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傲慢与偏见]卡米莉亚教书指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 《[综傲慢与偏见]卡米莉亚教书指南》作者:月照前墀 文案:一朝穿越,卡米莉亚成了母亲早逝,父亲再娶了年轻继母的小可怜。 她七岁就被送到了洛伍德慈善学校,还好她认真学习,天天向上,还遇见了好朋友简.爱和老师谭波尔小姐。 毕业后,卡米莉亚在伦敦名门布里奇顿家当家庭教师,谁知道遇上了个难缠的雇主。 直到一天,她被告知一个远房姑姑去世前给她留下两个庄园和两万英镑的遗产。 卡米莉亚(搓搓手):现在,我也是个小富婆。 继承遗产后,她见到了当地的治安官,一个年近五十的老绅士,他竟然刚好姓班纳特,还有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 她这是……要见到傲慢与偏见的现实版? 乡下生活简单而又无聊,卡米莉亚决定重操旧业,在梅里屯大力发展女性教育事业。 直到有一天,管家告诉她自己家的庄园终于租出去了。 她兴致勃勃地准备见见传说中的达西先生。 可是谁告诉他,为什么安东尼.布里奇顿也会来? ***阅读指南*** ①本文日更,若无请假,每天中午12:00准时更新。 ②穿越女主,努力搞事业,围观原剧情,不拆官配伊丽莎白X达西,简X宾利。 ③男主安东尼人设参照英文原著,微私设,没有剧版的狗血和令人不适情节,可放心食用。 ④主《傲慢与偏见》,综《简.爱》、《布里奇顿》(英剧+原著)、英剧《索恩医生》和《名姝》等。为了剧情发展,有人物关系和时间线上有私设和打乱重组,可能有轻微的OOC。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安东尼.布里奇顿 ┃ 配角:简.爱,伊丽莎白.班纳特,达西 ┃ 其它:新文《[红楼]全员修仙十二钗》已开 一句话简介:老师我每天都在力求上进 立意: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第1章 伦敦序幕(1) 三月,阳光和阴雨交替着造访大不列颠群岛。 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推开洛伍德小教堂沉重的橡木门,混杂着阳光和雨后青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现在,我宣布你们正式结为夫妻!” 卡米莉亚坐在教堂的最前排,见证着一对新人深情相拥,在洛伍德慈善学校担任了近十年学监的谭波尔小姐,在今天和一位牧师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卡米莉亚微笑着鼓掌,暗自祝福谭波尔小姐未来生活美满,这时耳边却传来一阵低声的啜泣。 她偏头看向和她并肩坐着的简。爱,此刻简。爱已经泣不成声,泪珠成串的滑落。 “珍妮特,你不舒服吗?”卡米莉亚蔚蓝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简。爱摇摇头,接过卡米莉亚递来的手帕,将眼泪擦干:“莉亚,真是抱歉。 谭波尔老师要走了,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可是我……”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谭波尔小姐不仅是她的人生导师,还是她关于家的全部联想。 莉亚是卡米莉亚的小名,亲近的人都这么喊她。 卡米莉亚抬头望向圣坛前的谭波尔小姐,她手捧白色的铃兰花,和史密斯牧师依偎在一起,看上去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哦,珍妮特。”卡米莉亚反驳了她,嗓音温和而坚定,“你不必为此感到羞愧,人在面对离别的时候,理智与情感往往难以共存,它们总有一个会离家出走。” 卡米莉亚和好友感同身受,距离她们认识谭波尔小姐已经过去了快十年。 她对于自己从二十一世纪的华国穿到十九世纪初的英伦这件离奇的事,也逐渐从不可置信到平静接受。 时间是最好的缓和剂,至少这次没有背上几万的助学贷款,她无奈安慰自己。 卡米莉亚在原本的世界是孤儿,父母双亡,从小生活在福利院,靠着政府补助和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公费师范生,毕业后在一所不错的中学教书,经过和学生几年的斗智斗勇,终于还清了上学的贷款。 而她现在的身份跟原本的相比不过是半斤八两,卡米莉亚的父亲因为迎娶了年轻的妻子,狠心将她发配到了洛伍德慈善学校,并一次性付清了到成年的学费。 多亏了谭波尔小姐的细心照料,她得以从八年前的那场斑疹中痊愈,而不是如同住的海伦那般坟头的草都快有三英尺高了。 新出炉的史密斯夫妇走出了教堂,卡米莉亚和简跟上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史密斯先生对谭波尔小姐说:“伊莱扎,我想我们得早些出发,这样才能在天黑前到多塞特郡。” 卡米莉亚看见谭波尔小姐扬起嘴角,踮脚凑到斯密斯先生的耳边,似乎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谭波尔小姐见卡米莉亚和简。爱走来,眼睛一亮:“莉亚,珍妮特,你们快过来!” 卡米莉亚和简。爱是她最出色、也是最亲近的两个学生。 卡米莉亚快步走到谭波尔小姐身边,得到了她的允许,和简。爱一左一右地挽住她的胳膊。 “先生,您不介意我们暂时借走伊丽莎白吧,毕竟你们还有一百年的时间好好共处。” 卡米莉亚转过身,对被晾在一旁的史密斯先生说。 这位牧师先生无奈摊手,默默跟在三人身后,有时妻子太过受欢迎也不是一件好事。 她们翻过一座小山丘,刚结束的一场春雨给田野笼罩上了层薄薄的雾气,乡间小路两旁一夜间开满了鹅黄色的蒲公英,它们的种子将会随着风吹过远处的山岗,去到遥远的地方。 卡米莉亚远眺而去,视线里是冷凝的绿色覆盖着的山脉和浅淡的天光连成一片,她只知道山的另一侧是巴克夏郡,从那里驱车三天就能抵达伦敦。 史密斯先生在南部的多塞特郡任职,虽然不是贵族,但管理着一块还算富裕的教区,很受当地人的尊敬。 这对新婚夫妻并不打算在洛伍德多做停留,他们预定了驿站的马车,即将奔赴他们的新家。 卡米莉亚眼睁睁看着谭波尔小姐穿着旅行服跨进马车,目送着车子爬上山丘,逐渐隐没在道路尽头。 “珍妮特,我得走了,布里奇顿夫人只给了我半个月的假参加婚礼。”卡米莉亚努力不去看简。爱有些失落的神情,她的老师和朋友都要离她远去了。 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洛伍德和伦敦间有着不可磨灭的遥远距离,当下贫瘠的交通让人们无法频繁往来,她们已经三年未见,却只能来去匆匆。 “我的学生还在伦敦等着我回去上课。”卡米莉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 狠狠心道。 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目前是伦敦布里奇顿子爵府的家庭教师。 倒不是她多么的热爱教育事业,而是实实在在为生活所迫。 便宜父亲留给她的资金只够支持到毕业,卡米莉亚来到这个时代没多久,就思考过自己日后的谋生问题。 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在洛伍德的图书馆里查阅了有关的资料,然后深深地沉默了。 当下女性能够从事的工作很少,卡米莉亚仅知道的稍微体面些的工作只有女仆和家庭教师,至于女工,这个时候工厂不仅薪酬微薄还有巨大的安全和健康隐患。 最终,卡米莉亚不得不重操旧业成为了一名教师,这也是学校里大多数女孩的出路。 洛伍德的校董怀特爵士夫人很欣赏卡米莉亚的才华,毕业后不久,卡米莉亚就拿着她的推荐信前往伦敦,担任了布里奇顿家的家庭教师。 卡米莉亚登上马车,伴着阵阵车轱辘声缓缓驶向伦敦。 夜色浓稠到了化不开,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向这片幽暗的树林,仅容纳了一人的马车穿行其间,林间小道旁不时有夜枭扑哧着翅膀,应和着晚风发出低低的呜咽。 卡米莉亚靠着车窗,昏暗的光线下,她看起来镇定无比,内心却越来越烦躁,手指揉搓着裙摆差点将褶皱扯散。 她的想象力有些过于丰富,此情此景,卡米莉亚的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惊悚的故事—— 深夜的树林尽头是一幢热闹的旅店,卡米莉亚推开门,满屋的蜡烛顷刻熄灭,无数的黑影从室内爬出来,涌向她…… 这时,马儿发出一声啼叫,车夫勒紧了缰绳。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们到萨里郡了。” 总算到了旅店,卡米莉亚和车夫都不由地松了口气。 车夫刚将行李递给卡米莉亚,就驱车到旅店后面去找店里的伙计照料马匹了。 卡米莉亚抬头打量着四周,入目是栋砖砌的陈旧建筑,高高的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热气,门口挂着块被涂黑的木牌,上面用粉笔写着:“爱诺瓦旅舍:进入伦敦的最后一站”。 店里点着昏黄的蜡烛,人影绰绰,喧哗声不断。 这家旅店坐落在沃尔顿小镇,距伦敦市中心只有十五英里,从南方来的旅客大多都会在这里停留,小小的旅舍早已挤满了人。 作为老板娘的塔司维夫人自然忙得不成样子,急步辗转于酒桌间,应付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酒鬼。 此刻,塔司维夫人眼尖地发现店门口站着一位纤细的小姐,那位小姐提着不大的行李箱,似乎刚下马车。 塔司维夫人提着盏煤油灯,走到旅店门口,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瞧了瞧。 年轻的姑娘有些过于苍白了,嘴唇毫无血色,似被漫长的旅途折磨得不轻,但眼睛依旧亮的惊人,灰扑扑的衣裙也难掩她秀逸的气质。 真是位的出众的小姐,不过她看起来累坏了,需要来一杯啤酒再好好休息一晚,塔司维夫人心想。 卡米莉亚见旅店里有人出来,对她说:“夫人,第28号,驿站提前定好的房间。” 提灯的塔司维夫人笑眯眯的,行了个不太标准的屈膝礼,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像极了混迹伦敦的那些交际花们。 “28号,跟我走吧。” 塔司维夫人想了想,从卡米莉亚手上一把夺过箱子。 卡米莉亚有些不满地挑了一下眉头,她没料到接待她的是这样一位女士,赶紧抓牢头顶的帽子遮住脸,跟着塔司维夫人快步穿过旅店,尽力忽略大厅里弥漫的酒味和此起彼伏的吵闹声。 卡米莉亚步履沉重地爬上二楼,地面铺着深褐色的地毯,墙壁上挂着几盏黄铜灯,跳动的烛火照亮了走廊。 楼梯间里挂着厚厚的帷幔,隔绝了来自楼下的喧嚣,不过这会儿已经撩起一半用绳环系住,卡米莉亚低着头穿过去,没有注意到一位年轻的先生正从她身旁经过。 “这位小姐,请留步。” 青年的声线磁性而浑厚,音调里却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好像他在对谁发号施令似的。 卡米莉亚反射性地转过头,青年的面庞藏在漆黑的阴影里,她看不清他的样貌。 她突然想到《每日新闻》上刊登的一则新闻,伦敦周围最近常有年轻的单身女性被尾随挟持,苏格兰场人手不足,顾及不到所有的地方,只能登报提醒民众多加小心。 卡米莉亚看起来淡定无比,胸腔里的心脏痉挛得像随时会跳出来,纤长的手指颤抖着攥紧了衣角,试图增加安全感。 不会这么倒霉吧?千分之一的概率就让她遇上了? 她抿了抿唇,暗自诅咒自己的坏运气,不着痕迹地朝后退几步:“这位先生,我们认识吗?” 卡米莉亚的语气十分疏离,出门在外对陌生的男性保持警惕总是没错的。 安东尼。布里奇顿的目光忍不住落到这位年轻的小姐身上,或者是她耳垂上的那对珍珠耳环,他记得他的母亲布里奇顿夫人也有类似的一对,那是早年父亲送给她的,绝对没有仿品。 “你的耳环是从哪位贵族家的仆人那里买来的吗?” 安东尼很快有了自己的猜测。 他一直认为他的母亲对仆人们和蔼的有些过头了,看样子少了他这个一家之主坐镇,府里乱套了。 只有没落和没规矩的人家才会有下人偷卖主人首饰的事情存在,他打定主意回家后要好生整顿一番。 卡米莉亚感受到青年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眉头紧皱,不自觉抚上耳垂,狐疑地盯着他。 直到此时,安东尼才第一次看清她的眼睛,那双蓝眼睛冷冷的,钴蓝色。 有一瞬间他感觉如果这双眼睛能表达愤怒,一定会把他的血液全都冻得凝固起来。 “这是我的东西,先生。”卡米莉亚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他以为自己是小偷吗? 说完这句话,卡米莉亚低下头,拒绝与他对视,下一刻她就打定主意要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话。 “抱歉,劳驾,先生。” 卡米莉亚向他行礼,随后几乎从他身旁挤了过去,抓着扶手快步地爬上了三楼。 安东尼站在走廊里,看着卡米莉亚的窈窕的背影随着楼梯间里回荡着的钥匙响声,“哗啦——哗啦——”,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 第2章 伦敦序幕(2) 硕大的雨滴时缓时急,杂乱地敲打着铁皮制的车顶。 卡米莉亚叹了口气,把脸深深埋进厚重的外套里,想暖和一下冻僵的脸颊。 在英格兰,春天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她感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冻得麻木了,于是将手揣在怀里反复揉搓,维持着自己的血液循环。 她默不作声地凝视着窗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 的景物,白雾笼罩的翠绿田野飞快地向后退去,排排冰冷的砖瓦建筑映入眼帘。 这意味着,她逐渐远离了田园牧歌的寂静乡村,驶向那个由钢筋铁骨筑成的喧嚣伦敦。 “伍德弗里尔小姐,请把您的行李交给我吧。” 马车停在格罗纳夫广场,一个男仆拉开车门,向她致意道。 “好的,”卡米莉亚微笑着点头,“麻烦你了,弗兰克。” “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三十多岁的男仆穿着黑色套装,言行举止间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伸出手将她搀扶下了马车。 一间舒适、小巧的房间,欢快的炉火边有一张圆桌,一张老式扶手高背椅上,坐着位矮个子老太太,下垂的眼角显得她温和而宽厚。 卡米莉亚一进去,老太太就站起身来,走上前来迎接她。 “亲爱的,你还好吗?”威尔森夫人让卡米莉亚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我想你一定坐车坐得厌烦了,这该死的下雨天!” 卡米莉亚抬头望着这位满头银发的夫人,作为布里奇顿府的女管家,威尔森夫人三年来始终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每每她需要帮助时,总会如及时雨般出现。 她端来一杯热的尼格斯酒,接着动手替卡米莉亚解开帽带和厚厚的羊毛披肩,卡米莉亚连忙拒绝,她怎么能麻烦这样一位老人家。 “布里奇顿夫人和小姐们在吗?”卡米莉亚问。 这般阴冷的雨天,她们一定都呆在温暖的起居室里享受着闲暇时光,卡米莉亚觉得自己可以先去见见她们。 但她注定要失望了。 据威尔森夫人说,布里奇顿夫人带着全家去了梅菲尔拜访丹布里夫人,为了即将开始的社交季,布里奇顿家的大女儿达芙妮将在四月正式亮相于伦敦社交圈。 威尔森夫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大串管家主妇的钥匙,交给了女仆。 “爱丽丝,去把伍德弗里尔小姐的房间收拾出来。”她接着说:“记得把壁炉里的火生起来。” 卡米莉亚原先住的房间很快就收拾好了,刚才的男仆帮卡米莉亚将行李箱拎上了楼。 忙完这一切,没过多久,布里奇顿夫人就带着她的一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回来了。 房间里,卡米莉亚坐在一张橡木桌前,准备动笔写些什么,几个孩子已经在楼下高声嚷嚷起来:“妈妈,我需要换身衣服,我的裙子都湿了!” 卧室的门被敲响了。 “小姐,威尔森夫人让我请你下楼去。” 是威尔森夫人身边的爱丽丝。 “我知道了,告诉威尔森夫人,我马上来。”卡米莉亚回答。 她低头发现裙摆上有几个泥点,不能再穿了。 她随手拿起放在床上的鹅黄长裙,套在白色衬裙外,对着梳妆镜抚平有些杂乱的发丝,确认穿着打扮妥当后,漫步走下楼去。 布里奇顿家的孩子都呆在起居室里,卡米莉亚走到门外,刚好听见达芙妮对埃洛伊丝说:“小埃,我想你应该放下你的书,来看看德拉克洛瓦夫人新做的裙子,它会很适合用来谒见王后陛下。” 卡米莉亚推开门,孩子们围坐在温暖的壁炉边,乳白色的茶几上几杯红茶雾气氤氲。 埃洛伊丝捧着一本黑皮书斜靠在窗边,整个人看起来懒洋洋的,似乎永远也提不起精神。 “莉……伍德弗里尔小姐,您可终于回来了!” 埃洛伊丝见到卡米莉亚,眼睛骤然一亮,眼底满是喜悦,周身的颓废之气一扫而空。 埃洛伊丝是布里奇顿家最特殊的一个,对舞会、宴请和淑女们热衷的梳妆打扮毫无兴趣,要卡米莉亚说她更像现代女性,渴望着追寻自己的“真理”,总是与别的贵族小姐格格不入。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私下和卡米莉亚更谈得来。 “一段令人难忘的旅途,”卡米莉亚在埃洛伊丝身旁落座,“我希望你们没有忘记我布置的拉丁文和法语作业。” 提到假期作业,年纪最小的三个学生不约而同地戴上了痛苦面具,眼神闪烁着,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灰败下来。 终于来了。 他们从管家太太口中得知伍德弗里尔小姐回来的消息后,心里就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埃洛伊翻着书页,丝毫不留情地补刀:“格雷戈里带着弗朗西斯卡和海辛斯每天去隔壁玩板球,他们一个字也没写。” 卡米莉亚就知道会这样。 小孩子嘛,没有人监督,心思很容易就不放在学习上了。 弗朗西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被埃洛伊丝堵了回去,卡顿时气结,她气冲冲地把钢琴扔到一边:“埃洛伊丝,你成天就知道读读读,达芙妮过了就是你了,看你以后当一辈子老姑娘,你还读什么!” 埃洛伊丝被弗朗西斯卡戳中了痛点,感觉烦透了。 “我出去透透气。”她说着就要离开房间,却被达芙妮拦住了。 比起叽叽喳喳的弟弟妹妹,身为大姐姐达芙妮给讨人喜欢,这个只比卡米莉亚小三岁的姑娘总能巧妙地在她的兄弟姐妹间找到平衡。 达芙妮一边低头搅拌着红茶里的蜂蜜,一边轻声转移话题:“萨克伏子爵小姐家的领地就在威尔特郡,她总是炫耀那里宜人的乡村风光。” “伍德弗里尔小姐,”达芙妮抬起头,甜甜的笑着,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或许你能为我们讲讲?” 卡米莉亚心有戚戚地点头。 要是有后悔药的话,她打死都不能让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凑在一起,她恨恨地想,这两个向来不对付,十次有八次能吵起来。 话说,卡米莉亚是个十分善于讲故事的人,如果她想的话。 她既博学又风趣,明明描述的事物似乎随处可见,但是从她的口中讲出来的故事,却是那样的跌宕起伏,妙趣横生。 卡米莉亚花了近半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才把洛伍德婚礼的细节以及从威尔特郡到伦敦一路上的种种见闻叙述清楚,几个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我自由了,我是说妈妈和安东尼再也管不到我了,我一定得把这些地方都逛个遍!”格雷戈里发誓道。 除了祖宅奥布里,他从没去过伦敦以外的任何地方。 “小先生,那你得先完成摆在眼前的事情——你的拉丁文作业。” 卡米莉亚的神情严肃起来,她不打算就让他这么蒙混过关,格雷戈里的拉丁文已经糟糕到了令人捶胸顿足的程度。 如果可以,卡米莉亚真不想他出门说是自己的学生,他会让人质疑她教学水平。 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份工作有什么不满。 恰恰相反,卡米莉亚时常认为自己的教学生涯有些太过理想化。那些在其他家庭教师传说中粗鲁、任性还傲慢的熊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 子和家长,以及做不完的额外针线活从来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已故子爵的遗孀是位性子和善的夫人。 除了合同约定的每年六十镑工资,每年圣诞节她都会再额外付给卡米莉亚十镑,但从不对教学指手画脚。用她的话来说,专业的事情得由专业的人完成。 不过,在某些风和日丽的午后,她很乐意邀请卡米莉亚到花园喝杯茶,聊聊孩子们的学业。 “如果这周内你还学不会基本的语法的话,我想有必要和布里奇顿夫人再喝杯茶了。” 卡米莉亚深谙不论哪个时代请家长对学生都有绝对的威慑力的道理。 格雷戈里闻言又是一僵——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翻篇了,没想到家庭教师竟然给自己下了最后的通碟,这让他有了极大的危机感。 毕竟,这就像柄达摩克斯之剑,高悬在头顶之上。 好在布里奇顿夫人很快来拯救了他。 布里奇顿夫人简明扼要地宣布了这座府邸的男主人将要归来的消息。 因为父亲的早逝而过早担起家庭的重担的子爵先生,终于结束了他在牛津一再推迟的学业。 说起来,卡米莉亚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声名在外的男主人。 “好吧。”她想:“希望这位先生不要太过严苛,就像地里的朽木一样。” 要是这样今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十九世纪初的英国,男性才是一家之主,父辈死后,连他们的母亲都必须退居一射之地,不再是家里的最高女主人,所有的家务都需交由继承人的妻子统筹。 布里奇顿子爵负责着全家的开销,他显然扼住了卡米莉亚的命运咽喉——工作前途和报酬。 她对子爵毫无了解,不得不严阵以待。 但他的姐妹们一定对她们的兄弟知之甚深。 埃洛伊丝整个人恹恹的,有些愁眉苦脸地靠在卡米莉亚身边。 “安东尼,讨厌的的安东尼要回来了。”她嘟囔道:“谁知道他是不是学他的那些好朋友摆足了排场,让全家的仆人都出去等他。” 接着就像为了验证她所言非虚,一个陌生的仆人匆忙闯进了起居室,“先生,小姐们,子爵大人即将到达格罗纳夫广场。” 靠街的那扇落地窗前挤满了布里奇顿家的孩子,卡米莉亚透过缝隙瞥见门外停着好些马车,大包小包的行李从车上卸下来,正门厅里搬。 除此之外,不时还有仆人们在门前走动,偶尔高声争执几句,在门的两边排成了规整的队列。 卡米莉亚正探头看着,手臂一紧,被埃洛伊丝拉着出了起居室,她可不耐烦呆在这儿看安东尼自导自演的盛大回归仪式。 “我看过你写的《茱莉亚旅店轶闻》了,茱莉亚小姐可真厉害。” 卡米莉亚心里一惊,冀希于做家庭教师积攒的薪水来维持长久的生活是不现实的,她暗地里写了本时下最流行的哥特式小说赚些外快,讲得是一家旅馆里发生的恐怖故事,茱莉亚小姐正是小说的主人公和旅店的主人。 但她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写小说的事情,不知道埃洛伊丝是如何知晓的。 小心斟酌几秒后,她在走廊拐角处停下了脚步。 “请原谅,埃洛伊丝——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谨慎地提出了疑问,又马上补充道:“我只是很惊讶,要知道……” 没等她把话说完,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马丁靴坚硬的后跟敲击着地板,由远即近,最后停在了不远处。 “安东尼……哥哥。” 埃洛伊丝努努嘴,才对着站在家族画像旁的青年勉强憋出一丝笑来。 顺着埃洛伊丝的视线望过去,卡米莉亚则呆在了原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这下看来是没救啦,准备好被扫地出门吧。 第3章 伦敦序幕(3) 谁也说不出当头遇见被自己得罪过的雇主是种什么感觉。 在走廊里见到安东尼。布里奇顿的那一刻,卡米莉亚第一次有了彻底的绝望,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前途的尽头——失去这份稳定的工作,灰溜溜地提着行李离开。 她僵硬地转脸朝着正前方,一盏彩色珐琅花瓶映入眼帘,她反而一下子镇定了下来。 “先生。”卡米莉亚行了个礼。 十九世纪的英国贵族也不是全然游手好闲,他们还有上议院祖传的席位。 布里奇顿子爵刚刚大学毕业,估计正忙着联络先子爵的政治伙伴,准备着进入上议院继承他父亲的位置,又怎么会记得只能算作是擦肩而过的一个小人物。 安东尼。布里奇顿没有回答。 埃洛伊丝赶紧来到两人中间,“哥哥,这是我们的家庭教师伍德弗里尔小姐。” 青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沉默不语,空气里安静的久得让人发毛。 卡米莉亚透过墙上的百叶窗,看着天空里翻涌奔走的云雨,继续思量着雇主难以琢磨的心思。 “如果你认真看过妈妈写的信而不是和那些人厮混的话,你知道她的。伍德弗里尔小姐来了三年,你才第一次见。” “昨日匆匆一晤,伍德弗里尔小姐的珍珠耳环很漂亮。” 提到珍珠耳环,卡米莉亚不自主地摸了摸耳垂,手却僵在了原地,因为在爱诺瓦旅舍不算太愉快的经历,耳环早被她收进了行李里。 “你们……”埃洛伊丝的眼眸写满不可置信,“……认识?” 一声哂笑在耳边响起,卡米莉亚只能尴尬地笑笑,她总不能解释说这位子爵先生没有凭据就因为一对耳环为难过她,如今似乎还没有承认自己错误的意思。 可惜夹在中间埃洛伊丝从来就不擅长打圆场,末的还是青年提步走开,两个姑娘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去继续讨论小说的事。 如果要一直和他相处的话,离开布里奇顿府或许也不是太糟糕,卡米莉亚甚至有时这样想。 接下来的几天,卡米莉亚按部就班地开始了陪姑娘们早晚散步、在二楼的教室里上课、和格雷戈里糟糕的语法斗智斗勇的生活。 至于布里奇顿子爵,没有人知道他外出去忙些什么,他仿佛又从这座宅子里消失了。 直到三天后。 对于卡米莉亚来说,这个三月的早晨很寻常,如果忽略她三天前就开始忐忑不安的心的话。她七点钟起床,挟着本《包法利夫人》的法语原文书,沿着楼梯向下走去,刚好碰见爱丽丝正替威尔森夫人取今天的早餐。 “面包已经烤好了,天还有些冷,主厨特意把牛奶煮热了。”爱丽丝在厨房门口叫住卡米莉亚。 走进厨房,卡米莉亚一边选了一个贝果和几片面包片,一边听爱丽丝说起布里奇顿宅里的大小事务。 爱丽丝在管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 威尔森夫人身边服侍,总是最先知道这座宅子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德拉克洛瓦夫人今天又要登门。”爱丽丝说:“给达芙妮小姐做社交季的礼服,可我看子爵大人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不高兴?” 爱丽丝笑了:“听他的贴身男仆讲,好像是子爵大人排查了伦敦所有适婚的先生,没找到一个满意的妹婿候选人。” “天底下所有哥哥都是一样的心思,算不上过分。”卡米莉亚说。 爱丽丝今天兴致很高,但威尔森夫人还等着她回去协助安排女仆们的工作,选好食物后她不得不止住话题,匆匆离开了厨房。 和爱丽丝作别后,卡米莉亚端着托盘沿着小径漫步到了花园深处的一个角落里。 那里有一棵多年的榕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和一块天然平整的大理石,刚好可以当做座椅。 这里地处偏僻,连宅子里私会的女仆男仆都不会来这里,不失为一处极好的避世之所。 “吱吱——” 白嘴鸦从栖身的树林里哇哇聒噪着振翅飞出,穿过草坪和庭院,落在大理石墩的不远处的篱笆上。 突然,一道黑色的阴影出现在书页上公 主号猫加书酷,卡米莉亚反应过来,她慢慢抬头,一脸平静地看着眼前的男性,礼貌地开口:“早上好,子爵大人。” 娇小的女性抱着一本厚厚的法文小说,谦卑地在高大的绅士面前略略低头,晨光落在家庭教师的金色发丝上,比钻石都还要闪耀,两个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 一点儿也看不出先前两人间的场面是多么尴尬。 或许是只有她尴尬而已。 春日的阳光不算耀眼,穿透林间密叶后显得有些斑驳,但子爵对卡米莉亚今日的最初印象却是她整个人都在发光,这让他不禁想起了苏格兰高地上的洛蒙德湖和晨曦微光下粼粼的湖水。 安东尼晃了下神,有些复杂地看了卡米莉亚一眼。 出于对弟、妹们的关心,他让人对家庭教师做了简要的调查,虽然还没有收到消息,但有一点已经能够肯定—— 单就外表而言,她还算得上漂亮。 “早安,伍德弗里尔小姐。”他顿了顿回复道:“你找了个不错的地方,远离人群的喧嚣,适合一个人静静独处。” 卡米莉亚站起身,端着书和托盘轻快地朝前走了几步,回答:“现在是两个人了,先生。” “相信您更乐意独享这里的景色与空气,我就不多作陪了。” 卡米莉亚丝毫不在乎自己会在这位雇主心中落下无礼的形象,毕竟有一就有二,如果真要计较,她的形象早就无法拯救了。 当下的社会认为,年轻的女士和男士独处并不是件体面的事情,更别提许多家庭教师总和男主人传出暧昧不清的桃色绯闻。 卡米莉亚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在安东尼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打定了离开的主意。 她走到倒塌的荆棘篱笆前时听见身后的子爵对她说:“伍德弗里尔小姐,请等等。” 卡米莉亚脚步微顿,她还没明白过来安东尼突然喊住她有什么目的,就听见他继续说:“关于在萨里郡耳环的事情,我为我的主观臆断而感到抱歉,在不知具体内情的情况下为难一位素昧平生的淑女绝不是绅士所为。” 刚才他是在道歉? 卡米莉亚侧头,看向站在老榕树下的青年。 她和子爵接触不多,之前唯有的两次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场合,她对布里奇顿子爵谈不上有什么好印象。 可是…… 这个喜欢凭空猜测给人定罪的人居然不为旅店的事情找她麻烦?还道歉?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卡米莉亚颦眉思索着,浑然不觉那个身穿黑色西装外套的青年忽然低头,直直撞上卡米莉亚探究的目光。 布里奇顿子爵的眉梢微微上挑。 面对布里奇顿子爵的目光还是有压力的,他可不像在大门前运来送往的男仆弗兰克那样温和可亲,而是个实实在在的贵族老爷,在任何场合都总是板着一副脸,有那么几个瞬间那双漆黑的眼睛好似鹰一般锐利。 卡米莉亚觉得莫名的紧张,脸颊微微发烫,但她还是落落大方地向安东尼露出了一个矜持的笑。 “我接受您的歉意,如果这能让您好受些的话。” 安东尼见状,冲她微微颔首,然后坐在了石墩上,仰头观察着树上的鸟雀。 不用面对布里奇顿子爵的目光,让卡米莉亚松了一口气,她立即沿着花园小路返回了宅邸。 子爵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好相处,但和自己之前所想相比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午后。 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啪啦作响,卡米莉亚掀开琴盖,带着姑娘们来到起居室里上音乐课。 照管这里的女仆把火烧得太旺了,热得埃洛伊丝连连抱怨,每摁一下琴键都觉得浑身都在流汗。 卡米莉亚便叫她帮忙把窗户推开,自己则安安静静地站在钢琴边帮刚开始学弹琴不久的海辛斯翻琴谱。 她弹得是肖邦的《小狗圆舞曲》,轻快的旋律充斥着整个房间,只是因为不熟练总是断断续续的。 钢琴的正对面放着一套全新的红木茶几,桌面摆着一瓶早春的玫瑰,花瓣被风浸润得舒展开来,细细的幽香不知不觉间钻入了每个人都鼻腔,平复了因融融暖意而躁动的心情。 “海辛斯,错了,应该是D大调,你弹错音了。” 两世为人,卡米莉亚虽然在音乐上都没有太大的造诣,但基本的音准和鉴赏能力还是锻炼出来了的,学生练习时她会指出错误让她们立刻改正过来,只有这样形成了惯性记忆才能印象深刻。 卡米莉亚的学生相当听话,尽管有些不太肯用功。 海辛斯只有七岁,对一切按部就班的课程都还不太习惯,只弹了半首曲子就失去了耐心。 卡米莉亚觉得让她遵守死板的课程安排是不明智的,所以她半严厉半哄着总算让她把整首曲子弹完了。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了,卡米莉亚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嘱咐年纪较大的弗朗西斯卡和埃洛伊丝看住海辛斯,就打开门。 “爱丽丝,你的下午茶点心今天早了半刻钟,小姐们都还没饿呢。” 第4章 伦敦序幕(4) “海莉今天把厨房的炉膛点得太旺了,托我这个老人家提前把刚出炉的面包送了上来。” 出乎意料的是爱丽丝并未出现在门后,一身黑色绒裙的威尔森夫人拉开门缝,端出一盘焦黄的面包片,上面隐约还泛着枫糖淡棕色的光泽。 卡米莉亚点点头,从威尔森夫人手上接过盘子,侧身让威尔森夫人进来。 从她的神情就可以知道,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 尔森夫人亲自过来绝不是闲来无事帮人送送下午茶这么简单。 果然,威尔森夫人进门放下托盘,就拉住卡米莉亚低声说了几句话,听得卡米莉亚眉头一皱。 海辛斯断断续续的钢琴声也嘎然而止,她跳下琴凳,和弗朗西斯卡挨在一起若有所思地盯着交谈的卡米莉亚和威尔森夫人。 “弗朗西斯卡,到你了。”卡米莉亚招呼她们:“你今天应该练习《诗意的圆舞曲》。” 卡米莉亚借鉴了前世的经验,在钢琴教学的过程中也是将不同的曲子划分成了十个等级,方便四个女学生进行学习。 不,现在是三个了,马上要进入社交界的达芙妮算是结业了,没有了作业和学习,这可让小的两个孩子羡慕不已。 埃洛伊丝、弗朗西斯卡和海辛斯分别学到了八级、五级和三级的水平,弹奏水平在各自的年龄上也就称得上是十分不错。 威尔森夫人照管着从钢琴课逃出生天的海辛斯,一小瓣一小瓣地把面包片掰开放到嘴里,一边小口喝着牛奶,腮帮子一上一下地咀嚼着,小嘴周围挂着一圈白色奶沫。 十二岁的弗朗西斯卡的演奏水平显然高出不少,技术和指法上十分娴熟,听众们都几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 她的节奏似乎过快了,琴声里干巴巴的,听不出什么真情实感,感觉就像在照本宣科。 什么?你从琴声判断弗朗西斯卡是个呆板的人? 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实际上布里奇顿一家身上都闪烁着家族特有的叛逆和不羁气质,只是有些人藏在面具之后不为人所知,有些人则实实在在表现了出来。 在卡米莉亚之前,布里奇顿夫人就为他们聘请过几位精通文学、法语和钢琴的家庭教师。 卡米莉亚上任教师后的第一次摸底小测的结果也反映他们普遍都学得不错。 唯一可惜的是,她的几位女学生所接受的仍是当下上流社会要求的淑女教育,旨在培养出温顺柔弱的贤妻良母,压抑了女性的思维,使得她们心甘情愿地接受作为男性附属品的角色。 传统淑女教育一直向女孩们灌输着“女人的职责就是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家庭领域才是女人杰出才能展示的最佳场所”的观念,让她们将自己所受的一切教育都当做将来能找到一位好丈夫的砝码。[1] 这在布里奇顿小姐们当中十分的水土不服,即使是常常不对付的埃洛伊丝还是弗朗西斯卡两姐妹都不约而同地厌恶着枯燥无味的女红课,丝毫没有掩饰地偏爱着自己喜欢的课程。 埃洛伊丝沉迷于文学,无人打扰便可以读上一整天的书。 弗朗西斯卡擅长计算和数学,这是卡米莉亚就职后加入的新课程,如果没有要求,她根本不愿意私下在其他课程上多花功夫,而这些通常都被认为是男性的领域。 她们没有把心思放在音乐上,就不怎么令人感到奇怪了。 一曲终了后,埃洛伊丝也不情不愿地撂下书本,从沙发上站起身走到对面的钢琴前,只是站着信手便来了一段曲子,橡木琴凳孤零零地站在原地,被她给忽略得彻底。 当潺潺琴声缓缓流淌在整个起居室时,听众们才发现埃洛伊丝并没有演奏卡米莉亚规定的曲目,而是弹了一首《船歌》。 这种轻快悠扬的曲调来自于意大利威尼斯水域的贡拉杜船夫所唱的歌曲。[2]按道理不应当为上流社会的贵族小姐所知晓,甚至还能熟练弹奏。 但是,如果演奏者是埃洛伊丝的话,卡米莉亚不会投掷丝毫惊讶的目光。 她本来就这样,不拘泥于条条框框,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和海辛斯坐在一起的弗朗西斯卡愤愤地撇了撇嘴,卡米莉亚猜测她和以前一样觉得埃洛伊丝弹别的曲子出了风头,会忍不住向在言语上刺刺她。 卡米莉亚一边翻着谱子,一边留意着她们的动向,心里想着,威尔森夫人今天可也在这里,如果她们再一言不合地吵起来,就别怪她对她们加以一些小小的惩罚了。 而弗朗西斯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当卡米莉亚将琴谱翻到规定埃洛伊丝需要演奏的练习曲的那一页时,听见她又用那带着些许别扭的腔调道:“噢,埃洛伊丝又弹完了一首我们谁都没听过的曲子,难怪自诩是清高的才女,真是与我们不同。” “弗朗西斯卡!”卡米莉亚连忙打断她。 这话就有些过分了。 出乎意料地是埃洛伊丝连看都没看她,手指继续按压着黑白琴键,整个人好像火山即将喷发前夕的沉默。 卡米莉亚只觉得两眼一黑,仍打起精神,脑海里飞速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想到威尔森夫人进门时对自己的耳语,她明白两姐妹的这次言语矛盾如果处理不好,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便将席卷她的教学生涯。 于是,卡米莉亚看向弗朗西斯卡,语气很认真:“对于你的话,我只认同前半句,埃伊洛丝的确弹了一首全新曲子,给我们所有人的耳朵带来了全新的愉悦享受。 但你的后半句需要进行修正,事实上,弗朗西斯卡,任何女孩都有成为才女的天分,只是你们所擅长的领域不同。 埃伊洛丝长于书本,而你善于数字计算,在管理方面有着敏锐的洞察力。” 看着弗朗西斯卡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卡米莉亚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可以私下和我谈谈,但现在你需要向埃伊洛丝道歉。” 弗朗西斯卡涨红了脸,咬了咬嘴唇,跟埃洛伊丝道歉:“抱歉……是我有失偏颇,不该那么说的。” 埃洛伊丝愣了一下,她看了弗朗西斯卡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回复道:“你道歉倒是说得很顺溜。” 笼罩在起居室的阴霾这才烟消云散。 不过,这种和平都只是暂时的,每个人的性格各不相同,有些人凑在一起无意间就容易产生争端,纵然亲姐妹之间也不例外。 卡米莉亚叹了口气,挽着埃洛伊丝的手走到沙发前,态度强硬地把两人凑成一团。 “鉴于这场闹剧,我得给你们布置各一项新作业,限期完成。” 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面面相觑,眼眸里写满了不情愿,她们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伍德弗里尔小姐……”她们试探着开口。 但抗议无效。 卡米莉亚清楚,如果她们间的关系不能加以改善,迟早还会出问题。 卡米莉亚抬眼盯着她们,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闪着狡黠,“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 埃洛伊丝,我需要你去威尔森夫人那要来上个月厨房的账本,计算一下有没有错漏。” 一旁照管着海辛斯的威尔森夫人笑得慈祥,表示一定会帮忙。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 弗朗西斯卡,你的法语还不够娴熟,我会给你一篇短篇小说,你得用法语写篇五百词以上的读后感。” 接到任务两个人都安静如鸡地瞅着卡米莉亚,恨不得她能交换一下两个人的任务。 这就是卡米莉亚的目的所在了。 “你们可以求助于他人,”卡米莉亚补充说,她看见姐妹俩的脸一下亮了起来,“但只能是你们彼此。” 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们的幻想。 “我会告诉布里奇顿夫人,相信她会很乐意看见你们姐妹之间相互扶持。” 挂钟的指针指向了下午四点整,卡米莉亚就让学生们自由地喝起了下午茶来补充体力。 她则打算利用晚饭前的几个小时,为自己创作中的新小说添砖加瓦。 卡米莉亚正穿过走廊去取她的稿纸个羽毛笔,威尔森夫人叫住了她。 “我想,你今天的课已经上完了吧。”她说。 她正站在一间双开门的房间里,这里充满东方韵味,有如意纹雕花的大椅子,绣着水墨山水的丝绸挂毯,还有一扇镶着琉璃的紫檀木屏风。威尔森太太正给置物架上的青花瓷花瓶掸灰。 卡米莉亚走过去,伸手推开了窗户,让阳光和空气透了进来。 “哦,伍德弗里尔小姐,虽然这间屋子不常使用,但毕竟现在男主人回来了,保不齐什么时候这里就会办上一场盛大的舞会。” 卡米莉亚缓缓点头,按照礼仪布里奇顿子爵自然要在家里举办一场舞会宣告自己回归伦敦。 她也明白威尔森夫人是在提醒自己记住在起居室她透露的消息。 布里奇顿子爵今天下午把格雷戈里叫到书房,考较了他的功课。 子爵整顿家务的下一步很有可能就落在了自己这位家庭教师身上,她得多加小心了。 卡米莉亚弯着眼问:“您觉得我今天上课时处理的怎么样?” “我都不能比你做的更好。” 威尔森夫人听着卡米莉亚的话,嘴角高高扬起,显然也很认可卡米莉亚将两位小姐强行绑定,给她们创造机会交流姐妹情谊的做法。 卡米莉亚也笑,安慰说:“那您觉得我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第5章 伦敦序幕(5) 卡米莉亚说不担心,那当然是假话。 即使目前她的写作事业初初有了气色,《茱莉亚轶闻》被出版商以200英镑相当于两年还多薪酬的价格买断,但她仍旧不会放弃家庭教师的工作。 如果非要比喻的话,家庭教师的工资是稳定的铁饭碗,稿费只是偶尔的意外之财。 她摇摇头,努力甩掉脑海里有些杂乱的思绪。 她给威尔森夫人搭了把手,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高处的瓷器取下来。 然后,她从这间屋子里走出来,大步流星地踏上曲折的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重新坐在橡木桌前的时候,对着写了一半的章节,卡米莉亚怎么也无法继续动笔。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威尔森夫人的提醒果然还是困扰了她。 安东尼。布里奇顿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多事? 她听着墙上的小挂钟“嘀嗒——嘀嗒——”地走了几声,眼睛盯着雪白的稿纸。 嗫嚅嘴唇思索了片刻,卡米莉亚将写过的稿纸仔细地码在一边,粗暴地扯过一张新的,羽毛笔唰唰在上面涂写起来。 奋笔疾书片刻后,她停笔摁了摁太阳穴,目光飞快掠过稿纸上罗列的教学计划,这是为应付布里奇顿子爵而特别定制的淑女教学安排。 卡米莉亚在桌面上敲着手指,一边敲一边仔细想了想。 还是不行! 她猛地把教学计划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纸团沿着地板滚了好几圈。 她可从来没真按着所谓的淑女教育来教过人。 卡米莉亚内心虽然希望能够顺利在雇主那里过关,但不愿违背自己的教学原则,她可不是在为贵族老爷们培养新娘。 她叹了口气,还是决定顺其自然。 如果有万一……她想,只能冀希于布里奇顿夫人能拦住她儿子的解雇通知了。 时钟敲响七下,卡米莉亚才从楼上下来,迎面在楼梯间遇见了一个穿着时髦的中年女人,她体态丰腴,肌肤微微发黄,一头棕色的长卷发显得有些乱蓬蓬的。 看见她手里抱着的软尺,卡米莉亚猜到她就是伦敦进来最炙手可热的裁缝德拉克洛瓦夫人。 坊间传言,她的衣裙似乎有种别样的魅力,只要是穿着从她那里定制的礼服的淑女,都能在社交季结束前让一位绅士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尽管她作风老派,不似其他裁缝那般热衷于从巴黎跨海而来的流行时尚,每到社交季总有数不清的年轻小姐邀她登门量体裁衣。 那么她来做什么就不难猜测了,不过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据埃洛伊丝晚餐后的友情透露,卡米莉亚才知晓德拉克洛瓦夫人可能和她的二哥本杰明有些来往。 卡米莉亚听了这个消息,嘴巴微张,像受了惊吓似的。 “这可真是……难以置信。” 她的语气里很是惊讶,但这在贵族圈里司空见惯。 但很快更大的八卦绯闻迅速掩盖了这件事,所有人都有了新的话题。 一张印花小报被饭厅里的人们一一传阅。 只需要观察读者的表情,就可以窥见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发生了。 卡米莉亚平静地放下手中的书,最后一个接过小报,抚平上面的褶皱,读了有关的段落,若有所思地看了埃洛伊丝一眼,然后她又开始向窗外望去,视线落在了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住宅上。 小报是一个匿名为微声到夫人的人写的,上面说的是费瑟灵顿男爵夫妻失和的事情。[1] 费瑟灵顿一家也住在格罗纳夫广场,就在布里奇顿府对面,夫妻俩只养育了三个女儿,按照法律规定他们的所有财产都将由不知名的远方亲戚继承。因此,费瑟灵顿夫人就像简·奥斯汀那本脍炙人口的著作的班纳特太太一样,热衷于几个女儿的终生大事。 “这可真刻薄,佩内洛瓦要是知道她们家的事情被人写上了报纸,该多难过啊。” 埃洛伊丝神色飘忽,她和费瑟灵顿家的尔小姐佩内洛瓦相交甚笃,几乎能想象到她苍白到脸色。她说着站起身来,就要出门去安慰她的好朋友。 弗朗斯西卡耸了耸肩,仰头看向头顶上方,她的动作仿佛在说她对埃洛伊丝晚间去拜访他人也倍感无奈。 费瑟灵顿男爵夫妇可不怎么待见自己家,说不定埃洛伊丝会被拦在门外。 早些年费瑟灵顿家认为布里奇顿府骤然失去了男主人,就该一蹶不振了,不曾想布里奇顿夫人和长子竟死死地支撑住了家族声望,而费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 灵顿家依旧在伦敦的社交圈中维持着平平无奇的名声。 此外,饭厅里的所有人几乎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默默投向正在刺绣的达芙妮。 卡米莉亚望着布里奇顿小姐娴静美丽的面庞,想到的就是夫人在小报中提及费瑟灵顿夫妻爆发剧大冲突的缘由——费瑟灵顿夫人希望将三个女儿一起推向社交圈。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散步时遇见达芙妮被刺激了,卡米莉亚想。 年长的女儿还没有结婚,剩下的女儿就进行交际,在贵族圈是极不体面的行为,好面子的费瑟灵顿男爵坚决反对,却妻子被抖露出他的其他隐秘。 当然,现在算不上秘密了,随着小报在整个伦敦传开,费瑟灵顿家将会成为微声到夫人这位绯闻作家成名之路上的第一块踏脚石。 布里奇顿夫人吩咐女仆跟上去照顾好埃洛伊丝,接话:“赌博,费瑟灵顿男爵怎么敢……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丑闻。那些可怜的小姐们,埃伊洛丝去看看她们也好。”她不紧不慢的语调里难掩愤懑。 “要是家里……”说着,布里奇顿夫人才反应过来她成年的三个儿子都去了绅士俱乐部聚会,能让她进行教育的只有十一岁的格雷戈里一人。 费瑟灵顿男爵沉迷赌博的且拒不还钱的消息对三位费瑟灵顿小姐来说都是一个剧大的噩耗,起码会让费瑟灵顿这个姓氏蒙羞。 在即将开始的四月社交季,许多绅士估计会因为这个原因对她们敬而远之了。 毕竟,谁知道她们的父亲有没有把女儿的嫁妆也输在了赌桌上。 不出意料,不到十分钟,埃洛伊丝就像打霜的茄子一样回来了。 “瓦里夫人说佩内洛瓦她们已经休息了。”埃伊洛丝小声嘟囔了一句。 达芙妮接话:“可能是她们最近需要补充睡眠,要知道准备社交季可是个体力活。” “也许是这样,我年轻的时候为了跳舞得睡到第二天中。”布里奇顿夫人赞同了大女儿的观点。 母女二人一唱一和替费灵顿瑟家编好了理由。 可卡米莉亚听着根本不觉得可靠,不过是安抚见不到好朋友的埃洛伊丝的说辞罢了。 她敢发誓,对面一定在召开紧急的家庭会议商讨问题的解决方案,卡米莉亚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在贵族家庭任职更要注意谨言慎行,她又能说什么呢,只是思考着这场危机可以采用的解决方案。 当然,即使有,她也不会说出来。 但第二天早上她就把这些思绪抛到脑后去了,继续发愁起了旧话题。 关于威尔森夫人的提醒,卡米莉亚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敏锐,不愧是做了二十多年女管家的人,在揣摩雇主心思上别有自己的一番心得。 卡米莉亚陪几个姑娘散完步,穿着深蓝色的棉布细绒裙子来到房间休息,惊奇地发现橡木桌上放着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不用说,那一定是威尔森夫人的吩咐,只有她昨晚听见卡米莉亚咳嗽了。 可惜热茶刚刚碰到她的嘴唇,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卡米莉亚裹紧了披肩,打开一条门缝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仆。 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门后露出身子。 卡米莉亚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子爵大人在书房等着您,小姐。”身着红色工作服的男仆站得笔直。 “他找我谈话?” 她的嗓音带着迷惘,卡米莉亚怀疑自己被轻微的风寒模糊了思绪。 “大人就是这么说的。”男仆点点头,“伍德弗里尔小姐,也许您可以马上动身,大人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要出门。” 卡米莉亚回屋子灌了一口热茶下肚,跟着男仆爬上了三楼的书房。 路上她终于搞清楚了男仆的来历,他是布里奇顿子爵的贴身侍从,之前一直跟着他呆在牛津。 这不就是未来大管家的预备役吗,卡米莉亚这样想。 三楼的书房显然刚收拾出来不久,大部分的书都还锁在玻璃橱窗里,不过有一个橱柜是敞开的,卡米莉亚扫了一眼,里面摆着许多积年的旧案文献,还有一些大部头的法律工具书,子爵大概是在查看以前的法律卷宗。 转过一面书橱,卡米莉亚就看见白衬衫外只套着件黑马甲的青年正坐在靠窗的书桌前动笔写着什么。 卡米莉亚不欲立刻打扰他,他手里的事物显然要重要的多。她移开目光,侧头凝视着天空中青灰色的云。 云层的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阴沉,一场春雨就要来了。 卡米莉亚回头才发现安东尼·布里奇顿不知何时搁下了纸笔,正静静凝视着她。 第6章 伦敦序幕(6) 安东尼。布里奇顿的眼睛牢牢盯着眼前的家庭教师,生怕她走掉了一样。 恍惚间,卡米莉亚觉得他的眼神中仿佛有着磁石一般的吸引力,似乎一下子就能把她看透。 卡米莉亚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才缓过劲来。 “大人,伍德弗里尔小姐来了。”一旁的男仆用恭敬的口气说。 安东尼点点头,眼光仍然没有从卡米莉亚身上移开。 “伍德弗里尔小姐,请坐下吧。”他指着旁边那张皮革椅子说。 在他那有些生硬和疲惫的语气中,卡米莉亚还感觉到了另一层意思——如果可以,他希望快些结束这场谈话。 卡米莉亚也求之不得。 卡米莉亚可一点儿也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她毫无负担地坐了下来。 彬彬有礼的接待或许会让她感到不自在,但对于在她眼中只有一点点好印象的布里奇顿子爵,这种简单直接的做法反而更合她心意。 “亚瑟,去替我和伍德弗里尔小姐端杯茶来。”安东尼对他的男仆说。 名叫亚瑟的男仆照着他说的做了。在他从安东尼手上接过杯子时,安东尼开口了。 “你在我家呆了三年了吧?” “是的,大人。” “我看了你的推荐信,你是从威尔特郡的洛伍德学校来的?” “给我写推荐信的正是校董怀特爵士夫人,我在那里呆了差不多十年。”卡米莉亚仿佛知道安东尼接下来要问什么似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我从七岁就在那里了,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我父亲,我已经不记得他了。” “十年。” 安东尼若有所思,听到卡米莉亚的后半句话,他的表情更加晦涩不明起来。 “你的意志力可真够坚强,我听说你们以前的校长勃洛克赫斯特先生对你们学校的所有学生的评价都不高。” “子爵大人。”卡米莉亚不得不反驳他了。 谁都知道勃洛克赫斯特是一位心胸狭隘、缺乏同情心的先生,不然也不会在八年前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 斑疹伤寒后被剥夺得只剩下司库职务,其余的职务都重新选取了品行优良的先生们担任。[1] “我知道您对我的出身有所了解,但我必须指出您手上信息的谬误。 虽然我不应当多嘴,但勃洛克赫斯特先生管理学校期间克扣了我们的伙食和医疗,上百个不该死去的女孩因此失去了宝贵的生命。 如果他因为失去了职务而对所有的学生心怀怨怼的话,只能证明他的恶劣行为和卑劣的品行。” 说完这段话,卡米莉亚脑子里一片空白,咬了咬嘴唇,沉默着开始听候自己雇主的发落。 要是布里奇顿子爵为这位前校长辩护的话,那他就和那些偏信于财富和地位的人没什么两样。 安东尼原本暗暗观察着卡米莉亚的表情,她突然激动起来,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她还没对他说过那么多话呢。 他看出了她脸上的不安,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必须感谢你的坦诚,伍德弗里尔小姐。” “我最近和勃洛克赫斯特家有一项合作,看来现在我必须更加谨慎,再考虑一下才行。”安东尼说。 卡米莉亚竟然从他的语调里听出了一丝狡黠,略微有些惊讶地张大了眼睛,明白自己这是被套话了。 她随即懊恼起来,偏过头去打量着墙壁上的一副等身人物肖像。 看见卡米莉亚这副模样,安东尼的嘴角不觉噙起了浅笑。 他突然走到卡米莉亚身边,微微弯下身子,好看清她的表情。 安东尼靠的太近了,这让卡米莉亚有点儿不自在,但她还是坐在凳子上丝毫未动。 她想跟布里奇顿子爵说些什么,可是被他这么一下,话到嘴边又咽回了喉咙里。 这时,白色的水雾爬上了玻璃窗,乌云化作了雨点,淅淅沥沥地打在了上面,流淌出蜿蜒崎岖的轨迹。 书房里更加安静了,他们几乎能够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我考较过了格雷戈里,发现你在他身上花费了很大的功夫。 虽然他的拉丁文和法语仍旧不怎么熟练,但已经能够阅读基本的句子。 现在,我想了解一下我的妹妹们的学业,希望你能如实相告。”安东尼率先打破了沉默。 “子爵大人,这是我的职责。”卡米莉亚回答。 她终于又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了。 不知为何,安东尼竟然觉得有些失落,但很快就兴致勃勃地听卡米莉亚讲述起妹妹们的功课了。 卡米莉亚对几个学生毫不吝啬赞美之言,她开始向安东尼叙述着她们每个人更擅长的课程,又说布里奇顿小姐们都足够的聪明和努力,一点儿也没提昨天钢琴课上小小的不愉快。 “海辛斯小姐有着出众的乐感,再过几年,在钢琴一道上她会取得更高的成就的。”卡米莉亚说着,默默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茶的苦味从舌尖蔓延了整个口腔,男仆亚瑟刚刚从楼下端上来的热红茶,显然煮得有些太浓了。 出乎意料地是安东尼听卡米莉亚絮絮叨叨地说了小一刻钟,脸上没露出任何的不耐烦。 他想,这位家庭教师确实尽职,一说起他的学生来就滔滔不绝,脸上也全是骄傲。 不过,安东尼也的确从她的叙述里获得了很多的有用信息,比如妹妹们的偏好。 等到卡米莉亚说完,安东尼开口:“请原谅我作为一个监护人的谨慎,我必须要为我的妹妹们负责。” 不等卡米莉亚缓口气,安东尼便向她砸下了一颗大雷,轰得她整个人是“外焦里嫩。” “我希望能对你进行一些考较,全方位的,包括了你本身的才能和授课的水平。”安东尼的语气里全是不容置喙。 卡米莉亚没想到毕业离开学校后,她还会面对这种类似考试的东西。 考就考吧,穿越前找教职的时候不也是笔试面试吗?就当这是晚来了三年的考核吧。 卡米莉亚立刻答应下来。 “您安排在什么时候?”卡米莉亚十分关心考察的时间。 安东尼一边让男仆帮他穿上西装外套,一边回答:“就在最近,我有空的时候会去听你上课的,伍德弗里尔小姐。” 说完,他理好衣领,大步朝着书房外走去,却在门口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卡米莉亚说道:“埃伊洛丝她们的课今天先暂停吧,等这场雨过去后。为了所有人的健康,一个病人就不要再上课了。” 这话让卡米莉亚有些糊涂了,布里奇顿子爵除了在花园对自己道歉那一次,一直都是生人勿近的模样,保持着贵族高高在上的威严。 他的举动几乎让卡米莉亚怀疑自己还有别的什么意义吗? “快来——树被吹倒了!” 园丁焦急的呼喊从绵绵不绝的雨声中传开,驱散了卡米莉亚心头的忧思。 她靠在窗边,透过玻璃上交错的水痕,低头望见打着把黑伞的青年迎着风雨踏进了等候在大门外的马车。 第7章 伦敦序幕(7) 英格兰春日的天气就像反复无常的美人的面孔,常常是说变就变。 那天,安东尼。布里奇顿走后不久,疾风骤雨突然就不知被什么安抚了下来,不一会儿窗外又是晴空朗照。 卡米莉亚等了好几天,布里奇顿子爵都没有突然造访她的课堂。 他就像之前一样,又从这座宅子里消失了。 听说他似乎在梅菲尔还有另一所住宅,最近大概是住在了那里。 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压力,卡米莉亚的生活越发怡然自得起来。 除了安排好的教学课程外,她的新作品也有了不错的进展,出版商收到她寄过去的部分手稿,写信催促她赶紧完成全书的稿件,不难看出他对卡米莉亚的新作极有信心。 除了偶尔被唯一知道她身份的埃伊洛丝烦扰,要交流作品心得,她的生活简直是平静中带着惬意。 “嗨,小埃!” 卡米莉亚正陪着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两个姑娘在格罗纳夫广场的公共花园散步,迎面就碰上了前些天深陷绯闻的费瑟灵顿家的三位小姐。 卡米莉亚站在一旁,有些惊讶。 自从微声到夫人将她们的家事传播了个底朝天之后,费瑟灵顿家的仆妇出门都有些畏畏缩缩的,生怕被别人逮住,更别提这些身处风暴中心的主人们了。 但费瑟灵顿小姐们能够照常出门交际,费瑟灵顿男爵夫妇应当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 “小佩,我之前晚上去找过你,瓦里夫人说你们都休息了。你还好吗?” 见到好朋友让埃洛伊丝的脸庞骤然明亮了起来。 她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揽住一个胖乎乎的红发女孩。 “她有些太富态了。”这是卡米莉亚见到佩内洛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 费瑟灵顿的第一印象。 说实话这个姑娘的长相在现在并不太吃香,上流社会更欣赏那种苍白的古典美人。 当然,私下评论别人的长相是不礼貌的,每个人都是有自己风格的独到美人。 “还算不错,除了妈妈,她天天在家里歇斯底里,我们谁都不想和她呆在一个房间里面。”佩内洛瓦轻轻叹了口气说。 费瑟灵顿夫人略带偏执的暴躁性子可不是谁都能忍受的,去年她就成功惹怒了一位从都柏林来的公爵夫人。 “那你应该来找我,家里人都在忙着达芙妮的事情,我们刚好可以做个伴。”埃洛伊丝说,过去她就经常这样做。 佩内洛普凑到埃伊洛丝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声音轻的谁也听不见。 她们抬起头来往卡米莉亚这里瞥了一眼,卡米莉亚回头一看,被吓得差点儿没能稳住身形,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妇人陡然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瓦里夫人。”卡米莉亚抬眸迎上这位费瑟灵顿府的管家太太审视的目光,“我们应该留给小姐们一些私人空间。” 瓦里夫人还兼任了费瑟灵顿府的家庭教师的职务,几个小姐都经由她的教导长大,再加上当家夫人的权利背书,使她颇具威严。 因此,每到要与她打交道的时候,卡米莉亚总是谨慎地避免撩动老虎的胡须。 但瓦里夫人显然没有在意卡米莉亚的建议。 只见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夫人吩咐过,你们必须早些回去。” 正和好朋友说着悄悄话的佩内洛普就不得不放开埃洛伊丝的手,依依不舍地朝她走了过来。 “瓦里夫人,妈妈并没有规定我们不能和别人说话,费丽帕刚刚就和桑菲尔德夫人聊了一会儿。” 可瓦里夫人和她的主人一般固执,径直将自家小姐的话堵了回去。 “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必须得谨慎。 至于桑菲尔德夫人,她愿意和我们搭话是为了她的弟弟。” 她的语气严肃极了,板着的一张脸就像冬日里枯萎的桦树皮。 卡米莉亚立刻就从瓦里夫人的话里捕捉到了重要信息——桑菲尔德夫人的弟弟。 费瑟灵顿夫人同意暂时结束全家的低调生活的原因不能再明白了。 既然微声到夫人的揭秘主要影响了三位费瑟灵顿小姐的婚配问题,那么从这里入手不失为有效的破局之法。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位年轻且品行高尚的绅士愿意与她们谈婚论嫁的话,至少关于她们嫁妆的流言便不攻自破了,毕竟没人愿意迎娶一位可能身负债务的小姐。 桑菲尔德夫人的弟弟芬奇先生便是这个最佳人选。 芬奇先生是伯爵家的次子,虽然没有什么上进心,但性情温和,很好糊弄,又有来自出身商人家庭的母亲的一笔财富可以继承。 在伦敦的姑娘们眼中,他并不是一个太坏的结婚对象。 佩内洛普望着瓦里夫人丝毫不为所动的眼眸叹了口气,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她语调里的无奈。 “夫人,让小佩多留一会儿,我保证等会儿会把她完整地护送回去,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埃洛伊丝一面拎着裙摆小跑过来,一面嚷嚷道。 看见埃伊洛丝毫不淑女的举止,瓦里夫人不觉皱了皱眉,她可没见过哪位快要进入社交的淑女这样大大咧咧毫无顾忌的。 “布里奇顿小姐。”她伸手拦住了埃伊洛丝前行的道路。 “您应该慢慢地走路。”她说:“您的家庭教师没教过这些基本的礼仪吗?” 卡米莉亚没想到火终究还是烧到了她自己的身上。 作为一个甚至有些排斥传统淑女教育的人,她根本无法与这种老派古板的女士沟通。 “夫人,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和为人处世之道。 让她们得以自由地发挥,而不是拘泥于固有的框架也不是什么坏事。”卡米莉亚义正严辞地回应。 卡米莉亚的语调还算温和,但连日来的操心已经让瓦里夫人负累不已,她的爆碳脾气已经藏不住了。 “但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也不必对我‘冷嘲热讽’。 等明年的社交季就知道了,你们迟早得吃到苦头。” 如果今年达芙妮有了归宿,埃伊洛丝就会在明年踏入伦敦的婚嫁市场,言下之意便是埃伊洛丝的言行可不会讨那些绅士们的喜欢。 难道年轻的小姐们苦练才艺、举止,就是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丈夫? 卡米莉亚明白对话是无法进行下去了。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孤立无援,有些东西早已根深蒂固地深埋于她的脑海中。 她们和瓦里夫人不欢而散,回去的路上一行人的气氛诡异的低落,这让卡米莉亚忍不住怀念起远在洛伍德的那位朋友。 但是,布里奇顿宅里却分外的热闹。 布里奇顿夫人为达芙妮定制的衣裙和珠宝都在今天被送来了,它们占满了这个起居室的沙发和桌子。 卡米莉亚沉默在房间的角落,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头挨着头讨论着那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 “这位小姐,”她听到有人在唤她,“我想有条裙子会很适合你。” 第8章 四月舞会(1) 卡米莉亚略带惊讶地转过头去,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德拉克洛瓦夫人正笑眯眯地注视着达芙妮身上的礼服。 “很漂亮,完全契合布里奇顿小姐的气质,不是吗?”她对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微微颔首。 白色的礼服上用滚珠绣的手法和金线绣满了百合花的图案,整件帝政裙裁剪合宜,恰好能够完美突显出达芙妮玲珑有致的身材,袖口和裙摆都点缀了大片的蕾丝,使礼服看起来不是那么呆板,反而多了一丝俏皮。 “您的品味很不错。”卡米莉亚回答。 得到肯定的德拉克洛瓦夫人宛然一笑,乍叫人看去便是满地春风过境拂面而来,无外乎伦敦的许多的青年男子都拜倒了她的石榴裙下。 她和卡米莉亚并肩斜靠在角落里,信手将散乱的碎发撩到耳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我可知道你们私下是怎么议论我的,家庭教师小姐。” 德拉克洛瓦夫人挑了挑眉,然后眯起眼,目光一转,紧紧盯着卡米莉亚,好奇她的反应。 贵族的夫人和小姐们虽然追捧着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设计和作品,但每每提到她后面都会多加一句—— “如果她的私生活能正常一点儿就好了。” 这个时候,作陪的男士总会十分捧场的赞同她们,然后转头就去垂涎于德拉克洛瓦夫人的风情与美貌。 继瓦里夫人之后,连着被两个人逼问,卡米莉亚的情绪如同一片浓厚的阴云,她整个人被裹挟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 无法脱身。 但是,卡米莉亚还是得打起精神来应付德拉克洛瓦夫人。 她朝布里奇顿夫人那里瞟了一眼,尽管她们从来没有对德拉克洛瓦夫人个人发表过任何评论,出于谨慎的考量,有些谈话还是不要让她们听到为好。 “没有,夫人。”卡米莉亚回答:“我对您的私人生活一无所知,您要怎么样都是您自己的自由和选择。” 卡米莉亚在现代见过许多作风更加开放的女性,对于德拉克洛瓦夫人的桃色绯闻见怪不怪。 德拉克洛瓦夫人却当场愣住,她可从来没听过类似的话,其他人只会说她不知羞耻。 “这位伍德弗里尔小姐可真是有趣。”她想。 随后,德拉克洛瓦夫人若有所思地盯着卡米莉亚,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 卡米莉亚被她的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她讨厌被人这样审视着。 卡米莉亚挪开视线,直直盯着自己的鞋面,手指不自觉揉搓着裙边的褶皱,面庞沉入了暗色的阴影里,一句话也不多说。 希望这位夫人意识到她的无趣,会自己走开。 德拉克洛瓦夫人却没有失去对卡米莉亚的兴趣,她凑近了细瞧,越来越觉得这个姑娘果然是个美人。 当然,当初在楼梯间打照面的时候,她就注意到卡米莉亚了。 她就知道自己的眼光从来就没有错过。 “我想每个女人应该都抵挡不住这些美丽华服的诱惑吧?”德拉克洛瓦夫人用她愉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卡米莉亚没有言语,只是眼神不自觉游离到了起居室里展示的那些裙子上。 “对于美的追求,在任何人那里都是共通的,在舞会上绅士们不也追逐着淑女们耀眼的裙摆吗?”卡米莉亚顿了顿道。 她以为德拉克洛瓦夫人的关注点重新回到了她的裙子上,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德拉克洛瓦夫人再次看向卡米莉亚,问:“你能想象它们穿在你身上的样子吗?” 这话可着实把卡米莉亚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那句“有条裙子很适合你”只是裁缝惯用的话术。 卡米莉亚准备离开,龟缩回自己的小屋,写完今天计划的稿件,却听见德拉克洛瓦夫人说:“我知道有条裙子,它绝对能很好衬托出你的美貌。” 声音低的不能再低,只有卡米莉亚一个人听清楚了。 “它会等来它的主人的。” “不,我已经帮它找到了。”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语气很笃定,“就是你,伍德弗里尔小姐,它是为你而生的。”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人不敢领受,伦敦的许多“夫人”就用这种名目引诱着少女们堕入黑暗的深渊,只能永远沉沦在其中无法逃脱泥潭。 谁知道德拉克洛瓦夫人不是其中之一呢? 人心难以衡量,卡米莉亚可不敢心存侥幸。 德拉克洛瓦夫人却很是放松的模样,手指轻轻敲打着节拍,仿佛她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回复。 她笑了笑,径直快步走到布里奇顿夫人和达芙妮身前。 “布里奇顿夫人和小姐,让我来看看。” 说完,她拿起一件湖蓝色的长裙在达芙妮身前比划。 “或许在胸口的左上角有些空旷了,应该再绣上几片羽毛花纹。” 接着,她又拿起另一件,建议道:“这里的应该再绣上一圈小珍珠,裙摆就不会乱飞了。” 德拉克洛瓦夫人的建议都十分中肯,布里奇顿夫人和达芙妮又提了几个要求,几个人在一起相谈甚欢,布里奇顿夫人甚至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位端庄的贵妇明面上很少有这样的时刻,德拉克洛瓦夫人讨人欢心的能力可见一斑。 十分钟后,德拉克洛瓦夫人终于把话题引到了卡米莉亚身上。 “夫人,这位小姐是贵府的家庭教师吗?”她指着卡米莉亚问。 卡米莉亚的神经一跳一跳的,不详的预感终于成真了。 不待她开口阻拦,德拉克洛瓦夫人就自顾自地叹息起来:“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她也需要一条裙子呢。”她看着就如同痴心错付了一般。 卡米莉亚:“……” 布里奇顿夫人和她的孩子们都回过头来凝视着她们的家庭教师。 然后,布里奇顿夫人就像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卡米莉亚粲然一笑:“伍德弗里尔小姐,我想你很久没有做过新衣服了。” 家庭教师的薪水微薄,一年七十英镑仅仅能够养活自己,要知道在这个时代许多下层的普通家庭一年都能有上百英镑的收入。[1]卡米莉亚还沿袭了洛伍德节俭的作风,最近一次添置新衣都是在去年,连参加谭波尔小姐的婚礼都是穿得旧裙子。 人人皆知布里奇顿府邸的女主人是位慷慨和蔼的夫人,她看不得周围的小姐们受苦,被德拉克洛瓦夫人这么一提醒,她马上就要替卡米莉亚安排起来。 埃伊洛丝对着卡米莉亚眨眨眼,然后和弗朗西斯卡一起簇拥着她们的老师到了起居室中央,她们的关系在近一个月的“互相帮助”中进展神速,她们势必要做些什么来回报老师的善意。 然后,海辛斯开始用她稚嫩的声音柔柔地称赞着:“老师您有了新衣服一定格外漂亮!” 卡米莉亚总是难以推拒这位雇主的好意,她总是让人回忆起孤儿院里那位和蔼的院长妈妈,只能站在原地任人摆布。 德拉克洛瓦夫人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挑眉一笑,量尺寸的时候一直神情得意地瞧着卡米莉亚。 “我期待再次与你谈话。” 临走的时候,卡米莉亚听到德拉克洛瓦夫人这样说。 可是,卡米莉亚已经不愿意再与她接触,今天的亲身体验让她明白和伦敦最著名的裁缝打交道不亚于一场漫长的战争。 当卡米莉亚终于安抚好了因为觉得为老师做了什么而激动的学生,花园里橡树的枝叶轻柔地随风晃动。 卡米莉亚接过门前男仆弗兰克递来的信件—— 它来自威尔特郡,洛伍德。 第9章 四月舞会(2) “我最亲爱的莉亚,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自从你和谭波尔小姐走后,我再也无法忍受洛伍德单调无味的生活。幸运的是一位费尔法克斯太太看到了我在《先驱报》上的广告,我因此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和一个不满十岁的女学生。 那么,下面我就必须得讲讲那个不幸的事实了,费尔法克斯太太和小姐居住在大曼切斯特郡的米尔科特附近。 它和伦敦相距的太远了,几乎跨越了大半个英格兰,我们每次通信的时间必然会大大地增加了。 另外,若要寄信,请将通讯地址改为米尔科特,桑菲尔德。 你最诚挚的朋友:简。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 当目光扫过最后一行文字,卡米莉亚放下信纸,抬头凝视着头顶的如荫翠盖。 她抬手触摸着弥散在空气中的小光点,闭上了眼睛。 从清晨起积攒了一天的情绪开始在她的胸腔里蔓延,如同汹涌的海浪击打着岸边的礁石。 简。爱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之一终于来了。 当看到这则消息时,卡米莉亚心里的感觉是如释重负吗? 从十岁那年她看见一个倔强的小女孩被勃洛克赫斯特先生罚站在凳子上,并大声宣扬着她所谓的过错——撒谎和对恩人忘恩负义。 卡米莉亚才真正明白自己究竟穿到了什么地方。 这里原来是《简。爱》的世界。 出于对这部经久不衰名著女主角的无限好奇,她和简。爱逐渐熟络,并成为志趣相投地成为了好朋友也就不是那么难以理解了。 看到桑菲尔德这个地名的那一刻,卡米莉亚不由感叹命运的安排似乎就是这般不可违逆,珍妮特注定要有一个名叫阿黛尔的学生,也会遇见一个体育家一样的男人。 《简。爱》中一切恩怨际会和爱恨情仇都将在那座名为桑菲尔德的宅邸里缓缓铺陈开来。 卡米莉亚站起身叹了一口气,绕着橡树来回踱步。 不论卡米莉亚怎样烦忧,生活总是要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因为风寒而得到的几天假期早已消耗殆尽,卡米莉亚又回到了按着课表给学生们授课的日子。 海辛斯已经开始学习算术了,卡米莉亚将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分别写在卡片上,让她一一配对,然后随机抽出两张卡片进行加减。 其他的学生都没有见过这种学习方法,好奇地围成一圈。 一旦海辛斯算错了,不用卡米莉亚提示,他们都忍不住开口纠正起来。 “你算错了,九加九等于十八,你拿的是十六。公 主号 猫加 书酷”格雷戈里将写着“8”的卡片递给海辛斯。 他在海辛斯身上找到了久违的自信,自从被大哥叫去考教后,他就被迫陷入了“疯狂”学习的模式。 布里奇顿子爵为他的小弟弟重新安排了一位贴身男仆,负责每日督促他学习,并定期向子爵汇报情况。 在兄弟姐妹的帮助下,海辛斯在计算二十以内的加减法时迅速熟练多了,虽然还时不时会拿错卡片。 教室里的氛围其乐融融,这很大缓解了卡米莉亚的心情。 上课上到四十五分钟,按照卡米莉亚的规定,在下节课前所有人都能得到十分钟的休息去解决自己的事。 呆不住的海辛斯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跑出了门,叫嚷着去找她的保姆了。 其他人更乐意就留在这里,十分钟的时间可不算长,进进出出或许一半的时间就没了。 一下从课堂中挣脱出来,卡米莉亚又开始思考简·爱的事情。 不论那位罗切斯特先生将来会和珍妮特的灵魂有多么的契合,但有一个他永远也无法否认的现实——他有一个妻子,即使她已经是一个疯子。 这个时代,婚姻就象征着永远,除了死亡没有任何事情能打破它的契约。 英国的国教禁止离婚,因此许多夫妻尽管已经貌合神离但也只能折磨着彼此直到垂垂老矣。 如果执意离婚,也必须付出名声和金钱上的巨大代价,这是大多数体面的人家都不愿意承受的。 在罗切斯特先生和夫人的婚姻里,简·爱绝对是完全无辜的,“被三”可不是她的错,应当完全归结那位先生的隐瞒,这是极为自私的欺骗。但这一切却让简·爱承受了道德良知的自我谴责,卡米莉亚绝对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总不可能直接说你和你的雇主将来会相爱,但是他还有一个妻子吧! 安东尼走进二楼的教室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年轻的家庭教师正端坐在沙发一角垂眸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安东尼猜想她或许遇见了什么难事。 “哥哥。”海辛斯拉住他的袖口唤道。 她跑出去不久就在走廊上撞上了安东尼,被他给送了回来。 布里奇顿子爵的到来打断了卡米莉亚的思绪,她快速地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行了个屈膝礼。 “下午好,大人。”她说。 “看样子你已经好多了,伍德弗里尔小姐。”安东尼回应道:“我是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的。” “他看上去温和多了,如果不提后面半句话的话。”卡米莉亚心里不由想到。 “哥哥和伍德弗里尔小姐……有什么约定?” 弗朗西斯卡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其他的孩子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入在正在彼此问候的两个人身上。 卡米莉亚连忙解释:“布里奇顿子爵大人想旁听一下你们怎么上课的。” “告诉我你们是在开玩笑。” 正在喝茶的埃洛伊丝显然受到了惊吓,被苦涩的茶水呛了一口,止不住地咳嗽着。 “埃洛伊丝,你得记住你是个淑女。”安东尼无奈地说,他对这个妹妹也没有办法。 卡米莉亚快步来到埃洛伊丝的身旁,抚摸着她的脊背,使她的呼吸渐渐平顺起来。 然后,卡米莉亚对埃洛伊丝说:“这是子爵大人对你们和我的考验。” 埃洛伊丝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下午剩下的时间她都不得不与这位惹人讨厌的哥哥一同度过。 安东尼环视整个教室,这里是由旧书房改造的,四面的书橱上放着许多的书籍,但上面并没有太多灰尘,一看便是常常取用。 除了教学用的课本,还有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这里竟然还会有这些书。 他注意到茶几上散乱的卡片,他拿起一张,上面的英文字母娟秀却带着一丝凌厉,和他的任何一位妹妹都截然不同。 “那么就是家庭教师的杰作了。”他想。 “先生,”卡米莉亚的注意力终于从埃洛伊丝身上移开,“这是我们教学用的道具。” 教学道具? 这可真是见所未见,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可没有这般待遇。 卡米莉亚顿了顿,说:“您可以和我们一起上课,还有什么检验方法比亲身体验更为直观吗?” 第10章 四月舞会(3) 当六个人围坐在茶几周围时,安东尼。布里奇顿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答应家庭教师的邀请。 只是看着几个弟妹跃跃欲试的样子,特别是弗朗西斯卡,她的眼睛都快放光了,安东尼根本无法说出反悔的话,这可不是作为好榜样的哥哥该做的事。 “说句实话,你们谁来告诉我这些卡片怎么用?”安东尼拿着一沓卡片问。 见几个学生都睁着大眼睛望着自己,卡米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 亚拿起几张卡片解释道:“卡片上写的都是一到二十,英文数字各两张。 我们一般随机抽出两张来算它们的加减乘除,比如‘3’和‘4’,需要立即说出它们相加为‘7’,相减为‘1’,相乘为‘12’,这样也能锻炼反应能力。” 安东尼有样学样地抽出两张卡片,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很快便算出了答案。 “十、二和二十四。” “不算太难。”他想。 但是,布里奇顿子爵如果抱着这种想法,那么他就大错特错了,卡米莉亚可不会让他如此轻松。 “我听说您是从牛津毕业的,定然不缺乏聪明与才智,为了使游戏显得不那么不公平,我们需要提升一下难度。” “好吧,但是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奉劝你,必须先征求一下在座各位的意见,再做决定。 我敢肯定,贸然地加大难度对他们也不公平,毕竟这里有人极其厌恶数学。” “他们会绝对赞同我。”卡米莉亚自信满满地回答。 “如果你指的是埃洛伊丝,”他的妹妹弗朗西斯卡插嘴说道:“她只要多动动脑子就行了——又不是非算对不可,如果犯了错就加倍努力地弥补回来就行了,不是吗?” 弗朗西斯卡说着,抬眼环视了一下教室,对着埃洛伊丝眨了眨眼。 “我同意。” 埃洛伊丝侧头看着弗朗西斯卡,眼底却不见怒气。 安东尼。布里奇顿眼看着两个妹妹在她的眼前“暗送秋波”,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却心里也佩服起年轻家庭教师的本领。 威尔森夫人是位尽职尽责的管家,一旦主人有所疑问,便会事无巨细地讲给安东尼听,故而,安东尼早就从这位目击者那里获悉了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在起居室的闹剧,以及卡米莉亚的处理手段。 不过一个月,就有了这样默契的转变。 阳光照映下的房间看起来要明亮的多,四面的墙不久前才粉刷过,一扇落地的玻璃窗让温柔的光线渗透进来,细微的粉尘在其中起伏飘荡。 “我们要开始了。”卡米莉亚打断了安东尼的思绪,重新把他拉回到现实,“我们要做的就是凑二十四,要达到的目的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年纪最小的海辛斯应和了她:“不用!” 所谓的凑二十四,就是现代小学生最常玩的数学游戏。 每人每次都可以同时抽取四张数字卡片,不论采用加减乘除何种方法,用它们拼凑出的最终结果都必须是二十四,最先完成的那个人就获得了胜利。 卡米莉亚大声宣读完规则,手指上下翻动,快速地将所有数字卡片打乱,分发到了每个人手里。 “您可以放心,绝对没有任何的作弊行为。” 卡米莉亚扬起半边嘴角露出微笑,然后将四张卡片搁在了安东尼的手心里。 随着卡米莉亚的一声令下,所有人同时将卡片翻转过来,拧眉深思着,大脑飞快地运作计算着。 埃洛伊丝的心算能力并不可靠,好在她随身带着纸笔,抬手唰唰地在稿纸上列起了式子。 弗朗西斯卡湛蓝色的眼珠溜溜地在眼眶里打着转,好像也在思考着什么。 至于格雷戈里和海辛斯,他们年龄太小,并不怎么在乎输赢,更多的时候都在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竖起耳朵听着热闹。 “四乘以四加八减九。” 意料之外地是安东尼第一个给出了答案,他没有打草稿,速度还快,脸上洋溢着的自信笑容卡米莉亚之前从未见过。 海辛斯只会简单的加减,和格雷戈里一样,只觉得自己的大哥哥就是世界上最无所不能的存在,十分捧场地鼓起掌来。 弗朗西斯卡和埃洛伊丝却一前一后提出了异议。 “哥哥,你们学法律的,是不是也不怎么擅长算术?”她们有些激动,连声音都高了好几调。 安东尼满腹狐疑地盯着她们两个,想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确认她们不是联合起来捉弄他。 “子爵大人,你确实算错了。” 卡米莉亚点点头,她一听就发现问题出在了什么地方——乘法算错了。 这回轮到格雷戈里来纠正他哥哥了,他拿过安东尼的卡片,努了努嘴,似乎在卖力地搜刮肚肠想出一个恰当的说法。 “四四十六。”格雷戈里说:“你是不是算成二十五了?” “是吗?”安东尼说,有些不敢相信。 卡米莉亚也点点头。 她在洛伍德刚学算数的时候就发现英国可没有什幺九九乘法表,学校里教算数要么就板着手指头数,要么就传统划线,也难怪许多人都容易算错数。 卡米莉亚补充道:“应该是四乘四加八减去四减四道差和九的乘积才对。” “看嘛,人的脑子时不时就不听使唤了。” 安东尼故意显得轻松愉悦,把适才的尴尬的一幕掩饰了过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真奏效了。 卡米莉亚打量着布里奇顿子爵略带别扭的神情,不由地在心底感叹总算是见到他年轻人的一面了,之前的那位子爵大人严肃认真的就像快入土的小老头。 一丝笑意忍不住爬上了卡米莉亚的唇角,作为家庭教师,她必须承担起维护雇主脸面的重任。 于是,她开口打圆场道:“我们都不是上帝,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犯错。 比起纠结于这个错误本身,找到错误的原因和解决之法才是重中之重。” 卡米莉亚的话听起来是那么真诚,几乎都要让安东尼大为感动。 教室内的众人虽然知道卡米莉亚的目的,但并不都愿意为他们可怜的哥哥留存颜面。 这也是卡米莉亚愿意暂且放过这位子爵的缘故。 听着卡米莉亚的高谈阔论,埃洛伊丝面色通红,差点有些喘不上气来。 一阵深呼吸过后,她反驳道:“我们亲爱的安东尼哥哥可担不起这份恭维。” 话还没说完,坐在她身旁的弗朗西斯卡就对她笑了笑,眼睛里全是鼓励。 “埃伊洛丝,你这就说的不对啦,”弗朗西斯卡说:“我们伟大的哥哥还管理着整个家的面包呢。” 如果不是卡米莉亚出言阻止,她们还要接着一唱一和下去。 天空中吹来了一阵大风,刮得屋外的树叶摇曳不止,一团厚重的云朵在太阳跟前安了家,稀疏的光亮投影在安静的布里奇顿子爵脸上,叫人有些看不透他的表情。 卡米莉亚继续履行着为安东尼挽回颜面的任务,“但愿您不要嫌弃我们这些没有上过大学的人的浅薄无知,您能和我们讲讲‘9’这个数字的含义吗?” 安东尼又一次转过脸来对着卡米莉亚,看得出来他是尽量克制才保持了一副冷静的模样。 他没有开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 。 说句实话,他敢肯定,自己被他们联合在一起给耍了。 第11章 四月舞会(4) 这时,安东尼。布里奇顿抬头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像万里的晴空,像白浪翻滚的海上波涛,满是关切之色,几乎要人忘却适才它的主人的所作所为。 安东尼挺直身子,躲闪开卡米莉亚诚挚的目光,眼神飘向四周。 天空中的云还未散开,远处壁炉里的火微弱地燃烧着,周围的环境算不上热,但他总觉得自己的脖颈上已经冒出了汗液。 明明自己才是来问询的那一个,为何反而成了待宰的羔羊,被人围住连连逼问。 他有些讨厌和她对视,当你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的时候,意味着你总是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卡米莉亚听见布里奇顿无奈的声音:“好。” 她眼睛微微眯起,点点头笑了。 “那么,哥哥就快开始吧!” 弗朗西斯卡重新靠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和埃洛伊丝默契一笑,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催促起他们的哥哥来。 安东尼沉吟片刻后,“你们之所以这么为难我,不外乎出于两种动机——要么是你们真的求知若渴,要么是你们对我有所不满,打定主意来为难我。 如果是出于第一种目的,我接下来的叙述将大大满足你们的好奇心;但是,如果是第二种,看来我也只能任由你们捉弄了。” 或许因为有弟妹在场,布里奇顿子爵这位好哥哥今天好说话的出奇,看得让卡米莉亚啧啧称奇。 不知不觉间,倒让他在她那里的印象好上了几分。“如果要存心惩罚您的话,那再容易不过了。”卡米莉亚回答:“总比叫您和我们一道忍受这样的课堂好的多。” 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都把脸别过去,免得让别人看见她们在笑。 卡米莉亚只当作没看见,仍旧客客气气地鼓励了自己的雇主一番。 安东尼为家庭教师今天所表现出的殷切而吃惊,但如果她指望用这种方式通过自己的考核,她可就想错了。 安东尼自信地认为,自己足够理智,定然不会为外物所惑,能够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你们知道,九是个再吉利不过的数字。”安东尼笑着说:“《圣经》里面的就有九级天使。” “还有呢?”海辛斯晃动着她的小脚,催促道。她好像回到了三年前听哥哥讲睡前故事的时候。 安东尼对她的捧场十分满意,“讲九之前我们必须关注另一个数字——三,代表着强大的能量。 九就是数字三的圆满形式,唯有高尚者的灵魂才能达到九个。” “当然,我看见许多命理书上说,”安东尼停顿了片刻,“生日里带‘9’的人,他们的才华早已得到了上帝的认可,绝对会有了不起的成就,同时也会毫无疑问成为博爱的良善之人。” 听到这里,埃洛伊丝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些得意地和弗朗西斯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简直太正确不过了!” “伍德弗里尔小姐就在四月二十九日过生日。”她们补充道:“我们替她提前收下你的生日赞美了,哥哥。” 安东尼闻言一愣,怔怔地转头望向卡米莉亚。 卡米莉亚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尴尬,她能感觉到身体变得僵直起来,勉力地拉起嘴角,想要一笑了之。 埃洛伊丝她们是在捉弄自己吧。 在这一刻,家庭教师和雇主前所未有的同命相怜起来。 安东尼故意掩面咳嗽了几声,对卡米莉亚说:“请恕我对此一无所知,不过我相信伍德弗里尔小姐会在生日当天收到一份满意的礼物的。” “礼物?”埃洛伊丝他们惊呼道。 他们可没听说他们的大哥何时变得如此慷慨。 安东尼继续清了清嗓子,问:“伍德弗里尔小姐,你盼望有礼物吗?” 卡米莉亚敏锐地发现布里奇顿子爵的语气有些怪怪的,甚至还有些尖刻。 于是,她便知晓这位雇主对自己新的一轮考验已经开始了。 “我说不上,先生。”卡米莉亚尽可能谨慎地回答:“在礼物方面我可没有什么经验,除了圣诞老人,我还几乎没怎么收到别人送来的东西呢。” “圣诞礼物?看来我的母亲对你十分慷慨。” “是的,布里奇顿夫人是位慈和的女主人,愿意向所有人表达关爱,无论是何种身份。” 卡米莉亚再次想起了那对珍珠耳环,不自觉摸了摸耳垂。 卡米莉亚的话严丝合缝,让安东尼找不出一丝漏洞。 不等安东尼继续开口发问,卡米莉亚难得地决定主动出击,将话题重新拉回课堂上来。 她接过最开始的话题,开始谈起‘9’的意义来:“我曾经遇见过一些吉普赛人,要知道他们虽然总是到处流浪,还是颇有些神奇地本领的。 他们喜欢用塔罗牌算命,在他们口中塔罗牌的第九张也有不一般的意义——它代表一个提着孤灯冥想的隐士,他是位严厉的导师,会督促着迷途的羔羊走回正途。” “当然,”卡米莉亚继续说道:“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成为隐士的潜质,谁又不是在为生活的苦恼到处奔波呢?” 叙述到了后面甚至有些哲学了,安东尼捕捉到了卡米莉亚眼眸里一闪而过的感同身受,但卡米莉亚调整得很快,让他几乎认为那只是眼睛的错觉。 “每个人都会有迷路的经历。”安东尼接话道:“有时候寻求别人的帮助,才能破除迷雾解决问题。” 布里奇顿子爵的话意有所指,卡米莉亚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他,同是却缓缓露出微笑来。 她清楚明白,自己已经被他给看透了,几乎无所遁形。 这是多么让人担忧的一件事啊! 但愿他能停止这种行为,或者对她的认知就停留在这个程度就好。 在下午随后的课堂时间里,他们又玩了几把凑二十四,不出意外全都是弗朗西斯卡赢了,她兴奋地和埃洛伊丝拥抱在一起,在地板上跳起了小步舞。 一直到爱丽丝敲门通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她们在从那种状态中挣脱出来,欢欢喜喜地拉着手往餐厅走去,卡米莉亚跟在他们后面的不远处,而安东尼则落在了最后。 “伍德弗里尔小姐!” 安东尼在二楼的楼梯口大踏步地追上了卡米莉亚。 卡米莉亚转过身,停在原地看着他,礼貌地行了礼:“子爵大人。”态度并不热络。 “看样子我的话困扰到你了。” 卡米莉亚摇摇头,手却不自觉地抓紧了楼梯扶手。 布里奇顿子爵今天算是彻底打破卡米莉亚对他的认知了,他傲慢冷漠的壳子好像就这般融化了,看起来倒更像是一位爱替弟妹操心的大哥哥。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 后,他的善意也不自主辐射到了她身上。 “大人,如果一头羔羊即将误入歧途,您会怎么做?”卡米莉亚继续沿着楼梯缓缓向下。 安东尼和她并肩走着,思考了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拦住它。” “如果只是一种不便言明的可能?有可能会毁坏她的生活?” “那就在可行的范围内提醒。伍德弗里尔小姐,别人的人生可不是你的责任。”安东尼劝导道。 卡米莉亚接着摇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地步入了餐厅。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卡米莉亚坐在房间的橡木桌前,斟酌着信件的词句,明天这封信就将发往遥远的桑菲尔德。 她的字写得很密,信纸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空白的空间。 卡米莉亚最后放弃了多加一张信纸的打算,在末尾的那一小块空白上多添了一句: “亲爱的简,我愿意向你讲述一些作为家庭教师的经验之谈,但愿能对你有所帮助。 ——注意你的女主人,她将决定着你的命运。” 第12章 四月舞会(5) 1813年4月4日。 万籁俱寂,当东方的地平线泛起第一缕微弱红光,星星依然在闪耀,浅蓝色的天幕和雾霭笼罩中的灰色伦敦融为一体。 伦敦西区在晨曦遮掩下已然沸腾起来,居住在格罗纳夫广场、梅菲尔的贵族小姐们被贴身女仆早早唤醒,揉着惺忪朦胧的睡眼,任由仆人们为她们梳妆打扮。 白金汉宫在今天会迎来一年之中最多的访客,夏洛特王后将在此处接见即将步入社交季的所有贵族淑女。 自从梅克伦堡远嫁到英国,夏洛特王后便始终热衷于上流社会的婚姻八卦。 并且,自从丈夫乔治三世的疯病愈发严重后,她便更加变本加厉了。 夏洛特王后以主宰贵族的婚姻为乐,有时甚至会兴致勃勃地替人操办起婚礼。 而在每年的今天,都会有一位端庄美丽的贵族小姐被授予钻石淑女的称号,成为伦敦城里无数王公贵族追逐的对象。 在无数的贵族少女心中,钻石淑女的名头她们都势在必得,格罗纳夫广场上的两户人家也不例外。 “布鲁登斯,再用些劲,对就是这样!” 费瑟灵顿夫人看不惯女仆犹豫不决的模样,一边夺过大女儿的紧身胸衣系带,一边嚷嚷:“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能够把腰挤到只有一个半橙子大小!你也必须这么做!” 看得另外两个女儿在一旁心有余悸,佩内洛瓦若有所思地望向对面的白房子,心里惦念着自己的朋友。 “佩内洛瓦,到你了!” 她收回视线,视死如归地走到了母亲身前任由她摆弄。 隔壁的布里奇顿宅为了他们的达芙妮小姐,也早早忙碌起来,仆人们在楼梯里上上下下,卡米莉亚下楼的时候就瞧见爱丽丝正捧着个盒子行色匆匆地往二楼赶。 “抱歉,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得把东西先送过去,鬼知道珠宝商是怎么做事的,定制地冠冕竟然现在才送过来!” 卡米莉亚摆摆手,让她先走。 布里奇顿全家都要去白金汉宫观摩达芙妮的觐见礼,卡米莉亚时隔近半个月再次得到了一天悠闲的假期,她可一点儿也不着急。 不过这个时候,在这座宅子里她可就有些像个多余的人了。 她转身预备走回楼上,半途遇见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几个穿着浅粉的帝政裙蹦跳着冲下楼去,路上还热情地跟卡米莉亚打了个招呼。 “达芙妮!” 卡米莉亚刚踏上二楼的地板,耳边就传来了埃洛伊丝尖利的叫喊声,整栋房子都为之一颤。 然后,卡米莉亚站在一道碎花帘子后面,看着一身华服的达芙妮由女仆拖着裙摆匆忙地朝楼下走去。 那正是德拉克洛瓦夫人的杰作,不过她似乎也负责了隔壁费瑟灵顿小姐们的礼服。 卡米莉亚站在阳台上,等着春风吹过她的面颊,目送着七八架马车缓缓驶离格罗纳夫广场。 她被风吹得有些冷,忍不住想起房间里的那个精致的盒子来。 主人们全都不在家,这在一向生机勃勃的布里奇顿宅十分少见,威尔森夫人担心卡米莉亚无事可做,索性将她叫去一同喝茶作伴。 进入四月,天气缓和了起来,连威尔森夫人这样的老人家都不太能忍受炽热的炉火了。 威尔森夫人没有点起壁炉煮茶,而还让爱丽丝去厨房端来了两杯奶茶和一些点心。 这个早晨是实在太忙碌了,现在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好好享用早餐。 威尔森夫人问了几句有关布里奇顿子爵造访课堂的事情。 毕竟是她提前向卡米莉亚透露了消息,威尔森夫人极强的责任心为所有人所公认,她自然想了解具体的情况。 为了让这位夫人放心,卡米莉亚简明扼要地向她透露了一些情况,并再次感谢威尔森夫人的帮助。 “我认为我是在子爵大人那里过关了。”卡米莉亚往茶杯里倒了一茶匙方糖,“还是要感谢您,要不然一切可不会这么容易。” “那可就太好了。” 威尔森夫人一边说,手指一边灵活地使用着编织针,编制出精巧的蕾丝图案。 卡米莉亚放下茶杯,为了帮眼睛不太好的威尔森夫人检查有没有错针,她弯腰站在扶手椅旁边已经有一会儿了,只需要看着不要让威尔森夫人勾错图案就行。 就在这个时候,威尔森夫人房间的门响了。卡米莉亚得到了管家太太的准许,打开门问:“爱丽丝,是有什么事吗?” 在整座宅子的仆人都进入了半休假状态的时候,能够让她急急忙忙敲响威尔森夫人的房门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一份小报在伦敦传开了,是微声到夫人写的,我立马要将它交给威尔森夫人处置。”爱丽丝从裙兜里掏出今天的报纸。 卡米莉亚点点头,将门更拉开了一些。 她不知道小报的内容,但根据微声到夫人过去的丰功伟绩,很难想象上面会写什么好话,肯定是这位绯闻作家终于把魔爪伸向了布里奇顿家。 不过现在着急也没用,真正能够拿主意的主人都去了白金汉宫。 威尔森夫人镇定地接过小报,在她的职业生涯中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类似的危机了。 然后,她却又将报纸塞到了卡米莉亚手上,“孩子,你来替我念念吧。” 卡米莉亚当然不能拒绝这个要求,她让爱丽丝去把熨斗拿过来,将墨迹熨干,以免墨水沾得满手都是。 要知道没十天半个月的功夫,绝没有可能将它洗干净。 卡米莉亚观察了一下威尔森夫人的神色,然后娓娓念道:“伦敦的布里奇顿们是个神奇的家族,一个人丁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 旺的家族,以其玉树临风的儿子们和沉鱼落雁的女儿们而闻名于世。 显然,在这个社交季,他们家大女儿达芙妮小姐的成功胜算比其他人都要大的多。” “看样子,这位微声到夫人还是会说些好话的。” 接着,卡米莉亚不得不继续念下去:“但是,读者们,要知道许多时候站的越高就会摔得越狠。” 这不亚于是诅咒了,谁都知道达芙妮一直盼望自己能够为兄弟姐妹们开个好头。 威尔森夫人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就在此时,守门的弗兰克闯了进来。 “抱歉,夫人。”他气喘吁吁地说:“有许多先生们递了帖子上门,需要您立刻去处理。” 威尔森夫人将编织针塞回篮子里,站起身准备好去进行战斗了。 “看样子达芙妮小姐成功了,微声到夫人并不总是对的,不是吗?”威尔森夫人毫不掩饰她的喜悦:“伍德弗里尔小姐,请一起来吧,我一个人可看不完那么多帖子。” 第13章 四月舞会(6) 达芙妮。布里奇顿被王后选为钻石淑女的消息很快就插上翅膀,传遍了整个伦敦。 胜利者的马车还未回到格罗纳夫广场,有意追求的绅士便已捧着尚且带着露水的玫瑰花挤满了门厅。 威尔森夫人不得不将男仆总管请到门厅招待他们,并让他将访客的名字和礼物一一记下,再转交到她手上。 被抓来做壮丁的卡米莉亚替威尔森夫人念着帖子,帮她把礼物和人对应起来,时不时听她说几句贵族秘辛,就当是娱乐了。 等到布里奇顿夫人带着她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回到宅邸时,骤然登门的拜访者门都被体面地打发了回去。 要在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面前举止得宜,甚至获得她的喜爱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对于达芙妮来说,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客厅霎时就喧哗起来,弗朗西斯卡高声地跟她的几位哥哥们宣扬着达芙妮的表现是多么的无懈可击。 尽管几位布里奇顿先生也在现场,但还是乐意为高兴得不成样子的妹妹捧场,毕竟他们也真心为达芙妮而骄傲。 威尔森夫人去向布里奇顿夫人汇报情况了,只留下卡米莉亚和爱丽丝在客厅的小角落也核对着名单。 卡米莉亚扫过名单上一长串的人名,她必须承认自己的记忆有限,实在很难将它们和那些绅士们的脸对应起来。 一阵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个小角落的寂静。 这响声是从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清脆而有节奏地正在靠近。 卡米莉亚突然想起来,布里奇顿子爵就习惯穿这样的鞋子……难道? 卡米莉亚立马站了起来,往一旁让了一让,腾出空位来。 “子爵大人。”她微微低头,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脸。 布里奇顿子爵朝她略略颔首,并没有说什么,似乎是知道卡米莉亚无意与他交流,自从那天他说了那些类似劝告的话后,他们又回到了之前相敬如冰的状态。 安东尼也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家庭教师和她的雇主本该就是这样——除了教学工作,毫无交集。 只是不知为何,他自己也未曾发现每当想到伍德弗里尔小姐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丝不自觉的怅然若失。 对于能够轻而易举窥视自己内心的人,卡米莉亚向来敬而远之,除了她的好朋友珍妮特。 她一直在尽力减少和布里奇顿子爵碰面的几率,尽管卡米莉亚对他的印象早已有了很大的转变。 她看着安东尼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名单,细细地阅读着吗,偶尔皱一下眉头,然后拿起笔将几个名字划掉。这些都是他认为没有资格成为他妹夫的人。 然后,他有些粗暴地扯走了剩下的三四页纸,看着卡米莉亚嘴唇微张有些错愕的模样,他终于开口对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这些我拿走了,和威尔森夫人说一声。” 卡米莉亚叹了口气,摇摇头。 她还能说什么呢? 难得子爵还记得要知会管家太太一声,不算完全地独断专行。 然而,在接下来的几天安东尼·布里奇顿充分发挥了大家长的角色,成了布里奇顿家当之无愧的独|裁者。 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的全部行程全部由他一手包办,准确的说他替她们推拒了所有的请帖,并告知达芙妮他已经为她选定了一个丈夫,她只需要和他相处最后接受求婚即可。 这大大惹怒了表面温柔实则叛逆的达芙妮,她痛骂了她的哥哥一顿,彻底地无视他的要求频频和母亲一道出门赴宴,以她们自己的名义。 具体的情况卡米莉亚不得而知,她所知晓的只言片语都是埃洛伊丝透露的。 卡米莉亚听后不由地皱了皱眉,达芙妮自小听着父母恩爱的故事长大,能够让她低头的唯有真正的所爱,布里奇顿子爵想要促成的包办婚姻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纵使卡米莉亚猜想他或许是出于疼爱妹妹而贸然替她做主,此等罔顾他人意愿的行为无疑再次大大败坏了别人对他的好感。 社交季开始后的第十天晚上,空旷的天空里流动着几片灰白的云,月亮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银河漫漫铺满了一整个天空。 当布里奇顿家再次举家赴宴时,布里奇顿宅的侧门的门铃突然响了。 正在客厅里缝制裙子花边的卡米莉亚,拍了拍围裙,抖掉上面细碎的线头。不等看门的弗兰克代劳,她就拉开了门。 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露出了灰扑扑的一张脸来,男孩打开随身带麻袋,取出了一封信。 “是伍德弗里尔小姐吗?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卡米莉亚点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两个便士放在男孩的手心,一边接过信件。 从信封上的地址就可以知道,信件来自格林出版社——代理卡米莉亚小说的出版社。 新小说余下的稿件已经在五天前完结,并寄给了出版社,就等着他们的回复了。 卡米莉亚关上门,在打开信封前不住地在胸前画着十字,衷心地祈祷着能有一个好结果。 然后,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了信纸,写信的人看起来性格散漫,用得是潇洒优美的花体字,不过卡米莉亚可没有心思去欣赏书法,她疾速扫过信件的内容。 “肖恩先生亲鉴,《朱莉亚旅店轶闻II》的内容使我大为震惊,我实在拜服于您丰富的想象力,很难想象作为续集竟比第一本还要精彩。 凭借我的从业经验,您的作品毫无疑问会大卖特卖。 鉴于我们坚不可摧的合作关系,我希望能以三百英镑的价格和您达成协议。 如若销量可观的话,我还愿意以一百英镑的价格买下您的手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 真切地期待着您的回信。 您的忠实伙伴:格雷。格林 1913年4月12日” 罗伯特·肖恩正是卡米莉亚的笔名,这个时代女性不能以自己的名义出版作品,即使后来被誉为世界十大作家的简·奥斯汀也不能例外。 读完信件的那一刻,卡米莉亚心中洋溢着难掩的兴奋,拿着信的手都激动得颤抖起来。 收入的提升将会缓解她的经济压力,并积攒下可观的存款,要知道家庭教师被一向认为是只能做到二十五岁的职业。 这种喜悦一直持续到几天后,布里奇顿宅的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他们的家庭教师和男主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第14章 四月舞会(7) “什么? 伍德弗里尔小姐真和子爵大人吵起来了,这可要了人的老命了。” 爱丽丝听送餐的女仆安娜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卡米莉亚苍白的脸色,还有布里奇顿子爵激动的语调。 “我在门口听到的就是这些。”安娜点了点头,“真是不可思议,伍德弗里尔小姐多好的脾气啊,从来不自持身份,对我们都客客气气的。可惜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也许就快呆不下去了。” “听说当时小姐们都在,兴许没有那么糟糕呢? 而要是没有夫人的许可,子爵大人也不能轻易地开除伍德弗里尔小姐。” 爱丽丝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谁让安东尼·布里奇顿这十多天的独断举动让宅子里的许多人都觉得这位归来不久的主人实在有些难以琢磨。 “话虽不错,但毕竟子爵大人才是一家之主,如果他执意要这么做,就算是布里奇顿夫人也无法扭转他的意志。” 安娜接话道,将一篮子刚烤好的面包递到爱丽丝手里。 “可怜的伍德弗里尔小姐,我想她这几天都没什么心情吃东西了,我会去找找威尔森夫人的。” 爱丽丝略带担心的话语都被遮挡在楼梯后的卡米莉亚听得一清二楚。 八卦是人的天性,不然微声到夫人也不会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窜升为伦敦第一作家,名声斐然,连夏洛特女王每日都在翘首以盼她的消息。 卡米莉亚和布里奇顿子爵的争执很快就取代了长女达芙妮的婚事,成为了仆人们私下的议论话题。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所有的当事人都对此缄口不言,埃洛伊丝小姐甚至还一度对她的长兄横眉冷竖。 至于卡米莉亚和子爵本人更是从教室的那场争吵后,三天都不曾和对方打过照面。 和仆人们的猜测不同,卡米莉亚并没有如何在意这件事。 或者说她认为,因为一个和自己看法不一致还强迫别人接受他的观点的人而损害自己的心情实在不是一个划算的选择。 当达芙妮从伦敦的社交场上带回了一则好消息后,卡米莉亚知道自己这件事情总算过去了,她终于不必应付布里奇顿宅上下同情的目光。 达芙妮获得了一个公爵的青睐。 黑斯廷公爵拥有只有王室成员才能替代的最高公爵头衔,是上流社会众望所归的金龟婿,贵族小姐们都铆足了劲往他身边钻营。 但是,卡米莉亚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的那一段秘闻,恐怕他可不是布里奇顿子爵心中理想的妹婿。 所以让卡米莉亚感到奇怪的是子爵没有对黑斯廷公爵发表任何意见,做出棒打鸳鸯的事情。 四月二十八日,就在卡米莉亚生日的前一天,自前任主人意外离世后沉寂已久的布里奇顿府焕发了久违的生机。 时隔七年,布里奇顿家族承办了他们的第一场舞会,宣告着他们将彻底重归于名门贵族的行列。 这场舞会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谋划,布里奇顿夫人坚持这个舞会必须是一场化妆舞会。 她最近正沉迷于哥特小说,希望将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搬到现实世界中来。 仆人们把所有的银器都擦得发亮,墙壁的缝隙里连一丝灰尘都不能有,舞会大厅上方挂满了黑色的轻纱,营造出一种哥特的恐怖氛围。 厨房准备了足够的白汤,绝对不会让前来参见舞会的客人们感到疲倦,他们可以在舞池中放纵一整个夜晚。 “弗兰克,你该去把头发再剪剪!” “海蒂,甜甜圈要焦糖的,黑斯廷公爵会喜欢的!” 威尔森夫人忙得不可开交,脚步如飞地在宅子上下走来走去,对所有的仆人发号施令。 晚上七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宾客们就陆陆续续地来了。 四月英格兰的白昼已经开始逐渐变长,直到八月人们才不得不迎接更多的黑夜,绅士和淑女们在这几个月里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进行社交,而不必受到黑暗的阻碍。 这场舞会最大的主角——布里奇顿子爵、钻石淑女和她的绯闻情人还没有出场。 卡米莉亚和她的学生们趴在三楼的栏杆上,向下巡视着,从这里可以将场内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绝不会有任何的障碍。 埃洛伊丝、弗朗西斯卡、格雷戈里和海辛斯都还没有到社交的年纪,被布里奇顿夫人打包到了这里,交由卡米莉亚看管,充分展示了这位夫人对家庭教师的信任。 “你们看,那是本杰明吧!” 格雷戈里率先认出了他的二哥,手指着楼下一个戴着黑色蕾丝面具的高个子青年。 “是本杰明。布里奇顿先生,看样子他是在寻找猎物。”卡米莉亚顺着格雷戈里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知道哪位小姐那么可怜,竟然被他给瞄上了,该死的艺术家。”埃洛伊丝小声嘟囔道,拿起了一杯鲜橙汁。 弗朗西斯卡接话:“或许是你情我愿呢,我们的哥哥可有一副好皮囊。” 舞池里的本杰明。布里奇顿四下张望了一下,端着杯白兰地便打算开溜。 他差点儿就彻底逃脱了。 他抬头一看,发现他的母亲布里奇顿夫人急忙朝她走过来。 布里奇顿夫人穿了一身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衣服,领子高高立起,估计是装扮成了莎士比亚戏剧中的某个人物。 埃洛伊丝看到这里,凑过来对卡米莉亚说:“妈妈希望他能和小佩跳舞。” 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哥哥和好朋友之间彼此合适。 埃洛伊丝巡视四周,在一棵装饰树后面找到了佩内洛瓦。费瑟灵顿,她正站在柠檬水桌旁,打扮成了一个小妖精。 “我以为他在找德拉克洛瓦夫人。”卡米莉亚回答。 本杰明和德拉克洛瓦夫人的关系在布里奇顿宅里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这位名满伦敦的裁缝在下午的时候来过一趟,并且以为达芙妮做造型的名义现在还没有离开。谁知道是不是为了自己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 情郎? 但是,卡米莉亚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她。 “佩内洛瓦。费瑟灵顿!” 楼下响起了费瑟灵顿夫人的咆哮声,她又来找自己的女儿要将她介绍给自己看中的年轻绅士。 这可真是可怕! 然而,这场有些令人难堪的插曲很快就被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所取代了。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觉得,达芙妮和黑斯廷公爵恐怕要黯然失色了。 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女人出现在了舞池边。 人们甚至看不出她是否漂亮,一张镶嵌着珍珠的面具牢牢地贴在她的脸上,只露出小巧的樱唇和金棕色的卷发。 她穿了一身塔夫绸制成的白色洛可可裙,像法国古堡里的新娘。 裙摆上的钻石闪耀着熠熠的光辉,整个厅堂都为她亮了起来。 宾客们小声地议论着她究竟是谁,却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 “本杰明彻底被她迷住了。”埃洛伊丝在一旁嘀咕。 本杰明。布里奇顿站在舞池边缘,愣愣地盯着这个女人,好像丢了魂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侍从的高声通报:“布里奇顿子爵,布里奇顿小姐及黑斯廷公爵到!” 宴会厅的大门轰然打开,安东尼。布里奇顿挽着他如花似玉的妹妹进入了会场,身旁亦步亦趋的正是那位黑斯廷公爵。 安东尼将妹妹的手交到他的老同学手里,警告了几句。 牛津的几年同窗,让他再了解自己的这位同学不过,将妹妹交给他,自己是决然不能把心放进肚子里的,必须时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才行。 随后,他走到舞池边,抬头便对上了高台上卡米莉亚钴蓝色的眼眸。 第15章 四月舞会(8) 卡米莉亚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抿了一口葡萄酒,鲜红的酒液带着淡淡的甜味。 她低头不知道和埃洛伊丝说了什么,转身便从三楼的栏杆旁消失了。 深绿色的裙摆缓缓擦过光洁的地板,从三楼通往花园的走廊里点燃着数百根蜡烛,卡米莉亚能够清晰的从两旁的镜子上窥见自己的模样。 诚如德拉克洛瓦夫人所言,这条裙子就是为卡米莉亚而生的。 礼裙的面料极有垂感,利落而不繁复的剪裁衬出卡米莉亚纤细的身材,胸口、袖口和裙摆上用银线绣着橄榄树枝的花纹。 卡米莉亚提着一盏风灯在明暗相间的光影里穿行而过,将喧闹的音乐和人声甩在身后。 她不想在充满陌生人的宅子里停留太久,于是加快了脚步,走得身上热乎乎的。 等到了花园里,她的脸颊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 匆匆走到花园的小径上,卡米莉亚感到有些累了。 她放缓了步伐,发现路边盛开了一朵野生的小雏菊,信手折下来别在了胸口。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墨蓝的颜料涂抹了整片天空,头顶是零星点缀的星星和一轮缺了一角的明月。 卡米莉亚走得有些累了,径直抱膝坐在了喷泉的大理石池沿上。 抬头看,这个位置刚好能够将灯火辉煌的布里奇顿宅映入眼中。 身后是潺潺流水声,和自宅子里传来的管弦乐混为一体。 “总算轻松了。” 卡米莉亚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感叹自己的格格不入,有的人从出生就在了罗马,有的人注定奔波劳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但她很快放平了心态,比她过的困苦艰难的人比比皆是,她好歹还有每年的固定工资收入和蒸蒸日上的写作事业。 或许用不了几年,她就可以在乡下买一幢小宅子,过上惬意的乡村田居生活。 卡米莉亚感到口腔有些干燥,于是伸手从喷泉里捧出水来,略略沾了一下唇舌,缓解了口渴的症状。 玻璃制的风灯闪烁着微弱的亮光,和高悬的月亮一同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照亮。 一连串“沙沙——”的声音隔着草丛传过来,打破了卡米莉亚正在享受的宁静时光。 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接着慢慢朝着喷泉靠近,卡米莉亚疑惑是哪位意外的来客竟然抛弃了热闹的舞会,黑黢黢的跑到了这种地方来。 卡米莉亚立马站起身来,高举手中的风灯,探着头向前望去。 很快,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了挡路的柳枝,自树林那里走了过来。 或许他只是正好路过这里? 与卡米莉亚所想的那样不同,男人没有无视她的存在,反而缓步朝着她走了过来。 “女士,在漆黑的夜里独自一人呆在荒僻的角落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他说。 卡米莉亚一下便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一般,她将风灯往前面再举了些,安东尼·布里奇顿英俊的面庞在微弱的火苗下依稀可辨。 卡米莉亚无奈地开口:“子爵大人,我只是在楼上呆得烦了,在花园里走走。” 这是近十天来卡米莉亚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伍德弗里尔小姐?” “是的,”卡米莉亚点头,“您为什么又扔下满堂的宾客,跑到这个地方来?” 安东尼顿了顿,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卡米莉亚看上去就和那天的争吵从不存在一样。 “你看到达芙妮了吗?” “布里奇顿小姐,她应该在和黑斯廷公爵跳舞。” “该死的西蒙!”安东尼发出了一声愤怒的感慨。 卡米莉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布里奇顿子爵对自己的未来妹婿有如此大的意见。 她以为公爵和达芙妮的婚事早已敲定了,没看到最近在社交场合他们俩几乎形影不离吗? “我还想为她介绍一下威斯敏斯特勋爵呢。” 这下,卡米莉亚彻底懵掉了,原来这个人还没有放弃操纵妹妹婚事的打算。 积压的愤怒在此在卡米莉亚的胸腔中聚集,只待合适的时候喷涌而出。 “看样子您已经忘记了我对您的忠告,”她说:“达芙妮的幸福和人生应该由她自己选择,反之叫作强迫。”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知道我大大地得罪你了,但你可不了解事情的全貌,也不明白我的担忧。” “我明白,我既是达芙妮的老师,也是她的朋友,当然盼望她能觅得真爱。 至于全貌,我现在只能看到我所看到的,您在我这里丝毫没有信用可言,从那天过后。 要获取别人的理解,当然得将真相和盘托出才行。” 安东尼来回踱步了几圈,又折返回来,和卡米莉亚并排坐在了水池边。 他的嗓音严肃的有些过分,“好吧,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得发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绝不能对外透露半个字。 事关达芙妮的名誉,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得不小心谨慎。” “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 向上帝庄严承诺。”卡米莉亚举起右手说道。 然后,安东尼向卡米莉亚简要说明了他和达芙妮以及黑斯廷公爵三人私下达成的协议。 “所以……黑斯廷公爵是假意追求达芙妮,在她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前为她打掩护。” 卡米莉亚想了想,这确实是达芙妮能干出来的事。 未婚的小姐们都以受到更多绅士的追捧为荣,只要没有板上钉钉地订婚,便不耽误其他人的示爱。 相反,一位公爵的追求大大提升了达芙妮的身价,让更多的男士认为她必然有什么迷人之处,对她趋之若鹜。 目光移到满脸无奈的安东尼身上,看着他如同打霜的茄子一般的模样,卡米莉亚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发现安东尼正疑惑地望着她,卡米莉亚解释说:“我为我的误解向您道歉,但如果您像那天一样要我改变自己的观点的话,请恕我永远也无法接受。” 布里奇顿子爵和卡米莉亚的冲突源自于一节文学课。 在造访了一节数学课后,卡米莉亚自以为已经万事大吉,未曾想安东尼却在文学课上不请自来。 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在门边听了多久,只见他眉心拧成一团,似乎对课程的内容很有意见。 “我们用不着争论是男性优于女性,还是女性优于男性,因为从本质上我们都是平等的。[1]”卡米莉亚讲述着卢梭的《爱弭尔》以及从欧洲大陆的启蒙运动漂洋过海而来的男女平等思潮,却被布里奇顿子爵的突然插话吓了一跳。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不该对她们讲这些。”安东尼讲埃洛伊丝她们全部赶到门外面,“这不会使她们在未来得到幸福,反而会为现实而感到痛苦万分。” 卡米莉亚明白他所指的是女性在社会中难以撼动的低下地位,但依旧驳斥道:“您应当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 有人选择糊涂地过日子,有人选择清醒地面对世界,而您的妹妹们选择后者。” “她们没办法自己做决定,我才是她们的哥哥,她们未来怎么过我说的算,我只要她们平安幸福。” “我事先争得了布里奇顿小姐们和夫人的同意,如果您有什么不满,请向您的母亲反应。” 卡米莉亚显然不愿意和安东尼再继续纠缠下去,收拾了东西,摁下心头的怒火就欲要离开。 “我才是这个家的主人!您应该劝说她们接受我的安排,比如达芙妮。”安东尼显然想到了达芙妮近来的“不服管教”和自己最初造访的目的——请卡米莉亚以家庭教师的名义劝达芙妮回归正途。 门外的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随后,卡米莉亚就他近日对待他的妹妹们的所有专横举动发表了强烈的意见,连着说了一长串的话都不带喘,将所有人都震惊得瞪大了双目。 向来脾性温和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过。 “作为性别的既得利益者,要让您站在我们的立场上显然是不可能的。可您休想改变我的观点,用您那些强加的、非正义的权利将我驯服成一只会听话的猫咪。” 微凉的夜风轻轻拂过树梢,树叶随着簌簌摇曳。 卡米莉亚抱紧了双肩,仰头遥望着苍穹之上的月亮。 “我想了想,的确很难站在你们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安东尼终于抬起头。 卡米莉亚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着他。 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的观点竟然发生这样大的转变。 安东尼继续说道:“所以我同意了达芙妮的做法,尽管我并不赞成,那是她应得的自由。” “您如果能这么想,是她们的幸运。” “那你的想法呢?” “我……?” 安东尼点点头。 卡米莉亚没有看他,而是低头盯着自己交错的手指,好像希望从那里找到答案。 “您是位绅士,最终没有因为理念不合而无视他人的意愿。 您也是位好哥哥,将妹妹的幸福视为最大的责任,却能够适当放手。我想我可以放心我的工作了。”她指着天上的月亮缺的那一块,“人人都会为这么皎洁的明月有了残缺感到遗憾,可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东西,人也是一样。 就像弗朗西斯卡小姐说的那样,既然知道,便努力弥补。” “那么,小姐。”安东尼突然站起来,向卡米莉亚伸出一只手,“作为道歉,请允许我邀请你跳一支舞吧。” 这话一说出来,他就有些后悔了,甚至期盼着卡米莉亚不要答应。 卡米莉亚愣了一下,缓缓把手放在安东尼的手心,若有所指地说:“我可不属于你们华丽的舞池。” 正巧宅子里传来管弦乐演奏的《西西里舞曲》,荡漾在绿枝密叶间。 卡米莉亚必须承认安东尼是个好舞伴,经过了专业的训练,能够很好应对舞伴的一切意外状况。 卡米莉亚只在洛伍德跟着谭波尔小姐学过些用来应付场面的皮毛,都被他带的舞姿轻盈起来。 他们身后月光落在了喷泉上,散落着银色的星芒,衬得时间静如流水。 他们靠得很近,安东尼的脸上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他转过头,接着灯光凝视着那双蓝色的眼眸。 黑夜掩映下呈现出一种深的绿,让他想起森林深处的水潭,让他胸口发紧,说不出是种什么感觉。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安东尼反射般放开了卡米莉亚的手,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卡米莉亚也不打算再继续折磨自己的雇主,向他行了个屈膝礼:“我们这就算和解了。”转头提上风灯,拎着裙摆走回宅子。 只留下安东尼一个人站在春天的风里,伸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听着心脏“怦怦”跳动。 第16章 春末之地(1) 很快布里奇顿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子爵和家庭教师达成了和解,能够和平共处了。 海辛斯一大早就替卡米莉亚送来了一顶彩色的剪纸花冠,这是布里奇顿家的生日传统,卡米莉亚也幸运地享有了这份待遇。 按照惯例,布里奇顿夫人给了卡米莉亚一天的假期。 她可不打算将一整天的时光都消耗在宅子里,就跟平常一样,她打算出门为自己找点儿乐子。 其实,只是出门选购几本书而已。 天气忽然转凉,大片的云朵乌压压地挤在天空上,看上去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大风裹挟着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在玻璃窗上,这样濛濛的细雨让人看什么都模糊起来。 现在是十点三刻,卡米莉亚不得不放弃最初的打算。 她去三楼的教室里拿了两本书,抱着它们不到五分钟又回到了一楼一扇落地窗那里。 这里有一张不大的扶手椅,上面放了一张棉花填充的缎面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0 垫,坐着无疑极为舒适。 “咚!咚!咚!” 猛烈的风里传来一阵微弱的敲门声,起初并没有人注意,直到—— “咚咚咚——” “弗兰克,去开门!” 威尔森夫人的吼声从远处传来,显然陌生人的叩门声已经惊扰到她了。 门开的一瞬间,风带着雨水的潮湿席卷而来。 弗兰克迎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进了门厅,他穿着黑色的长斗篷,但身上的衣服还是湿了一大半。 威尔森夫人赶过来接待他进了宅子,然后吩咐女仆们去拿干毛巾和备用的衣服。 “不了,夫人。”那人说:“我有急事来此。” “那么,先生请稍等片刻,我让人去通知子爵大人。” 那人摇摇头,继续道:“我不找布里奇顿子爵。我来找一个人,我听说她在这里。” 这下轮到威尔森夫人有些诧异了,从这位先生的穿着来看,他应当是一位体面的人物,很有可能是位律师。 但布里奇顿宅里除了子爵,还有谁会值得一位律师冒着风雨急切地上门拜访呢? 那人跟着威尔森夫人朝里走了几步,目光却落在了卡米莉亚身上。 卡米莉亚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难不成是自己的便宜父亲和弟弟全部都不幸早逝,竟然让律师找上了自己。 只见那人走到卡米莉亚面前,行了个礼,恭敬地问道:“请问您是卡米莉亚。艾斯黛拉。伍德弗里尔小姐吗?” “是的。”卡米莉亚点头回答。 那人瞧着送了口气的模样,从斗篷下面拿出厚重的公文包,也不知他怎么做到的竟然一点儿也没湿。 他先从里面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卡米莉亚,卡米莉亚接过一看,上面写着—— “伦敦巴特律所:卡特。巴特。” 巴特律师接着掏出了一个牛皮纸密封的文件袋和一封信,“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受您居住在赫特福德郡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堂姑金伯利夫人的嘱托前来寻找您。这是她委托我一定要交给您的东西。” 卡米莉亚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亲戚关系,好像真有一位远方表姑嫁给了一个姓金伯利的爵士 。 卡米莉亚打开信封,快速浏览了里面的内容。她一边读着,面色却说不上好看,“这是……真的?” “是的,”巴特律师回答:“金伯利夫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她希望见你一面。” “这可真是令人悲伤的故事。 我以为她应该更乐意见到我的父亲和他的继承人。”卡米莉亚说。 “她选择了你,伍德弗里尔小姐。 如果您准备好了,我希望能够尽快出发,毕竟时间不等人。” 这时,爱丽丝已经拎着卡米莉亚的行李箱下楼来了,早在卡米莉亚和巴特律师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威尔森夫人就吩咐她上楼去收拾东西。 “我帮您收拾里一些换洗的衣物。”爱丽丝把箱子递给卡米莉亚。 然后,埃洛伊丝她们得到了消息,一一下楼来和她作别。 时间紧迫,很快巴特律师定的马车到了,卡米莉亚拎着箱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穿过厚重的雨幕。 坐上温暖的马车后,卡米莉亚靠着车窗回头凝视着渐渐变小的白色宅邸。 她明白自己真的离开那里了。 到了晚上,马车停在了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上,巴特律师带着卡米莉亚在驿站处稍事休息,“这里有没有内瑟菲尔德来的人?”巴特律师问应召而来的侍者。 “内瑟菲尔德?等等先生,您姓什么?” “巴特和伍德弗里尔。”他回答。 “这儿有人在等你。”侍者说。 听到这,巴特律师立即带着卡米莉亚踏进驿站的过道。 敞开的门旁边,一个男人正等候在那里,在点着灯的街上,卡米莉亚依稀看到来一辆双驱马车,它比之前的那辆更新也更宽敞。 “我想这就是伍德弗里尔小姐了?巴特先生。”这人见了卡米莉亚,赶忙接过她的行李。 “是的。”卡米莉亚回答。 “希尔太太吩咐我来这里接你们。” 他把箱子举起来放到了车上,随后卡米莉亚和巴特律师坐上了新马车。 从他们的交谈里,卡米莉亚已经知道希尔太太就是内瑟菲尔德的女管家。 “这里离内瑟菲尔德还有多远?”卡米莉亚突然问。 “三英里左右。” “我们大概多久能到那里?” “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 马车款款向前驶去,剩下的时间里卡米莉亚开始思考起了自己这位表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从马车来看,她必然在当地是一个很体面的人物,但内瑟菲尔德庄园的仆人却一点儿也不趾高气昂,应该与常常出现在珍妮特讨厌名单的里德太太大不相同。 “内瑟菲尔德到了。” 卡米莉亚再次向外望去,他们正在穿过一片麦田,田野里萦绕着白色的雾气。 她看见就在不远处有一块耀眼的灯光,不到三分钟,马车夫跳了下来,打开车门带着他们穿过了庄园的铁门。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打着伞迎了过来,马车夫喊了一句:“希尔太太。” “请从这边走。”女管家说。 卡米莉亚跟着她穿过一条四周挂满了画像的长走廊,她领着卡米莉亚进了一个方形大厅,里面有着明亮的炉火和烛光,足以驱散一切旅途的寒冷。 但或许是因为女主人沉疴难愈,大厅里显得有些混乱,一个女仆慌张地跑到他们跟前,“希尔太太,夫人又昏睡了过去,得去梅里屯请索恩医生!” “我的上帝!” 希尔太太惊呼着让马车夫快马赶去镇上,然后去看她的女主人。 但是,她也没有忘记招待卡米莉亚他们,她吩咐人带卡米莉亚去换一件干爽的衣服并为他们准备晚餐。 希尔太太对卡米莉亚说:“小姐,如果夫人醒着,她一定很乐意见到您。 不过现在您需要休息,夫人也不会愿意您见到她现在的样子。” 一个年轻的棕发女仆端着蜡烛,让卡米莉亚跟着她走出大厅,踏上了楼梯,到了二楼一个大房间里。 棕发女仆帮着卡米莉亚换上了一件素色的裙子,然后又带着她到餐厅用餐。 卡米莉亚并没有在餐厅呆太久,只潦草地对付了自己的肚子,便回到最初的大厅里等待着自己堂姑的消息。 不知不觉,窗外的雨停了,风又刮了起来,就像深夜里的狼哮,营造出了一种恐怖怪异的氛围。而卡米莉亚竟无所知觉地靠着沙发睡着了。 “小姐,醒醒!” 卡米莉亚被人摇晃着肩膀,缓缓从睡梦中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阳光从绿色鲜艳的印花窗帘缝隙中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1 透进来,照亮了糊着米色墙纸的墙壁和铺着地毯的地板,和昨晚所见的有些阴森的样子截然不同。 还是之前那个棕发女仆扶着她站了起来,在地毯上来回踱步,活动着她有些麻木的四肢。 “小姐!”希尔太太快步走到大厅,“夫人醒了,正要见您。” 卡米莉亚对着玻璃窗整理了一下裙子的褶皱,她想她可以很体面地去见自己的表姑了。 她跟着希尔太太的脚步,走上橡木楼梯,走过铺着地席的走廊,来到了一间紧闭的卧室大门。 “你应该给我拿这件衣服。”门的另一边传来喑哑的女声。 希尔太太敲了三下门,“夫人,小姐来了!” 那个女声回答:“进来吧!” 希尔太太推开了房门,卡米莉亚进跟着走了进去,发现精致的丝绒帷幔大床上半躺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她的面容枯瘦,两鬓斑白,似乎被病魔折磨得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但眼睛却亮的惊人,兴致勃勃地监督着贴身女仆为她挑选上身的衣裙。 “过来吧,孩子。” 金伯利夫人和蔼的目光落在卡米莉亚身上,招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床前,让她一起来看看哪条裙子最为美丽。 卡米莉亚斟酌着不敢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金伯利夫人见此也察觉了她有些谨慎的性格。生满皱纹的手摸了摸卡米莉亚的头,淡淡地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来吗?” 第17章 春末之地(2) 这倒有些将卡米莉亚难住了。 在来内瑟菲尔德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根本想不出确切的答案。 金伯利夫人看卡米莉亚垂眸深思片刻,摇摇头,只能回答:“不知道。” 然后,金伯利夫人笑了,没有继续说什么。 她让人将她扶起来,站到落地的玻璃镜前,让女仆小心地帮她穿戴上选好的衣物。 刚穿好一套二十多年前流行的洛可可礼服裙,金伯利夫人就大喘着气,卡米莉亚和女仆扶着她坐在靠背椅上,她散着头发的脑袋靠在高高的靠背上,炉火的光照在她苍白瘦削的面容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照进一双和卡米莉亚分外相似的蓝色眼眸里。 卡米莉亚心想:她可能需要多休息一会儿才能恢复体力。 她静静凝视着壁炉已经有三分钟了,而卡米莉亚一眼也不敢错开地看着她。突然,她回过头来,瞧见卡米莉亚正盯着她看。 卡米莉亚想说什么,却又沉默不语。 “给我拿一点儿水吧。” 从昨晚起,金伯利夫人就再也吃不进任何东西来,卡米莉亚用纱布蘸着些清水,为她湿润了一下嘴唇。 不过金伯利夫人的意识依旧很清晰,还能时不时问上几句卡米莉亚以前的生活。 卡米莉亚都逐一照实回答。 “我年轻时的肖像被收在了库房里,拿过来了吗?再让我看一看。”金伯利夫人说。 女仆把一张三英尺高的画像搬到了床前,画上是一个和金伯利夫人穿着一模一样裙子的年轻女人,发髻高高盘起,戴着一套比海还蓝的蓝宝石首饰。 金伯利夫人十分怀念地抚摸着画框,轻轻一笑,对卡米莉亚说:“或许你愿意听听我年轻时候的故事?” 卡米莉亚知道自己的这位姑妈是要为自己揭晓问题的答案,挪动着身子,坐得离她更近了些,好将她的声音听得更清晰。 “一个月前我还经常到教堂去,在那里我总会碰见一位姓金的太太,她只有一个女儿,还不怎么听管教。 她总是坐在第一排听着牧师布道,然后长久地怀念她死去的丈夫。 我和她还能说上几句话,有时候也会请她到内瑟菲尔德庄园来喝茶。” 说道此处,金伯利夫人忽然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别人都以为我们两个寡妇是凑在一起怀念亡夫呢,毕竟我从来没有改嫁,整个教区的人都认为我和他伉俪情深。” 听着金伯利夫人的语气,和瞄到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嫌弃,卡米莉亚便猜到事实恐怕恰恰相反—— 她和已过世的金伯利爵士之间的关系远没有外界想象得好,甚至还可能十分恶劣。 “事实上,我非常厌恶他。” 果然是这样。 金伯利夫人咳嗽了几声,女仆连忙帮她顺气。 她摆摆手道:“孩子,你不需要担心,我没事。讲到哪里了呢……对的,我小时候寄住在你祖父家,我是你伯祖父的女儿,我十岁的时候父亲意外死掉了,你祖父继承了我爸爸的财产,所以他必须照顾我。 可我的叔叔,从你父亲那里就可以知道了,认为女孩都是无用的,白养了张嘴在家吃饭。在我十四岁的时候,就把我许配给了他的朋友——也就是金伯利爵士。 刚满十六岁他就迫不及待地把我嫁出去了,好在他没能克扣我的嫁妆。 我母亲生前将嫁妆委托给了伦敦一家银行打理,他可插不了手。但如果你认为我暂时解脱了,那可就错了。” “人与人之间能够结成友谊,必然便有共同之处。 金伯利爵士可一点儿也不尊重他的妻子,他认为女人读书认字做什么,会生孩子就行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敢在家看书,如果被他发现了,我面临的定然是一场漫长的折磨。 所以,后来当他死于坠马事故的时候,我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反而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他的财产不受《限定继承法》的管束,我很顺利地得到了两个庄园,成为了附近最富有的寡妇。” 金伯利夫人的语调里全然平静,没有半点儿激动,不知道是不是对这段早年经历已然麻木了。 卡米莉亚不敢肯定金伯利夫人对她讲述这些故事的缘由,只能安静地坐在一旁扮演好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那些男士们对我殷勤备至,人人都在夸赞我,哼……我可对他们一点儿兴趣都不管。” 说起丧夫之后那些见钱眼开的男人,金伯利夫人冷笑一声。 或许是她描述得过于生动,卡米莉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房间的里的氛围总算轻松多了。 “我可不乐意我那个黑心表弟来继承我的财产,他一个子儿都别想拿到。”金伯利夫人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了,“自私、冷漠,能把自己的女儿送去慈善学校任由她自身自灭。” 这个女儿说的就是卡米莉亚了,显然金伯利夫人早就提前做了一番调查。 “我选择你,孩子。”卡米莉亚抬头发现一束光正落在金伯利夫人身上,她正微笑着望向自己,“就当是解救曾经的自己。” “夫人……” 金伯利夫人止住了卡米莉亚还未说出口的话:“金钱不能代表一切,但能让你拥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我已经通知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2 律师,完成了对你的收养程序。 以后你可以获得一笔巨额的财产,也可以从法律层面上彻底摆脱他们了。” 他们指的就是卡米莉亚的父亲和从未曾谋面的弟弟。 金伯利夫人紧接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有些事情甚至琐碎到不能再琐碎了。 卡米莉亚惊异地发现,她的面色竟然渐渐红润了起来,整个人也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并不是死神的阴影放过了她,而是他的脚步正在继续慢慢靠近。 “我今天说的有些多了。” 金伯利夫人叹了口气,她最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她最后嘱咐卡米莉亚不要停止对海伯里的一所女子学校的资助,“我希望你有空去看看,你的专业或许能对那里有极大的帮助。” 金伯利夫人接着催促着卡米莉亚离开房间。 “牧师来了吗?” 她问守在门外的希尔太太,在余下的生命里,她希望能忏悔一生的罪过。 当卡米莉亚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出房门,回到楼下的客厅,一个穿着神袍的牧师正迈着急促的步伐穿过长长的走廊,希尔太太正捂着脸掩面痛哭,在胸前不住地划着十字。 二十分钟后,窗外的乌云遮住了太阳,庄园里的钟声突然响起,回荡在寂寥的天空。 内瑟菲尔德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慈爱、和蔼的女主人已经去往了极乐世界。 内瑟菲尔德里前所未有忙碌起来,卡米莉亚低声安慰着悲痛欲绝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安排事务的希尔太太。 庄园外的小路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前来吊唁的人来了。 第18章 春末之地(3) 就在距离梅里屯不远的朗伯恩,居住着班纳特一家,他们以貌美如花的五个女儿闻名乡里,还有为了嫁女儿时不时闹出笑话的班纳特太太。 但是,梅里屯的年轻人都不怎么在乎这一点儿,因为和那些可爱的小姐比起来,班纳特太太也不怎么令人生畏了。 当然,对于另一些人来又是另当别论了。 至于卡米莉亚,在内瑟菲尔德见到被希尔太太称为班纳特先生的中年男人时,才把自己所在的庄园、梅里屯等地名联系起来。她起初还有些震惊,但想到她和简·爱都能处成好朋友,现在又撞上了《傲慢与偏见》倒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她不知道的是等到班纳特先生回到家中,自己竟成为了朗伯恩一家在餐桌上的讨论的话题。 “亲爱的班纳特先生,”班纳特太太在餐桌上对丈夫说道:“你有没有见到内瑟菲尔德庄园的新主人,那位小姐?” 班纳特先生没有理睬她,低头专心对付着盘子里的土豆泥。 “哦,老爷! 你得跟我们讲讲这位伍德弗里尔小姐长得漂不漂亮?” 班纳特太太顾不上餐桌礼仪,不耐烦地对她的丈夫嚷嚷道。 班纳特先生尝里一口奶油蘑菇汤,觉得味道不错,又多舀了几勺,但他实在被自己的太太磨得不行。 如果他再不满足班纳特太太的好奇心的话,他那位二十多年的老朋友——班纳特太太脆弱的神经就又要发作了。 “这关我们什么事?”班纳特先生反问。 这样的态度足够让班纳特太太抓狂了。 班纳特先生因为美貌娶了脑袋空空的班纳特太太,除了一起养育了五个孩子后,他们能聊的话题越来越少。 “亲爱的,”班纳特太太高声说道:“我们的女儿们可都还没有找到丈夫呢。” 这和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有什么关系?班纳特先生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妻子。 班纳特太太继续念叨:“假使伍德弗里尔小姐足够漂亮,她就会成为简的劲敌。” 这下,所有人才弄明白朗伯恩的女主人如此焦躁的原因。 班纳特小姐们固然拥有出众的美貌,但仅有的一千英镑微薄嫁妆却是她们最大的缺点,许多没有财产却期望通过婚姻致富的的年轻男士都不会选择她们,简的初恋也因为这个原因无疾而终。 一个足够漂亮并且继承了巨额遗产的小姐,在班纳特太太看来,会吸引走本地绅士的大部分目光。这样,她的女儿们无疑就处在劣势地位了。 “妈妈,”简生性善良,见不得自己的母亲如此议论一位刚刚痛失亲人的小姐,开口阻拦道:“我们或许应该去安慰伍德弗里尔小姐,她现在一定很难过。 我们和她说不定能够成为朋友,就像莉齐和夏洛蒂一样。” 简看向自己的妹妹伊丽莎白:“莉齐,你说对吗?” 伊丽莎白冲着简眨眨眼,她不像简那样总喜欢把人往好处想,但在没有见到那位小姐前,她对一切保持客观态度。因此,她十分捧场地应和了她的姐姐:“我想有可能吧,如果她不像格雷沙姆小姐和她的母亲一样讨人厌。” 奥古斯塔。格雷沙姆和她的妈妈阿拉贝拉夫人、还有她的妹妹碧翠丝居住在梅里屯另一侧斯伯里庄园,依附着她们的舅舅生活。 但是,她们素来行事十分嚣张,傲慢地将当地的夫人小姐们得罪了个遍,只有索恩医生的侄女玛丽愿意搭理她们。 “听说格雷沙姆小姐要嫁给一位莫法特先生。” 班纳特姐妹中最小的莉迪亚突然插嘴,她和凯瑟琳总上梅里屯闲逛,消息最是灵通。 凯瑟琳接着她妹妹的话说:“是一位丝绸商人,每年至少有六千英镑的收入。” 班纳特太太想到自己的女儿们全部都还待字闺中,捂着胸口叫嚷起来:“格雷沙姆小姐可真是幸运! 要知道她的坏脾气连我的简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又开始了。 简和伊丽莎白面面相觑,每当班纳特太太得知附近有哪位小姐嫁了出去,她的神经就要发作一次。 不过,与班纳特家希望女儿嫁得高门来避免未来被庄园继承人扫地出门的局面不同,斯伯里庄园的所有者理查德爵士颇有一些入不敷出。 好在他们还有些祖辈流传的政治遗产,在托利党中还有一定的人脉,借此和意图从商界进军政界的莫法特先生一拍即合。 除此之外,理查德家唯一的愿望便是儿子弗兰克。理查德能够迎娶一位有着丰厚嫁妆的淑女,进一步缓解自家糟糕的财务状况。 内瑟菲尔德庄园的客厅里,卡米莉亚正接待着今天的最后一波客人。 随着金伯利夫人的死讯传遍附近,访客们陆绪光临内瑟菲尔德向卡米莉亚表示慰问。 不同于班纳特先生以及卢卡斯爵士那样单独前来,理查德一家几乎全家出动。理查德爵士和阿拉贝拉夫人带着他们的儿子、女儿浩浩荡荡地造访了会客厅,卡米莉亚新上任的贴身女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3 海伦正在招待他们。 阿拉贝拉夫人像一只高昂着头的天鹅,满脸嫌弃地打量着会客厅墙壁上的装饰。 但在理查德爵士的眼神示意下,她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示意自己的二女儿碧翠丝同卡米莉亚搭话。 “金伯利小姐,我们对发生的一切向你表示最真诚的问候。”碧翠丝说。 真不真诚唯有上帝知道,他们竟然连卡米莉亚的姓氏都没有弄清楚,卡米莉亚在心底对他们的意图打上了个大大问号。 卡米莉亚淡淡地回答:“碧翠丝小姐,我姓伍德弗里尔,金伯利是我姑母婚后的姓氏。” 现在轮到几位客人尴尬了,好在碧翠丝涵养极佳,理查德爵士的脸皮也足够厚,他们只是悻悻地笑了笑,向卡米莉亚表示歉意。 斯伯里庄园的独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不断地朝会客厅外望去,好像在找什么人一样。 碧翠丝见状扯了扯他袖子,让他不要走神。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听说索恩医生在内瑟菲尔德忙活了一天一夜,说不准索恩小姐也在这里。 他可不能在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阿拉贝拉夫人在哥哥的催促下开始向卡米莉亚介绍他们的家庭成员,轮到小理查德先生的时候,声音不由地提高了好几度: “这是我的侄子——弗兰克。理查德,毕业于剑桥国王学院,是赫特福德郡有名的有志青年。” 这时候,伤心了快一天的希尔太太出现在会客厅里,她听说理查德们来了就快步走了过来,弯腰对卡米莉亚附耳说了什么。 卡米莉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次看向对面整整齐齐的一家人眼里全是了然。 一位财产丰厚的小姐,会立马成为别人的猎物。 继承了包括内瑟菲尔德在内的两个庄园和两万英镑的现金后,卡米莉亚在理查德家眼中,就是一只能抱着金蛋的母鸡。 如果小理查德先生能够娶到她,作为嫁妆,他们自动这些财产拥有了完全的处置权,足够去填补他们家的大窟窿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时间已经接近晚餐时分,既然知道了理查德爵士此来的目的,那么留客就显得没有那么必要。 卡米莉亚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满含悲伤地表示自己需要尽心竭力地打理姑妈的身后事,实在没有精力再招待他们。 希尔太太得到了卡米莉亚的指示,立马指挥门房替客人们套好马车,麻溜地把这一大家人送出门去。 第二天。 天边刚刚泛起晨光,卡米莉亚就被海伦从床上拉到了梳妆台前。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好像一团浆糊,任由女仆摆弄,换上黑色的丧服。 当她沿着长长的走廊走下楼去,发现沿途的镜子全被黑布遮住了,据说这种习俗是为了防止死者通过镜子附身于活人。 金伯利夫人的葬礼在梅里屯的教堂举行。 得益于金伯利夫人数十年积攒的好名声,当地有名有姓的人几乎全部到场,整个教堂都被挤得满满当当。 卡米莉亚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了闻名世界两百多年的爱情故事的女主角和她的姐妹们。 隔着长长的黑色面纱,卡米莉亚不得不感叹班纳特先生年轻时为美貌所惑实在是情有可原。 按照礼仪,到场吊唁的宾客都必须身穿黑衣向亡者表示哀悼。 班纳特五姐妹整整齐齐地跟在班纳特太太身边,即使是同样的黑色装扮,她们也难掩其姝色,颜值波谷的玛丽也是个清秀佳人。 人们簇拥着金伯利夫人的棺木从教堂中走向墓地,长长的队伍遥遥地缀在身后。 金伯利夫人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另择了墓地,美其名曰不愿意打扰久在地下的亡夫。 卡米莉亚听着人人夸奖她情深似海,心里只觉得讽刺。 和一个深深厌恶的人共躺在一个墓穴,不亚于死后的巨大折磨,连灵魂也不得安息。 漆黑的棺木一点点地被深埋于红土之下,卡米莉亚必须打起精神应付依次上前问候她的夫人小姐们。 希尔太太担心卡米莉亚应付不来,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低声提醒她每位宾客的姓名。 终于,希尔太太在卡米莉亚耳边低语道:“那是班纳特太太和她的女儿们。” 卡米莉亚抬头,瞧见六个美人朝她款款走来。 第19章 春末之地(4) 纵然青春不再,班纳特太太也必须被算在美人的行列里。 能生出五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班纳特太太只要闭上她那张容易说错话的嘴,远看便只是位安安静静的中年美妇。 “伍德弗里尔小姐,这可真是让人遗憾啊!” 班纳特太太一边拉着卡米莉亚的手,一边捏着手绢试图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这夸张的有些用力过猛了。 年纪较大的两位班纳特小姐再次为她们母亲的举动感到尴尬,涨红了脸。 简发挥了她一惯的长姐风范,扶着激动的班纳特太太退到了一边,等女仆拿来嗅盐送到班纳特太太的鼻孔前。 伊丽莎白则代替班纳特太太暂时成为了和卡米莉亚交谈的话事人。 这位小姐能够用最尖刻的言辞讽刺拒绝达西先生,也能巧妙地运用话术让交往的人都对她怀有好感,傲慢如达西在她面前都只能束手就擒。 卡米莉亚不得不感慨,上天果然给了伊丽莎白。班纳特一副有趣的灵魂。 伊丽莎白先是尽力弥补了母亲行为上的过失,在这一点上,她熟练的有些让人心疼。 然后,转而关心起卡米莉亚的初到赫特福德郡的生活来。 她用轻松又不是俏皮的语调给卡米莉亚介绍了本地的风光,又悄声介绍了她所认识的人物们。 比起希尔太太干巴巴的提示,伊丽莎白的说明无疑有趣多了,她简短的几句话便能描述出一个人身上最近发生的趣事。 或许是两个人兴趣相投,她们很快眼见的就亲密起来。 卡米莉亚终于能够理解为什么在巨大的偏见下,达西先生仍旧会不自觉的沦陷。 毕竟,这样有情趣的美人谁能不爱呢? “如果你欢迎的话,”伊丽莎白临走时对卡米莉亚说:“不久后,我们会按照礼节拜访内瑟菲尔德。” 朗博恩地处乡村,人员流动较少,伊丽莎白难得遇见一个看得上眼的姑娘,自然想要竭力相交。 说这个姑娘执拗也好,她对于自己的那些朋友也愿意诚心诚意地信任他们。 她之后会听信威克姆的假话,除了对达西的偏见,未尝没有是把威克姆当做了朋友的缘故。 一天的丧礼下来,卡米莉亚快要累瘫了。 她浑身酸痛地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幔,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4 ,猛地坐起来,走到套间外面的红木书桌前。 比起在布里奇顿的房间,卡米莉亚现在的卧室足足大了一倍有余,住惯了小房间,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这里空旷的有些可怕。 卡米莉亚斟酌了片刻,终于蘸了蘸墨水,提笔写下一封信来。 她写一点儿停一会儿,不断思考着用怎样的措词才算合适。 “请你们原谅我的失礼,但我必须做出这样的决定……” 继承了内瑟菲尔德和另一座庄园后,卡米莉亚必须学着怎样做一个合格的庄园主。 写给布里奇顿府的这封信,除了向他们汇报自己的近况,也请辞了家庭教师的职位,并表示如果需要的话,她会再推荐一位新老师给他们。 这个时候,卡米莉亚就免不了感慨,珍妮特接受桑菲尔德的教职接受得太早了。 如果就晚上那么一个月,卡米莉亚便可以将布里奇顿家的职位推荐给她,正好也可以远离原著既定的剧情轨道。 最后一个字母在纸上落下,卡米莉亚将信装进信封印上火漆,准备明天让人送去邮局。 说实话,离开伦敦也让她松了口气。 卡米莉亚心思向来敏锐,在化装舞会的那个夜晚,她觉察到了布里奇顿子爵对自己古怪又别扭的态度。 对于这种情况,她有些不明就里,但管这么多做什么,从今以后这位高高在上的子爵大人就彻底与自己的生活无关了。 可惜的是卡米莉亚没有等到登门拜访的班纳特一家,反倒是先迎接了一位暂时的住客—— 索恩医生的侄女:玛丽。索恩。 索恩医生医术高明,在梅里屯附近都是有口皆碑,金伯利夫人身前的健康问题也是这位医生一手负责。 故而,他和内瑟菲尔德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甚至愿意在出远门时将侄女托付到这里。 至于索恩小姐,卡米莉亚搜寻遍了《傲慢与偏见》原著的内容,也没有找到任何描述她的片段,这可就真的对她知之甚少。 在附近人的口中,索恩小姐只是索恩医生收养的侄女,不过他们都笃定她肯定和索恩家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地善心大发养育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距离金伯利夫人去世还未满半个月,按照服丧的要求,诸如舞会的一切热闹活动暂时都与卡米莉亚毫无关系。 卡米莉亚原以为自己会对这样与世无争的乡居生活适应良好。 但是,现实往往总不尽如人意。 或许是因为在伦敦呆的那三年被繁华和喧嚣所包围着,她也沾染上了爱热闹的习惯? 可卡米莉亚拧眉细想了片刻,突然发现她的生活的确从未这般宁静过——每天看看账本,吃吃睡睡,悠闲的甚至有些让人心烦。 仔细想来,不论最初的洛伍德,还是之后的布里奇顿家,卡米莉亚都不缺少能够一道打发时光的同伴。 “认识一下索恩小姐也不是什么坏事。”卡米莉亚心想。 卡米莉亚推开起居室的大门,走进之后,她才发现索恩小姐也在。 这几天的时间里,索恩小姐似乎要将缄默是种难得的美德这一原则贯彻到底,只有在三餐和晚上卡米莉亚才能见到她,并聊上几句。 要是其他人肯定对这位小姐的疏离态度束手无策。对此,当过家庭教师的卡米莉亚表示:她别的不多,耐心管够。 空气里漂浮的细微的粉尘折射着来自窗外的灿烂阳光,索恩小姐的半张脸都沉没了光影里。 “索恩小姐,你正在做针线活吗?” 卡米莉亚的目光落在索恩小姐膝盖上的编织篮上。 “每到冬天梅里屯的风总是很大,最好戴一条围巾再出门,我的针线活算不上太好,只能提前半年准备。”索恩小姐低垂着眉眼,慢慢地解释道。 她手手指捻动着黑色的毛线,时不时会停下来确认毛线有没有搅成一团。 姑娘们都更喜爱鲜亮的颜色,卡米莉亚不难猜到这条尚未完成的围巾的主人。 “你和你叔叔的感情真好。”卡米莉亚说。 这个话题似乎正中索恩小姐下怀,她的话开始多了起来,“我没见过我父母,是叔叔将我养大成人,给了我一个家,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索恩小姐微微扯起嘴角,看着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金伯利夫人也对你很好。” 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她,给了她未来的财富保障。 卡米莉亚没有回应这个问题,她突然伸出手将索恩小姐从柔软的沙发上拉了起来,向她发出了出门散步的邀请:“五月的天光正好,和我一起去门外活动活动吧。 你应该对周围很熟悉吧,这样我也就不用带着向导出门啦。” 卡米莉亚可不会向说的一样把索恩小姐当作向导驱使,可索恩医生将这个姑娘交给她没几天就闷在屋子里,她可不好交差。 旷野蓝天有助于释放天性,长时间闷在屋子里可真是一件压抑的事情。 一出门,索恩小姐便肉眼可见地轻松鲜活起来,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也泛起了些许血色。 她长得不算漂亮,脸上还有些浅褐色的小雀斑,但卡米莉亚确信这并不会影响她的可爱。 她们提着一只大篮子沿着乡间小路在田野里闲逛,里面装着一些点心和水,仅供她们走累时休息所用。 “沿着这条路翻过前面那座小山丘就是斯伯里了。”索恩小姐向卡米莉亚介绍道。 卡米莉亚点点头,小心地将一大把小雏菊拢在怀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是分外偏爱这种随处可见的小野花。 “理查德爵士一家来拜访过我了,他们的阵仗实在让我印象深刻。”卡米莉亚半是调侃地回答。 索恩小姐顿了顿,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愉悦的往事,可眼眸里光亮还没燃起便骤然熄灭了。 这可让卡米莉亚有些好奇她和斯伯里庄园的关系了。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卡米莉亚连忙转移了话题,问:“索恩小姐,你平时有看什么书吗?” 索恩小姐本就还算心思豁达,很快便从失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回答:“叔叔是医生,我家的书橱可比不上内瑟菲尔德的藏书室,全都是大部头的医学字典,叔叔教我认字都是用的它们。” 索恩医生年轻时是剑桥的高材生,以他的学识教侄女读书绰绰有余。 “所以你也喜欢那些医学字典?”卡米莉亚抓住了关键。 索恩小姐顿了顿,叹了口气。 刚刚和卡米莉亚的交谈确认了她是位思想开放的小姐,并不会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在卡米莉亚鼓励的眼神中,她才敢把内心深处的话吐露一二。 “以前就喜欢,小时候我还幻想着以后和叔叔一样当个医生到处出诊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5 索恩小姐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叔叔总开玩笑说我也得去剑桥读书才行,但是我后来才知道他们根本不收我这样的女学生。” 一切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她嗓音平静又忧愁,却听得卡米莉亚心口闷闷的。 这下,轮到索恩小姐提出新话题了,“再往前走半英里,有一片小湖,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吧。” 卡米莉亚她们的脚步踏过原上青草,迎面吹来一阵疾风。 她举起手挡在眼前,再拿开的时候前方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第20章 春末之地(5) 散步或许是淑女们都喜爱的有利于身心的活动。 在湖边遇见伊丽莎白可以算作是意外之喜,卡米莉亚一手按着差点被风吹起的裙子,一手挥动着花束向伊丽莎白打招呼:“伊丽莎白小姐,真是巧!” 虽然索恩医生曾经和班纳特家打过交道,为了班纳特太太的神经痛,但是索恩小姐和她们并不相熟,只是点头之交。她犹豫了几秒,也紧跟着走了过去。 几个人越走越近,终于在一块不起眼的小山坡上汇合了,这里不算高,但也能够欣赏到湖面的景色。 “刚好就在这里遇见你了。”卡米莉亚抽出几朵雏菊送给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接过花,把它们别在遮阳帽上,“哦,这些小菊花到处都是,但我必须说现在看起来它们也别有一番风姿。” 不得不说乳白色的细小花朵和她今天的浅黄色披肩长裙相得益彰。 伊丽莎白接受了卡米莉亚的好意,然后就久久还未上门拜访这件事向卡米莉亚表示了歉意:“这几天以来,我一直没办法履约,妈妈把我们都拘在她身边,我原本指望能在舞会上看见你的。”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新朋友还没办法参与社交活动,“抱歉……” 卡米莉亚马上明白伊丽莎白不是有意的,对许多不是原则上的错误她一向包容,更何况是无意间说的一句话。 “别在意,”卡米莉亚略带俏皮地说:“其实我不太喜欢舞会,它太热闹了。” 这倒是实话,如果要让卡米莉亚和传说中的那些勇士一样,就像穿上了红舞鞋一刻不停歇地徜徉在舞池里不如让她睡觉来的痛快。一两支曲子还可以,跳一晚上——脚趾头都不用要了。 “梅里屯的公共舞会确实每次都有很多人,人们喝酒跳舞,吵闹得不行。” 伊丽莎白聪敏机慧,立刻就明白卡米莉亚在“畏惧”着什么,许多时候她也深有同感。 “对了,伍德弗里尔小姐,向你介绍一下这是卢卡斯爵士家的大小姐夏洛蒂。”伊丽莎白拉过身旁沉默不语的朋友。 卡米莉亚将目光移向另一边,一位二十七八岁上下的年轻小姐正向她点头问候,她脸型瘦削,眉眼间有些许风霜的痕迹,气质十分成熟。 “卢卡斯小姐,幸会。”卡米莉亚主动上前递出了一枝花,“鲜花配淑女,非常适合你。” 听到这话,夏洛蒂抬起头来,眼睛里隐约有藏不住的惊喜,她知道自己不算漂亮和别的姑娘站在一起总会被忽略的彻底。 她年长许多,善于交际,很快便感受到卡米莉亚释放出的善意。 “伍德弗里尔小姐,索恩小姐,你们这是要去野餐吗?” 夏洛蒂注意到了卡米莉亚手里的大篮子,和卢卡斯家自己用来装点心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候玛丽。索恩插话道:“卡米莉亚打算在附近逛逛,欣赏一下乡间美丽的风景顺便认认路。” 卡米莉亚点点头表示同意。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赞同道:“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决定。遇见好天气,谁还愿意窝在房子里呢? 连卢卡斯爵士和班纳特先生都迫不及待扛起鱼竿到湖边垂钓,我和夏洛蒂只是两个顺带的小麻烦。” 卡米莉亚遥遥望向湖边,终于在灌木丛旁边的木头叠成的一个平台那里找到了两个黑色的小人影。不远处的湖面上还漂浮着一只破旧的小船。 春风、湖水、鱼竿…… 真是悠闲的生活,卡米莉亚想。 既然爸爸们能有一段自己的惬意时光,女儿们又为什么不行呢? 卡米莉亚低声问了索恩小姐愿不愿意和伊丽莎白她们一同走走。索恩小姐稍微想了想就同意了。 一行四个姑娘开始沿着湖漫步,偶尔聊上几句梅里屯的趣事,主要是伊丽莎白和夏洛蒂在讲,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则充当听众,是不是发表一两句自己的想法。 卡米莉亚时不时埋下头盯着脚下的青草地,草地上藏着各种各样的小洞和石快想要把人给绊倒,她必须尽量避开这些地方。 长时间的行走不免让人步履沉重起来,这时候卡米莉亚的大篮子就派上了用场。 她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干燥的地方,铺开带来的餐布,挨着坐了下来。 一人分了两块曲奇饼干,手里端着一杯有些凉掉的红茶,慢慢补充体力。 几个人正准备再聊些什么,一道娇小的身影奔跑着映入了卡米莉亚的眼帘。 “夏洛蒂,你在这里吗!”女孩的声音尖而高,在狂野里显得格外嘹亮。 夏洛蒂听见妹妹玛丽亚的叫喊声,口腔中的茶水瞬间变得更加苦涩起来,舌尖麻木的有些疼痛。 她知道自己的悠闲时光到头了。 果然,一个小姑娘喘着气跑了过来,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和弗朗西斯卡差不多的年龄大小,右手腋下还夹着一本有些旧了的书,书脊上印着“法语初级”几个烫金大字。 她弯着腰缓了缓,然后对夏洛蒂说:“妈妈让你回去帮忙做面包,弟弟闹着要出去玩,她分不开身。” 夏洛蒂木然地答应了妹妹的请求,站起身拍掉裙摆上的草屑,正要礼貌地向卡米莉亚她们告别。 她早就习惯这种生活了,和班纳特夫妇一样,为了有个男继承人,卢卡斯爵士和夫人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虽然最终有了一个儿子,但他们的收入比班纳特家少差不多一半,只能勉强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活,夏洛蒂和姐妹们有时候还得亲自干些家务活。 卡米莉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夏洛蒂的情况简直是英国普通女性的缩影之一。 她也因为家庭的原因吓跑了不少追求者,一直蹉跎到如今,最后不得不像书里那样向现实妥协,嫁给了柯林斯先生,每日看着他对凯瑟琳夫人毫不掩饰地溜须拍马。 谁都不能指责她最后选择面包和稳定的生活有错,但坦白来说,卡米莉亚对这位小姐的结局感到有些遗憾。 更别提这次短暂的接触后了,卡米莉亚觉得柯林斯先生根本配不上她。 卡米莉亚招手示意夏洛蒂的妹妹玛利亚过来,递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6 她一块饼干。 她的职业病又犯了,这种时候都拿着书的一定是个好学的小姑娘,她忍不住要在学问上指导她一番。 “玛利亚小姐你应该很喜欢这本书吧,走哪都要带着。”卡米莉亚指了指那本《法语初级》。 玛利亚咬着嘴唇,她竟然不小心竟然把书给带出门了,心里犹豫了片刻才回答:“我在书房里看见了这本书,想从上面学学法语。” 十九世纪的法国在欧洲大陆上依旧享有独特的地位,它的时尚、文学、音乐都是其他国家效仿的对象,英国上流社会也曾经一度只讲法语不说英语。 不难理解一个小姑娘会对法国有向往之情。 卡米莉亚从玛利亚那里拿过那本法语书,略略翻开几页,然后低声用法语问了她几句常见的问候语。 洛伍德的皮埃罗夫人以前就是这样教初级班的孩子们学法语的。 玛利亚惊呆了,她用浅褐色的眸子审视了卡米莉亚十来秒,然后磕磕绊绊地回答起来。 她的回答很简短,对于卡米莉亚问的“今天天气怎么样?” 此类的问题有时候甚至是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往外蹦,有些词语的发音也有些问题。 连续答了很多问题,玛利亚觉得自己表现得糟透了,耷拉着眼皮,时不时瞟上卡米莉亚两眼,一旦触及卡米莉亚的视线,又立马将目光收了回去。 卡米莉亚看着只觉得好笑,天底下的学生觉得自己表现不佳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都会是这幅神态。 其实仅靠自学能够学到这种水平玛利亚已经很不错了,学习语言没有对应的环境要学好是很困难的,她至少还能够张口讲上那么一两句。 “玛利亚小姐,你真是太让人惊喜了!”卡米莉亚习惯性地夸赞起来,“自己一个人能学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我来给你讲讲……” 卡米莉亚翻开书,让玛利亚暂时坐到她身边来,指着上面的一些词汇纠正了她的错误。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夏洛蒂没有阻止妹妹和卡米莉亚的交流,尽管她们回去晚了免不了受卢卡斯太太的抱怨。 虽然卡米莉亚讲得有些快,但玛利亚仍旧听得很专注,讲到关键的部分连连点头。 但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当卡米莉亚合上书页。 她发现自己必须得承认这段短暂的授课让自己精神焕发,简单吃吃喝喝的生活反而让她毫不适应。 她望向因为得到了指导而满脸兴奋、抱着书、脸蛋红扑扑的玛利亚,她是不是可以考虑在这里也收个学生? “伍德弗里尔小姐,玛利亚今天麻烦你了,谢谢你愿意给她讲这些。” 夏洛蒂走过来,将妹妹从草地上拉起来,她们准备回家了。 “她很聪明,这样的交谈也让我感到非常愉快。 我曾经的职业让我对此适应良好,绝不会感到厌烦。” “你的职业?” 这回轮到伊丽莎白吃惊了,她一直以为卡米莉亚是位养尊处优的小姐——她听妈妈嘀咕过卡米莉亚是从伦敦来的。 索恩小姐对此没有任何的诧异,她自顾自地喝着茶,一边竖起耳朵听她们讲话,她早就从叔叔那里知道了卡米莉亚的底细,只是她没想到卡米莉亚会直接说出来。 卡米莉亚料到了她们的态度,解释道:“我以前是个家庭教师。 不要惊讶,我可不是一生下来就坐拥万千家产的人,总会有困苦无奈的时候。” “那可真是……”夏洛蒂瞬间明白了卡米莉亚娴熟的授课技巧是怎么来的,善意的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将这种事情说出去。” 卡米莉亚清楚夏洛蒂的意思,当下风气以不事生产为荣,一个工作过的女性难免会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她摆摆手,“靠劳动自己养活自己,在我看来是件光荣的事情。过去既然已经发生存在,那便没有必要隐瞒。” 卡米莉亚突然话锋一转:“玛利亚小姐,索恩小姐过几天回家后,我一个人在会在内瑟菲尔德呆得有些无聊,你愿意来陪伴我吗?” 卡米莉亚看向玛利亚,抛出了最大的诱饵:“你可以和我学习法语。” 第21章 春末之地(6) 玛利亚嚅嗫着双唇,可怜巴巴地望向她的姐姐,希望她能够同意,这个诱惑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作为大姐姐,夏洛蒂从来无法拒绝家中任何一个弟妹的愿望,她向玛利亚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 但是,夏洛蒂还是泼了一盆冷水:“可是妈妈那边不一定会同意。” 卢卡斯太太终日被小儿子和家务缠绕,迫切地需要女儿们充当她的帮手,好让自己松快松快。 至于卢卡斯爵士,他完全不在意这些,只要餐桌上按时出现面包和牛排他就满足了,女儿们的教育和生活那是他太太的事。 “卢卡斯太太会同意的。”卡米莉亚给出了定心丸:“只要你想来,我会去和她谈谈。” 许多时候,卡米莉亚不得不感慨金钱的力量。 如果她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家庭教师的话,卢卡斯太太根本就不会理会她,那么现在她很有可能会买给她一个面子。 感谢她还没忘记原著的内容,卢卡斯太太的症结虽然没有班纳特太太那么明显,但也集中在了几个女儿的婚嫁上,期盼着能够得到几位能帮扶小儿子的贵婿。 对此,卡米莉亚从不敢苟同,但她恰恰可以利用这一点达成玛利亚的愿望。 她只需要装模作样地在卢卡斯太太面前说说伦敦的淑女们都多才多艺,精通法语,她们又找到了哪些富贵的丈夫,就足够让她意动了。 不过,目前她还没有直接把这个打算说出来,毕竟很有可能根本用不上。 夏洛蒂看着卡米莉亚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隐隐觉得她能办到这件事。 天空中的云压得有些低了,在她们不知不觉间,就拖延到了现在的时间。如果再不回去,卢卡斯太太可真就要发疯了。 夏洛蒂拉着玛利亚的手,快步地朝着卢卡斯小屋的方向奔去。 玛利亚最终依依不舍地回过头来,湖边的风势陡然增强,吹得她们的发丝在空中飞舞,如同波影荡漾。 天气越坏了,灰色的云流淌在半空中,卡米莉亚很快同伊丽莎白分别,也带着索恩小姐回了内瑟菲尔德。 餐厅里的自鸣钟打了七下,庄园里的仆人们很尽职,天刚刚黑起来,常有人走动的地方就点起了蜡烛。 庄园主人带回来的那束小雏菊被插在了一支青色的瓷瓶里,布置在了餐桌的中央,和浅蓝色的桌布相得益彰,使整间屋子都融合在一种清新自然的色彩里。 听着窗外传来的狂风暴雨,卡米莉亚不由庆幸她们回来的及时。 几乎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7 是她们刚进门,一场瓢泼大雨便倾泄而下。 不然她们绝对会淋上一场雨,说不定还会为此染上风寒。 卡米莉亚站在落地窗前,企图透过朦胧的雨雾窥见屋外的景色是何等模样,只是一片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知道的是,通往内瑟菲尔德的乡道上英国皇家邮政的马车正轧起飞溅的泥水。 ——有信来了。 “这场雨会下很久,”索恩小姐走到窗前,和卡米莉亚熟起来后她的话也多了许多,“梅里屯附近的天气一到夏天就是这样,很让人烦恼。” “看样子我们只能继续做屋子的囚徒了。”卡米莉亚转头面向索恩小姐调侃道。 来到赫特福德郡后,抛却了许多约束,她说话做事都变得比以前随性多了。 这时,忽然传来的沉重敲门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这样的鬼天气里,有谁会来呢? 卡米莉亚快步走到门厅,希尔太太紧跟着也从地下储藏室赶了过来,她刚刚在清点内瑟菲尔德的食物库存。 “小姐,我隔着老远就听见叩门的声音了,这个敲门的人手劲可真大,我想我必须过来看看。” “梅里屯治安一向不错,应该不会是什么歹人。” 她的话音未落,门突然被人推开,内瑟菲尔德的门房约翰没有停步刮去鞋上的污泥,就这样拎着他儿子的耳朵匆匆跑了进来。 他四处搜寻,终于来到了庄园主人和女管家面前。 他从儿子那里夺来一枚信封,躬身奉上,瞬间吸引了门厅内所有人的目光。 卡米莉亚接过信,因为雨水的缘故,信封的边缘已经被浸湿了。她看也没看,就把信封收进了随身的口袋。 约翰拉过他的儿子解释道:“都是这个小子力气大,守门的时候收了一封给小姐的信,却不懂庄园的规矩只知道敲门,惊扰到了各位。” 卡米莉亚侧目打量了一下被约翰拘在身旁的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但很壮,肌肉鼓鼓的将衣服撑了起来,看起来力气就特别大。 少年的行为没有给任何人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卡米莉亚爽快地放过了这件事。约翰拉着儿子频频道谢后才又出门去了。 卡米莉亚点点头,穿过走廊,回到了餐厅。 短短半分钟的路程里,她都在想着口袋里的那封信。 她隐约有种预感,这会是很重要的一封信。 索恩小姐取了一份黑胡椒土豆泥先离开了,偌大的餐厅里只剩下卡米莉亚一个人。 她在餐桌前坐下,就着明黄的烛火,撕开了信封。 寄信的人显然考虑了最近多变的天气,在信封里面包裹了一层油纸,这让卡米莉亚松了一口气,她不必担心信纸上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发现里面放着一封信、一页看起来是合同的纸,还有一张硬纸卡片,瞧着似乎是……邀请函。 卡米莉亚先略略浏览了信上的内容,果然是来自伦敦的格林出版社。信上提到《茱莉亚轶闻II》已经到达了印刷厂,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开始发售。 另外还随信寄来了这本书的授权合同和一封文学交流会的请帖。 卡米莉亚愣了愣,打开那张硬质卡片,只见里面用花体写着: “罗伯特。肖恩先生,我仅诚挚邀请您参加六月二十四日将在考文特花园第10号举办的格林出版社文学交流沙龙。 衷心期待着您的到来。 您忠实的朋友,格雷。格林 1813年5月24日” 她可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以后也不可能。 托这位出版商先生的善解人意,卡米莉亚不必亲自前往出版社商谈合同,只采用邮寄的方式同他交流,因此他可能还不清楚自己手下的作者是位女性。 卡米莉亚对只有男性才能够在文学领域大放异彩的刻板规定厌烦至极,但受社会现实所迫,也不得不忍受这种古板印象带来的种种不公。 比如这张邀请函,当一位女性步入男性们的聚会,恐怕自己会被他们抗议着扫地出门。 卡米莉亚把交流会的请帖扔在一边,照往常一样打开了寄来的合同仔细地阅读着。 她必须逐字逐句的读完,涉及到法律义务的文件,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进坑里。 读到一半的时候,餐厅的门突然开了,巴特律师走了进来。 前些日子他一直在伦敦帮卡米莉亚办理各种遗产继承和财产转让的事务,就在卡米莉亚出门的时间里,他到了内瑟菲尔德准备向他的新雇主移交一些文件。 希尔太太替卡米莉亚迎接了这位风尘仆仆的律师先生,让他先去以前常住的房间休息。 一直到现在,卡米莉亚才见到这位先生。 “伍德弗里尔小姐。”巴特律师礼貌地行了个脱帽礼。 “晚上好,巴特先生,欢迎来享用晚餐,希望内瑟菲尔德没有对你有所怠慢。” “当然没有。” 卡米莉亚发现这位律师有一个特点——不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话是越简单越好。 单独和一位年轻的小姐共进晚餐在巴特律师看来是有些失礼的,特别是这位小姐已经成了他的新一任雇主。 于是,他拿起盘子,准备捡一些食物带回房间享用,从卡米莉亚身后路过时一眼瞟见了她手上的合同。 “伍德弗里尔小姐,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手上是格林出版社的合同。” 卡米莉亚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巴特律师正认真地盯着她手里的那页纸。 卡米莉亚的第一反应是将合同折了起来,不让人看到,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举动是多余的。 “您作为我的雇主,我有义务为您提供法律咨询业务,我可以给我帮您看看合同。” 对啊! 卡米莉亚心想:按照雇佣关系,自己现在可以要求巴特律师为自己保密,并且为一切和法律有关的事务把关。 她拧眉犹豫了片刻,将合同递给了律师先生,毕竟一位专业人士更能看出合同中是否有猫腻。 “先生,你必须为上面的内容保密。”卡米莉亚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 卡米莉亚没有发现,巴特律师的目光在移到合同上的字迹以及下方的签名时,神色大变,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格雷。格林。”他若有所思地念道。 卡米莉亚听见了他的嘀咕,反问道:“先生,是不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巴特律师不自觉抿了抿嘴,云淡风轻地说道:“我和格林出版社有些往来,说不定是我认识的那个人。 他一向有各种奇思妙想,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实在不足为奇。另外,这份合同非常正规,您可以正常签署。” “他是住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8 考文特花园吗?”卡米莉亚继续问。 如果巴特律师真的认识格林出版商的话,她或许可以借此了解一下那位先生的底细。 “您怎么知道?” “格林先生给我寄来了一封邀请函,希望我能参加他们的文学聚会。可惜了,我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卡米莉亚的语气里故意透露出若有若无的惋惜。 巴特律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是她的话,您可以会在聚会里受到最妥帖的款待。” 第22章 春末之地(7) 卡米莉亚愣神细细回忆了一下巴特律师的话,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巴特律师刚刚说的是“she”而不是“he”。 这意味着什么呢? 那位格雷。格林先生其实也是位女性。 卡米莉亚的嘴唇微微张着,眼皮向上提起,蓝色的瞳孔盛满了溢出眼眶的惊讶。 她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觉,悠悠荡荡的心情就像风吹过峡谷。 看见卡米莉亚震惊的模样,巴特律师不知怎么回事觉得有些尴尬,心里想着伦敦的那位小姐竟然真的瞒着许多人搞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也许过了一分钟,卡米莉亚的情绪才慢慢舒缓下来。 “谢谢你的告知,巴特律师。”卡米莉亚微笑着说,郑重地将邀请函放回了随身的口袋里,“如果你见到格林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她我知道了她的身份的事情。 我想这是她为我准备的一份惊喜,在她决定拆开礼物包装盒之前,我们谁都不要破坏它。” 卡米莉亚很快就从格林小姐的身份中窥得了些许真相—— 她所邀请的作家们包括自己在内很大可能全都是女性。 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来往书信的什么地方露出破绽,被格林小姐看破了身份? 怀着这种疑惑,卡米莉亚很快做出了决定。 她会在一个多月后去伦敦的考文特花园做客,看看格林小姐的葫芦里究竟卖着什么药。 餐厅里很快又只剩下卡米莉亚一个人,屋外的风刮得更猛烈了,击打着窗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听着好像远方传来的凄厉狼嚎。 接下来连着下了两天的雨,等到天气放晴后,夏洛蒂就带着玛利亚来到了内瑟菲尔德。 没有劳动卡米莉亚,卢卡斯太太便答应了女儿的请求,这或许听着有些让人惊讶。 但是,说起在这件事上玛利亚最感谢的其实是她的姐姐夏洛蒂,不知道她和卢卡斯太太说了什么,竟让卢卡斯太太满脸笑容地主动就这件事和卢卡斯爵士进行了商讨。 然后,玛利亚就获得了随时就可以前往内瑟菲尔德的许可。 希尔太太满面笑容地带着她们走了进来。 索恩医生昨天从伦敦回来了,索恩小姐自然也迫不及待回归了叔叔的怀抱。 希尔太太一直认为,年轻的小姐们就该互相交往,不能如陈年朽木一般窝在一处。 她忠于金伯利夫人,也暗自发誓会继续服务于她指定的继承人。 对于卢卡斯姐妹的光临,她是欢迎极了。 客厅沉重的窗帘全部被拉开,好让明亮的日光充满整个屋子,窗外的山茶花树上一个硕大的白嘴鸦巢穴很是突出,它的住户正呱呱叫着展翅飞翔,时不时会来到玻璃窗前上下舞蹈。 卡米莉亚让人在窗前摆了一套桌椅,方便在阅读工作之余,可以望望绿油油的田野和树丛稍稍洗去眼睛的疲劳。 “我还想着你们什么时候来呢。”卡米莉亚起身到了门厅前迎接她的新学生。 “索恩小姐呢?” 夏洛蒂扫视四周,没找到那个那天在湖边同卡米莉亚结伴而行的姑娘。 “索恩医生昨天接她回去了。” 夏洛蒂听了这话,索性就转移了话题:“以后玛利亚可以随时过来,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商议一个具体的时间。 如果天气好的话,我想玛利亚可以早上十点到内瑟菲尔德来。”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恰恰合适,卡米莉亚点头应下了夏洛蒂的要求。 “我会派车夫在下午四点的时候把玛利亚送回卢卡斯小屋,早上我也会让约翰去接玛利亚过来。” 卡米莉亚给出了下午放学的时间,同时解决了玛利亚来往的交通问题。 卢卡斯家只有驾车的两匹马,在夏天它们通常一匹会去田里拉动农具帮助耕种,一匹则会留给卢卡斯爵士方便他日常出行。 卡米莉亚猜到了卢卡斯家不会有多余的马匹供玛利亚出行,不必她们开口就主动解决了这个问题。 毕竟内瑟菲尔德养着六匹马,卡米莉亚又不常常用,如果就白白放在马厩里,实在是太浪费了。 现在,便正好物尽其用。 卢卡斯家琐事繁杂,夏洛蒂出门时还被卢卡斯太太叮嘱要早些回去盯着农户们种菜。 卢卡斯爵士昨天晚饭时抱怨了几句盛上桌的蔬菜没有往常新鲜,卢卡斯太太认为是自己失职,打算从今天开始整顿家务。 于是,夏洛蒂拒绝了卡米莉亚的一再挽留,只喝了一杯茶就准备离开。 好在她没有拒绝卡米莉亚派出马车相送,三英里的路程只用脚恐怕得走接近一个小时。 卡米莉亚让海伦去书房里将她替玛利亚选定的课本拿了过来,都是些入门的法语书,只有薄薄的几本。 “根据我们那天的对话,我估摸了一下你的基础。既然你缺乏的是实践,我就打算从这方面入手。”卡米莉亚将几本书依次排开摆在桌面上。 玛利亚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书的封皮,眼睛里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她感到心里受到了无与伦比的抚慰。 “谢谢你……伍德弗里尔小姐,”她支支吾吾地道了谢。 “玛利亚小姐,我能直接叫你玛利亚吗?” “当然可以。” “玛利亚,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你需要做些什么。 如果你希望能在法语上有所进步,就必须要付出自己的努力。” 卡米莉亚轻柔中带着严肃的嗓音戛然而止,她在等着玛利亚的回答。 她不怀疑这个小姑娘的向学之心,但她更希望玛利亚一开始就能言明自己的态度,就像她过去的每个学生一样。 玛利亚几乎立即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可以,伍德弗里尔小姐。” 师生二人就这样达成了约定,卡米莉亚让玛丽坐在她对面,准备按照安排给她上课。 阅读是一门语言的基础,阅是无声的读,读是有声的阅。 玛利亚拿到的课本是卡米莉亚还在布里奇顿家时自己编写的法语授课教材,里面的句子都比较简单,适合有一定基础的初学者。 玛利亚安静地动笔在白纸上书写着课本里句子对应的英文翻译,并将不认识的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9 汇一一圈出来。 客厅里一时间只听得见沙沙的动笔声,卡米莉亚则翻阅着巴特律师之前送来的文件,上面详细记载了内瑟菲尔德和金伯利夫人这些年投资的具体收益情况,一连串的数字看得她眼睛生疼。 她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正好玛利亚写完了第一张纸,她随手接了过来,然后尝试着用上面的内容和玛利亚进行简单的法语对话,并让玛利亚模仿她的读音,然后再放她出门到花园里自己背诵这段法语。 洛伍德的皮埃罗夫人当初就是这样要求卡米莉亚和简。爱的,事实证明这个方法成果显著。 几番来回往复之后,玛利亚的流利度和准确度得到了大大提升。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玛利亚的学习进度喜人,卡米莉亚已经教会了她最基础的语法。 甚至当玛利亚对文学和算术表现出一定的兴趣时,卡米莉亚也乐见其成地教了她一些。 她们师生之间相处得非常好,一个秉持着认真教学的原则,另一个怀揣着向学之心的态度。 卡米莉亚也陆陆续续从玛利亚的嘴巴里知道了梅里屯小姐们的具体状况,要知道她们的姨妈、卢卡斯太太的姐姐——朗格太太可是附近有名的包打听。 “我们都在家里自学,如果太太们懂一点儿就跟着她们学。旁边的班纳特小姐、还有镇上的金小姐都是这样,没有人会请家庭教师,也不会送我们去学校。 赫特福德郡没有一所女校,而伦敦的那些体面学校都不是我们能负担得起的。” 玛利亚曾经无意间听到了卢卡斯夫妇之间的争吵。 卢卡斯太太原本打算送几个女儿去一所慈善学习接受教育,那里学费一年只要十几英镑,不会给他们的家庭经济造成严重的负担。 卢卡斯爵士却坚决反对这项提议,他坚持认为这样会折损自己的颜面,只有快要破产的人才会把女儿送去那种地方。 于是,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玛利亚说起这件往事的时候,默默地低下了头,长长的叹息从她的喉咙里发出,满是无奈。 据卡米莉亚所知整个英格兰会冠以“慈善”之名的只有她无比熟悉的洛伍德了,但是既然。玛利亚不想多说,她也不便再多问。 中途埃洛伊丝从伦敦给她寄了信来,附赠了一大叠微声到夫人的小报——她提到自己目前正在追查这位夫人的蛛丝马迹,希望能够尽快抓住她的真身。 另外布里奇顿家即将迎来两件喜事。 埃洛伊丝的三哥科林和费瑟灵顿男爵的侄女汤普森小姐定了婚,不过他们要先准备达芙妮和黑斯廷公爵的婚礼,他们将在七月结婚。 不过,说起这件事,埃洛伊丝在字里行间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当所有人都认为这对天作之合算是彻底闹掰了,达芙妮都已经准备嫁给夏洛特王后的侄子时,一切又突然峰回路转。 黑斯廷公爵突然来到布里奇顿宅宣布他和达芙妮即将喜结良缘,身旁的布里奇顿子爵的脸简直比锅底还黑。 卡米莉亚不愿意去探究其中的缘由,只是简单写信回复了埃洛伊丝,特别透露了《茱莉亚轶闻II》即将面世的消息。 毕竟,她也算的上是自己的忠实读者。 六月初的一天下午,玛利亚随她的母亲去看望姨妈朗格太太,卡米莉亚午睡后准备继续处理财产文件。 应希尔太太所请,她打算尽快厘清自己的资产,并且再实地盘点一番,看看有没有弄虚作假。 贴身女仆海伦因为识字,很多时候充当了卡米莉亚身边秘书的职责,收捡文件的柜子的钥匙也暂且由她帮忙保管。 然而,今天卡米莉亚找遍了她常呆的书房和客厅都没有找到她的踪迹。 第23章 春末之地(8) 希尔太太今天正指挥着众人清洁墙上的所有装饰,走廊里仆人们端着水盆和鸡毛掸子来回走动。 卡米莉亚四处张望着,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身影,最后拦住一个女仆问道:“你们看见海伦去哪了吗?” “不知道,小姐。” 得到了令人失望的回答,卡米莉亚继续朝门外走去,穿过露天的庭院和一道两面透风的长走廊,她猜测海伦兴许去花园里了。 卡米莉亚必须把海伦找回来,要不然今天下午的工作就只能停滞不前,拖到明天了。 那可真是灾难! 两天的事情处理不完,只能再推到后天,然后越堆越多,最终成为一座难以挪移的大山。 花园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于是,卡米莉亚决定掉头去问问门房约翰,他有没有看见海伦出门去了。 老约翰正悠闲地坐在门槛上,半眯着眼,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青色的穗子在空中晃晃悠悠,荡出调皮的弧度。 他只剩一条缝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声音。 “约翰。” 他好像听见了小姐的声音,猛地从门槛上弹起来,连忙把狗尾巴草藏在了身后,不然卡米莉亚看见。 他悻悻地笑了,皱纹全都扭成了一团,脸上的沟壑更加明显起来。 被主人发现自己开小差,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地不知道手脚该往哪里放。 “小姐,我……”老约翰的解释被梗在了喉咙里。 “你守门的时候,有没有看看海伦出去了?” “啊……” 老约翰原本认为自己会因为方才的行为迎来一场训斥,冷不防听到这话,直接呆愣在了原地。半晌后,他才蠕动着喉咙吞下了几口口水:“海伦……?” 他拧眉思考着,内瑟菲尔德大门前之前的动静一一在他脑海里闪过,他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她半个小时之前出去了,应该是去她姐姐詹姆斯太太家了……” 说到后面,老约翰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不自然地瞥开,声音也越来越小。 卡米莉亚心思细腻,马上便察觉出其中关窍,背后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恐怕还不是什么好事。”卡米莉亚在心底默默补充道。 “她姐姐家怎么了?”她立刻追问道。 看着老约翰欲言又止、忙不迭就想溜走的模样,卡米莉亚心想总不会是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丑事吧。 “这种事情,小姐您不该知道。”老约翰见瞒不过,心一横道:“是詹姆斯太太的丈夫,夫人去世后他越来越过分了。” 海伦的姐夫詹姆斯是租赁内瑟菲尔德庄园农田的农户之一,原本还算得上一个干活卖力的勤快青年,不然詹姆斯太太也不会嫁给他。 可人到中年,或许是被生活和劳动磨砺得狠了,这位先生越来越颓废和糜烂起来,沉迷于饮酒,将所有的农活都丢给了妻子。 如果喝醉了发起疯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0 詹姆斯太太和她的女儿就可能会迎来一阵毒打。 因为詹姆斯太太曾经也在内瑟菲尔德工作过,金伯利夫人生前管过几次,詹姆斯才算收敛了。但等到金伯利夫人一去世,詹姆斯又故态复萌。 今天中午,老约翰就瞧见他一身酒气,颤颤巍巍地往家里走。没过多久,海伦就匆匆跑出了门。 这样的人渣! 卡米莉亚听得拳头都要硬了,眼神里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让人不敢直视。 卡米莉亚想到海伦手臂上偶尔会出现的青紫,想必就是劝架的时候被误伤的。 “您要管这件事吗?” 老约翰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他第一次见卡米莉亚小姐如此生气。 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和詹姆斯太太毫无关联,又该以什么立场去管这件事呢? “哦!” 她想起来老约翰提到之前金伯利夫人插手的事情,马上简略地问了问老约翰当中的细节。 知道金伯利夫人是以庄园主的身份对农户进行问询,卡米莉亚立马决定故技重施。 当然,她可不能大大咧咧地就自己一个人过去。 对于这样的施暴者,卡米莉亚丝毫不敢冒着被他情急之下动手打伤的风险。 她让老约翰找人先去通知希尔太太。 这位女管家不会介意延续卡米莉亚已故的姑母身前的“政策”,并且她的丰富经验绝对能帮卡米莉亚处理好这件事。 卡米莉亚早就发觉希尔太太知晓一些金伯利夫人的往事,并绝不在主人面前提及她的那位便宜姑父。 “对了,小约翰在吗?” 卡米莉亚想起老约翰那个力气极大的儿子,如果他也在的话,应该能够及时阻止詹姆斯发疯。 “您说强尼,我马上去叫上他。” 詹姆斯家距离内瑟菲尔德只有半英里,卡米莉亚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坡,不远处一座炊烟袅袅的小木屋很快闯入了他们的视线。 淡紫色的牵牛花挂在缠绕着篱笆的藤蔓上,随风飘来荡去,似乎能听见它们叮叮咚咚的响声。 卡米莉亚他们站在了木屋前的院子里,脚下石板上干干净净,看得出来这里主人极爱干净。 晚春初夏的风似乎更强了,就像鞭子拍打在卡米莉亚的裙子上。 她的耳边响起一声女人凄厉的哭声和男人粗鲁的咒骂声,是从屋子里传来的。 她原本还抱有一定侥幸,情况或许没有她想的那般糟糕,而这个声音告诉她情况完全不是这个样子。 “是这里吗?”卡米莉亚用嘴唇示意。 老约翰点了点头。 跟在最后的希尔太太拿起手绢捂住了嘴,她简直不敢想象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破门吧。”卡米莉亚下了命令。 老约翰的儿子强尼抡起锤头猛烈地砸在了木屋的小门上,“轰隆——”一声,木门裂成了两半,随后应声而倒。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闯进我家!”一个醉醺醺的男声愤怒地吼叫着。 “咣当!” 一个细口酒瓶砸在了卡米莉亚身前不远处,强尼和带来的其他仆人立即伸出胳膊,团团围在卡米莉亚身前保证她的安全。 卡米莉亚凝视着酒瓶飞来的方向,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后怕,对里面的那个男人的残暴有了更深的认识。 发生了刚才的意外,卡米莉亚被希尔太太拉着等在屋外,老约翰和强尼则带着几个好手闯进了木屋。 门内传来一声男子的怒嚎,随后只听见噼里啪啦似乎是东西落了满地,耳边只剩下了男人的闷哼和呜咽。 这声音在田野里回荡,伴随着呼啸的风,又添了几分怪诞。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米莉亚拢住鬓边被风吹得飞起的发丝,打了一个寒战。 老约翰很快从敞开的门里钻了出来,他的衣服扣子被扯掉了几颗,头发也乱糟糟的,显然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 “我们已经抓住詹姆斯了。”他向卡米莉亚汇报道。 确认安全后,卡米莉亚进跟着老约翰的脚步跨过了木屋的门槛。 屋子里彻底乱作了一团,五六个啤酒瓶四散着滚落在地上,木质的家具倾倒在地上,墙上的挂毯被撕扯成了一条一条的形状,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浓浓的酒味弥漫了屋子里不大的空间,让人有一股想吐的冲动。 屋子的角落里蜷缩这一个鹰钩鼻的男人,他的脸涨得通红,嘴巴里塞着块破抹布,支支吾吾地试图挪动身子。 这就是詹姆斯了,他被强尼用麻绳捆了起来,被摁在地上,绳子的另一端则抓在强尼手里。 卡米莉亚没有理会他,她直直看向瘫坐在他前方的海伦,她看起来十分狼狈,额头上有一块红肿,怀里还护着一个女人,应该是她的姐妹。 卡米莉亚缓缓走了过去,蹲下身发现詹姆斯太太的情况才是最糟糕的。 卡米莉亚检查了一下詹姆斯太太的胳膊,虽然屋内非常昏暗,但她还是可以看到皮肤上那些交错纵横的抓痕和青紫,有些只是刚刚破了皮,而有些伤口嵌进肉里很深,慢慢地渗着鲜血,红的令人触目惊心。 卡米莉亚几乎能想象到那种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希尔太太尖叫了一声,捂住了嘴巴。 显然,他们之前谁也没想到詹姆斯夫妇之间的情况如此严重。 卡米莉亚压抑着怒火,尽量平和地问:“海伦,你能够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海伦瑟缩了一下,眼睛瞟向那个面目狰狞的男人,但想到自己怀里遍体鳞伤的姐姐,鼓起勇气嚷嚷道:“就是他!一喝醉了回来就打人!我怎么拦都没用!”她双眼通红,泪珠大滴大滴地滑落。 “把屋子收拾一下,把詹姆斯太太抱到床上去。”卡米莉亚有条不紊地吩咐道:“然后,约翰,你叫人骑马去镇上把索恩医生请过来。” 一个男仆正要从海伦手上接过詹姆斯太太,詹姆斯太太不知何处来的力气一把攥住来卡米莉亚的裙角。 卡米莉亚低头看向她,她的眼睛含满了泪水,向卡米莉亚露出了哀求的神色。 “小姐,求求您,救救我的女儿。” 第24章 春末之地(9) 风透过空洞洞的门钻了进来,刮起地上散落的纸屑。 詹姆斯太太指着房间的一个角落,断断续续地说道:“地窖……小佩妮在那里。” 海伦最先反应过来,她跌跌撞撞跑到那里,拉开地窖上的挡板,将一个小姑娘拉了上来。 詹姆斯每次酗酒归家后必然会大闹一场,詹姆斯太太为了保护女儿便将她藏在了地窖里。 小佩妮看着只有十二三岁,她皮肤蜡黄,发丝干枯得有些分叉,但目光犹如秋波荡漾,神情很是腼腆。 她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1 到詹姆斯的那一刻,几乎本能地发起了抖,瑟缩地躲在了海伦的怀里,足以见得这位父亲给她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 海伦轻轻地抚摸着小佩妮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她将小佩妮抱起放到床上,彻底远离了詹姆斯的视线范围。 小佩妮没有回答,顺从地任由海伦动作,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卡米莉亚蓝色的长裙上。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关注点总是落在美丽的事物上。 她的衣服可真好看。 她突然想起和小伙伴在田野上玩耍时提到的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会不会就是这位小姐。 “她一定能够帮她和妈妈。”小佩妮心想。 希尔太太指挥着仆人用带来的木柴生起炉火,又用一些旧衣服和破布条挡住破烂的玻璃窗,屋子里总算暖和了一点儿。 每当有意外发生时索恩医生总是最可靠的伤病处理者。他匆匆赶来,并快速查看了詹姆斯太太的伤口。 “詹姆斯太太的肋骨断了两根,还有些脑震荡。” 索恩医生宣布了病人的病情,拿出随身带着的药瓶让海伦帮忙上药。 海伦小心翼翼地将绷带缠好,小佩妮满眼担忧地盯着她的母亲,詹姆斯太太这次伤得比以往更重。 而詹姆斯太太则对此习以为常,她接过打开药瓶,然后取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苦涩难言的药味在她的喉咙间蔓延,不知道是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好多了。 詹姆斯太太不顾索恩医生的阻拦,支撑着坐起身来,咧着发白的嘴唇笑起来。 “伍德弗里尔小姐。”詹姆斯太太虚弱地喊道。 屋子里显得特别安静,卡米莉亚裹着一条羊毛披肩,坐在靠近窗户的一张三角凳上,室外的光透进来落在了她的裙摆上。 听到詹姆斯太太的呼喊,卡米莉亚缓缓站起身,走到了床前,她想听听这位备受苦难折磨的女士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围绕在詹姆斯太太身旁的人立即让出了一块空位,卡米莉亚得以在床前落座。 詹姆斯太太直直地望向卡米莉亚,目光强烈地恳求着她:“我深知您和金伯利夫人的仁慈。我您恳求,咳……把小佩妮带去内瑟菲尔德,做女仆还是别的什么都好,只要离开这个家就行。” 只见詹姆斯太太歪着头,手帕掩口咳嗽了一声,嘴角尖流下了一丝红色,整个人笼罩在屋子的阴影里,意外脆弱的像一个易碎的破布娃娃。 小佩妮立刻抱住自己的妈妈,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卡米莉亚随即意识到,这就是詹姆斯太太的计策了,人们总会对一个屡遭不幸却一心为了孩子的女人宽容和怜悯许多。 希尔太太见多识广,也发现了詹姆斯太太的小伎俩。 这样的事,只有庄园的主人可以自己主动提出,而不能事被人逼迫着妥协。 于是,希尔太太对着詹姆斯太太摇了摇头。 卖可怜这样的做法,在她看来简直是大错特错。 詹姆斯太太完全错估了内瑟菲尔德的新主人,如果她观察过卡米莉亚是如何简单明快地处理好庄园事务的,她绝不会有这般的侥幸想法——认为卡米莉亚无法看穿她的意图。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的要求?”卡米莉亚果然毫不留情地反问道。 卡米莉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圣母或者是救世主一类的角色,在知晓詹姆斯太太和海伦所面临的糟糕境况后愿意带人来伸出援手,更多的是出于女性的同理之心。 家暴这类的新闻报道在现代社交媒体屡见不鲜,甚至卡米莉亚穿越前任教的高中班级都有一位学生家长面临着相似的境况,却为了不影响孩子参加高考的状态而隐忍不发。 她愿意为那些真正身处困境的姑娘们提供帮助,但前提是她自己愿意。 詹姆斯太太嘴里满是苦涩,声音也变了调。 她已经何尝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用错了方法,但是摆在她眼前最合适、最快捷的能够让小佩妮脱离这个沼泽一样的家庭的途径就是她年轻时曾经工作过的内瑟菲尔德庄园。 詹姆斯太太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残余的对丈夫的怨恨压下去,用外表的虚弱和无助遮掩,她必须为女儿搏出一条生路。 她想了想,伸出颤抖的双手握住卡米莉亚的指尖,然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詹姆斯:“我可以和他一起在泥地里慢慢腐烂,但是小佩妮不行,她还那么小,不该因为这个人渣而断送了未来。” 说着,詹姆斯太太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安心满眼都是慈爱。 “嗯——”呆在一旁的索恩医生清了清嗓子,“为了病人的身体,我不得不插句话。 詹姆斯太太的情况可不怎么好,她得换个地方,这栋小木屋的情况可真是糟透了。” 他也不想留在这里,听着女士们相互拉扯地对话。 索恩医生当然对詹姆斯太太的遇人不淑表示同情,他无法想象相同的事情发生在他的小玛丽身上,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但是,内瑟菲尔德内部的事情与他无关,不是吗? 他转而对卡米莉亚提起了索恩小姐:“伍德弗里尔小姐,索菲亚和我说过她希望明天能够来拜访你。” 卡米莉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并对索恩小姐的光临表示了欢迎。 詹姆斯太太病榻前的氛围终于舒缓了下来。 事关侄女的未来,海伦也难免紧张,朝着自己的雇主无声恳求起来。 詹姆斯太太却突然迸发出了全身的力量,一把将怀里的小佩妮拽到卡米莉亚身前,压着她的脖子,露出小佩妮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挂在她的脸颊上。 在母亲的鼓励下,小佩妮伸出小手擦干了眼泪,攥住卡米莉亚的衣角,仰着头坚定地恳求道:“请伍德弗里尔小姐收留我吧,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在小佩妮的稚声稚语攻击下,卡米莉亚的心最终柔软了下来,或者说她也只能这么做。 她将小佩妮交给海伦看管,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上的褶皱,然后回过头对詹姆斯太太说:“我可以给小佩妮一个机会,但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风穿过窗棂,吹起床前的帷帐,卡米莉亚的身形隐没在其中若隐若现。 第25章 春末之地(10) 第二天的早晨,玛利亚熟练地步入内瑟菲尔德的客厅,抬起头向四周瞧了瞧,看见早晨的太阳正在墙上涂上金色的印记。 然后,她就注意到客厅的书桌旁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姑娘。 时钟敲响十一下,小佩妮已经清理干净了桌子的桌面,把七八本厚书整整齐齐地码放在桌子上。 这是她在内瑟菲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2 尔德的第一天,她不可谓不认真,出门前病榻上的母亲就反复告诫她不能辜负伍德弗里尔小姐的善心。 昨天,在那个昏暗的小木屋里,卡米莉亚提出的要求或许说是条件十分简单明了。 第一,她们必须摆脱和詹姆斯的关系,他好比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或者是一条会吸血的水蛭。卡米莉亚可不希望他闹上内瑟菲尔德去。 詹姆斯太太对此几乎是求之不得,但是时下对于拥有夫妻关系的男女的注解便是:美丽的常春藤攀附着橡树,依赖着它的支撑,也成为它不可分割的财产的一部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的这位人渣丈夫一刀两断。① 关于这个问题,索恩医生先于希尔太太提供了一种贫贱夫妻在乡间常用的解除婚姻关系的办法,顺便拓宽了所有人的见识。 在乡下,关系破裂的婚姻双方可以采用一种在常人眼中堪称恶劣的方式——“卖妻”。 在真的夫妻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丈夫可以将妻子出售,再由妻子的家人或情人买回,就结束了夫妻之间的所有义务。 当然,官方法律从未承认过这种行为,但是乡村神职人员和地方官都对此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在卡米莉亚强行要求和索恩医生的见证下,海伦以妹妹的身份,用二十五先令的价格换回了詹姆斯太太和小佩妮的自由身,正式和詹姆斯解除了婚姻关系。 在希尔太太的管理下,内瑟菲尔德里服务的人员的最小的年龄也不低于十五岁,小佩妮显然不符合这项标准。 这就涉及到卡米莉亚提出的第二个要求了。 她不打算为小佩妮打破原有的规定,所以小佩妮只能在内瑟菲尔德当一个临时工。 当然,鉴于小佩妮的年纪,她并没有体力去做什么重活,卡米莉亚也不是那种会压榨童工的恶魔。 正当是读书的好时光的小佩妮被安排到了卡米莉亚办公的客厅,平时整理书架和桌面,等到玛利亚来的时候就充当书童。 是的,卡米莉亚并不禁止她留在客厅听自己给玛利亚讲课。 相反,卡米莉亚要求小佩妮必须在一段时间后接受考核,只有表现良好才能继续留在内瑟菲尔德。 这点让海伦和詹姆斯太太暗自欣喜,海伦甚至盘算了一下自己和小佩妮的年纪,发现等她逐渐需要从贴身女仆的位置上退下来的时候,同样识字的小佩妮恰好有机会能够顶上她的工作。 尽管卢卡斯爵士并不允许,玛利亚小时候还是常常和自家佃户的孩子混在一起,所以她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难得在内瑟菲尔德见到一个同龄人,她便主动和小佩妮攀谈起来。 只是小佩妮初到陌生的环境,又被母亲和小姨反复叮嘱过,故而显得十分腼腆,玛利亚问一句,她才答一句。 门口传来一阵愉悦的说话声,客厅里的两个姑娘转过身来,迎接了庄园的主人以及前来拜访的班纳特一家。 过了快一个月,伊丽莎白终于兑现了当初在金伯利夫人葬礼上对卡米莉亚的承诺,带着她的姐妹们还有她的母亲班纳特太太登门拜访。 四月到八月是最佳的社交季节,白昼长的可以让青年男女们充分享有相处的时光。 班纳特家的姑娘们就像赛场上的马,被她们的母亲班纳特太太挥舞着皮鞭从一个舞会赶到另一个舞会。 不过,她们的小妹妹莉迪亚和凯瑟琳或许乐在其中,卡米莉亚刚刚得知她们到来的消息,还没走到门厅就听见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内瑟菲尔德的装饰。 “哦,基蒂,你快看! 那条挂毯的花纹可真不错,如果颜色再鲜亮些就好了。” 莉迪亚紧贴着她的小跟班兼姐姐的耳朵嚷嚷道。 “班纳特太太,欢迎你们来到内瑟菲尔德。” 按照礼节,卡米莉亚最先招待了作为家长的班纳特太太。 然后,她一一问候了班纳特家的小姐们,一面让人来替她们摘掉兜帽和手套,请她们去客厅里休息。 目光掠过莉迪亚的时候,卡米莉亚只觉得她比她的几个姐姐来的都要高挑,已经完全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让人很难想象她之后会因为和威克姆私奔,让朗博恩全家都陷入一场巨大的名誉危机中去,这个左看看右看看的姑娘身上现在洋溢的更多的是青春的活泼与率性。 班纳特太太坐在客厅里,高声感慨着内瑟菲尔德一切如旧。 看着自家母亲声情并茂却十分失礼的表演,伊丽莎白和简显得都有些尴尬,只能时不时提醒班纳特太太喝茶打断她一下。 她们偷偷瞥了一眼新朋友的表情,幸运的是卡米莉亚的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的不耐烦。 “班纳特太太,请原谅我的不便,不能先行前往朗博恩拜访你们。” 卡米莉亚语气温和,态度彬彬有礼,她早就对班纳特太太的表现有了心理准备。 “哦——真是遗憾,如果朗太太下次再办舞会的话,我一定要提醒她给你也发一份邀请,伍德弗里尔小姐。” 班纳特太太上一次和卡米莉亚见面还是在金伯利夫人的葬礼上,隔着黑纱,班纳特太太也没能看清楚她心中简的假想敌究竟是长什么模样。 有了面对面的机会,班纳特太太几乎毫不掩饰地打量起卡米莉亚来—— 她生得纤细端庄,肤色晶莹透白,一双蓝眼睛,金黄色的头发卷曲披落肩头,言谈举止间十足第讲究风度,带着一点点少有的被世俗磨砺后的淡然。 班纳特太太不情不愿地承认,这位伍德弗里尔小姐只比自己的宝贝简差上那么一点点儿。 转念想到卡米莉亚至今深居简出,没有出现在任何舞会上,那点子敌意也就无影无踪了。 只要不阻碍她女儿的婚事,班纳特太太对任何人都足够宽容。 熟人来了,玛丽亚也紧跟着过来陪着她们一起说话。 但是,她和年纪小些的莉迪亚和凯瑟琳很难有什么共同话题,只能当个倾听者,或者偶尔给她们介绍一下客厅的摆设。 “这副画是金伯利夫人五年前在伦敦的画展上拍下来的,作者是一位住在湖区的女画家。” 这都是她学习法语的这段时间从希尔太太那里听来的。 有条不紊的讲解声吸引了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她的目光落在玛利亚身上,骤然想起了她拜访卡米莉亚的另一个目的。 第26章 春末之地(11) “哦,玛利亚最近可真难得看到你,卢卡斯太太和夏洛蒂还好吗?我可真盼望几天后的梅里屯舞会你们能一起来。” 和卡米莉亚寒暄完毕,班纳特太太开始对着玛利亚问候起卢卡斯全家。 “她们一切都好,正在忙着夏收的事情。夏洛蒂也期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3 着在舞会上和莉齐再见。” 卢卡斯家土地里种植的第一批小麦已经熟了,为了收割,他们还特地去隔壁的朗博恩借了一匹马拉车。 “那可真是忙,你恐怕也没什么空闲吧?” 玛利亚顿了顿,觉得班纳特太太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咬着头皮回答:“我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出门不给家里添麻烦。” “那么你就要感谢伍德弗里尔小姐了,她愿意收留你在内瑟菲尔德。” “妈妈,您不是说要尝尝内瑟菲尔德的特色点心吗?” 眼看班纳特太太越说越不着边际,大姐姐简适时打断了她的话。 伊丽莎白对玛利亚抱歉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聊起夏洛蒂来。 班纳特太太的嘴暂且被酥饼给堵住了,卡米莉亚也不必想法子不失体面地将班纳特太太的有些显然没有过脑子的话怼回去。 但无人知晓的是,班纳特太太今天对玛利亚有些奇怪的态度源自于卢卡斯太太在舞会上对小女儿若有若无的炫耀。 班纳特太太热衷于舞会和热闹,和她一母同胞的妹妹自然也不例外。 上个月,菲利普太太就借用公共舞厅在梅里屯操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舞会,除了斯伯里庄园目下无尘的主人以及不常参与舞会的索恩小姐外,几乎请来了附近所有的青年男女。 舞池边,母亲们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们旋转着的裙摆,难免话起家常来打发时间。 还未在任何社交场合露面的卡米莉亚免不了要被提上一嘴,接着就有人提起了玛利亚。卢卡斯经常往内瑟菲尔德跑的事情。 卢卡斯太太拿着扇子扇了扇,半遮着脸同其他太太说:“玛利亚不过恰好合了伍德弗里尔小姐的眼缘,请她偶尔去坐坐,闲余的时候再学几句法语。” 她难得有这样得意的时候,自从班纳特家的女儿进入社交界后个个都是舞会的焦点,落在卢卡斯家的女儿特别是夏洛蒂的眼光总是寥寥无几。 卢卡斯太太当然明白自己的女儿们在容貌上的缺陷,于是也试图通过其他方式进行弥补。 不然她也不会提议送几个女儿去慈善学校读书了,只可惜因为卢卡斯爵士的否定而未能成行。 当夏洛蒂给她说起玛丽亚想跟着卡米莉亚学习法语的时候,她几乎没有多思考就答应了。 “玛丽亚的年纪还小,正是学习的好时光,我盼望着她能跟着伍德弗里尔小姐学一些伦敦的小姐时兴的东西和潮流。 这样的机会可不常有,以后说不定会有数不清的好处。” 卢卡斯太太的话引起了全场所有人的赞同,时下的风气就是这样乡下追赶伦敦,伦敦又追赶巴黎的潮流。 熟知伦敦潮流的姑娘回到了赫特福德郡都会更受欢迎一些,在乡村住客们的眼里,她们似乎就要时髦一些。 “说起来我必须得感谢伍德弗里尔小姐,她和她的姑母一样善良热心,这快一个月下来,玛利亚可算大变样了。” 班纳特太太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前几天玛利亚跟着夏洛蒂来朗博恩找伊丽莎白的模样尚且还历历在目,行为举止确实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班纳特太太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为五个女儿找到称心如意的归宿之后,将她们一一打发出门。 常被她的丈夫私下揶揄笨头笨脑的班纳特太太一反常态地从卢卡斯太太的只言片语中窥得了关键—— 和伍德弗里尔小姐之间的交往能够为卢卡斯家的小女儿在今后的婚嫁市场上添砖加瓦。 她几乎立刻就心思活络起来,算起来还是自家的姑娘跟伍德弗里尔小姐认识在先。 梅里屯的居民早就打听到卡米莉亚的年纪应该在二十一岁左右,班纳特太太暗自在心中盘算了自己的每一个女儿。 简和莉齐太大了,她们更适合和伍德弗里尔小姐交朋友。 玛丽…… 班纳特太太将目光转向那个弹着钢琴的少女,叹了口气。 玛丽既没有天赋,又缺乏情趣,不过她在那些大部头上的造诣兴许就入了伍德弗里尔小姐的眼了呢? 至于她最最亲爱的莉迪亚,在妈妈眼里自己的小宝贝自然是最棒的。 年纪也合适,聪明伶俐,卢卡斯家的玛利亚都能去内瑟菲尔德,没道理莉迪亚就不行。 若是获得了一番提升,莉迪亚必会成为继简之后最有希望钓得金龟婿的姑娘。 还有和莉迪亚焦不离孟的基蒂也能搭上一班顺风车。 于是,才有了班纳特太太亲自登门拜访的这一遭。 当然,对于自己最近成为了梅里屯的母亲们在舞会上的讨论话题,以及班纳特太太的目标,卡米莉亚全然不知。 她正和班纳特的三小姐玛丽聊着天。 客厅的沙发中央放着张长而窄的梨木茶几,摆着一盏青铜制的高烛台,蜡油缓缓沿着高擎的烛台滴落,凝固在树叶状的青铜片上,就像十月初晨的叶上秋霜。 玛丽呆在最远离话题中心的角落,仰头自顾自地打量着客厅书架上的书籍,她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妈妈和姐妹们交际的时候,她只需要当好一个透明人就足够了。 内瑟菲尔德客厅的书架是在玛丽亚来读书后专门设置的,上面放置的大多是类似于课本的书籍,还有一些简单的通俗小说。 玛丽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她更偏爱于那些高深严肃的专业书籍。 如果说最开始是有卖弄博取关注的嫌疑的话,渐渐地,玛丽却发现里面所蕴含的无穷无尽的知识能够给她带来极大的慰藉,成为了陪伴她度过寂寞时光的朋友。 玛丽的目光扫过书架最顶端的一本《国富论》,就是它了。 玛丽拿起书翻了几页,发现书的纸张虽然还是十分的新,但开头的一些书页上却落下了零星的笔记。 她不觉有些庆幸,一本好书没有仅仅被当做妆奁门面的装饰品而束之高阁,而是实实在在地发挥了它真正的作用。 手里的书翻过几页,正当玛丽逐渐沉浸于书中内容时,她听到庄园的主人走了过来。 “玛丽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卡米莉亚原本是来找跑去整理书本的小佩妮的,因为客人的缘故,今天的教学恐怕要暂停了,她打算让小佩妮先回去照顾詹姆斯太太。没想到举目四顾,却发现了躲到书架旁的玛丽。 目光下移,落在玛丽手里的书上,卡米莉亚从书脊上隐约看见了书的名字。 《国富论》原本是金伯利夫人买来充门面的,上个月从书房里找出来时表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 早在现代的时候,卡米莉亚就耳闻过这部经济学的大作,但她当时并没有在此投注许多心神,很快就忘了。 至于会把这本书拿出的来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4 原因,倒不是卡米莉亚突然对经济学萌生了兴趣,而是清点金伯利夫人的历年投资的时候,卡米莉亚就发现这位夫人并没有像许多乡绅那样排斥工厂和商人,反而在伦敦的几家工厂里都有几笔不小的投资。 读读这种专业书籍,也是冀希自己能懂得多一些,在后面和工厂主打交道的过程中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伍德弗里尔小姐。” 玛丽冲卡米莉亚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目光随后继续停驻在书页上。 卡米莉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玛丽正读到关于货币的那部分。她表情认真,绝不像是读不懂的样子。 卡米莉亚想起原著对玛丽的描述,如果她真是一个安静的不怎么说话的姑娘,卡米莉亚会转身就走,留给她一片清净的天地。 但从她常常自告奋勇在舞会上弹琴伴唱来看,玛丽也不过是一个渴望关注的姑娘。 班纳特先生关注两个大女儿,班纳特太太疼惜小女儿,而她就不幸地成为了被忽略的那一个。 “玛丽小姐,对书里这一页的内容有什么想法?”卡米莉亚开口攀谈起来。 玛丽礼貌地笑了笑,眼睛里似乎多出了些神采,指着书上的一处笔记道:“这是伍德弗里尔小姐您写的,关于金属为什么会长久地被作为货币的原因,我觉得这个观点很有道理。” “金属不仅在携带的过程中不易磨损,比任何物品都抗腐蚀;而且它们在分割成大量的小块的过程中也不会有损耗。①”她的嗓音缓慢而清晰,甚至有些低沉。 “人也是这样,”卡米莉亚接话:“你认为人在拥有什么东西后反而不易被外界侵蚀?” “知识是每个人伴随终身的财富。” 玛丽给出了一个哲学却符合她本人性格的回答。 这时,书架晃动了一下,卡米莉亚和玛丽闻声抬头,隔着书架望见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第27章 春末之地(12) “小姐,玛丽小姐,我很抱歉。” 小佩妮怯生生地挪动脚步从书架后面钻了出来,背着手,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班纳特一家进了客厅后,原本还揣着陪伴玛利亚学生的任务的小佩妮立刻“失业”了,她无处可去,在没有得到卡米莉亚的吩咐前也不敢擅自离开。 最后,她只能偷偷躲到了书架后面,从围兜里掏出姨母为她准备的纸片订成的小册子,借着日光偷偷翻阅。 被当场“抓包”后,十二岁的小姑娘难免紧张了起来,她咬了咬唇,试图掩饰自己的不安。 看到小佩妮,玛丽也有些惊讶,除了报童、日常跑腿还有各种学徒,连梅里屯镇上也很少雇佣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工作。 玛丽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卡米莉亚似乎猜到了她的所思所想,简略地向玛丽说明了小佩妮现在的工作。说到关键的地方,小佩妮还会配合地点点头。 玛丽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答案。 “陪读”真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工作岗位。 玛丽并不像周围人传说的那样虚荣却无知,她有着不亚于姐姐伊丽莎白的机敏却总是选择沉默不语。 她立即明白这是内瑟菲尔德主人对这个小姑娘的额外体贴。 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佩妮的脑袋,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小佩妮的身高才刚刚到她的胸口,要知道玛丽在姑娘中可不算高挑。 小佩妮抬头看着玛丽从她手里拿走那本珍贵的小册子,刚想要伸出手去够,脑海里回忆起母亲詹姆斯太太的嘱咐,只能愣在原地动都不敢动。 她大大的眼睛里溢满了不舍和惊讶,倒让两个大人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玛丽将册子放在书架的隔板上,然后转身对卡米莉亚问道:“这是伍德弗里尔小姐准备的?” 卡米莉亚摇摇头,也拿起来翻看了几页,是海伦的笔迹。 “应该是她姨母的杰作,”她说:“看样子昨晚她们房间的灯光一夜未歇,我得给海伦放个假,让她休息一天。” 卡米莉亚向玛丽介绍了海伦是她的贴身女仆,又提到了她是多么的尽职尽责,对于小佩妮所得到的特殊待遇,玛丽也就不那么感到奇怪了。 卡米莉亚回过身弯下腰将小册子递给小佩妮,小佩妮愣了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立即将自己失而复得的东西紧紧抱在胸前。 然后,她又一次抬起头,用一种感激和渴盼的目光望向玛丽。 “玛丽小姐,伍德弗里尔小姐,谢谢。” 小佩妮的声音小的和蚊子一样,但卡米莉亚和玛丽还是听得分明。 卡米莉亚接着低声问候了几句詹姆斯太太,再询问了一下小佩妮识字到了那个地步,得到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感谢詹姆斯太太的坚持,在那样的家庭环境里,小佩妮已经能够熟练地进行简单的写作。 卡米莉亚嘱咐了几句,遵循了最初的目的,告诉小佩妮现在她可以暂时先回去照顾她的妈妈。 小佩妮犹豫着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却是玛丽拯救她脱离了窘境。 玛丽低声向卡米莉亚表示了她想要独自留在这里的决心,希望能将小佩妮留在这里暂且陪伴她。 卡米莉亚尊重客人的个人意愿,让人给玛丽搬来了一张靠背椅。 幸而班纳特太太刚刚插进了莉迪亚和玛丽亚的话题,正和姑娘们就窗帘花边的问题讨论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工夫注意这里的动静。 接下来的一个钟头,卡米莉亚不由感慨,班纳特家最小的女儿的健谈本领真是了不起,能绘声绘色地描绘一场去年的舞会,点评哪个红制服更好看,然后略显刻薄地讥笑了一位小姐的穿搭,说她像一个大号的菠萝。 然后,莉迪亚被她的大姐姐简制止了,被告诫这样私下的评价他人是不礼貌的。 简一向对所有人秉持着礼貌和善意,莉迪亚对简的话不以为然,她可还有最大的靠山班纳特太太在这里撑腰。 果然,还没等到莉迪亚自己开口,班纳特太太就驳斥了自己的大女儿:“哦……简,莉迪亚只是私下说说,何况谁要是有所不足就必须面临着别人的评头论足,不是吗?” 卡米莉亚甚至觉得班纳特太太的话听起来颇有些道理。 这是个宁煦的春末夏初之日,逐渐升高的气温预示着盛夏即将来临。 这时,已经接近中午,卡米莉亚坐在沙发上和简和伊丽莎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伦敦的时尚,她们说起自己住在天恩寺街的舅舅,对照着卡米莉亚嘴里透露的一星半点,仿佛已经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上流社会云鬓衣香的旖旎画卷。 卡米莉亚来了兴致,取出埃洛伊丝寄来的小报,给两个姑娘分享起微声到夫人写的八卦,很快就把她们刚刚建立起的滤镜击了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5 粉碎。 “时候不早了,”希尔太太浑身叮当作响,进了房间说:“厨房已经把午饭做好了。 小姐,我们得把亲爱的客人们请到餐厅去,告慰她们一早上的疲倦和感谢她们的光临。” 因为有客人到来,希尔太太把午餐的地点换到了更大的一间饭厅里。 这间饭厅精美而开阔,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天花板上浇塑着雪白的橄榄树枝,一排排历史悠久、窄小而高背的椅子分列在长条餐桌两旁,上面的坐垫绣着粉色的玫瑰花,透露出一种崭新的光泽。 卡米莉亚知道这都是希尔太太的功劳,要知道几天前她无意间进入这里的时候还在为这里的陈旧和荒废感慨万分呢。 在希尔太太的操持下,盛着食物的瓷盘很快便被端上桌来,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都装着一块还冒着热气的小羊排和淡黄色的土豆泥,白色瓷碗里漂浮着絮状的黑色紫菜、蛋花的清淡汤羹,还有仆人随后托着透明的玻璃器皿盛上的奶油蛋糕以及果冻等餐后甜点。 和素日的简单饮食相比,不可不谓丰盛了,内瑟菲尔德的厨娘直到今天才真正迎来了在新主人面前大显身手的机会。 为了赶时间早些出门拜访,班纳特一家早晨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此刻立即被这些喷香扑鼻的佳肴勾起了食欲,顿时食指大动。 不过,在餐桌上她们依旧遵循着淑女的礼仪,在固定的圣经赐福环节后才不缓不急地使用着刀叉。 餐桌上甚至有些安静,只有莉迪亚时常凑到凯瑟琳耳边和她交流每道菜的味道。 作为家长,班纳特太太照例感谢了卡米莉亚的这一番招待,并穷尽词语地夸赞了内瑟菲尔德的厨子,末了又补充道以后希望常来来之类。 “梅里屯可是个大地方,要知道常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人家超过了二十四户,如果不交流一下,说不定下次见面就连脸都记不清了。 不是我吹嘘,方圆几英里都找不到比我的女儿再俊俏和善解人意的姑娘了,她们也一定让伍德弗里尔小姐印象深刻。” 伊丽莎白为她的母亲感到害臊,便找补道:“妈妈的意思是希望我们能够常来常往,附近的乡亲邻里都非常友善。” 若不是碍着班纳特小姐们的面子,卡米莉亚真忍不住要笑出来。 玛丽亚没有其他人那么深厚的功力,连忙往嘴里塞了块点心,垂着头不让自己笑出来。 卡米莉亚想转移一下这个话题,便问了问凯瑟琳和莉迪亚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凯瑟琳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平时都是莉迪亚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莉迪亚在餐桌上炫耀起了她的新帽子:“这是我花了两英镑在女帽店买的,要知道最初它可不长这样,我给它多镶了一圈花边,还在这里加上了一朵绸花……” 好在午餐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也都不用继续听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了。 班纳特太太精力有限,实在无法应付姑娘们的话题,索性和希尔太太一道去了楼上的起居室做针线活,顺便聊一些中年女性的话题。 客厅就被留给了年轻的姑娘们,班纳特太太这位家长一走就好似一块大山从她们头上移开了,她们能够快活地做一些同龄人都爱做的事。 不过,酒足饭饱后大家都更追求闲适的生活,客厅里还是有些沉默,伊丽莎白只能听着莉迪亚和凯瑟琳毫无营养的对话。 “你知道今年有红制服要来了?” “不会是说他们要换个屯驻扎吗?” “菲利普姨妈告诉我的,他们一定会来。” 伊丽莎白生性活泼又爱开玩笑,总是希望生活中多一些乐趣。 她心想:如果仅仅是干巴巴坐着聊天,她们该会有多么无聊啊。 于是,她拍了拍手,吸引了客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征求了卡米莉亚的同意后,提议让在坐的所有人一起做一场游戏,来愉悦一下寂寞无聊的时光。 “各位,我们就这样百无聊赖地度过一个下午未免太过浪费了,我提议我们都来玩一个故事接龙的游戏,看看谁有机会最后加冕为故事之王。” 第28章 春末之地(13) 伊丽莎白提议的接龙游戏十分有趣,它不接龙词语,而是指定一段故事的开头,所有人再根据自己的想象一个接着一个地将故事续接下来。 这是班纳特家以前常玩的游戏,故事的结局完全飘无不定,取决于参与者的想象力,有极强的趣味性,立刻获得了在场大部分人的簇拥。 女仆进门收拾屋子客厅的时候,大家开始讨论起故事的开头该怎么办,然后卡米莉亚提供了客厅书架上的一本书,正好是英国最久负盛名的爱情故事——莎士比亚的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 这个故事足够出名,在场的所有人至少都有所耳闻。 她们翻阅着书本,激烈地讨论着,各持己见,半刻钟过去了都还没有结果。 最后,她们采纳了卡米莉亚的建议,由她闭着眼翻到了一页,然后开始念了起来:“可怜的罗密欧,他躲在凯普莱特家花园的草丛里,仰头凝望着阳台上朱丽叶的倩影,情不自禁地呼唤道:‘轻声!那边窗子里亮起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①” 莎士比亚的原文全是一句一句的台词,卡米莉亚不得不做了简要的概括使叙述变的更加偏向第三人称。 担心有人会记不清故事的前文,卡米莉亚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套纸笔,每个人都能尽情地做笔记。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举动有些多余,除了玛丽谁也没有将纸笔拿在手上。 几个姑娘都围在了客厅里最大的沙发周围,卡米莉亚带着玛丽亚坐在沙发的中央,伊丽莎白和简坐在她的右侧,莉迪亚和凯瑟琳一边一个靠在沙发扶手上,玛丽故意倚靠在沙发背后,这样谁都不会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 按照年龄的顺序,第一个轮到了简。 这个故事她实在读过了太多遍,还曾为罗密欧和朱丽叶之间跨越世仇的生死爱恋潸然泪下过,简不由自主地就回忆起了剧目原本的内容。 “罗密欧听着朱丽叶关于她的窃窃私语,心儿就像飞上了云端,低声诉说着他为了她愿意抛弃自己的姓名。”简略带深情地叙述着:“朱丽叶看见了阳台下的青年,他们互诉着衷肠,爱情的羽翼扑哧着飞向夜空。” 简的语调总是给人一种在讲睡前故事的感觉,闭上眼仿佛就能感受到轻柔的抚慰。 “那双美丽的羽翼化作白鸽穿透云层,遇上了视察人间的天使。天使问:‘亲爱的小白鸽,你要去哪里呀?’,白鸽答道:‘我由主人们最真挚的爱情幻化而来,现在他们受到了世俗的阻碍,我承载着他们的愿望去往蒙福之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6 ,向仁慈的上帝请求帮助。’”伊丽莎白接着说。 玛丽看着记下的笔记,沉吟了一会儿,坐到客厅闲置的旧钢琴面前,她轻轻触动有些泛黄的琴键,随着悠扬的琴声哼唱了起来:“对于白鸽的诉求,天使不予应答,凡人的喜怒不属于他们的管辖。 天使轻轻煽动着翅膀,白鸽急速的坠落,扑通摔入了花园的水池。 年轻的男女面面相觑,有人在呼唤着,他们必须彼此分离。” 玛丽的歌声在空中飘荡,伴随着一曲常见的苏格兰小调,偶尔会发出几个不合时宜的颤音,破坏了曲调的和谐。 轮到凯瑟琳,她并没有什么主意,以前在家里她就是常输的那个。 她托腮想了想,说:“哦,凯普莱特家的舞厅已经完全亮起,仆人们来往洗刷着走廊,铺上雪白的地毯,朱丽叶穿过人群,他们都簇拥着她前行,来到一个红制服的漂亮青年身前。” 玛丽的钢琴声并没有停止,还在为所有人的故事伴奏。 莉迪亚已经跃跃欲试,班纳特姐妹中就数她的歌声最为嘹亮高亢,她拖动着裙摆跳起舞步,想象自己身处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 “漂亮青年向她敬礼:‘小姐你是多么的光彩照人!’,朱丽叶跳跃着舞步,青年一个接着一个从身边掠过,她只挑选最好看的那个。” 游戏进行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故事已经彻底偏离了莎士比亚的剧本。玛丽亚漂亮的眉毛皱成一团,“这可真难接。”她嘀咕道。 好在她没有考虑太久,很快便想出了自己的故事:“朱丽叶她百无聊赖,只能回到花园的窗前,蒙太古家的青年尚未消失不见,他请求着她离开囚禁的牢笼,去往格雷特纳格林②追寻自己的幸福。朱丽叶言辞拒绝,‘我必须为自己的家族负责。’她说。” 玛丽亚在这里停了下来,看向呆在玛丽身旁的小佩妮,示意她继续下去,她也被当做了游戏的一分子。 没有经验的小佩妮十分无措,看着周围期待的眼神,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试图模仿母亲和她讲故事的语气,说道:“朱丽叶的表哥闯入了阳台,守卫着笼子的恶龙扑扇着翅膀,发出愤怒的嘶吼。 朱丽叶抱住了双膝,无助地发抖,抬头望着黑暗的天空,暗自祈祷奇迹的降临。” 整个游戏轮完一圈,又回到了卡米莉亚这里。 卡米莉亚回忆了一下之前的故事的脉络,不得不承认在坐所有人在编造故事上都是一把好手。 “听见巨龙在咆哮,战鼓在嘶吼,两个家族的战争一触即发。 一只白鸽掠过,原来神明并为摒弃她的请求,但一切都需要自己去争取。 朱丽叶手持着宝剑,鼓足了勇气,砍倒了恶龙,她踏上高台向世人宣告她获得了自由。很多很多年后,她都是罗维纳名城的女王。” 卡米莉亚出于意料地给故事收了个尾,如果细心的话,就会发现她其实借用了伊丽莎白最先提到的情节,然后在此基础上做了延伸。 “我们的故事就这样被你结束了?卡米莉亚,你可太坏了。” 伊丽莎白也觉察出了她的举动,故意戳了戳卡米莉亚的胳肢窝,吓得卡米莉亚连连后退躲避。 “这要感谢你给我的灵感,莉齐。”卡米莉亚扬起唇角回答:“你事先可没规定过不能这样做。” “作为补偿,你得帮我们把故事圆回来,让游戏继续下去。”伊丽莎白依旧不依不饶,“要么就重新开始一轮。” 钻了规则漏洞,面对伊丽莎白的质问,卡米莉亚理亏在前,于是接着重新组织了一个故事开头。 游戏玩过了几轮,姑娘们甚至还特地做了一个花环作为胜利者的冠冕。 或许有些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最后成功加冕的竟然是小佩妮。 她虽然对这项游戏并不熟悉,但是天马行空的思维让她往往能够给故事来上了一个出其不意的转折,打败了一众的游戏老手。 至于小佩妮在这个过程中所展现出的敏捷思维,让卡米莉亚对她的评价又上了一个等级。 卡米莉亚想到海伦准备的简陋课本,暗自笑了笑,预备后面在月末结账的时候以工钱的名义多送一份书本给小佩妮。 故事接龙落下帷幕后,莉迪亚和几个小姑娘混在一起,给她们演示自己最近设计的新衣服的样子,简留在在客厅继续看护着她们。 伊丽莎白却拉着卡米莉亚到了屋外的花园里散步。 “我不相信你没有看穿我妈妈的意图。”伊丽莎白边走边说。 卡米莉亚:“……?” “她是有意带着我们来内瑟菲尔德的,因为梅里屯舞会上的传言。” “所以?” “你竟然毫无反应?”伊丽莎白略带惊异地问道。 卡米莉亚顺手摘下一片紫荆树叶子,答道:“我只看见了一个母亲的款款爱女之心。” 尽管很多时候并不妥当,还经常让别人和自己难堪。 “你无法否认她是如此的爱你们,尽管……” 伊丽莎白接话:“有可能会让人神经痛。” 她们相视而笑了起来,但伊丽莎白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到提醒朋友的义务,“和玛丽亚相比,莉迪亚可不是一个好管束的姑娘。” 卡米莉亚当然对莉迪亚的事迹有所耳闻,书中的班纳特先生提到他的这个女儿就只有一句:“这个愚蠢的姑娘。” 但谁规定了世人眼中的顽石就不能有自己的光彩? “她总有擅长的东西吧?” 卡米莉亚隔着玻璃窗望着和其他姑娘围坐在一起的莉迪亚。 “如果是花钱的话,我必须承认你是对的。” 伊丽莎白有些无奈地说,莉迪亚一年最少要花掉一百磅,即班纳特先生收入的二十分之一。 莉迪亚咋咋呼呼的性格简直就是班纳特太太的翻版,的确不符合十九世纪淑女的贞静审美。 卡米莉亚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帽子,“我觉得她的帽子比我们的都好看。 有些时候上帝给予了人天赋却没能落在世俗注重之处,但也不妨碍人们拥有杰出的才能。” 伊丽莎白说:“所以你打算接手莉迪亚?因为她的设计才能?” 卡米莉亚摇摇头。 如何教育一位调皮却独断固执的学生? 她可没有相关的经验,也不擅长于服装设计。 不过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好好的小姑娘被渣男给骗了,从而断送一生。 毕竟莉迪亚也只是一个高中生年纪的姑娘,识人不清并不是什么大罪过。 “同为梅里屯的居民,我很愿意欢迎我的朋友和她的妹妹的到来为我的庄园增光添彩。” 偶尔来来,说不定也是乡居生活的一味调味剂。 之后,她们没有再聊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7 个话题。 下午四点后,班纳特太太就带着她的女儿们告辞了,还顺带捎上了要回家的玛利亚。 夕阳西垂,恋恋不舍地吻别山峰。 卡米莉亚也没想到在晚饭时分,内瑟菲尔德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第29章 春末之地(14) 索恩医生带着索恩小姐突然踏入了内瑟菲尔德的餐厅,跃动的烛火将所有人的脸色照得分明。 索恩医生的脸色难看极了,就像暴风雨前夜的乌云。 卡米莉亚都被索恩医生生冷的气场吓了一跳,连手里的刀叉都受了影响,一块炸土豆掉落在了盘子里,滚动了几圈停在了餐盘的边缘。 索恩小姐一直没来,卡米莉亚还以为她要爽约了呢。 她和索恩医生两个人风尘仆仆,但身上还穿着精致的礼裙和礼服,显然是才从哪个舞会脱身出来。 “伍德弗里尔小姐,”对着卡米莉亚,索恩医生的态度很快转圜了回来,又彬彬有礼了起来,:“很抱歉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但是我和玛丽都认为言而无信不是一个诚实的人该有的举动,所以我带着她来内瑟菲尔德履行我昨天许下的承诺。” 卡米莉亚起身颔了颔首,疑惑地打量了他们一眼。 今天什么地方在办舞会呢? 卡米莉亚突然想到斯伯里庄园似乎正在举办舞会,据说是从伦敦邀请了他们的亲戚德。库西男爵一家。 索恩医生和索恩小姐和理查德一家向来关系紧密,他们显然去参加了伯斯里家的舞会。 卡米莉亚原本也收到了邀请,只是被她以姑母新丧未久的理由拒绝了。 希尔太太开始吩咐着仆人招待突然到来的客人们,并拿来几条干净的毛巾。 晚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卡米莉亚搁下刀叉,从海伦手里接过厚毯子裹住索恩小姐的肩膀,她的手臂裸|露在外,正在瑟缩着不自觉地颤抖。 “索恩小姐,我们先去客厅休息吧。”卡米莉亚安慰她道。 卡米莉亚注意到索恩小姐的眼圈有些发红,她猜测或许是舞会上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正当卡米莉亚漫无边际地思索时,索恩小姐的眉毛突然拧成一团,她捂住自己胸口呼吸有些急促,脸很快就涨红了。 “玛丽!”索恩医生连忙扶住了他的侄女,“你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我……只是刚才骑马骑得太快了,有些反胃。”索恩小姐断断续续地安慰住自己的叔叔。 “让她缓一缓吧,索恩医生。” 卡米莉亚让海伦搀扶着索恩小姐慢慢走到客厅,半躺在沙发上。 “您或许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海伦去取嗅盐了,卡米莉亚背对着索恩小姐问索恩医生。 她可不愿意就这样一头雾水。 索恩医生有些犹豫,只是回答:“伍德弗里尔小姐,我想将这个权利交给玛丽。” 卡米莉亚明白了,一切都和索恩小姐的私事有着莫大的联系。 索恩小姐仰卧在柔软的靠枕上,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不安的心情,她有些恍惚地看着卡米莉亚的背影,又想起了自己无意间听到的叔叔和阿拉贝拉夫人之间的争执。 “玛丽从此不会再踏进伯斯里家的大门一步!” 索恩小姐从未见过索恩医生如此愤怒的表情,他双唇紧抿,几乎咬牙切齿地撂下了这句话,拉着站在门外的索恩小姐径直离场。 夜晚的风很快让他渐渐冷静下来,顾及到侄女的心情,他直接转道把索恩小姐送到了内瑟菲尔德。毕竟除了斯伯里的碧翠丝·格雷沙姆,也就唯有卡米莉亚称得上是索恩小姐还算亲密的朋友。 天已经黑了大半,红彤彤的太阳依旧留恋在天际,从夏天开始就是这样,白天变得长的要命,然后黑夜总是转瞬即逝。 卡米莉亚走过去将窗帘彻底拉上了,以免有些刺眼的红光打搅到还有些虚弱的索恩小姐。 索恩医生和卡米莉亚礼貌周到地客套一番之后,又去检查了一下詹姆斯太太的伤势,便辞别众人回了梅里屯上的小房子。 过去的一个月镇上的人包括他都在观察着伍德弗里尔小姐的行事作风,现在他想自己可以放心将玛丽交给她这位心怀正义的朋友。 这是他昨天在詹姆斯家的小屋里得出的结论。 女孩子的心事总是女孩子要更了解一些。 索恩小姐喝过水后,已经舒服了许多,身体的眩晕感也大为改善。 卡米莉亚坐在了她身旁,伸手帮索恩小姐拉了拉毯子边角,脸上的笑容十分妥帖。 “我不知道理查德爵士的舞会上发生了什么。 但是,有些事如果不想回忆,就暂时不要去想,或许过一晚上你就会发现世界变了模样。”她说。 索恩小姐勉强笑了一笑。 “等会儿再吃点东西,后面几天索恩医生可把你留给我了,一觉醒来你还可以看看我多出来的‘小尾巴们’,她们明天会到内瑟菲尔德来。” “是玛利亚吗?” 卡米莉亚点头,补充道:“应该还会有班纳特小姐们。” 鉴于对小佩妮表现出的异常喜爱,临别时玛丽。班纳特向卡米莉亚承诺明天还会再次登门。 “那可真是热闹。”索恩小姐强忍住蓄在泪腺的泪水。 “唉……”索恩小姐内心挣扎了许久,她本不想说出今天的尴尬场面,但许多情绪憋在心里时间长了,就像即将决堤的大坝一般,随时有可能倾泄而出。 卡米莉亚足够可靠并且能够保守秘密,故而索恩小姐愿意慢慢地向她吐露一二心声。 “弗兰克邀请我跳舞,并且向我求婚了。” 像在潭水里砸下一颗石子,叠荡起阵阵涟漪。 “天啦!” 卡米莉亚微微张着嘴,眼前浮现出那个有些疏离似乎心有所属的年轻人。 “弗兰克?是我想的那个吗?小理查德先生。” 索恩小姐承认了这点,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和悲伤。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如同阿拉贝拉夫人和奥古斯塔说的那样不堪。”她继续说:“她们认为是我引诱了他,阻碍了理查德家关于弗兰克的谋划。” 阿拉贝拉夫人和小理查德先生的姨妈德。库西男爵夫人摆明了心思希望他能迎娶一位财产富足的小姐,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卡米莉亚身上,因为斯伯里庄园的财务状况实在不容乐观。 因为理查德爵士的赌博和赛马,家产已经被挥霍一空,弗兰克能够继承的只有一个空头衔以及用土地抵押的九万英镑债务。 因为这个缘故,连一向喜欢漂亮青年的班纳特太太都从未动过让弗兰克成为自己女婿的心思。谁都不希望女儿日后沦落到喝西北风、甚至无家可归的地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8 卡米莉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索恩小姐和小理查德先生之间的问题几乎无解。 在这样的家族危机面前,对于理查德一家,钱和弗兰克的幸福似乎只能二选一,而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尽管这给两个年轻人带来了巨大的痛苦。 “所以,我拒绝了他。”索恩小姐说:“弗兰克必须对他的父母、家庭还有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负责。 格雷沙姆小姐不能抗拒这种安排降低身份嫁给一个连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都不懂的暴发户商人,弗兰克同样。” 但是,当她听到阿拉贝拉夫人对自己大加污蔑,他们再也无法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索恩小姐的手死死捏住手里的玻璃杯,她忽然觉得杯子里的白水都是如此的苦涩。 明明她和弗兰克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会远离斯伯里,直到弗兰克找到妻子。 索恩小姐最终作出了自己的决定,她一向能够完全驾驭好自己的理智与情感,她不能可能接受弗兰克的追求,便决定让时间渐渐抚平伤口。 “我不了解内情,但是敢肯定一点,他们可真是无情。 这样的指控落在任何一位小姐身上都是致命的打击,要做点放松的事吗?” 卡米莉亚明白这种事情只能依靠索恩小姐自己慢慢疏解,她能做的或许就是…… 索恩小姐靠着沙发,有些无奈地看着卡米莉亚。 “做什么?” “喝杯小酒。” 卡米莉亚笑了起来,过去的经验告诉她,人的心理必须得到及时的放松,否则绷着的那根弦迟早有可能会断掉。 哦,她又想起自己在伦敦的那群前学生了,为了帮郁闷的达芙妮发泄情绪,她陪她在奥布里的花园打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板球。 “好主意。” 索恩小姐同意了卡米莉亚的提议,接过了女仆递来的葡萄酒。 --- 之后,梅里屯就再没了什么大事。 除了班纳特家的玛丽总是冒着过夜雨后的泥泞来到内瑟菲尔德找小佩妮,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她的老师,并渐渐找回了自信,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可供消遣的事情。 对了,她还会时不时地捎带上莉迪亚和凯瑟琳两个小尾巴。 或许有些出人意料,莉迪亚格外招女仆们的喜欢,她总是半是炫耀地向她们传授一些自己研究的特别针法,她甚至还动手帮索恩小姐改了一条裙子。 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还有几天卡米莉亚就要去伦敦参加格林出版社的文学交流会。 莉迪亚知道她要去伦敦后,甚至还恳求卡米莉亚可以帮她捎带一些伦敦最流行的衣服设计图样。 内瑟菲尔德的客厅里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忙着各自都事情。 玛丽亚在窗前安静地做着功课,莉迪亚拉着凯瑟琳将一块布料利落地一分为四,展示着她最新的裁剪方法,卡米莉亚手里捧着埃洛伊丝从伦敦寄来的一沓微声到夫人小报,埃洛伊丝还没放弃寻求这位女士的真实身份,而索恩小姐则在客厅的另一侧插花。 一时间,客厅里只有剪刀修剪枝条的卡擦声。 长时间的阅读使人双目疲惫,卡米莉亚正打算去帮索恩小姐插花的时候,客厅的门突然被推开,中间夹杂着熟悉的声音:“你们谁有看见小佩妮?我找了她很久了。” 玛丽推开门走了进来,急切地寻找着她的朋友,她已经转遍了整个内瑟菲尔德庄园。 “我姐姐让她去镇上寄信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回我姐姐詹姆斯太太那里去了,玛丽小姐。”海伦最清楚侄女的行踪。 “什么时候去的?” “上午十点半。” “我去找过詹姆斯太太,她以为小佩妮在这儿。” 第30章 初夏之霾(1) 所有人都明白,现在问题大了。 中间隔着三个小时的时间,小佩妮现在究竟在哪里? “希尔太太!”卡米莉亚高声呼唤着这位可靠的女管家,“派人去周围找找小佩妮,她不见了快有三个小时!” 内瑟菲尔德的下人飞快地向周围出动,寻找着小佩妮的踪迹。 也许有人会说这太过大动干戈,但客厅里的所有人都认可这个举动,小佩妮和她们一起呆了半个多月,俨然是她们的一分子。 但前方传回的消息大为不妙,小佩妮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镇上邮局的店员直接坦诚地说小佩妮从未到过他们那里。 她是在去梅里屯的路上失踪的。 这可麻烦了。 一个危险的猜测在卡米莉亚的脑海中闪现。 “快!”她吩咐希尔太太:“让老约翰带上强尼和几个好手去詹姆斯小木屋,我怀疑是他。” 在现代看惯了离婚后前妻和子女被前夫报复的新闻,卡米莉亚把嫌疑第一个锁定在了小佩妮的父亲詹姆斯身上。 希尔太太照办了,老约翰带着一干人闯入詹姆斯木屋的时候,詹姆斯一如既往喝得醉醺醺的,躺在床上一张一张地数着英镑。 老约翰再次把詹姆斯绑了起来,并在屋子里找到了莉迪亚前天送给小佩妮的丝巾。 事情进展到这里,似乎一切都已水落石出,但仍旧没有找到小佩妮的半分影子。 老约翰悄无声息地将詹姆斯捆着带回了内瑟菲尔德的柴房,交由强尼看管。 卡米莉亚让人安顿好几位客人,带着希尔太太踏入了柴房,顺便还带上了执意一同前往的玛丽和担心侄女的海伦。 詹姆斯被强尼死死地控制住,即使嘴被堵住依旧念叨着他的钱。 卡米莉亚注意到了这点,问:“他有多少钱?” “十五英镑,小姐。”老约翰回答。 “这可真是一笔巨款。” 卡米莉亚讽刺地说,一个原本生无分文的酒鬼突然多出这么一大笔钱,就足够令人生疑了。 “我用她……换了……我的钱。” 詹姆斯的声音断断续续,可卡米莉亚还是听懂了其中的几个单词。 在场的人也都不例外,明白究竟怎样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柴房里的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凝视着被捆得跟粽子一样的詹姆斯。 一个父亲卖掉了自己的女儿,这是多么惨绝人寰的事实! 海伦最先反应过来,她跌跌撞撞跑到詹姆斯身前,猛地扇了他一巴掌,眼睛里刻满了鲜红的血丝。 “我说小佩妮怎么不见了,你还配做一个父亲吗!” 接着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跌坐在光秃秃的地板上,目眦欲裂地盯着她的前姐夫。 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即使在十九世纪的原住民眼里也已经是件大事了。 希尔太太几乎快要晕了过去,受内瑟菲尔德管辖的佃农做出这样败坏道德和践踏法律的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9 情,若不能妥善地解决,然后传了出去的话,怕是庄园的名声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倒是还有个方法,那就是把事情压下去,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别说小佩妮已经和她们建立了深厚的联系,就是没有,卡米莉亚的底线绝不容忍她做出类似的事情。 她冷冷地看向墙角的男人,眼眸里浸满了寒霜。 “强尼,”她开口道:“让他说话。” 强尼看了一眼他的女主人,粗暴地扯下詹姆斯嘴里的抹布。 唇舌一获得了自由,詹姆斯就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喂!你们把我抓来,敢这样对我,信不信我找……” “啪——”的一声脆响,詹姆斯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制住他的这个少年的力气可比他的小姨子大多了,他的脑袋都在嗡嗡作响。 “你把小佩妮卖到哪里去了?”强尼问。 詹姆斯“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就是不张嘴。 卡米莉亚观察着这个男人的表情,意识到他绝对是属于的那种人,他怎么会在乎道德法律?唯一能让他害怕的唯有切肤的痛和折磨。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在福利院就有个小女孩是被警察救回来的,她也是被她的爸爸为了一笔钱卖给了大山里的傻子当童养媳。而她的父亲被抓住时,只会喊着:“我的女儿的一切都是我的,处置她是我的自由。” 想到这里卡米莉亚的心前所未有的硬了起来,谁知道小佩妮现在正面临着什么糟糕的处境,她也不一定会有那个小女孩的幸运。 “如果他现在不说,”卡米莉亚神情突然变得十分冷酷,语气也分外漠然,“那么强尼,打断他的鼻子。” 十五六岁强尼看起来已经十分高大,站直了身子就像一座黑塔。 詹姆斯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才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下一刻,他的鼻梁间传来了一阵剧痛,汩汩鲜血顺着鼻腔流了出来。不过“咔擦”一下,他的鼻子就歪到了一边,然后他开始挣扎着嚎叫起来,却被血糊了满嘴。 卡米莉亚担心他被自己的血给淹死,让强尼摁着詹姆斯的脖子把他的脑袋给按下去。 等到詹姆斯的脸上结出了一层血痂,卡米莉亚又开始像法官一样审问起他。 “我再问你一次,你把小佩妮卖去哪里了?这是最后一次。” 或许是刚才的教训太过深刻,也或许是卡米莉亚的语气太过坚定,让詹姆斯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吐露实话,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詹姆斯努了努嘴,故意有气无力地回答:“我不知道,我只是把小佩妮带到了梅里屯外一英里处的旅馆。” 看来经过了上次的事情,詹姆斯还把卡米莉亚当成了不知世事的姑娘,以为自己能够轻易欺骗她。卡米莉亚、玛丽乃至正在一旁的希尔太太都察觉到了他的目的。 “强尼。”卡米莉亚只轻轻唤了一句。 还是要继续武力镇压才行。 “别!”詹姆斯挣扎着叫起来,满脸的血渍让他看起来格外滑稽,“我说!我说!” 强尼刚刚收住动作,詹姆斯就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地交代了清楚:“是哈里。沃尔沃给我介绍的,他说他之前做过一笔类似的生意,大赚了一笔。 我把小佩妮带了过去,就有马车来接她去伦敦的罗素街。” 原来,詹姆斯不仅酗酒,还在和詹姆斯太太解除婚姻关系后染上了赌瘾,连续半个月都在梅里屯的酒馆里赌钱,输光了身上的最后一枚硬币,还欠下了一大笔债务。 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从另一个赌友听说了这个来钱快的法子。 他蹲点了好几天,终于碰见小佩妮独自一人的时候,埋伏在路上将人打晕了带去交易。 詹姆斯提到的另一个人哈里。沃尔沃,卡米莉亚并不熟悉,她回头望向身后的老约翰和希尔太太,希望他们能说说这个人的具体情况。 “他是我们家手下的农户,去年女儿和妻子先后不幸去世,妈妈还感慨过他命运坎坷。”默不作声的玛丽突然开口说道。 当然,如今谁都明白这当中大有蹊跷。 “罗素街……”希尔太太念叨着这个地名,希望回忆起来小佩妮究竟可能去了哪里。 海伦强忍着泪水想马上出门去找自己的侄女,可她突然发现她根本不知道罗素街在哪儿,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卡米莉亚深吸了一口气,早在伦敦她就久仰这条街的大名了。 罗素街位于伦敦的布卢姆茨伯里,不同与后世以大英博物馆坐落于此而成为知名的文化历史胜地,现在的罗素街是伦敦最著名的花街柳巷,这里鱼龙混杂,不论达官贵人、商人还是略有闲钱的工厂工人都能够出没于此处。 要从这里把人找回来谈何容易。 卡米莉亚想到了还在床上修养身体的詹姆斯太太,决定暂时先不要告诉她罗素街的具体状况,以免刺激导致她的病情反复。 詹姆斯的嘴重新被强尼堵上了,卡米莉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吩咐老约翰:“先去偷偷通知班纳特先生,把哈里·沃尔沃抓住,别让他跑掉了。 然后再把詹姆斯送过去,说他涉嫌买卖人口,班纳特先生是本区的治安官,他知道应该怎么处理。” 至于其他的……恐怕得卡米莉亚自己想想办法了。 现在是六月十八日,距离考文特花园的文学交流会还有六天,本来后天或者是大后天她就会启程前往伦敦,现在看来她必须将自己的行程提前了。 “马上送信给巴特律师,委托他查一下小佩妮被卖到了罗素街的哪个地方?”卡米莉亚对希尔太太说。 随后,卡米莉亚将海伦和玛丽带出叫柴房,简要地告诉了她们实情。 玛丽坚持要马上回到家里向班纳特先生寻求帮助,并协助他们抓捕哈里。沃尔沃。 海伦则哽咽着答应了和卡米莉亚一同在下午前往伦敦,就近等候巴特律师的消息。 卡米莉亚抬头仰视着天空,这一次,她的眼神带着不确定的忧伤,看着一排排云朵飘向远方。 第31章 初夏之霾(2) 傍晚的伦敦雾气浓郁,白的几乎迫人,朝着马车上的玻璃窗密密麻麻地压了过来。 卡米莉亚朝着窗外远眺而去,只能望见傍晚夕阳映衬下的灰色阴影,整个城市全是钢筋水泥的森林,长出密密的尖刺。 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停在了卡姆登区的查令十字街附近。 卡米莉亚一行几个人下了马车,沿着一条巷子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见一栋灰色建筑上大大的招牌——“白鸽酒店”。 卡米莉亚接下来几天就会住在这里,强尼在前面开路以防碰上什么危险。 推开酒店的大门,报了卡米莉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0 的姓氏,酒店前台连忙来到卡米莉亚身前,告诉她有一位姓巴特的先生已经在旁边的咖啡馆等候多时了。 “巴特律师果然效率惊人。” 卡米莉亚心想,立马去房间里放下行李,再回到楼下来。 走进咖啡馆,里面没有多少人,巴特律师坐在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一张报纸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卡米莉亚在他的对面坐下,开口问道:“巴特先生,非常麻烦你。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一点儿好消息。” 巴特律师放下报纸,观察到周围无人,才压低了声音对卡米莉亚说:“我查到了他们刚进伦敦时停留过的酒馆,詹姆斯小姐就是在那里被另一辆马车接走了。” 