 但相较于程家,不论是元瑾,还是玉堂春,都实在太过弱小。 我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点疑窦。 来自现实世界中的我自带上帝视角,知晓任薇薇并没有被拍卖,而是下落不明。 相应的,任家并没有由于任薇薇,彻彻底底地颜面扫地。 程家的目的没有实现。 但为什么,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玉堂春与元瑾的程家,在此之后没有半点动作? 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 离开沁北楼中之时,已然将近凌晨,一颗启明星高高地悬挂在夜空之上。 在这一路上,元瑾使尽了浑身解数,在心中想了无数种办法,近乎像是走马灯一般回想了自己看过的所有书,却依旧想不出能够改变任薇薇结局的办法。 她似乎注定亲手将她推向死亡的深渊。 元瑾这才发觉,自己的面庞上已然一片湿凉。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掉过眼泪了,上一次哭泣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那时的她还是尚未挂上灯笼,只是一名只有琴艺傍身的少女,在病榻之前,紧紧地握着应欢的手。 而她当时也不住在沁南楼之中。 元瑾强撑着最后一点神智走上沁南楼,推开了房门,却发现自己的榻上懒洋洋地躺着一个人。 他的容貌华美昳丽,有着一头暗红色的长发。! 章节目录 第 106 章 抵达凡间之后,近两月以来,我见过无数恐怖的场面。 但没有任何场面,比起我现在见到这一幕更加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沁南楼之中,昙芜倚靠在元瑾的美人榻上,朝着元瑾扬起了一个笑。 这个笑容我无比熟悉,我在月城之中见过无数次。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要不要我帮你?” 如若我在现场,一定叫元瑾快跑。 但我只是在阅读她的记忆。 所以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元瑾强压着恐惧,对着昙芜发问。 “那你不如说说,我想要什么?” 昙芜眉眼弯弯。 “你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你想要救任薇薇,你想要救所有人。” 昙芜的话像是一根燃烧的火柴,正正击中了元瑾的心口,我感觉她的心口滚烫了起来。 元瑾:“那你认为,如何才能做到?” 昙芜撑起身子,不过瞬息就来到了元瑾的身侧。 他替元瑾将一缕碎发压在耳后。 “你想想,邻仙城,邻的是哪个仙?” 元瑾的呼吸一窒。 她先前的确在身份尊贵的客人的只言片语之中听说过修仙界,但只以为那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 “你知道修仙界的存在吧,想不想来修仙界?” 元瑾:“修仙界?可我听说凡人无法以灵气修炼,到了修仙界,我们应当如何糊口?” 昙芜:“我也无法以灵气修炼,此路不通,自然有别的办法。” 昙芜:“我可以让你获得力量。” 我知晓昙芜说的“别的办法”是什么。 那就是以旁人的痛苦修行。 我恨不得再穿一次书,给元瑾也剧透一次。 但我也知晓,即便元瑾提前知晓了这一切,在绝对的力量差距之下依旧无法逃离此地,无法扭转结局。 完完全全的死局。 但元瑾对此一无所知。 我感觉她的心跳得极快,原本不去想,不敢想的念头全部都冒了出来。 她认为自己见到了希望。 “你不想逃离这个地方吗?” “你不想让任薇薇,让你其他的妹妹们,从今往后不再以色侍人,安居乐业吗?” “你还在犹豫什么?” 元瑾抱着最后一丝理智反问道:“既无好处,你又为什么要帮我们?” 昙芜笑了。 枝叶抽条生长的声音从元瑾的身后传来,她回过头去,立在房间里的屏风上,新长出了一簇又一簇洁白的昙花,怪异而美丽。 元瑾知晓昙花只会在午夜盛放,但此时,分明已然将近天亮。 昙芜朝着元瑾递出了一只手。 “因为我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一个弱者也无法被欺凌的世界。” 如若凡间的皇帝 昏庸无能,凡间的高门剥削平民,穷奢极欲,作为一名无权无势妓子,出路在哪里? 先前的元瑾,无数次地想过破局之法。 其一,逃离。 逃离这处既无公正,也无公理的地界。 其二,就是引入更强大的力量。 以此力量为筹码,逼迫原本高高在上的权贵低下头颅,让出一条生路。 其三,自己拥有强大的力量。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先前的元瑾,既无逃离的能力,也没有更为强大的力量。 而她更不可能自己获得强大的力量。 于整个世界而言,她只是一名无法修行的凡人,无法像卫朝或是云晴那样握紧长剑,为自己,为旁人劈出一片天地。 于凡间而言,她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女子,没有强大的家族,更无法凭借自己参加科举,出将入相。 她看向了递向自己的那一只手。 是啊,这就是最完美的破局之法。 于是在熹微的日光中,元瑾握住了昙芜的手。 如果元瑾的人生是一部电影,我此时此刻一定会大骂导演。 先前足智多谋,凭借自己成为第一花魁的元瑾,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轻信昙芜? 但我也知晓,人总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修士如此,凡人如此,元瑾亦如此。 更何况,在数年如一日的强压之下,在对于任薇薇的内疚的自我拉扯之中,她像是已经绷到了极限的弦。 只是,电影可以退出,元瑾却只能一步步前行,再前行,直至抵达那个她不愿接受,我不愿看到的结局。 ... 在任薇薇挂起灯笼的那一日的傍晚,元瑾以昙芜给的符纸隐匿身形,依照约定,带着任薇薇来到了邻仙城中的一处破旧的别院前。 元瑾依旧保留着一丝毫无用处的警惕之心。 在走出玉堂春之前,她蹲下身,对着任薇薇道:“薇薇,一会如若发现情况不对,就跑出去。” 任薇薇乖巧地点了点头:“姐姐,那你怎么办?” 元瑾只是握紧了任薇薇的手:“姐姐自有办法。” 但元瑾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别院的房门无风自动,径直打开,昙芜笑盈盈地站在她的面前。 元瑾牵着任薇薇踏入了别院之中,感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见了一声响指。 昙芜:“来了?” 元瑾摘下兜帽:“谢谢,您给的符纸很好用,竟真的瞒天过海。” 昙芜:“那是自然。” 别院之中沉默了半秒。 元瑾朝着任薇薇道:“薇薇,你晚些跟着这位仙长哥哥走就好,还不快同人家说谢谢。” 任薇薇怯生生地对着昙芜道了一声谢谢。 元瑾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她一面想要将任薇薇的手递到昙芜的手中,一面寒暄似地问道:“对了 ,您叫什么名字?我日后该如何称呼您?” 昙芜并没有回话。 他抬起手,却并没有握住被元瑾递到面前的,任薇薇的手。 昙芜打了一个响指。 元瑾感到了一阵灵魂撕裂一般的剧痛。 元瑾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她没办法操控自己的身体了。 但任薇薇的手,还被她紧紧地攥在手里。 任薇薇:“姐姐?” 元瑾不受控制地抬起手,将毫无防备的任薇薇按在了地面,掐住了她细弱的脖颈。 任薇薇的神情懵懂而错愕,然后变成了十成十的不可置信,像是想问元瑾为何这样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出于求生的本能,任薇薇的手,那双被元瑾牵过无数次的小手在“元瑾”的手上拼命地抓挠。 但不知为何,如此用力的抓挠,在元瑾雪白如凝脂的手上,半点血痕也没有留下。 徒劳无用。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息之间,但在元瑾的感官里,任薇薇的每一次挣扎,每一点变化都变得无比的漫长。 元瑾就这样看着任薇薇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去,那双空茫的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她,其中里带着鲜明的绝望与恨意。 一声尖锐的耳鸣响彻在她的耳畔,在这如同潮水一般的耳鸣声中,她依稀听见了任薇薇稚糯的声音。 “花魁姐姐,我有没有同你说过,你很像我的长姐?” “姐姐,你说,我会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吗?” 元瑾眼睁睁地看着任薇薇断了气,小女孩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像是一只被弓箭杀死的雏鸟。 元瑾连移开视线都做不到。 这是一段来自三年前的回忆,在元瑾不受控制地杀死任薇薇之时,正是永兴八年。 与静静的通话中,玉符门的前辈们说,元瑾的残魂,“只见其魄,不见其魂”。 在碎魂阁里,尉迟绯说,元瑾的魂魄,是被“人为碾碎的”。 我逐渐明白了这一切。 原来在这一日,昙芜将元瑾的魂魄一分为二,留下了用于感知的“魄”,碾碎了用于自控的“魂”。 “魂”被彻底碾碎,元瑾也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对这一具身体的控制权,触发了冥界的吸引机制,这才令她的一点残魂被纳入了碎魂阁。 “魄”则完完整整地留于她的身体中。 在元瑾的身后,昙芜的面庞之上无悲无喜,他只张开手,将一枚铜币按上了元瑾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 我不由得呼吸一窒。 那枚铜币,与昙芜交给我的那一枚,竟一模一样! 在已经昏暗的夕阳之下,我依稀看见那一枚铜币之上连带着一根极细极细的丝线。 丝线的另一头,则被昙芜勾在手中,没入无尽的黑暗。 然后我就看着那枚铜币没入了元瑾的皮肤之中,旋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全都是谎言,元瑾心想。 