在现代看过那么多刑侦剧,卡米莉亚立即反应过来这是非常有秩序的团伙作案,那要么是他们的反侦查手段,要么那间酒馆就是他们进行交易的地方。 “我报告了苏格兰场,他们已经把人抓走了。”巴特律师继续说:“但是据我掌握的消息詹姆斯小姐很有可能被送去了罗素街的玛格丽特·威尔斯那里,今天她就宣布了她会在半个月后举行一场拍卖会。” “玛格丽特·威尔斯……”卡米莉亚垂眸深思,念念有词。她突然想起了那本曾经被本杰明·布里奇顿无意间遗落在布里奇顿宅客厅的《名花录》,上面有个名字……就叫夏洛特·威尔斯。 既然是同一个姓氏,她和玛格丽特·威尔斯之间的关系…… 等等,她好像还在别的地方听到过夏洛特·威尔斯的消息。 对了,就是埃洛伊丝寄给她的微声到夫人绯闻小报,上面提到乔治爵士为了他的情妇不惜当众扫了未婚妻的脸面,而这位情妇便是罗素街的头牌夏洛特小姐,威尔斯夫人的女儿。 找到了突破口,卡米莉亚抬头对巴特律师说道:“麻烦你查一下乔治爵士的新情妇夏洛特。威尔斯小姐。” 卡米莉亚原本以为巴特律师对她如此详实地知晓伦敦红灯区的弯绕关系有所惊讶,但或是见惯了各种奇葩案件的缘故,巴特律师连眉毛都没有眨一下。他承诺最迟会在明天下午给出他的调查结果。 原本为侄女焦心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海伦得到了卡米莉亚带回酒店的消息,心情瞬间就安稳了许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暗自念叨着:“上帝保佑。” 看着海伦放松了许多的脸庞,并念念有词地期盼着能早日接小佩妮回家,卡米莉亚清楚目前找到小佩妮的行踪不过是个开始。 她不得不给海伦打上一剂预防针:“我们还不确定小佩妮是否平安,必须想办法把她从罗素街弄出来。 可我们谁都没法保证最后的结果一定会如我们所愿。” 在这种事情上,给予别人确定的承诺是极其不负责任的,因为这当中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如果小佩妮自己没能撑过这段时间,又或者苏格兰场今天的举动促使那位威尔斯太太狗急跳墙以绝后患的话…… 卡米莉亚习惯性地做出最糟糕的设想。 听了这番话,海伦沉默了一会儿,房间内灯光的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凝固的仿佛一座雕像。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头,缓缓说道:“不论如何我将感谢小姐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而我将始终抱有希望,并向上帝祷告,请他赐福于小佩妮。” --- 薄暮冥冥中的朝阳穿透了伦敦的迷雾,清晨的伦敦像是一只张着大口的灰色巨兽,会无情地吞没它的所有居民。 比巴特先生的调查情况到的还要早的是来自朗博恩的信件。班纳特先生已经抓住了哈里·沃尔沃,并将他和詹姆斯一起关在了梅里屯的警察局里。 但是,更加触目惊心的是根据他们两个人的交代,拔出萝卜带着泥,已经陆陆续续还有好几个梅里屯的居民卷了进去,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信件里,这位向来万事不管的治安官字里行间都难掩愤怒和心痛,应该是他想到了自己的五个女儿的原因。 卡米莉亚放下信件,单手撑着头眺望着酒店窗外的大街小巷里马车和行人来来往往,思绪却不知飞往何处。 以詹姆斯为导火索,不到一天的时间里梅里屯便暴露出了一张庞大的罪恶之网。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卡米莉亚一个人能解决的了,现在她能够完成的大概也只有尽快地将小佩妮解救出来。 “海伦,”卡米莉亚忽然唤道:“强尼在吗?” 卡米莉亚和海伦两位女性住一间套房,强尼则单独住在隔壁的另一间屋子,海伦出去敲响了隔壁的门喊了强尼一声。 “告诉他,要准备好马车,最迟下午四点我们得去天恩寺街一趟。”卡米莉亚接着嘱咐道。 班纳特先生在信上还写到哈里·沃尔沃毕竟是朗博恩的佃户,为了消除这件事的影响,他也愿意出力尽快找回小佩妮。 班纳特先生已经写信拜托了住在天恩寺街经商的妻弟加纳德先生,他会协助卡米莉亚处理这件事。 作为商人,加纳德先生的人脉应当十分广泛,说不定他有渠道能够尽快结束这场悲剧。 时间到了中午十二点左右,巴特律师带着最新的消息到了白鸽酒店。 他随手拿出一小叠文件,这都是他从过往客户信息整理出来和特定的渠道打听来的。 “这是关于玛格丽特·威尔斯的,她现在正经营着罗素街的一家风尘场所,但是最近一直有传言说她要从那里搬走。” 卡米莉亚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听巴特律师讲述着具体情况。 “搬到哪儿去?” “希腊街。” 卡米莉亚恰好翻到文件的下一页,进入视线的正是一张房屋购买的预付款合同——合同的乙方签名上赫然是玛格丽特·威尔斯的名字,而交易的对象正是一间位于希腊街的三层公寓。 这位律师先生真是神通广大,卡米莉亚抬眸看了巴特律师一眼,问:“这份合同你是从那里搞来的?” “我的另一个客户,他打算从伦敦搬走。 这座宅子是他的财产,我正在帮他办理出售事宜。” “伍德弗里尔小姐,您现在应该先看看这个。”巴特律师又递给卡米莉亚一个文件夹。 “这个是关于她的女儿,也就是您提到的夏洛特·威尔斯小姐。 我的同行谢菲尔德律师为乔治爵士拟定了一份合同的蓝本,准确来说是一份卖身契——关于他和这位小姐之间。 不过据我所知,现在合同还没有进行签署,据说是因为威尔斯小姐不满意其中的许多强制性条款。” 看样子因为昨天以来的种种举动,巴特律师已然不再将卡米莉亚当作一位普通的小姐对待了。 能够拿出这样的信息,他现在和卡米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1 亚交流的方式更像是对待一位雇主和合作者的态度。 卡米莉亚对这种以人生自由为代价的卖身合同丝毫不感兴趣,她径直合上来文件夹,没有再看一眼。 “还有什么多余的消息吗?”她问。 “威尔斯小姐喜爱华服珠宝,据知情人所说每周三的上午都会去天恩寺街的加纳德珠宝店选购首饰。” 巴特律师终于透露了卡米莉亚最想知晓的线索之一。 卡米莉亚又将话题转到苏格兰场:“苏格兰场怎么看待这桩案子?” 巴特律师回答:“在上面的命令下来之前,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必须知道像罗素街这种地方背后都可能有人背书,苏格兰场在没得到首肯前是不会对那些地方动手的。” 卡米莉亚当然明白,并深深厌恶这一点,看样子一切都得他们自己来摆平。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为了安全,卡米莉亚不可能以身犯险亲自去往混乱的罗素街和那位老鸨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她的交际花女儿身上着手。 相比于她经验老道的母亲,对上这位身上有不少把柄的威尔斯小姐更容易达到目的。 巴特律师缓缓将几张长条纸推到桌面上,“这是夏洛特·威尔斯欠下的赌债,我已经替您从债主那里把它们全部买了下来。 另外,威尔斯夫人有个情夫并为了他金盆洗手,他们还有一个儿子。” 卡米莉亚向律师先生道谢,他带来的许多东西都很有用,“谢谢你,先生,你为我带来了充足的筹码。” “祝您一切顺利。” 巴特律师透露的消息让卡米莉亚更非去天恩寺街拜访加纳德先生不可了,从名字就可以知道夏洛特·威尔斯常去的珠宝店就是由他经营的。 今天是星期二,刚好明天就是夏洛特·威尔斯去天恩寺街的日子。 有了老板的帮助,卡米莉亚想要在那里做任何事情都要方便多了。 午后,卡米莉亚就去拜访了加纳德先生。 加纳德太太亲自迎接卡米莉亚进了门,她是位十分温柔的夫人,举手投足间都让卡米莉亚觉得十分妥帖。 卡米莉亚暗自想道:难怪原著中的达西先生在见了他们夫妇后,觉得对伊丽莎白亲属的印象都大为改观。 因为提前得到了班纳特先生的知会,加纳德先生和卡米莉亚在书房里详谈了几分钟,就同意了卡米莉亚的请求—— 他会让商铺腾出明天早上威尔斯小姐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卡米莉亚有机会接触她。 --- 上午九点的天恩寺街空空荡荡的,只有零星的几辆马车驶过,扬起大片的尘土。 加纳德珠宝店出乎意料地早早就开门了,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裙,带着一顶花边软帽的年轻小姐带着一个女仆在柜台前徘徊。 她弯着腰仔细打量着玻璃橱窗里的耀眼的宝石,时不时回过身同身旁的女仆说些什么。 这时候,门铃声响了,玻璃店门被用力地推开,砸得咣当作响。 一个身材丰盈、体格曼妙并且梳着法式高髻的年轻女子踏进了店门,她刚走到门口就嚷嚷道:“店里的伙计在哪里?你们这里有没有红宝石项链,越红越好!” 第32章 初夏之霾(3) 卡米莉亚知道自己要找的人来了。 卡米莉亚转过头去,就看见那位女士斜靠在柜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店员说着什么。店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青年,被她逗弄得脸颊上泛起了腼腆的红晕。 “你们就没有再大一点儿的,十克拉?十三克拉?”夏洛特。威尔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串红宝石手串,看样子她对店员呈上的首饰不算满意。 “我们能给您看的只有这个等级的首饰,”卡米莉亚沿着柜台从拐角处的视线盲点走了出来,听见店员对夏洛特。威尔斯解释道:“老板吩咐过再贵的您就买不起了。” “谁告诉你的!”红宝石手链被夏洛特。威尔斯突然一把摔在了柜台上。 年轻的店员突然变得神情严肃起来,丝毫不为她的美貌所动,“威尔斯小姐,上个月你从我们这里带走了两条珍珠项链、一枚蓝宝石戒指。您赊的账已经够多了,哈兰德男爵至今都好没有把这笔钱付清。” 做生意的人都不愿意继续纵容一个无底洞,这样的话,就不是他们把钱从别人口袋里捞出来,而是别人要将他们的钱财夺走。 至于投资,夏洛特·威尔斯显然不是一个好对象。 卡米莉亚径直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起方才被夏洛特。威尔斯丢弃的手链,“闪耀、精美的工艺以及上好的成色,这位小姐,你有些暴殄天物了。” 她侧着身子对店员说:“先生,你们的款式不错。不过我需要一串切割更加多面,打磨也更加光滑的。还有,麻烦给我一间楼上的会客室,我想慢慢看看这里的首饰。” 店员提前受到了加纳德先生的吩咐,知道这位小姐的身份,点了点头,从卡米莉亚手上接回手链,端着托盘到后面去了。 一时间,店里只剩下卡米莉亚、海伦和这位威尔斯小姐,海伦几乎是强忍着,才压住清绪没有对眼前的女人恶语相向,毕竟小佩妮应该还在她们手里。 “威尔斯小姐,最近你的母亲过的好吗?”卡米莉亚一句正常的礼貌问候听起来却与这里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 夏洛特。威尔斯对这位忽然杀出来的年轻小姐的态度感到莫名其妙,只觉得这句话莫名听起来有些阴森森的。并且,她还能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身份。 她打量着卡米莉亚的穿着,丝绸面料的裙子、塔夫绸的手套,特别是手上的那枚象牙折扇,很明显这是位有钱人家的小姐。 别又是谁的未婚妻找上门来了吧? 她可最怕招惹上这种麻烦,她的伪装对这些小姐们,一旦哭哭啼啼起来丝毫不起作用。 夏洛特。威尔斯转身就想离开。 一把折扇挡在了她的面前。 “威尔斯小姐,我想我们可以谈谈罗素街和希腊街的问题,我也会很乐意解答你的疑惑。”卡米莉亚的嗓音带着股高深莫测的感觉,没有浪费昨天她在酒店的提前演练,听起来真像费瑟灵顿家的瓦里夫人。 “我为什么要和你谈谈?”夏洛特。威尔森抿嘴笑了一下,鲜艳的红唇亮的刺眼,还维持着表面的镇静。 “为了你们全家。” 珠宝店的会客室约有三十几平的面积,地面上铺着浅色的土耳其地毯,墙上是胡桃木做的镶板,三扇百叶窗搭配着紫色的窗帘,旁边是一套同色系的桌椅。 卡米莉亚带着夏洛特·威尔斯走了进去,一路上她分神回忆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得益于之前和德拉克洛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2 瓦夫人打交道的经历,卡米莉亚已经准备好面对一位同样精明的女人了。 卡米莉亚不是没想过何必弄得如此麻烦,直接雇人去罗素街把小佩妮抢回来就完了。但是,她们现在面临着几个问题: 第一,威尔斯夫人作为伦敦的地头蛇,在她的地盘上,卡米莉亚他们很可能不仅讨不到便宜,还很难全身而退;第二,就如巴特律师所讲,伦敦的这些地方背后或多或少都有权贵庇护,比如眼前这位威尔斯小姐的追求者们,连地方警察局都不能保证对上他们后续不会翻车。 就目前来看,稍微温和一些的方式兴许能够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夏洛特·威尔斯夹在卡米莉亚和海伦之间谨慎前行,尽量避开木质墙壁上的毛刺,以免刮伤自己的裙子。她总觉得后面的那个女仆正在恶狠狠地盯着她。 百叶窗的缝隙里漏出些许光线,卡米莉亚静静注视着桌子对面那个能够让许多人倾家荡产的女人。 “这位小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找上我的原因了。”夏洛特·威尔斯满不在乎地半躺在椅子上。 “你的母亲威尔斯夫人前几天做了一笔可以让你们全家上绞刑架的生意。”卡米莉亚开门见山,将涉及人口交易会面临的最严重刑罚讲了出来。 在英国国内贩卖人口是除谋杀外,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之一,轻则面临数十年监禁,重则处以死刑。 根据巴特律师所透露的,这位交际花在一个月前曾为了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同金主险些翻了脸。她的软肋实在再明显不过了。 夏洛特·威尔斯端着杯子的手在半空中一滞,虽然无数的卫道士叫嚣着要把她们烧死以结束黑暗的罪恶,但就她所知还没有哪条法律能将女支女处死的。 “两天前,玛格丽特。威尔斯向一伙人贩子买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卡米莉亚抿了一口咖啡,苦涩的味道在她的舌尖蔓延,提醒她要时刻保持冷静。 “她叫佩妮。詹姆斯,是我庄园里农户的女儿,我受她母亲的委托前来寻找她。” 夏洛特。威尔斯想起来,妈妈的确神神秘秘地带了一个小姑娘回来,吵闹了整整一个晚上,到现在都还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吃不喝,谁哄都没用。 这位小姐提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小姑娘吧。 “这在罗素街再寻常不过了,小姐,你吓不到我的。”她笑嘻嘻地回答。 “你母亲想购买的希腊街的那套公寓的主人恰好是我的旧相识,你说如果我在里面掺合一脚会怎么样?”卡米莉亚面不改色地扯着谎,虽然认识公寓主人的其实是巴特律师。 只能在心底默默请求上帝原谅她的暂时不诚实。 “那是我母亲她自己的事情。” 卡米莉亚抬眼,那双蓝眼睛里闪烁着胜券在握的光,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夏洛特。威尔斯。 “你在伦敦的赌场欠下了巨额的赌债,再拖下去麻烦就会找上门。” 她丝毫不给对面的人反应的时间,“没有人会为你付这笔债。你和哈兰德男爵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却还没有签署乔治爵士的合同,因为你想要自由。对了,还有你在这里赊的账。”卡米莉亚指节轻轻叩在了木桌上。 巴特律师给出的欠条就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面对着桌子上的欠条,夏洛特。威尔斯罕见地沉默了。 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所有的底细都已经被她摸透了。 “你想要什么?”她问。 “我要你们把佩妮。詹姆斯还回来。” “这我可做不了主,我都还任由我母亲摆布。”夏洛特。威尔斯示弱道。 “你可以,因为你是罗素街最赚钱的姑娘。面对金招牌的抗议,威尔斯夫人都只能妥协。还有,这件事苏格兰场已经介入调查了,我劝你们最好把那些所有被你们以非法手段弄来的姑娘全部放走,不然伦敦的女子监狱就是你们最终的归宿——到处的老鼠、腐烂的味道,还有……你可忍受不了。” 夏洛特。威尔斯很明显已经有所松动。 “如果我帮了你,我可以获得什么?”夏洛特。威尔斯能游走在贵族之间而游刃有余,并不缺乏审时度势的头脑,甚至还懂得一些浅薄的法律知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但丝毫不妨碍她为自己再争取一些利益。 在她们眼里最重要的永远是利益,保持清醒才是屹立不倒的唯一法门。 卡米莉亚明白要办好这件事,损失些金钱必不可少。她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今天下午一点,我要在这里接回詹姆斯小姐。到时候这些欠条就都是你的了,我还会再给你和你母亲五十磅,不会再多了。至于苏格兰场那边我只能保证我的律师不会直接起诉你们,其他的,你们只有自求多福。” 夏洛特。威尔斯垂眸思索了片刻,站起身准备离开。 “成交,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小姐,不必担心,我知道你可以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她回头扬起嘴角笑得风情万种。 送走了这位女士,卡米莉亚下楼去和等在柜台后面的加纳德先生道了谢,并说了她下午在这里接回小佩妮的打算。 得到了加纳德先生的承诺,卡米莉亚才和海伦登上了回白鸽酒店的马车。身体一接触到马车柔软的垫子,卡米莉亚僵硬的身躯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表现的怎么样?”她问海伦。 “天衣无缝。” 海伦的声音带着一点儿哭腔,她的小侄女终于要回到自己的怀抱了。她看着卡米莉亚,都不知该怎么感谢她才好。 “我觉得我全身都酸掉了,装成这个样子,还装这么久可真是一场折磨。”卡米莉亚不由庆幸自己还记得费瑟灵顿家的瓦里太太作派,能够模仿出一二来,再加上一点儿那些上流贵族说话的腔调。 马车拐过几个街角,强尼突然转过头来,悄声说:“小姐,后面有辆马车一直跟着我们。” 卡米莉亚的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她趴在窗边小心翼翼地朝后望去。果然,一辆灰扑扑的马车正跟在他们背后,只落后十多米的距离。 “继续按原路往回走。”卡米莉亚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决定再观察一会儿。 等到马车进入下一个街区时,卡米莉亚发现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她的心才落下了下来。 看来只是偶然同路。 午间的阳光甚至有些刺眼,卡米莉亚和海伦照常在酒店的巷子口下车,强尼则照常绕路把马车赶去停车的地方。 卡米莉亚朝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依稀有脚步声传来,海伦也发现了,便死死攥住卡米莉亚的袖子。 “我们往前走一点儿,过了那个拐角就是酒店,强尼就在前面,千万不要让人看出异常。”卡米莉亚低声嘱咐海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3 。 她的手心冒着汗,手指死死摁住手提袋,指节都已微微发白。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快,卡米莉亚猛然从手提袋里取出一把转轮手木仓直直对准跟在她们身后的陌生人。 第33章 初夏之霾(4) 卡米莉亚她们回头看去,一个男人沿着墙壁直直地倒了下去,而攻击他的是一柄长长的乌木手杖。 手杖上雕着阿尔卑斯山金雕的图案,被打磨包养得油光可鉴,可见主人平日里对它的爱护。 安东尼。布里奇顿从未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卡米莉亚,可当他见到她的那一刻,便如同中了咒语一般,车马的喧嚣仿佛都退却到了很远的地方。而他自己,身子一下子化作了一道青烟向上飘着。 自从四月末的那场晚会后,安东尼发现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了。 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尽管自己一直在努力地掩饰,也曾为她的突然请辞和离开感到轻松,但现在他必须不情愿地承认,他确实有些迷恋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 当发现有人在暗中尾随她的时候,安东尼几乎未经大脑思考便本能冲上前去。 他不想她有危险。 但是,就目前的场面来看有危险的或许是他自己。任谁都不会想到英雄救美后,迎来的不是美人如蒙大赦后感激的目光,而是一柄漆黑的木仓口。 在来伦敦之前,卡米莉亚特意找老约翰拿了一把转轮手木仓。这种手木仓款式轻便,操作起来也较为简单,年轻的小姐也能够轻易地操作。 工业革命中的伦敦涌入了大量的外来人口,除伦敦西区的富人区外,其他地方的治安都没有绝对的保障。因为有可能会接触罗素街这般的混乱之地,卡米莉亚不得不为自己的安全再上了一把锁,没想到现在就派上用场了。 不过它最终对准的对象的确令人十分惊讶,卡米莉亚可没有想过会再见到自己这位前雇主。 “布里奇顿子爵大人。”卡米莉亚没有立即放下木仓,而是调转方向,依旧警惕地对着倒在地下的那个男人。谁知道这个歹徒会不会是假装晕倒,等候时机来给人致命一击呢。 安东尼一边用手杖用劲戳了戳歹徒的身体,然后一边挡在卡米莉亚身前。 “伍德弗里尔小姐,请把你的木仓给我。”他说。 卡米莉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眼下也没有更稳妥的选择,她垂眸将手木仓塞到了安东尼手里。 “请小心。”她低声说道。 安东尼感觉到卡米莉亚的指尖轻轻滑过了他的手背,一触即离。不过,现在他也没有什么时间来想别的东西。 歹徒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但安东尼却不敢掉以轻心,牛津射击俱乐部的前辈们曾经对他说过:越到了关键的时刻,如果不够小心谨慎,那么优秀的猎人便有可能变成猎物的猎物。他将木仓抵着歹徒的左胸口,缓缓地半蹲在地上,左手放在歹徒的鼻孔上。 呼吸平缓且偏慢,确实是晕过去了。 “暂时没事了,伍德弗里尔小姐。”他出声意图安慰两位受惊的小姐,“你们有没有什么发带之类的东西,我需要将他的手脚捆起来。” 卡米莉亚取下遮阳帽,将上面的两根长系带拆了下来递给安东尼,然后吩咐海伦道:“海伦,去酒店叫人,让他们报告警局。” 她没有高声呼喊,以免惊动可能潜伏在附近的歹徒同党。 海伦很快带着强尼和七八个酒店的安保赶了过来,他们摁住还在昏迷的歹徒,将他五花大绑了起来。强尼又冲出巷子去探查外边有没有刚才尾随他们的那辆马车,却一无所获。 移交歹徒后,卡米莉亚和安东尼才算松了口气。安东尼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木仓,最后还是把它交还到卡米莉亚手中,“伍德弗里尔小姐,这个东西很危险,您要收好。”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东尼发现,卡米莉亚离开布里奇顿宅后,他们之间似乎已经无话可聊。 卡米莉亚咧嘴轻笑着对安东尼道了谢:“谢谢你的慷慨相助,为我们减少了不少麻烦。” 拿着那把手木仓,卡米莉亚也能出其不意地击倒歹徒,但是免不了一番大动静。光是为了自卫而动用武器这一点,她可能都要去苏格兰场解释一遭。 “任何一位绅士,见到女士有可能蒙难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安东尼回答:“我刚好来附近见合作伙伴。” “还真是得庆幸凑巧。”卡米莉亚暗自嘀咕了一句。 安东尼望着路边浅灰色的墙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们是怎么招惹这个人的?”安东尼问。 “我也不清楚,或许是为了一件事情吧。卡米莉亚和安东尼客套一番后,又重新开始吩咐强尼了。 现在她还不确定方才的遭遇是偶然还是蓄意为之,但显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的计划必须有所改变。 “强尼,”她把正和安保一起处置歹徒的少年喊了过来,“去把马车赶过来,我们得换地方,白鸽酒店不能住了。” 卡米莉亚很快又想到了小佩妮,要强尼重新去租借一辆新的马车,开着马上去罗素街接小佩妮,并且让他带上了夏洛特。威尔斯的欠条作为凭证和她交换。卡米莉亚和海伦则是准备转由白鸽酒店派出的车夫驾车去新的地方。 她的目光瞟到一旁的布里奇顿子爵,为了避免意外或许她得借助一下他的力量。 罗素街、威尔斯小姐和夫人…… 这些名词听得安东尼眉头发皱,在他看来卡米莉亚肯定是卷入了一场新的麻烦,甚至因此招来了人身安全的威胁。 “等等!”他连忙说:“你们说的地点是我听到的那一个吗?” 卡米莉亚诧异地转过头来望着安东尼,“是的,我很确信您的听力没有任何差错。” 安东尼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急切,咳嗽了两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让人去那种地方,作为一位女性靠近那里实在太危险了。” 在他看来,如果卡米莉亚她们要调换住处,最好选择一个足够安全的街区。 于是,安东尼提议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我的车夫就在不远处,他可以为你们驾车。你们也可以住到梅菲尔附近,那里有几家不错的旅店,并且足够安全。”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那里离自己的个人住所也很近,如果卡米莉亚碰见什么困难…… 卡米莉亚抬眼看着他,她对安东尼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多月以前,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竟让布里奇顿子爵开始变得有些体贴起来。 卡米莉亚一盘算,梅菲尔是伦敦最顶尖的富人区之一,有巡逻队时常经过,因此没有什么人敢在那里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4 歪脑筋。除了价格会贵上许多,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卡米莉亚对于劳烦布里奇顿子爵愿意为他们提供车夫这件事,卡米莉亚有了新的打算。 她先谢过安东尼的提议,“得到您的帮助是我们的幸运,不过我不是有急切需求的那个人,能麻烦车夫跟着强尼去罗素街接人吗?” “你认识什么人住在罗素街?” 卡米莉亚摇摇头:“布里奇顿子爵,我对您的人品表示信任,所以愿意告知您实情。前几天在我的庄园发生了一件大事,这是我为什么会在伦敦的原因。一个姑娘被困在罗素街了,我需要把她弄出来,然而现在出现了意外。所以我请求能够借助一下您的名义,让一切得以顺利进行。如果您同意,相信我,那个姑娘会终身感念您的善举。” 梅里屯的事情过不了几天就会惊动伦敦,显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布里奇顿子爵的名头应该能够催促威尔斯一家立马做出正确的举动。 被卡米莉亚满怀期待地注视着,安东尼鬼使神差地问了句:“那么你呢?伍德弗里尔小姐。” 冷不防被安东尼问到这样的问题,卡米莉亚顿了顿,回答:“我将铭记您的仁慈。” 安东尼掩饰好内心的失落,同意了卡米莉亚的请求,不过他坚持要让白鸽酒店多派几位男应侍护送卡米莉亚和海伦离开。 卡米莉亚的新住处是梅菲尔的美人鱼酒店,据说它是由一位伯爵的住宅改造而来的。那位伯爵因为经营不善,欠了一大笔债务,最终只能以这栋住宅抵债。酒店的外墙刷了一层梦幻的蓝色,不知道用的是那种涂料,在日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她们刚到不久,强尼就驾着马车赶过来汇合。 远远瞧见强尼的身影,海伦就迫不及待地狂奔上去,仿佛任何人、事都无法阻拦她分毫。 海伦拉开车门,紧紧搂住小佩妮,只露出了她头顶黑色的卷发,连日来压抑的情感尽数喷涌而出。她和小佩妮紧紧拥抱着,痛哭起来。 另一个车夫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着卡米莉亚招手,“伍德弗里尔小姐,好久不见!哦——所有事情我都搞定了,这个小姑娘她彻底安全了。” 卡米莉亚定睛一看,正是布里奇顿的贴身男仆亚瑟。 “请代替我向你的主人表达最诚挚的谢意。”她说。 接回小佩妮后,事情勉强算是告一段落。卡米莉亚让人分别送信去天恩寺街还有内瑟菲尔德,给热心的加纳德先生和养伤的詹姆斯太太报了个平安。随后的几天里,卡米莉亚就带着海伦和小佩妮住在美人鱼酒店里,等候着考文垂花园的文学聚会。 七月二十二日的早晨,一个戴着兜帽的姑娘独自一人踏入了美人鱼酒店。 走到柜台前,她揭下帽子,问:“请问肖恩小姐住在这里吗?我是她的朋友。” 第34章 初夏之霾(5) 如果有人问起直接被别人以笔名的姓进行称呼,并找到了住处是一种什么感觉,那么卡米莉亚一定有发言权。 当美人鱼酒店的应侍生敲响她的房门,通知楼下有一位小姐在等候着她的时候,卡米莉亚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只因为这位陌生的访客先后报出了卡米莉亚笔名的姓氏以及本来的姓名。 卡米莉亚第一时间开始盘算起这位小姐的身份,难道是那位—— 素未蒙面的出版商小姐? 看来她是从巴特律师那里提前得知了自己的落脚处,想明白了这点,卡米莉亚也不再纠结,打算下楼去会会她。 当然,在经历了白鸽酒店外的跟踪事件后,卡米莉亚的谨慎程度大大提升了。虽然苏格兰场在审问了歹徒后,得出的结论只是见财起意,但卡米莉亚本能地觉得一切根本不是那么简单。 她通过酒店的渠道临时多雇佣了两位保镖,并且无论到何处都有强尼随身保护。 穿过长长的旋转楼梯,隔着镂空雕花的古典屏风,卡米莉亚远远望见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肯定是布里奇顿子爵告诉她的。 埃洛伊丝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绕着酒店的门厅转了一圈有一圈,偶尔抬起头朝着楼梯的方向眺望,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莉亚!”当卡米莉亚的身影进入了她的视线,埃洛伊丝立即蹦跳着跑了过来,给了卡米莉亚一个大大的熊抱。 辞去家庭教师的职务后,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之间余下只有朋友关系,埃洛伊丝再也不必严肃地称呼她为伍德弗里尔小姐。 埃洛伊丝的力气有些大,卡米莉亚被她勒得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认为我应该有权利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吧。”卡米莉亚说。 “哦,我的天。”埃洛伊丝这才反应过来,反射性地放开了卡米莉亚,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嘴唇。 卡米莉亚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大口大口的氧气灌入了她的胸腔,然后明知故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埃洛伊丝眼睫轻煽,给出了卡米莉亚意料之中的答案:“我的安东尼哥哥,他无意间说漏嘴了,被我们几个联合逼问才得到了你的下落。你在信里说收到了一个文学交流会的邀请,你到伦敦就是为了这个的吧?”她身体微微前倾,两眼放光地看着卡米莉亚。 “说出你此来的目的吧?”卡米莉亚无奈地摇头,“你的眼睛已经倒映出了你的渴望。” 埃洛伊丝突然想起什么来着,连忙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帖,递给了卡米莉亚。 请帖的做工十分精致,外面被浅蓝色的丝带包裹着,上面还系着一朵小苍兰。卡米莉亚翻开卡片,里面是达芙妮的字迹,简约却不失优雅的意大利体整齐排列在纸片上,下面是达芙妮和黑斯廷公爵的签名。黑斯廷公爵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母笔画拉得很长,恰好落在达芙妮的第一个字母上。 卡米莉亚一边浏览着纸片上的具体内容,一边听埃洛伊丝念叨:“达芙妮还有妈妈嘱咐我一定得带给你。达芙妮和黑斯廷公爵的婚礼就在下月的三号,我们由衷地期盼伍德弗里尔小姐能够大驾光临。” 卡米莉亚正嗫嚅着嘴唇打算说什么,却被埃洛伊丝给打断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愿望,希望你不要拒绝。出于达芙妮的愿望,婚礼的规模不大,就在奥布里的小教堂,参加的人只有双方最亲近的亲属——我们加上你,还有黑斯廷公爵的姨妈丹伯里夫人。”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有拒绝的余地吗?”卡米莉亚摊摊手,一脸无奈地看着埃洛伊丝。 说实话,卡米莉亚并不反感参加自己前学生的婚礼,并见证她获得终身幸福,她只是有些抗拒规模宏大的高级聚会——有些贵族们明明看不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5 彼此,却还要围坐在一起虚与委蛇。 比起这个,她宁愿去参加梅里屯的舞会,感受热情淳朴的乡村民风。 达芙妮的安排正合她意,卡米莉亚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计划等会儿写封感谢信托埃洛伊丝捎带给布里奇顿夫人和达芙妮。 卡米莉亚正准备领着埃洛伊丝上楼说话,还没走到楼梯口,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含笑的嗓音:“罗伯特。肖恩,是你吗?” 一位清丽曼妙的年轻小姐出现在了她们身后,卡米莉亚被吓得手里的婚礼请帖都差点儿掉下来。 “怎么又来了一个?”这是卡米莉亚内心的第一反应。 她没来得及做任何的应对,呆愣愣地转过头去盯着来人,看向那位小姐的目光暗含探究。 来人的身材像杨柳一样高大挺拔,一幅罗马人的长相,乌黑的眸子和红棕色的鬈发,整个五官和她肩上用印度金丝做成的披肩式软帽相得益彰。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任何见到她的人都必须承认她的举止言谈都十分的有气势。 难道她就是格雷。格林? 卡米莉亚试探地开口问道:“格林小姐?” 年轻的小姐点点头,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上的珠子,而后伸手递给卡米莉亚一张名片。 名片很薄,带着股油墨的香味,卡米莉亚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名片翻到了背面,名片边缘印着紫藤萝花的图案,正中间写着: “格林出版社:格雷。格林。” 右下角是她的签名,和来往信件上的字迹别无二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卡米莉亚勉强定了定心神,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略微有些尴尬的氛围,对面的一头卷曲红发的小姐歪了歪头,噙着笑,语调上扬地说:“看来卡特还是没能守住我的秘密,不如我们上去谈谈?” 卡米莉亚点了点头,侧身让出了些许位置,领着两个人回到了房间。 美人鱼酒店的套间很大,包含了两个卧室和一个大客厅,客厅靠近花园的那一侧开了一扇大落地窗,拉开米色的窗帘,大片绿油油的草坪径直映入眼帘。 她们在窗边的沙发和扶手椅上落座,海伦端来了三杯热的伯爵红茶,然后走进另一个房间去陪小佩妮,关上门暂时把空间留给了卡米莉亚三个人。 出版商小姐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真名:“格蕾丝。格林,这是我的真名,你们可以直接叫我格蕾丝。为了公平起见,请你也介绍介绍你自己吧,伍德弗里尔小姐。” 她果然已经摸清楚了卡米莉亚的身份。 “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弄明白这一点后,卡米莉亚毫不犹豫地说:“不过我想知道格林小姐是怎样准确无误地找到我在伦敦的行踪的。” “你不必如此的警惕,也不要去怪罪卡特,这和他没有关系。”格蕾丝慢条斯理地说。 卡特就是巴特律师,从称呼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格外的熟稔。 格蕾丝站起身,在卡米莉亚不解和探究的目光中,从随身手包里取出了一份折叠好的报纸。 这是一份只在伦敦晨间发行的报纸——《伦敦先锋报》,内容专注于报道伦敦周边发生的热点事件,深受民众的喜爱,布里奇顿宅的女管家威尔森夫人就一直都是这份报纸的忠实读者。 格蕾丝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报纸头版的左下方,“这就是我找到你的原因。” 卡米莉亚接过报纸细看,眉毛越拧越深,神情越来越严肃,报纸上赫然印着几个黑体字:“赫特福德郡梅里屯破获人口贩卖案件”。 她抬头看了格蕾丝一眼,然后注意到报纸上标注的刊登日期是七月二十三日,也就是明天。 所以,格蕾丝给她看的只是一份样稿。 《伦敦先锋报》目前为格蕾丝的父亲格林先生所有,格蕾丝暗中承担了一部分的经营事宜。按照规定,每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就会有人把第二天将刊登的报纸样刊送到考文特花园10号由她过目,她一眼就看到了这条消息。 其中,被提了一句的内瑟菲尔德恰好就是她手下一位作者的通讯地址。 她十分欣赏罗伯特。肖恩的作品,再加上另一个原因,促使她第一次透过自己特有的渠道得到了卡米莉亚的行踪,并特意来到梅菲尔寻人。 “赫特福德郡发生的事情虽然只占了报纸上很小的一个版面,但它造成的风暴,我敢保证即将席卷整个伦敦。苏格兰场已经正式介入调查,警察部门的高层要求他们务必把事实查清。”格蕾丝端起茶杯略略沾了沾唇,不紧不慢地向卡米莉亚透露了些许消息。 卡米莉亚不知道是不是该感叹新闻从业者的消息就是灵通,同时她也开始暗自揣度着格蕾丝拜访她的目的。 她不自觉地摩挲着手指,这位出版商小姐总不会仅仅是来问候一下她手下的作者,看看自己准没准备好去参加她的文学交流会。 那么…… 卡米莉亚突然反应了过来,扭头看向紧闭的房间大门。 7月3号和4号也在零点准时更新哦,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_<) 第35章 初夏之霾(6) “所以,格林小姐您的目的是为了赫特福德郡发生的人口拐卖案件?”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卡米莉亚全然是肯定的语气。 “是的。”格蕾丝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地回答。 据格蕾丝所知,伦敦的许多家报社都打算以这件事为题进行报道,只是苦于一手资料太少而难以下笔。 谁能想到一桩拐卖案竟然疑似有上流社会的重要人士搅入了其中,极有可能成为辉格党和托利党接下来相互斗争的焦点呢。接下来的日子,梅里屯恐怕将难以维持原有的宁静,而会迎来许多陌生的访客,只为了获得最确切的消息。 既然知道了未来的新闻热点在何处,第一知情人就在眼前,格蕾丝势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需要进一步地证明自己的能力。 格林先生没有儿子,他所拥有的乡村土地和庄园在他死后都将由他的远方侄子来继承。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格蕾丝和班纳特小姐们身处相似的境遇,不过她要幸运的多。 格林先生在伦敦购置的房产均不受《限定继承法》的规制,他还提前为女儿准备了三万英镑的嫁妆,这不可不谓是一笔巨款了。 但是,真正让格林先生积累起大量财富的其实是伦敦蒸蒸日上的出版和报刊行业。格林先生原本的打算是在日后将这些产业兑换成英镑一并留给女儿。 可格蕾丝的表哥从不满足于仅仅继承土地和庄园,他野心勃勃地想要将这些产业换得的金钱占为己有。他甚至已经开始咨询律师,试图在格林先生死后举证买卖产业得来的钱财属于家族的永业财产。操作得当的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6 ,他还真有可能成功。至于格蕾丝是如何知晓当中内幕的,这里就不多赘述了。 于是,摆在格蕾丝面前的唯有一个选择。 向格林先生证明自己的能力,日后以女继承人的身份直接管理报社和出版社,彻底杜绝表哥染指产业的可能性。 如果格蕾丝管理下的报纸能够在热点报道上快人一步,报纸的名声能够进一步打响,无疑会是一项巨大的成就。 “所以,你来到这里是为了能够从我这里获知事情的内幕,对吗?”卡米莉亚冷静地发问。 “我希望伍德弗里尔小姐能够配合我,我们一直合作良好,不是吗?我只需要知道详细的事情经过就可以了。”格蕾丝毫不拖延时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图:“当然,我会保证《先锋报》的报道是真实可靠的,绝不会有夸张的成分。” “您为什么觉得我会答应和你合作,格林小姐。我想我从来没有表露过这样的意愿,打算消费这件事情。” 媒体的唇舌向来都是最不可信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他们所带来的舆论就如潮水一般,可以将当事人彻底吞没。 “消费?”格蕾丝琢磨着这个单词,觉得这个表述贴切极了。 她温和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卡米莉亚的问题,把目光投向窗外的方向,隔着很远的距离,隐隐约约好像能望见伦敦塔的塔尖。 “伍德弗里尔小姐,作为出版商,我很深入地阅读过你的作品。我记得《茱莉亚轶闻II》有一幕,茱莉亚收留了一个因为流言被主人打骂的女仆,发动鬼魂们找寻证据打了一场漂亮的反击战。我看得出你是一位很有同理心的小姐,字里行间对女性都抱有一种仁慈的态度。这才是我看好你的作品的真正缘由。” 格蕾丝顺便详细介绍了《朱莉亚轶闻II》的出版事宜,暂时缓解了尴尬的氛围。 卡米莉亚虽然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什么表示,但心里还是想着这件事。 索菲亚看出了卡米莉亚内心的忧虑,安抚地对她说:“伍德弗里尔小姐,在见到你之前,我曾经想象过你事什么样的一个人。不过,显然现在我们已经看到了彼此之间的诸多共同之处,我想我们能够在某些方面感同身受。您也不需要担心。关于报道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希望能够抢先一步占据主动权,为整个舆论提前定调,而不是胡编乱造。我们都知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关注赫特福德郡的人越多,各种各样的手法也会层出不穷,到时候澄清就难上加难了。” 她的目光淡淡扫过紧闭的房门,仿佛知道谁在里面一样,“掌握言论的主动权,也是避免有的人被伤害的最佳方案,就像你自己写的‘舆论可为利剑,也可以是铠甲。’我会亲自操刀,全程跟进。作为一个商人我的确讲求利益,可我也更在乎别的东西,七月二十四日后你就会明白的。” 卡米莉亚勉强同意了格蕾丝的说辞。 “那么,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愿意配合我的报道吗?”格蕾丝含笑询问道。 卡米莉亚喝了一口茶,热腾腾的水蒸气弥漫了整个口腔,她垂下眼帘,细细考虑着格蕾丝的要求。 现在,整个房间里满头雾水的就只剩下埃洛伊丝了,她听着卡米莉亚与格蕾丝的话题突然从书籍出版跳跃到了报纸采访上,一时之间都还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谁……可以解释解释吗?”埃洛伊丝努努嘴,试探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讲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复杂了?什么赫特福德郡?报道?我怎么搞不明白。” 埃洛伊丝当然清楚赫特福德郡是卡米莉亚目前的居住地,布里奇顿家的祖宅严格来说也位于赫特福德郡,只是更加的靠近伦敦。 但是,卡米莉亚不应该是为了参加文学交流才来伦敦的吗? 埃洛伊丝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卡米莉亚和格蕾丝这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有一个人,有些心虚地盯着自己的茶杯,不着痕迹地避开埃洛伊丝的视线。 卡米莉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简单地同埃洛伊丝解释了几句梅里屯发生的事情,埃洛伊丝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并不需要对她加以隐瞒。 埃洛伊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虽然她一向自诩了解贵族区以外的生活,甚至曾经偷偷跑到过东区的金丝雀码头附近,但她依旧生活在格罗纳夫广场的象牙塔中,难以接受这些可能或正在发生的惨剧。她低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陷入了沉思。 正当卡米莉亚打算和格蕾丝进一步交谈时,埃洛伊丝又突然从凳子上窜了起来,凑到卡米莉亚面前问:“那我能帮什么忙吗?” 这可把卡米莉亚吓了一跳,捂着胸口顺了顺气,满脸无奈地看着自己曾经的学生。 自己早就该习惯她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了,不是吗? 格蕾丝看着这个场景觉得有些好笑。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出现在卡米莉亚身边的小姑娘很感兴趣。 她的衣着讲究精致,身上零星的几件饰品也都不是能够轻易买到的普通物件,甚至细看做工就会发现它们不是出自高级珠宝行,就是最少有近百年历史传承的老物件。虽然她乍看起来有些跳脱,但却怎么都掩饰不住常年熏陶得贵气。平常的人家很难培养出这样的小姐,她的身份绝对不平凡,说不定是哪家贵族的千金。 格蕾丝突然想起了卡米莉亚最初的通讯地址,了然地笑了。 “我都差点儿忘了这儿还有位热心肠的小姐。”格蕾丝说。 看着格蕾丝对埃洛伊丝笑得跟狐狸一样,卡米莉亚眼皮直跳,直觉告诉她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卡米莉亚连忙打断了她们:“格林小姐,你想知道的事情我愿意告诉你一部分,前提是你必须答应我提出的条件。” 再三思量又联系陆陆续续从梅里屯传来的消息后,她发现现在局面果然如格蕾丝所言,正处在暴风雨的前夕。即使是民风淳朴的梅里屯都出现了一些指责小佩妮她们这些受害者的声音,更别提事情闹大后的伦敦。 然而对于额外的条件,卡米莉亚一分一厘都不打算让步。 “合作愉快!”格蕾丝也不管卡米莉亚的条件是什么,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 这可让人一点儿都没想到,卡米莉亚惊讶地有点儿不知道改说些什么,犹豫再三还是握住了格蕾丝的手,“希望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后,格林小姐你不要后悔。” 格蕾丝没有显示出丝毫的不快,反而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卡米莉亚首先要求就这份新闻报道拟订一份合同,上面需要详细规定新闻的侧重点,只着眼于买卖事件的恶劣性质,突出受害者的可怜与悲惨,为她们在社会舆论中争取道德高点,免于那些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7 谓“卫道士”的指责,同时需要规避所有有关的身份信息。 同时,卡米莉亚又提出了另一个要求:“我们需要提前看到稿子,如果我们不同意,你们就无权发表。” “这很简单,伍德弗里尔小姐,”格蕾丝提议道:“新闻稿可以交由你们来写。” 令卡米莉亚感到吃惊的并不是格蕾丝提出这一建议直接了当,而是竟有人能够在一瞬间抢先一步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她再一次意识到格林小姐是一位认识人心的高手。 “这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提议。”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又问了格蕾丝几个问题,埃洛伊丝在一旁听得心头痒痒,再次凑到了卡米莉亚和格蕾丝中间,整个人都跃跃欲试。 “我想我现在应该可以出一份力了吧?”埃洛伊丝这时的笑容比之前更加明亮真诚。 第36章 初夏之霾(7) 关于埃洛伊丝,有一点一直都未曾被提到,那就是她实在是个爱多管闲事的人,这从她对朋友的态度就可以略知一二。 一方面,是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比如她现在的关注重点微声到夫人。另一方面,就是出于她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了,这显然是埃洛伊丝打算掺和进赫特福德郡事件的原因。 卡米莉亚扶了扶额,对于埃洛伊丝的自告奋勇早就该在她的意料之中了,她也猜到了埃洛伊丝说的帮忙是指什么。 果然下一刻,埃洛伊丝就提出:“卡米莉亚,以及格林小姐,我想我可以为你们执笔,你知道那绝对是我的专长,我会让那群恶魔在我的笔下臭名昭著。”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是义愤。 文学上的天赋使得埃洛伊丝对自己的文笔自信满满,在意外发现卡米莉亚的《茱莉亚轶闻》后,她也偷偷写下了一本最近流行的书信体小说,手稿就放在她随身的手提袋里。 这也是她听说了卡米莉亚即将参加文学交流会马不停蹄地找到她的原因。 作品出版对埃洛伊丝来讲是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她完成手里的这部处女作后,瞒着家人偷偷查找了许多的途径,但都不够稳妥。卡米莉亚是她唯一认识有相关经验的人,她了解这位前家庭教师小姐,于是她用送婚礼请帖做掩饰前来寻求卡米莉亚的帮助—— 卡米莉亚曾经在信上提及,出版商鼓励作者可以携带一到两位同伴参加聚会。 埃洛伊丝就是来向卡米莉亚坦诚自己已经开始创作的事情,毕竟家庭教师小姐也曾私下鼓励过她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以期能够一同前往考文特花园,这样就能够直接将自己的作品递送给出版商。 埃洛伊丝虽然性格外放,但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提出这种请求,之前在酒店门厅和卡米莉亚交谈了许久,她都不好意思提到重点。 现在,埃洛伊丝最初的目标已经达成,她已经见到了传闻中的出版商小姐。那么,剩下的就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她反复思索着要如何引起格林小姐的兴趣,这对自己是否能进入她的法眼至关重要。当卡米莉亚和格蕾丝的讨价还价走到尾声,一听见公 主号猫 加书酷“自己撰写新闻稿”的条件,她就明白这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面对格蕾丝投来的目光,埃洛伊丝并不怯场,经常在家里闹出动静对她素来对这种场面适应良好,不就是可能被拒绝吗,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埃洛伊丝,你确定吗?”卡米莉亚并不是质疑,而是担心她只是一时冲动,正义感上头。 这时候,格蕾丝放下茶杯,轻轻地笑了,手里的丝绸扇子一开一合啪咔作响,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埃洛伊丝。 “看看,伍德弗里尔小姐,”格蕾丝说:“你带来的还是位小记者,或者是位小作家?” 卡米莉亚听出了格蕾丝话里的调侃意味,又看了埃洛伊丝一眼,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格林小姐,你既然对我的底细知之甚深,那么我相信你对埃洛伊丝的身份一定有所猜测了吧?” “应该称呼你为布里奇顿小姐。”格蕾丝看着埃洛伊丝,她的回答完全源自卡米莉亚最初的通讯地址,她打听过格罗纳夫广场的情况,知晓那里居住着布里奇顿子爵一家。 埃洛伊丝有些吃惊:“格林小姐,你可真是敏锐的过分。”她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就立马提起精神,就自己在写作方面的能力侃侃而谈。 格蕾丝对埃洛伊丝的表现甚是满意,小姑娘虽然有些急切但举止上还是落落大方的,能聊各种市面上常见类型小说的优缺点,还对欧洲大陆传来的新兴哲学思想有所了解,看得出来她在这方面钻研甚深。 翻了几页埃洛伊丝递来的手稿,格蕾丝愈发肯定了这是位很有才华的小姐,都在认真考虑向她跑出橄榄枝。埃洛伊丝对此还一无所知,仍旧连珠炮一般地介绍着自己的作品。 话音刚落定,她忐忑地瞟了格蕾丝一眼,等待着出版商小姐的宣判。 她从没觉得时间过的如此漫长,不远的教堂高塔传来了沉重的钟声,惊飞了红瓦上栖息的白鸽,成群结队地绕着灰色的建筑群落盘旋。 一只鸽子停在了窗前,“铛!铛!”地啄木了两下窗棂,没等窗子里的人有所动作,又展翅飞走了。 “那么,布里奇顿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一个小检验,以及后天考文特花园的聚会邀请吗?”格蕾丝笑着询问。 为了自己的写作理想,埃洛伊丝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答应下来:“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她说着侧头朝着卡米莉亚眨了眨眼睛。埃洛伊丝所接下的检验正是完成有关赫特福德郡的新闻稿,一切都需要卡米莉亚的配合才行。 在埃洛伊丝满眼的期待中,卡米莉亚点了点头。比起《伦敦先锋报》派来其他的记者,她也更愿意和熟悉的人进行合作。 至于交稿日期,便是文学交流会当天。 等到一切都商谈妥当后,格蕾丝就离开了,埃洛伊丝则留下来就新闻稿的事情进行进一步地讨论。 埃洛伊丝说着,毫无淑女形象地攥紧拳头蹦蹦跳跳,忍不住雀跃出声:“终于……终于……”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 卡米莉亚拉住她,让她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你再这么下去,闹出的动静,楼下的住户就会大有怨言了。” 埃洛伊丝不好意思抿了抿嘴,“我只是觉得我太幸福了。” 说着,她拉着的手卡米莉亚原地转起圈来,笑弯了眼睛:“不论如何我的小目标终于有机会实现啦,我就快是一个真正的作家了!” 等到埃洛伊丝的兴奋劲过了,她勾起唇角问:“布里奇顿夫人他们知道你写书的事情吗?” 埃洛伊丝“哼”了一声,“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8 见埃洛伊丝不以为然,卡米莉亚故意板起脸:“你呀,都不想想该拿什么理由让布里奇顿夫人同意你出门吗?” 这次她可以拿婚礼请帖打掩护,可下次呢? 埃洛伊丝愣住了,然后她脑筋一转,对着卡米莉亚有些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那我得用你的名义,你的信用可比我好多了。”埃洛伊丝熟练地勾搭上卡米莉亚肩膀,“我就说我跟着去你熟人的文学沙龙上长长见识。” 文学沙龙可是如今伦敦贵族间的时髦活动,勉强来说,考文特花园的文学交流会也算得上文学沙龙。布里奇顿夫人也希望女儿们能多多在外交际,埃洛伊丝如果这样报备,她是不会阻拦的。 “看来我就是布里奇顿小姐的工具,不论是出版文章,还是出门聚会。”卡米莉亚耸耸肩,拨开埃洛伊丝的手。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大作家是绝对不介意提携我这样一个小作者的,等到你的新作问世,整个伦敦都会为你倾倒。”埃洛伊丝学着话剧演员对着空气比划,声音诡异地拔高了两个调。 她拙劣的马屁技巧险些让卡米莉亚失笑出声。 然后,卡米莉亚才勉强原谅了她。 1813年7月24日。 旭日还未完全爬上天空,城市的轮廓已经从朦胧的黎明中挣脱出来,微光中街道两旁的老建筑依稀可辨岁月的痕迹。 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一早便坐上了考文特花园的马车欣然赴会,埃洛伊丝带上了被反复修改了不知多少遍的文稿。她几乎忙碌了整整两天才赶出这份勉强让自己满意的作品。 考文特花园位于伦敦西区,始建于18世纪,建筑风格有着浓郁的古罗马风情,旁边正是伦敦最大的鲜花果蔬市场。沿街有许多运货的货车,和一排排头顶着沉重的水果篮从富勒姆蔬果园或者泰晤士河畔的小贩。马车只需行驶过街道,便能闻到馥郁的花果香。 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扶着车夫的手臂抬步迈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砖红色的建筑,门前伫立着两根巨大的罗马式白色大理石柱。 她们今天都穿着米白色的长裙,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颜色,款式简单但又不失正式,沿着裙子的下摆用鹅黄色的丝线绣着许多满天星的花纹。 在侍从的指引下,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穿过门廊,看见大客厅里聚集着近十个为形貌迥异、各有千秋的女性,她们的体型年龄各不相同,但都带着一股特殊的文学气质,在任何地方都能被轻易分辨出来。 她们都是格蕾丝请来的女性作家。 她们彼此互不相识,都是接到邀请后从英格兰甚至的各个角落甚至海峡彼岸的法兰西赶来。 卡米莉亚看见领路的侍从走到被人簇拥着的格蕾丝身侧,弯腰低语了几句。格蕾丝听到了她的话,立刻转头,目光奕奕地朝着卡米莉亚她们望来。 她同身旁的小姐道了句:“失陪。”,就朝着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走来,十分热情地与她们一一拥抱:“我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能到,伍德弗里尔小姐和埃洛伊丝小姐。”格蕾丝选择隐去了埃洛伊丝的姓氏,毕竟前几个月布里奇顿可因为绯闻而在伦敦大大出了风头。 格蕾丝是文学交流会的主人,自然不可能把时间都花在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身上,她只好简略地问了几句新闻稿的进度并约定好了稍后详谈。 “抱歉我这会儿太忙了,得先离开一下,等一会儿我会为你们介绍几位朋友。”格蕾丝遗憾地说。 客厅里的人并不算太多,卡米莉亚猜测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交流会开始前就呆在一个地方,透过百叶窗就能发现楼下的花园有几位小姐正在携手散步。 不得不说主办方对卡米莉亚她们还是多有照顾,格蕾丝刚去招待下一位客人,方才替她们领路的女仆又走了过来,请她们在天鹅绒沙发上坐下,还端来了一盘新切的水果。 埃洛伊丝沉迷于品尝新鲜的水果,这是从热带地区运来的香瓜,在英格兰本土极为少见。卡米莉亚侧头盯着墙上挂着的那枚巨型沙漏,余光瞥见了隔壁沙发上的一位小姐。 这位小姐之所以吸引了卡米莉亚的注意,原因无它—— 她的侧脸和远在桑菲尔德的简。爱有五分的相似。 明天7.5上夹子,晚上23点更新,因为时间隔了差不多快两天,会更一个大肥章,感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 第37章 初夏之霾(8) 卡米莉亚很快暂时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位小姐的身份。 文学交流会的客人很快都到齐了,所有人三三两两聚集在大客厅里,格蕾丝成了在场的明星人物,身边聚拢着一大群人,谈笑风生。只见她突然拍了拍手,客厅一角的帷幕骤然落下,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 等到帷幕再拉开的时候,一个小型管弦乐队出现在了帷幕后,同时亮相的还有几位不太出名的歌剧女演员,她们穿着鲜艳的红裙,几乎是客厅里最亮眼的颜色。 在乐队的伴奏下,歌剧演员缓缓地唱了起来:“西塞利娅隐身在芦苇里,那芦苇似乎因为受了她气息的吹动,在那里摇曳生姿一样。①” 她们的演唱情绪丰沛,婉转动听,宛如穿云的雀鸟一般,极富穿透力的歌声,甚至盖过了乐队的演奏,飘散在风里,足矣穿透七月的雾霭。 卡米莉亚屏息凝神,静静欣赏着这难得的艺术场面。她听出演员所演唱的歌词出自莎士比亚的《驯悍记》,这部三百年前的作品静静叙述着一位天性任性的少女被男性改造且深受肉|体和精神的折磨最终从“悍女”蜕变为“贤妻”的悲剧故事。 卡米莉亚能听出歌声里的愤懑和无奈,戳人心窝的情绪从每个情绪里迸发出来。她越过人群看了格蕾丝一眼,在这种场合演奏这种曲目实在不能不引人深思。 歌声戛然而止,过了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鼓掌,雷鸣般的掌声响彻了整个房间。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也用力地鼓掌,演员的歌唱技巧实在是高超过人。 帷幕再次落下,格蕾丝信步站到了台前,说:“感谢各位能够接受我的邀约来到考文特花园参加今天的交流会。我是格林出版社的负责人格蕾丝·格林。我们齐聚在这里,期待我们都能以三脚凳打破不怀好意者的鼻头。” 格蕾丝引用了一句《训悍记》的台词,诙谐幽默地语调让所有人都不禁笑了一下,现场的气氛立即活跃了起来。 有一位法国来的小姐提议让乐队再演奏一曲,方才的表演实在有些短暂。她的英语带着浓浓的巴黎口音,但足以让人听懂。 格蕾丝充分满足了客人们的要求,乐队再次出现在了客厅里,歌声重新回荡在客厅里。 卡米莉亚察觉到身旁的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9 发微微下陷,转过头一瞧,果然是出版商小姐。 格蕾丝挨着卡米莉亚坐下,仰头注视着正在歌唱的女演员,问:“伍德弗里尔小姐,你能告诉我你对这场歌剧有什么看法?” 卡米莉亚说:“格林小姐,是迷失,自我意识的丧失。你才是想用这段歌剧表达的意思。” 随后,卡米莉亚调转了话题:“我一直很好奇格林小姐你是靠什么来分辨我们的性别的?只靠书信和作品,难免也会出错。”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过了十几秒钟,格蕾丝都没有说话,只是胸有成竹地笑着。 她倒显得很放松,或者说每当遇见类似的问题,她都不惧怕他人的问询。 “请叫我格蕾丝吧,”格蕾丝说:“我更喜欢你称呼我的教名,我希望我也能这样称呼你,卡米莉亚。” “我们必须得承认男性和女性在很多方面是不一样的,在生活中的种种方面都有所体现,至于怎样分辨它们,你就姑且当做我的天赋吧。我读过许多男人写的书,他们对于我们的刻板印象从来没有消失过。在他们的笔下,我们永远是拥有他们所认为的一切美好品格的可人儿——善良、大方、有忍耐力,就像任人摆弄的木偶,永远缺乏自己的所思所想。但我们自己都明白,事实从来不是如此,那么从作品和信件里分辨出你们就显得没有那么令人意外里吧?”格蕾丝终于开始回答卡米莉亚的问题。 卡米莉亚之前虽然有所猜测,但当知道了真的有人能凭借些许字句看破人的身份,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卡米莉亚说:“你很适合做这一行,格蕾丝。” 听到卡米莉亚的赞扬,格蕾丝翘起了嘴角,眉眼弯弯,盛满了笑意。 “那可不,我以后会是伦敦的出版女王。”这话从格蕾丝口中说出来一点儿都不想是自卖自夸,好像她本来就该做出这样一番大事业。 “那我衷心祝愿你能美梦成真。” 格蕾丝发现卡米莉亚的目光偶尔会无意识地投向隔壁沙发的那位小姐,“你想认识她?” 卡米莉亚摇摇头,“算不上,我只是觉得她和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很相像,我已经四个多月没见到她了,一时间有些愣神而已。” “她叫黛安娜·里弗斯,在伦敦附近的一户乡绅人家做家庭教师,她和她的妹妹都本该是我的客人,但是玛丽·里弗斯住在惠特克劳斯,那里靠近茅利普斯,离伦敦实在太远了一些。”格蕾丝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遗憾。 黛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卡米莉亚莫名地觉得这两个名字有些熟悉,就像曾经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样。 她拧眉细思着,突然回忆起了另一个与她们有关的关键人名——圣·约翰·里弗斯。 卡米莉亚终于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是那位在未来会为了去印度传教而向简·爱求婚的表哥,以及他的两个妹妹。珍妮特就是和他们一起平分了叔叔留给她的两万英镑遗产,不过他们也给了她最真心的关爱,这可比珍妮特的舅妈里德太太和表兄妹们好多了。 “你怎么了?”格蕾丝发现卡米莉亚在发呆,赶忙问道。 “我想我知道她是谁了。”卡米莉亚回答,却没有直接透露戴安娜。里弗斯和她有什么关系,只是打算下次和简·爱写信的时候提上那么一两句。 热烈的掌声再次传来,客厅中央的歌剧演员拎起裙摆,朝着客人们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便又退回了幕后。 这边,格蕾丝告诉卡米莉亚等会儿还有事情找她来谈,就再次走到了台前,让早就安排好的声音动听的女仆将几位女作家的稿件娓娓述说。其中的一篇作品正是埃洛伊丝两天前递交给格蕾丝的处女作,她擅长人物刻画,字句间也具有哲学意味,很快获得了在场的人的认可,那位法国小姐更是称赞她有难以估量的思想深度。 埃洛伊丝不由地喜气洋洋起来,脸蛋都红扑扑的,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放轻松。”卡米莉亚安慰她道。 女仆紧接着朗诵了其他几个作家的故事,大家很快便根据几个故事片段讨论起来,一时间客厅里的氛围很是热闹。 这时候,格蕾丝指挥着考文特花园的女仆们为客人们端来的一些饼干和酒水,有些人还没有吃早饭,这足以填满她们的胃了。 格蕾丝再次坐到卡米莉亚身边的时候则是说起了《朱莉亚轶闻II》的出版事宜,“《朱莉亚轶闻II》会在下个月的二十号左右正式发售,我想你一定觉得这个进度有些慢了,事实上我正预备给这本书办一场发售会。”格蕾丝讲述着自己的打算,也在征求着卡米莉亚的同意,毕竟她们最初的合同上可没有提到这一点。 卡米莉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这不就是现代的发售会吗? “我首先的知道你有什么章程?” “《朱莉亚轶闻》在贵妇人中间很有市场,我打算先去一些文学沙龙预先拜访一些夫人,再用拍卖的方式将你的手稿拍卖出去,也会在《伦敦先锋报》上提前刊登发售的消息,提前造好势。”格蕾丝解释说。 但是,卡米莉亚反而有些疑惑格蕾丝为什么愿意在自己的这本书上花费如此之大的心力,“我没想到它竟然如此得你看重。” “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关键,《朱莉亚轶闻II》不会用格林出版社的名义出版,而是由阿芙拉出版社的进行发行。” 这话听得卡米莉亚眼皮一跳。 阿芙拉这个名字非常小众,但也不可磨灭她在英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她正是留名青史的第一位女性职业作家。 格蕾丝接下来的话也果然如卡米莉亚所料,“我一直希望成立一个专门出版女性作品的出版社,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准备了,现在勉强算的上是开始吧。在漫长的时间里,我们一直隐藏在男性的名字之后,好像黑夜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这个比喻就有些瘆人了,但绝对算的上贴切,“如果出版社发展的足够好,我想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堂堂正正用真实的名字进行署名。” 目前女性作家能以自己的本名出版作品只会是一种情况,那就是她已经不幸与世长辞了。 这听起可不是什么好话题,但卡米莉亚却很感兴趣,“所以格蕾丝,今天的这场文学交流会也是在为你的出版社做准备吗?把所有人齐聚齐聚一堂,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地和我们谈论你的想法?” 格蕾丝点头又摇头,直白地道出了自己的难处:“我只和几个人谈过。目前这里的所有作者都是由我负责的,要单独建立一个出版社可不容易,我手底下还没有足够的编辑呢,要直接负责你们的事务当然得是女编辑才行。” 卡米莉亚对此笑笑不语,这的确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0 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想想一个合格的编辑需要什么——首先是较好的文学素养,能够品评作品的好坏;再接着还得能够和作者建立有效的沟通关系。我正打算九月去一些叫教区资助的女校问问,看看有没有学生愿意来我这里工作的。” 那这个要求还真有些高。 她们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一个女仆俯下身在格蕾丝耳边说了句什么,格蕾丝摇着扇子慢悠悠地朝客厅外走去。再次和她见面是午餐后的事情了,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应邀到了书房和格蕾丝讨论新闻稿的事情。卡米莉亚昨天还特意让海伦买了一张《伦敦先锋报》,就是为了一窥上面关于人口买卖案的内容。 显然,根据卡米莉亚的观察来看,这桩案子暂且还没有点燃熊熊的火焰,但礁石密布的暗流险滩简直是呼之欲出了。 格蕾丝对埃洛伊丝的稿件十分满意,说这几乎可以立即发表了,不过她还是卖了个关子,只是偷偷告诉卡米莉亚上面有大人物要对这件事出手了,这份新闻稿或许能够有机会为那些受害的女孩们争取一笔赔偿津贴。 格蕾丝向卡米莉亚保证,她一定会在这件事上竭尽全力。 考文特花园10号一直热闹到了下午三点,马车先将埃洛伊丝送到了格罗纳夫广场的布里奇顿宅。 埃洛伊丝让门房弗兰克为她开了门,再小心翼翼地溜进了屋子,布里奇顿夫人一早就带着达芙妮还有其他孩子去拜访丹布里夫人商议婚礼的事宜,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还没等她爬上楼梯,就瞧见布里奇顿子爵的贴身男仆亚瑟正在二楼的平台上等着她。 显然,她的大哥哥回家了。 他不是应该在梅菲尔吗? “埃洛伊丝小姐,大人正在楼上的书房等着你。” 埃洛伊丝悻悻地笑了,向亚瑟承诺等她回房间换件干净的衣服就上楼去接受子爵的审判。 刚刚得知自家妹妹回了家的安东尼,照常在书房处理着法律文件,同时还要抽出时间核实本月家中开销的具体账单,并预备支付达芙妮高达两万英镑的嫁妆。 他其实并不打算回到格罗纳夫广场来的,只是亲爱的布里奇顿夫人勒令他今天必须回来一起吃晚饭,按她的话来说:“达芙妮在家里的时间不多了,你这个哥哥应该好好表达对她的关爱之情。” 那天和卡米莉亚分别后,安东尼第二天便去造访了苏格兰场,他向警官们论述了那个歹徒的罪大恶极,竟然试图跟踪和袭击他。 是的,他把卡米莉亚从中间摘了出来。 因为在查令十字街遇见卡米莉亚的当天,他就收到了上司第九代德文郡公爵维克多·卡文迪许下发的文件,正是关于发生在赫特福德郡梅里屯镇附近的一桩案件,并嘱咐他一定要重点关注,因为他们政治上的敌人法伦勋爵和布雷恩男爵很有可能不幸掺合进了这件事里,一场巨大的丑闻正在酝酿之中。如果有了切实的证据,他们一定能够重创托利党的势力。 案子事发的地点,安东尼可以说是关注多时了,谁让一位小姐就住在那附近。再结合亚瑟帮忙去罗素街接人回来后给安东尼描述的具体情况,是一个岁数不大的小姑娘,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而牵涉进这种事件中,可不是什么幸运。 “咚咚——” 书房的门被敲响了,安东尼一边浏览着文件,一边喊道:“进来!” 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埃洛伊丝。 她先露出半个脑袋,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着,打量着书房里的动静。她喊了一声:“哥哥!”,然后才背着手,迈着小碎步慢慢地从门口挪到安东尼的办公桌前。 坦白来说,安东尼认真工作的时候还是很有一番沉稳的气势,埃洛伊丝在他的气场的压制下,也不自觉地规矩来许多,俨然就像一个好学生。 埃洛伊丝咽了口唾沫,指着书房里的扶手椅问:“我想我可以坐在这里吧?” 安东尼抬头看了埃洛伊丝一眼,只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又不是洪水猛兽,她犯得着这幅模样吗? 他点点头,又在文件上勾画出了一个新人名。埃洛伊丝如蒙大赦,连忙坐在椅子上,背挺得笔直,连手脚都规规矩矩摆放好了。 过了有半分钟的时间,埃洛伊丝才撑着屁股下的软垫往上面坐了些,“亲爱的布里奇顿子爵,我猜你把我叫过来,总不会只是为了让我干巴巴地坐在这里对着你面壁吧?” 安东尼搁下手中的羽毛笔,他把埃洛伊丝叫来自然是有原因的。可能埃洛伊丝还不知道,关于卡米莉亚的行踪,那天都是他故意透露给她们的。特别是埃洛伊丝,他早就发现她和卡米莉亚之间通信频频,关系依旧十分的密切。 果然,第二天,自己这个妹妹就迫不及待地拿着达芙妮的婚礼请帖找上了门去。 他一连几天都让威尔森太太留意着埃洛伊丝的动向,这不,今天就被他给逮了个正着。 “我听威尔森夫人说,妈妈带着达芙妮去拜访丹布里夫人和去试婚纱了,你怎么没有一起去?”安东尼一开口就问起埃洛伊丝的行踪。 埃洛伊丝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伍德弗里尔小姐邀请我去参加她朋友的文学沙龙,我早就和妈妈说过了。”她的显得十分有底气。 安东尼心底了然,摇摇头道:“我只希望你没有给别人添麻烦,要知道现在可不比以前了,伍德弗里尔小姐如今可没有义务忍受你的坏脾气。” “安东尼!”埃洛伊丝有些生气了,声音都提高了好几度,“卡米莉亚可没有你那么刻薄,她承诺过依旧会是我的终生挚友。还有,今天她的朋友使感到我宾至如归。” “那我真替我的妹妹你感到高兴。”安东尼若有所指地回答:“不过我想你最近得安分一点儿了。” “子爵大人就如此的不信任我?”埃洛伊丝插着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安东尼。 “是啊,”安东尼随意道:“一只蝴蝶的翅膀将引来热带的风暴,谁知道你会不会撞上去?对了,伍德弗里尔小姐接下了你的请帖没有,我可不希望等会儿晚上听妈妈念叨这件事。” 安东尼只是随意地一问,埃洛伊丝丝毫没有怀疑,“有我出马,无论什么事情保证都能够马到成功,我们就等着卡米莉亚到访的奥布里的小教堂就可以了。” 安东尼点点头。 “她应该回赫特福德郡了吧?”安东尼最后又问了一句。 “嗯?”埃洛伊丝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明白安东尼指的是卡米莉亚,“当然,她刚走。” 安东尼暗自长舒了一口气,说:“你先出去吧,记得不要惹麻烦。” 埃洛伊丝发觉自己又要自由了,好不容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1 按耐住雀跃的脚步,走到门外后却又挑衅似地回头对她的哥哥做了一个鬼脸。 另一边,卡米莉亚正和海伦以及小佩妮坐着马车往内瑟菲尔德赶。 事情勉强现在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罗素街两天的软禁还是给小佩妮带来了不小的阴影,她比之前更加寡言了。 此刻,她两臂相交靠在车门板上,下巴支在胳膊上,目光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出神。她有些犯困,不一会儿,她的眼皮就垂了下来。 傍晚的夕阳斑驳地落在乡间道路上,卡米莉亚听见晚风在车外回旋激荡,想要呼啸着穿过罅隙和裂缝进到车厢里面来。 远远地,就望见天边黑色的建筑轮廓,内瑟菲尔德已然在望。 “小姐她们回来了!”内瑟菲尔德内,老约翰“砰”地打开大门朝着庄园里嚷嚷道。 与此同时,希尔太太也点了盏提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强尼拉开了车门,卡米莉亚她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跳下马车,她一一温柔地拥抱了所有的归客。希尔太太特别地将小佩妮揽在自己怀里,心疼着她的遭遇。同时,希尔太太又着急地询问卡米莉亚是否一切安好,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便匆匆带着她们进了屋。 卡米莉亚从伦敦长途颠簸了十多英里而来,坐马车都坐得四肢僵硬了,一来到温馨的客厅里,脸上就绽放出了愉快的笑靥。 客厅里点燃了五六根蜡烛,照得整个空间十分亮堂。希尔太太没让她们再到餐厅去,而是让女仆直接端了满满几盘食物到了客厅。海伦和小佩妮正在大快朵颐,卡米莉亚却拉着管家太太到了外边的走廊里,开始问起了她走后几天梅里屯的动静。 信件的篇幅有限,希尔太太只能选取一些重点写下来,至于那些琐碎的细节就得卡米莉亚当面与她交流了。 由于事件的重大且考虑到可能带来的恶劣影响,班纳特先生和另外几位绅士几乎是一接到消息便采取了行动。哈里·沃尔沃被抓捕时,还在酒馆里嚷嚷着打着牌,对一切都一无所知。他并不是什么硬骨头的人物,班纳特先生他们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撬开了他的嘴,拿到了梅里屯近一年来参与人口买卖的人员名单,而哈里·沃尔沃本人也对自己出卖女儿和妻子的事实供认不讳。随后,连带着牵连出了大量的有关人员,现在他们都被暂时关押在赫特福德郡的监狱里等候着最后的发落。 不过,按照法律的判决,最后等待着他们的不是绞刑架便是终身的监|禁。 除此之外,有许多的小姑娘和妇人被从她们的父亲和丈夫的魔爪下解救了出来,卡米莉亚着重问的就是她们的情况。 “希尔太太,你之前在信里告诉我,你做主把她们安置到了我的另一座庄园的空房间里,是吗?”卡米莉亚问。 希尔太太回答:“是的,小姐。她们实在无处可去,不过教区出了很大一笔钱,只需要我们供应她们的饮食,直到他们得出最后的解决方案就可以了。” 一个家庭的男性如果被抓捕就意味着失去了劳动力,除了班纳特先生还要卢卡斯爵士,其他的许多庄园主尤其是斯伯里的理查德爵士认为那些剩下的妇孺以及没有能力承担耕种土地的责任,坚持要让她们离开佃田另谋出路。 对于这种行为,人们也只能谴责他们的无情。而这个时候,富有同情心的希尔太太在写信征得了卡米莉亚的同意后,和教区合作包揽下了安置她们的任务。 确认一切运转正常后,卡米莉亚吩咐管家太太道:“劳烦你明天替我准备好马车,我需要一早就去拜访朗博恩。” 卡米莉亚到朗博恩的时候,最初是简来接待她进了门,班纳特太太的头痛病又犯了,只能躺在床上修养身体。 卡米莉亚和简才在门厅里简要地彼此问候了几句,就听见班纳特先生的贴身男仆匆匆跑下了楼,告诉卡米莉亚班纳特先生已经在书房里等着她。 略显闷热的书房里,裹着白布的书架显得有些鬼气森森的,这是朗博恩的仆人最近的杰作,班纳特在不久前正打算给书架刷上一层新漆,但是因为小佩妮的事情还暂时搁置着,就只能先这么遮掩着。 班纳特先生就坐在书桌前,安静地听着卡米莉亚关于伦敦一行的简要叙述,以及对他及加纳德先生提供帮助的感谢。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的意思是,”班纳特先生听罢皱眉道:“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①《驯悍记》威廉。莎士比亚著,朱生豪译,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第二幕第一节 明天恢复中午12点更新哦。 第38章 初夏之霾(9) “是的,先生。无论我们是否相信,小佩妮所引发的事情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和控制范围之内。”卡米莉亚手里紧紧攥着一封信,这是临别时格蕾丝塞给她的,里面记载着她所查到的有关此事的内幕。 格蕾丝人为卡米莉亚有必要对具体的情况此有所了解,因为就像她讲的,说不定有人会特意跑到内瑟菲尔德打探消息。要是她真的两眼一抹黑,一不小心便很容易惹下麻烦。 而同样牵涉进来的班纳特家和卢卡斯家他们也有同样的知情权。 卡米莉亚以非常平静的语气对班纳特先生说:“对于此,其实我也并不确定,因为现在毕竟都还只是猜测而已,也很有可能无人在意我们。” 班纳特先生虽然总是一副不怎么管事的模样,对家务和女儿们的教育也不上心,但在这种事情上还是有几分敏锐度的。他立刻对这个消息表示了绝对的重视,并且谢过了卡米莉亚的坦诚相告。 班纳特先生披上西装外套,拿起挂在衣帽架上的礼帽,转过身对卡米莉亚说:“伍德弗里尔小姐,根据你所说的,我需要立刻去找卢卡斯爵士一起到博客索尔山庄去找斯卡查德男爵,他可是自由党在赫特福德郡的核心人物。如果有消息,我们会派人告诉你的。最后,莉齐她们这些天担心坏了,我想你应该很愿意同我的女儿们渡过一段惬意时光,小姐。” 提到女儿后,班纳特先生的嗓音不自主地变得温柔了许多,而卡米莉亚也猜到了他打算做什么。 距离梅里屯两英里不到的博客索尔山上坐落着一个巨大的城堡山庄,它的主人正是斯卡查德男爵。 说起来,这位男爵几乎是赫特福德郡最富有的人物了,周围的许多田地都在他的名下,保守估计他的财产至少价值五十万英镑。但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却曾经有过一段很困苦的经历,好在他很快就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和高超的手腕崛起为英格兰数一数二的铁路大亨,并买回了祖产。同时,斯卡查德男爵还积极地进军政治,成了本地自由党人的领袖,也因此得以进入白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2 汉宫进谏国王,获得了男爵头衔。 不过,斯卡查德男爵此前一直常驻伦敦,直到最近才回到博客索尔山庄修养身体。 索恩医生正是他的私人医生。 之前,五月的时候也是为了去伦敦看护这位雇主的健康状况才把索恩小姐托付给了卡米莉亚。 不过,这位男爵大人暂且还没有公开露面过。 目送着班纳特先生走出书房后,卡米莉亚也没有了继续呆在这里的理由。朗博恩的主人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起床了,毕竟只有班纳特太太有在床上享用早餐的资格,这是已婚女人的特权。 温暖的阳光透过朗博恩餐厅的缝隙溜了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卡米莉亚在简的陪伴下走进这里的时候,就看见莉迪亚和凯瑟琳已经就谁能多吃一块小羊排吵闹了起来。 “莉迪亚,基蒂,有客人来了,你们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举止。”伊丽莎白拿起勺子敲了敲杯子。 躲在餐桌角落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飞速浏览着《理想国》的玛丽闻声抬起头来。她特意往卡米莉亚身后望来一眼,只是没有瞧见自己关心的那个人。 卡米莉亚仿佛知道玛丽在想什么,“你的小学生一切安好,小佩妮今天正在家陪海莲娜。” 顺便说一句,小佩妮的母亲詹姆斯太太已经舍弃了前夫的姓氏,替自己和小佩妮改回了本姓,现在内瑟菲尔德的人都称呼她为海莲娜,小佩妮则成了佩妮·霍普。 玛丽得到了满意的回复,点点头,又投身进她的读书事业去了。 简知晓卡米莉亚没有吃多少早餐,便强烈地邀请她留了下来,班纳特家的姑娘们显然也并不介意多那么一个吃饭的伙伴。 忽略掉偶尔上菜的厨娘,朗博恩的餐厅完全是年轻小姐们的天地。伊丽莎白去门外接待散步来此的夏洛蒂,卡米莉亚和简坐在一起,用刀叉对付着盘子里的牡蛎。 突然,卡米莉亚感觉有人从身后靠近,带起了一阵悠扬的清风。她转头一看,正好对上莉迪亚心虚的目光。 可千万不要误会,莉迪亚可没有打算对卡米莉亚做任何的恶作剧。 “伍德弗里尔小姐。”莉迪亚不自觉地用上了更加正式的称谓,她的眼波闪了闪,朝着卡米莉亚凝望而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楚楚可怜。 这可是她征服班纳特太太以及梅里屯的年轻人的独家秘籍。 “我想问一问你有没有从伦敦带什么时兴的衣服?”莉迪亚有些急切的问道。 卡米莉亚想起来了,这位差点儿被当做“问题”小姐的小姑娘在小佩妮还没出事前就私下拜托过她,如果有了从伦敦带回来的新鲜设计,务必要让她一观。 莉迪亚等候着卡米莉亚的回答,她忍不住咬紧了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 “恐怕要说句抱歉了,”卡米莉亚说:“我只去过了加纳德先生的珠宝店,其余时间都蜗居在酒店里。” 卡米莉亚不得不给出了这个令莉迪亚失望的答案,但简很快便抓住了另一个重点,拉着她问起了加纳德夫妇和她的表弟表妹们,班纳特家的两位大小姐和她们的舅舅家向来来往甚密。 “加纳德太太非常好,她非常热情地招待了我,要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所有的事情都不会那么的顺利。” 这时候,伊丽莎白带着夏洛蒂推门进来了,在桌子的最右边坐下。 “莉亚,”伊丽莎白在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说:“夏洛蒂刚刚告诉我,她和玛丽亚为那些姑娘准备了一些东西,希望能够去看看她们。” 夏洛蒂附和地点点头。 卡米莉亚这才意识到——却毫不意外——一个令人欣喜的事实出现在了朗博恩的餐桌上,毕竟在坐的都是方圆几英里最善良的姑娘们。 “希尔太太把她们安置在了赫洛德,大约离这里有三英里远。”卡米莉亚回答。 “那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只要时间合适,我想答案是肯定的。” “那……她们还需要帽子吗?”莉迪亚一手掰着面包,一边问。 卡米莉亚可没想到莉迪亚会问这种问题,立刻察觉到了莉迪亚可能对有些现实缺乏认知的事实,但她可不会去打击小姑娘的同情心。 于是,她回答:“或许吧,毕竟谁不会怕炽热灼人的太阳呢。到时候,你可以问问她们。” “我等会儿要去找找,”莉迪亚兴奋地走出餐厅,喠喠几步爬上了木质楼梯,“我有几顶帽子打了补丁,我要把送给她们。” 