所谓的前往修仙界,救赎所有人,原来全部都是谎言。 我怎能蠢笨至此,被这样的谎言蒙骗? 铺天盖地的悔恨压在了元瑾的心头,但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无能为力了。 她能够做到的,只有感受痛苦。 ... 元瑾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步步地走回了玉堂春。 玉堂春中已然华灯初上,颜色瑰丽的灯光下,掌班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冷眼看着她。 掌班:“元瑾,你把任薇薇送到哪里去了?()” 元瑾并不说话,只露出了往日一般的浅笑。 她走上台阶,近乎乖顺地跟随着掌班,来到了玉堂春一间厢房前。 这处厢房是玉堂春之中最大的厢房,其内装潢富丽堂皇,在天花板与贴了金纸的墙壁之上,挂满了一百八十八盏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灯。 并且,这处厢房隔音极佳,房门一合,就是一个彻彻底底与世隔绝的世界。 掌班将她推入了这间厢房之中,随后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一点模糊的落锁之音从门外沉闷地传来。 元瑾抬眼看去,只见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程二公子一人。 显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身份高贵的高门公子对着她扯出了一个带着嘲弄之意冷笑。 元瑾,没想到你竟这般重情重义,只是,既然你这般心疼任薇薇,那便自己来替她吧。?()_[(()” “我倒要看看,你这种时候还能不能是平日里那一副清高样。” 元瑾的嘴角一点点上扬,往日里挂在她面上的那一副笑容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她一步步走到了程二的面前,一件件衣衫落在了云石制成的地板上。 程二公子有些错愕,但很快地,他就回过了神来,心下不由得更多了几l分轻蔑。 果然,婊子就是婊子,捅出了天大的篓子,就知晓以这般下贱的方式讨好恩客,妄想着能够逃脱罪责。 不过元瑾果真是太过骄傲,太过得意,太过不自量力。 她的贞操,她的尊严,又怎么能抵得过程家这样高门权贵的荣耀? 得拿命来抵。 但程二公子半句话也没有说,只玩味地看着元瑾穿着仅剩的单薄衣衫,一步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想要给她希望,看这个曾经只卖艺不卖身的,清高的花魁会如何为了生存,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地取悦自己,尔后再她弃之如履。 只因为,在这一夜之后,这一枝无数人趋之若鹜的红玫瑰,将折在他的手中。 元瑾已然走到了程二公子的面前,嫣然一笑。 程二这才发现,她的眼中已然布满了红血丝,那眼神不像是千娇百媚的花魁,倒像是行至末路的暴徒。 一点不妙的感觉升腾在他的心头。 然后他看见元瑾拔下了自己的簪子。 厢房之中,一百八十八盏晶莹剔透的水晶花灯同时熄灭了。! () 章节目录 第 107 章 掌班的房门无风自动,径直打开。 一个圆型的物件被掷到了地面上,滚到了她的足下。 掌班眉头一皱,正要呵斥,待到看清了那物件是什么,不由得心头巨骇,近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 那竟是程二公子的头颅。 掌班近乎惊慌地抬起眼,就看见原本应当沦为玩物,尔后沦为一具死尸的元瑾满身鲜血,缓步朝她走来。 她竖起了食指,压在微微上扬,被血染红的嘴唇上。 “嘘,要是想活下去,就替我保守一个秘密。” 在厢房之中时,元瑾不受控制地出手。 甚至比她拨弄最快的弦还要快。 她听见了程二公子的求饶和惨叫,她感受到热腾腾的鲜血溅到了她的脸颊上,她早已麻木的心中尝到了名为“痛快”的滋味。 原来这就是绝对的力量。 原来这就是拥有力量的感觉。 原来拥有力量的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对弱者生杀予夺,就像是程家对任薇薇,就像是昙芜对她。 哪怕这力量不足昙芜的力量的万分之一,却也足够令她获得想要获得的自由。 然而,就是这份力量,杀死了任薇薇。 元瑾想起了任薇薇最后望向她的,饱含绝望与恨意的眼神。 于是,在短暂的痛快之后,元瑾品尝到了更深的绝望。 她止不住地一次次去想,如若她不受昙芜所控,又拥有这样的力量,能做到什么,能救多少人,能让玉堂春,乃至整个凡间变成什么样。 就像是受伤的人一次次不受控制地撕下结痂的伤口。 房门再度被推开,一名妓子推门而入。 她像是看不见元瑾身上的血迹,也看不见还在地上滚动的头颅,只对着掌班与元瑾道:“程家差人来问,他们家二公子怎么还没回去,还有...” 元瑾:“还有什么?” 妓子:“掌班,您脸色怎么这么差?还有,花魁姐姐,您怎么就穿了件单衣?” 那名妓子显然平日里受了元瑾不少的照顾,只解下了自己的赤红的斗篷,披在了元瑾的身上。 她浑然不知,自己的指头已经沾上了一点艳红的鲜血。 但我看得见,掌班看得见,元瑾也看得见。 元瑾蓦地笑了:“谢谢你,茵茵。程家还说什么了?” 茵茵:“还说,怎么任薇薇怎么还没挂起灯笼...” 元瑾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茵茵披在自己身上的斗篷:“那就劳烦茵茵,带我去和程家谈谈。” 元瑾和茵茵走在玉堂春的长廊之上。 此时正值深秋,茵茵脱去了斗篷,直被冻得发抖。 元瑾差人另给她了一件,她却紧紧攥在手里,也不穿上,只朝着元瑾问道:“花魁姐姐,任薇薇到底去哪里了?她确实可怜,但如若程家向你兴师问罪...” 元瑾露出了一个浅笑,这一点笑容与她平日里的笑容完完全全别无二致,甚至还多了几l分温柔安抚之意。 “茵茵,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还有,你想逃离这个地方吗?” 即便掌班不在,这样的话语,在玉堂春之中,也算是十成十的“大逆不道”之言。 更何况,即便是能够逃出玉堂春,在她们也无处可去。 面对着茵茵面带错愕的一连串的询问,五光十色的灯光之下,元瑾的笑容更盛。 “你想想,邻仙城,邻的是哪个仙?” 元瑾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哪怕在寒风里,她单薄里衣之上的鲜血已然凝固,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 那张饰以粉黛,饰以鲜血的美丽脸孔之上,笑容更盛了几l分。 茵茵看不见元瑾脸上的鲜血,看着那一副极盛的笑容,却无端地想起尽态极妍的琼花。 ... 元瑾依旧是玉堂春,乃至整个邻仙城中名声最盛的妓子,也是玉堂春之中所有妓子仰慕信赖的花魁。 只是玉堂春再也不会为挂起灯笼的女孩提前炒作造势,因为他们不知道,“元瑾”会不会一时兴起,让这名女孩从世界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着她带着那一点温柔的微笑,将一个又一个信任她,依赖她的女孩带到了那一处别院。 少女们以为自己会从深渊里走向一个光明的未来,却是踏进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像是被扼死在笼中的鸟。 “花魁姐姐,元瑾,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之上,女孩挣扎着伸出手,攥住了元瑾的裙角。 鲜血在她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女孩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拼尽全力地望向元瑾,眼里闪动着灯火与月光。 “有人逼你的,有人逼你做的是不是?” 元瑾笑吟吟地蹲下身,伸手掐住了女孩带着几l分稚嫩,沾满了尘土与鲜血的脸。 “没有人逼我。” “你难道以为我曾经是真的对你好吗?真是好骗。你能带给我的唯一的好处,就是死在这里,然后受到无尽的折磨。” 女孩依旧死死地望着元瑾。她眼里的生气一点点消散,诸多情绪亦一点点消散,最终只剩下了刻骨的恨意。 死不瞑目。 但女孩看不见的是,随着她停止呼吸,元瑾苍白脖颈之上,铜币缓缓浮现而出。 一道身影在庭院之中缓缓浮现。 昙芜抬起手,一点发光的碎片会随着他的动作,从女孩逐渐变凉的身体之上漂浮而起,落入一枚透明的锦囊之中。 此时的元瑾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知道。 这是这些女孩的“魄”。 庭院中,少女死不瞑目的尸身前,昙芜俯下身,替元瑾拭去了将落未落的一滴泪。 “怎么回事?按理说,你 应当已经不会再流泪了。”() 元瑾的面庞上依旧是那一副笑模样。灵魂已失的她身不由己,连半句话也讲不出来。 ?想看糖酥栗栗子写的《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第 107 章吗?请记住本站域名[(() 昙芜静静了看了她片刻,不知想起了什么,蓦地开口。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吗?” “告诉你也无妨,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种修士,而于我而言,旁人的痛苦,就是我修行的养料。” “但现在,我所求的并不是养料,而是——完成一桩大业的能量。” 痛苦之外,元瑾的心头是一片无助的空茫。 但昙芜的话,却像是一条串联所有线索的引线,又像是一道劈开夜空的惊雷,令我心头巨震。 先前戚晓曾与我提过,在调查月城事变之时,调查者们不约而同地发现了一个未解的谜题。 里世界之中的外道,以自己的血肉,养出一个位至上仙,能够挣脱里世界的拜月罗刹,就已经足够艰难,即便是将所有里世界的外道榨干,也无法凑齐反转两个世界的能量。 所以,这样毁天灭地,足以令里外世界反转的力量,应当来自于外界无辜者的痛苦。 然而,即便是步入上仙之境的拜月罗刹,如若要强行突破里世界而不被发觉,力量亦会被削得极弱,亦无法将活人带回里世界中。 即便昙芜能强行突破极限,带回一两个活着的凡人或是修士,能够获得的能量,相较于能够令里外世界反转的能量,实在是太少太少。 那么,令里外世界反转的能量,究竟从何而来? 这段时间以来,各类推测众说纷纭,却没有任何一种推测能够找到相应的证据,得到确切的答案。 但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却以无比残酷的形式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原来竟是从此而来。 为什么对于元瑾,昙芜要去其魂,留其魄,且要在她的身上放置带有丝线的铜币? 因为感知痛苦,“魄”就已经足够。 而铜币与丝线,则是让这份痛苦转化成能量,传入里世界中。 为什么昙芜要将其他的女孩杀死,并带走她们的“魄”? 因为相比整个活人,能够感知痛苦的“魄”重量极轻,极易被带入里世界。 而他则可以将这些“魄”带回里世界之中,将其作为完成“大业”的薪柴,用尽酷烈残忍的手段,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元瑾与女孩们的痛苦,都是反转里外世界的能量来源。 但即便她们已经痛苦至此,所带来的能量,却依旧不足以反转里外世界。 那么,这样被外道当做薪柴的凡人,还有多少? 房门之内,庭院之中,月华之下,昙芜深红色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变成了赤红色,微微漂浮在空中。 像是一朵盛放的罂粟。 元瑾的后颈之上,一枚铜币缓缓而出,铜币之上,强烈到极致的能量寸寸流转。 这就是元瑾这些时日以来的痛苦,这 () 就是昙芜用于反转里外世界的能量。 跃动着的能量顺着绷直的丝线,衮衮地涌向月城的里世界。 昙芜定定地凝视着元瑾,像是要把她的每一丝痛苦都细细品尝咽下。 “我所做之事,不过是为了让我们这样的人,不再受欺凌。” 昙芜的神情之中没有半点歉疚,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 在感受到元瑾铺天盖地的痛苦之余,我清晰地感受到了我自己的愤怒。 为了自己与同族不被更强者欺凌,就以更弱者的血肉铸成阶梯,还讲得如此义正严词,冠冕堂皇。 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昙芜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少女的尸身。 “不过,你知道最让人痛苦的情感是什么吗?” “不是嫉妒,不是不甘。” “是愧疚。” 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真稀奇,你出生在秦楼楚馆,却有过高的道德感。” “所以,你对我来说,非常有用。” 我终于彻底明白了这一切。 为什么昙芜要舍近求远,令元瑾将一个个玉堂春的女孩领到他的面前亲手杀死。 只因为在元瑾言不由衷地欺骗她们,身不由己地杀死她们之时,刻在她心头的,是铺天盖地的歉疚。 这份歉疚超越了昼夜颠倒、夜夜酒局的痛苦,超越了尊严扫地、被人当做玩物的痛苦,甚至超越了被人欺骗、碾碎灵魂的痛苦。 昙芜要的,就是这一份名为愧疚的痛苦。! 章节目录 第 108 章 无数混乱的情景映入了我的眼帘,不过这些场景都十分相似,无非就是挣扎的女孩,落了一地的鲜血,和站在一旁,笑如琼花的昙芜。 我只觉得自己的胃隐隐翻滚了起来,元瑾的情绪与我心中的郁结重叠在一起,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我喘不过气。 光线骤然一亮,恍然间,我发现我仍在沁南楼中。 我恍惚间看去,元瑾也似乎还是那个温柔善良的花魁。她的对面,坐着一名面带紧张的少女。 元瑾:“一个时辰之后,你就要去修仙界了。” 此时应当正值午后,蜜糖颜色的阳光铺了满室。 但元瑾的这一句话,却像是把我拉入了冰窟之中。 原来这名少女的结局,也已然注定好了——在元瑾回忆之外的此时此刻,她的残魂应当与元瑾一道,安静地躺在碎魂阁中。 元瑾:“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路?” 少女的神色是紧张的,眼里却充满了希翼的色彩。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少女:“自然是记得的,邻北的小巷子,等一名赤红头发的仙长接应就好。” 元瑾微微点头:“这些年在玉堂春委屈你了,到仙界之后,就忘掉这一切,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吧。” 元瑾纤长的手指抚上了这一把陪伴了她数年的古琴。 “这一曲,是为你践行的。” 沁南楼中,传来了袅袅的琴音。 只听这琴音,我就知晓,这三年来,元瑾没有麻木。 她唯一能够传递情绪的,也就只有琴音了。 琴音好像分离在即不舍的眼泪,从弦上慢慢流淌而飘出,那名少女在旁,听得竟是红了眼眶。 往日里,听完元瑾的所弹之曲,女子们大多会在感谢之后离开。 但这一次,一曲结束之后,这名少女却依旧停在原地。 她像是踌躇了好一会,最终鼓起勇气,将一柄淡金的物件递到了元瑾的面前。 这枚物件被放在她最最贴身的地方,包着一层极软极软的绸缎,应当是一件极其珍惜的宝物。 元瑾看去,发现那是一枚簪子,形似凤凰,被雕刻成了振翅高飞的模样。 像是能挣脱一切束缚,遨游在九天之上。 但元瑾原本柔和的语气却带上了几分严肃。 元瑾:“你可知晓,如若邻仙城近京,这簪子可是大不敬?” 当今圣上有很多忌讳,而龙凤这等图样,也自然只有身份尊贵之人使用。 花魁这样身份卑贱的□□,用了这样的簪子,被凌迟十次也不够。 少女的面庞一时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辩解:“姐姐,这不是凤凰,这只是鸟而已…你看,它好像能飞起来。” 元瑾看见了少女眼中跃动的光。 她无比清晰地知晓了对方了未尽之言。 如若我们也能飞起来就好了,就不必被困在这一方小 小的,染着血与泪的天地。 少女依旧在继续说话。 她大约是个个性腼腆,不善言辞的女孩子,脸已经涨红了,连带着语音也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但她依旧在继续说。 “是我们这些已经挂了灯笼的...攒钱,去当铺买来送您的。” “托您的福,先前的姐姐妹妹们都去仙界了...她们只能将银钱托付给我,让我在走之前把这件事情办了。” “我们知晓,姐姐你不缺银钱,更不缺首饰,只是...我们也唯有这一点心意了。” 或许是出于昙芜的限制,元瑾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讲出来。 少女对着元瑾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她近乎是虔诚地牵住了元瑾的手,将那一枚簪子放到了元瑾的手中,尔后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了元瑾的手背上。 簪子的棱角是冷硬的,却带上了少女的指温。 这一点温度令元瑾的心头热了起来。 即便她知晓自己无能为力,知晓自己这一点涌上心口的温度也会变成所谓“大业”的薪柴。 “谢谢你,元瑾姐姐,当初如若不是您…我应当已经被掌班差人打死了,别的妹妹们也大多受过您的恩惠,我们都真的,非常感谢您。” “这一别不知何时能见面…谢谢您。” 元瑾蓦地笑了,她摸了摸少女的头,语气温柔:“这有什么?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不过,我也舍不得你,此次你一去仙界,不知多久还能见面。” “不如,我送你去见那名仙长如何?” 午后的阳光里,少女的眼睛蓦地亮了,跃动着欣喜的色彩。 “姐姐可以送我去吗?会不会耽误了你的事?” 元瑾的笑容更盛,她一面起身,一面将那一枚簪子饰在了自己的发间。 “自然不会,这就是我的正事。” 我无厘头地想,如若元瑾的人生真的有暂停键就好了。 如若我在这一刻按下暂停,是不是她和这名的少女的人生,就会停留在这一刻? 又是一年灾荒。 被饥饿威胁的人们别无他法,只得变卖自己为数不多的资产——包括自己的儿女。 所以这一年,被卖入玉堂春的女孩格外的多,其中出彩的更多。 风杏正在其中。 而风杏,正是碎魂阁的名单之上的最后一名。 她的死亡时间,与元瑾的第二次死亡时间离得极近。 我隐约感觉,元瑾的回忆,应当是快结束了。 风杏生得极其漂亮,她出生乡野,性子开朗,直爽而娇憨,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喜欢。 而她自然也被元瑾带在了身边。 看了这么久元瑾的回忆,昙芜操控元瑾的套路,我已经熟悉了。 无非就是,令元瑾先于一名女孩建立联系,建立感情,尔后又让元瑾亲手将这名女孩送入深渊。 非常简单且下劣的手段,但的的确确非常有效。 而被昙芜选中,令元瑾去接近的女孩,大多感知都比常人敏锐一些。 大约是因为,这样的女孩,作为令元瑾愧疚的工具,能够与元瑾建立更深的联系,从而使元瑾产生更多的痛苦;而作为带回里世界的薪柴,由于敏锐的感知,她们能够体会更多的痛苦。 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敲骨吸髓,一“物”多用。 在被卖入玉堂春之时,风杏吃过不少苦头。毕竟在这样的乱世之中,空有美貌而无力量,就如小儿怀金过闹市。 是元瑾将她她拉出泥潭,带在身边。 所以对于元瑾,她自然是百分之百的信赖,甚至在元瑾在酒局之上,因为只卖艺不卖身被客人为难之时,哪怕风杏畏极惧极,也依旧稚嫩而笨拙地,想方设法帮元瑾解围。 但风杏的努力没有半点作用。那名来自京城,狂妄傲慢的客人最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一整壶热酒尽数泼到了元瑾的身上。 而在那一壶酒淋到元瑾的身上之前,挡在元瑾身前的风杏,也被赏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毕竟这位看来,他出身勋贵,而不论是风杏还是元瑾,都不过是下贱的妓子,即便是他对她们百般折辱,也不会付出半点代价。 风杏没有顾及自己已经留下指印的,火辣辣的脸,只看着元瑾一塌糊涂的头发与衣衫,在一旁红了眼眶。 