见此情景,卡米莉亚无奈摇头笑笑,简和伊丽莎白也被她们的小妹妹的这副模样惊呆了,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真是让人惊讶。”伊丽莎白清了清嗓子说。 “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不知不觉地发挥了作用,或许是她遗失已久的智慧。”默不作声的玛丽突然补充道。 她的话听起来有些刻薄,但显然所有人都习惯了她最近时不时来上两句。大姐姐简甚至曾经对这位之前张口便是学术的妹妹愿意同她们交流而感到惊喜万分。 卡米莉亚问夏洛蒂:“夏洛蒂,能跟我们说说你们准备带什么东西过去吗?如果东西多的话,我可以再多派一辆马车。” 夏洛蒂回答:“一些耐放的食物。” 介于卢卡斯家的经济状况,他们不能负担再多了。 简一向是最具有菩萨心肠的小姐,现在连贪玩的莉迪亚都打算做些什么,她自然不能放任不管,“莉齐,我们也可以问问汉娜太太,看看她觉得那些姑娘们可能需要什么。” 汉娜太太自打简一出生就和班纳特一家生活在一起,尽管她只是这里的管家太太,但很多时候班纳特小姐们都拿她当长辈对待,很愿意问问她的意见。 这位慈和的女管家很快就来了,她简单地说了一些乡下人家最需要的东西,顺便估算了一下数量。 简和伊丽莎白都在心底默默盘算着,是她们能负担得起的。她们打算把这个月剩下的十英镑零花钱全部都花费到这件事上。 卡米莉亚与其他人自然没有理由反对,还兴致勃勃地就这件事讨论起来,决定每个人带什么东西过去。 她们约定明天午饭后,由卡米莉亚派车来接所有人,然后一起去赫洛德庄园。 临走的时候,卡米莉亚先将夏洛蒂拉到一边,简略地问了问玛利亚的法语学习进度,并请她转告玛利亚,她又可以同从前一般自由地来往内瑟菲尔德了。然后,卡米莉亚又应付了再次跑到她面前的莉迪亚。这个小姑娘今天的表现让卡米莉亚大为改观,卡米莉亚于是大发慈悲地同意明天请她去内瑟菲尔德看看德拉克洛瓦夫人做的那条裙子。 这可把莉迪亚给高兴坏了,险些就给卡米莉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3 来上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莉迪亚便第一个守在起居室靠近路的那扇大窗户前面,探着头向远方张望着。她没有看到有马车朝着朗博恩靠近,一时间有些失望。 她还以为伍德弗里尔小姐会立刻来接她们呢。 莉迪亚猛地跺脚,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意的叹息,然后双手抱胸,一个人站在那里,看得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忽然,楼下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几位班纳特小姐都涌到了窗户前,一个她们未曾想到的人正隔着窗户朝她们挥舞着帽子。 第39章 初夏之霾(10) 小佩妮正坐在马车里挥舞着自己的新帽子,这顶小帽子是老约翰特意用干桔梗做成的,上面还余留着草木的清香。 其实,按照希尔太太和海莲娜的意思,小佩妮必须再好好的修养上几天,可是她一知道卡米莉亚她们打算去赫洛德看望那些与她同命相怜的姑娘们,就直接央求卡米莉亚也带上她。小佩妮觉得当中或许会有自己曾经的朋友。 一拉开车门,小佩妮就被班纳特小姐们的问候淹没了,立马成为了所有人的焦点。等到小佩妮好不容易从她们的热情中挣脱出来,就发觉卡米莉亚正一脸无奈地依靠在车旁看着她们。 “姑娘们,时间就要到了。”卡米莉亚不得不提醒她们。 “哦,卡米莉亚。”简和伊丽莎白迎上来拥抱了卡米莉亚,“我们这就准备好了,汉娜太太会替我们把东西搬到马车上。” 班纳特先生的大部分注意力都给了年长的两个女儿,对于她们特别是亲爱的小莉齐的提议表示了绝对的赞同,因此还特意把朗博恩的马车派出一辆来拱女儿们出行。 她们决定用那辆马车来装东西,当然七个人全部挤在剩下的那辆马车上是不现实的,玛丽自发地拉上了小佩妮决定坐另一辆车,等会儿夏洛蒂和玛丽亚也会坐在那里。 马车辘辘地开得很快,卡米莉亚和余下的几位小姐挤在不算狭小的车厢里做着各自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是在眺望天边起伏的山岚。 “还要走多久?”十多分钟后,莉迪亚忍不住问。 “我想很快就会到的,你先好好坐着不要乱动。”简一边回答着一边把脚边装着礼物的篮子又看了一遍,这是她和伊丽莎白请仆人去梅里屯为姑娘们买的小玩意儿。 “咦,那块矢车菊图案的餐布呢?”简又接着问,因为篮子里没有那块被叠得方方正正的餐布。 “我把它拿走了,我给它加了一圈天蓝色的花边,现在就放在我的篮子里。”莉迪亚答道。 伊丽莎白看莉迪亚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有些生气了,“莉迪亚,你要拿走它,至少应该和我们说一声,不告而取可不是什么美德。” 车厢内火药味渐浓,两个人眼看就要吵起来,这让卡米莉亚不由地想起了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的针尖对麦芒。 她摇头笑了笑,脸上全是无奈,熟练地开始充当姐妹大战间的调解员。 “莉迪亚介意我先看看你改造的成果吗?”卡米莉亚先对莉迪亚说。 莉迪亚很顺从地从凳子下的篮子里摸出一块淡黄色的丝织物,卡米莉亚猜测她是因为德拉克洛瓦夫人的那条裙子才这么给自己面子。 卡米莉亚把餐布展开,示意所有人都来看看餐布边缘的细节。卡米莉亚首先赞美了莉迪亚的巧思,然后又状作无意地向简问起了莉迪亚和伊丽莎白上一次争执的情况,然后柔和地一一分析起她们的是非对错来。 当然,卡米莉亚的措辞并不严肃,甚至有各打五十大板之嫌,因为她清楚处理这种因为姐妹间的小事而产生的纠纷最合适的可能就是和和稀泥了。 “不过你们的初衷都是为了给予那些姑娘最真挚的关怀,”卡米莉亚又接着说,“为此,现在你们可以暂时握手言和了。” 伊丽莎白和莉迪亚都勉强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她们的手指刚触碰到对方就分开了。 然后,她们又主动跟卡米莉亚讲起她离开的这段时间梅里屯的近况。从她们口中,卡米莉亚对班纳特先生们处置哈里。沃尔沃及其同伙的具体细节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班纳特先生认为,他的女儿们都有必要从这件事当中获得足够的启示,特别是最小的两个,千万别傻乎乎的就被人给骗了还帮忙数钱。毕竟受害者里面可并不缺乏和她们一样的十五六岁的少女。 去往赫洛德的这段旅程只不过三英里,当马车靠近一大片长着白色小花的草地时,一个中年的男人立在铁制的大门外边望着她们。 莫里斯先生等卡米莉亚她们陆续下了车,就走过来迎接了她们。卡米莉亚有意走到了莫里斯先生旁边,他们先说起了赫洛德最近的运转情况。 莫里斯先生是赫洛德的管理者,金伯利夫人生前也十分地信任他。 卡米莉亚仔仔细细地问了许多问题,莫里斯先生回答说,教区的牧师来过两次查看情况,他们提供的资金也还很充沛,但还是免不了偶尔出现一些小纰漏。 卡米莉亚听了倒不觉得有多么惊奇,但还是有些担忧,嘱咐他们做事的时候还要再仔细一些。 “玛利亚拿着,这是早上才烤好的松饼和新鲜的奶油。”卡米莉亚回头就瞧见夏洛蒂正拎着两个巨大的篮子,她赶忙快步走过去搭了一把手。 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浓郁的面包和奶香在她的鼻腔蔓延开来,卡米莉亚几乎能够想象卢卡斯家的这份礼物会如何的受欢迎了。 “她们住在哪儿?”玛利亚提着篮子的另一边热切地问道。 莫里斯先生回答:“我们新收拾了一个地方,她们现在应该就在那里。” 她们和零星的几个仆人配合着把东西全部从马车上搬了下来,准备妥当后,队伍就在莫里斯先生的指引下出发了。 赫洛德建在半山腰上,因为不常有人居住,甚至显得有些破败和荒凉,沿着石板砌成的小路,一行人只能听见自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 卡米莉亚拉紧了身上的羊毛披肩,暗自在心底感谢希尔太太的高瞻远瞩,多亏了她的提醒,自己才没有傻乎乎地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出门。 走了大约有五分钟,入目是西北角的大谷仓改造出来的尖顶木构建筑,紧挨着山底一条狭长的山谷。在卡米莉亚看来,这里几乎与洛伍德慈善学校的旧址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都坐落于山间,且富有自然野趣。 这座建筑一边一扇玻璃窗子,屋顶是个陡峭的尖顶,从屋顶一端伸出一根略有些倾斜的烟囱,还在往外冒着袅袅炊烟。里面的壁炉里点着熊熊炉火,一锅燕麦粥正汩汩地冒着泡,八个八到十四岁的姑娘正围坐在壁炉前的地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4 上。 看见年轻的小姐们走进来,她们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嚅嗫的嘴唇咧出了笑来,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 “天啦,果然和莫里斯先生说的一样,有善良的小姐们来看我们了!”几个姑娘欢喜地叫起来。 小佩妮突然跑了过去,死死抱住其中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也回抱住她,眼泪忍不住的从眼眶里漫出来,激动地小声说着什么。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她应该就是以前的朋友。 “你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她吗?”卡米莉亚径直把手里的篮子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 一个九岁的姑娘怯生生地说:“不是……你们应该对我们做自我介绍吗?” “我们是穿着裙子的圣诞老人,只是没有雪橇也没有圣诞树。”伊丽莎白接话道,逗得她们都笑起来。 夏洛蒂把带来的新锅架在炉子上,又倒了一壶早上才挤的牛奶进去煮着。简和伊丽莎白一边为姑娘们分发她们带来的小饼干,一边安慰她们,让她们放心,教区肯定会想到办法妥善地安置她们,又像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轻柔地用细棉布为她们擦干净脸上的灰尘。卡米莉亚则和其他人一起摆好桌子,铺上那块矢车菊桌布,然后将面包和肉干一盘一盘地从篮子里端出来,然后把姑娘们安顿到桌子边,像喂养小鸟一样给她们塞食物,并同她们说笑,尽力地想听明白她们有些蹩脚的乡间笑话。 “你们可真都是天使!”这些曾遭逢不幸的孩子边吃边嘟囔道。 在场的小姐们都是第一次收到如此直白的赞美,都觉得非常惬意,尤其是莉迪亚,她打从懂事来就屡屡闯祸,除了从班纳特太太那里,她就没有收到这样简单且真诚的夸赞过,因此整个人更加得意。 莉迪亚像只花蝴蝶一般穿梭在几个小姑娘中间,指着桌布向她们展示自己的作品,甚至还掏出了一副针线在几个姑娘衣服的破洞上绣上了一朵粉色的小草莓帮忙遮掩,赢得了除简之外最多孩子的簇拥,几乎就要成为她们的头儿了。 “让我来看看……嗯,就是这里,我给你收个边,过段时间长高了就可以放下来,这样就不会磨破裙摆了。”莉迪亚飞针走线地收好手中的衣边。 卡米莉亚的关注点则不在这里,她问了小佩妮的朋友劳拉几个问题,就是刚才的那个姑娘。 “你们妈妈现在在做什么?” “今天没有下雨,她们去山谷的另一边的溪流里洗衣服了。” 卡米莉亚又问:“你和小佩妮是好朋友,一起认过字吗?” “我妈妈让我跟着海莲娜阿姨学过,我能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句子嘞。”劳拉看了一眼小佩妮回答。 卡米莉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她们就此继续聊了些别的话题。没过多久,谷仓外传来越来越近的男声,卡米莉亚透过窗户看见班纳特先生、卢卡斯爵士和一位陌生的绅士慢慢朝这里靠近。 第40章 初夏之霾(11) “卢卡斯,你们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不过理查德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案,哼——我可不敢苟同。”一个老者的声音气冲冲的,就跟吃了木仓子一样。 “是,斯卡查德男爵您说的对,我和班纳特也是不赞同的。” 卡米莉亚竖起耳朵,听见屋外的几位先生在断断续续说着什么。卢卡斯爵士有些笨头笨脑的,但他对另一位陌生的先生十分的殷勤,再结合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卡米莉亚已经不难猜测出陌生人的身份。 然后,班纳特先生接了话:“说老实话,教区也认为那是最简便可行的方案,毕竟没什么人甘愿为此浪费自己的许多精力和时间。” 这句话就引起卡米莉亚的好奇心了,她越发仔细地等着风把他们的对话送到自己耳边,想知道教区的其他人究竟提出了什么样的解决方案,能让这三位先生产生如此之大的意见。 难道是教区决定取缔给这些姑娘暂时的资助了? 卡米莉亚有些担忧起来。 “他们的蠢主意!”斯卡查德男爵高声叫嚷道,“要是我年轻的时候,直接用酒瓶砸他们一脸血!” 男人的嗓音犹如破空而来的一阵惊雷霎时炸开,甚至都惊扰到了屋子里的姑娘们,她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外边。 然后,卡米莉亚又继续听到这个男声说:“现在庇护着那些小女孩的庄园主人,是叫……伍德弗里尔小姐就在这里?” “我的女儿们约定了今天和伍德弗里尔小姐一起来这里看望她们。”班纳特先生回答。 “咚咚咚——” 谷仓的门被敲响了,接着是一阵更加急促的脚步声跟了过来,门外传来了莫里斯先生模模糊糊的声音,几位先生似乎跟着又走远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莫里斯先生一边扶正刚刚被外边的风吹歪的帽子,一边走到卡米莉亚身旁低下头说了些什么。 卡米莉亚凝了凝神,对他道:“请替我转告三位先生,我马上就到。” 这三位先生的到来事先没有任何的预兆,自然也不可能为马上为他们安排好合适的休息之地,莫里斯先生只好将他在赫洛德的办公室暂时贡献了出来。 卡米莉亚在莫里斯先生的陪同下绕过一段石墙,拐弯到了一间中等大小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卡米莉亚抿了抿唇,迎着班纳特先生他们的视线踏入了房门。她抬头环视了这间一眼望得到头的屋子,狭窄的窗扉投射进来斑驳的光影,映照出了胡桃木做成的家具。卡米莉亚暗自提醒着自己一定要挺直腰杆,不要慌乱,千万不要让几位绅士小瞧了自己。 如若如此,他们日后再做什么决定的时候,就有可能会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这可是卡米莉亚最不想看到的场景。 出乎她的意料,最先向她表达欢迎之意的竟然是传闻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男爵老爷。斯卡查德男爵绅士地朝她行了个脱帽礼,这让卡米莉亚觉得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回了一个屈膝礼。 卡米莉亚抬头打量了他一番。在她眼里,斯卡查德男爵丝毫不像一个久病在床的老人,他十分的有精神,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活力,只有杵着的那根长拐杖和他花白大半的头发在昭示着他的年岁。 “我听索恩医生提起过你的事迹了,你拯救了一个姑娘的人生,干得真是漂亮。”斯卡查德男爵说:“不过,找我看来你应该再强势一些,伍德弗里尔小姐。” 卡米莉亚愣了一下神,有些惊异地看了斯卡查德男爵一眼。 因为她总是惯常于提前做好万全的打算,昨天一回到内瑟菲尔德她就信了张便条让人送去梅里屯,向索恩小姐迂回打听这位男爵的行事风格。 但坦白来说,实际情况同索恩小姐透露的以及卡米莉亚自己的设想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5 相径庭—— 索恩小姐将这位先生描述成了一个不近人情的债主,而卡米莉亚揣度她这般的态度或许是对弗兰克的情谊在作祟。 是的,斯卡查德男爵正是斯伯里庄园的债主,整个庄园的土地包括理查德家引以为傲的那座宅子实际上都是属于眼前这位老者的。理查德爵士对他可谓又惧又怕,千方百计地希望索恩医生能够作为中间人稳住斯卡查德男爵。 这也是为什么索恩小姐和斯伯里还能有零星往来的原因。 “您实在过多的称赞我了,”卡米莉亚斟酌着回答,她还拿不准眼前人的性情,“遇到那样的事情,没有任何人会袖手旁观的,更别提没有其他人的协助,我一个人估计只能在伦敦抓瞎了。” 她说着,默默打定主意有时间要亲自向索恩医生打听一下这位男爵的始末。 “你可太谦虚了。”斯卡罗德男爵一如既往的热情,用拐杖指了指屋子里剩下的一张椅子,示意她跟他们一起坐下。 莫里斯先生去谷仓借了些热水,给卡米莉亚他们一人冲上了一杯热红茶。卡米莉亚端起杯子,氤氲的水汽有些模糊了她的视线,几位先生之间的气氛有些冷凝,而她正在静静等候着他们先开口说话。 “这几天教区的绅士们一直都在商讨后续的安置问题,”班纳特先生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卡米莉亚几乎可以猜到后面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是《伦敦先锋报》昨天率先刊登了文章,详细报道了类似所有案件共同的作案流程,并指出了背后有一条邪恶的产业链。” 卡米莉亚毫不意外,格蕾丝之前就说过她会在文学交流会结束的第二天刊登埃洛伊丝的新闻稿。至于里面披露的流程,则是小佩妮的亲身回忆,这个小姑娘的主动配合更让卡米莉亚坚持了自己的看法—— 受害者不会永远沉默,而是要学着去争取自己的权利。 卢卡斯爵士接着班纳特先生的话说了下去:“许多人认为这会引发巨大的舆论,不利于梅里屯的名声,他们都打算尽快为这件事画上句号,因此想出了许多……方法。”说到这里,卢卡斯爵士老脸一红,都感到有些羞愧了,因为实在不是什么好建议。 再差的建议也不过就是让教区断掉补贴,还能怎么样? 卡米莉亚平视着三位先生,做洗耳恭听状。 最后还是斯卡查德爵士给出了最后的回答:“理查德他们认为,既然她们失去了土地便失去了生活来源,那么就为她们寻找新的土地就行了。” 这听起来好像并不荒唐,不过,斯卡查德男爵立马话锋一转:“他们打算把所有的姑娘立即嫁给他们手下有土地却没有妻子的农夫们,让他们作为丈夫去负担那些姑娘和她们的妈妈的生活,我活了五十多年就没有听过比这更可笑的提议。” 卡米莉亚听后不由眉头紧蹙,她竭力想把话说的流畅,但是巨大的愤怒还是有些席卷了她的头脑。 解决问题的方案,就是把那些都还没满十五岁的姑娘们嫁出去? 卡米莉亚手指死死的捏住了杯壁,“他们怎么敢……提出这样的方案?”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 卢卡斯爵士的眉头也皱起来了,迂腐如他他也觉得这些人的提议是在火上浇油,他自己的女儿耽搁到二十八岁,如果夏洛蒂不点头,他也不会强行把她嫁出去。 “男爵大人,”卡米莉亚对斯卡查德男爵说:“她们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才八岁,她们在这个年纪真正该做的事是读书接受教育,以及拓宽自己的眼界。” “哦,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不需要太担心,我否定了这个意见。我也有个妹妹,只是她去了澳大利亚,但我深知女孩子读一些书的好处,可以避免很多的糊涂事,要是我当初知道就好了。” 斯卡查德男爵的神情有几分懊恼也有几分怀念,让卡米莉亚不觉猜想他口中妹妹的隐情,但她很快就打住了。 卡米莉亚的重点还是在这些姑娘的后续安置问题上,“如果你们愿意听取我的意见,如果没有土地,姑娘们的母亲需要工作来养活自己,而她们我坚持得让她们上学,我刚刚和她们相处过,她们中的许多人都不是文盲,并且很有学习能力。” “可是梅里屯附近没有学校,我的孩子们都接受的是家庭教育。”卢卡斯爵士说:“教区能给到她们的补贴连最便宜的慈善学校的学费都负担不起,您不可能不清楚,一年最少都要十二磅。” 卡米莉亚垂眸思考了片刻才做下了最后的决定,试探着问道:“如果梅里屯能够有学校呢,即使只是一个小学校。” “伍德弗里尔小姐,您在说什么?” 卡米莉亚又重复了一次:“如果梅里屯能够多一个学校,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个念头是刚刚在卡米莉亚脑海里慢慢成形的,她回忆起简·爱在离开罗切斯特先生后曾经在她的表哥圣·约翰牧师管理教区的学校任教,那个学校就是教区自己设立的,很小,只有五六个学生,服务的对象也是那些略有些贫苦的孩子。 为什么梅里屯就不能有一个类似的地方呢? “斯卡查德男爵,赫洛德是个略显偏远的地方,我也不常住在这里,只需要拿出几间大房间,然后再多出一位教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卡米莉亚抿了口茶水,同时急切地希望斯卡查德男爵能够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 斯卡查德男爵看见卡米莉亚的目光,点了点头,他现在有点儿相信索恩医生的描述了,这位伍德弗里尔小姐真是位该果断时果断之人,也不缺乏自己的想法。 真是位能够被委以重任的可靠小姐。 巨大的喜悦占据了上风,卡米莉亚激动地深吸了一口气,斯卡查德男爵的首肯意味着她之后的所有举动都能得到他的支持,至少他也不会加以阻止。卢卡斯爵士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似乎有些不赞同卡米莉亚的想法,而班纳特先生半阖着眼皮,不发表一点儿意见。 “非常感谢您的仁慈,男爵大人。”她说。 “我不会否认任何一个有益的想法,这是我的原则。不过你如果要继续说服我的话,希望你能拿出具体的方案。” 斯卡查德男爵狡黠地笑了笑,但卡米莉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第41章 初夏之霾(12) 如何建立一间学校? 如果卡米莉亚停下来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自己方才在斯卡查德男爵面前的举动似乎有些冲动了,就像受到了什么引导一样。 等到回内瑟菲尔德的路上,卡米莉亚才开始细细思考这个问题。 她其实完全可以把姑娘们送去海伯里的那间学校,干嘛要自己建立一个学校?而斯卡查德男爵又为什么如此鼓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6 这个想法? 她靠着马车的皮制椅背望路边随风起伏的麦浪思来想去,才慢慢有了一些头绪。 索恩医生再次来到内瑟菲尔德是为了对海莲娜进行复查,一番仔细的检查后,他得出了令所有人欣喜的结论。 海莲娜肋骨的骨裂已经完全愈合,除了因为伤口过深而不可避免留下的疤痕,之前的伤病几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可以开始自由活动,甚至做一些不太重的体力活。 检查结束后,按照惯例希尔太太会请他去客厅坐着休息片刻,正好就迎面碰上了刚进门的卡米莉亚。索恩医生一见到她,嘴角就挂上了和蔼的笑,这样的态度应该是源于卡米莉亚上次帮忙开解了他的侄女留下的好印象。然后,他向卡米莉亚说了关于海莲娜的好消息。 卡米莉亚朝他点了点头,将披肩解下随手交给了希尔太太,对索恩医生说:“您的医术确实超群享誉全镇,按照希尔太太的邀请在内瑟菲尔德多留片刻吧,喝杯茶也不错。” 卡米莉亚本就有心要和索恩医生谈谈,现在正好撞上了,便顺道邀请索恩医生进了客厅,想要验证一下她已经琢磨了一会儿的猜想。 天边的太阳渐渐西沉,但还不到晚饭的时间。如果是别的什么时候,索恩医生肯定着急得回梅里屯去和侄女共进晚餐,可是索恩小姐今天前往了博客索尔山庄去陪伴斯卡查德男爵夫人,她最近很得这位朴素的贵妇人的看重,被留下小住。这也是为什么她不得不推辞了卡米莉亚的邀请,没有一同前往赫洛德的缘由。 “玛丽好吗?我从伦敦回来后还没有见过她。”这里的玛丽指的是索恩小姐。 谈起侄女总是能让索恩医生感到心情愉悦,他惬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她在博客索尔山庄的这几天都过的还算不错,如果没有阿拉贝拉夫人就好了。” 提到阿拉贝拉夫人的时候,索恩医生不论神情还是语气都很是不满,不难想象这位夫人应该又做出了什么令人无法忍受的事情。 聊了一会儿,卡米莉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拉到自己想要的方向。 “说起博客索尔山庄,我今天见到斯卡查德男爵了,他和玛丽之前在信里给我描述的似乎不太一样,他的脾气有些古怪。” 卡米莉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索恩医生的表情,她已经了解到昨天她派人给索恩小姐送信的时候,索恩医生也在,并且在这之后不久他就去了博客索尔山庄为男爵复诊。如果要说哪位可能悉知内幕,那么索恩医生肯定要算作其中之一。 索恩医生若有所思:“看样子男爵大人还是那么的不听劝告,罔顾医嘱骑马出门了。” 卡米莉亚点点头,斯卡查德男爵的脸色有时候确实有些苍白。索恩医生又补充了一些其他的信息给卡米莉亚,比如斯卡查德男爵早年经商乃至曾经入狱的经历。 卡米莉亚心想,索恩医生描述的实在有些过于详尽了,就好像有意为之一般。 卡米莉亚有心聆听,但时间长了也免不了有些轻微的走神,她缓缓转动着手中的茶杯,试图集中注意力。 随后,卡米莉亚明知故问,意在引出她想知晓的信息,“您知道,斯卡查德男爵一直这样的热衷于插手地方事务吗?比如农户家里吵架的琐事?” 卡米莉亚不好形容,但这个描述有些让人联想到了原著的还没出场的凯瑟琳夫人,也就是达西先生的姨妈。 “斯卡查德男爵本质上是个热心人,年轻时甚至还有些热血,但是生活的苦难教会了他冷静。我不否认他有时候过于独断专行了,但近些年他在政坛上还是做了不少的好事,比如曼切斯特的伤残工人帮扶会,帮助那些因工受伤而失去工作的工人。”索恩医生的用词很谨慎,说起具体实例的时候也保持了客观的态度。 “那可真是有些令人惊讶,”卡米莉亚说:“但是,我猜想也有政绩方面的考量吧。” “他的确凭借这个拉到了足够的选票,进入了下议院。” 卡米莉亚听了,说:“男爵最近应该有意参加赫特福德郡的选举吧?”虽是疑问,但完全是肯定的语气。 “这个我不清楚,只是自由党前几天有人来过博客索尔山庄。” 在斯卡查德男爵重返梅里屯后,索恩医生不仅是他的家庭医生,还充当着对外代理人的角色,全权处置着如斯伯里庄园债务等一众琐事,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逗留在博客索尔山庄里。 男爵见了什么人,他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让卡米莉亚愈发肯定了索恩医生定然是班纳特先生、卢卡斯爵士以及男爵私下会谈的见证人。 “我想为了那些姑娘在赫洛德建一个小学校,”卡米莉亚开门见山地说:“但是我渐渐发现,这似乎应该也出自斯卡查德男爵的意愿,可我又摸不清男爵的想法,所以来问问您。” 索恩医生顿了顿,承认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昨天你送来的信被玛丽带去了博客索尔山庄,被男爵发现了,他才向我问起过你。” “然后男爵就产生了让我办学校的念头?” “不,男爵只是很欣赏你去伦敦找人的举动,提出用办学的解决问题的其实是男爵夫人,她是位很富有同情心的女士,值得人尊敬。而男爵只是采纳了妻子的建议……” “然后找上了我。”成了别人提前算计好的一环,这让卡米莉亚很不高兴。 索恩医生有些沉默了,因为他知道卡米莉亚说的是事实,“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促成这一切的推手,但我想问问,伍德弗里尔小姐,办学校是不是也是你自己的主观意志,只是恰好和男爵夫人殊途同归了。”或许是因为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同龄的原因,索恩医生对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位老父亲。 “据我了解,像小佩妮她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的学校,比如海伯里,这样也可以解决问题。”卡米莉亚并不吃这一套。 这时候,希尔太太推门进来给卡米莉亚和索恩医生送来了一碟刚出炉的点心,“刚刚做好的。对了,小姐,我听见你在跟索恩医生说学校的事情,还提到了海伯里。” 卡米莉亚心知瞒不过这位管家太太,便一五一十地说了。 希尔太太说:“这可不行,高达德太太可不会同意接收小佩妮她们。” 看着卡米莉亚略带惊讶的眼神,希尔太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太直接了,接着解释道:“海伯里女校是一个规模中等的学校,由当地的庄园主们联合创办,夫人生前也注入了一笔投资,但只能算是校董之一,但是无法塞学生进去。” 学校服务的主要对象其实是那些牧师或者政府小职员、小商人的女儿,甚至还有一些贵族的私生女,这些女孩的家庭能负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7 得起起一年最少三十英镑的学费。按照规定,贫民的姑娘不会被同意进入那里,而金伯利夫人先前资助的大多数都是因为家庭出现了变故险些要提前放弃学业的学生。 卡米莉亚这下听明白了,原来海伯里的学校也不是什么慈善学校,而是有门槛的。看来梅里屯得有自己的学校才是唯一的解决方案,想来斯卡查德男爵肯定事先调查清楚了,不知道还有哪些准备,弄得她根本就没法拒绝这件事。 “他可真是算无遗策,”卡米莉亚有些忿忿道:“没有资金、师资,一所学校就无法建立,而这样前期的投入还是很大,难道斯卡查德男爵打算我出钱出力,然后毫无负担地享受最后的利益果实。” 索恩医生了解男爵,知道卡米莉亚的话里有些有失偏颇,但他不打算责怪她,反而提示道:“不论是谁,当然都不能这么做。你需要向男爵提条件,他不是你的上司,在这件事上你们只能算是合作者。如果做成这件事能够让他从中获利,那么提供资金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是他的义务了。” 索恩医生一点儿也没为他的雇主说话,也不认为把地位上不对等的卡米莉亚和斯卡查德男爵称为合作者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如果是卢卡斯爵士,肯定会嚷嚷着要卡米莉亚完全服从男爵的决议。 “很难相信,男爵不选择教区的牧师,而是打算和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单身小姐合作。” “斯卡罗德男爵他可不在乎你是绅士还是小姐,是贫民还是贵族,只要是有用的人,他都会另眼相待。在曼切斯特的工厂有位先生替他代理着当地的纺织厂业务,非常得他赏识,最初也不过是个贫民出身的鞋匠学徒。”索恩医生回答:“至于教区的赫尔牧师,在男爵看来他的性格有些过于软弱了。” 卡米莉亚有些明白斯卡查德男爵的用人标准了,有用就行了,而自己恰好进入了这个行列。 索恩医生走后,卡米莉亚独自在客厅里思量了很久,甚至提笔在稿纸上算了一笔经济账。然后,她第二天就去博客索尔山庄拜访了男爵夫人,同时再次面见了斯卡查德男爵,这次她才真正第一次直面了这位曾在商场和政坛身经百战的老人犀利探究的目光。 万幸的是,卡米莉亚稳住了自己的心神,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与保证—— 男爵夫人会出面充当学校建立名义上的主理人,她有足够的名声能够得到全梅里屯的支持而不受非议,而男爵本人则愿意自行提供并且从赫特福德郡的地方议会和教区抠出一笔钱作为学校的启动资金。 接下来的日子,卡米莉亚依旧留在内瑟菲尔德,和班纳特姐妹们一同做着学校的规划,她们从班纳特先生嘴里知晓了卡米莉亚打算创办学校的事情。与此同时,她再次写信给了格蕾丝,询问关于通过新闻稿争取而来的那笔津贴的事情,也请她帮忙收集一下类似女校的旧例。 无聊又悠闲的乡村生活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巡查产业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考虑到最近的烦心事,卡米莉亚将第一站定在了海伯里的那所学校,打算去那里取取经。 卡米莉亚计划先去参加了达芙妮的婚礼,然后再转道海伯里。 第42章 苔花盛开(1) 达芙妮的婚期将近时,将内瑟菲尔德和赫洛德的内务分别托付给希尔太太和莫里斯先生,卡米莉亚从梅里屯启程,前往婚礼的举办地——布里奇顿家的祖宅奥布里。 卡米莉亚打算先在同处赫特福德郡的奥布里停留片刻,然后取道伦敦南下前往海伯里,卡米莉亚事先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为这趟旅程加上了一位旅伴,就是索恩小姐。 不过,索恩小姐提前了几天出发,看望住在伦敦伊顿广场的老同学,她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并邀请索恩小姐担任教母。 参加完婚礼之后,卡米莉亚会去伦敦和索恩小姐汇合。 如果按照卡米莉亚的意思说,索恩小姐会陪同她一道拜访海伯里其实是多方面的因素。 一方面,是出于她个人和索恩医生的意愿。近来,阿拉贝拉夫人和德库西男爵夫人丝毫没有放过索恩小姐的意思,两位夫人固执己见地认为索恩小姐与碧翠丝。格雷沙姆的友谊是她和弗兰克。理查德暗度陈仓来往的关键,恨不得一天三次找到索恩小姐,警告她远离斯伯里,远离她们的家人。 卡米莉亚听了冷哼一声,觉得附近再没有比她们不可理喻的人了,她们不受附近居民欢迎果然是有原因的。 至于其他的,卡米莉亚想应该是与斯卡查德男爵夫人有关。 男爵夫人比她的丈夫年纪还要长上几岁,腿脚并不是特别便利,为了照顾她,博客索尔山庄的扶手全都被重新加固过。因为她不易于出远门,近来颇受她赏识的索恩小姐便成为了她对外的代理人。 在八岁到十三岁的这段时间里,索恩小姐在巴斯的一所女子寄宿学校读书,卡米莉亚也很高兴她能一起来,说不准自己还可以结合她的学习经验参谋参谋。 这次的路程大概有十二英里,卡米莉亚想了想,还是将格雷丝早些时候寄给她的《茱莉亚轶闻II》以及参与文学交流会的其他作者最新作品的样刊带上了。 埃洛伊丝早早就在奥布里的门房处等着,她远远地就朝着马车挥手,拎起裙摆飞快地向前跑了几步。马车暂时停下后,看到车厢内的卡米莉亚,她的乐得小嘴扬起,十分喜悦,一蹦一跳地钻进了车厢。 “我照顾的还算周到吧。”埃洛伊丝神采飞扬道:“特地到这里等着你,今天婚礼就在山坡那边的那座小教堂那里举办。” 她说着,将教堂的位置指给卡米莉亚看,那是座哥特式的建筑,尖尖的塔尖轻触着半空中漂浮的云朵。 卡米莉亚笑了,“我还记得以前来奥布里的时候,我常常带着你和弗朗西斯卡到附近散步。” 过去的许多年间,每年社交季过后,从九月开始,布里奇顿一家就会搬到乡下的祖宅,直到圣诞节结束后才回到伦敦,有时候时间会更长一些,呆到复活节都是有可能的。 因此,在卡米莉亚看来,这座庄园并没有那么神秘。 现在正是盛夏,奥布里的草地里开满了一种白色的铃兰花,卡米莉亚一边欣赏着沿途的景色,一边同埃洛伊丝说着话,在聊到她的好朋友佩内洛瓦。费瑟灵顿小姐的时候,一向叽叽喳喳的埃洛伊丝却罕见的沉默了。 “哦,小佩不可能来了。”她把脑袋撇到一边,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支支吾吾道:“妈妈没给费瑟灵顿夫妇发请帖。” “达芙妮的婚礼过后,你们两家便即将喜结良缘,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卡米莉亚必须承认自己有些糊涂了。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8 不说佩内洛瓦是埃洛伊丝的好朋友,埃洛伊丝的三哥科林已经和费瑟灵顿家的表亲汤姆森小姐订婚,布里奇顿夫人不可能忘记给亲家发请帖。 她观察着埃洛伊丝的神情,心里想,肯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这段时间发生了。 埃洛伊丝坐到卡米莉亚旁边,轻声低语道:“还记得微声到夫人吗?妈妈现在可感谢她了,她前几天可做了一件大事,让我们全家颜面扫地。” 接着,卡米莉亚就被迫听了伦敦近十天来爆炸性的八卦。 微声到夫人的小报销量在十天前再创新高,短短一个小时内近千份小报全部售罄,甚至到了一报难求的地步。 原因是文章揭露了费瑟灵顿男爵家的一桩天大丑闻,刚刚被誉为伦敦最幸运的女士并和科林。布里奇顿订婚的汤姆森小姐被曝未婚先孕。 这足以激起大众的好奇心了,随着进一步地深扒,人们发现汤姆森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一位军官,不过已经因为败血症死在了前往印度的军舰上,而她则挑中了埃洛伊丝的三哥来做便宜父亲。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埃洛伊丝发誓,她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的愤怒。 布里奇顿夫人派威尔森夫人将费瑟灵顿男爵夫妇拦在了外面,一点儿也不顾贵妇人的体面,疾声厉色地高声嚷嚷道:“请你们这对处心积虑的骗子夫妻回到你们的老巢去,这里一点儿都不欢迎你们!” 并拒不接受任何的道歉以及补偿,在她看来科林完全遭受了无妄之灾,还被人欺骗了感情,这是一个母亲不能忍受的,布里奇顿夫人几乎被愤怒的波涛完全淹没了。 “我真希望她说的都是假的,可怜鬼科林他受了多么严重的情伤啊,婚礼过后他就打算去法国呆着,或许大半年都不会回来了。”埃洛伊丝感慨道。 科林也是她的哥哥,当她看到微声到夫人的小报的时候,咬紧了牙,骂骂咧咧地用言语招呼了汤姆森小姐一顿。 现在想来,埃洛伊丝又为他和好友佩内洛瓦担忧了,毕竟他们一个要离国去家,另一个至少在布里奇顿夫人消气前,她们都不能有什么明面上的来往。 卡米莉亚眼皮上提,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的惊讶,她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证到只有小说里才可能会出现的狗血剧情。 奥布里的地势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马车从一片绿荫如盖的树林中穿过去,在缓缓驶过一座石桥,便来到一座巍峨美观的白色石头建筑前,就知道是到了。 片刻过后,等在门口的仆人将车门打开,伸出胳膊让卡米莉亚扶住,免得下车的时候失去平衡。卡米莉亚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定定站好。 按照埃洛伊丝的说法,她们要先见过新娘,再到教堂去。 男仆敞开着大门,正等候着宾客的到来,在她之前,丹布里夫人刚刚被迎进屋去,不过很快就离开了。卡米莉亚和埃洛伊丝踏上台阶,走进有些空荡的大厅,厅内候着一位女仆,接过了卡米莉亚的帽子,领着她们沿着大理石楼梯去到了二楼的房间。 达芙妮正在房间里做婚礼前的最后准备,她的婚纱依旧出自德拉克洛瓦夫人之手,是前卫的鱼尾设计,布里奇顿夫人正低头检查着裙摆上点缀的亮片和珍珠,确认它们足够牢固,不会在婚礼上突然掉下来。 新娘转过身,看清卡米莉亚,眼前一亮,调侃道:“伍德弗里尔小姐,三个月不见,你可大变样了,更加的容光焕发了。” 布里奇顿夫人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达芙妮才站直了身子,一动不动,任由女仆帮她烫卷头发。 布里奇顿夫人满意地点头,走过来和卡米莉亚简单地叙了叙旧,甚至问了几句《伦敦先锋报》上的事情,让卡米莉亚再次直观地感受到格雷丝新闻传播工作的成功,埃洛伊丝躲在角落里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下,急迫地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催促着房间里的每个人,女士们的叙话只能草草结束。 等到了婚礼现场,教堂内部被精心布置过了,每一个角落都被新开的玫瑰装饰着,教堂两旁的长凳都用浅色的轻纱和绸缎装饰着。 时隔十几天,卡米莉亚坐在观礼席上远远望见了布里奇顿子爵,他以哥哥的身份将达芙妮交到黑斯廷公爵手里时,布里奇顿夫人先红了眼眶,拿着手帕小心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达芙妮哽咽地说完了结婚誓词,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她的母亲,险些让人以为她要当场悔婚了。 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看着新郎新娘交换了戒指,卡米莉亚便去向布里奇顿夫人辞行。 布里奇顿夫人也没有多做挽留,许多宾客都和卡米莉亚一样,婚礼结束后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早早地就会离开奥布里。 她十分通情达理地说:“达芙妮有今天,我必须谢谢你,伍德弗里尔小姐。听说你要去一所女校参观,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愿意到格罗纳夫广场来教教弗兰西斯卡和海辛斯,这两个月她们都快玩疯了,马匹也该套上笼头了。” 卡米莉亚回答:“如果有合适的,我会写信告知您的,夫人。” 她觉得因布里奇顿夫人的话而产生的愧疚减轻了许多,如果不是她的突然离开,布里奇顿家也不至于还没有合适的老师。 卡米莉亚站在教堂外的台阶上,等着埃洛伊丝过来,她是达芙妮的伴娘,正在里面应付着来来往往的宾客。她带来的样刊里有一本就是埃洛伊丝的作品,作为惊喜,她打算在走之前把它送给它的创造者。 但是,她还没等到埃洛伊丝,就先等来了前雇主布里奇顿子爵的友情提醒。 第43章 苔花盛开(2) 一个男人拾阶而下,清脆的脚步声朝着卡米莉亚不断地靠近。教堂门口人来人往,卡米莉亚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路过的宾客。 但当那阵脚步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什么人正站在她的身后的台阶上,在阳光的照映下,皙长的影子一半藏在建筑的阴影里,另一半则盖住了她的。 除了布里奇顿家的成员,到场的客人卡米莉亚几乎一个也不熟识,从影子判断,这个人应该比自己还要高些,不可能是埃洛伊丝。 卡米莉亚疑惑地思考着,究竟是谁如此地无聊。 “伍德弗里尔小姐。”低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卡米莉亚循声回过头看去,看清了来人的面貌。 是安东尼。布里奇顿。 和在教堂内看见的一样,今天的布里奇顿子爵盛装打扮,穿着一身黑色的三件套,剪裁利落合体,深色让他显得多了几分冷意,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分明是打扰气氛的人,却显得他好像才是置身之外的那个人。 她心里想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9 ,布里奇顿子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总是喜欢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吓人一跳。 卡米莉亚抿了抿唇,抬头望了一眼安东尼,寒暄道:“布里奇顿子爵大人,恭喜你多了一位可靠的妹夫。” “从一定的程度上来看,是达芙妮的坚持一定程度上战胜了我的臆测。”安东尼回答。 无人知晓的是达芙妮和黑斯廷公爵的婚事能够这么快尘埃落地其中少不了他的功劳。 黑斯廷公爵从没想过步入婚姻,即使假戏真做对达芙妮动了心,他的打算也是自己逃到欧洲去,孤身一人,四处浪荡。 如果不是安东尼撞见了黑斯廷公爵和达芙妮私下道别时的争执,知道了内情,然后把老同学揍了一顿,并提出要和他进行荣誉决斗,黑斯廷公爵这才向达芙妮求婚,促成了这段良缘。 不过安东尼并不打算说这些,他特意来找卡米莉亚是为了另一件事。 安东尼走到卡米莉亚面前,保持着四五步的距离望向她,像在看远处开满铃兰的山坡,又像看着她身后随风摇曳的树叶。还没等卡米莉亚反应过来,他却克制地将目光收了回去,不想再和卡米莉亚的视线产生任何的胶着。 可过了片刻,他又忍不住偷偷抬眸,发现卡米莉亚的瞳孔微微放大,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斥着疑惑和不解。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信函,卡米莉亚困惑地将眉毛拢成一堆,接过信函就发现上面印着苏格兰场的徽记。 这就让人有些惊讶了,她狐疑地瞟了安东尼一眼,想不明白这个东西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她正打算撕开信封,却被安东尼拦住了,“请等会儿私下再看,这是苏格兰场对在白鸽酒店袭击你的那个歹徒真正的调查结果,我想你有权利知道所有的实情,并谨慎地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注意你救助的那些姑娘的。” 黑斯廷公爵求婚前,安东尼和达芙妮兄妹之间有过一场深入的谈话,这不禁让安东尼感叹,老师和学生果然在某些地方是出奇的相似,比起被别人决定和毫不知情的保护,她们都更希望由自己做出选择。 因此,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安东尼的声音小的几近耳语,话说的有些让人云里雾里的,漂浮在卡米莉亚的脑海里,随着她的思索被一一加工,延伸出诸多的猜想。 卡米莉亚想起格雷丝她给的那封信里,提到过一个关注《伦敦先锋报》报道的大人物,明白事情的复杂性。 虽然她早就对这一点儿有所预感,心里一种尘埃落地的宁静遮住了她有些忧虑的思绪,有些庆幸自己已经和斯卡查德男爵达成合作,在赫特福德郡,有男爵的庇护和保证,她们还暂时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安东尼顿了顿,揣摩着卡米莉亚的反应。他以为她会对他抛出一连串的问题,但整整半分钟过去了,她专注地看着手上的信封,纹丝不动,只有嘴唇间偶尔的一颤才让她看上去不至于像一尊雕塑。 “如果这让你烦恼的话,我可以......”安东尼又说了一句,这话说的很真诚,不是临时想起来然后加上去的。 “非常感谢您,这很有用。”卡米莉亚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冷静的出奇,轻叹一声,然后公事化地拉起嘴角,淡淡地对他笑了一下。 “卡米莉亚!” 埃洛伊丝躲在教堂门外的柱子后面,只冒冒失失地露出一个脑袋,示意她过来。 卡米莉亚对安东尼颔首,“抱歉,失陪了。” 接着,她拎起裙摆踏上了台阶。 安东尼看着她再次干脆利落地离他而去,他的心脏被紧紧揪住,心头只余下难以言表的失落感。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新娘达芙妮正在不远处礼貌地同克丽希达。考珀小姐互相嘲讽,而她已经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 去伦敦的路上,卡米莉亚趁着一个人在马车里独处的时光,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将信函拆开。 借着车窗透进来的光线,她的视线缓缓沿着白纸黑字移动,读得越多,她的脸就越发紧绷。 轻烟凝结成大块的云雾,沉甸甸地压在天空上。 卡米莉亚将苏格兰场的资料重新折叠好,塞进了信封里,阖眼揉搓着太阳穴,叹了口气。 她可没想到,跟踪自己的歹徒竟然是伦敦的另一位有名的老鸨奎格利夫人派来的。《名花录》里的名字有不少都来自于她的金色广场,听说她和威尔特夫人是死对头。 而苏格兰场也没有追究她派人跟踪自己的责任,反而选择将事实封存。如果不是今天布里奇顿子爵拿来了详细的资料,她或许永远也无法知道其中的详情。 而奎格利夫人为什么要对自己下手呢? “难道只是为了拿到威尔特夫人的把柄,好打击对手?”卡米莉亚心想。 进城的路况不错,没有出现排队进城的情况,所以卡米莉亚比预料中还要早半个小时抵达伦敦。 多出来的时间足够她先去一趟考文特花园。 格蕾丝恰好在家,出面接待了卡米莉亚。 时间有限,卡米莉亚在门厅匆匆和格蕾丝说了几句话,把信函里的部分内容简要地叙述给了她,但丝毫没有透露自己是从何处知晓的。 同时,她还向格蕾丝要了戴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的通讯地址。 “我有一个朋友,应该就是她们的表妹,她们长得实在像极了,所以文学交流会那天我才会恍神。不过,自从小时候被舅舅接走,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些亲人了。现在想要联系,却没有地址。”卡米莉亚说道。 格蕾丝又多问了几句有关里弗斯家的细节,卡米莉亚都凭着对《简。爱》原著的了解一一答了上来。 和调查地结果对上后,格蕾丝爽快地给卡米莉亚写了一张字条,上面就是里弗斯姐妹分别在萨里郡和茅利普斯的地址。 另外,还附赠了一堆读者信件。 为了给《茱莉亚轶闻II》预热,格蕾丝在报纸刊登了一则欢迎读者向罗伯特。肖恩寄信的消息。几天的时间,出版社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十几封信。 卡米莉亚尽数收下,再和格蕾丝聊了几句出版的事情,就听见“啪”的一声,门厅外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卡米莉亚反射性地探头望去,眼前唯有一抹黄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显然,里面有人。 格蕾丝抱歉地笑了笑,她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状况,只能解释道:“是我的一位客人,显然她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沿着狭长的走廊,卡米莉亚若有所思地朝里看去。 那个身影……应该在哪见过,很熟悉的样子。 但一时间,她的脑海里并没有什么线索。 卡米莉亚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0 打算多追究,和索恩小姐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她得马上赶到伊顿广场。 海伯里位于萨里郡,距离伦敦十六英里,看起来距离并不远,可是如果连着坐了一天的马车的话也是会让人感到烦闷的。 四下暗沉沉的,万籁寂静,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靠近窗子,往外眺望,视线里一大团耀眼的灯光慢慢靠近。 从灯光的数量判断,海伯里虽说只是个村子,但看上去人口出奇的多,甚至比梅里屯的一个镇都要多。 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都很高兴终于接近了旅途的终点,马车在村口一停,就有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拿着校长高达德太太的信登上了马车。 学校没有供卡米莉亚她们暂住的地方,高达德太太提前联系了当地的校董伍德豪斯家,管事的伍德豪斯小姐邀请她们住到自家的庄园哈特菲尔德去。 道路难行,夜色沉沉。带路的女士指挥着车夫穿过了一块刚刚收割好的麦田,最后她转过头来说:“哈特菲尔德就在前面。” 马车慢悠悠地转上一条小道,来到一座房子宽阔的正门前。深色的窗帘遮住了房子一楼的圆肚窗,隐约闪烁着烛光,其余的地方一片漆黑。马车停在门前,门房打开了门,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走了进去。 “请往里面走。”带路的女士熟练地招呼着卡米莉亚步入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房间,好像她经常到这里一样。 房间里明亮的烛光与炉火,和入夜后黑暗的旅程恰成对比,卡米莉亚起初都有些不习惯。 然而,等她定下神来,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惬意和谐的画面。 第44章 苔花盛开(3) 房间里很安静,壁炉里的柴火烧得啪咔作响。 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轻手轻脚地踏过宽大鲜艳的萨旺那瑞地毯,走到坐在壁炉旁的伍德豪斯小姐和她的女伴面前,她们正合力缝着一条浅紫色的裙子。 看着就像寻常的姐妹一般随意。 “伍德弗里尔小姐,高达德太太早就嘱咐了我来招待你们,过来坐到我们的身边来。但愿你不会介意我们早早地升起了炉火,即使是夏天,哈特菲尔德的晚上都显得有些寒冷。”这话说的十分友善,也让卡米莉亚松了口气。 “伍德豪斯小姐看上去还算好相处。”卡米莉亚心想。 她们需要在这里停留大约三天的时间,进门前卡米莉亚就迫切地希望上帝能够保佑她们的运气不要太糟糕,千万别碰上一位性情恶劣的主人。虽然自己和索恩小姐不是非和她相处不可,但这么晚的时间另寻住处似乎也不现实。 卡米莉亚她们在伍德豪斯小姐对一张锦缎花纹的安乐椅上坐了下来。 壁炉的上方挂着一幅很是写实的女性半身人像,头发高高盘起,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真丝礼服。 “上面画的是我的姐姐,她住在伦敦。”伍德豪斯小姐笑着说:“这幅画出自我之前的家庭教师泰勒小姐之手,她特别擅长画画。不过半个月前,她嫁给了威斯顿先生,成了威斯顿太太。虽然她离开了我们,但我依旧庆幸她在我的牵线搭桥下获得了这桩良缘。” “我看出来了,画上的人跟您长得真像。” 伍德豪斯小姐又转而和索恩小姐聊了几句,不冷落任何一位客人。 卡米莉亚则被坐在一旁的另一位小姐吸引了目光。 用世俗的眼光看待,这位小姐的脸蛋实在美丽。 她的个头不高,也算不上瘦弱,皮肤白皙的透着柔光,两颊泛着微微的粉红,一双充满柔情的碧眼埋没在了闪烁的烛光里。 卡米莉亚感叹她真是长得惹人喜爱,几乎可以和班纳特家的大美人简相提并论了。 “请原谅我忘记介绍了,这是海伯里女校的学生哈丽埃特。史密斯小姐,高达德太太将她推荐给了我做女伴。我父亲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太过寂寞,如果你们能够多住几天的话,我就更开心了。” 伍德豪斯小姐生来家境殷实,生活的幸福和愉快几乎应有尽有,除了有时候过于寂寞,这在泰勒小姐结婚后更加明显。 因此,她很欢迎女士们到哈特菲尔德来,这也是她答应高达德太太接待卡米莉亚的原因。 “你好,史密斯小姐。”卡米莉亚伸出了手,“你可真是这里一抹亮丽的风景。” 哈丽埃特被卡米莉亚的称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脸更加红了,睫毛扑朔着,腼腆地握住了卡米莉亚的手。 “很荣幸见到你,伍德弗里尔小姐。”她的神情相极了穿越前卡米莉亚见到的那些害羞的不敢说话的学生。 “高达德太太她们和哈特菲尔德很熟,她派人告诉我明天早上她就会过来。”伍德豪斯小姐说。 接着,她又喋喋不休地讲起了她所认识的海伯里女校的学生,中途她们四个人还吃掉了仆人端来的两盘点心 。 一会儿的功夫,伍德豪斯小姐自来熟的性格就暴露无遗了,她让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直接叫她爱玛,因为那一连串的姓在她听来有些绕口了,也不显得她平易近人。 和卡米莉亚她们越熟,爱玛的老毛病便再次故态复萌了,特别是她知道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尚且没有婚约的时候,她的小心思就动了。 “说实话,你真该在这里多留几天,下周就是海伯里的公共舞会。在那可以见到不少优秀的男青年。有几位先生无论走到哪儿,都获得了人们的喜爱,我认为年轻的姑娘都应该见见她们。” 话音刚落,便轮到卡米莉亚尴尬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遇到过话里话外暗示着自己侄子优秀的阿拉贝拉夫人,也见过为女儿婚事汲汲营营的班纳特太太,但在同龄人这里享受到这种待遇还是平生第一次。 每个人都能从不同的事情中获得乐趣,而伍德豪斯小姐热衷于撮合未婚男女,这让他的父亲很是烦恼。 伍德豪斯先生原本坐在房间的一个小角落里,用报纸盖着脸小憩,连卡米莉亚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当听到自己女儿的话时,他再也坐不住了,掀开报纸,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可是,他的女儿依旧浑然未觉。 “爱玛!”伍德豪斯先生仍旧盯着报纸板面,唉了一声,对爱玛说道:“还记得你前几天答应过你可怜的父亲什么,别再牵红线,也别再做媒了!” “哦,爸爸。”爱玛回答:“伍德弗里尔小姐和索恩小姐这样的惹人喜爱,海伯里的先生们,比如埃尔顿先生,是位仪表堂堂的优秀青年,淑女和青年才俊是多么般配的组合,我只能这样为他们做一些事。” 卡米莉亚插话道:“感谢你的好意了,伍德豪斯小姐。不过,我和玛丽坚信,二十多岁的小姐是可以自己做主选择有情人的,只是偶尔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1 要一点儿运气。” 伍德豪斯先生严肃的表情和卡米莉亚的话暂时压制住了爱玛蠢蠢欲动的心,伍德豪斯先生还向卡米莉亚二人说了抱歉,保证之后的三天会尽心竭力地招待她们。 哈特菲尔德总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早上才八点,伍德豪斯家的车夫詹姆士酒驾车接来了三位女士,她们分别是贝茨太太和她的女儿,以及卡米莉亚正在等候的高达德太太。 刚进了哈特菲尔德的大厅,三个女人就分手了,贝茨太太和她的女儿去隔壁的屋子一边喝茶,和爱玛静静地凑在一起聊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一边等着别人来打瓜德里尔牌,这是她们母女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卡米莉亚她们正呆在餐厅里,实际上她们早已享用完了早餐,只是在陪着伍德豪斯先生聊天,听着他说一些关于女儿的琐事。 他向来很尊敬高达德太太,她刚进餐厅,他就应她的要求叫人去将哈丽埃特喊了过来。 海伯里女校离哈特菲尔德不远,只有半英里,高达德太太打算带着卡米莉亚她们步行过去,正好饭后消消食,在九点上课之前,她们绝对可以赶到那里。 这所女校不能看作是那种被冠以一定的头衔的那种贵族女校,一些家庭花费了很多的金钱送女儿进去,却使她们的心灵受到了摧残,从而变得贪慕虚荣起来。 根据高达德太太一路上的介绍,这里是一所纪律严格的旧式寄宿学校,在这里女孩们能够以较为公正的价格学到真正的知识。 走到了学校,门房打开两扇铁质的大门,让她们穿了过去,门在她们身后怦地关上了。 眼前不远处是四十多个姑娘跟在两位教师身后朝着一排建筑走去。 “那就是我们的学生了,”高达德太太说,“那边是学生们的宿舍,她们刚刚吃完早饭,做完晨祷,就要去教室里面上课了,那排白色的大房子就是我们的教学区。” 紧跟着学生的脚步,卡米莉亚她们也进了教学区。 四十多个学生被分为了两个班,因为她们的年龄跨度实在有些大,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已经快成年了。还在启蒙和学习基础知识的一个班,学得更深入、并且已经有了自己感兴趣的学科的在另外一个班,而两个班内部因为进度的不同又分成了几个组别。 卡米莉亚她们先去了基础班,坐在了教室的最后面,里面正在给第四组别的学生上历史课。教课的老师将一章书从头到尾地读了两遍,书本便合了起来,然后姑娘们便受到了考问。 这节课讲得是伊丽莎白女王执政的一个时期,问的问题形形色色,关于造船税、西班牙的无敌舰队、莎士比亚的戏剧、和美洲殖民地的问题,有些问题很简单,有些问题却似乎大多数人都无法回答。 学生们有些磕磕绊绊地回答完了,教师又将那些难的问题的部分又读了一遍,然后给留下了作业。然后,老师又把下一个组别的姑娘叫到了跟前。 “这位教师就教她们历史吗?”卡米莉亚问高达德太太。 “不,她还教很多课程,比如基础班的拼写和高级班的文学赏析以及西班牙语,她年轻的时候在马德里待过一段时间。” 卡米莉亚点点头。 这就和大部分家庭教师一样,是全科老师,什么课程都能胜任。 高级班里有两位教师在,其中两个组别的学生围绕着一个教师坐着。四周鸦雀无声,能够听得见她们功课的内容,教师正在讲的是欧洲大陆的地理知识,旁边还摆着一个硕大的地球仪。 另一个教师则坐在一个姑娘旁边,看她给裙子绣上葫芦滚边。 高达德太太解释:“那是昨天新来的学生索菲亚。费茨,卡罗小姐大概是在问她之前有没有进过学校,能否绣花、缝纫和编织。卡罗小姐就是教她们做这个的,总要了解情况才知道应该把她分到哪个组别去。” “那她们分组的标准又是什么呢?”卡米莉亚问,她暗自忍不住将海伯里女校的制度和洛伍德的制度相比较。 “那就取决于几位教师的个人判断了,她们从业已经超过十年了,所有的经验对于这种事情绰绰有余。” “没有课本?” “我们这里有些书,老师们会把拿它们做参考,市面上可找不到女校的课本。” 卡米莉亚知道高达德太太说的是事实。 远处钟楼连着敲了十下,教师里的学生全部停下了手里的任务和作业,她们有一堂全班统一的大课要上了。 第45章 苔花盛开(4) 伴随着钟声,一个陌生的老师把拿着上课铃从走廊走了进来。她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非常亲切,穿着一条罕见样式的灰黑色裙子,罩着一层蓬松的百褶罩裙,裙褶刚刚垂到地面。 “同学们都把凳子还有后排的桌子拖过来,到我面前坐着。”她温和地说。 与此同时,高达德太太对卡米莉亚介绍起这位教师的身份,“这是怀德小姐,她三十二岁了,有一个弟弟在郡上的政府部门当小公务员。她非常擅长教学绘画和文学,校舍的走廊里就挂着一幅她画的紫藤萝花的油画速写,被学校董事会聘为了校监。” 就是谭波尔小姐在成为洛伍德的校长前曾经担任的职位。 原本和卡米莉亚她们呆在一起的哈丽埃特也被高达德太太打发到了前面指挥姑娘们搬动桌椅。 桌椅重新摆放后,整个室内的格局与卡米莉亚见惯的现代教室布局十分相像——学生按着个子的高矮坐在了位置上。 怀德小姐摇了摇铃,清了清嗓子道:“相信大家已经准备好学习今天的课程了,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下一个阶段的法语写作学习。我们大家都要尽力,争取获得最大的成功,你们说好不好?现在,请大家把我上周布置的作业拿出来,我会先进行讲评。” 怀德小姐拿出一本记录册,一个桌子一个桌子地收取者学生们的法语作文,并在对应的名字后面打上勾。 她没有自顾自地抱着收上来的一沓纸回到教室前面,反而是径直走到了教室后面的旁听者前。 每个校董来到女校参观前,高达德太太都会跟教师们打招呼,这次也自然不能例外。 高达德太太接过怀德小姐递来的纸页,转手分给了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 “哦,”卡米莉亚语气惊讶,“不是该交给怀德小姐去看吗?” 高达德太太回答:“学生的作业情况或许就是体现学校水平的一个重要指标。请看看吧,伍德弗里尔小姐还有索恩小姐。看完了,你们会更加了解我们的学生的。” 卡米莉亚不难听出她的骄傲,看来高达德太太对女校学生的学业水平很有信心。 “我只要几张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2 行,其余的请怀德小姐带回讲台上去,可不能浪费宝贵的讲评时间。”卡米莉亚只拿了一半,将剩下的纸页塞回到怀德小姐手中。 因为这段小插曲,所有的学生都明白又有校董来了,教室里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听得清楚,学生们都像石化了一般,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但很快室内的氛围就变了,几个年龄小些的女孩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卡米莉亚猜测她们是在议论自己的身份。但当卡米莉亚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她们身上时,这些姑娘都不约而同的垂下了眼帘,避免和她有任何的视线交流。 这让卡米莉亚产生了一种自嘲的错觉—— 她就像洛伍德最初的校长兼校董勃洛克赫斯特先生一样令人忌惮。 只不过自己不会像他那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踏进教室,然后理所应当地用对学生进行身体和心灵的折磨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私人快感。 如果被学生们误以为是一位刻薄的访客,这可就糟糕了。 卡米莉亚知道自己必须要说什么了。 她看了一眼高达德太太,低声对她说:“我可以讲些什么吗?” “当然可以,孩子们会很乐意听的。”高达德太太点点头。 若是没有曾经的教学经历,被二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或许是一件会令人感到十分紧张的事情。 卡米莉亚吸了口气,站起来,身子微微后仰,可以看见学生们在其中偷偷地挤眉弄眼,做出各种表情。她用手帕揩了一下嘴唇,仿佛要掩饰下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容,让自己显得严肃一些。 但无论如何卡米莉亚表面上只是一位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小姐,褪去校董的身份后,对她了解不深入的学生们很难向对待高达德太太一样对待她。 “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谁了吧,感谢高达德太太同意我前来拜访的要求。这真是十分意外,因为最初我可没有想到还会站在这里同你们讲话。” 卡米莉亚随即立刻继续说:“你们最好不要把我当做一个视察和监督你们的校董,我也并不打算这么做,我希望你们只把我当做一个偶然来访的客人,或许是穿堂而过的风。不需要关注我,专注于你们自己的学习。” 刚刚讲完,卡米莉亚就怀疑自己的话是不是有些生硬了,让这些姑娘们听着不太习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呵呵干笑着,维持着镇定的神情。 掌声从教室的尽头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蔓延到了整个空间,持续了十秒左右。 之后,卡米莉亚她们没再停留在教室里影响学生上课,有些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姑娘总是喜欢回过头来偷偷地瞧她们。 卡米莉亚和高达德太太转而来到了走廊上,这里有一扇窗户,透过窗帘的缝隙教室里的任何动静都一览无余。 卡米莉亚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她看到几个学生背着老师私底下耳语,讨论着海伯里的八卦,说着什么小丘吉尔先生就要回到多伦多斯去看望他的父亲和新出炉的继母,不知道他是不是如学校的仆人说的那样是位令人骄傲的可爱先生。 前面教课的怀德小姐注意不到这里,她很快就讲评完了一篇法语作文,中间穿插地描述了一些法国传来的服装款式和生活小故事。 卡米莉亚听了有一会儿,发觉怀德小姐完完全全是巴黎老区的口音,问道:“怀德小姐是在巴黎待过吗?” 高达德太太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但是她的视线依旧紧紧锁定在那几个说着悄悄话的学生的背影上,几乎要盯出花来。 卡米莉亚不难理解高达德太太此时的心情,刚刚向别人信誓旦旦地保证学校拥有最好的课堂纪律,却很快便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怀德小姐刚刚摇响下课铃,高达德太太就大步迈进了教室,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交流起了方才听课的心得。 “玛丽,你觉得这里的课堂怎么样?”卡米莉亚问。 “和在巴斯的学校相比,它的课程安排有些混乱了,虽然很丰富,已经涵盖了最基本的所有方面。巴斯的学校不会出现这种杂乱无章的课程排布,我们总是在小半天内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上着相似或者有关联的几门课程,这样即使是有些脑袋不灵光的姑娘也不会反应不过来。” 索恩小姐说的很有道理,卡米莉亚竟然觉得无法反驳。 她也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将海伯里女校和洛伍德做了对比,然后得出了另一个很重要的结论。 “有些课程还有华而不实之嫌,”她补充道:“大半的课程都没有具体的用途,或者说不适合那些家境贫寒、冀希于从学校毕业后能够找到工作养活自己的姑娘。” 换言之,就是不实用、没有专业的针对性,而且对于许多东西都只是泛泛而谈。 卡米莉亚默默在心底记了一笔,这个模式对于将要在梅里屯建立的那所学校没有借鉴意义。 索恩小姐也同意了这点。 她们打算再继续聊些什么,这时候,哈丽埃特则挟着书,拎着裙子快步走到了卡米莉亚身边。 刚刚上完一节大课,她显得有些疲惫,蓝色的眼眸看上去有些无神。 “伍德弗里尔小姐,索恩小姐,”她深吸了口气,“高达德太太吩咐我出来,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学校的宿舍和别的什么地方。”她从刚来学校就住在校长家中,高达德太太经常将这些需要露脸的活计交给她。 说着,她装作无意地偷瞟了眼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请带路吧。”卡米莉亚示意哈丽埃特走在前面。 路上她们经过了一个很大的花园,哈丽埃特给她们指了指草地中央的那棵大榕树,“每天下午,怀德小姐她们总带着我们到树下去,沐浴着绿荫的遮蔽四处跑动。” 哈丽埃特带着她们参观了姑娘们的宿舍。每个人都有自己单独的卧室,四个人共用一个起居室,起居室里的陈设简约干净,墙上贴着米色的壁纸,再加上从明亮的百叶窗里透出的丝丝阳光,使整个房间都洋溢着一股柔光。 “我们可以看一看卧室里面的具体情况吗?” 哈丽埃特有些犹豫。 卡米莉亚明白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于是保证道:“我们只是想看看空着没有人居住的房间。” “走廊的尽头确实还有一间无人的宿舍。”哈丽埃特应肯了,卡米莉亚她们跟着她的脚步踏入了间空荡荡的屋子。 好在定期有学校的女佣前来打扫,此处才没积攒厚厚的一层灰尘。 哈丽挨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对着锁孔拧了几圈,啪咔一声,一个卧室的门开了。 卡米莉亚仔细打量了屋内的布置,一张四柱床,还有些其他的家具,风格上与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3 居室保持了统一。 这里的格局和赫洛德的排屋有些相似,可以进行参考。 今天参观到这里就结束了,卡米莉亚对哈丽挨特说:“时候不早了,我想我们可能要告辞了,烦请替我转告高达德太太,我们明天会再次拜访。” 卡米莉亚系好遮阳帽的系带,和索恩小姐一起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回了哈特菲尔德。 她打算回去先做一件早就计划好的事情,给在桑菲尔德的简。爱写封信。 第46章 苔花盛开(5) “亲爱的珍妮特,写了以上的内容,你应该都知道了搬到赫特福德郡后,发生了哪些事情——不过我真担心有些吓坏你,我现在大致安好,托上帝保佑,许多事情都已经解决了。我要讲述的是关于在梅里屯为那群可怜的姑娘建立一所学校的事情。我现在就在萨里郡的海伯里,跟前面提到过的索恩小姐来参观这里的一所学校,寻找有关的经验。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管理模式和洛伍德大不相同,要更加松散一些。不过我也从中得到了有益的信息,日后会将它运用到我的学校上。 关于那些姑娘,她们刚从家庭的暴力中逃脱出来,正是读书的好年纪,相信经过了一番刻苦的学习,她们便能够脱胎换骨同时拥有未来养活自己、自我选择的能力。 我想我们都能够理解学校的伟大之处。我不是有意提及你的伤心事,你曾经跟我提起过你的亲人只剩下了盖茨黑德府的里德太太、表哥和两个表姐,但最近我有了意外的发现。请不要着急,我的朋友,接着读下去,你就会明白一切的原委了。” 哈特菲尔德起居室的窗边,卡米莉亚提笔写完了这段话后,思量了片刻要怎么叙述里弗斯姐妹的事情,羽毛笔蘸了蘸墨水,从新落笔这样写道: “上个月我去伦敦参加了一场文学交流会,在那里我遇见了一个和你长相十分相似的年轻小姐。出于好奇,我查询了她的身份,发现她和她的兄长和妹妹正是你的表亲,只不过你们的祖父辈间互有龌龊。 主办方是位非常善良的小姐,我从她那里拿到了你的两个表姐戴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的通讯地址,就夹在信封里。如果你的雇主允许的话,我想邀请你来赫特福德郡和我一起度过今年的圣诞节。” 出发前往海伯里之前,简。爱的一封信才跨越139英里的距离来到了卡米莉亚手上。由于即将踏上旅途,卡米莉亚在给简。爱写信前才拆开信封读了里面的内容,里面提到了重要的消息。 卡米莉亚读完这封信后,几乎闹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简。爱叙述了她和罗切斯特先生一同解决了由他的疯妻子伯莎放的一把火的经历。 她已经不知不觉对罗切斯特先生起了好奇之心。 要知道,一个女人如果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好奇,再加上共患难的经历,那么她离坠入爱河便仅有一步之遥。 卡米莉亚撩起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赶忙在信纸的最后写道: “另外,你的来信中提到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近四十,仍旧独身一人,你不必去应付挑剔的女主人。若是真的如此,我真为你高兴,但我在伦敦听到的消息并非如此。桑菲尔德的罗切斯特先生年少的时候曾经迎娶过一位梅森小姐。他们一起在她的故乡牙买加的马德拉住了许多年,一直到罗切斯特先生的哥哥去世,他成了桑菲尔德的继承人,她才失去的踪迹。不过,据知情人猜测,她很有可能还活着,就在桑菲尔德。 你的朋友莉亚 1813年8月10日” 卡米莉亚写下了最后一个字母,对着信纸吹了吹,希望它能快些干透。 如果有人问她会不会后悔方才写信的时候过于冲动 ,几乎将所有关于伯莎。梅森的真相向简。爱和盘托出? 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要不要写这封信,其实不难下定决心。 罗切斯特先生对外隐瞒婚史本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行为。在没有处理好自己的婚姻的情况下,为满足自己情感上的一己之私,强行将一个姑娘拖下泥潭共同沉沦,是不道德的行为。 卡米莉亚站起身,推开窗户夏日的风透过窗子涌了进来,乡间的麻雀从一根树枝飞到另一根树枝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啼鸣。 卡米莉亚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准备休息一会儿,继续整理今天在海伯里女校的见闻,将看到的优缺点详细地列出来,以做参考。 索恩小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说实话,卡米莉亚发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 她就站在卡米莉亚背后,透过另一扇闭合的玻璃窗凝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 爱玛和贝茨太太玩了一局瓜德里尔牌,便跑去了多伦多斯帮助威斯顿太太忙碌迎接继子回家的事务,单单留下了伍德豪斯先生一个孤家寡人。 午餐后,索恩小姐便是去陪伴这位孤独的先生了,还给他一连读了报纸上的几篇新闻。 卡米莉亚看着索恩小姐有些疲惫的模样,问:“伍德豪斯先生是真的如此耗费人的精力吗?” “哦——”索恩小姐说,随机用右手捂住半边脸,“伍德豪斯先生真是难得一见的绅士,喜欢喋喋不休地说些琐事,又热情好客地总是询问客人的感受,还必须得回答他。” “父亲和女儿总有某个地方相似。” 索恩小姐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她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柔软的天鹅绒坐垫最大程度地缓解了她疲倦的身躯。 “我们说说学校的事吧。”索恩小姐提起精神,“我有些点子,要听听吗?” 卡米莉亚笑着,很随和地说道:“正巧,我也有。” “我们今天主要参观了两个部分,一个是教学区,一个是校舍区。”索恩小姐看过了学校的课程表,对很多地方都有自己的见解,“我先来说说课程吧。怎么形容呢——很密集,但是却很散乱,一个班级同时上了很多门不同的课,这就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暂时没课上的姑娘,老师压根抽不出时间关照她们,所以......” “有些教师看不见的地方,纪律就出了些小问题,学生们喜欢开小差。”卡米莉亚接话道,她们都想到了法语课上咬着耳朵说悄悄话的几个姑娘。 接着卡米莉亚拿起笔,在稿纸上记下了这一点,然后就这个问题继续讲了下去:“谈到课程方面,我觉得海伯里女校所学的课程对于赫洛德的那些姑娘来说,有些太悬浮了,就像半空中的云落不到地上。无论是绘画、礼仪还是神学,不适合她们学习的课程占去了近一半。” 她思考了很久,考虑到那些姑娘的经济水准,完成学业后,她们要做的从不是待在家里,偶尔去参加舞会,等候人来求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4 所以,她暂且将学校定位为了专科学校。 卡米莉亚在纸上画了几笔,圈出了上面的“基础文学”、“缝纫”、“算术”等几个基础且实践性强的科目。 随后,稿纸被递到了索恩小姐面前,“我认为这几个是必须要有的。基础文学能让她们识字能写简单的文章,缝纫是生活的基本技能,出色的话,她们日后也可以以此谋生,算术也能算作一项技能,也能够让她们有些有些经济头脑,其他的科目需要做很大的调整。” “那么你的意思是学校将要做的,是让她们能够拥有一技之长?”索恩小姐浏览着纸面上的内容,她一时间也找不出准确的词来形容,“但是……能有哪些适合女性的职业呢?” 是啊。 卡米莉亚也在思量这个问题。 当前的社会氛围下,除了工厂,目之所及很难看到职业女性的身影。 家庭教师和学校教师或许算一个。 卡米莉亚静静地坐在桌前,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在他身上,温暖而和煦,她的眉头微微皱起,嘴唇微动,似乎在默默思索着什么。 她忽地动了,拿起一张稿纸,在上面匆匆记录下一些关键的想法。 “你知道一个我一定会提的就是家庭教师。” 索恩小姐点点头。相熟的人都清楚卡米莉亚的底细。 “这个职业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卡米莉亚拿自己的亲身经历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事举例,“好处是它受到大众认可,算一份较为体面的工作。不好地方的话,它的薪资和待遇完全取决于雇主的良心。如果像我一样遇到了位慷慨的夫人,自然是好。若是运气不好,就会遇上一些俺不讲理的人。” “还有呢?”索恩小姐问。 “刚刚提到了缝纫课,裁缝也是个不错的出路,只是需要一位专业技能过硬的老师。” 卡米莉亚接下来要提的职业就和远在伦敦的格蕾丝有关了,“还有打字员。据我所知,伦敦的一些办公室正打算招聘一批细心的女打字员,但是一直苦恼于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说不准这也是一个方向。” 索恩小姐想起叔叔跟她提过六年前才上市的打字机,那可是一项需要谨慎小心的工作,摁错一个按钮,整张纸都得从头再来。 索恩小姐正低头思量着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值得注意,而卡米莉亚的思绪也飘到了其他的地方。 她私下问过几句高达德太太学校维持资金运转的方式,得到的回答是:海伯里女校的资金链构成与洛伍德非常相像。 洛伍德依靠校董会的补贴和学生的学费运转,后者占了大头。一年每人二十英镑,算是很低的学费了,但对应的食宿的条件也降低了。 而郡议会愿意下发的津贴能有多少呢? 是一次性的?还是每年? 还是必须想出一个适合的方案。 卡米莉亚揉了揉额头。 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她准备开口同索恩小姐讨论一下这个点子。 但是,卡米莉亚的主意注定只能咽在了喉咙里。 因为有人叩开了门,爱玛带着哈丽埃特走了进来,一脸好奇并跃跃欲试地盯着她们。 第47章 苔花盛开(6) 因为相处的时间不算长,卡米莉亚到现在都还不怎么应付得了这位小姐。过往的经验让她的心咯噔一下,知道伍德豪斯小姐大概要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你们果然躲在这里,我刚刚去接了哈丽埃特回来。”爱玛说:“看样子你们在学校度过了很愉快的半天。” “我们旁听了学校的几节课。”卡米莉亚客气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爱玛认为自己必须对客人关怀备至,于是继续追问下去,卡米莉亚也只好耐着性子,一一说说了,言语间丝毫没有提及任何不好的方面。 就这样过了大约有五分钟,爱玛才想起自己跑来找卡米莉亚她们的目的。 于是,爱玛继续说道:“哦,我刚刚从威斯顿太太那里回来,走的时候,发现小丘吉尔先生的马车已经来到多伦多斯了。我没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但威斯顿太太一再向我保证他是个优秀的青年。算算时间,威斯顿先生就要带着他来哈特菲尔德来拜访爸爸了,我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去二楼的阳台上看一看。” 其实,卡米莉亚对这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她才不在乎一位陌生的先生长什么模样。 还没等她开口拒绝,爱玛就扯住了卡米莉亚的衣袖,“那边草地上的是谁,我看到威斯顿先生了!他们来了!” 起居室内的人顺着爱玛所指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窥见了三个小拇指大小的人影。 真不知道伍德豪斯小姐是如何迅速分辨出他们的。 爱玛朝窗子走去,卡米莉亚三人跟在后边,小心地靠边站立,让窗帘遮着,让自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却不被发现。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漫长,不过终于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马蹄声,三位骑手并驾齐驱策马踏上了小道。 第一位是个中年骑手,他的面容饱经风霜,但身材很笔挺。 卡米莉亚猜测,他应该曾经是位红制服,他策马的动作很有一些军人的风范。 紧跟着的是位三十来岁的先生,爱玛低声向她们介绍了他:“这是奈特利先生,他是我姐姐伊莎贝拉丈夫的哥哥,他常来找我爸爸下十五子棋,他可算是个个中好手。” 第三位是个年轻的先生,精神抖擞,单论面容十分的英俊,一副绅士派头。 不用多说,谁都能猜出他的身份——威斯顿先生的儿子小丘吉尔先生。 一提到这个姓氏,常常会使卡米莉亚联想到一百多年后英国的那位首相温斯顿。丘吉尔。 也不知道这位小丘吉尔先生是不是那位大人物的祖先。 然后她便主动向爱玛问起了小丘吉尔先生为什么没有同父亲姓的缘故。 要知道,在十九世纪的英格兰,从母姓是极为罕见的。 爱玛见卡米莉亚主动问起小丘吉尔先生,只觉得高兴。 目前,她对这个漂亮青年还没有什么多余的情感。 如果能够为外来的小丘吉尔先生促成一段姻缘,她想:威斯顿先生和太太只会为此感到高兴。 于是,卡米莉亚就被迫聆听了一段贵族小姐为爱下嫁小军官的悲剧父母爱情,和简。爱父母的故事,除去身份背景,都极其相似。 丘吉尔小姐为了嫁给威斯顿先生和家划清了界限,然而婚后的第三年她就去世了。威斯顿先生也无法负担起自己和儿子的生活,便和丘吉尔家族达成了约定,将小丘吉尔先生交给了无法生育的丘吉尔夫妇养育,小丘吉尔先生也因此改姓,日后他将会继承家族的爵位、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5 产还有位于牛津郡的布莱尼姆宫。 这个地方又被称作丘吉尔庄园,卡米莉亚已然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这队人马顺着乡间小路很快转过屋角,在所有人都的视线中消失了。 爱玛如愿看见了这个男青年,心情一下子就雀跃起来,甚至希望自己能去书房里听听他们和爸爸讲话。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对于老来得女,伍德豪斯先生有一种保护欲,任何男性除非人品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否则绝别想走到爱玛身前。 不过,她有机会在另一个场合见到他。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们会停留在哈特菲尔德直到后天吗?” 卡米莉亚点头,她向来对伍德豪斯小姐这种别有含义的语气敏感,知道爱玛心里应该有自己的小算盘。 “那可太好了,威斯顿太太打算明天晚上在多伦多斯办一场舞会,将小丘吉尔先生介绍给乡亲邻里。高达德太太应该会带着几个姑娘过去,你们也一起去吧,感受一下海伯里的热情!”爱玛说。 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看了彼此一眼,望着爱玛诚恳的面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们事先压根就没有这个打算,所以她们也没有立即答应下来,只说要再考虑考虑。 第二天清晨,晨起的薄雾略略散去,卡米莉亚她们就启程去了海伯里女校,她们今天要查看学校的三餐准备和资金运行的账单。 至于卡米莉亚的那个主意,她和索恩小姐也私下做了讨论,并将值得注意的地方尽数记在了纸上。 她们抵达时,学生正在享用着早餐。又阔又长的餐厅里摆着四张大长桌,四十多个姑娘都围坐在那里,墙壁上挂着十多根蜡烛,但算不上十分亮堂。在昏暗的烛光下,她们正在怀德小姐的带领下小声地背诵着《圣经》的内容。晨祷结束后,学生们享用着土豆泥、燕麦粥、煎培根还有戚风蛋糕等食物。管理着餐厅的怀德小姐见两位客人感兴趣,也没有吃早饭,便取了两盘食物,让她们和自己一起坐在了门边多出来的那张小桌子边。 早餐后,高达德太太就来了。 于是,卡米莉亚她们就告别了学生,到了校长的办公室。里面正放着厚厚的一沓账单,都是海伯里女校近一年来的开销。高达德太太在旁边时不时地出言说明一二,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还是忙碌了快到下午才把它们看完。 