但风杏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除开昙芜,没有人能够真正地为难元瑾。 在酒局之后,圆月之下,这一位出身勋贵的客人悄无声息,七窍流血地死在了自己的马车上。 直至呼吸停止,死不瞑目之际,他也想不通自己到底为何而死。 而与此同时,在沁南楼中,风杏坐在窗边,望着同一轮圆月。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弱的泣音,和无能为力的痛苦。 “元瑾姐姐,我真想逃出去...我真想与你一起逃出去。如若我们能有容身之处,又如何会...” 元瑾蓦地回过头,不受控制地开口。 “其实,我们可以逃出去。” 元瑾的眼睛极美,若江水映桃花,此时这双眼眸正望着风杏,其间带着点点朦胧的笑意。 但我却分明感觉她快哭了。 在风杏讶异中带着一点希翼的眼神中,元瑾说出了那一句我听了无数遍的台词。 “你想想,邻仙城,邻的是哪个仙?”! 章节目录 第 109 章 听了元瑾的话,风杏的面庞之上是止不住的雀跃。 元瑾微微笑道:“所以,你愿意去吗?如若愿意,我就让那名仙长接应你。” 风杏下意识地就要点头,一时间却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我在一旁,心一时提了起来。 风杏为何沉默? 难道她发觉了元瑾的异常,发觉了美好前景背后的阴谋? 然后我就听风杏小心翼翼地问道:“元瑾姐姐,你会去吗?” 元瑾:“什么?” 风杏犹豫踌躇片刻,最后像是鼓足了勇气一般,开口道:“如若元瑾姐姐不去,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不论是我,还是元瑾,都知晓风杏大约是想起了元瑾被泼酒的那一晚。 我感到了元瑾的心头一片柔软。 然后我听元瑾道:“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元瑾的眉眼弯弯:“我就陪你一道去仙界,好不好?” 看着风杏骤然睁大,闪动着喜悦的光彩的双眼,我才意识到,昙芜的设计有多么“高效”。 玉堂春的女孩们的爱与信任令元瑾心头温暖而柔软,而这才好让昙芜划得更深,割更多的肉,放更多的血。 多么精妙而恶毒的设计。 风杏原本就是喋喋不休的性子,如今更像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她拉着元瑾,从早谈到晚,从先前受过的委屈到畅享到仙界之后的幸福生活,大有忆苦思甜之意。 最后,风杏恍然大悟道:“原来先前从玉堂春消失的姐姐们,竟是被送到了修仙界!” 元瑾:“不错。真聪明,你竟连这都猜到了。” 风杏抱着元瑾的手臂嘿嘿一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元瑾姐姐,能不能教教我弹琴?” 元瑾:“为何?” 风杏:“日后我们去仙界,总是需要银钱的。即便是到街上去卖艺,也总比卖了身子好。” 风杏带着笑意的眼睛亮晶晶的:“而且,先前去仙界的姐姐们都可以听到您弹的曲子,元瑾姐姐,我也想听。” 元瑾看着风杏满怀希望的笑颜,丝丝密密的痛从眼里缝进了心里。 然后她听到自己说:“好。” 袅袅的琴音流淌在沁南楼之中。 风杏望着窗外的圆月,听了片刻,只一伸手,将手压在了琴弦之上。 原本如水一般倾泻的琴音立刻听了,沁南楼之中登时静默了下来。 元瑾:“怎么了?” 我听见元瑾的呼吸一窒,一个又一个的念头闪动在她的心中。 ——风杏是不是开始怀疑我了?是不是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 我的耳畔响动着元瑾如鼓的心跳。 ——如若你发现了,那就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然后她就听风杏语气严肃地,郑重其事地开口。 “不好,这个曲子不好。()” 她转过头,冲着元瑾俏皮一笑,露出了一点尖尖的虎牙。 明日就是我们的自由之日,姐姐弹的曲子为何如此悲凉?⒗[(()” 元瑾的绝望像是一片泥潭,而此时的我,正身处这片泥潭的正中。 就在我即将沉溺的前一刻,一点近乎酷烈的冷意直直地传入了我的丹田之中。 这点冷意我无比熟悉,是静静的灵力。 我这才恍然,元瑾的记忆太长,而在痛苦的浮浮沉沉之中,我的灵力已经快要被耗尽了。 而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死死地陷在元瑾的绝望之中,找不到一丝一毫自己的思路。 直至此刻,我才清醒了过来,将自己的情绪抽离出来,开始思考。 依照时间来看,明天晚上,就是元瑾的第二次死亡时间,同时,也是她与风杏约定好的“出逃”时间。 但元瑾为何会死? 昙芜已然碾碎了她的魂,已然十成十地控制了她,控制了这一台可以产出无尽的痛苦的机器,自然没有理由杀了她。 难道是在中途出了什么意外? 难道是风杏最后拼死反抗,与元瑾同归于尽? 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在昙芜操控与加成之下,没有凡人能伤得了元瑾。 随着这一点疑窦,另一幅画面在我的眼前缓缓展开。 是夜。 沁南楼里,卧房之中,蜡烛之上,一点火焰如豆。 今日就是元瑾与风杏相约“出逃”的日子。 跳动的烛火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了沁南楼之中。 他赤红的头发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那张冶艳昳丽的脸孔之上带着无比鲜明,甚至有几分癫狂的喜色。 昙芜张开双臂,一片虚幻的投影在他的背后缓缓浮现。 那是一只巨大的沙漏,瓶身剔透,其上交错着奇异的符文,在月华之下,甚至颇有几分美感。 只是,其中的“沙子”并非淡金或是浅白的流沙,而是一片暗色的红。 而此时此刻,上半部的“流沙”已然所剩无几,大部分已经落入了下方的腔体。 像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血泪。 “我们的大业快完成了。” 我心知,所谓“大业”,指的反转月城的里外世界。 而这一座沙漏所记录的,自然是翻转两个世界的能量。 元瑾端坐在屏风旁。 她并不知晓昙芜所谓的大业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座巨大的沙漏有何用处,却像是配合演出的人偶一般,原本无悲无喜的面庞之上露了个粲若月华的笑。 昙芜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然后他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瓶漂浮在了元瑾的面前,其中盛满了散发着淡淡光芒的碎片,像是一片将落未落的星空。 昙芜的眉眼一点一点弯起,他的眉眼极美,宛如一枝在夜间缓缓绽开的昙花 () 。 “你知道吗?只有在极其极其痛苦的时候,灵魂才会分裂,从而化作极小极小的碎片。” “当这些碎片分裂到一定程度,就会化作一片虚无,而这,也是你们凡人所说的‘魂飞魄散’。” “你猜,这个瓶子里的,是谁的灵魂碎片?” 巨大的沙漏之上,一点鲜红的流沙流淌而下。 “恭喜你,猜对啦。” “这些就是你那些好妹妹的碎片。” 透明的玻璃瓶悬空而动,近乎要贴到元瑾的脸上,但她却连闭眼都做不到。 “你知道吗?让你去骗人带来的能量,甚至比起折磨她们的灵魂还要多,毕竟这不是你的噩梦,而是现实。”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大约是因为痛苦太过极致,元瑾的身体颤抖了一刻。 我心下一惊。 元瑾神魂已失,身体已然成了昙芜的傀儡,又怎么会因为痛苦颤抖? 沉浸在喜悦里的昙芜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小的异常。 他定定地凝望着元瑾,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疯狂之外,那双潋滟昳丽的瞳眸里沉着深不见底的哀伤。 “很痛苦吗?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没关系,这一切快结束了。” “待到大业已成之时,我会还你自由。” 我这才发现,看似定定凝视着元瑾的昙芜,似乎并没有看着元瑾。 他的目光像是透过元瑾,穿过时空,看向自己记忆里的某个人。 “我知道到那个时候,你会因为愧疚而自戕。” “但无所谓,我会消除你的记忆,给你足够的钱财,让你的人生重新开始,让你有一个幸福美好的结局。” 元瑾的面庞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沙漏之上,又是一粒暗红色的流沙滑落而下。 此时此刻,我却无瑕去注视沙钟的刻度。 元瑾穿的是一件薄薄的轻纱,袖摆略长,而她的手也自然裹在这一片薄纱之中。 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元瑾垂在身侧的,藏在袖摆之中的小指,像是抽搐一般地微微一动。 这分明不在昙芜的掌控之中。 但他并没有看见。! 章节目录 第 110 章 昙芜抬起手,为元瑾理了理头发。 他的动作温柔又克制,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憾极怒极的咬牙切齿。 “但我真的不明白,在此等境遇之下,你们明明都有更好的选择,却偏偏要去选一条死路。” 昙芜的话语一字一顿,带着一点近乎疯狂的笑意。 “但无所谓,这一次,我会替你做出选择。” 元瑾并不知道他口中的“你们”指的是什么,但我知道。 他想起的是残月神。 是没有选择踩着旁人的血泪获得力量、独善其身,而是选择了一条能够救赎所有人的大道的残月神。 是最终死在断头台上的残月神。 直至此刻,我才恍悟,在元瑾的身上,昙芜的所求之物,不止有反转两个世界的能量。 为什么昙芜选择了元瑾,为什么要夺去她的神魂,让她身不由己地杀人? 因为他觉得残月做错了,元瑾也做错了。 在昙芜看来,坚守原则是错的,心怀大义是错的。 只有力量与胜利才是一切,而妄图救赎所有人的元瑾与残月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白地把自己赔进去的傻子。 昙芜凝视着元瑾,蓦地笑了。 “我会替你做出更好的选择。” 当残月神被挟裹在积年累月的仇怨里,在正道与外道的战火之中被送上断头台之时,昙芜只是一个力量微薄,毫无左右时局之力的弱者。 这是扎在他心中最深最深的一根刺。 时至今日,即便昙芜已然步入上仙之境,却也无法超越时空,改变过去。 残月神的死无可挽回,无法改变。 但改变区区一个凡人的命运,对于昙芜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在他的眼中,心怀善念,“妄图”拯救玉堂春的女孩们的元瑾是另一个残月神。 一个比他弱小,能够被他掌控的残月神。 所以,哪怕毫无益处,昙芜也要杀掉程二公子,杀掉所有冒犯元瑾之人。 因为在他的心中,“她”是不可亵渎的神女,是无法触及的幻梦。 所以,昙芜要让元瑾亲手杀掉一个个与她朝夕相处的女孩。 这一次,他要替“她”做出选择。 让“她”踩着旁人的血泪,独善其身的选择。 相比之下,在这一过程中带来的痛苦与能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不过是附加品。 毕竟凡间有许许多多身处苦痛的凡人,能够被昙芜当做薪柴,但与残月神如此相似的元瑾,却着实少见。 我心下了然。 这一次,昙芜并没有欺骗元瑾,他对她开出的,并不是一张空头支票。 在里外世界反转的能量俱全之后,他的的确确会如自己所言,洗去元瑾的记忆,让她从此忘却一切苦痛,平安顺遂。 因为,这就是昙芜眼里的,属于“她”的完美选择, 属于“她”的完美结局。 在静默的对峙里,昙芜看见元瑾原本望看着锁魂瓶的眼珠一动。 她定定地望向了他。 那双瞳眸之中,有的不再是一成不变的空洞笑意。 一点错愕爬上了昙芜的面庞。 然后他听见了元瑾的声音。 这道声音不似往日里那般温和甜美,带着恐惧,带着颤抖,带着走投无路的尖锐。 “不会的。” 我一时间亦屏住了呼吸。 灵魂已失,她如何能够控制自己的视线,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元瑾也不知道,昙芜更不知道。 元瑾的面庞之上,亦不是平日里的那一副昙芜爱看的笑模样。 她颤抖着咬紧了牙关,神情分明是绝望而恐惧,但其中愤怒的色彩却无比的鲜明。 不知为何,这样的元瑾,却令我莫名想起了拼命挣扎,浮到水面上的溺水之人。 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喘了最后一口气。 “你想要的未来不会实现。” 即便元瑾拼尽全力,也只讲出了这一句话,但我却恍若听见了她的未尽之言。 ——即便这一次你没有骗我,我也不会选择忘掉一切,独善其身,苟活于世间。 ——我知道即便我身死,你不会毁掉玉堂春,因为你需要这个肮脏的地方不断给你输送你需要的能量。 ——我知道即便我身死,你也会创造其他的傀儡为你去蒙骗那些无辜的女孩。 ——但从这一刻起,助纣为虐之人,不会是我。 宁为玉碎。 她眼中的泪水滴落而下,在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我这才发现,那分明是两行血泪。 血泪之下,元瑾面庞上的神情带上了几分微不可查的希翼与温暖的色彩。 ——至少…我还可以救下风杏。 昙芜错愕地发现,在这一刻,元瑾彻底脱离了他的控制。 但她分明是一个柔弱的凡人,如何能有这般与上仙抗衡的力量? 昙芜的身后是流动不止的,以血泪为流沙的沙漏,而元瑾的面前,是一片碎如星屑的魂魄。 恍然间,我仿佛看到,早已魂飞魄散的残月神站在她的身后,死不瞑目的玉堂春的女孩们站在她的身后,曾经给她雪中送炭却早已逝去的前辈站在她的身后。 在逝者的面前,她拼劲全力,以信念为引线,以生命为燃料,发出了孤注一掷的最后一击。 元瑾拔下了自己的发簪。 这枚发簪被烛火映出了鎏金一般的微光,形似振翅而飞的凤凰。 它好像能飞起来,飞到碧色的天空上,飞出这一处带着血泪的囚笼。 凤凰的尾羽形成了一个锐利的弧度。 昙芜分明可以拦下元瑾,但不知为何,他却像是被镇住了一般,呆立在原地。 他看着她将这一 柄寄托着敬爱与希望的发簪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血溅上屏风,像是无言而有力的宣告。 ——我的选择从没有错,我的道路从没有错。 错的是昏庸无能的皇帝,错的是横征暴敛的勋贵,错的是以女子的尊严与血泪为商品的妓馆。 错的是以“大业”为幌子,实则底线尽失,以凡人的生命与痛苦为养料的外道。 错的是信奉强者为尊,恃强凌弱,毫无底线的所谓正道人士。 不论身份贵贱,不论能力强弱,成仁取义、舍身求法、想要为更多的人走出一条康庄大道之人,从来都没有错。 元瑾倒在了血泊之中,面庞上的神色却分明是轻松而痛快的。 这一刻,才是她真正的死亡时间。 然而,按理说,向天借力,拼死一搏,脱离了一刻昙芜控制的元瑾,在死亡的那一刻,应当是痛快的。 那么,为什么在她死后,依旧会形成那一枚以遗憾与恨意为骨的记忆核心? 在元瑾的尸身与一片血泊之前,昙芜面色难看地在原地怔了片刻,旋即勾起了一个笑容。 这一抹笑容带着一点自嘲,一点绝望,和一点行至末路的狠意。 元瑾以为,自己肉身已逝,即便昙芜手眼通天,也无法活死人、肉白骨。 毕竟在她的眼中,一尊腐烂的木偶,是无法继续行骗的。 她想要的是玉石俱焚,是以自己的死换取风杏的生。 但不知为何,看着昙芜的这一抹微笑,我却无端地想起了月城事变之前,在市政大楼之中看见的“徐天青”。 外道之术,是凡人无法想象的诡谲。 我的心底一片冰凉。 昙芜一勾手,将一缕即将逸散,微微颤抖的微光捏在了手中。 那是元瑾仅剩的“魄”。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的笑意。 “你们真像啊。” 从昙芜带着笑意的话语里,元瑾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一点“魄”像是被风吹过的火焰,在昙芜的手心中挣扎了起来。 昙芜只轻轻一拢,这一缕毫无反抗能力的“魄”就被死死地定在了烛台之上,化作了一缕跳动的火焰。 而在地面之上,元瑾早已气息全无的身体再度睁开了眼。 昙芜没有去看缓缓起身的“元瑾”,而是紧紧地盯着烛台之上的“火焰”。 他的眼神里带着鲜明的讽刺与嘲弄之色。 “你以为死了就能逃离我的控制吗?” “既然讨厌待在自己的身体里,那就在这里好好地看着吧。” 敲门声响起。 门外的是风杏,她在等她的元瑾姐姐带她去一个全新的,没有痛苦的世界。 “元瑾”重新将那一枚飞鸟模样的簪子插在了自己满头珠翠的发间,打开了沁南楼的房门。 站在房门之外的风杏的面庞上带着鲜明的紧张与喜悦。 她看不见幻影中的巨大沙漏,看不见倚在榻上的昙芜,看不见漫了一地,溅上屏风,溅上元瑾衣衫的血迹。 而她的元瑾姐姐,除却脸色有些过于苍白,声音略略有些嘶哑,和平日没有任何区别。 在摇曳的烛光之下,风杏的面庞上带上了一点担忧之色:“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元瑾:“不碍事,只是受了些风寒。” 元瑾朝着风杏伸出了手:“准备好与我一同离开玉堂春了吗?” 风杏重重地点了点头,全然信赖地牵住了那一只沾着尘土与鲜血的手。 推门而出的前一刻,风杏若有所感地回过头。 然后她扯了扯“元瑾”的衣袖。 “姐姐,你看,这烛火无风自动,好生吓人。” 风杏看不见,巨大的沙漏之中,最后一点带着赤红色彩的流沙缓缓滑落而下。 如同一滴绝望的血泪。 同一时刻,里世界之中,刻度转动,轰鸣响起。 足够反转里外世界的能量,已经俱全。! 章节目录 第 111 章 在空无一人的沁南楼内,只有一簇跳动的烛火。 这一根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 随着最后一滴烛泪落下,一枚光团在染满鲜血的沁南楼之中缓缓浮现。 光团缓缓成型,正是元瑾的记忆核心。 这应当就是元瑾最后的回忆。 先前静静给的资料中,待到记忆结束,观看记忆的修士会自动脱出记忆核心,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但为何,此时此刻,我还在元瑾记忆中的沁南楼中? 我隐隐预料到了什么。 此时的蜡烛已经燃尽了,天空之上挂着的是一轮残月。 借着月光,在被染满鲜血的沁南楼中,我看向了悬在房间正中的记忆核心。 元瑾的一生,似乎都在尽心尽力地演绎一出动人的悲剧。 哪怕最后拼尽全力,创造了本不可能的奇迹,脱离了一刻已至上仙的昙芜的掌控,却连玉石俱焚也无法得偿所愿。 但元瑾的故事,真的会这样结束吗? 在她的回忆之中,这一枚刚刚形成的记忆核心散发着微光。 像是一只对我伸出的手。 我想起了元瑾先前所想的破局之法。 如若已经走入死局,便只能引入来自外界的,更强大的力量,才能有一线生机。 我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元瑾创造的奇迹,似乎不止在她生命最后,孤注一掷的反抗。 而此时此刻,那一枚光团像是在风中飘摇的烛火,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 我已无暇去多想。 我站起身,抬手触上了那一枚记忆核心。 天地之间静了一瞬,旋即周围景象寸寸崩裂。 景象飞速退远,我沉入了一片虚空之中。 元瑾神魂所化的金色光点变成了一道看不见尽头的长线,这一道长线像是一束微光。 但这一束微光却足以照亮前路。 在行至半路之时,我才恍悟,元瑾带她穿越的,分明是“虚空”。 是哪怕是在仙界之中,也只有位至大乘的修士,才有一线希望踏破的虚空。 元瑾身为区区凡人,如何能领着旁人,如大乘期修士那般踏破虚空? 我回过头去,这才发现,随着我步步前行,长线寸寸消散,化作余烬。 原来这一趟旅程的门票,是元瑾仅存的神魂。 而这,才是她真真正正的,最后一张底牌。 在金色的长线燃尽的那一刻,一副景象在我的面前徐徐展开。 那是一片不见天日的地界。 这片地界的中央,涌动着近乎汹涌宏大的能量。 而在汹涌的能量之下,由暗色砖石铺就的,无边际的地面之上,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的,是成千上万只透明小瓶。 这是一片由锁魂瓶组成的海洋。 每一只锁魂瓶上,都交错着奇 异而扭曲的符文,而瓶中碎片一般的“魄”上下浮动,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我知晓,只有在魂魄极其痛苦之时,才会化作碎片,上下浮动。 