卡米莉亚一直把布里奇顿夫人的嘱咐放在心上,她清楚并不是布里奇顿夫人没有人脉去找到一位满意的教师,最多也就是费时间些,只是她给予了卡米莉亚充分的信任罢了。 高达德太太告诉她,自己这里有个合适的人选。 不过时间紧迫,如果要跟那位见上一面,卡米莉亚就不得不去参加多伦多斯的舞会了。 “玛丽!”卡米莉亚轻轻地喊了一声,“玛丽!” 但如同卡米莉亚多少料到的那样,索恩小姐已经愣住了。她穿着细白布的长裙,头上系着蓝色的缎带,站在原地,怔怔盯着前方朝她走来的青年人,被来人给吸引住了。 “弗兰克。”她小声地嘀咕着。 卡米莉亚也认出了跟着小丘吉尔先生一同进门的青年,正是斯伯里的小理查德先生弗兰克。 索恩小姐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与心上人邂逅。在博客索尔山庄的时候,她就听说了,弗兰克被家里搞得不胜其烦,最后只能躲到了剑桥去了。 她别过脸去,克制着身体里即将涌出的情感。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并且不得不承认阿拉贝拉夫人说的完全正确,弗兰克需要对他的家庭负责,而执意和自己在一起,他就会背上沉重的负担。 若是只有爱情,等到被生活的柴米油盐抹平了棱角,他们还能一切如初吗? 索恩小姐拉着卡米莉亚躲到了客厅角落里的一张深红缎子沙发上,只是偶尔忍不住偷偷看那个年轻人。 卡米莉亚安抚地握住她的手,“放宽心,说不定他没看到我们,如果想见就去见。” 说着,卡米莉亚在屋子里搜寻着高达德太太的身影,但暂时还没有捕捉到她的一点儿踪迹。几天的相处,卡米莉亚对这位校长的品行有了一定的了解,她看起来也不像一个会违约的人。 那么,她也只有静静地等着了。 客厅的装饰树后面,爱玛正和威斯顿太太聊着什么,她们彼此笑了起来。然后,爱玛拉着哈丽埃特的手穿过拥挤的人群,朝着舞池走去。 哈丽埃特穿着粉色的舞裙,头上结着白色的缎带,柔软的秀发鬈曲着,已经软绵绵地缩成一团,垂在了脑后。她有些紧张,似乎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羞怯的眼睛如同小鹿一般灵动。 卡米莉亚看见爱玛将哈丽埃特介绍给了一位先生,隔得有些远,他们的对话有些听不太清楚。 好像是......在称呼他埃尔顿先生。 在这场舞会上,三个新来的青年分外讨喜,周围围绕着的太太和姑娘们也比平时要多。 丝毫不让人意外的是,小丘吉尔先生邀请的爱玛跳第一支舞。这让威斯顿夫妇,感到很高兴,爱玛是海伯里最大领主的女儿,这对夫妻显然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与索恩小姐对见面的毫无防备相比,弗兰克的心情可谓是又激动又伤怀。 跟随小丘吉尔先生从剑桥来到海伯里完全是他蓄意而为,他对她的思念已经浓郁炽热到了知晓了她在何处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只为了和她见上一面的地步了。 索恩小姐望着款款向她走来的弗兰克,手指紧紧地握住了沙发扶手。但当他真的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情感还是暂时战胜了理智,她将手放在了弗兰克的手心,跟随他滑进了舞池。 就当是补全那天在斯伯里庄园未完的那支舞吧,她想。 只余下了卡米莉亚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她正打算起身去拿一杯饮料,就听见有人在身后喊道:“这位小姐,请等等。” 第48章 苔花盛开(7) 说实话,在这里除了哈特菲尔德的几位住户外,卡米莉亚谁也不认识。 她打算就这样躲在某个角落,寂寞地度过一个晚上。所以,这位陌生先生的贸然搭话让她有些吃惊了。 “请问您是?”卡米莉亚偏了偏头,疑惑地问。 “哦——伍德弗里尔小姐,请原谅。”青年咳嗽了一声,“我是小丘吉尔先生,也就是今天舞会的主人公的朋友,跟着他一同从剑桥来。” 青年又指了指正在舞池中央共舞的小丘吉尔先生和爱玛,“伍德豪斯小姐刚才向我介绍了您。” 卡米莉亚扶了扶额,她怎么会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伍德豪斯小姐从未放弃过她的红娘事业,依旧把主意打在了自己身上。 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6 米莉亚觉得有些不自在,尽力地微笑着强装镇定,却将眼神投向了别处,搜寻着高达德太太的身影。 尽管自己心里不舒服,但卡米莉亚并不清楚眼前的青年心里真正的想法,但她还是公式性地应付起来,知晓了他的姓氏——卡夫里。 然后,她还和这位卡夫里先生聊了几句海伯里的天气。 忽然,这位卡夫里先生微微鞠躬,“伍德弗里尔小姐,能遇上您这样一位听众真是我的幸运,不知我是否有幸成为您的舞伴?” “您说什么?”卡米莉亚太意外了,她以为这位先生只打算和她聊聊天,“我和你?” 卡米莉亚的语气听起来称不上太好,但卡夫里先生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这个,嘴角扬起,好似戴着一张微笑的假面。 按照社交礼仪,不论是男士还是女士都不能拒绝第一支邀舞,否则接下来的舞也不必跳了。 但卡米莉亚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她本就不打算下场。 “对不起,卡夫里先生,我确实一点儿也不想跳舞。那边有许多小姐,她们足够可爱,也足够漂亮。”卡米莉亚扇动着手里的羽毛扇子,含笑说道。 卡夫里先生继续恭恭敬敬地邀请她跳舞。 与此同时,他往舞池中央看了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伍德豪斯小姐实在厉害,小丘吉尔看来就这样被她征服了,连连催促着我也快些有所行动。” 卡米莉亚环顾四周,发现多伦多斯客厅里,爱玛的裙摆翻涌出一道道绚丽的波涛,她正同小丘吉尔先生耳语着什么,偶尔抬起头,调皮地瞟了他们这里一眼。 可是卡夫里先生仍旧是图费口舌,卡米莉亚主意已定,任凭他如何开口以及外界有何影响,都绝不会有所动摇。 “您太客气了。”卡米莉亚说。 她猜到这位先生也是“受制于人”,而这个“人”应当就是小丘吉尔先生和爱玛。 “小丘吉尔终于输了一次,您并没有看在我是位陌生人的份上,给我一份薄面。”卡米莉亚的坚持并没有让卡夫里先生感到生气,恰恰相反,他松了一口气。 听到这话,卡米莉亚嘴唇紧闭,眼神锐利而有力,似乎能直接穿透人心,让人感到一种压力和不安。 卡夫里先生敏锐地感知到了卡米莉亚的情绪变化,“我猜得出来您在想些什么。” “我看不见得。”卡米莉亚的嗓音有些疏离。 “你在想:眼前的这个人和朋友联合在一起,就为了来戏弄你,好让自己赢上一回,真叫人无法忍受。” 卡米莉亚反问:“难道不是?” 卡夫里先生咬了咬唇,默不作声了几秒,这件事他的确无法否认。 “我很抱歉。”他的脸上又写满了歉疚,“事实证明,任何私人的事情都不能将别人拉下水。当然如果是您这样的小姐,总会有人经受不住诱惑。您可以大发慈悲原谅我吗?伍德弗里尔小姐。” 他的话说的太直白了些。 “不,我想对于这件事,作为受害者的我有权利拒绝。” 不过,即使卡米莉亚的拒绝斩钉截铁,卡夫里先生的嘴角依旧布满笑意,态度自然,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的地方,就如同他经常做的那样。 海伯里附近有着大片的果园,为附近的人家提供了充足的新鲜水果,多伦多斯的果汁因此显得格外甘甜可口。 卡米莉亚端起高脚杯,浅浅地尝了一口,卡夫里先生一直徘徊在她周围,闷声不响了好一会儿。 卡夫里先生是个十分能言善辩的青年,学生时代曾加入过剑桥的辩论社,但今天他却一句多的话也不敢说。 好在高达德太太终于来拯救了卡米莉亚。 她来的有些晚,一进客厅,便直奔卡米莉亚这里。 见此情景,卡米莉亚向卡夫里先生微微屈膝欠身,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过去。 她心想:终于解脱了。 卡米莉亚跟在高达德太太身后,西北角最低调的那几张桌子靠着墙,周边是位二十七八岁的小姐,她穿着黑色的裙子,长相有些寡淡,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落寞。 观察高达德太太的意思,这就是她推荐的家庭教师人选了。 女校校长替双方做了介绍:“这是贝尔太太。” “杰西卡,这是我跟你提过的伍德弗里尔小姐,她能给你一份工作的机会。” 卡米莉亚有些惊讶,因为眼前的人看上去年岁没有超过三十岁,但从她的着装上看,她显然正在为人服丧,而那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事实也的确如此。 卡米莉亚礼貌地同贝尔太太握了握手,随后三个人一起找了个不被人打扰的角落暂坐。 高达德太太说:“杰西卡曾经也是女校的学生,成绩非常优异。三年前嫁给了一位德比郡的贝尔先生,不幸的是去年那位先生在雨天骑马,不慎摔断了脖子。亲爱的,请原谅,我不是故意提及。” 贝尔太太没有开口说话,但从她的态度来看,她已经从青年丧夫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眼睛里更多的是平静。 “小姐,不必担心我。恰如高达德太太所说,我遭遇了不幸,但还没有丧失掉继续生活的勇气。只不过生活总是不如意十有八九,先夫去世后,财产由他的远房堂弟继承,我被赶回了海伯里。为了维持生活,我必须找一份工作。”贝尔太太显得有些窘迫。 但这样的故事的确更易激起人的同情心,和让人相信她对这份工作的迫切。 “您擅长那些课程呢?”卡米莉亚开门见山地问。 “我在海伯里女校里修习过文学、法语、西班牙语、缝纫、音乐、地理和简单的绘画和数学。” 高达德太太在旁边补充:“还有礼仪课程,以及几乎所有的课程,并且都获得了A的成绩。”她很希望帮助自己旧日的学生能尽快解决经济上的问题。 家庭教师几乎要负责所有的课程,从这点上来讲贝尔太太已经符合了。 纵然上学时曾经获得了A的成绩,卡米莉亚对贝尔太太是否还熟练于这些知识持有怀疑的态度。 她和贝尔太太接着聊了几句,中间穿插着许多课程的基础知识。 得到的结论让她不由感慨,贝尔太太真是做足了准备,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答不上来的。 她们之间的交谈就此结束,正好索恩小姐一个人从舞池里出来了,她的眼圈有些红。 卡米莉亚有些担心她。 她只得匆匆向贝尔太太承诺,自己会将她推荐给布里奇顿夫人,至于能不能通过布里奇顿夫人的考察,就在于她自己了。 外面的天黑黑的,平日里那般动人的星光,今晚也因为阴天概不露面,透过窗户吹进来的风,依稀可以分辨出嘈杂的交响乐里一声声蟋蟀的鸣叫。 目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7 的达到了,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向舞会的主人威斯顿夫妇辞了行。 主人夫妇极力挽留,但当卡米莉亚说出她们明天一早便要赶路,他们也不再坚持并祝她们一路顺风,吩咐仆人将她们送出门去。 一觉醒来,已是早上七点钟。 卡米莉亚匆匆洗了把脸,换上旅行装,将自己收拾妥当,去另一个房间找索恩小姐。发现她早就醒了,坐在窗边眺望着天边渐渐升起的太阳。 简单的享用过早饭,她们就告别了伍德豪斯父女。爱玛对她们的离去很是有些失落,但有伍德豪斯先生盯着,她没有当着许多人的面问起昨天的两位先生的事情。 跟来时一样,两位小姐必须先到伦敦再回梅里屯。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索恩小姐会先回去,并带上卡米莉亚写的那份简要的策划书,带回给斯卡查德男爵夫人。 而卡米莉亚则需要在伦敦逗留一段时日。主要是应格雷丝的邀请,参与《茱莉亚轶闻II》正式出版前后的一系列活动,三天前到伦敦的时候她们便做好了约定。 另外,卡米莉亚还有些别的事情想跟格蕾丝谈谈。 哒哒的马蹄声中,马车渐渐靠近伦敦,钻入了这座巨无霸城市的阴影里,卡米莉亚抬头远望,她能看见东伦敦高耸的数以百计的烟囱,还有袅袅升起的灰色尘雾。 马车沿着泰晤士河行驶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穿过一座拱桥,还有充满花果香的交易市场,停在了熟悉的考文特花园10号外。 卡米莉亚告诉索恩小姐,她答应了一个朋友的邀请参加几个活动,而马车会把索恩小姐先送回梅里屯,完完整整地交给索恩医生。 马车离开的途中,卡米莉亚站在路边,一直朝着马车挥手告别。直到马车的背影模糊到再也看不清楚为止,她才拎着小皮箱,摁响了考文特花园的门铃。 此时的卡米莉亚还不知道,暂住考文特花园的这些时日,还有多少的惊喜和意外在等待着她。 第49章 苔花盛开(8) 天光大亮,洒满整个房间的阳光完全抹去了青白的月色。 卡米莉亚睁开眼,透过玻璃窗观察了一下外边的天色,在床上翻了个身,瞟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六点十分。她慢慢撑起身子,喝了几杯水,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又躺了回去,打算继续睡些时候。 在似睡非睡的恍惚之中,她隐隐听见整座房子慢慢地从夜晚苏醒了,仆人开始在走廊里走动和低声地交谈。 不过几分钟,她便渐渐回过神来—— 她现在正在考文特花园,而不是内瑟菲尔德。 她掀开被子,从四柱床上爬了起来,往自己的脸上撒了些冷水,才从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深吸一口气后,她一边穿戴洗漱,一边在脑海里回忆起今天的行程。 她答应了格蕾丝今天先陪她到出版社和印刷厂,然后再由她引荐去拜访一位女性运动家多罗西夫人。 等她扶着楼梯扶手走下楼,看见格蕾丝已经坐在客厅里读着报纸。 卡米莉亚说:“格蕾丝,你起得可真早。” 闻言,格蕾丝放下报纸,露出她神采奕奕的脸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些激动,毕竟今天要见到阿芙拉出版社出版的第一批书。” “这是人之常情。”卡米莉亚回忆起自己当初拿到第一本样稿的时候,心里也是喜滋滋的,“这毕竟是件大事。” 前一批读者的来信,卡米莉亚还在哈特菲尔德的时候,便抽空读完了,并写了一篇《答读者问》的文章交给了格蕾丝。 格蕾丝行事雷厉风行,绝不拖沓,昨天刚刚收到的稿件,立即通知报社将头条后延一天,第二天一早,文章便登上了《伦敦先锋报》。 “你来看看。” 卡米莉亚接过报纸,坐在了沙发上,然后低头仔细地读了起来。 “你在请人做了专门的文学评论。”卡米莉亚发现了版面最下方多出来的栏目,上面是两位评书人对《茱莉亚轶闻II》的专业评价。 格蕾丝回答:“我前几天专门带着书上门拜访了他们,都是我爸爸的老朋友。” 难怪如此,评论的字里行间多是赞誉,并没有太多着墨于小说的不足之处,只是略略提了一句里面男性角色没有女性角色出彩的特点。 这也是最容易引起争议的地方。 格蕾丝发现卡米莉亚读到这个部分的时候,眉心微微皱起,显然对内容有些担忧。 于是,出言解释了她留下这部分评语的原因:“我原本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删去这部分,但是最终还是留下了。一味的好评不易吸引人,必须要有值得注意、或者说能够引起争议的点才行。” 卡米莉亚清楚这一点,类似的营销方式她以前见过不要太多,有争议才容易产生讨论度。 她没有就此多言,毕竟自己也不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士。 安安静静地享用完早餐,卡米莉亚想就昨天同格蕾丝提及的事情再仔细聊聊。 格蕾丝笑着说,她还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这毕竟是一个重要的决定,她很快就会给出答复的。不过,她们需要先去到泰晤士河畔的印刷厂和出版社。 考文特花园的马车夫蹲在花园边,自顾自地低头数着蚂蚁,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栏杆外边的男人,正无所事事地点燃了一根雪茄。男人正要再吸一口的时候,听到住宅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他立马掐灭了雪茄,回头看过去,两位淑女从门内走了出来,一个要高挑一些,衬得另一个更加小鸟依人,一道夺走了夏日的所有光彩。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朴素黑衣的女仆。 而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卡特,你怎么来了?”格蕾丝提高了声音。 巴特律师骤然清醒,耳朵红红的,回答:“是格林先生特意拜托我的,你如果去印刷厂,就带着我一起吧。” 扭扭捏捏的模样与冷静睿智的律师仿佛毫不搭边,卡米莉亚窥见巴特律师完全凝滞在格蕾丝身上的目光,就什么都明白了。 格蕾丝点点头,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任由巴特律师打开车门,扶着她上了马车,接着是卡米莉亚。 眼见她们坐稳后,巴特律师才跟着跳上了马车,坐在了格蕾丝对面的位置上。 印刷厂就在泰晤士河畔,靠近北伦敦一些,位于布伦特区,治安较之鱼龙混杂的东伦敦好了十倍不止。地皮也不算昂贵,故而格蕾丝才会让印刷厂和阿芙拉出版社在这里安家。 早晨九点过后,伦敦的街道变得更加繁忙,许多小贩推着手推车,穿过街头巷尾,高声吆喝着兜售着自己的商品。马车小心翼翼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闯入视线的是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8 栋巴洛克式的灰色建筑。 伊莉莎一大早坐在阿芙拉出版社的办公室喝奶茶时,就听见刚刚入职的小职员急促的脚步和兴奋的叫喊声:“伊莉莎小姐!老板来了!” 她的嗓音震耳欲聋,伊莉莎手一抖,多亏她眼疾手快托住了杯盏,不然温热的奶茶差点儿就倾倒在了她的衣裙之上。 她埋怨似地瞥了小职员一眼。小职员涉世未深,对出版社这位名义上的总管还是有几分敬畏之心,偷偷瞄了伊莉莎好几眼,趁她低头整理衣服的功夫,提脚跑回了工位。 匆匆穿上围裙挡住裙摆上的小污渍以后,伊莉莎阔步朝着办公室外边走去,途中吩咐下属赶紧去印刷厂里盘点库存。 卡米莉亚跟着格蕾丝步入印刷厂后,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一沓一沓的书籍被麻绳捆着,一直堆到了天花板,几十个女工身着统一的黑色工作服,一个推动着脚手架,一个站在上面一一地盘点着货物。 卡米莉亚本以为同其他的印刷工厂一样,印刷厂内会全是男性员工,没想到格蕾丝的处事风格一贯不变,这里工作的也全都是女性。 “小姐!”伊莉莎大喊道,工作间里到处都是油墨,格蕾丝和卡米莉亚的裙子都是娇贵的丝绸做的,她可不敢轻易地让她们入内。 卡米莉亚见一位二十多岁的小姐朝着她们跑了过来,她微微抿起的嘴唇,都在诉说着她的紧张。 “您终于来了!”伊莉莎在格蕾丝面前停下,恭恭敬敬地鞠躬,“这里太乱了,书已经印好了,全都堆放在最里面的仓库,我带您过去吧。” “这是出版社现在的负责人伊莉莎。”格蕾丝介绍,“她以前也是考文特花园的......” 伊莉莎眨眨眼,接话:“女管家预备役,不过显然,我现在有了新的战场。” 听着语气一点儿也不严肃,甚至还有些活泼,可以想象她同雇主的关系是如何的好。 卡米莉亚也挂上了微笑,提起裙摆小心地绕过几个大木箱,向她伸出了手,“你好,伊莉莎。” 彬彬有礼的态度让伊莉莎很是受用,她愣了几秒,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您就是伍德弗里尔小姐,您太客气了。” 说完,伊莉莎领着穿过东边的那条狭长走廊,绕到工作间后的仓库。 数以千计的书籍被码放在木箱里,等到第二天,它们就会被送往伦敦的各大书店,最后去往英格兰各地。 卡米莉亚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本崭新的书,轻轻拂过黑青色的硬质书皮,这本书看起和样稿的唯一不同之处便是封皮上烫金的几个大字,闪耀得迷人眼眸。她用指尖万分小心地翻阅了几页,转而递给了格蕾丝。 格蕾丝翻开了书,一股油墨的香味扑面而来,她只觉得这味道比任何香水都要来的好闻——里面包含着她梦寐以求的成功的讯号。 拿着书,卡米莉亚跟着格蕾丝沉默地走到了仓库的另一头,伊莉莎拉开了一扇门,请她们走了进去。 这就到了阿芙拉出版社的办公室。里面宛如另一个仓库,大包小包的稿纸层层堆叠在桦木架子上,地面也算不上整洁,堆积着样稿和碎纸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西北角的工位上摆放着的两台打字机,泛着诱人的金属光泽。 这可不是什么便宜货。 格蕾丝注意到了卡米莉亚的视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这是我新买的,以后它们会在这里派上大用处。但它的操作的确有些麻烦,得请人专门去学才行。你说的合作,我想了想,也算的上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话题终于被转移到了卡米莉亚最想谈的地方,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了几下。 “你所缺乏的,正是我们所能够提供的,反之同样如此。由你这边派遣专业的老师,对打字机等这样机械的操作进行教学,或者进行是合格编辑的素质培养,然后我们再将学生输送到阿芙拉出版社,我们能够实现双方共赢。” 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卡米莉亚的语调格外的冷静,仿佛类似的话语已经在她的脑海中排演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培养一个专业领域的人才,的确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和直接去寻觅那些已经技术娴熟的人来说,又无疑要划算的多。从这点上来讲,你说的是对的。”格蕾丝清清嗓子,“印刷厂的女工都是从东面的纺织厂找来的,与延长工作时间来增加生产相比,我更乐意使用最新的机器。” 格蕾丝这般的态度,已经证明了合作达成的曙光已是遥遥在望。 但是,卡米莉亚来不及消化心中的喜悦,紧接着格蕾丝抬眸,紧紧盯着门后的印刷工作间,然后告诉卡米莉亚那位大人物的答应给出的津贴已经批下来了。 并且—— 明天《茱莉亚轶闻II》将会正式亮相伦敦。 第50章 苔花盛开(9) 《茱莉亚轶闻II》发售的当天,卡米莉亚出乎意料地酣眠直到日照当空。 不过,倒不是她不为书的销售而感到焦虑,而是因为她的今天早晨的行程着实有些忙碌,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格蕾丝领着她造访了皮卡迪利广场,这里居住着前任沙茨伯里伯爵的遗孀,比起沙茨伯里夫人的头衔,这位夫人更乐意别人称呼她多罗西夫人。 这位夫人一生致力于提高女性的地位,时常在上流社会发声,并创办了一所女子公学——圣约翰女子公学。 马车停了下来。距离卡米莉亚坐上马车,才过了十分钟。如果按照卡米莉亚和格蕾丝的意愿,从考文特花园到皮卡迪利广场的这段路程,根本没有乘车的必要,步行也不过就二十分钟的事情。 格蕾丝踏上台阶,向看门的男仆报了自己的姓氏,男仆微微鞠躬,随之拉开了黑色的大门。 说实话,卡米莉亚她们来得有些早了,门厅里空荡荡的,看不见一点儿人影。 年轻时,多西罗夫人曾和丹伯里夫人一样担任过夏洛特王后的随侍女官,算的上王后的闺中密友之一。原本她们和多西罗夫人约定在昨天下午,可惜的是多西罗夫人突然被王后召唤去了白金汉宫,她们不得不改期到了今天早晨。 楼梯下候着一位年轻的女仆,准备接过两位小姐的帽子,卡米莉亚还是不太习惯这种陌生人的款待,摇摇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宽檐帽。 女仆也没有在意,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事方式,她已经对此见怪不怪了,转而低声和格雷丝交谈了几句。 “多西罗夫人在书房吗?” 女仆摇摇头,“夫人在二楼的起居室。” 跟随着女仆和格蕾丝的脚步,卡米莉亚长长呼出一口气,搭着镀金的楼梯扶手,沿着华丽的楼梯向上走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9 卡米莉亚抬头打量着四周,楼梯旁的墙上挂着一幅出自卡洛琳。托马斯之手的女主人全身像。内瑟菲尔德的客厅里也有一幅风景画,就出自这位来自湖区的女画家之手。结合格蕾丝的科普,卡米莉亚十分好奇,多西罗夫人是否便是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女画家的资助人。 卡米莉亚她们走到楼梯尽头,朝着走廊那一段宽敞的起居室走去。墙上铺满了米白色的锦花缎,高挑的天花板上绘有三女神争夺金苹果的绘画。一位身着精致赋诗的老太太闲坐在椅子上,低头扶着老花眼镜,静静阅读着图书。 此情此景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多西罗夫人看起来也不似卡米莉亚想象中的那般严肃强势。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已走到那张椅子对面,鉴于对面的多西罗夫人略略颔首,她想着自己应该可以坐下了。 在沙发上落座后,多西罗夫人依旧沉浸在书本中,宅子里的女仆端来了两盏新冲的咖啡,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彼此交换了眼神,小心翼翼地端起杯碟,生怕弄得叮铃咣当响,惊扰了这里的主人。 “格蕾丝,你不帮我们介绍一下吗?”说话的正是多西罗夫人,她似乎刚刚注意到屋里多出了两位客人。 “请容我介绍,这位是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卡米莉亚点点头,等着格蕾丝往下说。 多西罗夫人接话:“我知道她还是罗伯特。肖恩,我刚刚才看过她的作品,仆人一大早去书店买的。” 所有人都被这位夫人外在的温和欺骗了,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让人不由觉得肩上像压下了两块石头,承受着压力。 图书被放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卡米莉亚偏头瞧了一眼,这个封面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不就是自己刚刚在书店上架的新书吗? 于是,卡米莉亚又开始忐忑起来,十指交握搁在膝上,眼睫毛扑煽着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对面的多西罗夫人现在不仅仅是位贵妇人,还是自己的一位读者。 卡米莉亚有些害怕从她口中听到对自己的评价,同时却有着隐隐的期待。 可是她的哪个想法都没被满足,格蕾丝继续介绍道:“莉亚,这是沙茨伯里伯爵的遗孀多西罗夫人,在伦敦艺术界享有盛名,新牛津街的圣约翰女校也是由她一手操办。” 女主人望向卡米莉亚,想观察一下这位小姐的反应。 有了应付斯卡查德男爵的经验,对类似身份地位的人,卡米莉亚行事都愈发的仔细,生怕踩进坑里。 她笑了笑,起身朝着多西罗夫人行了个屈膝礼,“久仰大名,能够见到您,不胜荣幸。”礼节周全的谁都挑不出错来。 与此同时,她也在心底猜测起了格蕾丝和多西罗夫人的关系。 俗话说得好,上头有人好办事,在伦敦一个成功的大商人背后必然隐藏着有关的势力,才能免受许多阻挠。 现在想想,这位夫人应当就是格蕾丝背后的人了,那位愿意给出一笔不确定的津贴的大人物,应该也是她。 “听说你打算在赫特福德郡办一所女子学校?”多西罗夫人尽可能让语气显得柔和些。 “确实如此。”卡米莉亚组织起语言,尽可能简要地把事情的始末描述了一遍。 如卡米莉亚所预料的一样,多西罗夫人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于胸。 多西罗夫人听后笑起来:“这的确是个非常伟大的决定,伍德弗里尔小姐。” 卡米莉亚不卑不亢地回答:“夫人,从这点上来看,我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所有的决定都离不开我的朋友们的鼓励和帮助。不然,我也没有勇气和能力去谋划这件事了。” “这样说也没有错。”多西罗夫人说:“我年轻的时候为了办成某些事,还斗胆求助了王后陛下。” 涉及到英格兰的统治者,卡米莉亚不好接话,只能低头抿了一口咖啡。 卡米莉亚以为多西罗夫人还会讲些什么,比如刚刚提及的那段经历,没想到却没有下文。 这让她有些猜不准多西罗夫人的心思了。 沉默了一会儿,多西罗夫人才缓缓说起了她的圣约翰女子公学:“当初创办它,我可费了好一番力气,先沙茨伯里伯爵为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孩子,不要惊讶,只单单靠女性,能够得到的力量实在太薄弱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才是正道。” 面对她语重心长的话语,卡米莉亚点了点头。 多西罗夫人朝后坐了坐,背靠着柔软的椅背,直久了的腰没有那么酸了。 “坦白说,我还算不上成功。学校里其实大多是乡绅和大商人家的小姐,即使有我的面子,贵族小姐们还是更乐意窝在家里,找家庭教师,或者就由母亲教导,经常出现良莠不齐的情况。现在提提我规定的学校课程,嗯......”多西罗夫人想了想,“历史、地理、英语、拉丁语、音乐、宗教研究、科学、戏剧、艺术①这是我认为必须修习的。当然,教学的重点并不在教会女学生们掌握各种谋生的技巧上面。” 话说到这个地步,卡米莉亚如果还听不出多西罗夫人是在有意点拨,那么她可以称得上是愚蠢了。 她曾托格蕾丝搜寻有关女校创办的资料,而格蕾丝出乎意料地采用了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法子,将卡米莉亚带到了活着的“资料”面前。 送上门的机遇,卡米莉亚自然不会拒绝。 她细细地将这些天积攒的问题尽量简略地描述出来,向多西罗夫人讨教。她转头看了一眼格蕾丝,见格蕾丝眨了眨眼,她娓娓讲述了她们二人的合作事宜。 就像前面所讲述的那样,多西罗夫人所经营的学校和海伯里女校一般,与卡米莉亚筹办的大不一般,但她还是根据自己的经验给出了很多有益的想法。 上了年岁的人,精力总是有限的。大约交谈了有一个小时,多西罗夫人疲倦起来,眯着眼,打了一个哈欠。 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但是卡米莉亚和格蕾丝还是借机从皮卡迪利广场告辞。 返程的车程里,她们都没怎么说话。 卡米莉亚回过头思考着多西罗夫人的一举一动,她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夫人完全发自善心,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格蕾丝仿佛知晓卡米莉亚心中的疑惑,刚刚踏进考文特花园的大门,一边任由女仆替她褪去外出的行装,一边解释道:“多西罗夫人是我表姨,她和我妈妈都来自爱尔兰的一个大商人家庭。” 卡米莉亚了然,她们之间果然存在着亲戚关系。 “前任沙茨伯里伯爵对她一见钟情,但直到她被选为王后的女官,并渐渐证明了自己对王后的影响力后,才得到了上流社会的认可。但那个时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0 她已经不屑于此了。她总想留下些‘遗产’,不是金钱上的那种,这是她想见你的原因。我的伯爵表哥,现在在为辉格党工作。” 卡米莉亚接话:“就像你之前在心里提到过的那样,他想对付卷入赫特福德郡事件的费茨男爵,因为他是托利党。” “面对这种情况,只要能达成目的,他们不会在乎在某些方面作出微小的让步。”格蕾丝肯定了这点。 “在永恒伟大的利益面前,偏见都只是暂时的。”卡米莉亚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突然,守门的仆人走进来,告诉格蕾丝德拉克洛瓦夫人送来两件最新的礼裙,但是人已经走了。 格蕾丝招手让他们把东西送进来,请卡米莉亚回房去试试。明天,她们需要去参加考文特花园歌剧院举办的《茱莉亚轶闻II》手稿拍卖会。 之后的时光里,卡米莉亚开始关注起新书的销量,内心期待和忧虑交织。等到傍晚的时候,去书店打听销量的仆人还没回来,报童率先带来了一张小报。 微声到夫人的小报一般发行于早晨,这次却一反常态地选在了这个时候。 卡米莉亚沿着单词一行一行浏览,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上面写到: “我最亲爱的读者们,如果你们能将一本小说视为艺术,而不是粗俗的爱好,那么我们必须得关注……” ①参考摄政时代圣保罗女子公学的课程设置。 第51章 苔花盛开(10) “我们必须关注《茱莉亚轶闻II》。注意,笔者并不是这本书的忠实读者,但因此而在上流社会衍生出来的一系列名门韵事才是笔者关注的重点。 德文郡公爵夫人对这本书情有独钟,据线人说,她甚至一大早让仆人在书店门口排队,甚至忽略了她可怜的丈夫,他只能去其他人那里寻求温暖的怀抱。上议院的托马斯议员夫妻为书里的一个情节吵了起来,托马斯夫人坚持她的丈夫有类似于书中见异思迁的丈夫的行为…… 哦,我的读者们,小小的一本书为我们牵扯出了多少笑料。 就在今晚的考文特花园剧院,关于这本书的手稿拍卖即将开始。不知有多少名门淑媛将会列席,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微声到夫人于伦敦,1813年8月14日” 卡米莉亚一口气读完了小报,长舒了一口气。 说实话,在发现微声到夫人提及了自己的作品的时候,她是十分担忧的。 原因无他,微声到夫人实在是声名远播,还有很多的簇拥,要是她开始批判起自己书的内容,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好在微声到夫人仍旧专注于八卦绯闻事业,自己的小说不过是一个引起八卦的由头。 但是...... 纵观微声到夫人的所有小报,里面提到的除八卦以外的东西,唯有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裁缝店,以及自己的这本新书。 她有理由怀疑,微声到夫人是在为自己打gg。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扰乱了卡米莉亚的思绪,她抬起眼帘,视线从小报上移开来,发现格蕾丝拿着一封信站在门外。 “这是出版社那边刚刚送来的,”格蕾丝信步走到卡米莉亚旁边,“《茱莉亚轶闻II》今天在各个书店的销量,应该由你来打开它。” 这枚小小的信封似乎重若千斤,卡米莉亚的手指有些颤抖—— 不知道里面承载的是可以让人上天的惊喜,还是让人坠地的失望。 信封被小心翼翼地拆开,卡米莉亚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她的胸膛起伏着,有些不敢看上面的数字。 她眯着眼瞥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巨大的喜悦霎时包裹住了她的身体,她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 “首印的一千册图书已经在各书店尽数售罄,并有超过四百人提前预定了明天的。”卡米莉亚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成绩,要知道卡米莉亚的第一本书到现在总共才卖出了这么多。 她明白这都要感谢格蕾丝高超的营销手腕,不由地牵起了格蕾丝的手,脸上都是真诚的喜悦之情,“也恭喜你,成功的出版商小姐,这实在是太好了。” 格蕾丝一把拿过信纸,死死地盯着,“我......”一时之间,连半个单词都说不出来,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 《茱莉亚轶闻II》接下来的销售异常的顺利,意味着阿芙拉出版社正式走上了正轨。 过后的白天,格蕾丝采用了一种饥饿营销的方法,像挤牙膏一般仅仅上架两百本作品,甚至还不够预定的人数,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而卡米莉亚则做了甩手掌柜,默默根据多西罗夫人的建议调整了学校的计划书。 昏暗的雾霭,渐渐低压下来,一弯月牙悬挂在高空之下,把清如流水的光辉倾泻到伦敦这个庞然大物上。 考文特花园歌剧院始建于1732年,坐落于花果交易市场与修道院之间,由修道院的部分建筑贝德福德公爵别院的一处花园改建而来,距离考文特花园10号仅有半英里的距离。 五年前,歌剧院曾不幸被大火焚毁,人们如今所能目睹的便只有次年重建的崭新建筑。 距离不远,但格蕾丝坚持必须要乘坐马车,这是出入歌剧院必须要有的排面。 卡米莉亚扶着马夫的手,戴着白丝绸手套的手小心地拎着裙角,踏在了地面上。 她今天穿着一条天蓝色的及地长裙,颜色同她的眸子交相辉映,款式正是近些年最流行的风格,领口有些大,高腰和蓬松的袖子,蓝色薄纱从下摆开始绣有彩色羊毛的花朵图案。 这条裙子是德拉克洛瓦夫人的新作,就是昨天送来的那条。卡米莉亚试穿这条裙子的时候,得到了周围人的一致好评。 走到大理石阶梯的尽头,剧院的工作人员恭敬地请她们出示门票。格蕾丝拿出印着剧院徽记的卡片,卡米莉亚站在一旁,观望着周围的动静。 她注意到有马车陆陆续续地停在了剧院的台阶下,穿着华贵的夫人和小姐被红制服的门童扶着下了马车,空气中都弥散着各种香氛的味道。 卡米莉亚不清楚格蕾丝动用了怎样的手段,邀请来了许多的名流显贵,或许还有微声到夫人的功劳,使得许多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也赶来凑热闹。 踏入一号剧院大厅,高高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闪烁着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卡米莉亚一抬头,金碧辉煌的靡靡之感便扑面而来。 格蕾丝定的位置很不错,不在二楼的包厢,而是一楼的普通座位,但事业十分的开阔,毫不费力就能够欣赏到舞台的全貌。 “我表姨多西罗夫人和她的女儿在楼上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1 包厢。”格蕾丝低声对卡米莉亚耳语道。 卡米莉亚点点头。 这没有什么好意外的,前一天离开皮卡迪利广场时,格蕾丝便向多西罗夫人发出了邀请。 卡米莉亚轻轻摇动着羽毛扇,观察着四周的来来往往的人,小声打趣格蕾丝道:“我一直以为你会把巴特律师也带来,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 格蕾丝立即否定:“如果说他关心我,我绝不能反驳,但是他总是被我爸爸差使,都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意志,反正随便他吧。” 她耸耸肩,语气里有几分无奈。 卡米莉亚放过了这个话题,两人就谁还会来拍卖会小声聊了几句,正好听见周边有人提起了达芙妮的名字。 “黑斯廷公爵夫人还没到吗?”一位小姐用意气不明的语气说道:“听说她在蜜月里和黑斯廷公爵吵起来了,这是令人感到惊奇。你说他们今天会不会一起来?” 旁边另一位小姐轻轻地笑了起来,尽管扇子遮住了她的下半张脸,卡米莉亚还是一脸识别出了她的身份——达芙妮的死对头:克丽希达。考珀。 卡米莉亚有些担忧,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地听了起来。 卡米莉亚本以为自己能够听到什么详细的内情,但结果是什么都没有。那几位小姐阴阳怪气地嘲弄了几句,却无人接话,剧院大厅里没有谁不识趣地提起这个话头。她只能从只言片语中,猜测达芙妮的新婚生活出现了几个小危机。或许这有些盲目的信任,但卡米莉亚相信凭借达芙妮的智慧,摆平这些磕磕绊绊不成问题。 演出开始时,整个剧院都安静下来,深红色的舞台幕布缓缓上升,动听隽永的歌声悠然地从幕后传来,直击观众的灵魂深处。 “如果你来到阴阳交界处的这座旅馆,黑白的钢琴键在随意地跳动,敲门声骤然响起,灵魂的摆渡者茱莉亚拉开了大门......”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卡米莉亚认出主唱的就是在文学交流会上唱《驯悍记》的那位演员。 “格蕾丝,”卡米莉亚凑到格蕾丝耳边窃窃私语,“你可没告诉我,扮演茱莉亚的人是她。” 在格蕾丝的策划下,《茱莉亚轶闻II》的歌剧表演被全权授权给了考文特花园歌剧院,作为报酬,剧院提供场所供格蕾丝举办拍卖会,并在当天的同一个地点献上歌剧的首演。 舞台华丽的布置前,随着高亢的乐声在大厅回响,一段人鬼情未了的故事正缓缓展开。 这是节选自书中的一个故事。 旅馆主人茱莉亚静静地聆听着女钢琴家那郁郁不得志的往事,她不被乐团认可,找不到工作,狼狈不堪,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否是一个音乐家。但等到女钢琴家摁动琴键,一阵雄浑的男高音骤然响起,她不禁潸然泪下,隔着数十年的时光,她终于重见已然故去的年少爱人。 歌剧的最后,幕布慢慢落下,茱莉亚目送女钢琴家背上行囊,重新踏上未知的旅途...... 这段故事并不长,它八点钟开始,不到九点就结束了。 剧院的经理拿着卡米莉亚的手稿,走上了舞台,深深地鞠了一躬:“女士们,先生们!考文特花园歌剧院为各位的莅临而感到不甚荣幸,经由阿芙拉出版社委托,鄙人有幸负责罗伯特。肖恩先生的手稿拍卖。” 经理很快给出竞拍的起始价:两百英镑。 竞拍不会采用喊价的方式,因为上流社会认为这样的方式过于粗鄙无礼,而是有意者将自己能够接受的价格写在一张小卡片上,递送给剧院的侍者,由他们转交给幕后的统计人员。 “六百英镑,还有吗?” “六百五十英镑!” 手稿的价格越来越高,足足抬了有最初的三倍高,卡米莉亚用力握紧了丝绒座椅旁的扶手,紧张得心里如同绷了一根弦,汗水不知不觉间浸湿了她的手心。 “七百英镑一次!还有没有人出价?” “七百英镑两次!七百英镑三次!” “成交!” 掌声缓缓响起,剧院经理铿锵有力的声音一锤定音,为这场拍卖划上了句号。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挽着彼此的手顺着人流的尾巴走向厅门,经理刚刚派人告诉她们,最后拿下手稿的是德文郡公爵夫人。 刚走到门前,她便听见通向另一个剧场的过道上传来了一声喊声: “伍德弗里尔小姐,真是巧合极了!” 第52章 苔花盛开(11) 卡米莉亚循声抬头望去,半扇镶嵌着羽毛的陶瓷扇子缓缓落下,露出了夏洛特。斯威特倾国倾城的脸蛋。 她眼皮跳了跳,暗自呼出长长的一口气。要她自己说的话,上个月的事情结束后,她是不愿意和斯威特小姐再打交道的,尽管初次交锋她抓住了对方的把柄,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风情万种的皮囊下藏着数不清的谋算。 夏洛特。斯威特妩媚地朝这边抛了一个媚眼,厅门外的几位男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酥软了半边身子,如果不是他们的家眷正冷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们巴不得冲上前去替她拎起裙摆。 眼睁睁看着夏洛特。斯威特在自己面前停下,卡米莉亚忍不住用手挡住了鼻孔,她身上的玫瑰香露味浓郁得有些呛人。 婉转如黄鹂的嗓音直勾勾地钻入卡米莉亚的耳朵:“小姐,我知道关于奎格利夫人背后的真相。” 夜风瑟瑟吹来,树叶飒飒响动,在门前落下细碎的黑影。 卡米莉亚怔怔望着她,夏洛特。斯威特的脸庞落在黑影里,唯独深绿色的眸子在阴影里发光,像猫一样。 奎格利夫人便是派遣歹徒跟踪卡米莉亚的背后主使,苏格兰场对于这桩案子没有任何下文——背后的缘由尚且不得而知。卡米莉亚已经请了巴特律师代为调查,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清晰的回复。 她嚅嗫着嘴唇,话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见夏洛特。斯威特慵懒地点燃了一根香烟,朝着周围的人妩媚地拉起嘴角,一扭一扭地步朝着考文特花园歌剧院的大门走去。 “如果有机会,我们会再见面的。”只留下这一句话飘荡在风里。 一个年轻些的姑娘稍微落后她一步,拉着裙摆小跑着跟在后面,鞋子看上去有些不太合脚,但她却像是早就习惯了如此。 因为夏洛特。斯威特的举动,卡米莉亚被迫暂时成为了此处的焦点。许多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她好不自在,有些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想要探究她和那位交际花之间究竟有何关联。 这种场面,真是让人不舒服。 卡米莉亚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朝格蕾丝摇摇头。 于是,她们默契地穿过厅门前的小庭院,打算到剧院大门的台阶那里等候马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2 “你可没对我说过,那个奎格利夫人找人跟踪你的事。”格蕾丝捏了一把冷汗。 “我给你说过的那封信,是苏格兰场的,就跟我讲得那样那位夫人和你一样背后有人,能知道这些都是因为那个歹徒被抓住了。”卡米莉亚不紧不慢地抛出了事情的全貌。 夜风习习,伦敦的夜晚有些冷,卡米莉亚将羊毛披帛往肩膀裹得更紧了些。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重重地一拍,整个人惊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听见那人用略带调皮的语气说道:“莉亚,格蕾丝,你们果然来了。” 嗓音太过熟悉,卡米莉亚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埃洛伊丝,你怎么跑来了?” “来见证属于罗伯特。肖恩这位作者的辉煌。”少女打趣道。 “这么晚的时间一个人在这儿,你就不怕出事?”卡米莉亚让埃洛伊丝正经些,她扫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发现埃洛伊丝贴身女仆的身影。 十九世纪伦敦的夜晚可从来都不太平,即使是高档的街区,偶尔也有可能会发生案子,去年半夜被酒鬼打破了脑袋费瑟灵顿男爵就是最好的例子。 做学生时埃洛伊丝就能轻视卡米莉亚作为老师的权威,变成朋友后,就更不必说了。 她摇了摇卡米莉亚的胳膊,解释道:“我可是堂堂正正陪着妈妈来的,你知道她最喜欢哥特小说,你的大作正好入了她老人家的法眼。” 埃洛伊丝顿了顿,用手比了个数字,“要知道刚刚的歌剧可报废了三张手绢。我发誓除了达芙妮出嫁,从没见过她哭了那么久。” “或许我应该将此视为我的荣幸,裱一张大字报挂在墙上?” “喏——她们来了!”埃洛伊丝指着歌剧院的镀金大门。 说实话,达芙妮最近几天的心情可不算太好,就像克丽希达。考珀说的那样,她和黑斯廷公爵之间发生了争执,并一气之下套马车回了娘家。他们冷战到了如今,却谁也不愿意低头。 达芙妮总想着她的西蒙,但绝不会原谅他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思念和愤懑就这样在她的心底交织生长,如同肆意交缠的藤蔓。 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感觉。 布里奇顿夫人一贯关心她的每一个子女,在刚刚送走远行的科林后,她的一颗心都牵挂着达芙妮。可是无论布里奇顿夫人怎么询问,女儿都对他们夫妻间发生的事缄口不言,她也只能拉着女儿出门散心。 “哦——你们谁看见埃洛伊丝去哪儿了?”布里奇顿夫人发觉自己的二女儿不见了踪影,肉眼可见的着急起来。 “或许是先到剧院外面了。”达芙妮安抚母亲道:“在那里,等等,让我看看......” 敏锐的观察力总能更容易洞察先机,达芙妮远远就锁定了埃洛伊丝的身影,“埃洛伊丝正在和两位小姐说话呢。”然后,她偏头对布里奇顿夫人小声说了什么,母女二人交换了眼神,都露出了笑容。 卡米莉亚看见布里奇顿母女的时候,只觉得她们脸上的笑容比往常来的要更加的灿烂。 其中,布里奇顿夫人在望向她的时候,眼神里饱含的情绪出奇的......慈爱。 弄得卡米莉亚是一头雾水。 “夫人好,”卡米莉亚微微屈膝, “婚礼那天你离开的实在太早了,”布里奇顿夫人挽住卡米莉亚的手,“我们一直后悔没有留你吃完午餐。” 卡米莉亚抿唇一笑,同布里奇顿夫人寒暄了几句,侧身露出身后的格蕾丝来,“请容我介绍,这是格蕾丝。格林小姐。” 布里奇顿夫人将视线转向格蕾丝,“我见过你,格林小姐,在多西罗夫人的沙龙上。” 格蕾丝笑着回答:“多西罗夫人是我表姨,夫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布里奇顿夫人笑吟吟道:“可惜她总是把你们都藏得太好了。” “你们”还包括了多西罗夫人的女儿们,她们都不怎么喜欢出席社交场合,大多也没有结婚,只爱在欧洲四处旅行。 趁着布里奇顿夫人跟格蕾丝聊天的功夫,埃洛伊丝偷偷对卡米莉亚嘀咕道:“沙茨伯里小姐过的才是理想的生活。我从来就搞不懂在头发上插上羽毛,穿上一身累赘的衣裙那里时髦了,就像某种奇怪仪式上的鸟,吱吱乱叫只为了吸引男性的注意。” 卡米莉亚听出了埃洛伊丝满腔的怨气,问:“布里奇顿夫人念叨你了吗?” “有时候我真不想在那座房子里多呆,达芙妮收获了同公爵的良缘后,人人都开始围着我转,念叨着我的前途。”埃洛伊丝抱怨,“我真希望达芙妮还没从婚姻市场下架。” 那么人们就不会将目光投注在下一个身上。 “等到九月你们搬到乡下,远离了伦敦的社交场,会好很多的。”卡米莉亚拍了拍埃洛伊丝的肩膀,安慰她。 “埃洛伊丝,我发现一有机会,你总是喜欢霸占着伍德弗里尔小姐。”达芙妮忽然出现,把埃洛伊丝吓了一跳。 “达芙妮,你走路都没有声音吗?” “我希望你没在说我和妈妈的坏话。”埃洛伊丝这些天的烦躁都被达芙妮看在眼里。 达芙妮有着家中的长女独有的威严,埃洛伊丝能同弗朗西斯卡斗嘴,但面对大姐姐只能悻悻住嘴。 “伍德弗里尔小姐,听妈妈说你答应介绍一位新的家庭教师给弗朗西斯卡她们。”达芙妮转移了话题。 “没错。”卡米莉亚点头,“现在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不过她在海伯里,我正打算这几天写信告诉布里奇顿夫人。” “哦——妈妈都要烦死他们了,海辛斯和格雷戈里整天在家里上窜下跳的,我觉得你可以通知那位小姐尽早来格罗纳夫广场。”达芙妮停顿了一下,“谁来接你们和格林小姐呢?” 卡米莉亚回答:“格林小姐家的马车,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妈妈、埃洛伊丝还有我在等安东尼,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喏——他可终于来了。”达芙妮话里有话。 布里奇顿家的马车悠悠朝着剧院门口驶来,安东尼。布里奇顿翻身下马,目光触及卡米莉亚的那一刻便屏住了呼吸,转而跟布里奇顿夫人道:“妈妈,我们要回家了。” “卡米莉亚,”格蕾丝走过来,“我们的马车也来了。” 四轮马车在台阶下缓缓停下,出于礼貌,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去向布里奇顿夫人这位长者道别。 “安东尼,”布里奇顿夫人说:“作为一位绅士,你应该帮我们送送这两位小姐。” “嗯?”安东尼一愣,“好的,妈妈。” 毫无预料的会面令这位先生心绪翻涌,他定了定神,跟在卡米莉亚身后下了楼梯。 “伍德弗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3 尔小姐,看样子考文特花园歌剧院的剧目得到了它最令人瞩目的成绩,愉悦了你。” “戏剧是人类最伟大的创造之一,它来自生活,又最终高于生活。”卡米莉亚回答。 “你会在伦敦停留吗?” “不会。” 安东尼正想上前帮她们拉开车门,巴特律师突然从马车里跳了下来。安东尼只能干站着,看着巴特律师将格蕾丝和卡米莉亚一一扶上马车。 车门“嘭”地合上,他彻底被隔绝在外,车夫拉紧缰绳,马车悠悠跑动了起来。 一阵凉风吹过。 安东尼回过头,就见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 马车内,卡米莉亚和格蕾丝面对面聊起剧目里的小细节,时不时指出舞台上哪个演员的服装更加华丽,表演更加生动。 巴特律师靠着车窗静静望着格蕾丝,眼神温柔。 寂静的街道上响起清脆的马蹄声。 第53章 苔花盛开(12) 无人知晓,在街道的另一边的珙桐树的绿盖后藏着一辆马车,里面的乘客正默默注视着外边发生的一切。 对于夏洛特。斯威特而言,主动去招惹卡米莉亚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奎格利夫人对她们一家虎视眈眈,她不得不想些法子来绊住这个老巫婆。 “借个火。”夏洛特“嘭嘭”两声敲响了玻璃窗。 车夫闻声回头,夏洛特偏头就着车夫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香烟,眯着眼靠在马车靠背上吞云吐雾。 和她面容俏似的少女提着裙子躬身踏入了马车,露西。斯威特不太喜欢香烟的味道,浓郁的烟味呛得她咳嗽了几声。 “咳咳......”她勉强坐到夏洛特对面,“姐姐,你该克制一些,整个车厢已经快变成烟雾的天堂了。” 夏洛特手指夹着香烟,把烟灰轻轻抖落在座椅边缘,“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事,露西。”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了妹妹的脚上,露西的脚不自觉地缩到了裙摆下,“看样子妈妈送给你的鞋子并不合脚。” “但可以让它变得合脚,妈妈告诉我的。”露西笑着回答。 “她说错了,有些鞋子永远不会。” 夏洛特的话意有所指,不等露西回答,她继续说道:“还有妈妈去哪里了?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她快十分钟。” “妈妈应该去和奎格利夫人吵架了,她们在走廊上遇见了,几乎红了眼。”露西语气无奈道。 夏洛特点点头,猛吸了一口烟,乳白的烟雾从她的口中缓缓吐出。 这是自然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别提新仇加上旧恨了。 七月的那场风波席卷了的罗素街的所有风月场所,奎格利夫人特意贿赂了治安官,把斯威特夫人划入了重点的调查对象,并将她告上法庭,最终判处了一百英镑的罚款。如果没有来自卡米莉亚的那笔钱,希腊街的新房子就彻底与她们无缘了。 “你看见刚刚跟我说过话的那位小姐了吗?”夏洛特对露西说。 露西撇撇嘴,“要我说你就是自讨苦吃,她们那样高高在上的小姐们,连一个正眼都不会给我们这种人。” 就像当初斯威特夫人隐瞒身份送她去私校上学,但她的身份被人扒出来后,就立马被赶了出来。甚至还有同学指着她的鼻子骂:“臭女表子!” “但你该好好感谢那位小姐,”没有母亲的看管,夏洛特随意瘫坐在椅子上,从内而外散发着慵懒气息,“不然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下场呢。” 露西的褐色浅眸里写满了疑惑,整个人透露出一种天真的愚蠢。说实话,夏洛特有时候十分地嫉妒自己的妹妹,斯威特夫人过于偏爱小女儿了,她送露西上学,将她保护的密不透风,绝不让客人恶心的手有机会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香烟燃到了尽头,夏洛特漫不经心地将烟头扔到了车窗外,抛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露西,你知道吗?妈妈原本想卖掉你,就像奎格利夫人今天对待金色广场的爱丽丝一样,去换希腊街的那座公寓。在她眼里,任何人都比不上她的利益重要,无论是我还是你。” 她的语气里甚至透着一种麻木的感觉。 听完了这话,露西的表情慢慢僵硬,心脏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死死攥住,疼痛蔓延到指尖,她缓缓抬眸,脸颊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 “妈妈真是这么打算的吗?”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 迎着露西期盼的目光,夏洛特点点头,毫不犹豫的将她的心击打得粉碎。 露西低头小声啜泣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有所不同,公 主号猫 加书酷她上过学,读过书,只是在弹钢琴的时候遭到了客人的骚扰就差点儿被吓破了胆子。 夏洛特原本以为看见妹妹这副模样,自己会感到开心。 但事实恰好相反,她意识到露西单纯的似乎从来都不适合做斯威特家的女人。 她将妹妹揽在怀里,用手帕擦拭她眼角的泪水,“那么着急哭干什么?一切不是都没有发生吗?我说过多亏了那位小姐,你还记得妈妈带回来的那位詹姆斯小姐吗?” “记得,她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我们谁都拿她没有办法。最后,你偷偷放走了她,还挨了妈妈一通臭骂。”露西耸耸肩,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夏洛特回答:“其实是我跟那位小姐做了一笔交易,我把那个小丫头交给她,她给了我钱,那笔钱交了罚款,保住了你,我们也没有全家一起去蹲监狱,和鼠类蟑螂为伴。” “她应该很富有,也很有背景。”露西记得卡米莉亚的装扮,用得是最柔软的丝绸,全是伦敦最时兴的样式。刚刚在台阶那里再见到她的时候,同她交谈的人衣着考究、举止文雅,显然也是非富即贵。 夏洛特赞同了这一点。 于是,露西严肃道:“所以你不应该再次去招惹她,我的姐姐。” 露西不知道卡米莉亚有狐假虎威的嫌疑,但经过警局和法庭事件,她明白对于有些人来说,斯威特家就像无根的浮萍,不堪一击。 “你看到刚刚送她上马车的人了吗?” “一位看起来就很有钱的绅士?” “那是布里奇顿子爵。”夏洛特勾起了唇角。 露西还是不明白二者之间有何联系,不是更应该谨慎小心吗? “你以为奎格利夫人会放过我们,别天真了,我的妹妹,我们得为她找一个敌人。妈妈被庭审那天,我躲在法院的柱子后面听到奎格利夫人和一个人的对话,和伍德弗里尔小姐有关,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 “但那位小姐看起来可不会当你的刀子。”露西翻了个白眼,说道。 夏洛特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但感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4 会让人盲目,如果她的追求者也知道了呢?” 露西愣了愣,转念一想,随机恍然大悟:“你是说......布里奇顿子爵?” 夏洛特作为交际花徜徉在伦敦欢场游刃有余近十年,看惯了男女间的风月事,隔着远远的距离,她都能看出布里奇顿子爵举止间的在乎和小心。 她随意地将发丝在手指上绕成一个圈,说:“当郎有意妾无情的时候,隔着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才是最令人欲罢不能的。” 第二天早上,卡米莉亚刚下楼,就发现等在餐厅里的巴特律师。他西装笔挺,甚至连领巾都熨烫得没有一丝皱纹。他听到动静,就眼巴巴地站了起来,等到发现是卡米莉亚后,他又难掩失落。 卡米莉亚取笑他道:“巴特先生,你这是比找虫吃的鸟儿起都还早,来找格蕾丝的吗?” 巴特律师背着手,探头朝着门外望去,“格蕾丝什么时候下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了,希望她能喜欢自己准备的惊喜。 卡米莉亚从未见过这位精明的律师先生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 然后,她提示巴特律师道:“似乎是昨晚看文件熬到了深夜,还要再晚半个小时吧。” 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几天,卡米莉亚已经有些弄懂格蕾丝的作息规律了——就是一个工作卷王,当天的文件不论多少都要当天完成,第二天早晨再来补觉。 卡米莉亚享用完早餐的水果和面包片后,格蕾丝才揉着惺忪的睡眼踏进了门。彼此问候后,卡米莉亚回了房间,她还有一封信要写给海伯里的贝尔太太,通知她尽快来到伦敦面试。 等到一个小时后,卡米莉亚再回到楼下,格蕾丝个和巴特律师分别坐在客厅的两端,进水不犯河水,一个阅读着书籍,一个品尝着咖啡,掩饰着彼此间尴尬的氛围。 卡米莉亚好奇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两个人都在的场合不适宜开口,打算等之后再单独问问格蕾丝。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来了。”巴特律师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角,很快恢复成了精英律师的样子,“你写信嘱咐我在伦敦寻找可以购置的房产,这是比较合适的几个。” 接过巴特律师递来的文件,卡米莉亚径直坐在沙发上,仔细翻阅了起来。 金伯利夫人遗留下来的财产除了两个庄园和一些产业,还有两万英镑的现金,放在银行里只能落灰,倒不如拿出来做一些稳妥的投资。毕竟,这个时代的银行也算不上稳定,动不动就有破产的风险,让储户的英镑变成了废纸。工业革命期间,而伦敦注定会成为英格兰乃至整个世界的中心,投资这里的房子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据卡米莉亚所知,即使是在二十一世纪,伦敦的房价依旧居高不下。 因此,她早就有了购置新房产的打算。 她合上文件,对巴特律师道:“都是不错的地段,麻烦通知房产经理人,我希望明天去实地看看。” “对了,还要麻烦你找一位名叫布里格斯的律师,他代理着马德拉的约翰。爱先生在英国的业务。” 卡米莉亚骤然回忆起了那位和梅森先生一同阻止了简。爱和罗切斯特的婚礼的代理律师的名字,律师的圈子里彼此应该有所往来,如果找到了布里格斯律师,应该就能帮珍妮特联系上她叔叔。 这个很容易,巴特律师一口答应下来。 但紧接着卡米莉亚拜托的另一件事,却让巴特律师有些为难了。 卡米莉亚请他去调查奎格利夫人的底细。她从安东尼那里拿到苏格兰场的那封信时就预备这样做了,夏洛特。斯威特也只是再次提醒了她而已。 “她可不好办。”巴特律师说:“上次罗素街的事情,我之所以那么容易调查得到,是因为她们有明面上的合同交易。但是,这位夫人,我推测她走的应该是地下交易的渠道。” 但在格蕾丝投来的锐利视线下,巴特律师止住了话头,“我会尝试找找私家侦探,或许有谁愿意接这个活计。” 时间不早了,巴特律师也没多留,跟逃似地赶回了律所。 过后,卡米莉亚才从格蕾丝口中得知她和巴特律师如此尴尬的原因—— 巴特律师求婚了,而且还是第四次。 她猜想之前巴特律师背在身后的手里藏着的的应该就是求婚戒指了。 巴特律师和格蕾丝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们的父亲就是合作伙伴,因此他们彼此很是熟稔,产生些其他的感情不足为奇。从几年前开始,巴特律师频频向格蕾丝求婚,然后次次被拒绝,却从不放弃,沉寂一段时间后,便整装重来。 卡米莉亚心想,巴特律师真是越挫越勇,说不定她还能看到第五次。 《茱莉亚轶闻II》出版后,每日进出考文特花园的人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 包括突然来访的德拉克洛瓦夫人。 格蕾丝似乎近来很频繁地在购置新衣,不同于上次,这次德拉克洛瓦夫人到访的时候,卡米莉亚正坐在客厅里,给帽子缝上一圈缎带。这是莉迪亚送给卡米莉亚的,作为让她观摩德拉克洛瓦夫人所做的那条绿礼裙的感谢礼物。 卡米莉亚看得出来,莉迪亚很喜爱这顶帽子,把装帽子的盒子递给卡米莉亚的时候,小嘴撅得都能挂上一个小油瓶了。但是卡米莉亚一旦流露出把帽子还给她的意思,她立即别过头去,拒不接受。 看得卡米莉亚只觉好笑。 德拉克洛瓦夫人和格蕾丝聊了几句,从沙发前路过时,便被这顶帽子吸引了目光。 德拉克洛瓦夫人虽然从不追求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潮流,但不代表她就是一个古板且因循守旧的人。相反,她所喜爱的,正是她自己所创造的成为别人追逐的对象。 美丽时髦的东西总会受到所有设计师的追捧,纵使它的创造者籍籍无名。 “伍德弗里尔小姐,把你的帽子交我吧,缝缎带我可是专业的。” 卡米莉亚手上动作一滞,微微愣了愣神,德拉克洛瓦夫人就把莉迪亚的帽子拿走了,捧在手里仔细观摩。 谁都必须得承认,这顶帽子的设计独具匠心。宽大的荷叶边不似普通的帽子方方正正,而是毫无规则的,长长的轻纱从帽顶垂落,转动帽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随风摇曳的东方荷叶。 德拉克洛瓦夫人扬唇一笑,信手将蓝色缎带缝在了帽沿下,递回到卡米莉亚手中。 略略检查了一下,针脚绵密,缎带和帽子结合的天衣无缝。 卡米莉亚抬眸,便见德拉克洛瓦夫人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心底猜想这位夫人是不是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尽管自己很喜欢那条裙子,但半年前的闹剧可还历历在目呢。 对上卡米莉亚怀疑的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5 光,德拉克洛瓦夫人自诩脸皮厚,也有些不好意思,更何况现在是她有求于人。 她清了清嗓子,说:“抱歉,我想问问您,这顶帽子出自哪位裁缝之手,这样的样式......真是前所未见。” 和班纳特姐妹相处的日子里,莉迪亚的天赋和对设计的喜爱,卡米莉亚都看在眼里。 如果莉迪亚要是知道自己的设计得到了这位夫人的称赞,那个小姑娘应该会高兴得跳起来吧。 她可是很喜欢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设计啊。 看德拉克洛瓦夫人的模样,应该是......但卡米莉亚不确定莉迪亚愿不愿意和这位夫人有所来往,坦白来讲,德拉克洛瓦夫人的名声在伦敦并不算太好。 卡米莉亚犹豫了片刻,回答:“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我必须征求她的同意。如果她愿意的话,你会得到答案的。” 德拉克洛瓦夫人在商场上游刃有余,立即察觉到了设计者的身份可能有异,闭口不再谈这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里,《茱莉亚轶闻II》连带着第一册 的销量可谓是节节攀升。薄雾冥冥之际出门购书,在去书店的路上就能遇到比他出发更早却空手而归的人。 卡米莉亚一天之内看了五套房,最终定下了梅菲尔的一套三层公寓附带着一个不大的小花园,距离之前住过的美人鱼酒店仅有不到半英里的距离。街区整洁有序、治安良好,卡米莉亚对这里很有好感。 并且这里离伦敦市政府还有正在筹办的伦敦大学都不远,若是不自住,也能租赁给政府的员工或者学生。 伦敦总是丑闻不断,这几日所有人议论的中心都集中在了费瑟灵顿男爵身上,这位男爵用他的死亡给整座城市带来了一场舆论的盛宴—— 费瑟灵顿男爵在从赌场回家的路上遭到了枪杀。有人猜测他是被债主索命,有人猜测他当天大赚了一笔被人眼红谋财害命。 人人都好奇当中内情,不过让人失望的是,向来活跃的微声到夫人对此事始终缄默不语。 但这都与卡米莉亚无关了,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准备回到内瑟菲尔德去了。 第54章 苔花盛开(13) 卡米莉亚的马车靠近梅里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梭在随风起伏的蔓草中的一小队人影。马车踏着小鹅卵石铺成的道路慢慢靠近,只见班纳特家的简和伊丽莎白头戴着花环,在路边欢快地朝她挥手,身后还紧跟着好几个小姑娘。 “吁——” 车夫勒住了缰绳,卡米莉亚请他先将行李送回内瑟菲尔德去,顺便跟希尔太太报个平安。此地离内瑟菲尔德仅有半英里远,她可以等会儿自己走回去。 目光扫过几个小姑娘的面容,一抹微笑爬上了卡米莉亚的嘴角,她对简和伊丽莎白道:“几天不见,我发现你们跟她们意外地混得熟,这么轻易地就能够把这一群孩子带出来玩。” 简和伊丽莎白相视而笑,“都是莉迪亚在带着她们,我们刚刚去湖边钓了鱼,莉迪亚带着几个姑娘去摘花了。” 平心而论,班纳特家的所有人都对莉迪亚身份发生的变化惊讶极了。莉迪亚原本最大的爱好便是装饰帽子、缝新衣服,这在班纳特先生看来很是不务正业。一个屡屡惹出麻烦的姑娘突然变得正经起来,甚至很有责任心,很难不让人以为她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但是,家里有谁要动莉迪亚的帽子时,就等着面对她的臭脾气吧。 班纳特先生默认了莉迪亚跟着玛丽常常往赫洛德跑的行为,如果这能让他眼中的两个傻女儿变得聪明一些的话。 虽然,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她们其实聪明得不像样。 话音刚落,莉迪亚拎起裙摆朝她们跑了过来,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追逐着她的脚步,脸上绽放出如花的笑容。 她的裙兜里盛满了小花,卡米莉亚一个不注意,浅黄色的花瓣劈头盖脸地从头上淋了下来。 “欢迎回到梅里屯!”莉迪亚捧腹大笑起来。 简和伊丽莎白也被从天而降的花雨波及到了,身上落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瓣碎屑,卡米莉亚和她们互相帮着对方将头上的花瓣拨落下来。 莉迪亚依旧捂着嘴咯咯地笑着,“这可是我们商量了很久的,特意为你准备的欢迎仪式。” 见莉迪亚不以为意,卡米莉亚故意板起脸,用那双蓝色的眼睛看了莉迪亚许久,她一直沉默不言。 就在莉迪亚被盯得忐忑不安,不自觉避开她的视线时,卡米莉亚和伊丽莎白交换了个眼神,一把抓起落在她们裙兜里的一把花瓣,扔在了莉迪亚身上。 “我们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主意。”她们异口同声地说,笑了起来。 莉迪亚抖落裙子上粘连的花瓣,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这时候,温柔的简又来充当和事佬了,她揽住自己的小妹妹,“莉迪亚,我们得带着她们回赫洛德了,别等到太阳都下了山,让莫里斯先生操心。” 这些时日里,班纳特姐妹可算成了那座山谷庄园的常客,她们时不时带着酥脆可口的面包来探望庄园里的姑娘,有时候还会教她们写写字,为她们读读故事书。 一个原因是这些姑娘勾起了她们的同情心,更重要的是为了逃避班纳特太太的唠叨。 社交季即将落下帷幕,又一个年收入两千英镑的青年选择孑然一身地离开梅里屯,他多次在公共舞会上邀请简跳舞,班纳特太太按捺着性子等着他求婚,却在最后关头出现了意外。班纳特太太成天在朗博恩念叨着那位先生没有眼光,班纳特先生也作壁上观,看着乐子,姐妹五人都不胜其烦。 特别是简,她一直情绪低落,好在伊丽莎白常常带她出门,才渐渐冲淡了那种消极的情绪。 知晓了其中缘由,卡米莉亚眨了眨眼睛,看向窈窕标志的简,说:“简,梅里屯附近很难找到比你更美丽动人的姑娘了,更别提你温柔的像水一样,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心神向往,然后为你神魂颠倒。再说,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就只允许他们男士来选择我们吗?他们也应该像春天的鸟儿一样,飞到你的窗前梳理羽毛、展示歌喉,你只需要选择让你心动的那一个就行了。” 算算时间,离简遇见她命中注定的良缘宾利先生已经不远了。尽管难免会有些波折,但从原著的脉络来看,简的一生过得幸福而又平淡。 “你可真是高看我了。”简羞红了脸颊,“也祝愿你早点儿遇见命中注定的人,卡米莉亚。” 卡米莉亚一愣,她也没有那个想法。 说起来,她还从未在自己的姻缘上留过心呢。 自己现在有钱、有田、有产业,还有值得奋斗的事业,仔细想想...... 也没有什么必要非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6 去找个真爱。 如果碰巧遇上了,那就到时候再说。 她的心脏轻轻抽动了一下,卡米莉亚皱了皱眉,下一秒,却似只是她的错觉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只燕子盘旋在半空中,然后乘着风飞往远处的山麓。 她们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卡米莉亚关切地询问了几个姑娘在赫洛德的生活状况。看着她们亮堂的眸子,卡米莉亚决定争取尽快让她们能够有一所自己的学校。 明天她就去索尔博客山庄。 卡米莉亚欣赏着这番宁静的风景象和诱人的新鲜空气,白嘴鸦在耳畔呱呱叫唤,细细打量着博客索尔山庄灰白的轮廓,心里琢磨着,偌大的一个庄园,居然只住了斯卡查德男爵夫妇,连仆人都少的可怜。就在这时,索恩小姐出现在铁质大门边了。 她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 这就是斯卡查德男爵夫人了。 算起来,这还是卡米莉亚第一次见到她,上次到访博客索尔山庄时,男爵夫人出门散步去了。 男爵夫人的个子不高,身材有些丰腴,如果无人介绍她的身份,人们或许只会认为她是修道院的一位修女,一身黑色丝绒裙子,除了胸前的一串碎钻项链,身上也没有什么装饰。 这位夫人比男爵还要年长一些。说起来,从前还时常有人议论二人的身份并不对等,男爵夫人是在男爵家道中落时所娶,只是农户的女儿。但夫妻二人风风雨雨数十载,一起从低谷里一步步爬起来,感情倒要比寻常夫妻更深得多。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已经来了?”斯卡查德男爵夫人说:“可惜男爵大人昨天去找路易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卡米莉亚向她走去,她慈祥地吻了吻卡米莉亚的面颊,并同卡米莉亚握了握手。 斯卡查德男爵夫妇有一个独生子,名叫路易,现在正在牛津读书,却有着很多贵族子弟的毛病,让男爵很是恼火。这不,学校又来了信,说路易。斯卡查德又逃课去酒馆里酗酒,斯卡查德男爵甚至顾不上自己的身体,拎着拐杖就让人套好了马车,要去好好修理儿子一番。 那么,能够与卡米莉亚交谈的唯有斯卡查德男爵的代理人——索恩医生了。 见到索恩医生那是半个小时后的事,那个时候,卡米莉亚已经喝了两杯茶,享用了一盘点心。 理查德爵士又把索恩医生请去了斯伯里,希望他能从中斡旋,让男爵再宽限宽限这个月的欠款,他上周去伦敦赌马又输了一笔钱。 索恩医生好不容易在从那里脱身。 “伍德弗里尔小姐,还有玛丽,我们上去谈谈吧。”索恩医生说,他在博客索尔山庄有一间代理人办公室。 “我看过你和玛丽的计划书了,里面有很多不错的想法。”索恩医生看向索恩小姐的眼神里充满了骄傲,他很高兴侄女能够找到值得忙碌的事情,并从弗兰克还有阿拉贝拉夫人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比如采用更加专业和技术化的培训,为这些姑娘今后工作养活自己做准备,我觉得这有些像学徒制度。” 卡米莉亚点头,仔细想来是有些相似之处。 索恩医生继续说:“斯卡查德男爵对这一点比较感兴趣。据他说,他名下许多产业人手都还不够呢。” “但是能提供给女性的应当有限。”卡米莉亚道出了事实。 索恩医生肯定了这一点,解释道:“男爵经营着十多家工厂,几位自由党的党员说服了他,他准备在工厂里开设‘小工人’学校,教授些基础知识给未满十三岁的年轻工人。” “我们可做不到立即给他变出几个合适的老师来。”卡米莉亚思考了几秒,赫洛德只有两个大些的姑娘能勉强赶上。 “事实上,男爵的许多设想需要好几年才能完成。”索恩医生回答。 卡米莉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斯卡查德男爵这里目前只有一个模糊的设想,具体落实下来还需要好几年的功夫。 “对了,”索恩医生忽然想起什么事,“郡上的资金已经批到梅里屯镇上了,现在应该就正由教区进行审议。” 同时审理的还有成立学校的申请,卡米莉亚她们申请成立的梅里屯女校一般被视作初等教育学校,由宗教组织也就是教区和慈善机构联合办理。 由斯卡查德男爵牵头,卡米莉亚她们已经能够被算作是一个慈善机构了。 索恩医生告诉她们,只要教区完成了组建学校董事会的流程,那么她们就可以开始下一步工作了。 正当此时,听信的仆人正快马朝着博客索尔山庄疾驰而来,他带着一个不幸的消息来到了索恩医生的办公室—— 以理查德爵士为首的部分托利党绅士,趁着斯卡查德男爵的缺席,拒绝发放赫特福德郡的津贴给女校。 第55章 苔花盛开(14) 但他们也仅仅能够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英格兰的地方行政分为郡、自治市和教区,梅里屯就是单独的一个教区。教区内有名望或财力雄厚的乡绅们组成议会,自主处理本地区事务,实现地方公共事务的自我管理。① 理查德爵士、卢卡斯爵士还有班纳特先生都能够被算作教区的管理者,对本地的事务都有些发言权。 来人仔细地叙述了当时的情况,理查德爵士牵头,带着几位古板的老绅士去了教区会议上抗议,说开设女子学校完全是没有必要的,除非将学校改为男校,否则他们绝不会赞成。 卡米莉亚几乎要气笑了,索恩医生也只能尴尬地笑笑,连索恩小姐脸上都挂不住了。 理查德爵士的这番操作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任何人都会觉得他的做法十分不智。 索恩医生扶了扶额,理查德爵士还是没有听取他的劝告。 “理查德爵士大概是想用这个来威胁斯卡查德男爵,因为男爵最近打算将斯伯里庄园收走。”索恩医生推断。 但是,这样的做法让人不由怀疑理查德爵士是不是突然失了智,教区议会通常由当地最富有的人操纵。①所以,一旦斯卡查德男爵从牛津归来,他根本不会有丝毫招架之力。 可卡米莉亚转念一想,短短十多年间,能将祖辈积累了近百年的产业全部败了个干净,也不是什么聪明人能够做到的事。 光滑的指尖不自觉地叩响橡木桌面,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房间内,卡米莉亚骤然想起了什么,问:“索恩医生,赫特福德郡的下议院议员选举是什么时候?” 卡米莉亚想起,格蕾丝曾在无意间透露过辉格党和托利党之间的明争暗斗。离开伦敦前的那个早晨,她应多西罗夫人的邀约到海德公园散步的时候,多西罗夫人也提起过,她的一个项目也曾遭受了阻碍,花费了比想象中更长的时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7 斯卡查德男爵所在的自由党,是从辉格党中分裂出来的,自然跟辉格党的政治理念更为相近,同时也会被托利党人士视为眼中钉。 卡米莉亚猜测,梅里屯女校应该是成了当地党争博弈的棋子了。 索恩医生回答:“应该是今天的十一月末。” 卡米莉亚沉默了一会儿,这就证实她的猜测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理查德爵士应该有打算推举自己的侄女婿莫法特先生参加议员选举。” 索恩小姐立刻明白了卡米莉亚意有所指,她咬了咬唇,道:“理查德爵士是故意的,我听碧翠丝私下说起过,莫法特先生执意把和格雷沙姆小姐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在此之前他拒绝帮斯伯里偿还债务。”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碧翠丝。格雷沙姆一言难尽的表情,碧翠丝本来就很不喜欢这位准姐夫——他粗鲁无礼,缺乏文化修养,甚至喜欢四处调情并疑似对奥古斯塔不忠。 但为了彼此的利益,这对未婚夫妇就是打落牙齿含血吞,都必须跟彼此绑定在一起。 索恩医生虽然向来不涉政治,但多出的年纪无疑为他提供了丰富的经验,能够把很多事情看得更加明晰。 “玛丽,你都还没跟我提过格雷沙姆小姐的婚期呢?”他向两位小姐分析道:“而你需要为奥古斯塔担心了。莫法特先生就是故意如此,他完全是商人逐利的想法,利益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如果要想他和奥古斯塔结婚,理查德爵士就得帮他拿下议院的席位。” 索恩医生剖析了这场婚姻交易的事实。 作为常常斡旋于理查德爵士和债主之间的代理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斯伯里庄园的经济状况有多么糟糕了。 以索恩医生对理查德爵士的了解,冒着莫法特先生如果落选,侄女会被无故取消婚约而名声受损的风险,也就不那么令人感到意外了。 索恩小姐看上去有些难过,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已经怎么也压不住。她可真为她从小到大的玩伴感到伤心,虽然格雷沙姆小姐最近一直不太看得惯她。原本以为格雷沙姆小姐只是为了富裕的生活而下嫁给莫法特先生,没想到背后其实是一桩彻头彻尾的交易。 卡米莉亚和格雷沙姆姐妹压根不熟,就凭奥古斯塔。格雷沙姆和她们的妈妈阿拉贝拉夫人的那副做派,陌生人很难对她们有什么好感。在索恩医生安慰了侄女几句后,卡米莉亚索性岔开了这个话题。 “男爵说过他什么时候回来吗?”她问。 索恩医生言语诚恳地摇头:“没有,路易爵士对他可算得上是个大麻烦,疼爱孩子的父母有时候总会无可奈何。” 斯卡查德男爵归期未定,还有带头反对的绅士,卡米莉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麻烦,卡米莉亚暗自埋怨。 卡米莉亚咬着嘴唇思忖了片刻,问送消息的仆人,有哪些人紧随着理查德爵士的脚步。 仆人像倒豆子一样说得十分详尽,甚至还贴心地附带补充了每位乡绅的土地和家庭状况。 心里有了大概的情况,卡米莉亚便盘算了起来,这几位乡绅平日里都默默无闻,在教区议会里也没有什么存在感,突然跳出来,背后肯定有利益驱使。 就是不就知道经济状况如此糟糕理查德爵士究竟许给了他们什么样的好处? 或许……还有别人? 然后,她就拜托索恩医生明天带她去拜访其中的一位,同时,她还打算去找梅里屯的“小包打听”莉迪亚唠唠嗑。 前人的经验总是有用的,卡米莉亚打算试一试多西罗夫人曾经的方法,简单但是有效——找到原因,然后试着各个击破。 挂钟的指针哒哒地走过十一点,卡米莉亚抿了口热牛奶,这是斯卡查德男爵夫人派人送来的。 她低头正在想着的是另一件事,她放下了杯子,坐直了身子:“索恩医生,我仔细读过梅里屯教区对于学校成立的规定,上面规定了梅里屯教育委员会的成员均会自动成为地区慈善类学校的校董,是吗?” 一个教区的议会和教育委员会通常高度重叠,这意味着如理查德爵士的人会被默认为校董,能够过问学校事务。 卡米莉亚可不想学校变成他们打擂台的地方。 索恩医生的回答也是同样。 索恩小姐刚刚陪伴着男爵夫人出门散步去了,办公室里此时只剩下了卡米莉亚和索恩医生两个人。 索恩医生细细陈述了很多的有关条例,他的脑子很灵光,担任代理人的这么些年下来,他已经能算得上是半个律师了。 卡米莉亚一边听着,一边拿出随身的小册子记录下来,预备回去再想想,也可以去信再问问其他人的意见,一个人的想法毕竟是有限的。 沉默了一会儿后,卡米莉亚重整思绪,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姿态。她和索恩医生道别并约定好去拜访其中一位先生的时间,随后,她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博客索尔山庄的走廊上。 沿着蜿蜒的石子路走了差不多一英里才望见内瑟菲尔德的轮廓,卡米莉亚打定主意有时间一定要去学骑马,那样的话,晴天出行就会方便多了。 她刚刚解开遮阳帽的系带,收到了一封信。 信的来处既不是伦敦,也不是曼切斯特,而是多塞特郡,是由洛伍德的前任校长、卡米莉亚的恩师谭波尔小姐写来的。 卡米莉亚曾给她写过一封信,除却日常的问候外,还向她请教了一些学校管理的经验。 卡米莉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快到午餐的时间,走廊里乱哄哄的,希尔太太正在高声训斥着打碎了盘子的厨娘。 在洛伍德,谭波尔小姐就是公认的最风度庄重、考虑周全的校长,卡米莉亚的学校还没有影子,她就已经考虑到下一步了。 “亲爱的莉亚,我向洛伍德的格利丝小姐写了一封信,请她推荐一位妥当的教师给你。因为你的学校实属初建,并不稳定,回信中提到的只有一位即将毕业的小姐愿意前来,随信附带了她的能力证明书。另外,如果可以请向简传达我的问候,她已经许久没有来信了。” 打开另一封简函,上面写着,黛拉。可芙小姐在洛伍德当学生时,一向表现良好,故而为她提供一份由学校督导签字的品格和能力证明书。卡米莉亚着重翻阅了她的成绩单,发现这位小姐成绩只算中等,并且成绩两极分化严重,科学和数学等学科的分数高得令人赞叹,文学方面则是低得令人叹息。 这样的成绩很难应聘上一个稍好些的家庭教师职位,也难怪这位小姐会打算到自己这里来——因为学校从来不会只有一位教师,她可以扬长避短,只教授自己擅长的部分就行了。 卡米莉亚的确不打算仅仅雇佣一位教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8 ,那么黛拉。可芙小姐在她眼里算得上是合格了。她斟酌了片刻,向格利丝小姐回信道,如果黛拉。可芙小姐愿意接受课程试讲的话,自己愿意负担她来到赫特福德郡的车费。而格利丝小姐就是洛伍德如今的校长。 卡米莉亚摇铃唤人,让强尼将回信送到镇上的邮局。 淡绿色条纹的窗帘,随着路过窗外的风微微起伏着。 谭波尔小姐的信件让她不禁想起了远在桑菲尔德的简。爱了,不知道她收到了自己的信了吗?看到信上的内容又会是何反应。 ①②高亚林。”英国现代国家建构中的地方自治传统——基于十九世纪英国地方政府改革的分析”。 西部学刊 第56章 苔花盛开(15) 这是一个晴朗温和却并不明亮灿烂的夏夜,农户们沿着桑菲尔德所属的田地忙碌着。简。爱从干草村的邮局取了信回来,桑菲尔德的仆人们都在忙于招待远来的客人,只好由她再次担任了这份工作。 她穿过被太阳余晖点燃的麦田,麦子已经被收割了,田里面只留下了短短的麦茬。 桑菲尔德的大宅里很热闹,简。爱从最僻静的那条走廊回了房间,路上都能听到英格拉姆小姐爽朗而又尖锐的大笑声,他们又开始玩字谜游戏了。 房间里点着一盏油灯,照亮了小巧明亮的房间和鲜艳的印花窗帘。 简。爱坐在柔软的床上,开始低头读信。 对于好友时隔多日的来信,她着实按捺不住高兴的心情了。这些日子,她的情绪低落的,几乎完全被英格拉姆小姐和罗切斯特先生之间的关系主宰了。 薄薄的两张纸,简。爱却读了许久,天边的一轮皎月透过一扇毫无遮拦的玻璃窗窥视着她的表情—— 脸上泛起的笑意,就在一瞬间骤然熄灭。 没有悲伤,也没有哭泣,整个人显得很镇静,在月光下显现出惨白的颜色。 胳膊支着膝盖,将头靠在手上,简。爱开始思考了,信件里的一桩桩一件件就摆在她的眼前,不容辩驳。 她应该为找到父亲那边仅存的亲人而高兴,特别是他们不像里德太太那样刻薄,也不像约翰表哥那样骄奢淫逸。但是,关于罗切斯特先生的那部分彻底将她的喜悦打碎了,就像碎裂的镜子,再怎么拼也拼不回原样。 当她在那个狭窄的房间,替罗切斯特先生卸下吉普赛人的伪装的时候,简。爱就明白了那位先生正用英格拉姆小姐试探着她的感情。 万幸一切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至于梅森,对了,简。爱骤然想起那位从西印度群岛来的梅森先生。 为什么他一定要去格蕾丝。普尔守着的那间阁楼呢? 如今,答案就显而易见了,罗切斯特先生疯掉的妻子伯莎。安托万内特。梅森就住在那里,而梅森先生就是她的兄弟。 眼见为实,简。爱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朋友,而是打算去确认一下。她沿着罗切斯特先生带她走过的路来到了阁楼前。 里面传来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咆哮声,格蕾丝。普尔似乎依旧尽职尽责地守在上锁的木门前,简。爱的嗓子和手都颤抖着,握紧了拳头。 阁楼上的疯女人就在眼前,容不得辩驳。 简。爱呆愣了几秒,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闩上门,免得别人闯进来。 