每一只锁魂瓶的背后,都连着一条血红的线,无数条线交错,汇集,最终汇集到殿堂的正中。 而这也是为何殿堂之中,涌动着巨量的能量。 如此汹涌宏大的能量,竟来源于人们的痛苦。 面对着望不见边际的锁魂瓶,我看到了无数痛苦的“魄”与无数的回忆——这些“魄”的主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全是毫无仙法的凡人。 在震撼之余,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失望的冰凉。 昙芜所折磨的,果然不止元瑾,不止玉堂春的女孩们。 甚至,在里外世界反转之后,他依旧靠折磨弱小的凡人的魂魄,获取能量,作为月城之中的外道的养料。 我心口传来了灼烧一般的温度。 我低下头,发觉在自己半透明的心口处,一枚铜币缓缓浮现。 那是在月城之时,昙芜给我的那一枚铜币。而另一枚铜币,在我的空间玉佩之中。 然后我察觉到了一丝昙芜的气息——他甚至不必踏破虚空,就能极快地来到此处。 直至此刻,我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现在身处的并不是所谓的回忆或是幻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元瑾耗尽最后一点“魄”,把我的神魂拉入里世界中,让我来到成千上万的锁魂瓶前,只是因为我是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是她能够借助的最后一丝力量。 但元瑾大约不知道,不同的修士之间,力量的差距亦天差地别。 我已无暇去想自己的修为与力量是多么的微薄,也无暇去想与昙芜相见的后果。 地面之上的锁魂瓶皆被禁制,以我的修为,无法以蛮力打开。 那么,我应该如何拯救这些被困在锁魂瓶的魂魄?应当如何让这些无辜的凡人免于痛苦,得到安息? 我的心里是一片空茫的焦急。 我应当无法救下所有人,但能不能至少救下一个...救下十个? 在昙芜步步紧逼的气息中,在强烈到极致的情绪里,我的脑海里一道灵光显现。 我似乎知晓了,拆解、融合、与重组的关键究竟是什么。 是理解。 所以先前,我能够拆解树叶,是因为在阅读了无数书籍之后,理解了树叶的构造。 而我融合、重组树叶久久没有进展,则是因为对于两类树叶的构造理解不足。 而海月明之所以能够拆解一切,融合一切,重组一切,则是因为她在冥冥之中,理解了一切。 这一道灵光犹如劈开黑夜的闪电。 我望向成千上万枚锁魂瓶,在其间察觉到了数十道熟悉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我在元瑾的回忆之中见过,是属于玉堂春的女孩们的气息。 我知晓她们曾经的希望,她 们如今的苦痛。 我抬起了手。 随着我将灵力用尽全力地挥出,数十只原本被立下禁制,以千钧之力都无法砸开的瓶身寸寸破裂! 这才是真正的拆解。 数道魂魄从瓶身之中脱出,悬在了空中。 我的心中一片清明,思路亦转得极快。 在静静给我的资料之中曾经提到过,能够将魂魄锁住的材料,也必然能够令魂魄依附。 而锁魂瓶在破碎之后,其上的阵法与仙法,皆会一同失效。 换而言之,这些曾经给予魂魄无尽痛苦的锁魂瓶,在被打碎之后,其上便再无半分术法。 不论令“魄”无法逃离的术法,还是是予以“魄”痛苦的术法,其上都再无半分。 所以,如若我要带走魂魄,最好的载体,正是已然碎裂的锁魂瓶碎片! 我的心头一片滚烫,正准备再度抬手调动灵力,却发觉我已然使不出半分仙法。 我的灵力已然耗空了。 直至此刻,我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不过是位至金丹的修士。 玉堂春的女孩们的“魄”漂浮在空中,似乎下一刻就会逸散、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一点绝望漫上了我的心头。 我用尽了最后一点灵力,将漂浮在空中的“魄”聚到了我的面前。 如若元瑾还在,如若残月还在,就请你们借我一点力量吧。 至少...至少让我救下玉堂春的女孩们。 我从未像此刻一般理解元瑾的心情。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抬起手。 随着我拼尽全力地使出术法,近乎蓬勃的灵力竟自我的内丹滚滚而出! 这道灵力并不来自我自身,其中的气息却令我无比熟悉。 一道带着荡平一切的酷烈,一道带着斩断一切的清冽。 在电光火石之间,我知晓了这蓬勃的灵力来自何处。 这道灵力不来自元瑾或残月神,而是来自距离月城千里之外的邻仙城之中。传递这道灵力的枢纽,正是我留在沁南楼之中的身体。 这道灵力来自静静与卫朝。 在符咒课上,季前辈曾耳提面命,不可随意向旁人的神魂输送灵力。 因为被输送的在灵力尚未被耗空之时,若此神魂遭到重创,传输灵力之人亦会重伤,甚至死亡。 近乎是同时,另一道灵力亦注入了我的内丹之中。 这一道灵力厚重沉稳,带着一点极其浅淡的花香。 这是来自戚晓的灵力。 我的同伴们与我生死与共,哪怕我们之间相隔万里。 我抹了一把热泪,再度抬手,带有不同气息的灵力倾泻而出。 霎时间,我知晓了为何海月明要让我融合两片全然不同的树叶。 原来这就是融合。 逸散在空中的“魄”无比紧密地聚集在一起,严丝合缝地融在了那一枚小小 的碎片之上。() 彼此交错,彼此独立。 ?糖酥栗栗子提醒您《穿书从给男主剧透开始》第一时间在[]更新,记住[(() 随着最后一名玉堂春女孩的“魄”附着而上,原本透明无色的锁魂瓶碎片之上光芒流转,像是镀上了一层颜色奇异的涂料。 我心跳如鼓,将那一枚碎片拢进手心,收入怀中,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 “怎么是你?” 我回过头,昙芜正站在我的身后。 他的容貌依旧如初见时那般昳丽,赤红的头发像是漂浮在水里一般在空中无风自动,面庞之上是不加掩饰的戾气与怒意。 “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出乎我自己的预料,我感觉不到自己的心里有半分恐惧,剩下的只有一片宁静。 我转过身,定定地看向昙芜:“是元瑾带我进来的。” ...好的,我应该还是有点恐惧,因为我发现我的声音在颤抖。 重极的威压与窒息感一并传来,直至此刻,我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站在我面前的不是与我谈天说地的友人,而是与我立场相对,时时能夺我性命的上仙。 昙芜:“元瑾?她不过是一介已经身死的凡人,如何能带你来到此处?” 昙芜的眼睛里带着一片疯狂与绝望。 在元瑾身死之后,他应当查过她的身份。 他无法理解,为何区区凡人能够脱离他的掌控。 然后他发现,元瑾与与仙界毫无关系,与残月神毫无关系,真的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凡人。 一名普普通通,却能够脱离他掌控的凡人。 昙芜的语气愈发烦躁了起来。 “你在暗示什么?你还想用残月神利用我?”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凭借着一个不知真假的,与残月神联系的机会,就能令我底线尽失,言听计从?” 看着眼带绝望,装若疯狂的昙芜,我只觉得心头烧起了一把怒火。 这把怒火压下了我的思虑,我的恐惧,让我抬头直直地望向昙芜,语带讽刺地开口。 “昙芜,你要不要回过头看看,这些年,你做了什么好事?” “你又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去见你的残月神?” ... 对于楚楚来说,在这个时候激怒昙芜,实在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在铺天盖地的,被人戳中痛处的愤怒之中,悬在昙芜心头的那一线理智已然崩裂。 他顾不得与楚楚的情分,顾不得与残月神相见的那一线希望,只想让眼前之人永永远远地闭嘴。 而对于昙芜来说,单看修为,楚楚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蝼蚁。 不,甚至还不如一只蝼蚁,他甚至不需要动动手指头,就可以把这个尚在金丹期的弱小修士碾得粉碎—— 在强大的敌意与威压之下,楚楚甚至没有余下一丝逃离的力气,她只下意识地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心口。 那里放着一枚光华流转的锁魂瓶碎片。 () 但楚楚不知道的是,在碎片之后,还有一枚物件。 这一枚物件以彼岸花为底,正中刻着一支荼蘼,冰冷得如同来自九幽之地。 其上的字迹,银钩铁画,笔走龙蛇。 敕:诸邪退避,平安归来! 这不是一枚平安符,而是一枚令牌。 一枚有跨越两界之能,身负上仙之力的令牌。 随着令牌之上的字迹浮现出流转的微光,这一枚令牌寸寸破裂。 一道虚幻的玄色身影出现在楚楚的身后。 他身穿长袍,五官俊丽如矜贵优雅的凡间贵公子,面色却是死人一般的惨白,神色亦是如出一辙的冷峻。 但不论是楚楚,还是昙芜,都无瑕去看他的容貌。 随着这道身影出现,整个空间似乎有一刻凝滞。 他身负的威压,竟比昙芜还要强大几分! 昙芜的面庞上露出了寸寸错愕之色。 “冥主?” 仙界之中,强过昙芜的上仙并不是没有。 能够单凭一己之力,建造、稳固冥界的冥主时终夜就是其中之一。 在月城之中,十一上仙皆被昙芜牵制,无法出手,只是因为他手中的筹码,是整个月城的百姓。 但此时此刻,昙芜的手中再无带血的筹码。即便前来此处的,只是冥主的一缕分魂,也能与他势均力敌。 他的手中血色光芒乍现,他怒而转向楚楚:“是你将冥主引来的?” 随着这道话音落下,昙芜的急攻已至,时终夜只伸手一挡,这足以移山竭海,带有数层诡谲诅咒的一击,就被尽数抵御。 只是,在抵挡了这一击之后,冥主的身影再度虚幻了几分。 毕竟被令牌召至此处的,只是他的一缕分魂,也只能是他的一缕分魂。 相比本体,分魂之上能够承载的力量十分有限,力量耗尽之时,就会全然消失。 一击被阻,昙芜面上的怒色更盛。 他看向楚楚,近乎是质问道:“你就这样辜负我的信任?” 但此时此刻,楚楚已无瑕去顾及、回应昙芜的震怒,甚至无暇去嘲笑欺骗无数人,以凡人痛苦为养料的昙芜,此时此刻有何脸面堂而皇之地谴责旁人的“背叛”。 那一枚被她放在攥在手心,放在心口口的锁魂瓶碎片就不受控制地浮现而出。 在挡住昙芜攻击的间隙,时终夜的目光扫过那一枚流光溢彩的碎片,又望向了数以万计的锁魂瓶。 冥主:“你想要救人?” 冥主的神色依旧是冷峻的,不知为何,楚楚却像是在其中看见了几分赞赏与认可之意。 冥主:“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楚楚低下头,张开手。 一枚形状奇异的空间玉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心。 近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楚楚知晓了自己需要做什么。 这枚玉佩的材质类同锁灵瓶,却更适 合魂魄依附。 冥主要她将剩余的“魄”依次拆解,再融合到这一枚玉佩之上。 但她现在灵力已然耗空,能够带走半缕魂魄都极其困难,更遑论如此多的,被锁在锁魂瓶中的“魄”? 而在将这些“魄”附上玉佩之后,她又能带着这些这枚玉佩去哪里? 楚楚无瑕细想,随着一声灵力见底的,轻微的耳鸣,她抬起手,将灵力投注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锁魂瓶上。 旋即她只感觉自己笼罩在了彻骨的阴寒之气之中,一只冰冷的手在她的身后一推。 与此同时,楚楚感觉自己的灵力与修为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拔高。 原来这才是冥主所谓的“助她一臂之力”。 楚楚在冥主的身后握手成拳,随着磅礴灵力倾泻而出,数千只锁灵瓶寸寸碎裂!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剑破云天》之中,在乱世之中,分明能够偏安一隅的卫朝选择将自己的性命悬在刀尖上,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为什么时终夜与尉迟绯甘愿留在九幽之中,以自己为封印,坐镇冥府。 她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元瑾愿意放弃昙芜许诺的美好未来,用一柄簪子结束自己的性命,尔后宁可神魂俱灭,也要引她引她来到里世界中,引她来到这一片饱含冤屈与痛苦的锁魂瓶之前。 暗色的大殿之中,随着锁魂瓶成片的碎裂,浮光一般的“魄”聚拢在一起,像是在混沌之中的一簇巨大的星团。 她脑海之中却似是顿悟般的一片清明。 元瑾想要守护的则是玉堂春中与她朝夕相处的姊妹,时终夜与尉迟绯想要守护的是免于暴尸荒野的魂灵,另一个世界的卫朝想要守护的是整个世界无辜的百姓。 而她的面前的,是数以万计的,被昙芜欺骗至此的,无辜的凡人的魂魄。 楚楚望着那一片星团,以手掐诀,无数浮在空中,不知归处的魂魄如同银色的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落入了玉佩之中。 地面之上,漫无边际的锁魂瓶正散发着幽幽的光芒。 尚未破裂的锁魂瓶,还有三分之二,而时终夜传递给她的灵力,已然所剩无几了。 她咬紧了牙关,从自己的喉咙里尝到了甜腥的味道。! 章节目录 第 112 章 来自时终夜,来自卫宁儿,来自卫朝,乃至来自戚晓的灵力纠结在一起,随着楚楚抬起手,再度朝着数量庞大得似乎没有边际的锁魂瓶挥出。 无数的瓶身寸寸破碎。 楚楚伸手,用最后一点残存的灵力将浮在空中,宛若繁星的魂魄附上了那一枚玉佩之上。 她抬眼望去,只觉得一点不甘心爬上了心头。 还有一半...还有一半! 她想要再度抬起手,却发觉自己的手臂似有千钧万钧,根本无力抬起。 楚楚看不见自己已然七窍流血。 在数度被注入灵力,又被强行提升灵力之后,她已如强弩之末。 楚楚不甘心地咳出一口鲜血,想要再度拼尽全力地抬手,却见一道带着暗红的力量破空而来。 她的心里一凉,抬头望去,昙芜正死死地盯着她,那双微微上挑的,在她记忆之中昳丽潋滟的眼睛里布满了密密的血丝,看上去近乎可怖。 一声警告一般的钟声响起。 楚楚这才发觉,在昙芜背后的穹顶之上,繁复诡谲的花纹一点一点地显现。 花纹之间,一只巨大的钟表缓缓浮现。 随着那钟声响起,不徐不疾地缓步往前的指针一顿,转动的速度近乎降低一倍。 楚楚心中明悟,这一只钟表与先前的沙漏同源,只是一只正计时,一只倒计时,记录的,是从凡人之上搜集的能量。 先前用沙漏,是因为需得知晓,何时反转里外世界的能力能够得以俱全。 即便反转里外世界的能量已然俱全,昙芜也依然不会停手。 他需要许多的能量,需要更多的能量,需要无尽的能量,然后将这些能量咽下,将这些能量分食给里世界之中的其他外道,这才好让他们能够变得强大。 直至强大到能够颠覆整个世界。 昙芜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月城。 所以,在将月城反转之后,记录能量的,变成了时钟。 因为时钟与沙漏不同。 时钟永远会向前。 地面之上,剩余的锁魂瓶中,黯淡的碎片上下浮动。 穹顶之上,即便速度减慢,巨大的,暗色的指针已然在不徐不疾地转动。 指针向前的每一寸,都悬着无数人的苦痛。 楚楚不禁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如若我本身就有元婴之力,是不是就能救更多人? 如若我...已经位至上仙,是不是能够将给予他人痛苦的外道尽数诛杀,把所有受苦的魂魄尽数带走? 楚楚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没有更强大的力量。 昙芜的急攻已至,这一击没有像先前的攻击那般,被冥主尽数消解,而是堪堪地悬在了她的面前。 如同一片泼洒在半空中的血液。 她回头望去,在将这一击凝在半空中之后,冥主的身影已然 透明得几乎消失。 时终夜的这一缕分魂,力量也快耗尽了。 一点绝望漫上了楚楚的心头。 之后怎么办? 元瑾给的是一张单程票,如若无法离开此地,先前的所有,会不会前功尽弃? 下一刻,时终夜透明得几近消失的手抓住了楚楚的后领。 他拎着楚楚,往后一退。 虚空在他的身后飞速地展开。 楚楚错愕地屏住了呼吸。 直至此刻,她才知晓,课本之上写的内容不一定全然正确。 守护冥界数年的冥主时终夜,已然身负了某种“规则”的力量。 所以,他能够带着神魂跨越虚空。 而这,也是为何,他给了楚楚那一枚玉佩,然后堪堪把时间拖延到了最后一刻。 月城之中的景象飞速地后退,后退,楚楚感觉自己落入了一片虚无之中。 有谁在虚空之中与她错身而过。 楚楚用最后一点力气抬眼望去,那人的面目已经模糊了。 淡金的光芒勾勒出了那人的身形,那是一名长发女子的背影。 在她的发间,似是有一枚发簪,这一枚发簪形似凤凰,振翅欲飞。 不计成本,不计生死,她终于带着她们飞出了带血的囚笼。 楚楚看见这道身影转过身,朝着自己行了一礼。 元瑾的面目已然模糊不清,她却分明感觉她是笑着的。 下一刻,楚楚手中的玉佩一闪,一道早已残缺不堪的魂魄彻底融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 而在她的视线之中,那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也化作了点点细碎的光。 此时此刻,元瑾才算是真正地,彻彻底底地魂飞魄散了。 而在虚空之外,昙芜几近目眦欲裂。 哪怕他竭尽全力,也无法拦住时终夜,无法抓住楚楚,更无法夺回那一枚承载了上千魂魄,承载了元瑾残魂的玉佩。 随着时终夜拎着楚楚踏入虚空,那一道被凝在半空之中的攻击脱离了掌控,飞速地向前,随之而来的飓风将昙芜暗色的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艳红的长发如同一把在黑暗里烧起的火焰。 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 随着这一击落空的轰鸣,昙芜缓缓而下。 他站在一地破碎的锁魂瓶中,抬起头望向了穹顶。 在繁复诡谲的花纹里,足以遮天的钟表上,指针不疾不徐地,以极慢极慢的速度缓慢地向前走动。 在一地闪动着荧光的狼藉里,昙芜蓦地带着泪大笑起来。 如若楚楚还在此地,她会惊讶地发现,在昙芜的后颈处,也有一枚铜币。 这枚铜币与元瑾所负的那一枚铜币别无一致。 在铜币之后,一根丝线缓缓而出,在绷直的丝线之上,承载着强烈到极致的能量。 下一刻,指针无比突兀地向前走了一大格。 这是 属于昙芜的痛苦。 反转月城的力量,乃至之后积蓄的痛苦,也有他自己的一份。 这一份痛苦随着其余的万千份痛苦,以铜币为媒介,随着丝线衮衮而出,淌入沙漏之中,淌入钟表之中,推动着无数修士凡人,正道外道,走向不知归途的终路。 不知过了多久,笑声渐歇。 昙芜抬头望向空中,脸上既无笑意,也无恨意,是一片近乎无措而无助的空茫。 他下意识地想要做出祈祷的手势寻求庇护,但天空之上,是他自己造就的穹顶。 在这一片穹顶之上,既无圆月,也无残月。 昙芜怔愣了半晌,那双潋滟昳丽的瞳眸里是一片空茫的,近乎本能的恨。 他抬起了右手,在苍白的指间,数以千计的丝线缓缓浮现,他缓缓地收紧了五指,原本透明无色的丝线染上了触目惊心的红。 剩余一半的锁魂瓶中,已成碎屑的魂魄在同一时刻幅度极大地四散纷飞。 像是一片被困在玻璃瓶中的飞雪,又像是在极致的痛苦之下,仓皇无助的挣扎。 又是一声沉闷的钟声。 昙芜造就的穹顶之上,原本已然缓慢得几近停止的指针,前行的速度骤然增加—— ... 沁南楼中,已然楚楚睁开了眼。 她正躺在沁南楼的床榻之上,衣襟上已经落满了自己的血迹,视线里亦是一片血红。 神魂从来都与肉身相连,神魂受损,肉身自然也不能幸免。 卫宁儿的手边落了一张又一张的符纸,在短时间之中绘制无数符咒,已经耗空了她与卫朝的灵力。 但卫宁儿再博学,也不过是位至元婴的玄清门的初阶门生。 即便是有沉叙仙指导,能以符纸,令楚楚的情况不再恶化,已经是她的能力极限。 而戚晓在另一边,她的眼中闪动着观天游地的符文,声音里也带上了一点哭腔。 “一刻钟之后才能派人来?跨越‘断世’需要手续?()” 可以联系郑仙督放行吗?什么?一个时辰??[(()”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面色焦急的同伴,楚楚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眼泪先掉了下来。 她咳出一口鲜血,正要说话,一枚流光溢彩的玉佩在她的手中缓缓浮现。 而在她的手中,刚刚脱离苦海,无人管理,无人镇压的,数量巨大,一无所知的“魄”,几近□□。 下一刻,两道身影踏破虚空而来。 楚楚手中的玉佩凭空浮动,落到了时终夜的手中。 而在时终夜的身侧,尉迟绯身穿红衣,缓缓而落。 