她自言自语道:“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心里在回答:“离开桑菲尔德,到一个全新的地方去!” 一旦做下了决定,简。爱向来行动迅速。她飞快地写了一封辞职信放在桌子上,将行李都收捡好,用皮条将行李箱捆得结结实实。 她正打算轻手轻脚地穿过地毯,悄悄地离开房间,一只手谨慎地敲响了房门。 “爱小姐,你还好吗?”意料之中的那个声音问道,是罗切斯特先生。 简。爱不想打草惊蛇,十分冷静地回答:“我今天走了太多路了,整个人都累得糊涂了,已经休息了,先生。”她说着,吹灭了屋子里的蜡烛。 然后,就听见罗切斯特先生的脚步渐渐走远了。 她在黑暗里坐了大概有三个小时,然后趁着所有人都睡着的功夫,偷偷从桑菲尔德溜了出去。 简。爱沿着田野、篱笆还有乡间小道走着,直到太阳升起,她才走到米尔科特。 拎着箱子走三英里的路程可不算轻松,她不得不靠着路边的橡树休息一下。 突然,一辆公共马车朝着她驶来。 简。爱站起身来招了招手,车子停了下来。她给了赶车人二十先令,请他把自己送到赫特福德郡的梅里屯镇。 除了卡米莉亚,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该去投奔谁好。 关上车门,车轮便滚滚向前,溅起阵阵尘土,灼热揪心的眼泪终于从简。爱的脸上淌过。 她终于离开那企图将她淹没的滚滚洪流了。 与此同时,远在内瑟菲尔德的卡米莉亚,面对着突然登门的访客,感到诧异万分。 来人是金小姐,以及她的贴身女仆苏菲。贝克特。 卡米莉亚注视着眼前的两张面容。金小姐的长相有些寡淡,脸颊上布满了褐色的雀斑。相比之下,身为女仆的苏菲。贝克特就要亮眼得多。 她的头发平滑的梳在脑后,绾成一个简约的发髻,罩在一个发网里,一双白皙而小巧地手规矩地叠放在膝盖上。但这都掩盖不住她那张极其甜美的脸,尖尖的下巴,双眸则呈琥珀色,显得十分的生气勃勃。 也难怪卡米莉亚在拜访金先生时,只匆匆一睹,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金先生是金小姐的祖父,已经六十多岁了,独自抚养着已故儿子儿媳的遗孤金小姐。他也是跟着理查德爵士反对拨款的绅士之一。 这让卡米莉亚有些想不明白了,按道理这样的情况,金先生应当会因为自己的孙女而对那些姑娘有几分的同情。 最后是莉迪亚给出了答案,她和金小姐还算熟悉。她听金小姐说起过,金先生患有严重的肠胃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一直在为孙女的未来忧心忡忡。 金先生很妥帖地接待了登门的卡米莉亚和索恩医生,但并没有对他们的提议松口。 如卡米莉亚所料,他坦言,是为了自己的孙女。 金先生有位堂侄在政府部门供职,属于托利党,如果他能够帮忙,那位先生愿意在他去世后,充当金小姐的监护人,并保护她的财产,直到她出嫁。 金小姐被养得十分单纯,她没有见过卡米莉亚,但却听过她的名声。 于是,金小姐好奇地拉着苏菲。贝克特躲在书房外的走廊里偷听,最后被卡米莉亚抓了个正着。那个时候,苏菲。贝克特就挡在了她的面前,文雅礼貌地代金小姐致歉,举手投足一点儿也不像个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9 下姑娘。 金小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伍德弗里尔小姐,我们是偷偷来的,我祖父不知道。”她用眼神示意苏菲。贝克特赶紧说话,“为了苏菲。” 虽然不知道苏菲。贝克特能和自己扯上什么关系,卡米莉亚还是做出耐心聆听的姿态。 苏菲深吸了一口气,尽力用平缓的语气说出来:“我想来应聘赫洛德女校的教师。” 卡米莉亚最终还是解决了学校的问题。 在原本的问题难以解决的时候,就需要另辟蹊径,变通思路了。 在连着拜访了几位教区教育委员会持反对意见的成员后,卡米莉亚发现,他们吃吃了秤砣铁了心,打算日后凭自己的身份干预学校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那么,将他们彻底排除在学校之外,就是卡米莉亚应该做的事情。 翻阅了许多的文件,以及收到多西罗夫人从伦敦寄来的一封信后,卡米莉亚决定充分利用教区教育制度的漏洞。 时下,英格兰的学校分为了慈善学校和文法学校两类,前者由教区委员会和慈善机构共同管理,后者是私人运营。 在写信咨询了伦敦的巴特律师后,卡米莉亚再次向教育委员会提交了学校许可证的申请书,学校被标注为文法学校,但在具体内容那一栏写的是:“教授女子基础教育与工作技术。” 女子基础教育被视作慈善学校的教学内容,而工作技术还没有出现在哪个学校的教学内容里呢。学校定位就处于二者之间的模糊地带,压根就没有明确的规定。 学校的董事会由卡米莉亚、斯卡查德男爵夫人、部分教育委员会成员如班纳特先生、以及已经和学校达成了毕业生雇佣合同的人组成,比如格蕾丝,还有梅里屯的裁缝卡罗小姐。 面对这种情况,与索恩医生在委员会的能言善辩,教育委员会也只能批下了许可证和部分的津贴。 学校位于赫洛德,也索性直接被命名为赫洛德女校。 卡米莉亚也在当地报纸上刊登了一封简短的gg,招募一位擅长法语、文学和音乐的教师。 苏菲。贝克特就是来应聘的。 这让卡米莉亚有些惊讶了,很少出现有资质成为教师的小姐会选择当女仆的情况出现,女管家除外。当然,这不是职业上的鄙夷,而是目前的社会现实,女教师还能被视为一位体面的小姐,拥有高出许多的薪水报酬。 “贝克特小姐,这种情况可不常见,”卡米莉亚问:“请原谅,我需要知晓其中的缘由。” 苏菲。贝克特抿着唇思量了几秒,回答:“因为我没有教师的推荐信,注定会被许多家庭和学校拒绝。我很谢谢金小姐之前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份暂时的工作。”说到金小姐时,她的语气里的确满是感谢。 但是,当赫洛德女校的工作机会出现在眼前时,苏菲。贝克特还是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而金小姐竟然也愿意帮忙。 “赫洛德也需要推荐信吗?”她问。 卡米莉亚微笑着摇头,“我们更看重教师的能力,学生是否能从中学到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苏菲。贝克特紧握着双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卡米莉亚,她吞了口唾沫,有些紧张地说:“那我现在可以为您展示一些东西,来证明我的能力。” 卡米莉亚点头同意了,笑容自苏菲。贝克特脸上荡漾开来。 但是,苏菲。贝克特的之后的表现却进一步引起了卡米莉亚的怀疑——她在法语、音乐和礼仪上的造诣高得惊人。 坦白来说,连卡米莉亚也必须承认,有些方面,自己也远远不如。 第57章 苔花盛开(16) 根据过往的经验,卡米莉亚立刻推断出苏菲。贝克特必然受过极为全面的淑女教育。 她根本就不可能就是一个平民女孩。 但是,当她的手摁响黑白琴键的时候,却有些僵硬,迟疑了许久才缓缓弹奏了一首简单的奏鸣曲。看上去似乎已经久不曾触碰钢琴了,但身体的本能却并未褪去。 卡米莉亚跟她握手的时候,也发现她的手指有些粗糙,指腹有一层厚厚的茧,只有常年做活的人才会如此。 卡米莉亚仔细打量着她,揣测着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菲。贝克特同时拥有如此矛盾的特质。 苏菲。贝克特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身体不自觉朝椅子后面挪了挪。 卡米莉亚神情平淡,从容一笑,“我必须承认你的才能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苏菲。贝克特还来不及高兴,便听见卡米莉亚继续说道:“你曾经的老师非常杰出,一定也是个中翘楚。额……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何种变故,能问问有关你的之前的事情吗?” 卡米莉亚静静等候着苏菲。贝克特的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金小姐突然插了进来,她能看得出苏菲。贝克特脸上的犹豫和为难,本能地开始维护起这个同吃同睡了好几个月的朋友。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怎么遇到苏菲的。”金小姐说:“我从伦敦回来的时候,经过了一片欧石南丛,在一片末膝的青色树丛里发现了苏菲,她就靠着一块花岗岩奄奄一息,早就没有了意识。然后,我便将她给带回了梅里屯,留在自己家里。苏菲没有什么坏心,我可以保证。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是没有看见过苏菲那个时候的模样,可怜得像一只淋过雨的小狗狗。” 说完,金小姐觉得自己最后的比喻似乎不太妥当,眨着眼睛,瞟了一眼苏菲。贝克特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便悻悻地闭上了嘴,害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卡米莉亚觉得好笑。 金小姐为人单纯,有些不识人心,且十分相信身边的人,难怪最后差点儿被威克姆那个大渣男骗到手。 凝望着落地窗外盘旋的白嘴鸦,苏菲。贝克特长久都没有开口说出一个词,她的心思仿佛都放在了沉湎往事上了。 卡米莉亚立刻看透了她沉默的原因,她绕到沙发的后面,拍了拍苏菲。贝克特的肩膀,“贝克特小姐,我无意探究你的秘密,如果让你感到为难了,你可以选择保持缄默不语,就这样看着鸟儿从窗外飞过。” 比起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苏菲。贝克特更在乎近在咫尺的教师工作。 生活教给了她选择现实的面包,远远比因为回忆而无病呻吟重要得多。 她不敢冒一点儿险,谁知道她若是对此只字不言,是不是就会与赫洛德的工作机会失之交臂? 苏菲。贝克特嗫嚅着嘴唇,娓娓说道:“我的故事很简单,出生在了一个不算幸福的家庭,然后就拥有了坎坷的人生。” 她咽下了一口唾沫,强压着心底苦涩的情绪,“我的父亲不怎么喜欢我,他似乎觉得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0 的存在是一个错误,不过他也没亏待我。我一直由女管家吉本斯夫人抚育,并跟随几位优秀的教师学习。但是一切都在我父亲死后戛然而止了,一位与我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接管了我的生活。” “他们可不是什么慈善家,我就这样沦为了家里的仆人,为他们服务。擦地、洗衣、收拾马厩......我几乎什么家务活都做过。直到很多年之后,我终于忍受不了再陷在那潭淤泥里了。我在一个雨夜逃离了那座宅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毫不停歇地走了多久,倒在了灌木丛里,然后便被金小姐捡了回去。” 话音刚落,苏菲。贝克特长长呼出一口气,她的描述有所保留,将一部分她早就决定深埋于心的内容省略掉了。她抬眸凝望着卡米莉亚,听候卡米莉亚对她的看法。 她的故事让卡米莉亚立刻联想到了那个经久不衰的童话故事——《灰姑娘》,她们的个人经历是多么的相似啊。 但是,与辛德瑞拉最终依靠王子摆脱了恶毒的继母继姐妹不同,这位贝克特竟鼓起勇气,自己冲出了牢笼。 从这点上来讲,苏菲。贝克特是值得尊重的。 卡米莉亚说:“请抛去不美好的回忆,你今后的生活肯定会一片坦途。” 苏菲。贝克特的眼神亮了,她吞吐着问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姑且认为,我能够成为赫洛德女校的一员了?” 她的语调里带着一丝雀跃,拉着金小姐的手兴奋得久久没有放开。 “你得让学生们也喜欢你才行。”卡米莉亚同苏菲。贝克特再次握手。 苏菲。贝克特在拟定好了的雇佣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姓名。 卡米莉亚跟她和金小姐约定好,第二天带她到赫洛德去,开始她的新生活。 同时,卡米莉亚对她称呼也从客气的贝克特小姐改为了教名苏菲。 顺着两山之间的低谷曲折向前,道路并不显得逼仄局促,起伏平缓的山坡上长满了小草和野花。 马车在赫洛德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铁栅栏大门上挂着一个金属牌,写着:“赫洛德女子学校,始建于1813年”。 海伦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和她的姐姐海莲娜已经被任命为赫洛德学生宿舍的管理者,也就是宿管老师,负责着学生们的食宿和学校的琐事。虽然海伦对离开卡米莉亚工作而感到遗憾,但翻了一倍的工资,以及能够就近照料小佩妮,已经让她感到心满意足了。 海伦带着她们从赫洛德里面走去,她着重照顾了苏菲这位新来的同僚,给她介绍起了学校的情况。 和以往的僻静幽谧不同,现在的赫洛德热闹极了,莫里斯先生雇佣了一队工人在这里干活,改造修缮赫洛德的部分房间,使它们变得更加宜居。一路上,卡米莉亚都隐隐约约能听见工人卖力地吼叫声,和工地传来的各种响动。 学生宿舍还没有改造完,但教室已经从山谷的谷仓搬到了一个更明亮、更宽敞的房间。 三天前,黛拉。可芙小姐抵达了梅里屯,确认了她的资质后,她便立刻走马上任,成了赫洛德的理科教师。 仿照海伯里女校的构造,教室外有一片小花园,几个年纪较大的姑娘围坐在玛丽。班纳特身边,她的妹妹莉迪亚则坐在花坛的台阶上,拿着画板不知道正画些什么。 社交季即将结束,许多优秀的青年即将从伦敦返回乡下。最年长的两个女儿被班纳特太太拘在了身边,准备九月开始的舞会,以求找到一位金龟婿。 于是,最常来到赫洛德的便是玛丽和莉迪亚。 卡米莉亚有时候都觉得,玛丽热心的出奇,她似乎把赫洛德当做了逃离家庭生活的一个出口,她连日地呆在这里,甚至充当了快一周的文学老师。 玛丽很快发现突然到来的访客,她的性格已经没有那么孤僻了,很愿意主动说上几句话。 “我正在和几个姑娘们讲课,她们对卢梭的观点很感兴趣。”玛丽的目光移到了苏菲身上,“这位是?” 这时候,莉迪亚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她是金小姐身边的苏菲。贝克特!” 莉迪亚和金小姐经常来往,自然识得苏菲。 然后,卡米莉亚向她们介绍了苏菲的身份:“贝克特小姐,今后就是赫洛德的文科教师。” 一边说着,卡米莉亚注意到玛丽的眼神有些黯淡,她思忖到了其中的缘由,预备找个时间同她聊聊。 视线里突然多出了一枚画板,一看就知道是谁。 卡米莉亚扬起嘴角,“莉迪亚,看样子你的服装图纸已经画好了?” “这不就是咯。”莉迪亚撇撇嘴。 卡米莉亚仔细看着画板上的设计图。 自从知晓德拉克洛瓦夫人对自己的设计青睐有加后,莉迪亚便在这方面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她希望下次去加纳德先生家做客的时候,卡米莉亚也能到伦敦,带她去结识德拉克洛瓦夫人这位知名的设计师,她可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位夫人的名声。 作为交换,她兴致勃勃地答应了为赫洛德女校设计校服,不过一连好几版都因为过于繁复的设计而被否决了。 “收好,明天我带你去找卡罗小姐,让她看看合不合适。”设计稿被塞回到了莉迪亚怀里。 卡罗小姐是赫洛德的校董,也是梅里屯的裁缝,她会和认识的其他裁缝一同负责着校服的最终剪裁。 踏上台阶,卡米莉亚同海伦她们靠着窗户,观察着教室里的情况。 黛拉。可芙小姐已经证明了她足以胜任这项工作,她正给低年级的学生教授着简单的数学,没有人敢开小差或者是做什么小动作。黛拉。可芙在走马上任的第一天,就小小地惩罚了学生中的一个刺头。 赫洛德的学生比想象的还要多些。除了最初的那些姑娘,梅里屯附近许多富有远见的农户人家也将女儿送了过来。她们可以选择直接缴纳学费,或者先上学,将毕业后三年工资的三分之一作为费用返还给学校。 黛拉。可芙摇响了铃铛,宣布下课。一个姑娘一把抓下外套,大叫一声,第一个冲到门外。然后,其他的学生紧随其后,叽叽喳喳地涌进了小花园,准备放松一下自己。 几分钟后,新任贴身女仆安低声在卡米莉亚耳边说,莫里斯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她商议。 苏菲其实在比较前面的地方已经出现过了,小可爱们可以猜猜她是在哪一章出现的(\*>_<) 第58章 围观日常(1) 莫里斯先生一直充当着房产和田地经理的角色,不过,近来大多时候他都成了赫洛德的监工了。 卡米莉亚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等在内瑟菲尔德的书房里。 赫洛德变为学校后,莫里斯先生的办公室被改造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1 了宿舍的一部分,希尔太太便在内瑟菲尔德为他重新收拾了一个办公的处所。 “小姐,关于您的房产我有一件事要告诉您。”莫里斯先生说:“有一位先生打算租下内瑟菲尔德南边的别墅。” 从金伯利夫人开始,内瑟菲尔德就有个惯例,每到社交季结束后,就会把庄园南边的两栋联排别墅租住给来乡下过冬的城里人,算是一笔额外的收入。 别墅的面积很大,有二十多个房间,还有一个宽敞的客厅,能容纳租客在此举办舞会。这里和卡米莉亚所住的地方隔着一大片茂密的桦树林,还有一道单独的门,几乎是完全独立的。 按照莫里斯先生说,每年这里就会早早地被订下,似乎没有什么好稀奇的。 但卡米莉亚微微扬起嘴角,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想你见过他了,先生。说说这位租客的情况吧,他是从伦敦来的?” 卡米莉亚按照时间,推断租客应当就是偶然来到赫特福德郡而沉迷于乡村风光的宾利先生。 果然,莫里斯先生回答:“一位年轻的先生,很体面,从英格兰北边来,驾着一辆驷马马车刚刚来看过了房子,现在正住在梅里屯的旅馆里,姓宾利。” 这就对了。 宾利先生已经来了,原著的剧情还会远吗?卡米莉亚美滋滋地想。 卡米莉亚同意了这件事,莫里斯先生便忙不迭地找宾利先生去菲利普律师那里签订租赁合同了。 “亲爱的班纳特先生,你有没有听说内瑟菲尔德的联排别墅终于租出去了!” 卡米莉亚刚一踏进朗博恩的大门,迎接她的即使班纳特太太尖锐的吼叫。 她猜想宾利先生租下别墅的事情,大概是从菲利普律师那里传出来的,他可是班纳特太太的妹夫。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整个梅里屯都会知晓一位年轻多金的先生即将到此暂住的消息。然后,有着未婚女儿的母亲都会对他倾注从未有过的热情,将他视为自己某个女儿的合法财产。 刚进客厅,就见班纳特太太在她的丈夫耳边喋喋不休地念叨着,班纳特先生自顾自地看着报纸,一点儿都没有理睬的意思,就等着班纳特太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卡米莉亚暗自感慨,对于这种夫妻的相处模式,班纳特先生大概是乐在其中,因为他可以从中找寻到些许的乐趣,可对班纳特太太来说这就无疑是种折磨了。 “太太,有客人来了!”朗博恩的管家太太通报了一声。 班纳特太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管家太太不得不高声叫喊道:“太太,有客人来了!” “你可吓死我了!”班纳特太太转过头,“没看到我正和老爷说着正经事吗?” 但是,班纳特太太看到卡米莉亚,她的神色一下子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望向卡米莉亚的眼神也愈发地热情。 她差点儿忘记了,这位小姐不就是内瑟菲尔德的主人吗? “伍德弗里尔小姐,快请过来!”班纳特太太拉着卡米莉亚坐在沙发上,吩咐管家太太去楼上把小姐们都唤来。 说实话,卡米莉亚被班纳特太太突如其来的慈爱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热情果然不是常人能够消受得了的。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卡米莉亚已经喝了两杯茶,面前多出了三四碟点心。 卡米莉亚早就听莉迪亚抱怨过朗博恩厨子的手艺有多么的糟糕,所以一口也不敢吃。 简和伊丽莎白走到楼梯拐角处,便听见班纳特太太对卡米莉亚说:“你见过宾利先生了,我听朗太太说他可是个漂亮青年。” 简和伊丽莎白脚步微顿,她们还没弄清楚宾利先生究竟是哪一派的人物,班纳特太太就对着她们的朋友发表着她的见解。 “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了。” “别这么说,妈妈。我想莉亚一定有自己的想法,您忙活我们的事情都还忙活不过来呢。”母亲的行为举止弄得简和伊丽莎白难堪极了,她们快步走下最后的几级台阶,直接坐在了班纳特太太和卡米莉亚中间,把她们俩隔开。 “我就是在操心你们的终身大事呢。”班纳特太太反驳。 “我还没有见过宾利先生,莫里斯先生说他十分的礼貌、有涵养。”卡米莉亚出言缓解了尴尬的氛围,“他和莫里斯先生讲妥后就离开了梅里屯,不过他已经打发了几个仆人去收拾别墅了。” “哦......那你知道这位先生的一年有多少收入?”班纳特太太大大咧咧地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能被班纳特太太认可的好女婿有两类人。一类是拥有美丽的皮囊,谁让班纳特太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颜控呢,行迹恶劣如威克姆,都能借着欺骗性的外表获得了她的原谅。多金的单身汉则更受她的青睐了,她一直操心女儿的婚嫁,为的不就是财产的事情吗?嫁一个金龟婿,在她眼里,一切的困难便都迎刃而解了。 卡米莉亚清了清嗓子,“大约有四五千英镑。” 卡米莉亚发誓,她绝对听见班纳特太太低声念叨了这个数字最少三次,然后班纳特太太尖叫着嘱咐自己的丈夫:“这是女儿们的福气,宾利先生一来你就得去拜访他。” 然后,卡米莉亚就围观着班纳特夫妇就这个问题来回拉扯了五六分钟。 莉迪亚汲着鞋子从楼上噗通通跑了下来,一只鞋子险些掉在了身后,“我听见你们在说五千英镑,谁又有了五千英镑?” 她睡眼惺忪,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 简给她大致讲了讲宾利先生的事,莉迪满不在乎地撇撇嘴,她还是觉得服装设计和红制服要有趣的多。 见班纳特先生始终不为所动,班纳特太太转而又来叨扰卡米莉亚,“那位先生说过他什么时候搬过来?要是晚了可赶不上九月的舞会了。” 说到这个,伊丽莎白满怀期待地听着,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简。如果宾利先生真的是位好青年,也算得上是姐姐的良配。即使不成,本地也会因为他热闹上好些日子。 卡米莉亚没有故意卖关子,回答道:“他会在米迦勒节之前搬到内瑟菲尔德,应该赶得上九月梅里屯的最后一场舞会。” 班纳特太太立马快活起来,“姑娘们,我得带你们去卡罗小姐那里重新订几条新裙子。”她还打算去拜访妹妹菲利普太太,打听消息,这可算得上她除了嫁女儿外的快慰。 玛丽和凯瑟琳都被她叫了下来,但她们不能即刻出发,班纳特太太还有一天的家务要安排呢,在这方面她总是喜欢亲力亲为。 趁着这个间隙,卡米莉亚找到了玛丽,她抱着一本厚厚的图书,封皮也看不出具体的模样了,特意裹着厚厚的一层牛皮纸。 卡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2 莉亚向班纳特太太借走了她的三女儿,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请卡米莉亚随意。 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玛丽的眼眸不经意间黯淡了几分。 朗博恩和卢卡斯小屋之间仅仅隔了一片树林。榆树、梣树和橡树光秃秃的高大树干错落着,草木在幽深处茂密生长,光滑的鹅卵石上铺满了青苔。 卡米莉亚和玛丽沿着未干透的小径,在树林边缘散步。 这里有一架秋千,是班纳特先生在女儿小时候搭建的。 “我发现你很喜欢赫洛德,总是去那里,姑娘们也很喜欢你。可昨天贝克特小姐来了之后,你就总是眉头紧锁着,话也不多说了。”卡米莉亚边走边说。 玛丽勉强笑了一笑。 卡米莉亚简略地叙述了苏菲的境遇。 “哎......”玛丽挣扎了许久,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无病呻吟了。 她原本不想把自己的烦恼告诉别人,但有些事情说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得多。 她顿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心扉:“卡米莉亚,你一定知道,我们家里是什么样的吧!妈妈孤陋寡闻、喜怒无常,爸爸沉浸于婚姻带来的痛苦中,对女儿不管不顾,也不懂得居安思危。” 卡米莉亚点点头,她清楚班纳特家这种家庭模式,也认为班纳特先生算不上一个很好的父亲,他甚至都不太了解自己的女儿。 “在这个家庭里,我没有什么人可说话,渐渐就成了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总是寥寥无几。” 玛丽的眼神诚恳又忧郁,和寻常的她并不相同。不等卡米莉亚插话,她不觉抬高了声音:“无论是小佩妮,还是其他孩子,我在她们的身上收获到了前所未有的目光,她们都注视着我,那是认可。请相信我,我对贝克特小姐从无恶意。相反,她的不幸遭遇让我感到庆幸,毕竟爸爸还活着,我们的表哥也不能闯入朗博恩来,把我们都给赶出去。” 玛丽说着,微微勾起唇角,她是一个自我调节能力很强的人,把想说的话说完了之后,她的心绪就平息了下来。 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卡米莉亚无法帮玛丽家庭的问题,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她此来的另一个目的,应当会使玛丽感到快活许多。 “可芙小姐和贝克特小姐都不怎么擅长经济和哲学,我打算每周开一节这个课,你擅长的,但别惊动班纳特太太。”卡米莉亚向玛丽发出了邀请,“毕竟你是校董的女儿,也算是校董吧。你觉得哪里是归处,哪里便是你的自由乡。” 暮色沉沉,当梅里屯的炊烟不再升起的时候,天边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稀疏的光线支撑着车夫驾驭着马车,穿过麦田,停在了梅里屯的旅馆前。 第59章 围观日常(2) 简。爱磕磕绊绊地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五天过去了,马车夫让简。爱在一个昏暗的旅店下了车,告诉她这里就是梅里屯。昏暗的灯光在夜晚的街头闪烁,旅店里弥漫着浓浓的啤酒味,醉鬼在里面大声叫嚷着。 简。爱一点儿也不愿意靠近这里,刚想请车夫再把她送到内瑟菲尔德去,此时,马车已经驶出了半英里,撇下她孤单一人。 她径直沿着街道走了十多米,然后就被连片的黑暗吓住了。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农田,找不到任何可以落脚的地方。 这让简。爱不禁怀疑,车夫是不是搞错了目的地。 简。爱再次走回旅馆前,这时,天空阴沉沉的,月亮和星星都被短暂路过的乌云给遮住了,空气里弥散着水汽,让人觉得闷闷的,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她太累了,已无心根据其他情况来做出选择了,几乎就要心安理得地向几乎把她压垮的疲劳屈服。 就在这时,简。爱听见钟声响了——教堂的钟声,一连九下。 她才确定自己没有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爱小姐。”一个男声将简。爱从浑浑噩噩的状态唤醒了,她抬头看见一个金发高挑的青年。 “隆巴德先生,您还没有离开。”她险些忘记了这位先生了。 隆巴德先生在曼切斯特的某个驿站上车,恰好和简。爱是一个目地的。 说起来,他们算不上很熟,简。爱沉浸于往事,无心与人聊天,隆巴德先生也吝啬于言语辞令。他们就沉默地做了好几天的同行人。 “您是要去哪儿吗?这里有辆马车,可以捎你一程。”隆巴德先生说。 简。爱回头望去,旅店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四轮马车,车头悬挂着一盏煤油灯。 一个相处了几天的陌生人突然对自己伸出援手,按照常理,应当抱有一定的怀疑。但是,简。爱连再往前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脑子也钝钝的,有些糊涂。 “内瑟菲尔德,先生。”她有气无力地报出了目的地的名字。 马车夫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姐,你是去找伍德弗里尔小姐的吗?她这些天就在为学校招教师呢,我倒是常常见到她来我的主人家。” “对,我就是来找她的。” “那就请上来吧,我正巧就要经过那里。”马车夫跳了下来,请简。爱扶着他的胳膊上了车。 剩下的旅途依旧十分乏味。大约二十分钟过后,马车夫喊道:“内瑟菲尔德到了!” 隆巴德先生体贴地帮简。爱拉开车门,简。爱看见了一道长着粉色蔷薇花的铁栅栏,叶茂花盛的枝桠送来馥郁的花香。 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花了。 她向两位好心人道了谢,沿着栅栏走了十几步。 铁制的大门就在眼前,简。爱还远远地看到——客厅窗户里透出的温馨的灯光,她敢肯定卡米莉亚现在就呆在那里,在洛伍德的时候她就总说有了自己的家,一定要弄得亮堂堂的。 简。爱摸到门边,重重地拍了起来。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事?”守门的老约翰隔着门,一面借着手里的煤油灯打量她,一面惊异地问道。 “可以让我见见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吗?请告诉她,我是简。爱,她在洛伍德的朋友,刚从曼切斯特来。”简。爱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 “强尼!强尼!”老约翰高声喊来自己的儿子,“去将这位小姐的话转告给希尔太太。” 老约翰转而又对简。爱说:“小姑娘,你可得等等,没有主人家的允准,我可不敢放你进来。” 卡米莉亚收到简。爱突然到来的消息的时候,正在窝在客厅的沙发上读书。是埃洛伊丝寄来的,她的处女作品,经由阿芙拉出版社,她用库克。珀克为笔名出版了这本书。 希尔太太快步走到了她身侧,对她说了些什么。卡米莉亚立马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扭头往向窗外,晚风吹得那里的树枝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3 呀作响。 没有提前写信,简。爱毫无预兆的到来,令人感到猝不及防。 卡米莉亚判断自己的朋友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临时做出了这个决定。 令人感到稍稍安心的是,希尔太太曾听卡米莉亚提起过简。爱,在来通知卡米莉亚的同时,两位仆人已经被管家太太派去迎接那位风尘仆仆的小姐了。 简。爱刚进门厅,豆大的雨点就毫不犹豫地砸了下来,暴风雨的夜晚就这样来了。 在她的记忆里,自己很快就又湿又冷的户外离开了,站在干净明亮的门厅里了——浑身发抖,面色潮红。 一个身影靠近了她,她衰弱的感官使她难以分辨,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她就听见了好朋友焦急的嗓音:“希尔太太,她好像在发低烧!让人去收拾一间客房!” 卡米莉亚看护着简。爱被安和另一个女仆扶着上了楼,小心地注意着简。爱的情况。 简。爱脑袋昏昏沉沉的,她倒了下去,但一张柔软的床铺接住了她,尽管她头晕眼花,但神志依旧是清醒的。 “珍妮特的脸色太苍白了。”她听见卡米莉亚说。 “也许喝点儿水能使她恢复过来。”希尔太太提议,“安,去打点儿热水来吧。不过,爱小姐究竟经历了什么,她憔悴得不成样子了。清瘦的像风中的树叶,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卡米莉亚走到门外,等着仆人替简。爱换掉湿润的衣服,“附近哪位医生能来,哪怕是药剂师也好?” “恐怕有些困难,天气太糟糕了。”希尔太太回答。 一道银白的闪电从云层内直直劈向黑色的原野,内瑟菲尔德的烛火都为之一颤。 “这个鬼天气!”卡米莉亚暗自念叨。 谁会愿意冒着至少两英里的雷雨,从温暖的家里走出来呢? 好在内瑟菲尔德准备了许多应急的药物,希尔太太让人去取了,它们被保存在地窖的最里层,那里能够有效地防止药物变质。 简。爱迷迷糊糊地发现,有液体送到了她的嘴边,口腔里迅速蔓延着难言的苦涩,带着草药的鲜腥味。 “幸运的话,两个钟头后,热度就会降下来了。”卡米莉亚和气地说着,从简。爱的额头上拿走了已经凉掉的毛巾。 简。爱恹恹的,躺倒在温暖干燥的床铺里,她很快便没了意识。 简。爱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外面的雨小了很多,滴答滴答地落在玻璃窗上。 她依旧四肢无力,但已经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她挣扎着撑起身子,发现自己正在一个宽大而舒适的房间里,头顶是蓝色丝绸制成的帷幔。在桑菲尔德,这是英格拉姆小姐的房间才会有的待遇。 对了,简。爱拍拍脑袋,她想起来了,自己已经到了卡米莉亚的家了。 卡米莉亚为朋友的情况感到担心,和希尔太太轮流守在这里。医疗条件没那么发达的现在,一个小小的感冒,都有可能发展成严重的肺炎,进而使人丧命。 她听到四柱床上传来的动静,就知晓简。爱醒了。 “你总算醒了。”卡米莉亚在床边最下,试探了一下简。爱的体温,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她朝简。爱,弯下身子,掰下一瓣面包片,在温热的牛奶里浸了一浸,递到了简。爱嘴边。 简。爱尝了尝朋友递给自己的食物,身体虚弱的她立马变得急不可耐起来,希望借此补充自己空虚的气力。 “先别吃的太多,”卡米莉亚制止了她,“先控制一下。” 对病人来讲,一口气吃了太多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卡米莉亚摇铃喊了安进来,让她端走了那杯牛奶和那盘面包片,换了一杯温水过来。 简。爱的脸颊有了些血色后,卡米莉亚才问起她匆匆来到内瑟菲尔德的原因。 简。爱沉着脸说了桑菲尔德阁楼上的伯莎的事情。 为了舒缓她骤然低落的心情,卡米莉亚向她说起了她还有位叔父的事情。 爱先生还去海德堡找过她,只是被里德太太阻拦,以为她已经死了,只能无功而返。而卡米莉亚正在想法设法帮她联系上爱先生在英格兰的代理律师,这样他们叔侄就有机会团聚了。 然后,简。爱又服了一剂药,躺着睡着了。 之后的几天里,索恩医生来了一次,说简。爱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每根神经都紧张过度了,使身体呈现的一种麻木的状态。卡米莉亚常常来同自己的朋友说话,她会谈一些赫洛德女校的事情,简。爱总是听得津津有味。 总之,简。爱渐渐从桑菲尔德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九月中旬,宾利先生带着大包小包搬进了南边的联排别墅。可是卡米莉亚还没见过这位青年,他来拜访的时候,卡米莉亚陪着简。爱去了赫洛德。等到卡米莉亚她们闲下来的时候,宾利先生又开始一一拜访梅里屯附近的所有人家。接着,他就回伦敦去了。 附近的小姐中间一直流传着他要从伦敦带来十二位女士和七位男士来参加舞会的说法,过了几天又说是六个姐妹。① 但直到舞会当天,卡米莉亚和简。爱躲在舞厅的角落里,一曲热闹的舞曲演奏完毕,舞厅门被拉开了,人们才发现宾利先生他们一共只来了五个人—— 包括宾利先生自己在内的两位仪表堂堂的青年,一位窈窕的未婚小姐,和一对微胖的夫妻。 卡米莉亚把目光投向坐在舞池边的伊丽莎白和那位高傲的先生,那段名留百年的爱情故事就要从这里拉开序幕了。 ①《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孙致礼译,第一卷, 第60章 围观日常(3) 很快舞会上的所有人都结识了他们。 卡米莉亚听见,人们对宾利先生大加夸赞,称赞他很有绅士派头,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娇柔造作的架势。 而他的姐妹和朋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目下无尘,达西先生更是因为他惹人厌的傲慢架势,形象一落千丈,连一万英镑的年收入都拯救不了的那种。 卡米莉亚低声凑到简。爱耳边说:“看那位先生,他冷漠的有些过头了,对谁都不假辞色,以后可会有他后悔的。” “但坦白来说,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青年之一,”简。爱客观地评价,“如果不算上小勃洛克赫斯特的话。” 小勃洛克赫斯特就是洛伍德那位刻薄前司库的小儿子,上次见到他,还是五六岁的模样,不像他的父亲一般令人讨厌。 不过,卡米莉亚觉得,达西先生若是有朝一日知晓自己的外表也会被人评头论足,不知道会不会昂起他高傲的头,生着闷气。 当然,这是开玩笑的。 乐队奏响了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4 快地开场舞曲,梅里屯的男士们开始四处寻找舞伴。卡米莉慢慢摇着装饰用的羽毛扇子,一边拉着简。爱躲到更角落的地方,一边偷偷观察着班纳特姐妹们还有宾利先生一行人的动向。 宾利先生先和夏洛蒂跳了头一支舞,但如同命运早就编织好的走向,他很快就被班纳特家的简给吸引了。舞会的司仪为他们介绍彼此的时候,他怔怔了好一会儿,卡米莉亚几乎能看见他一见钟情、犹如实质的爱意。 男士人数较少,不少小姐都在坐冷板凳,包括了伊丽莎白。卡米莉亚和简。爱挪到了她的身后坐着,站得久了小腿肚难免难受,她们的旁边就是夏洛蒂。 “卡米莉亚,你不去跳舞吗?”夏洛蒂问:“如果你愿意的话,肯定有很多绅士愿意邀请你跳舞。”她的语气里藏着一丝羡慕,除了宾利先生出于礼貌的邀请,很少有年轻绅士会青睐于她。 “他们可不是为了我,”卡米莉亚用扇子半遮着脸,悄声说:“我可知道什么才是最吸引那些人的。” 夏洛蒂头脑灵活,知道卡米莉亚为什么这么说,连卢卡斯太太都在家里强调过,因为内瑟菲尔德的存在,卡米莉亚在本地婚姻市场仍旧非常吃香,尽管因为赫洛德的存在,打消了一部分蠢蠢欲动的绅士的念头。 他们可不知道卡米莉亚为那所不赚钱的学校投入了多少。 卡米莉亚又低头同简。爱说了些什么,板凳生涯难熬,伊丽莎白也转头加入进来,她生性活泼,打趣起舞池里的先生们来妙语连珠,逗得人捂嘴偷笑。 期间,简好几次和宾利先生跳着布朗热舞从她们面前旋转着飘过。淑女配绅士,他们成了整场舞会的大红人,人人都认定了他们会是一对璧人。班纳特太太和朗太太待在一块儿,嘴角高高地翘起,就没放下来过,兴奋得心都要飞上了天空。 “看,他们来了。”卡米莉亚冲简。爱她们眨眨眼。 除了未婚夫妻,绅士和小姐之间不能连着跳两支舞,宾利先生意犹未尽地和简分了手,同他的朋友并肩走了过来。 然后,卡米莉亚她们便听到了那句极为刻薄的名言:“她还过得去,但是还没漂亮到能够打动我的心。”① 见证原著发生的感觉真的是微妙极了。 对此,预言家卡米莉亚的评价是——这位真香先生,你现在说的话,都是你为自己日后挖的坑,以后还得一一填回去。 宾利先生他们显然也发现了小姐们的动静,知道达西先生彻底将她们给得罪透了。 他扶了扶额,叹了口气,款款走到了伊丽莎白面前,躬身邀请她赏脸跳支舞。宾利先生想起班纳特小姐恬静美丽的笑颜,打定主意不能得罪了未来的小姨子。 紧接着,被迫离开舒适的冷板凳的人却是卡米莉亚,她的舞伴更是令人意想不到——弗兰克。理查德,索恩小姐的心上人。 说起这位先生,卡米莉亚就觉得好笑。 弗兰克是中途赶来的,还捎带着一位陌生的小姐,却没有照顾自己的女伴,冒冒失失地高声请卡米莉亚跳舞,还用索恩小姐当借口,动静大得让整个舞厅侧目,卡米莉亚不得不答应了他。 “理查德先生,请说话吧。你已经冒失地得罪了我,总不可能一言不发吧,总得告诉我你的目的才行。”这曲舞十分的舒缓,卡米莉亚轻迈着舞步,还能应付得来。 “我想问问玛丽的情况。” “那你应当自己亲自去问,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旁敲侧击,索恩小姐既不会知晓你的关心,你也不能保证得到最真实的回答” “请放过我吧,伍德弗里尔小姐。”青年埋怨道:“从德。库西庄园回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玛丽了,碧翠丝也没有见过她,我以为今天她会来的。” 卡米莉亚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们之间的通讯完全被阻断了,索恩小姐从海伯里回来后,大半的时间都消磨在了博客索尔山庄陪伴斯卡查德男爵夫人,似乎是要同从前的一切断绝联系。 她想起海伯里的那场舞会后索恩小姐有些恍惚的神情,能够肯定舞会上索恩小姐和弗兰克说了些什么,或是做了了断。 舞曲进行到了下一个节拍,卡米莉亚同隔壁的小姐交换了舞伴,一分钟后,她再次面对了弗兰克恳求的眼神。 但是,卡米莉亚可不打算为他提供丝毫的帮助,这位先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跟弗兰克同来的女伴站在舞池边,目光一直追随着弗兰克的身影。弗兰克发现了卡米莉亚打量的眼光,解释道:“那是邓滕斯特小姐,她从美国来,我的姨妈德。库西男爵夫人介绍她同我认识,他们都希望我能......”说道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卡米莉亚自动补足了未尽的话语——希望小理查德先生能向这位小姐求婚。 富有的美国女继承人总是喜欢回到英格兰来寻找丈夫。准确来说,是用财富交换社会地位。濒临破产的贵族家庭得到钱财,保住祖产,女继承人和她的家族得到爵位和名声,在生意场上更加地游刃有余,更进一步。 邓滕斯特小姐便意在如此,而德。库西男爵夫人则指望她能看上自己的外甥,这样他们所有人都不必再为债务忧心忡忡了。 “不过,邓滕斯特小姐知晓我和玛丽之间的情谊,她让我来找玛丽,正视自己内心的感情才是最重要的。”弗兰克担心卡米莉亚误会,赶忙说道。 “看来小理查德先生,依旧不知道你和索恩小姐的问题在何处。”卡米莉亚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轻蔑,言语间也同淬着刀子一样,“你放弃邓滕斯特小姐,斯伯里庄园怎么办?我可听说斯卡查德男爵不想再给理查德爵士任何还债的时间了。” 不等弗兰克开口,卡米莉亚继续反驳道:“失去了庄园,你的父亲、姑姑还有姐妹们该怎么办?当然,还有索恩小姐,你希望她嫁给你,然后呢?和一个空无财产也无法自己谋生的人一起喝西北风,还等忍受他的家人的冷嘲热讽。等到你厌倦了那种生活,就开始指责都是因为她,你们才失去了优越的生活。” “我......”弗兰克如同受了当头棒喝,一时间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能机械地踩着舞步。 因为他明白那就是赤|裸|裸的事实,不容辩驳。 弗兰克算是撞在木仓口上了,卡米莉亚撇撇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愿,启唇继续道:“理查德先生,承认吧,现在的你一无是处,根本解决不了根本的问题——不是邓滕斯特小姐,不是阿拉贝拉夫人,而是你家的债务。如果你真的对索恩小姐有心,就去努力,要么偿还斯卡查德男爵的债务,要么就证明你在失去庄园后能够养活全家,而不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5 像现在一般,既要又要,活像一个笑话。” 卡米莉亚的话语掷地有声,弗兰克听出其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几乎想要抽身离去,只是还没有结束的舞曲暂时困住了他。半途退出舞曲可是大大的失礼,也会将舞伴置于尴尬的境地。 剩下的五分钟真是万分煎熬,卡米莉亚和弗兰克都一声不吭,将第二曲舞沉默到底。 小提琴颤颤巍巍地拉出了最后一个颤音,这对舞伴面对面躬身行礼,才终于从这支不愉快的舞中解脱了。 会场忽然嘈杂起来,连高傲矜持的宾利小姐都和她的的姐姐赫斯特夫人探头朝声音来的方向望去。 原来是斯卡查德男爵带着三位陌生的男士来了,他们早就到了舞厅,只是等到舞曲的间隙,才被人们注意到。 隔得太远,卡米莉亚懒得去看,不用说她也能猜到,跟来的肯定是斯卡查德男爵的儿子路易爵士。这位公子哥可算被他父亲给抓回家了。至于其他两个人和斯卡查德男爵的关系,大概就是达西先生之于宾利先生那样的朋友,没有什么好值得惊奇的。 卡米莉亚坐回原位,小声地和简。爱吐槽起弗兰克来,夏洛蒂得到了另一位男士的邀舞,只有她们俩留在此处。 一点儿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道目光越过人群,径直落在了她的身上。 ①《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孙致礼译,第一卷, 第61章 围观日常(4) 隔着重重的人群,安东尼几乎第一眼就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卡米莉亚。 随后,他哑然失笑,暗自感叹她还是更喜欢清静,就像布里奇顿宅的舞会时,她躲到花园的水池边一样。 但是,安东尼的心情可谓又激动又难过,复杂极了。 跟随斯卡查德男爵踏入梅里屯的公共舞厅的那一刻,安东尼一直思考着自己会以什么样的姿态见到卡米莉亚,亦或是她根本就不在这里,自己只是白跑一趟。 可他又的确很想看见她。 当舞厅的橡木门在身后“嘭”地一声闭合,卡米莉亚波浪般的裙摆正好从安东尼的眼前经过,他的心也跟着泛起了涟漪。 然而,他的目光很快移到了卡米莉亚的舞伴身上——年轻、帅气、风度翩翩,谁都必须承认那位先生和卡米莉亚这对组合看起来分外的养眼。 “布里奇顿子爵,”是路易。斯卡查德爵士在唤他,这个玩世不恭的青年歪着头,过来跟他说话:“你刚刚在看弗兰克。理查德?” “弗兰克。理查德。”安东尼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恍惚品尝到了一丝苦涩。 情绪如同一片浓郁的乌云,无法散去,笼罩着他,让心钝钝的难受。 路易。斯卡查德行事随心所欲,若是没有了父亲的约束,就愈发地无法无天了,因此他说话做事总是不看别人的脸色,只顾着自己的性子来。 “他是理查德爵士的儿子,就是那个。”路易。斯卡查德指了指人群里那个胖胖的中年人,“他们一家都总是和我们作对,小理查德也跟他的父亲是一样的货色。不过他装得太好了,连我妈妈都念叨他是十里八方一等一的好青年,我可不喜欢他。” 说完,路易。斯卡查德嗜酒如命,听到舞会上有白兰地,而斯卡查德男爵正同当地的绅士相谈甚欢,连忙跌跌撞撞地去找人喝酒。 只留下安东尼形单影只,停留在原地。 他望向大厅内起舞的卡米莉亚,目光极其克制,紧蹙的双眉间泛着一缕不易察觉忧思。 安东尼心想,现在自己必须承认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所说的话是事实了。 富有魅力的小姐会被任何人看进眼里,并不缺少出众的追求者。 他还记得,那晚伦敦夜晚的风很轻。 当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他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的哪一点点儿小心思早就在妹妹和母亲这里无所遁形。 格罗纳夫广场的起居室总是灯火通明。 安东尼面对着母亲和妹妹,心里觉得糟糕透了。 她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安东尼清了清嗓子,对达芙妮说道:“西蒙派人给我递了信,请你尽快回家去,如果你已经对他消气了的话。” 看到他正用这种惯用的伎俩来逃避谈话,达芙妮便悄悄地把一只手臂伸到了安东尼的臂弯里,趁他不备将他摁到了沙发上。 然后,达芙妮说:“我的哥哥,你就老实一点儿吧。那是我和公爵的事,现在让我和妈妈来谈谈你的事情,或者是和卡米莉亚?” 达芙妮狡黠地眨眨眼睛,她和布里奇顿夫人都心照不宣,都认为她们迟早得就这件事跟安东尼谈谈。 布里奇顿夫人用实际行动赞同了大女儿的观点,她就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达芙妮“处置”她的兄长。 “哥哥,不是我说哥哥,你应该管管你的眼睛......嗯,还有表情,它们太不会隐藏你的秘密了。如果有心,我是说还是在奥布里的时候,我只是无意间的一瞥,看到你在同卡米莉亚说话,就什么都明白了。” “达芙妮——”可怜的布里奇顿子爵扶额道,语气里满是无奈,最终是这位妹妹看穿了自己的秘密,然后捅到了母亲这里。 “之前和这次,你跟卡米莉亚说了些什么?”达芙妮饶有兴趣地问。 她可好奇极了。虽然没有亲眼见证,但她知道之前卡米莉亚和安东尼发生过冲突。自己的这个哥哥,能拿出什么话题来跟卡米莉亚聊呢? 面对着妹妹炽热的目光,安东尼明白自己逃不过去了,“还好。我只是和她谈妥了一件之前就知道的事情,然后我们就聊了几句天气。而且——” 布里奇顿夫人骨子里就有思维敏锐的特质,几乎所有的儿女都都从她这里承袭了这种优良的传统。 因此,这位夫人从来就能看穿安东尼苍白无力的托词,“安东尼,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就好?伍德弗里尔小姐知道你的心意了没有?还是我们就快有了一个新家人?” “我还以为你们会反对。”安东尼长舒了一口气。 “反对?我们为什么要反对?” 布里奇顿夫人对子女的婚姻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不是特别离谱,比如作奸犯科之类外,如果孩子喜欢,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布里奇顿夫人说:“看样子,我的儿子,你是把自己的心思捺在了心底,没谁知道了。”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达芙妮的手从安东尼的胳膊上滑落下来,接话道:“亲爱的哥哥,如果你不改掉你的形式作风,可能永远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守候者了,就像一颗烂苹果在泥土里,任由自己的心慢慢腐烂。” 达芙妮接着陈述:“婚礼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6 天,可不乏年轻绅士投向卡米莉亚欣赏的目光。赫特福德郡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说不准卡米莉亚就遇见了位好青年,你就孤孤单单一个人吧。” 布里奇顿夫人同达芙妮一唱一和,“如果有一个好姑娘,喜欢她的青年才俊肯定不在少数。”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安东尼,不是我说,你的条件……有待加强吧。” 随后,安东尼便被迫接受了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的新一轮“拷问”和“教育”。 夜色越来越浓了,一股微微的凉意替代了舞厅里的暖意。 公共舞会进行到了尾声,最后一支小调舞曲响了起来。宾利先生再次请了简跳舞,这让其他人越发肯定他已经坠入了爱河,也使混迹在太太堆里的班纳特太太更加的红光满面,叽叽喳喳地跟卢卡斯太太炫耀。 找不到儿子,斯卡查德男爵拉着安东尼往绅士堆里去了,跟卢卡斯爵士还有其他的几位先生谈话。 安东尼认命地作陪。他来到梅里屯固然有受到了家人鼓励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他从上司德文郡公爵那里得到了一桩差事。 辉格党在赫特福德郡的选情没有那么乐观,他们的人数只占据了全郡议员的四分之一,托利党也是一样,其余的二分之一被其他的党派占据着。 为了十一月的各郡下议员选举,他们必须联合其他党派才行。他们选中了和辉格党有着天然联系的自由党,恰好就是斯卡查德男爵所在的政党。 安东尼凭借父辈的一点儿交情,特地从伦敦跟着来到了博客索尔山庄,准备慢慢说服这位本地自由党的领袖。 十五分钟后,教堂的钟声敲响了十下,欢快的音乐戛然而止。许多人意犹未尽地和舞伴分手,并约定来日再见。 卡米莉亚和简。爱顺着人流离开了会场,在门外排队等着马车。 突然,简。爱指着一位先生道:“莉亚,就是他,隆巴德先生。我记得那天是他帮忙把我送到内瑟菲尔德的,我得去向他道个谢。” 她们挤过人群,朝着隆巴德先生的方向走去。他正和斯卡查德男爵他们呆在一起,卡米莉亚猜测这位先生就是男爵带来的年轻人中的一个,至于另一个…… 卡米莉亚怎么都无法预料,以为不会遇见的人,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梅里屯。 她对这场会面可谓是毫无防备。 “隆巴德先生!”简。爱喊了一声,得到回应后,便走过去向那位先生表达谢意。 “伍德弗里尔小姐。”安东尼走到卡米莉亚的身边停下。 卡米莉亚抬眸,看见布里奇顿子爵站在她的眼前,离她刚刚四英尺的距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卡米莉亚还是下意识退后一步,拉开了同对方的距离。 她不自觉的举动却让安东尼眼底一暗。 “果然是自己的问题吗?”安东尼心想。 他进一步肯定了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的话了,下定决心必须改掉自己的诸多缺陷。那天,达芙妮和布里奇顿夫人足足在他身上找出了十多个毛病,即使他竭力注意,也免不了受此影响。 “布里奇顿子爵,”卡米莉亚说:“没想到你会来到梅里屯附近,这离伦敦可算不上近。” 安东尼不着痕迹地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地维持着镇定,道:“社交季过去了,妈妈带着埃洛伊丝他们搬到奥布里。都在赫特福德郡,我从那里过来的,称不上远。” “看上去您同斯卡查德男爵十分熟稔。” “是父辈的交情,男爵愿意暂时收留我在博客索尔山庄。” 卡米莉亚不由感慨,这些贵族之间果然有着七乖八拐的亲戚和朋友关系。 “布里奇顿夫人她们还好吗?”她问。 “达芙妮怀孕了,妈妈总是爱坐着马车跑到萨里郡去看她。”然后,安东尼发现,自己总算找到了能同卡米莉亚聊一聊的话题了。 他们就着达芙妮的事交谈了几句,卡米莉亚向他和他的家人表示了祝贺,安东尼提起达芙妮对她也十分关心,希望她有机会能去看望达芙妮。 卡米莉亚点点头。 内瑟菲尔德的马车恰好排了过来,简。爱挥着手让卡米莉亚上车。这次,没有了巴特律师的阻碍,安东尼终于能完成在考文特花园歌剧院未尽的举动。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卡米莉亚登上了马车,临别时,他听见卡米莉亚说: “谢谢您的善举,先生。” “小姐,愿修谱诺斯眷顾于你。”他回答。 第62章 围观日常(5) 或许是因为安东尼的祝福吧,当晚睡神果真馈赠了卡米莉亚一场好梦。直到日上三竿,她才从酣眠中醒来。 卡米莉亚很快发现,内瑟菲尔德再次成了香饽饽,班纳特姐妹频繁地来到这里,有时候是来找卡米莉亚,有时候是去拜访宾利姐妹。 舞会的第二天,卡米莉亚就接待了前来拜访的宾利姐妹。 她们姿态高傲,除了她们的兄弟以及达西先生,对任何人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因而很难让人喜欢上她们。 得知卡米莉亚在赫洛德开设了一所女校后,宾利小姐的态度就越发的高高在上了。她们姐妹曾经就读过伦敦的一所女子专科学校,因此宾利小姐自诩是个专业人士,就盼望着卡米莉亚请她指教,好过过瘾。 她们比叽叽喳喳的班纳特太太更加不值得攀谈,虚伪的外壳早就紧紧包裹住了她们。卡米莉亚不打算与她们做什么深交,不见原著中的简对宾利姐妹推心置腹,最终却惨遭背刺的经历吗? 卡米莉亚应付了她们几句,就借口处理家事,委婉地请她们离开。 不过,宾利姐妹似乎是要秉持作为邻居的风度,时不时地就过来串门,卡米莉亚只好请希尔太太代为招待她们。 几次过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便不再常来打扰卡米莉亚。她们照例回访了朗博恩的女士,随后又试图拜访斯伯里庄园。 理查德家虽然深陷债务危机,但他们仍旧是本地少有拥有爵位的人家,还有一位男爵亲戚。从地位上来说,宾利姐妹认为这才是值得与之深交的人家。但是,同样高傲的阿拉贝拉夫人毫不犹豫地将她们拒之门外,宾利姐妹因此狠狠地跌了个跟头。 卡米莉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能感慨一句“魔法打败魔法”了。 乡村的民风最为淳朴,若是有什么新人来,除了接受他们热情的款待,就要成为所有人桌前饭后的谈资了。 斯卡查德男爵带来的三位青年代替宾利先生成为了话题的旋涡。 路易。斯卡查德爵士不必说,许多人都还对这位男爵继承人有着模糊的印象,但他在舞会上醉醺醺的模样就足够让女士和太太们望而却步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7 曾向简。爱伸出过援手的隆巴德先生,称得上年轻有为,负责管理斯卡查德男爵在曼切斯特投资的几家工厂。这些信息足够卡米莉亚推断出,他就是索恩医生提起过的那位从鞋匠学徒一路奋斗上来的年轻人。 最后是布里奇顿子爵。除了同他说过话的绅士,小姐和太太们都对他的印象不深,可这并不妨碍她们私下打探他的消息——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在伦敦很有体面,家境也十分殷实。 然而,碍于对他的性格并不了解,目前还没有谁敢真的有所行动。 当然也有例外,常常来往内瑟菲尔德的小姐们就有幸结识了安东尼。布里奇顿,毕竟这儿可住着他的一位熟人。 九月的天气已经渐渐凉了起来,内瑟菲尔德客厅的壁炉已经燃了起来,火不算旺,但足矣抵挡凉飕飕的秋日凉意。 班纳特姐妹还有卢卡斯姐妹特意结伴来看望卡米莉亚。在简眼里,天下人都是好的,没有不可爱的,她忽略了宾利小姐的骄傲自大,仍旧开心地与宾利姐妹交往,或许还有爱情的因素。 简被宾利小姐请去联排别墅做客后,留在客厅里的人就聊起了他们的事。 “简是真的很喜欢宾利先生。”伊丽莎白说:“这些天,她总谈起他,夸赞他是个好青年。我从没从她口里听到过那么多赞美的词汇。” 所有人都对此有目共睹,尽管简是个性情娴静的姑娘,但这次她热烈的感情几乎要按捺不住了。 夏洛蒂转而又提起了宾利先生的朋友达西先生,并提出了一件隐忧:“那位先生的高傲不算什么坏事。如果简真要同宾利先生终成眷属,终究绕不开他的姐妹和朋友。宾利小姐既然乐意频繁地邀请简,肯定不介意简和她的兄弟结成一对。至于达西先生,更不要忽略了先生和先生之间的友谊,他们之间的影响或许比亲兄妹都更来的紧密。” 卡米莉亚听罢,心想,夏洛蒂可真算是有先见之明。简和宾利之间的感情屡经波折,除了宾利自身的不坚定,还有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的功劳。 于是,卡米莉亚赞成了这一观点,“虽然他们还没有走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但一切都要未雨绸缪了。” 她们正聊得高兴,希尔太太走了进来,向卡米莉亚禀明道:“有一位尊贵的客人来了,小姐。” 安东尼。布里奇顿出人意料却又毫不意外地造访了内瑟菲尔德。 感到出人意料自然是卡米莉亚,她很难评价这一点。 好吧,她必须得招待这位贵客了。 “布里奇顿子爵刚到宾利先生那里,只是顺路替布里奇顿小姐送封信。”希尔太太补充说道。 若是要常常来往内瑟菲尔德,必然要找个合适的由头。安东尼。布里奇顿瞄准了租住在内瑟菲尔德的宾利一行人,或者是达西先生。 达西这个姓氏是德比郡当地的望族,同伦敦的贵族之间也有些亲戚联系。达西先生的母亲是本代菲兹威廉伯爵的小妹妹,换言之,达西先生正是菲兹威廉伯爵最亲近的内侄,常常来往于伯爵府,和安东尼也有过匆匆几晤。 而菲兹威廉伯爵的大儿子现在正与安东尼共事,以此为由头来叨扰达西先生并不算失礼。 半个钟头后,女仆就来告诉客厅里的小姐们,布里奇顿子爵来了。 小姐们都好奇地探着头,朝门口张望,想瞧瞧这位先生究竟是何模样。 希尔太太的讯息刚传来的时候,夏洛蒂就说起了,卢卡斯爵士同家里人说舞会当晚曾经看见安东尼同卡米莉亚说话的事,肯定了两人之间的交情。 然后,卡米莉亚就被莉迪亚和凯瑟琳团团围住,求她讲一些关于那位先生的事。 卡米莉亚被缠得头疼,但绞尽脑汁也回忆不起什么具体的事迹,至于自己同布里奇顿子爵之间的交往,很难评价是愉快的多一些,还是矛盾多一些。 大约半刻钟后,安东尼顺着走廊走了进来,并彬彬有礼地问候了在座的各位小姐,充分展现了他富有教养的举止。 卡米莉亚心想,如果埃洛伊丝在场,肯定回尖叫着感叹:“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哥哥吗?” 上次见面的时候,卡米莉亚就发觉安东尼在许多地方都有了变化,但对发生如此变化的缘由一无所知。她只是揣测或许是工作中的磕磕绊绊终于让布里奇顿子爵收敛了心性。 “伍德弗里尔小姐,请不要见怪我的突然到访,我是受到了埃洛伊丝的委托而来,她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安东尼在一张樱桃木的椅子上坐下。 达芙妮出嫁后,布里奇顿小姐的头衔就由埃洛伊丝继承。安东尼出发前,埃洛伊丝煞有其事地写了一沓信,附带社交季结束前微声到夫人最后的几份小报,捆成了一个包裹,让安东尼一并捎带。 卡米莉亚接过包裹,预备等会儿再拆开。 安东尼的举止十分地克制,面对其他人打量的目光,腰背绷得笔直。 若不是要顾及这位先生的颜面,卡米莉亚其实差点儿捂嘴笑了起来。 “多谢您了,子爵大人。”卡米莉亚说:“请放心,我会很快把这些读完,然后给埃洛伊丝回信的。” “埃洛伊丝写信的时候,笑容真挚的像夏日蔷薇一样,唰唰几笔就写完了,我头一次看她那么积极。” 卡米莉亚将包裹收到一边,反驳了他:“埃洛伊丝在许多方面都很认真,只要她喜欢,逼迫只是使她感到厌烦的方式。” 别人或许没有看出来,但卡米莉亚实在不愿见安东尼这副别扭的样子,被诸位小姐审视着,明明衣冠楚楚,怎么看着怪奇怪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委婉出言请他不要在这里逗留了。 “方才听希尔太太说,达西先生打算招待您用午餐,时间快到了,您不去赴约吗?” 任谁都听得出这是逐客令,安东尼没有什么多余的表示,因为他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做过多的停留,也不打算留下这里招人厌烦。 达芙妮说过,如果一位小姐对你感到不耐,最好先走开。 于是,他便悻悻告辞。 临别时,他再次温和有礼地祝愿了在场所有小姐,拥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他的举止博得了许多人的好感,伊丽莎白甚至把他同达西先生做了比较,“如果达西先生像布里奇顿子爵一样不自衿身份,那么我对他的观感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卡米莉亚拦下了她的话,即使知晓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最后终成眷属,她可不愿看到一对眷侣的误会日渐加深。 她说:“哦,想想简,夏洛蒂刚刚说了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和达西先生认识不久,交往也不深,很难准确评判他的为人,要是闹了乌龙,难免会让所有人难堪。不如就大发慈悲的给他一段时间,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8 扭转恶评吧。” 伊丽莎白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宽大的窗户落在胡桃木的琴盖上,显得特别耀眼。夏洛蒂和伊丽莎白演奏了几支二重奏,悠扬的乐曲渐渐消解掉了秋日的烦闷。 赫洛德女校运行了有一个多月,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 正逢周六,学生们或归家,或者就在学校里享受周末的休息时光,学校的老师就有了闲暇的时光。 苏菲和可芙小姐应卡米莉亚的邀请来了内瑟菲尔德,喝喝茶聊聊学生的近况。然后,一起预备一起着手另一件事情—— 为赫洛德的学生们编写一套各学科专门的课程指南,亦或者说是标准的教案。 这是很多学校所缺乏的,学业的进度都依靠教师本人的主观经验,而没有统一的标准。如今,老师们和学生都逐渐熟稔,也对学生的各方面能力有了了解。 那么,是时候做这件事了。 吃过午饭后,按照每月的惯例,巴特律师又风尘仆仆地从伦敦赶来了。 他带来了卡米莉亚和简。爱都想知道的消息。 第63章 围观日常(6) 时间已经接近下午四点钟,英格兰的秋日天总是黑得很早,哒哒的马蹄声从庄园外的砾石路上传来,提醒住户有客来访。 卡米莉亚和简。爱去了树林里散步,巴特律师不得不独自在客厅里等候了约半个小时。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卡米莉亚和简。爱的低语声飘进屋来。 “你说来的这位先生能给我带来一个惊喜?” “如果他效率够高的话,我想是的。” 巴特律师见状连忙站了起来,脱帽向两位小姐问好。 “我以为你会更乐意呆在伦敦,然后送封信来打发我,整日地停留在考文特花园。”卡米莉亚调侃道,说着坐在了那把樱桃木摇椅上。 “我可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巴特律师明白,卡米莉亚对他和格蕾丝之间的那一点点往事知之甚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巴特律师注意到了简。爱,说道:“想必这就是爱小姐了。” “是呀,先生,您说的很对,请坐吧。” 简。爱主动伸出手,同巴特律师礼节性地握了一下,然后在紧靠着卡米莉亚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取下了肩上的披巾,拢在胳膊里。 “安!”卡米莉亚招手唤来贴身女仆,“去告诉厨房,兑一杯尼格斯酒,再切两片三明治过来给巴特先生。” 这不算麻烦,自从来往内瑟菲尔德的人多了起来,厨房便常常备着这两样东西。 安不到两分钟就端着托盘回来了,将茶几上的几本图书挪了个位置,为托盘腾出了地方。 “二十七英里的路程,算起来你应该是在车上度过了午间时光。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就当是替格蕾丝招待了你,让她不要怪罪我对她的朋友太过不体贴。”卡米莉亚请巴特律师先填填肚子,可不能慢待了这位捎来消息的先生。 “我带来了布里格斯律师的消息。”巴特律师吃完最后一块点心后说。 简。爱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她听卡米莉亚说起过布里格斯律师和她的叔叔之间的关系,迫切地想要知晓亲人的讯息。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布里格斯先生有什么关于......” “约翰。爱先生的消息。”巴特律师接话,低头在公文包里翻找了起来,“二十多年前,约翰。爱先生漂洋过海到了马德拉,在那里拥有了一片广阔的种植园,靠生产棕榈油并贩往英格兰和欧洲大陆牟取利润。布里格斯律师便是他在伦敦的生意代理人,每半年就会回马德拉一次,向爱先生汇报生意的情况。我的运气不错,他本月刚从加勒比海回来,就联系上了他。” 这个喜讯使简。爱的眼睛里有了神采,蓄满了笑意,连一颦一笑都带上了轻快的节奏。 卡米莉亚插话问道:“说重点吧,请告诉我们布里格斯先生究竟对珍妮特是怎样的态度吧。” 简。爱按捺住了喜悦,目光灼灼地望向巴特律师。 经过了一番摸索,巴特律师终于从公文包里掏出了想要的东西——一封信。 “这是爱先生曾委托布里格斯律师寄给盖茨黑德的里德太太的信,最后它被退了回来,里德太太坚称爱小姐已因斑疹伤寒死于洛伍德。”巴特律师解释。 简。爱将信纸从信封里拿了出来,开始读起了上面的内容:“......我未娶无后,甚希望有生之年将她收为养女,并在死后将所有财产赠与她......”① 落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 简。爱咬着嘴唇,眼中酸涩,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想想也是,里德太太对自己这个被迫扶养的孩子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 她对简。爱进行了报复,怎么都不会忍受简。爱被叔叔领养,然后舒舒服服地过日子。 她的手紧紧攥着信纸,接二连三的信息涌进脑子,光是理解和梳理各种想法,都弄得简。爱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直到卡米莉亚拍了拍她的肩,她方才挣脱了回忆的枷锁,长叹了一口气,对着卡米莉亚摇了摇头,告诉她自己没事。 “请务必让我再问一问,”确认了朋友的境况,卡米莉亚说:“布里格斯律师有说,他什么时候来?” “嗯……”巴特律师顿了顿,又递给了简。爱几张文件,“布里格斯律师必须要确认爱小姐的身份,谨慎些是没错的。他似乎先去了盖德黑茨,接着还要去洛伍德慈善学校。” 随着一个一个的地名被报出来,简。爱的回忆又被勾了起来,好在巴特律师就停在了洛伍德那里,没有说出曼切斯特的桑菲尔德。 简。爱的眼角弯了起来,似乎在笑,对巴特律师表达了万分的感激,能够有同亲人重聚的机会,她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一抹殷红的夕阳最后落在西山上,蒙蒙的天空里漂浮着几朵灰扑扑的云朵。落日的全部壮丽已几近沉没,就连留下的些许霞光,也无从前那般的绚烂。 零星的光线穿透玻璃窗落在内瑟菲尔德的走廊上,简。爱独自一人留在了客厅,她需要时间慢慢消化今天的这些消息。而卡米莉亚与巴特律师有另外的事情要谈。 “阿芙拉出版社还好吗?”卡米莉亚问,不在伦敦,她很难得知实时的消息。 “格蕾丝很忙,忙到几乎见不到她。”巴特律师说着话的时候,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怕将心底的哀怨泄露出来似的,“但我为她高兴,她终于能做她想做的事情了。” “看样子我的书的销量不错。”卡米莉亚笑了起来,“格蕾丝肯定收到了很多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9 订单。” 卡米莉亚突然停下了脚步,眺望着东方刚刚冒出头的新月,转移了话题,“布里格斯律师的事情解决了,就该轮到另一件事了,巴特先生。” 巴特律师自然记得,在格蕾丝的注视下自己不得不接受的那个麻烦委托:调查奎格利夫人。 那可真是件麻烦事! 好在已经有了进展。 他们重新朝前走了起来,转过拐角,就是这段旅途的尽头了,卡米莉亚推开书房的门,请巴特律师进门,然后在红木书桌前落座。 天花板上挂着黄铜灯,蜡烛的光亮洒在成套的红木家具上,呈现出深红色,就像葡萄酒一样,地板像玻璃似的,反射着碎光。 巴特律师来内瑟菲尔德也不只是为了捎消息的,他带来了许多文件,这些都需要卡米莉亚签字,里面包括了一家纺织厂的分红确认,还有几份地租。 卡米莉亚手拿羽毛笔,翻阅着文件,一边在一边的白纸上算着账,一边听巴特律师叙述委托的情况。 “我请了一位私家侦探代为调查,那位先生十分的年轻,刚入行没过久,但做事却十分的尽责。他给了我一份详细的报告,里面的内容比我自己了解到的要深入多了。”巴特律师说着,坐在书桌对面的扶手椅上,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信封用牛皮纸包裹得严严实实,卡米莉亚用小刀缓缓裁开,略略扫了几眼,瞳孔不自主地放大。 报告被卡米莉亚扔在了书桌上,她的语气里满是震惊,“奎格利夫人背靠的是法伦爵士和费茨男爵,她就是靠他们的名头来买通法官的。” 白色的羽毛笔在卡米莉亚指尖转动,她拧眉沉思着。 “不对啊,”她心想。 算算时间,奎格利夫人派人跟踪她的时候,小佩妮刚刚出事,苏格兰场也才涉入调查没几天,事情还没有进一步发酵起来,成为伦敦关注的焦点。 远远达不到那些大人物迫不及待想要提前摁死她的地步。 她揉搓着指腹,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了这件事。 难道那位奎格利夫人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伍德弗里尔小姐!”巴特律师的嗓音,将卡米莉亚从沉思中唤醒。 她手中的动作微微停顿,吸了口气,抬头道:“谢谢你。”说完,慢慢将桌上的东西一一收捡起来。 “不过我想,这些调查暂时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巴特律师说。 轮到卡米莉亚继续惊讶了,“还发生了什么?” 巴特律师就不能一次性将话说完吗?卡米莉亚忍不住想。 “小姐,我是安。”轻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天黑了,希尔太太让我来给您多送一盏灯。” “进来。” 一盏烛台被放置在了书桌的左上方,安随即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去。 “奎格利夫人在半个月前倒了大霉。”巴特律师清清嗓子道:“她在金色广场的房子被苏格兰场查封了,法院批的搜查令。” 卡米莉亚问:“那她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比那还要严重一些,她上了法庭,以涉嫌妇女拐卖被法院起诉,我就坐在法庭的后排观审。”巴特律师越说,语调便越严肃,“可惜她以患有精神病为由逃脱了绞刑架,法官判处她立刻被送往精神病院。” “那可......真是不错的惩罚。”卡米莉亚咬牙切齿地说。 十九世纪的精神病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是比地狱还要地狱的魔窟。在那里,精神病人不被视为人,而是被上帝抛弃的魔鬼,精神病院的医生和护工都可以随意的虐待他们。准确来说,这并不被视作虐待,而是治疗,消除他们的罪业。 可是,卡米莉亚并不认为奎格利夫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至少她靠着精神病的名头逃脱了死亡的审判。显然奎格利夫人背后的金主出手了,让她逃过了一劫。 巴特律师只在内瑟菲尔德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匆匆赶回了伦敦,卡米莉亚请他给格蕾丝带了封信。 奎格利夫人虽然已经被送入精神病院,但她的余波就像涟漪一般,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让人预料不到会何时突然爆发。 ①《简。爱》夏洛特著,黄元深译,译林出版社, 第64章 围观日常(7) “漆黑的雾色笼罩在伦敦的街头,石板路两旁的篝火架上,橘红的火苗随着风猎猎燃烧。 街道的尽头偶尔传来马车轧过的响声,一个面目枯槁的女人全身裹着厚厚的黑纱,只留下黑洞洞的双目,四处张望着,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行走。 忽然间,一辆马车飞快地从她的身后飞驰而过。她扭头一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卡米莉亚放下了埃洛伊丝捎来的最后一张小报,郑重其事地问:“珍妮特,你觉得微声到夫人的这个故事怎么样?” “我可不敢确定,”简。爱弯唇道:“从这些小报看,这位作家一直专注于八卦故事,一朝画风大变样,但写得还不错,让人很想有接着读下去的欲望。” “她仍旧在写伦敦的秘事,只不过换了个方向。”卡米莉亚狡黠地眨了眨眼,淡淡一笑,继续读道:“伦敦的市民可能注意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女人经常在丽垂尔街的地方法院外徘徊。亲爱的读者,我现在要说的是,那个女人昨日在白教堂附近被发现,但是她已经去见了上帝。” “这真是令人悲伤的后续。”简。爱说道:“伦敦的许多地方真的很混乱,不是吗?” 卡米莉亚接话:“这可不一定。对于那座城,有人爱她,认为她是上帝在人间最伟大的创造,有人厌恶她,因为她是罪恶的温床。” 说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茶匙,感觉杯底的方糖溶化了,低头抿了口咖啡。 入口是浓郁的苦味,充盈着整个口腔,就是她要的感觉。卡米莉亚觉得,夜晚带来的倦意都随之灰飞烟灭了。 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这一个小时里,卡米莉亚和简。爱都读着微声到夫人的文章消磨时光。 不过,自从社交季结束后,微声到夫人发刊的频率和数量都大不如前,贵族们早就趁着初秋暂时逃离了伦敦,也没有什么素材能留给她挥洒笔墨了。 天色渐渐地沉了下来,深蓝的夜空被清洗得很干净,卡米莉亚抬头,就望见了初升的月亮澄净银白的脸蛋。 卢卡斯家决心举办梅里屯十月份的第一个舞会,许多人都收到了邀请。卢卡斯太太是个很和善的女人,虽然总是拗不过丈夫的决定,倒不失为附近公认的好邻居。她给内瑟菲尔德的列位小姐,乃至赫洛德的两位教师都发了请帖。 “珍妮特,你真是不去吗?”卡米莉亚转头问。 简。爱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在温暖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0 房间呆着,可不像你,不爱跳舞,只是想去看别人的笑话。” 祝福彼此有个愉快的夜晚后,卡米莉亚预备上楼换一条裙子。 楼梯间里,强尼被女仆使唤着踮起脚尖,抓住灯链上的拉环,把灯慢慢地拉下来,直到整个楼梯都笼罩在灯光中,所有的暗影均无所遁形。 卡米莉亚把裙子放在身上比了比,觉得那件鹅黄色的玻璃纱裙子配上象牙白的披巾挺合适的。既简约日常又不失礼节,足矣应付卢卡斯小屋的家庭式舞会了。 马车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先绕路去赫洛德接了苏菲和黛拉。可芙,两位教师也把自己收拾得神采奕奕,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裙子。 马车上,她们就之前商议的事情聊了聊。苏菲对法语课的教案已经有了底,这段时间总去支取稿纸。黛拉。可芙也有了想法,只是她在课堂以外的地方,总是沉默寡言,或许要等到成稿,卡米莉亚才能清楚她的构想。 她们快到通往卢卡斯小屋和朗博恩的那条岔路了,这条路从一座草木葳蕤的小山沿坡而上。这时,冗杂在一块儿的马蹄声和车轮声越来越清楚,前面好传来女性说话的声音,吵吵嚷嚷的,正愉快地争论着什么。 “妈妈,听说郡里要派一队民兵驻扎到梅里屯!”莉迪亚扯着班纳特太太袖子叫嚷,兴趣十足,眼里闪耀着对红制服的热情。 “噢,我的小乖乖,”班纳特太太用哄小孩子的腔调说:“如果你想知道,我就回去纠缠你爸爸。” 作为卢卡斯家的大姐姐,人们对夏洛蒂的一项评价就是——妥帖,她帮卢卡斯太太承担了大部分的接待工作。 卡米莉亚她们紧跟着她的脚步往起居室去了。木质的天花板被刷上了一层白漆,四面的墙壁用彩色的颜料画了许多花花草草,这是卢卡斯家孩子的杰作。屋内有许多女客,闲散地坐在椅子、沙发还有长榻上,三三两两地说着话,一边聊着谁又和谁结婚了之类的话。 玛利亚坐在人堆里,抬头就认出了卡米莉亚,跑过来拉着她坐到了外围的一张空着的长椅上。 “你看看他们谁更合适些?”玛利亚咬着耳朵对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女士堆里坐着几位服装精致的男士,正聊着闲话,显然是不必工作的闲人。 “我听说卢卡斯爵士带着绅士们去了博客索尔山庄打鸟,还没回来呢。”卡米莉亚压低声音道。 玛利亚回答:“他们是妈妈那边的亲戚,我的表哥们,一个半小时前刚到,妈妈说要把他们介绍给夏洛蒂呢。” 玛利亚的语气里隐隐有着担忧,“可他们最大的,也只有二十四岁,比还夏洛蒂小了三岁。” 卡米莉亚伸手替玛利亚拨开额前的碎发,她并不觉得这样的年龄差有什么不妥的。俗话说的好,女大三抱金砖。 “如果你姐姐对他们无意,年龄差距再小也没有用。相反,如果彼此情投意合,那么这就更算不了什么了。听说过海峡对岸的法国皇帝吗?他比他的皇后足足小了六岁,也并不阻碍他们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 玛利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舞会就要开始了,屋外传来了男士们归来的马蹄声,起居室里的小姐和太太和潮水一般地涌向了卢卡斯家的客厅。 卢卡斯小屋客厅的面积远远比不上梅里屯的公共舞厅,但在乐队的伴奏下,姑娘和小伙子们也成群结队地跳着轻快的轮舞。 一曲舞的间隙的时候,玛利亚兴致勃勃地向要高歌一曲,她新学了一曲法国民歌,请卡米莉亚替她伴奏。 这不是什么正式的舞会,小姐们弹唱几曲来取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邻里们也只会捧场。 伴随着玛利亚甜美的歌声,卡米莉亚缓缓摁动了琴键。这首曲子她还算熟悉,演奏得也十分随意,倒让卡米莉亚整个人松弛了下去,很好地起到了音乐愉悦身心的作用。 安东尼。布里奇顿站在楼梯平台上,小心翼翼地从楼梯扶手往下面的客厅窥视。 他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无意识地用手捂住心口,就好像这样能使它平静下来似的。 安东尼深吸一口气,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乱,达芙妮说过,女士们不太喜欢一惊一乍的男士,这样会被认为不太可靠。 他光顾着想心事,竟没有注意到卢卡斯爵士就站在他身旁。 这位先生把安东尼拉下了楼,凑到了老先生堆附近,他们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在周围的色彩和欢乐的气氛中是地位和名誉的象征,他们总是自发地同炯炯有神的年轻小伙儿和姑娘们分开,单独占据了一个角落。 斯卡查德男爵在其中游刃有余,安东尼知道这老人已经决意参加今年的选举了。 卢卡斯爵士素来喜欢热闹,在这样严肃的场合里呆不长久。 于是,他就站在角落里,用一惯的说辞给安东尼叙述起了舞蹈的益处。恰在这时,乐曲戛然而止,卡米莉亚把钢琴交还给玛丽,准备跟着玛利亚回起居室吃几块点心,卢卡斯爵士想起他们似乎是旧相识,他的脑际掠过了一个新颖的念头,便拦在住了卡米莉亚的脚步。 “亲爱的伍德弗里尔小姐,你怎么不去跳舞呢?上次你只跟理查德家的弗兰克跳了一曲,谁都还没来得及欣赏你优雅的舞姿呢。”卢卡斯爵士说,“还有子爵大人,我就没见你跳过舞,不知道一位熟悉的舞伴是否能令您赏光?” 说完,卢卡斯爵士拉起卡米莉亚的手,交到了安东尼手里。 安东尼愣了几秒,却并非不能接受,他几乎想感谢卢卡斯爵士一番了。 卡米莉亚正要把手缩回去,就听见安东尼恳求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恳请你帮我个忙吧,看看卢卡斯爵士的模样,如果不达目的,他今天绝不会罢休。瞧瞧那位达西先生,我如果同他一般不肯同本地的小姐跳舞,名声就要一样的糟糕了。” “我以为布里奇顿子爵不会在乎我们乡下人的只言片语。” “恰恰相反,我十分在意梅里屯有些人对我的看法。” 她倒难得见到这位先生可怜兮兮的模样,心想,他大概是怕给那些手握着选票的选民留下不好的印象,卡米莉亚早就悉知安东尼来此的目的了。 正好她心情不错,便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见此,安东尼早已心花怒放,眉梢眼角都忍不住透着春风得意。 卡米莉亚轻轻抬手挽住安东尼的手臂,慢慢走到了屋子的另一端。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安静地等候着音乐响起。 只是沉默着,未免有些尴尬,卡米莉亚开玩笑说道:“不知道我帮了您这一次,会不会有什么报酬?我可是挽救了您的名誉。” 这时候,第一个音符响起,安东尼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1 着卡米莉亚缓缓鞠躬,彬彬有礼地握住她的手。 卡米莉亚听到他极其认真地说:“会的,我保证。” 第65章 围观日常(8) 卡米莉亚眉眼弯弯,脸上绽放着如鲜花般明媚的笑意,以为安东尼只是同她一般说了句玩笑话。 他又能给什么保证呢?卡米莉亚心想。 他们紧跟着乐曲的节奏,随着阵型变换着舞步,卡米莉亚的手也随之对他若即若离。 一时之间,卡米莉亚没有作声,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若是这样安静地跳完一整支舞也不是不行,但整整十多分钟的寂静不语,听起来也有些可怕。 她顿了顿,思索着有什么话可以聊。 乐曲的节拍舒缓了下来,就像一条河在缓缓流淌。 “布里奇顿子爵,说说贝尔太太吧。”卡米莉亚跟安东尼搭话,“我收到布里奇顿夫人信,贝尔太太已经在奥布里走马上任了。” 安东尼拧眉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卡米莉亚说的是新来的家庭教师,但那位太太的模样对他来说实在模糊不清。更准确地说,安东尼从没在贝尔太太身上投入过多的关注。 于是,他只能捡从埃洛伊丝听到的只言片语说给卡米莉亚听,“埃洛伊丝和弗朗西斯卡说过,她是位非常严肃的夫人,在很多方面都要求她们尽善尽美,如果有了太大的偏差,就无可避免地要受到惩罚了。” 这么说,贝尔太太的课堂上的性情与平日大不一样。 不过,卡米莉亚琢磨着,她应该能镇压住课堂上不时搞怪的“小魔星”了。 “弗朗西斯卡和格雷戈里该对她怨声载道了。”卡米莉亚笑道。 “只有弗朗西斯卡,”安东尼说:“格雷戈里已经去公学上学去了。” 安东尼方才一直盯着他们暂时交握的手,但会偶尔会偷偷瞥一眼她的脸。即使只是如此,安东尼的内心深处荡起了波澜,这种感情只会让他的脑子里只想着她。 这次轮到卡米莉亚默不作声,安东尼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了。 安东尼突然发觉,他们之间的话题太少了,大多都集中在了他的妹妹们身上,但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埃洛伊丝很想邀请你到奥布里,或者她跑到内瑟菲尔德来。” “布里奇顿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她一个人跑十五英里。”卡米莉亚脱口而出道,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她估计还在好奇微声到夫人的事情,她提到这个太多次了。” 安东尼仔细想了想,他也多次听到过这位八卦作者的大名了,“许多人都好奇她是谁,有几位勋爵斩钉截铁地认为她就是圈里人。” 卡米莉亚心领神会,“常常有人认为,微声到夫人就隐藏在你们上流社会的社交圈里。不过,最近风向应该变了。” 卡米莉亚和安东尼就着轻快地曲调,旋转了一圈,象牙白的丝质披巾飞扬在半空。 “她开始着眼于伦敦其他人民的生活了,比如关于夜晚的种种谜团,甚至还提到了那位……奎格利夫人。”说到这里,卡米莉亚不觉压低了嗓音,“还是谢谢您从苏格兰场那里拿来的东西,让我弄清楚了一个谜团,虽然很快一个更大的谜团就在前面等着我。” 安东尼来不及细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带着秋日的凉意,丝丝沁入人的骨骼,烛火也随之颤抖起来。 卡米莉亚的袖口仅仅延伸到手臂,轻纱制成的披巾更不足以抵挡突如其来的寒意,她的身躯抖了抖,指尖泛起了一丝凉意。 客厅里的蜡烛“噗”地一声,尽数熄灭了,房间里开始嘈杂起来,许多人推搡着高声嚷道:“出了什么事!” 意外时常于这种场合发生,安东尼将卡米莉亚揽进保护范围内,却小心地没有触碰到她一丝一毫。 而拥挤和推搡的确没有发生在卡米莉亚身上。 作为男主人的卢卡斯爵士不得不站出来平息骚乱,他支使着卢卡斯小屋所有的仆人,一一地将蜡烛重新点亮。 