见了尉迟绯,卫宁儿的眼中浮现出了鲜明的欣喜之色,她近乎是无助地道:“尉迟前辈,楚楚神魂受损...” 尉迟绯近乎安抚地按了按卫宁儿的肩膀,另一只手伸手掐诀,极强极烈,如同火焰的能量之下,一枚丹药在她的手中缓缓成型。 然而 () ,这枚丹药尚未成型,床榻之上的楚楚就又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她的面庞上浮现出了鲜明的痛苦之色,近乎是与此同时,一枚铜币在她的心口缓缓浮现。 这是昙芜曾经给她的铜币。 直至此刻,楚楚才知晓,即便她不唤出昙芜的名字,他也能用这一枚硬币找到她。 如若两人相安无事,这枚铜币就只是与楚楚联系的“电话线”,而如若生出间隙,这枚铜币就是向楚楚的“背叛”进行”“清算”的筹码。 带着玉佩,正准备离去的时终夜眉心一跳,顿住脚步。 时终夜:“她与外道签订了灵魂契约?” 灵魂契约,是以灵魂作为抵押,无法结束,无法割舍。 卫朝:“是为了月城居民的撤离。” 时终夜近乎立刻就想通了其中关节,他抬起眼,看向了这名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 此时卫朝已然撕去了用于易容的符咒,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即便灵力见底,神色疲惫,眼眶发红,却依旧形如苍松。 如同一把尚未出鞘的长剑。 时终夜似是回忆起了什么:“你是卫朝?破坏了月城血祭阵的玄清门初阶门生?” 在月城事件结束之后,十一上仙进行了复盘。 以昙芜之力,辅以徐天青的阵法才能,做出的血祭阵,应当没有那么容易被破坏掉。 在这一次任务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卫朝。 以及,卫朝长剑之中挥出的,近乎璀璨,似是能斩断一切的白光。 卫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灰暗的眼中跃动起了一点光彩。 时终夜伸手在空中一握,下一刻,一把冷若千年冰霜,淬着阴寒之气的长剑从虚空之中寸寸而出。 下一刻,这一把长剑被时终夜递到了卫朝的面前。 时终夜:“试试。”! 章节目录 第 113 章 斩断铜币?还是斩断其中的丝线? 看着那一枚缓缓转动,宛若牵扯着楚楚五脏六腑的铜币,卫朝已经无瑕去细想。 在楚楚进入记忆核心,失去控制之后的每一时每一刻都是对卫朝的折磨。 他想要救她,想要让她不再痛苦,想要斩断她与外道的联系。 他想要重新看见楚楚明媚的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身鲜血,奄奄一息。 这一把不知来处长剑已被时终夜去了剑鞘,卫朝接过长剑,只觉得自己的半幅身躯宛如被冻在了寒冰里。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细想,再去犹豫。 他紧握长剑,凝神,再无多言。 沁南楼之中,绽出了一道近乎璀璨的白光。 宛如能够割舍一切,斩断一切—— 在光芒的中心,那一枚由上仙铸造的,坚不可摧的铜币,竟在同一时刻被劈成了两半! 尉迟绯在一旁面露惊讶之色:“难道这就是,能够斩断一切的...” 时终夜:“或许。” 时终夜握了握尉迟绯的手,低声道:“事情已经解决,冥府不能缺人,我先回去。” 见尉迟绯点头,他步步后退,没入了一片虚空。 近乎是与此同时,卫朝手中的长剑,也一同被虚空吞没。 沁南楼中,已然是一片狼藉。 尉迟绯伸手结印,跳动的火光燃起,下一刻,落在地面之上的铜币一点一点化作齑粉,尔后化作一缕暗色的灰烟。 而铜币之上,原本连接着楚楚的丝线也寸寸断裂,消散。 下一刻,一枚丹药在尉迟绯的手中缓缓成型。 然后她看着床榻之上的楚楚,一时沉默。 尉迟绯叹息一声,在她的手中,丹药化作了水液一般的能量。 在铜币破碎,服下“丹药”之后,床榻之上的楚楚面容已不似先前那般痛苦,却依旧含着眼泪。意识模糊之间,她沾了血的唇角微动。 尉迟绯坐在床边,握住了她的手:“楚楚,你想说什么?” 楚楚已经无力去回握尉迟绯的手,她的眼睫微微颤动,泪水滑落。 ——即便我已经用了全力,即便我已经得到了前辈与同伴的鼎力相助,即便我已经幸运得不能再幸运,却依旧只打碎了一半的锁魂瓶。 ——还差一半。 这一点遗憾与愤怒悬在她心头,她本能地想要找旁人哭泣倾诉,想要让一个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将剩下的一半的魂魄带走的强者,替她走完后半程。 但最终,直到昏迷,她依旧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 数月之前,月城反转,升起结界。 即便月城之外的正道人士穷尽了办法,也无法窥见月城之中的哪怕一寸。 但即便如此,玄星阁依旧差人日日监视这座内外隔绝的城池。 但此时此刻,一只 与外界彻底隔绝的月城,露出了一点影影绰绰的内在。 令月城防住外界窥视的,正是万千凡人之“魄”的痛苦转化而成的能量。 在这些“魄”被楚楚带走一半之后,即便昙芜给剩下的“魄”成倍地施加痛苦,也无法获得先前那般充沛的能量。 正因为此,这座密不透风的与世隔绝之城才在层层术法的窥视之下,露出了一寸软弱。 在百里之外,一名负玄星阁之命,监视月城多时的修士屏住呼吸,睁大了眼。 月城之中,昙芜立在高塔之上,一头红发如同烈焰一般无风自动。 而在高塔之下,是成千上万的,由外道组成的...士兵。 他们的眼里,是如出一辙的疯狂与仇恨。 这份仇恨来源于百年之前的旧怨,来源于在里世界之中的折磨,来源于枉死在断头台上的残月神。 但此时此刻,月城之上,已无残月。 下一刻,高塔之上,昙芜的眼珠微动,那双带了血丝,满含恨意的瞳眸一扫,在千里之外,定定地望向了这名窥视者。 在静室之内,这名修士口吐鲜血,倒在了地面之上,再无声息。 一道暗色的鲜血从他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之中缓缓淌下。 在高塔之上,昙芜垂下眼,定定地看向自己缠满丝线的右手。 原本无色的丝线已经变成了淡红色。 而这些丝线,也不像是往常那般柔软,寸寸缠绕之下,昙芜的右手之上已经遍布血痕。 他依旧是那一副浑不在意模样,只勾起嘴角,十指收紧,重重地一扯。 近乎浓艳的红色染上了丝线,同一时刻,在月城的地下,剩余的一半锁魂瓶中,“魄”的挣扎几近疯狂。 在这一片形同河流,散发着粼粼微光的锁魂瓶间,三分之一的锁魂瓶之中的光芒骤然熄灭。 在极其极其痛苦的时候,魂魄就会化作一片虚无。昙芜轻轻一勾手中,上千名凡人,就在极致的痛苦里彻彻底底地魂飞魄散了。 在数千魂魄魂飞魄散的同一时刻,充沛到近乎汹涌的能量用于了月城的阵法之中,在一片血红的暗光里,月城重新与外界彻彻底底地隔绝。 但月城不可能永远与外界隔绝。 战争即将来临。! 章节目录 第 114 章 退款专用章节 不知道怎么开头,那就先来算算账吧。 我之前算过,解v的话,其实只会返还给读者订阅费用中1/4的收入,因为1/2的收入归网站,1/2的收入归作者,而在作者的收入里,有1/4的收入会提前支付给作者(这就是我现在手里拿到的稿费),所以在解v之后,最后退还给读者的只有1/4。 我查了一下,订阅我的小说到现目前的内容需要835晋江币,也就是8.35(加上这一章应该是8.36),所以如果有需要退款的读者,可以在这一章评论,哪怕只评论一个句号,在确认过订阅率之后,我也会发10块的红包进行退款,在退完我这本书所有获得的稿费+我自己实习的餐补之前,我都会无条件退还读者的订阅费用。 在之前我有考虑过要不要二维码退款,毕竟晋江只能发整数的红包,且在发红包的时候会抽成,但之后我想了想,那样对读者来说太麻烦了,果然还是直接评论比较方便。 更何况,我也被跳票过很多次,金钱是最无用的补偿。 但请至少让我给你们这份补偿吧。 从现在起,在我没有存完全文的稿子之前,我不会更新(除非是为了卡v,但就算是卡v我也会用最低限度的字数用番外来卡v),并且,在停更期间,只要我还有余裕,我就会无条件地退款。 同时,在我确信自己没有能力,没有精力,完全不可能把这本小说写完的时候,我会解v。 但至少在现在,我还是很想尽我所能地把这本小说写完,我不想就这样解v,然后心安理得顺其自然地坑掉,我不想就这样潦草地结束。 我想了很久我到底想要什么,我一开始写作的初心就是因为读者,就是因为让我感到幸福和开心的正面反馈,但我想了很久,或许在这一切之前,我需要写出来至少令我自己满意的文字。 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停更复更,但我更不想后续的人设ooc,剧情崩掉乃至烂尾,最后达成兰因絮果的结局。 我很想两全其美乃至n全其美,但在资源不足的情况下,似乎只有取舍 我现在真的没有能力和状态把这本书写完。 我的学院生活过得过于快乐,以至于在临近踏入职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有太多的不足。如果不想在草草找一个我不喜欢的工作,我就必须从现在开始花很多时间,学很多东西。 更让我绝望的是,我发现,在压力下,我写不出来任何东西。 我之前一直想着好好写完,努力日更,并且空出来的大量的时间,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和目标,如果能够实施就能稳定日更。但我发现,哪怕我为此焦虑得崩溃失眠食不下咽,还是完全达不到目标字数。 所以在之前的连载期,停更复更反反复复。 这样的事情在三个月前又重复了一次。在我写完113章并草草发出来之后,我在评论区向读者承诺过我会尽快修好并补全后续的内容再进行停更,为此我空出了很多个周末,然后我得到了三版废稿和毫无改动的前文。 真的很崩溃,真的很难过,真的很愧疚。 我真的很害怕挨骂,之前也是现在也是,但做错事了挨骂理所应当,做错事了承担责任理所应当。 我真的很讨厌让自己失望,更讨厌让别人失望。然而,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的优柔寡断可以是我折磨自己的理由,但绝对不能是折磨别人的理由。 之前的错误没办法弥补,但我现在至少应该当断则断。 真的很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真的很感谢。 停更的时间会很长,但我会尽全力写出来至少让我自己满意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