不知道过了多久,卡米莉亚觉得屋子渐渐亮堂了起来,才恍悟她和安东尼的确隔的有些太近了,但他却十分周到,依旧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可等她抬眼望见安东尼的眸子的时候,她却顿住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底闪烁过的那种眼神…… 卡米莉亚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卡米莉亚的心像是已经刮过了一阵旋风,环视四周发现,奇怪的是卢卡斯家的客厅还是这般的别无二致,过去是什么样子,现在依旧是什么样子。 因为方才的意外被迫中断了舞曲,这支舞就此草草结束。 “灯亮了,我去找班纳特小姐。”卡米莉亚故意显得轻松愉快,把刚才尴尬的一幕掩饰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的奏效了。 安东尼扬起半边嘴角,露出微笑,“您请便。”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来。 她和凑过来的卢卡斯爵士寒暄了几句,转身走上楼梯,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安东尼身上,然后飞速地移开了。 卡米莉亚走过一段露天的走廊,笑声和谈话声在黑夜中此起彼伏,听上去欢快亲切,无忧无虑,轻声细语如叶底黄鹂,尖叫声则像乐声。 此刻,卡米莉亚只觉得心烦意乱,只盼望徐徐的凉风和沉静的夜色能够凝固她的心情。 她的思绪迅速回到往昔的岁月,考文特花园歌剧院外,她曾发现布里奇顿子爵用那种奇怪的神情望着她,他灰色的眼睛完全掩盖了他内心的想法,如果不是刚才......她压根就不会察觉到。 许多人可能认为卡米莉亚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了,可她却有还算敏锐的感官。造成当前局面的原因,大抵是她从来就没有往这方面想过,从来没有。 意外冒出的那个念头让她大吃一惊,逃离卢卡斯家客厅后,有好一会儿,她喘气不匀,脑袋瓜僵化了,就像瘫痪了一样。 山那边高大的树木隐约现出黑黢黢的轮廓,卡米莉亚仰头闭着眼,风的抚摸着她的脸颊。 “好吧,好吧。”卡米莉亚喃喃自语;“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舞会的那场意外注定会成为精彩的插曲,青年男女们说不定还会分外骄傲将这段经历当做谈资。但前提是没有更值得关注的事物出现。 弗兰克。理查德匆匆来迟,虽然他的父亲在这里不招人待见,但他本人还是一位讨人喜欢的青年,卢卡斯爵士妥善地接待了他。和他同行的照例还有那位邓滕斯特小姐,而人们也弄明白了她的身份。 邓滕斯特小姐来自大西洋彼岸的弗罗里达,父亲在黎巴嫩做石油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她虽年过三十还未嫁人,却拥有超过十万英镑的嫁妆。在梅里屯人的眼里,这位小姐简直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望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2 向弗兰克的眼神也更多的变成了艳羡,毕竟斯伯里的债务危机看样子已经迎刃而解了。 对此,弗兰克只有痛苦地一笑。 和他同来的还有一位琼斯。马普尔先生,据说是弗兰克在剑桥的同学,从外表上看,应当也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绅士。 如果卡米莉亚在这里的话,或许能发现马普尔先生的许多举止似曾相识。 但是,这位先生比达西先生更为古怪的脾性很快败坏了大家对他的期待。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马普尔先生并不高傲,只是有些古怪,不爱跳舞,但乐意同聒噪的太太们聊天。他甚至演示了一种最时兴的毛线打法,据说是从他的姑妈那里学来的,这让太太们都极其称赞他。 弗兰克还特地把马普尔先生拉到身边,悄声道:“你可要小心些,你这次可没有其他身份兜底了。” 马普尔先生点点头。 之后的几天,梅里屯果然新驻扎了一个民兵团,连卡米莉亚都听过其中有些红制服的名声,梅里屯镇上也前所未有的热闹了起来。 内瑟菲尔德的生活静谧而平静,卡米莉亚不由庆幸,布里奇顿子爵居住在博客索尔山庄,她根本就用不着特意回避他。 兴许等时间缓缓流逝,他们都会发现,那只是错觉而已。 简。爱不是一个乐意闲着的人,住在朋友的家里而不做任何的事情,这让她实在过意不去。她足够和善,也足够耐心,常常走几英里的路去对赫洛德的学生们一一进行家访,她仿佛在这件事里找到了无穷的乐趣。于是,这个下午,她又去拜访三英里外的一家农户了。 卡米莉亚正坐在大灯下的一把椅子上全神贯注地看一本法文小说,这是苏菲列出的书单中的一本,她想要考察一下是否合适。适宜的话,就要将它纳入学校的采购清单了。 这时候,宾利小姐送了信过来,希望她能赏光去联排别墅那边吃顿晚餐,她也邀请了朗博恩的简。 大概是因为屡屡在斯伯里和博客索尔山庄碰壁,宾利姐妹收敛了许多,一定程度上扭转了风评,她们又成了人们口中窈窕而有风度的淑女了。 卡米莉亚陡然想起什么,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聚拢在半空中,沉沉地压向地面,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宾利小姐派去朗博恩的信使出发了吗?”卡米莉亚问。 “还没有,正准备走了。”安回答。 卡米莉亚想到了不按常理出牌的班纳特太太,应该就是今天了,她竟然会冒着让女儿淋雨生病的风险不派马车,让简骑马过来。 “派一辆马车一起去吧,看这天气,就要下雨了。” 安转动着红棕色的眼珠,“可是……” 朗博恩不是有自己的马车吗? 安瞥了一眼卡米莉亚的神情,麻溜地出门去了。 第66章 围观日常(9) 卡米莉亚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的齿轮徐徐转动,总是无法轻易扭转。 纵然没有骑马淋雨,简还是感染了风寒,在半夜发起了高热。 平常的夜晚里,卡米莉亚都是拉着窗帘睡觉的,可这回却忘了。半夜醒来,辗转难眠的时候,就抱着枕头凝望着从百叶窗上汩汩流下的水流。 从窗外的云层里,蹿出了一道铅灰色的闪电,随后是噼里啪啦地一阵隆隆声,把她吓了一跳。 在十月的秋日里,这般的雷雨天可不常见。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个不寻常的夜晚,内瑟菲尔德的寂静被一声尖锐刺耳的女声打破了。 “快来!班纳特小姐发热了!”这声喊叫来自走廊尽头的客房,简。班纳特就暂住在那里。 卡米莉亚匆忙套了件外裙,开了门。有人跑过走廊,希尔太太擎着一盏烛火,快步踩在楼梯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潘多拉,怎么回事儿?声音太大了。” 卡米莉亚赶到的时候,守夜的女仆正低垂着头,等在门外。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半夜发现简发烧后,整个人手忙脚乱的。 希尔太太半蹲在简的床前,接着烛火端详着她的面容,确认她的情况。 卡米莉亚用手背轻触简的额头,“好烫,比珍妮特来内瑟菲尔德的那天糟多了。”她心想。 “班纳特小姐的情况可不太妙,”希尔太太说:“全身都在冒冷汗,还在咳嗽,继续拖下去,恐怕就成了肺炎。” 可这个时间点,内瑟菲尔德可找不到医生。 “我让安去拿药了。”卡米莉亚说。 她回到走廊上,让被惊醒的仆人们都回到各自的房间去,考虑着让人套马去寻住得近一些的琼斯医生的可行性。 希尔太太把一块浸湿的毛巾放在了简的额头,在胸口画起了十字,念念有词道:“请上帝赐福,保佑班纳特小姐。” 走廊尽头房间的门开了,索恩小姐穿着宽大的晨衣,拿着蜡烛走了过来。 她穿的是一双很薄的拖鞋,走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轻的像只猫。 索恩小姐特意来内瑟菲尔德找卡米莉亚说话,同样因为大雨而暂时留宿。 索恩小姐刚进门,便径直朝床边奔去,一把抓住简的手腕,细细地感知着她的脉搏。 卡米莉亚暗自埋怨自己,竟然忘记了索恩小姐,她可是从叔叔索恩医生那里学到了不少医术。 索恩小姐的眉头深锁,神情严肃极了。 大约过了半分钟,索恩小姐抬起头,冷静吩咐道:“端盆冷水来。” 说完,索恩小姐把温热的毛巾从简的头上揭了下来,浸泡在了冷水里,接着重新敷回了简头上。她向希尔太太要了瓶嗅盐,把它放在简的鼻孔下。不久,简就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用沙哑的嗓音回答了索恩小姐的几个问题。 卡米莉亚看着索恩小姐点了点头,从安拿来的几瓶药里选了两样,兑水让简服下。 一通兵荒马乱的操作后,简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 卡米莉亚也松了口气,她这才第一次见识到索恩小姐真正的本事。 卡米莉亚吩咐安守候着简,连哄带劝地将希尔太太劝了回去,希尔太太已经有了些年岁,熬不得大夜。 天刚蒙蒙亮,强尼便骑着马去朗博恩送信,顺路去请索恩医生来一趟。 早饭前,伊丽莎白就带满身的泥浆走进了内瑟菲尔德的客厅。她可把希尔太太下了一跳,希尔太太从未见过附近有哪位小姐如此狼狈的模样。 卡米莉亚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这件事,今晨应当再派一辆马车去朗博恩的。卡米莉亚让人拿了一件没穿过的衣服,请伊丽莎白先换上,然后带她去楼上看她的姐姐。 吃完早饭后,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也过来陪伴病人,索恩医生检查了简的病情,说简只是患上了重感冒,需要卧床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3 好休息。索恩医生开好药离开时,卡米莉亚听见他低声赞扬了自己的侄女昨晚的处置合宜,才没有弄到令人棘手的地步。 因为简病中依恋亲人,舍不得放伊丽莎白回家,卡米莉亚便请伊丽莎白暂时留下,照顾简到她好些。 索恩小姐跟着索恩医生回了梅里屯镇上,男士都出门在外,宾利姐妹无所事事,索性一道留在了简的房间内。而卡米莉亚一个人回到了一楼的书房里,她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希尔太太才就一件重要的事情征求她的意见。 按照本地的惯例,有头有脸的人家总会在社交季结束的秋天和冬天,轮流办上那么一场舞会,好让邻里和青年男女们有地方相聚。 卢卡斯家办过了,之后就是朗博恩……迟早会轮到内瑟菲尔德。 于是,希尔太太便来请示她究竟怎么办,是按照金伯利夫人的往年惯例,还是做些变化。 卡米莉亚可没有类似的经验,她支着脑袋冥思苦想了片刻,先是问了问舞会大概在什么时候。 希尔太太回答:“在十一月中旬。” 这个时间点,卡米莉亚想了想,又问:“宾利先生他们那边也打算办舞会吗?” 宾利小姐曾无意说起过,她的兄长喜欢热闹,盼望着内瑟菲尔德能办上一场舞会,或许过不了多久,她就要操劳起来了。 “哦,他们可没提过。”希尔太太说:“不过,去年住在那里的那位先生就是和夫人一起办的,他们都认为一个地方没有必要办两场。” 卡米莉亚眉眼弯了弯,从容一笑,“那可必须要问问,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性情,或许宾利先生就是希望能够有两场舞会呢。” 希尔太太应了下来,盘算着去找宾利先生的管家太太套套话。 该办一场什么样的舞会? 留在书房的卡米莉亚一直在思量这个问题。 她回忆起了几年来在伦敦的所见所闻,发现自己已经见过或者听说过许多种舞会了。似乎每场舞会都必须有一个主题—— 布里奇顿家的舞会是哥特风的化妆舞会,费瑟灵顿家的是春日的暖阳……都各有各的风格。 但乡村的舞会就没有那么正式,主打一个自由散漫,从梅里屯和海伯里的那几场舞会就能看出来了。 还有这个时间,卡米莉亚最先注意到的就是这个时间了,恰好排在了十一月下旬梅里屯的议员选举之间一点点。 她低下头,把头靠在交叉的十指上沉思默想。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和索恩医生一同在因为教育委员会的事情为难的那一天。 为什么自己不能再做一些什么事呢?让人们了解了解赫洛德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她听到过,许多人描述赫洛德是个类似于修道院的地方,用古板或者死气沉沉这一类的词语来形容它。 紧接着,她的脑际突然掠过一个新颖的念头,这个念头就像流星一样闪闪发亮,在她脑海里轻轻掠过。 卡米莉亚陡然发现,自从《茱莉亚轶闻II》出版后,她就没有新作品了。对于一个作者来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最初写的两本书都带着谋生的意图,但解决了生存问题后,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能有所懈怠。 她想起了内瑟菲尔德的宴会厅,她进去过一次,那里虽然不常有人使用,但却足够大,能够容纳上百人,厅堂中央再搭建一个小舞台也不是问题。 到这里许多人或许已经猜到,卡米莉亚的主意是什么了。她从格蕾丝和考文特花园歌剧院的合作中悟出的灵感——她可以写一个故事,和女子教育有关的故事,交给赫洛德的学生们去排演,邀请梅里屯的居民们一起来看看。 乡村的娱乐活动不多,一场精彩的戏剧能够被人铭记许多年,给予人的印象也会足够深刻。 这样,赫洛德在他们的认识里,便会从收留了可怜女孩的刻板之地变为一个给予女孩知识、改变她们人生的地方。 坐在书桌前,卡米莉亚拿起羽毛笔,深吸了一口气,扯过一张白纸,唰唰几笔涂写着故事的轮廓。她写几笔,就停下来等一等,嚅嗫着嘴唇思量了片刻,又添上了另一条…… 如此循环往复,终于在晚餐前拉出了一条完整的故事框架。 到了六点半,所有人都到餐厅用餐,宾利先生他们都跑到了卡米莉亚这边,原因不言而喻。 餐桌上,宾利先生频频向伊丽莎白探问简的病情,但是他的姐妹们十分让人扫兴。宾利小姐在餐桌上重复了几遍自己多么讨厌生病,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转移了话题,连装都不想装了。 “我看到你跟达西小姐写信了。”宾利小姐对达西先生说。 达西先生没有搭理,直到宾利小姐一连问了好几遍,他才沉着脸答复:“给家妹的信已经让邮差发出去了。” “我还希望你能告诉令妹,我盼望尽快见到她呢。” 不难看出,宾利小姐一心扑在了达西先生身上,只想与他搭话,弄得餐桌上的人都有些尴尬。 宾利先生知悉妹妹的心思,但好友无意于她,自己也劝过多次都不起作用,也只能尴尬地扯出一抹笑。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角,埋下头,专心致志地分割着盘子里的食物。卡米莉亚瞥了一眼伊丽莎白,她饶有兴趣地盯着宾利小姐和达西先生的互动,眉梢眼角均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简的身体好转些后,能够下床走动片刻,便由伊丽莎白搀扶着到了客厅,感谢诸位的关心。 宾利先生逗留在这里,也是为了见简一面,这般就心满意足了。 简精力不济,卡米莉亚让安扶她回房,自己则去了书房取了纸笔。还没回到客厅,卡米莉亚耳边便响起了伊丽莎白和达西的争论声。 第67章 围观日常(10) “一个淑女必须必须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以及现代语言,才当得起这个称号。①”达西先生低缓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 真是熟悉又经典的对话,卡米莉亚心想。 “您的要求也太过苛刻了,难怪达西先生您只认可的淑女一只手掌都数不过来呢。”伊丽莎白反驳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按照您的话,什么又算作绅士呢?” 伊丽莎白狡黠地说:“那么一位绅士必须通晓各国语言、政治、经济、哲学,并且风度翩翩,体贴入微。” 宾利小姐看不得心上人吃噎,连忙叫了起来,抗议伊丽莎白太过苛刻了,郑重其事地说她不该这么较真。 “他们所说的都是基于同样的标准。不过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罢了。”卡米莉亚接话。 “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卡米莉亚恍悟,说道:“那是来自中国的一句俗语。”紧接着通俗易懂地解释了一下。 宾利先生拍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4 拍达西先生的肩膀,笑着说他终于栽了一个跟头。 出人意料地是宾利小姐又跳了出来,话头直指伊丽莎白,“我可见过不少符合要求的小姐和先生,他们都在伦敦的高级学校里接受了完备而全面的教育,这可是别人都比不了的,只有他们才能问心无愧地接受那样的称号。” 宾利小姐昂着头,脖子挺得笔直,好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刚刚她可瞧见达西先生悄悄看了伊丽莎白一样,又想起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因为年长几岁,赫斯特夫人较宾利小姐更长于人情世故。“卡洛琳。”她瞥了卡米莉亚一眼,扯了扯妹妹的裙角,示意妹妹收敛一些。 她差点儿就把房东小姐给得罪了,赫斯特夫人听说过,卡米莉亚是在一所寄宿学校完成了学业,并且只是侥幸继承了些许产业,还有她们私下嘲笑那所学校…… 卡米莉亚靠坐在沙发上,揉搓着手指,谁看也不清楚她眼底的情绪。 她还就要就这个问题好好辩驳几句呢。 “大概是希望我来质疑其中一点,”卡米莉亚清了清嗓子,“人总是因为自己的好恶而选择性的听一半说一半。” 指的自然就是宾利小姐了,她听懂了卡米莉亚的弦外之音,愤愤地瞪了卡米莉亚一眼。 卡米莉亚毫不在意,继续说:“我必须要说,许多时候对于女性最苛刻的,往往是同类。宾利小姐刚刚所推崇的只是达西先生一个人的观点,仅是局限的不能再局限了。实际上,我们见着一位姑娘,都可以称呼她为淑女,这不是头衔,而是一个群体的类别。至于才艺,都是后天习得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学习那些高雅的艺术,许多人可还要为生活的面包来回奔波呢。那么,她们进入学校最迫切要学习的就是那些谋生的技能呢,谁又能说这样的小姐身上没有闪光点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赫斯特先生抱怨他们影响他打牌了,于是将自己的妻弟还有妻子拉了过去打惠斯特牌。 因此,谁也没有再谈论下去。 刚吃过早饭不久,车道上传来了轮转动的吱呀声,紧接着班纳特太太带着她的另外三个女儿走上了内瑟菲尔德的台阶。 探望过了大女儿后,面对正过来询问病情的宾利先生,还是惯有的殷切模样,双眼不停地转动,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见简没有受到任何不可挽回的损害,班纳特太太不免又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她巴不得简能多留一些,同宾利先生加深一下感情。 她对着宾利先生喋喋不休地夸赞了好一会儿,让冷脸在一旁的达西先生都不耐烦了,他们今天约了好几位先生去卢卡斯小屋的树林里打鸟。 跟着母亲一起来的莉迪亚的心思暂时都集中在另一件事上,她拉着卡米莉亚开门见山问:“内瑟菲尔德什么时候开舞会?” “我以为你会更关注卡罗小姐送来的那些校服。”卡米莉亚笑盈盈的。 莉迪立刻转移了注意力,希望能尽早见到上身的成品,“哦——是的,这个要更重要一些。明天,最迟明天我就要去看看。”’ 莉迪亚又悄声问:“你不会是忘了舞会吧,那可是会很丢人的。” 卡米莉亚的回答却让莉迪亚觉得很悦耳,“在十一月,或许还要请你帮忙呢。” 班纳特太太先回朗博恩去料理家务,把四个女儿都留下来陪伴她们的大姐姐。她们在客房里陪了病人一个钟头,莉迪亚和凯瑟琳就不耐烦呆在一个小小的房间了,出门逛起了内瑟菲尔德。 十月面前算得上是英格兰狩猎季的开端,但狐狸和鹿还没有用秋日的硕果填饱肚子,长得膘肥体壮。因此,绅士们的猎狐犬还派不上用场,但雉鸡和其他禽类已经长得很肥美了。 宾利先生乘兴而去,满载而归,他打到了一只松鸡和三只雉鸡。卢卡斯爵士的庄园里专门散养了这几种禽类,所以每位先生手里都有几只战利品,但如宾利先生这么多的可不常见。 宾利先生热情好客,很乐意同人分享自己的战利品,赶忙邀请了在场的绅士去内瑟菲尔德一起享用他的战利品。 午间的阳光斜照在院子里,把山茱萸的树影投到忽闪忽现的亮光中。燃烧着玫瑰色火舌的火坑上方,转动着烤架烤着鸡肉,肉汁滴落到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长长的野餐桌被放置在最浓密的树荫下,客人们就围坐在这里,一边烤肉一边说话。他们归来得太晚,错过了午餐,便只能自食其力了。一只黑色斑点的随车狗耷拉着长耳朵,懒洋洋地躺卧在桌下中,尾巴一摇一摇。 内瑟菲尔德的图书室距离此处有一段距离,烧烤的浓烟不会飘到这里来。 卡米莉亚就呆在这里静静地翻阅着书本,这次要写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她必须翻阅更详尽的资料。 手里的大部头翻到了最后一页,卡米莉亚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又记上了几条,抱着书走到了书架中去,踮起脚吃力地将它放了回去。然后,她又开始仔细寻找着下一本。 卡米莉亚的脚步徐徐踏过墨绿色的地毯,指尖缓缓触碰着书脊。她要找到是玛丽。沃斯通克拉夫特的《女子教育》和《女权辩护》。她和埃洛伊丝曾经拜读过这两部作品,依稀记得里面的部分内容对自己要写的故事大有裨益。 浅浅的阳光透过黑棕色的窗棂洒入图书室,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粉尘,驱散了一些陈年旧书腐朽的味道。 总有些客人比起按部就班地呆在一处,更爱四处逛逛。不巧,图书室就迎来了这样一位不速之客。 安东尼只尝了几口烤松鸡肉就放下了刀叉,他近来有些上火,对烤肉类食物实在提不起兴致,便打算好好参观参观内瑟菲尔德。 说起来,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好瞧瞧这座庄园。 达芙妮孕中无聊,便分外关心哥哥的情况,几次写信给安东尼出谋划策。其中有一条他深以为然,要改变一位女士对自己的看法,首先得给她的身边人留个好印象。 黑斯廷公爵便是这样做的,那时,除了安东尼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外,布里奇顿夫人可是打心眼儿里喜爱这位女婿。 和以卢卡斯爵士和班纳特先生为首的一众老绅士混熟后,安东尼不难知道谁家的女儿同卡米莉亚来往密切。 于是,他在出入这些人家的时候,举止愈发彬彬有礼,形式周到,甚至将先前爱挑人刺的毛病给改去了七七八八。 而安东尼从妹婿身上学到的另一点,或许才是至关重要的——他得了解她的喜好。按照经验之谈,庄园的布置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一点儿蛛丝马迹。 卡米莉亚眼前一亮,找了那么久,总算在最上面的一格找到了。将厚重的书籍抱在怀里,卡米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5 亚透过书籍间的缝隙,望见图书室的门被打开。 内瑟菲尔德未曾对到来的客人们有太多的限制,他们可以自由地出入许多的地方,偶尔遇见谁,卡米莉亚都不会太过意外。 但这的确有些猝不及防,她抬眼就瞧见布里奇顿子爵站在书架的另一头。 “我就是到处逛逛,想进来拿一本书。”安东尼客客气气说道。 卡米莉亚还是不太适应和安东尼共处一室,特别是有了那样的猜测后,不过她还是隔着书架,向微微屈膝,指了指他背后的那面书架,“请便吧,您要看的书都在那里。” 安东尼看过去,发现上面摆满了历史、政治还有法律的书籍。 安东尼不由问道:“就没有轻松些、可以用作消遣的书籍吗?” 卡米莉亚一怔,为他的反应感到惊讶,她记得布里奇顿宅的书房里几乎就摆满了类似的书籍。 “哦,的确是有,可我不知道您想要哪种,还是您自己找找吧。” 安东尼就知道是这样一个回复,他还以为卡米莉亚会说些关于书籍的话,这样他就能自然地把话题接下去了。 他只能顿了片刻,语气和煦地说:“伍德弗里尔小姐,你似乎十分惊讶。不过,说句实话,大多数人都不会特别偏爱严肃深沉的书籍。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总会带来一些有益的知识。我的脑袋需要放松片刻,一本通俗小说就好。” 安东尼径直从矮脚桌上拿起了一本图书。 卡米莉亚滞住了。 那是……《茱莉亚轶闻II》。 ①《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著,孙志礼译,第一卷, 第68章 围观日常(11) 经过格蕾丝的一番操作,《茱莉亚轶闻II》已然算得上是伦敦的知名读物了。故而,内瑟菲尔德的图书室里收藏一两本似乎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但是…… 卡米莉亚盯着安东尼手中的书籍,她记得这本应该是格蕾丝送给她的样书,扉页上清楚地印刷着出厂日期——是七月,比书籍正式出版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月。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破绽。 她的心神紧绷着,脑袋转得飞快,思量着印刷的位置在书扉的角落里,寻常时候,很难遇上有人回专门注意它。 她暗暗观察,看看安东尼是个什么反应。 安东尼察觉到了卡米莉亚的沉默,按照卡米莉亚的性格,他以为她依旧会客套地回自己一句“请便。”,然后让他麻溜地离开。 于是,安东尼略略翻了翻了几页书,觉得没什么特别的。 “我认为这至少应该是一本不错的通俗小说,”他默念了一遍书的名字,“妈妈和埃洛伊丝都有一本一模一样的,还专程去了歌剧院观看它排演出的戏剧。那天你也去了,伍德弗里尔小姐,不是吗?” 卡米莉亚扯起嘴角,勉强附和道:“它的故事确实写得不错,随着故事的渐渐深入,读者的情绪也会沉入其中。虽然还有值得改进的地方,但也称得上尽善尽美了。” 一本正经地夸赞起自己写的小说,真叫卡米莉亚觉得不习惯,甚至还感觉有些羞耻。 “那你应当赞成我阅读它了,我甚至还应该读得更仔细一些。”安东尼回答。 这该怎么说呢? 卡米莉亚几乎想拍拍自己的脑袋。 “凡事总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先生您没发现它是被我特意放在桌上的吗?” 这代表着卡米莉亚正在阅读这本书,安东尼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看来是我夺人所爱了,要是还有多余的,那就好了。” 卡米莉亚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令人遗憾的答案:“这就是内瑟菲尔德唯一的一本了。” “好吧,我想或许你会更需要它,它属于你,小姐。”安东尼又往回走了几步,视线偷偷投向书架的另一侧,可目之所及唯有一片蓝色的衣角。安东尼的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他把书放回了桌上,随即状似认真地在书架前挑选起了书籍。 面前的书架似乎将图书室分隔成了两个空间,他们一个人在这一侧,一个人在那一侧。 细碎的光点落在卡米莉亚的头发上,却被高大的书架所阻隔,天花板上高悬的黄铜灯幽幽地燃烧着,散发着温热的光亮,使安东尼的眼前不至于太过昏暗。 两个人一时都不再吭声,卡米莉亚背靠着书架埋头看书,避免和安东尼有任何的正面接触。 她发自内心地期望,布里奇顿子爵在找到消遣用的书之后尽快离开。一方面,她想与这样一位对自己抱有其他心思的男性共处一室,她的心总是不免跳得有点儿快,甚至都影响到她阅读了。另一方面,她不愿意自己寻找灵感时有旁人在身侧,特别在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对许多人都是秘密的情况下。 说是找书,但安东尼的大半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他站在书架旁边,忍不住打量着卡米莉亚的背影,认为她低头阅读的模样认真又迷人,仿佛有一种让人不得不看的魔力,哪怕安东尼想移开目光也不可能。 等他随意地取了一本书,正要离开时,目光流连到了别处,才发现书架上空出的一格遗留着一张稿纸,上面稀疏地写了几行字,只是碎片似的句子,不是完整的段落。 安东尼不由低声读起上面的字句,卡米莉亚扭头看了一眼,咬了咬嘴唇,伸手将稿纸扯了过来,夹在了笔记本里。 “我原以为您已经走了,”卡米莉亚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做出一副不容置辩的样子来,“就是没想到您会在图书室呆这么久,宾利先生在做什么?虽然隔得够远,我也有点儿闻到诱人的味道了,您不去用餐吗?” 她不需要过多的去强调方才遗落的稿纸,这样只会让人更注意到它。 卡米莉亚这样的话让安东尼无话可说,他他的内心不自主地一阵惊喜,因为这是她今天离自己第一次那么近。 透过书架隔层间的缝隙,安东尼终于看清卡米莉亚读的是什么书了,在此之前,他的视线总是集中在她本人身上。 封皮上的烫金大字简单明了,任谁都不会误解书里可能的内容。安东尼暗暗记下,关注点却飞到了另一件事上。 卡米莉亚感受到安东尼的视线停留在了她身上,她不禁低下头,几乎是下一刻,她就决定要结束这场会面了,“布里奇顿子爵,时间快到了,我得出门去梅里屯了。” 有一瞬间,安东尼觉得自己就要脱口而出去挽留卡米莉亚,但是,他冷静了下来,他非常庆幸自己的理智盖过了冲动,不会因为太过直白,贸然然暴露出强烈的情感而惹人生厌。 他还不知道,卡米莉亚早就洞察得一清二楚了,因而有时看着他的举动,难免会觉得别有用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6 安东尼说:“是我打扰了你阅读。” “不,内瑟菲尔德的图书室没有拒绝任何一个人,如果他热爱阅读的话。”卡米莉亚从抱着书从书架的另一端绕了出来,快步离开了图书室。 安东尼站在原地,看着卡米莉亚窈窕的身姿消失在门后。他仔细回想卡米莉亚方才的一举一动和只言片语,随后,一阵苦笑。 原来自己已经露出了马脚。 简恢复的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经不再咳嗽,身体也恢复了力气,可以自由走动。于是,吃过早餐,班纳特姐妹二人便商量着向主人家辞行,并送信请班纳特太太派一辆马车来接她们。 班纳特太太满心欢喜地盼望着简和宾利先生能好好培养感情,特别是简已经快要康复了,便更不耽搁他们密切地来往了。 她的回信并不使伊丽莎白感到满意,她们都太想家了。卡米莉亚知晓两位朋友的脾性,她们是无论如何挽留都不肯多留的,便拿出一辆马车,正巧她也要去梅里屯镇上赴莉迪亚的约。 梅里屯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们匆匆忙忙地穿梭于巷陌之间,红砖砌成的房屋上爬满了翠绿的盘山虎,郁郁葱葱,惹人眼球。 镇中心的广场上,一座不大的喷泉往外喷着水柱,马普尔先生正半蹲着身子,兴致勃勃地要向朝里面投上一便士。 他是被弗兰克。理查德拉到镇上来的,却又被丢在了这里,弗兰克独自跑去了索恩医生的小屋,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然后,一阵车轱辘声传来,他发现原本等在这里的三个姑娘迎了上去,他认得她们,是班纳特家的小姐。然后,马车上走出来了两位小姐,其中一位,他比人们想象中的还要熟悉。 梅里屯离朗博恩仅有一英里,再加上总有新鲜事的菲利普姨妈住在这儿,凯瑟琳和莉迪亚隔三差五便回来一趟,这次顺道还捎上了玛丽。 “菲利普姨妈要请我们吃午饭呢,她要给我们介绍福斯特上校和其他的几位军官,妈妈也会来。”莉迪亚刚见到她们,就大大咧咧地嚷嚷道。 伊丽莎白皱了皱眉,“简刚好些,我得先送她回家。” 玛丽接话:“早猜到了你们不肯在内瑟菲尔德多留,现在家里一个人也没有,送简去菲利普姨妈那里吧,她和妈妈会照顾好简的。” 马车调转车头,送了伊丽莎白和简去菲利普姨妈的住宅。 其他人都决定去做自己的事,但莉迪亚骤然尖叫起来:“丹尼先生,我还以为你去了伦敦就不回来了呢!” 丹尼先生是民兵团的一员,曾经同凯瑟琳和莉迪亚跳过舞。 转眼间,诸位小姐注意到了一位年轻人,他正跟在丹尼先生身后。她们从未见过他,只见他高高瘦瘦的,蓝色的眸子映衬着金色的头发,眼神柔情似水,对她们鞠了一躬。 不知怎么的,卡米莉亚却觉得这位先生让人感到很不舒服,殷勤得有些过分,透露着一种刻意。 卡米莉亚正纳罕他是谁,就听见丹尼先生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威克姆先生,前几天和我一起从伦敦回来,已经和我一样在民兵团里供职了。” 卡米莉亚在心里拉响了警报,竟然是原著里最渣的男人,果然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和会说甜言蜜语的嘴。 她看了莉迪亚一眼,按照威克姆的本事,纵然不是莉迪亚,难免也会有其他小姐上当受骗。 “莉迪亚,不是要去找卡罗小姐吗?”卡米莉亚一把拉着莉迪亚朝裁缝铺走去,“我等会儿会把莉迪亚送到菲利普太太家的。” 心底默默盘算着有什么法子能够揭露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卡罗小姐只有三十四岁,但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她已经是个中年妇女。她身材高挑,总是穿着带裙撑的飘逸长裙,走起路来显得轻巧又窈窕。让卡米莉亚忍不住把她和德拉克洛瓦夫人相比,最后不得不承认从事着相同的职业的人也会有些共通之处。 卡罗小姐的头发很多,为了方便劳作,全数箍在了脑后的发网里。 “东西就在这里了,这些可是附近几个镇几乎所有裁缝的成果了。”卡罗小姐带着卡米莉亚和莉迪亚来到一间仓库里,里面堆放着一箩筐一箩筐的东西。 卡米莉亚拿起一件成品,仔细地查看,衣服的款式完全是按照最后一版图纸做出来的,莉迪亚又一把抢里过去,然后咯咯笑了起来,整个人骄傲极了。 虽然她最喜爱的繁复装饰全部都没有保留,但毕竟是这么大的成就,许多人都会穿上她设计的衣服。 莉迪亚尚且不知晓的是,因为卡米莉亚,她的华丽设计很快就要有用武之地了。 很快梅里屯就流传着一桩大消息—— 夏洛蒂。卢卡斯要结婚了。 第69章 围观日常(12) 梅里屯永远都不缺乏新闻。 传闻中的柯林斯先生还没来到朗博恩,夏洛蒂便迎来了喜事,她同表弟布伦特先生订婚了。 说实话,这可是猝不及防,且压根就没有任何的预兆。 听闻了这则喜讯的时候,卡米莉亚正同简。爱一道读着巴特律师寄来的信函,里面提到了布里格斯律师一个星期后会造访内瑟菲尔德的事宜。 玛利亚匆匆忙忙就跑了进来,分享她姐姐的消息。包括她在内,所有人都对此大吃一惊。原因无他,进展得实在太过迅速了。 “布伦特表哥昨天早晨求的婚,姐姐马上就答应了。” 只是卢卡斯爵士有些反对,他自诩有了土地和觐见过国王,便与曾经的商人身份一刀两断了,实在不愿意女儿嫁给从商的侄子,降低卢卡斯家的身份。 玛利亚说:“然后,妈妈就和爸爸杠上了,非要他答应不可,言辞非常激烈,似乎……提到了舅舅他们以前对爸爸生意的照顾。” 卡米莉亚点点头,明晰了当中的缘由,拍了拍玛利亚的手臂,笑道:“别的不说,只要你姐姐乐意就行。” 夏洛蒂。卢卡斯是个非常理智的姑娘,她从来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那倒是,”玛利亚眉飞色舞,高扬着唇角,“姐姐开心得不得了,还承诺说以后可以送我去伦敦的学校读书。” “夏洛蒂她总想着你。” 快到十月底,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可越靠近下个月的选举,梅里屯就更加的热闹非凡。 深居简出许久的莫法特先生跟着他的准舅舅理查德爵士频繁地拜访本地的乡绅,时不时还在街上演讲一番,只是他不善言辞,总是闹出许多的笑话。 时常随行的奥古斯塔。格雷沙姆、碧翠丝。格雷沙姆还有阿拉贝拉夫人总是拉长了脸,连掌声都吝啬给出。 因为一件令她们感到十分难堪的事情发生了。 弗兰克。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7 查德出走伦敦,留下一封信,声称不愿做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打算外出从商来还清斯伯里庄园的欠款。 至于,朗博恩的班纳特一家,因为宾利先生同简的感情迟迟没有进一步地进展,还有那位善于阿谀奉承的表亲柯林斯先生,班纳特太太总是闷闷不乐,惹得女孩子们纷纷出门躲懒。 这不,伊丽莎白带着她的几个妹妹躲来了赫洛德。 秋风阵阵,凉意袭来,天际的一抹微云消失殆尽,近处的山岚丘陵起伏,呈现出单调的黛色,几株茱萸树随风婆娑,飒飒作响。 卡米莉亚坐在草地的软垫上,同苏菲还有黛拉。可芙一起为十几个学生安排戏幕。 阅读过许多文献后,卡米莉亚文思泉涌,不到一周便写出了整个剧本。 班纳特家的伊丽莎白和卢卡斯家的夏洛蒂,悠闲地坐在旁边的秋千上。她们肆意谈笑着,眼睛透过树叶间的空隙斜睨着太阳光,随意地摇晃着小腿。 “佩妮,到你了。”卡米莉亚招呼小佩妮靠近一些,“你要来演埃莉诺吗?” 卡米莉亚找来的都是年龄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她们更稳重,因此在表演时更不容易出错,年龄上也更贴合角色。 “我……”小佩妮用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可置信,“能行吗?” 埃莉诺是戏剧的女主角,有大量的戏份,台词也格外的多。 “贝克特小姐和可芙小姐都对你赞赏有加,你已经连续在好几门学科的小测上拿到了A的成绩。你知道的,我们必然会给予你什么奖励……” 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站起身来同小佩妮保持了平视,“这个角色就是了,你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你同她有多么契合。” “你们有谁不同意吗?”卡米莉亚问其他孩子。 “没有,佩妮肯定能行。”说话的小个子女孩名叫露比。格鲁尼亚,今年十四岁,是梅里屯杀猪匠的女儿。她有一头棕色头发,眼睛也是棕色的,闪闪发亮,许多时候就像小白兔一样安静。 其他学生纷纷应和起来,小佩妮在课业上的优秀有目共睹,并且也不吝啬帮助他人,故而在赫洛德很得人心。对于她占据女主角的位置,谁都没有什么意见,她们更关注自己能拿到什么角色。 在全镇的老爷太太们面前,出演一出戏剧,想想就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以后,自己也能够挺直了腰杆,同别人侃侃而谈起这段经历。 卡米莉亚拿着册子一个一个地点完了人,苏菲随即记下每个人的角色,将写着对应台词的纸张一一分发给她们。 黛拉。可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老怀表,它的外表虽然陈旧,甚至有些掉漆了,但时间还是很准确的。 “时间到了,姑娘们!我们要上数学课了!”黛拉站起来,组织着学生朝教室走去。 “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那么看着我。”卡米莉亚耳边传来夏洛蒂的声音,“布伦特先生很好,他本就是我的亲属,绝不会薄待我,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我和他在一起,同样会开心。” 夏洛蒂站在伊丽莎白面前。这样的话让伊丽莎白无话可说,她必须承认布伦特先生的人品无可指摘。 “嗨,”卡米莉亚走了过去,在小矮凳上坐下,对夏洛蒂道了一句恭喜。 “已经有太多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卡米莉亚。”夏洛蒂吸了口气,坐回到秋千的另一侧,“不是所有人都能与浪漫为伴。” 夏洛蒂伸手,似乎想要抓住风,“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早就没有了什么特别的憧憬。如果我再不离开,就是父母的包袱了。” 她的语气有些沉重,让人听了有些难受。夏洛蒂望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想起无意间看见父亲卢卡斯爵士的那些信件,他已经在联系愿意收留大龄未婚小姐的修道院了。 “玛利亚说你会和布伦特先生住到伦敦去?”卡米莉亚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夏洛蒂点头,承认了这一点,“他在天恩寺街有套房子,以后我们会住在那儿。莉齐如果到了伦敦,只需要走几步路就能随时见到我。” 班纳特太太的弟弟加纳德先生就居住于天恩寺街,这对好朋友之间的来往并不会因此受损。 “玛利亚也跟着你一同去伦敦?”卡米莉亚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座小山坡上的山毛榉树,玛利亚和莉迪亚她们去那边捡枫叶了,又看了一眼夏洛蒂。 有着褐色眼睛的小姐微微一笑,目光遥遥投向那棵山毛榉,“我和布伦特商量好,会送玛利亚去女子公学上学。许多人都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就答应了他,连莉齐都觉得太过突兀了。他愿意支持我婚后有一门自己的生意,我能为自己和玛利亚赚钱,这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这话,伊丽莎白顿了顿,心中的烦躁一消而散。 她之前确实没有设身处地地站在夏洛蒂的角度思考过。 卡米莉亚回想起在卢卡斯小屋做客的时候,卢卡斯爵士的精力显然都放在了小儿子身上。卢卡斯家的经济也算不上拮据,但要同时供养一大家人,同时为小卢卡斯攒钱就有些捉襟见肘了,可卢卡斯爵士却不愿重拾生意,认为这样有辱自己的名声。夏洛蒂的决定其实与此也不无关系。 夏洛蒂一本正经道:“卡米莉亚还有莉齐,我跟布伦特先生并不讨厌彼此,他也能接受我有一份自己的生意,也不会贪图我可能会有的一点小收入。他是最适合我的人了,玛利亚也不用再困在家里了。”她最后下了结论。 “请原谅我的这句恭喜来的如此的晚,夏洛蒂。”伊丽莎白愣了片刻,轻轻地抱住了夏洛蒂,“我尊重你的选择,你还从来都没有出过错。” 温暖的秋日阳光倾洒而下,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木枝叶,投落在草地上一片斑驳的光影。 教室里传来的学生的鼓掌声,卡米莉亚走了过去,悄悄靠着窗边,查看课堂的情况。 她们很快换了苏菲来上语法课,她点到的学生要一一上台朗诵布置的作文。卡米莉亚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露比。格鲁尼亚慌了手脚,突然开始动笔在纸上狂写起来。 卡米莉亚无奈摇头,又是一个忘记写作业的姑娘。 同学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台朗诵自己的作文,苏菲立即指出其中的语法错误,并给出修改意见。露比。格鲁尼亚盯着讲台有些时间,越来越丧气。 谁都比她写的要好。 卡米莉亚轻手轻脚地从后门绕到了教室的最后面,同苏菲比了个手势,让她不要多关注自己。 这个位置恰好能扫到露比。格鲁尼亚的本子,时间有限,她没有写太多,手指还在不安地揉搓着。 最后,苏菲叫到了她的名字:“露比。格鲁尼亚。” 露比。格鲁尼亚只能站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8 起来,开始大声朗诵自己的作文,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看见秋天从重山叠岚中跟着风飘过,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们不是秋天的主人,而是她的仆人,恭谨地为她修枝剪叶,她反哺给我们累累的果实。” “你以前写过作文吗?”卡米莉亚的,声音突然自她身后响起,目光锋利。 “没有,伍德弗里尔小姐。”露比。格鲁尼亚转了过来,有些紧张,“这是我第一次写。” “那你以后应该多写写,真没想到第一次能写这么好。”卡米莉亚鼓励道。 午饭的时候,从阿芙拉出版社来的伊莉莎就告诉她,她们选中露比。格鲁尼亚了。 第70章 围观日常(13) 中午的时间过得很慢,卡米莉亚独自一人坐在桌旁,吃着赫洛德准备的面包和黄油,其他的学生都聚在炉子周围,有说有笑地吃着东西。 她埋头小心地撕开面包,一块餐盘陡然闯入了视线。卡米莉亚蓦然抬头,伊莉莎突然出现在了桌边。 就在一天前,这位阿芙拉出版社暂时的主管从伦敦来到赫洛德。伊莉莎的来意非常简单,特意代替格蕾丝来参观学校,为专门为阿芙拉出版社即将派来的专业培训老师做提前的对接。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早上去看过她们上课了,就在你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在乎我的失礼。” 然后,卡米莉亚就知道了,自己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的时候,伊莉莎就趴在窗户边往里看。 当她知晓后,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似的。 “哦——不知道你对学生们有什么感官?她们都是个顶个的好姑娘。”卡米莉亚终于说道,抬头望着伊莉莎,钴蓝色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或者你对课程还有什么疑问,伊莉莎小姐?” “下周,我们会运一台打字机到这里。”伊莉莎尽可能平淡地说:“给她们的,一位老师也会来到这里,时间有限,她会在这里呆上一个半月。” 卡米莉亚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时间有些短了。” “的确是这样的。”伊莉莎回答:“我们太忙了,能有一位空出一个半月的人来到这里已经是尽力协调的结果了。” 卡米莉亚思及出版社如今忙碌的订单,点了点头,但她又转而担忧道:“可在如此有限的时间内,她们所有人又能学到什么东西呢?” “这就是我要说的了,只先选几个姑娘跟着学吧,要年龄大些的。我们都希望能够很快见到成效,这样就能证明我们的决策是正确的。”伊莉莎代表着格蕾丝说,心里早就打好了腹稿。 卡米莉亚心想,这就是完全的商人思维了,要先试探性地投资一下,必须看到有所回报,才可能开展下一步。 “好,那么,”——卡米莉亚踌躇了片刻——“伊莉莎小姐,告诉我你都看上了哪几位姑娘?你如此的胸有成竹,定然是有备而来。” 伊莉莎挠了挠脑袋,她完全就是在格蕾丝给她画的框架里选的。 “露比。格鲁尼亚。” “一个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人选。”卡米莉亚暗自思忖。 “她有天赋,完全符合小姐交代的标准范畴。”伊莉莎咬了口面包。 从赫洛德出发,一直往西边走,有一座果园。它位于赫洛德山庄的最边缘,夏日里总盛开着淡白色的苹果花,等秋风瑟瑟吹过原野,沉甸甸的红苹果便挂满枝头。 卡米莉亚再次穿上便装,跟着学生们一同前往果园,她们是去摘苹果的。 她们走进一个小路延伸的小山谷的地方,山谷里长满了楷树和藤蔓,一条小溪从中潺潺穿过。 卡米莉亚提前同苏菲交代过了,因此,露比。格鲁尼亚特地被安排与她并排走在一起。 “想去伦敦吗?”卡米莉亚轻声问道。 “嗯?”露比。格鲁尼亚扭头看了卡米莉亚一眼,她不明白对方刚刚说了什么,谁想去哪儿? 露比。格鲁尼亚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卡米莉亚莞尔一笑。 “你有没有想过去伦敦?”卡米莉亚重复道。 “我能去?”露比。格鲁尼亚惊讶地捂住了脸。 伦敦在英国的乡下女孩心中几乎有着圣神的地位,那里繁华、热闹、充满机会……是一切的中心。 但是,露比。格鲁尼亚眼眸里的光彩渐渐黯淡,她低垂着头,幽幽念叨:“我怎么能去呢?”连她的屠夫父亲,在普通人中勉强算得上小富,都只去过伦敦一次。 “你知道,学校有几位校董吗?” 露比。格鲁尼亚摇摇头,除了熟悉得不行的卡罗小姐,她还真没注意过。 “有一位是伦敦阿芙拉出版社的幕后老板,她像在赫洛德选几位姑娘,学习一些有关出版的专业课程。她的代理人今天来了。” “然后,你是她们第一个选中的学生。所以,我特意问一问,你愿不愿意?” 露比。格鲁尼亚张大了嘴,这个回答实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紧张的拳头都捏紧了,眼里全然是不可置信,可身体仿佛像一缕轻云,随时可能飞上天空。 这回轮到这个小姑娘考虑了,卡米莉亚就等着她的回答。 然后,卡米莉亚就同她讲起了阿芙拉出版社承诺的待遇了。 “有一位老师很快就会来这里,她会呆上一个半月,毫无疑问,你们会从她那里学到许多实用的东西,比如操作打字机。之后,你们可能会得到一个机会。” 露比。格鲁尼亚的兴趣完全被卡米莉亚吊起来了,她盯着卡米莉亚,想要她赶紧说下去。 “在课程结束后,你们可以去伦敦的出版社呆上两个月。在那里,你们可以算作是实习生吧,两个月过后说不定就可以留在阿芙拉出版社了。” 露比。格鲁尼亚已然从巨大的喜悦中挣脱出来,但她棕色的眼眸依旧亮晶晶的。 她看着卡米莉亚,咬了咬唇,“我想问......我能拿到什么样的薪资?” 露比。格鲁尼亚有些不好意思,涨红了脸颊,垂着头,担心这样的话会不会给卡米莉亚留下不好的印象。 毕竟,她已经很动心了。 卡米莉亚先是微微吃了一惊,然后扬唇一笑。 这个小姑娘,能够问出这种问题,证明她心里其实很有成算,卡米莉亚心想。 她当然不反对,甚至感到欣喜。一个女孩当然需要学会考虑自己的权益,这从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在许多事情上,理智需得放在情感之上,心怀警惕,谨慎思考,才能保护好自己。 “实习的时候,你们可以拿到十英镑的薪资。”卡米莉亚回答。 十英镑对于露比。格鲁尼亚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她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9 父亲需要辛苦整整一个夏天才能赚到那么多钱。 而她……只要两个月。 “我……” “先别急。出版社会为你们提供统一的住房,等真正进到阿芙拉出版社后,一年的薪资最少是七十英镑。”卡米莉亚平静地说出了最后的数字。 露比。格鲁尼亚呼吸急促了起来。 这……这实在是难以想象。 她满脑子都想着这件事,如果自己能留在那儿,赚得就能比父亲还多了。 格蕾丝订的工资的确有些高,十分诱人,但她却觉得物有所值,她是奔着将一些人培养成出版社的骨干的,基本的待遇自然要到位。 卡米莉亚朝前看了一眼,发现她们已经有些掉队了,拍了拍露比。格鲁尼亚的肩膀。 “别愣了,快往前走吧。” 卡米莉亚拎着篮子,穿过低洼的河谷,不知道为何,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隐隐觉得是有什么东西在跟在他们身后。 她回头瞧了一眼,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怎么了?”露比。格鲁尼亚问。 “没什么。”她继续往前走去,踏过湿漉漉的青草,沿着一条石板砌成的台阶小路往山坡上的果园走去。 在快要走到路的尽头时,卡米莉亚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竖起了耳朵。 “沙沙——” 就是这个声音,附近绝对有人。 卡米莉亚朝着走在队伍中间的强尼打了个手势,他立马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不过半分钟,他就拖着一个一身民兵军装的男人从后面走了出来。 “你……你干什么呢?”那个男人气喘吁吁,埋着头看不出来模样。 这时候,伊丽莎白带着夏洛蒂从队伍的最前面走了过来。 “威克姆先生!”伊丽莎白立刻认出了他。 威克姆抬起头,虽然狼狈,但还是竭力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一口大白牙,白得发光。 “伊丽莎白小姐,可以让人先吧我放开吗?”威克姆指了指旁边的强尼。 伊丽莎白看了卡米莉亚一眼,向她解释这位是她新结识的朋友,非常的可靠而且有风度。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伊丽莎白对威克姆现在还有外表滤镜,加上对达西先生的同仇敌忾,但她可没有。 她没有让强尼放开威克姆,而是气势汹汹地问道:“威克姆先生,我想先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跟了我们一路?” “这……”威克姆支支吾吾了片刻,然后说道:“作为民兵团的一员,我认为几位小姐单独出行,我有必要尽到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 说着,威克姆的那些不自主的向学生那边扫去,卡米莉亚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目光。 “但你大可大大方方的出来,偷偷摸摸就是民兵团的纪律吗?我会告诉福斯特上校的。” “卡米莉亚。”伊丽莎白扯了扯卡米莉亚的披巾。 卡米莉亚冲她摇摇头,然后才让强尼放开了威克姆。 “哦,谢谢你,伊丽莎白小姐。”威克姆朝伊丽莎白笑了。 “现在你可以离开了,威克姆先生。”卡米莉亚下了逐客令。 威克姆视若无睹,又开始同伊丽莎白说着话,然后他似有似无地说起了达西先生和他之间的恩怨。 “您觉得呢?伍德弗里尔小姐。”威克姆问。 卡米莉亚挑眉,嘲讽地拉起嘴角,反驳道:“先生,你的言语实在太过自相矛盾了,简直是破绽百出。” 第71章 围观日常(14) “威克姆先生,你提到绝不会揭发检举达西先生的所谓恶行,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卡米莉亚反问道。 “你在同我们说什么?或者你还同别人说过什么?” 卡米莉亚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威克姆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明白这位小姐可不怎么好骗。 “哦,小姐。”威克姆说道:“我知道达西先生在您的庄园暂住,他所拥有的财富就是最好的免死金牌了,总有小姐乐意沉湎于他的那种恶意的傲慢,您府上的一位小姐就很吃这一套。” 威克姆就差没有指名道姓说宾利小姐了。 宾利小姐固然有诸多不好,但也不是威克姆随意不尊重她,乃至是羞辱的理由。 伊丽莎白也为此感到不适,她承认她讨厌总是言不由衷的宾利小姐,但细细品品威克姆的话,她抬眼惊讶地看向了威克姆,心里对他的评价骤然下跌。 威克姆常年混迹市井,最擅长花言巧语和揣度人心,他满以为伊丽莎白会像赞成他对达西先生的评价一样赞成他。 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在伊丽莎白脸上,他才知晓自己错了。 他咧开嘴正打算辩解几句,却被卡米莉亚把话堵在了嗓子眼。 “我真不明白,威克姆先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没有更好的理由,那位小姐与你素昧蒙面且无冤无仇,那么你就不该把任何矛头指向她。”卡米莉亚暗自攥紧了衣角。 她就没见过这样一位厚颜无耻的人! “请您原谅我的失言。”威克姆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他英俊的外边极具欺骗性,狡辩道:“凡是美丽的小姐,我都不忍心说她们的坏话,更不忍她们受到欺骗。有些先生想要讨人喜欢的时候,自有他的方法,跟谁都能谈笑风生,但不是谁都会像我这样走运,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因为我的疏忽,你才没有被及时拆穿。”卡米莉亚的视线开始变得遥远,嘴角挑过一抹讥讽的笑,“你才是那个擅于装模作样的人吧。很多的经验都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一个赌徒的话,否则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赔上性命,就像大名鼎鼎的费瑟灵顿男爵一样。” 卡米莉亚轻描淡写的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威克姆眼底才出现了惊恐不安的神情,他表面上似乎冷静的不得了,身体却微微后倾,打算随时偷跑。 一个眼神,强尼会意地再次摁住威克姆,威克姆狰狞着面容,怒气冲冲地盯着他。 “你才来梅里屯,就在酒馆里欠了两笔赌债,内瑟菲尔德的一位男仆恰好那天也在那儿。然后,我又无意间听见了他跟我的贴身女仆聊天。”卡米莉亚绕着威克姆转了一圈。 “赌徒。”伊丽莎白一直重复着这个词,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夏洛蒂挽住了好友的手臂,眼神关切。 詹姆斯给小佩妮带来的伤害恍若尚在眼前,伊丽莎白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再正视威克姆了。 “强尼,”卡米莉亚喊道:“送一封信给福斯特上校,顺便把威克姆先生也妥妥当当地送到民兵团。” 她特地在“妥妥当当”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然后,强尼便生拉硬拽着威克姆往山坡下走去。 这一切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0 在学生们的眼皮子下进行,她们中许多人都吃惊的捂住了嘴巴。 她们第一次看见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是如何脱下身上的羊皮,变成一头豺狼的。 人总是向往美丽的皮囊,但不能轻易被表象迷惑,就如同罂粟虽美,却实则有害一般。 这也是卡米莉亚没有把姑娘们支走的原因。 “摘果子去吧。”卡米莉亚朝山坡下望了望,拉下苹果树树枝,摘下了一颗浅红的苹果,塞到了伊丽莎白手里。 她们拎着沉甸甸的果篮往朗博恩走的路上,伊丽莎白一心只想着这件事,连莉迪亚,喋喋不休地谈论帽子,说她用了什么颜色的布料,又用了什么样式的绸缎,都没有留意。 还没等莉迪亚说完,马车停在了朗博恩屋前。 且不说福斯特上校突然收到了这个“惊喜”,他正同未婚妻开着茶话会呢,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追求到这样一位富有情趣的小姐。 强尼拉着威克姆进门的时候,威克姆就像一条死鱼站都站不直了,强尼简单说了威克姆的事迹,福斯特上校的脸就便得比锅底还黑。 坦白讲,民兵团里赌博打牌十分常见,但威克姆这种丢人丢到外边的,真的是令所有人蒙羞。 福斯特上校数落了威克姆一顿,写了报告,降了威克姆的头衔和申请把他调到更偏远的地方去,要求他立刻偿还所有债务。之后,福斯特上校叫来了丹尼先生,要求他在调令下来前,时刻看着威克姆,不能让他离开民兵团半步。第二天,福斯特上校拜访了内瑟菲尔德,代表民兵团分别向卡米莉亚和达西先生道了歉。 梅里屯的居民都为威克姆的真面目感到不可思议,随即后怕了起来,他的文雅和举止曾经博得了那么多人的欢心。 班纳特先生更是勒令两个小女儿再也不能跟民兵团的军官们来往,连姨妈菲利普太太家都要少去。 解决了威克姆后,除去迎来了一位转学生,赫洛德平静如昔。 在海伯里女校,卡米莉亚见过那位转学生—公 主号猫加书 酷—索菲亚。费茨,她似乎在每个学校都呆不久。 伊莉莎在赫洛德呆了三天,挑了一共五个学生,接着卡罗小姐物色了两人,在课后跟着她做缝纫学徒。 然后,内瑟菲尔德的舞会就要开始了。 舞会的那一天到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在前一个晚上完成。整个舞厅都已接近人工所能,拾掇得焕然一新。大厅已经擦洗过,墙上的挂钟、楼梯台阶和栏杆都已擦得闪闪发亮,崭新的地毯铺开了,花瓶里也插满了鲜花。 这是个温和宁煦的秋日,十一月初的时候。此时已经接近日暮,夕阳的余晖让屋子显得没有那么冷了,卡米莉亚站在二楼的书房,敞开着窗子,向远处眺望。 “时候不早了,”希尔太太浑身叮当作响,大串的钥匙碰撞出清脆的响声,进了书房说:“现在已经过了六点,我派了强尼到大门口去,看看路上的动静,今天有好多人要来。”说着,她朝窗子走去。 “有马车来了!”希尔太太说。 “是金先生的马车!”强尼隔着很远的距离喊道,“大约还有五分钟!” 卡米莉亚远远望过去,视线里还只有一个小黑点呢。 希尔太太,穿上了她最好的蓝缎袍子,带了手套和金项链,因为要由她跟着卡米利亚接待客人——把女士们请到起居室里。简。爱也打扮了一番,她也被拉来做帮手了。 五分钟的时间过的很快,紧接着听到了车轮声,一辆敞开的马车停在了门前。 金先生扶着孙女下了车,莫里斯先生接待了金先生,金小姐则凑到卡米莉亚面前问苏菲在哪儿。 “苏菲今天有十分要紧的事,说不准她能给你个惊喜。”卡米莉亚回答。 金小姐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宾利先生也来了,虽然他们打算自己再办一场舞会,但他性情温和,乐于助人,很乐意跑去帮莫里斯先生接待男客。 起居室里人声鼎沸,笑语纷纭,男士们低沉的嗓音和女士们银铃般的笑声相互交融。男仆们端着托盘和咖啡杯子,在走廊里来回奔波。 直到梅里屯的钟声敲响了八下,所有的客人才涌向了舞厅。大厅最显眼的一块地方,被厚重的帷幕遮住了,客人们都在议论里面藏着什么,可主人并不想过早地揭开谜底。 卡米莉亚走进舞厅,穿过拥挤的人群,去角落里倒了杯水,她实在是口干舌燥。 她坐在了伊丽莎白和夏洛蒂旁边,一株绿植正遮挡着别人的视线,能够使她偷偷观察舞池的动静而不被发现。 但是,两位先生还是找到了这里。 布伦特先生不愿意被未婚妻冷落,巴巴地跑来请夏洛蒂去跳舞。同时,达西先生柔声请伊丽莎白赏脸跳舞,夏洛蒂禁不住跟伊丽莎白咬了咬耳朵,告诫她别做傻瓜,既然有误会,就不要拒绝这位先生的示好。 “如您所愿,达西先生。” 因为轻信了威克姆的花言巧语,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怀着几分不曾察觉的愧疚,轻轻将手交给了达西先生。 卡米莉亚一直紧紧盯着他们这对组合,其他人见此情景,脸上同样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一向高傲的达西先生竟然低下他高贵的头颅,邀请小姐跳舞了。 这几乎称得上是舞会最重磅的新闻。 第三曲舞很快就要结束了,卡米莉亚离开舞厅,推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舞会开到这里,或许有人会疑惑,最爱热闹的莉迪亚去哪儿了?她没有跳舞,也没有同小伙子们调情玩耍。 是的,她就在这里呢。 “别动。”莉迪亚专心致志地把一片羽毛装饰往小佩妮头上别。 “好了。”莉迪亚拍了拍手,绕着小佩妮转了一圈,嘴角高高翘起,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她们可以准备上场了。” 卡米莉亚看着这十多个姑娘们斗志昂扬、跃跃欲试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讲的。 于是,她让所有人一一搭上她的手背,一起喊了声“加油!”,将房间内的氛围推向了顶峰。 第三支舞曲戛然而止,黑暗笼罩了整个空间,蜡烛全被吹灭了,只留下帷幕那里的零星几盏灯。 一阵舒缓的钢琴曲里,帷幕之后的世界,缓缓向人们展开。 第72章 围观日常(15) “神明很多时候都不是公平的,每一个传奇或许都有一段坎坷的人生。” 仙女埃莉诺坐在黄金木制成的座椅上,姿态高雅,面目如旧。一个年轻的见习仙女坐在她的对面,面对这位赫赫有名的前辈,她紧张得都说不出话来。她虽然听说过埃莉诺的许多事迹,但还是头一次能够与这位大人物面对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1 她顾不上紧张,眼睛里闪烁着期盼的光芒,忍不住问道:“埃莉诺大人,您又是怎样走到今天的地步的呢?” “我……”埃莉诺笑了笑,陷入了回忆。 “一切都要从我一百岁的那个晚上说起。” 帷幕升起后,舞厅的中央亮得惊人,这是早就安排好的,几位学生拿着镜子从二楼反射着亮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台上,莉迪亚设计的衣服有着膨大的裙摆,飘逸的轻纱外裙与繁琐的复古装饰相得益彰,在视觉上,迅速吸引了诸位小姐的目光。 小佩妮的台词说完,帷幕再次落下,在场的许多人都期盼着接下来的故事呢。有的人议论着,称赞这次的舞会为前所未有,十分的别出心裁,开玩笑道,自己可能再也去不了其他舞会了。 舞厅里一片黑暗,只听得见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卡米莉亚站在人群的最后,双手交叉在胸前,越过重重的背影,望向前方,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没有人比她很清楚接下来要上演的故事了。 为了让所有的人物行为合理化,卡米莉亚在故事里创造出了一个类似于童话的世界——精灵的国度。 可童话的世界并不是公平的,精灵们被分为了三六九等,埃莉诺就是最底层的一个。 但命运给予了埃莉诺一个机会,她必须牢牢抓住,绝不放手。 卡米莉亚聚精会神地盯紧了台上的情况,没有留意到,有人在黑暗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 是安东尼。 安东尼一手端着酒杯,站在离卡米利亚只有几米的地方。今天的他盛装打扮,穿着一身黑色的传统四件套,衬托出了他挺拔的身姿。 他和卡米莉亚并排站定,眼神在舞台和卡米莉亚之间流连。 他敢万分肯定这出戏剧是卡米莉亚的作品。 于是,安东尼集中了注意力,关注着台前的一举一动。 埃莉诺重新出现在了观众的视线内,没有华服,一身粗布衣裙,和最初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精灵一百岁成年,在成年当天,埃莉诺收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一百枚金币,或者翡翠城学校的入学资格。 埃莉诺选择了后者。 “翡翠城就是赫洛德吧。”卡米莉亚耳畔传来了安东尼的声音,最后那个音节,清冽的嗓音微微上扬,像一根羽毛缓缓落在了水潭中央。 卡米莉亚偏头看他,她的眼神带着一丝诧异,宛如一道微光,一下子撞进了安东尼的心口。 “如果您非要听实话,那么,是的。”卡米莉亚言简意骇地回答,眼神注目在女主角身上。 台上的这段看起来平平无奇,埃莉诺在翡翠城学校度过了一段美好的岁月,但问题接踵而至。她在角落里哭泣,离开了学校,她四处寻求谋生之法。 而安东尼一直用深沉的目光望着卡米莉亚,不曾有片刻眨动。 “你很喜欢你的学校。”安东尼说。 卡米莉亚微微一笑。 这是显而易见的答案,不论是赫洛德还是曾经的洛伍德,它们都曾馈赠给卡米莉亚许多。 见卡米莉亚没有回应,安东尼侧头偷偷瞄了她一眼。 是他的话不合时宜了吗?安东尼暗自琢磨。 故事还在继续,如果是从前,安东尼会认为埃莉诺所遭遇的阻碍只是在映射许多与她同命相怜之人的命运。可是,因为卡米莉亚,他感到不确定了。 翡翠城学校的经历在关键的时刻帮了埃莉诺一把,她夯实的知识使得她在选拔中脱颖而出,成了一名见习仙女。 紧接着安东尼低缓的声音响起:“从剧情上来看,埃莉诺的学校名声帮助她获得了机会,进而得以成功。” “我觉得您错了,这是她自己的功劳。”卡米莉亚反驳道:“学校的名声只是一个台阶,你没有发现,在此之前,她也经历过许多坎坷和苦难吗?我不否认埃莉诺向外界借力,但是否能够抓住机会,完全取决于她的能力。而翡翠城学校丰富了她的能力与知识,成了埃莉诺向上的阶梯。” “对你也是这样吗?”安东尼突然想起了卡米莉亚在布里奇顿宅做老师的那段日子,她同女主角之间是否有相似之处呢?她是否又有过跌沛流离的生活呢?他忍不住联想起来。 卡米莉亚轻描淡写地回答:“我比埃莉诺幸运的多,几乎是理想的情况了。” “怎么还没有看到男主角?”安东尼陡然问道。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浓烈的情绪,静默了许久。 四周安静,两个人并排站着,距离很近,近到似乎能听清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悄无声息的沉默气氛在黑暗中蔓延。 “啪!”的一声响,扇子落在了地上,卡米莉亚赶忙蹲下身子去捡,一双修长的手,率先捡起了扇子,放进了卡米莉亚的掌心,指尖相触,两人俱是一颤。 然后,他们都默契地扭过头来,不着痕迹地继续观摩着小佩妮的演绎。 “没有,不会有男主角。这是埃莉诺的故事,主角只会是她自己。”卡米莉亚最后给出了答案。 一阵热烈的掌声后,幕布缓缓落下,埃莉诺战胜种种困难,逆袭成了童话王国的首席仙女,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卡米莉亚能够听见许多观众长长的叹息声,他们有的感叹于埃莉诺人生的戏剧性逆转,有的不满意情节中缺少了罗曼蒂克的戏码。 大厅里的灯重新亮了起来,明亮的光辉落在来卡米莉亚身上,她转过头来时,发觉只剩自己一个人留在原地。 仿佛此前种种,皆是一场错觉。 十一月的一个清晨,天寒风冷,一身尖锐的木仓鸣划破了梅里屯小镇的寂静长空。 等到福斯特上校赶到民兵团时,威克姆已经饮弹自杀,死在了房间里。 镇上的居民对他的死因有诸多猜测,最受公认的一种是威克姆偿还不了巨额的债务,来自别的郡的大批债主在几天前找到了他,最后选择了一了百了。 对于这种说法,卡米莉亚存疑,威克姆怎么也不像心理这么脆弱的人。 内瑟菲尔德再次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 伴着秋日的寒凉,巴特律师带着布里格斯律师来到了这里。 壁炉里的柴火烧的霹雳作响,安点起蜡烛,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客厅,卡米莉亚坐在沙发上,等着简。爱来到这里。 简。爱出门了,不过还没有出发太久,老约翰骑了马去追,应该很快就能来。 仆人把炉子烧得太旺,熊熊火舌炙烤着炉子上的茶壶,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卡米莉亚,小心翼翼的将茶壶取了下来,给巴特律师和布里格斯律师各倒了一杯。 布里格斯律师穿得正式妥帖,却未免有些单薄,一杯热茶入口,他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2 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 未免无聊,他开始讲起了这在加勒比海的趣事,比如马德拉的农民用猴子摘椰子之类的。 “吱呀——” 门开了,简。爱步履匆匆地踏入了房间,她的穿着十分简约,但也称不上寡淡,搬到内瑟菲尔德的这些日子,简。爱的穿衣风格变得明快了许多。因为走了许久,她脸蛋红扑扑的,呈现出一种健康的红润。 布里格斯见此,终于松了口气,他还担心爱小姐同她的叔叔约翰。爱一样,总是病殃殃的。 他站起身迎了上去,语气谨慎又带着几分尊敬:“爱小姐,我期盼见到你很久了。” “这就是布里格斯律师了,他是向你做最后的确认的。”卡米莉亚对简。爱说。 简。爱的心情溢于言表,握住了布里格斯律师伸出的手,“我也非常期盼见到您,先生。” 卡米莉亚拉着简。爱坐在了沙发上,和两位律师先生面对面。 布里格斯律师从皮夹子里翻出了几页文件,对简。爱说:“爱小姐,虽然我已经能够肯定您的身份,但我还要进行如下的证明。” “您的父亲是乔治。爱牧师,您的母亲是来自盖茨黑德的简。里德小姐对吗?” 简。爱点头。 “您被舅舅里德先生夫妇收养,随后被送往洛伍德慈善学校学校就读,在来到这里之前,曾在米尔科尔的一户体面人家担任家庭家庭教师,对吗?”布里格斯律师逐一问道,全部都得到了简。爱肯定的回答。 以后他合上了皮夹子,再次与简。爱握手。 “恭喜您,小姐,您将成为爱先生的继承人。” 简。爱更想问问叔叔的情况,布里格斯律师告诉她,爱先生自收到她的消息后,病情大为好转,已经迫不及待地乘船前往英国来见自己的侄女,他将会在圣诞节左右抵达伦敦。而布里格斯律师受他所托,为他寻觅一处房产,爱先生打算回到故乡定居。 传达了消息后,布里格斯律师被挽留下来吃午餐,巴特律师却似乎有事要去梅里屯镇上一趟。 他向卡米莉亚解释,他要去找一位侦探,就是之前的那位,他现在就在附近,看看他有没有其他的消息。 日暮垂垂,一辆邮车驶入了伦敦的一处偏僻街道。邮差小心翼翼地叩响了一扇门,将一封信递给了门内来人。 第73章 围观日常(16) “哒哒”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宅邸响起,男仆捧着这封信,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向前走去。走廊的尽头,一道门虚掩着,隐隐传来了说话声。 “‘最近有人被一个侦探给盯上了。” “人解决了没有?” 男仆轻轻叩响了橡木门,“大人,您的信。” “送进来吧。”低沉的男声冷的可怕。 男仆身子压得极低,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双手将东西递了过去。他好奇地抬起眼帘,偷瞄了一眼,闯入视线的是许多块等人高的玻璃镜,阴暗的房间里骇人的可怖。 “我的妹妹又不知道把人送去了什么地方。”一个声音说。 “不是说在那里吗?” 男仆挨了许久,腰渐渐酸了,双腿隐隐颤抖着,但比这更可怕的是,他听到了什么。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男仆的脑袋埋得更低。 终于,一只手粗暴地把信封从他的手上拿走了,透过镜子的反光,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 “出去吧。” 男仆如蒙大赦,却不敢放松,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合上门后,迎面吹来一阵夜风,打在人脸上,浸入肌肤的寒凉,男仆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感觉,心依旧高高地悬着,因为他清楚这群人有多么的可怕。 与此同时,门内的对话还在悄然进行。 “恰好消息来了。”说话的人轻轻捏着高脚杯,血色的酒液击打着杯壁,泛起了白色泡沫,“庆祝一下吧,那个暴露的马前卒已经消失了。” “那奎格利夫人——”终于有人提到了这位鸨母。 “她就好好在精神病院呆着吧。” “可是......”那人顿了顿,“我必须说她的眼光真是不错。” “那可真是她的荣幸。” 赫特福德郡,内瑟菲尔德。 卡米莉亚睡到半夜,突然被一场噩梦惊醒。 她摸索着掀开床帘,探出身子,侧耳倾听着四下的动静。随后,卡米莉亚披上了一件法兰绒外套,三步两步走到房间的小桌子前,小心翼翼地点燃了烛台。 昏暗的火光在她的脸上跳动,卡米莉亚的眼底还残留着悚然的痕迹,她深呼出一口气,慢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端着茶杯,缓缓拉开了窗帘的一角,从缝隙里窥见夜晚原野的模样——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目之所及,唯有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半空,单调的苍白,和云的阴影不时掠过。 一口冷水下肚,喉咙里冰冰凉的,她靠在窗边,回忆起刚刚做的梦。 卡米莉亚梦见了一个漆黑的巷子,一个姑娘手脚并用地往前跑着,她的五官扭曲,眼睛瞪得很大,她拼命地想要叫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信。明亮的巷口遥遥在望,她却一把被人拖了回去,原地只留下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卡米莉亚又咽下了一口水,眺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峦,转身将茶杯搁回了桌上。 心情渐渐缓了过来,卡米莉亚爬上床,裹上厚厚的被子,闭着眼准备继续休息,明天她还要去一个之前从没去过的地方。 第二天清晨,强尼在大门外为一匹栗色的马匹套上了马鞍,它的头上有一块乳白色的斑点,四肢健壮有力,正是卡米莉亚的坐骑。 卡米莉亚同索恩小姐学了一个月,才掌握了驭马的诀窍,已经能够骑着马小跑起来了。 “强尼,丽莎还好吗?”卡米莉亚轻柔地抚摸着马头。 丽莎就是这匹小母马的名字。它脾气温和,对女士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坐骑,卡米莉亚坐在它的背上,从来不觉得颠簸。 强尼说:“小姐,请再稍等片刻,丽莎早上吃多了,需要再消化一会儿。” 卡米莉亚抬头,沿着石子路朝原野的那一端望去,一片起伏的丘陵映入眼帘,卡米莉亚默算着距离,大概有三到四英里。 那里住着一户人家,是赫洛德的一个名叫莉莉。英格斯的学生的家,他们靠养蜂为生。莉莉。英格斯已经回家去了好几天,原因是英格斯太太生病了,已经起不来床。 消息传到卡米莉亚这里,引起了她心底的担忧,因为父母疾病而最终失学的例子不在少数。莉莉。英格斯已经接受了出版社的专业培训,如果因此受到了影响,那就太可惜了。 卡米莉亚想起,赫洛德成立这么久,她还没有拜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3 过哪位学生的家庭,便决定亲自骑马去看一看。 带着一篮子水果,卡米莉亚出发了,走得很快,但并不远。还没到半英里的路程,卡米莉亚就听见了一阵马蹄声,一位骑手疾驰而来,在她面前勒住了缰绳。 “伍德弗里尔小姐。”安东尼取下头上的圆顶帽,从马鞍上弯下腰来,“一大清早就骑马的女士可不常见。” “布里奇顿子爵。”卡米莉亚高坐在马鞍上,礼貌地对安东尼点点头,“您是清晨出来跑马吗?” 如今,卡米莉亚已然能够淡然地面对布里奇顿子爵,他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总是客客气气的,仿佛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可安东尼若是知晓,定然会懊恼自己听从了达芙妮的建议,表现得过于内敛,以至于卡米莉亚对他的感情产生了怀疑。 “您呢?我都不知道您会骑马。”安东尼说。 “人人都说学无止境,到了新的环境,学一些新的技能也不错。”卡米莉亚摸了摸丽莎的头,安抚它的情绪。 一阵清风吹了过来,卡米莉亚剥开额前的碎发,接着说:“我要去那座山丘上拜访一户人家。” 安东尼循着卡米莉亚指的方向远眺而去,眼前是连绵不断的草地,偶尔有几块新犁过的麦田,沿途高大的树木隐隐现出了黑黢黢的影子。 “正巧,我打算四处游荡一下,斯卡查德男爵最近太忙了,都没有功夫关照我。” 斯卡查德男爵正忙着准备议员选举,时不时还需要收拾儿子路易。斯卡查德爵士的烂摊子,他常常喝醉了酒,在梅里屯发酒疯。 “请便,先生。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卡米莉亚夹了夹马腹,催促着丽莎迈开蹄子,向前跑去。 在九月的秋风里,在这片荒芜寂寞的旷野,卡米莉亚骑着马一路往前走,路上偶尔低头,就能看见脚下随风飘荡的雏菊花,安东尼策马跟在她的身后,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爬上山丘,一座木屋的尖顶渐渐隐没在房子周围橡木丛的浓郁阴影里,只有袅袅升起的炊烟告诉人们这里还有一户人家。 相比之下,密密麻麻的蜂箱可就显眼多了。它们被垒放在离房子有三十多英尺的一所小山坡上,遮掩在郁郁葱葱的树丛间。 瞧见蜂箱的那一刻,安东尼眼底的情绪凝固了,看着卡米莉亚走远了,才催促着马儿连忙跟了上去。 莉莉。英格斯妥善地接待了他们,起初她还在为突然出现在卡米莉亚身后的安东尼而感到诧异,但很快就适应起来。 卡米莉亚跟着莉莉。英格斯进了屋子,安东尼跟着穿过客厅和厨房之间隔断的拱门,打量着屋子的布置,眉头紧皱。 他没有料到,卡米莉亚说要拜访的是这样一户人家。 “英格斯太太,我是内瑟菲尔德的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你还好吗?”卡米莉亚柔声问。 莉莉。英格斯,将一把椅子挪到床头边,卡米莉亚坐了下来,俯身向这枕头。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很高兴,还是第一次有一位尊贵的小姐屈尊到这里来呢,是莉莉在赫洛德做错了什么事吗?” 游离的眼神和走了样的语调,表明英格斯太太一度精力旺盛的身体体已经元气大伤。 “恰恰相反,英格斯小姐十分努力用功,还自己争取到伦敦的机会。”卡米莉亚安抚英格斯太太道。 “啊,那可太好了。”英格斯太太的脸苍白的可怕,“莉莉,去给伍德弗里尔小姐倒杯水!” 卡米莉亚转身同莉莉。英格斯了解起了她母亲的病情,并转达了赫洛德的老师同学对她的想念之情,希望一旦英格斯太太的情况好转,她就能够尽快回去上课。 没有停留多久,卡米莉亚起身准备离去了。 不知从哪儿来力气,英格斯太太枯瘦如柴的手陡然握了卡米莉亚的手腕。 “请请等一等!”英格斯太太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莉莉是个好姑娘,在家里干什么活都最快,照顾弟弟也是一把好手,她几乎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泻在了我的儿子她的弟弟乔治身上。乔治就要回来了,他是个聪明的男孩子,只比莉莉小一岁半,请您看看她吧。那个……工作机会,对莉莉来说也没有什么用,她宁愿让给她弟弟。她留在家里,乔治去赫洛德读书。” 英格斯太太的语调太过激动,大口的喘着粗气。 但是,她的话可把卡米莉亚气笑了。 卡米莉亚望向一旁的莉莉。英格斯,她的表情麻木的比哭还难看。 也是,摊上这样一个偏心却又病入膏荒的母亲,就是难搞。卡米莉亚心想。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更不打算在此多留了,可英格斯太太紧紧箍住了卡米莉亚的手腕,执着地要听到满意的回答。 “妈妈,别这样。”莉莉。英格斯蹲下身子,催促着母亲将手放开,只是英格斯太太完全听不进去女儿的话。 等在房间外的安东尼听见了动静,从门外探出了头朝里看。 他刚打算做些什么,卡米莉亚便一点儿一点儿地掰开了英格斯太太的手指,嘴角噙着笑,眼神锋利冰冷。 第74章 围观日常(17) “英格斯太太,我看你是病糊涂了。”卡米莉亚冷冷说道:“我说过了,这个就职的机会是英格斯小姐努力换来的,只会属于她自己。” 病重之人的执念有时候太过可怕,英格斯太太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乍看上去,分外的可怖。 “既然属于莉莉,那么她愿意换,就是可以换的。”英格斯太太不依不饶地说,指甲深深嵌入了床板,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卡米莉亚不着痕迹地拨开了英格斯太太的手,猛地后退了两三步,同英格斯太太隔着她无法接触到的距离,视她为洪水猛兽。 难得遇见这么一位奇葩家长,不得不说这次是倒霉透了,卡米莉亚思忖。 她居高临下地面对这英格斯太太,面目冷淡,连瞥都不愿再瞥一眼,义正言辞道:“请你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注意吧。即使英格斯小姐一时糊涂,应下了你和小英格斯先生的请求,我和学校也决计不会答应。” 看英格斯太太嚅嗫着嘴唇,还想要再讲什么,卡米莉亚粗暴地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赫洛德是女校,这是记载在名字上的板上钉钉的事实,所以,赫洛德向求知若渴的女孩们敞开大门,却永远不会有任何一位男学生,小英格斯先生不行,更不会有任何的例外。请好好卧床休息吧,英格斯太太,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卡米莉亚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房间,走路带风,从安东尼身侧经过时,甚至直接忽略了他。 安东尼一脸懵,眼底略带惊异地看向卡米莉亚,旋即追随着她的脚步走了出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4 他从没见过卡米莉亚这般模样,他本能地觉得卡米莉亚很生气,她的言语少有如适才那般尖刻,一点儿伪都不肯做,不管不顾的,也不在乎会不会刺激到病人。 走出门,卡米莉亚仰起头,感受着凉风拂过脸颊,那种浑身发烫的感觉渐渐褪去,她的情绪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卡米莉亚解开缰绳,爬上了马背,驱策着丽莎沿着原路返回。 她的动作太快了,安东尼几乎跟不上她的脚步。安东尼跳上马,用力一夹马腹,直到追下山坡,才堪堪赶上卡米莉亚。 “你没事吧?”安东尼担忧问道,眼神里满是关切。 卡米莉亚不知是有没有听见,还是没有注意到安东尼的搭话。 静默了片刻后,卡米莉亚轻轻勒住了缰绳,速度开始慢慢减慢,最后身下的丽莎小步踱步在草地上。秋日的野草枯黄了大片,踏轧出“沙沙……”的响声。 “什么事也没有。”安东尼听到了卡米莉亚简短的回答。 他和卡米莉亚并辔而行,侧目偷偷观察着卡米莉亚的表情。经过一段时间的思量,安东尼总算弄清楚和刚刚那位太太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肯收容小英格斯先生?” 卡米莉亚扭过头来,语气格外的郑重其事:“布里奇顿子爵,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赫洛德是女校,自然不能有任何一个男学生。”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并不排斥教男孩。”安东尼继续追问,“如若不然,你以前就不会对格雷戈里的课业那半年上心了。” “如果格雷戈里的法语和拉丁文不那么......让人烦恼就好了。说回正题,先生。如果我只是一位教师,我当然应当对所有需要受到教育的人一视同仁,但问题是自从半年前的那个雨天,我离开伦敦来到这里,我就不仅仅是一个会教书的人了。我拥有了一所学校,那么就需要为赫洛德的所有的姑娘负责,赫洛德是为她们而建的,任何人都不能去损害她们的权益。”不知不觉间,卡米莉亚便说了许多。 “好,那么。”安东尼斟酌了片刻,说:“或许一所男子学校便可以解决小英格斯先生的问题了。” 卡米莉亚斜斜地瞥了安东尼一眼,朝他转过脸,淡淡一笑,微微皱眉,轻轻地启唇:“勉强算得上是万全之策,您可以自己修一座,肯定会非常受欢迎。” 卡米莉亚的语调太过明显,随便谁都可以听出她嗓音中嘲弄的意味。安东尼明白自己惹了心上人的嫌,便思索着怎么找补回来。 “当然,我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他说:“压根就不知晓其中的门道,不知道这样是能做的,或者哪样是不能做的。” 卡米莉亚垂下眼帘,任由丽莎驮着她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距离,她能听见田间小涧击打鹅卵石发出的咚咚响声。 “您不必这般说,你们做起这种事来,只会比我们的阻力小的多。”之后,卡米莉亚开始回答安东尼最初的那个问题。 “我只接受姑娘不接受男孩的原因再简单不过了,我希望女孩是他们唯一且必须的选择。”卡米莉亚面上堆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如果男孩女孩都可以,那么女孩一定会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别说您不知道,先生。”安东尼的话还未出口便被卡米莉亚堵了回去,“这实在是太寻常不过了。即使是许多普通的乡绅家庭,都宁愿把金钱投资在儿子的教育上,有些小姐甚至连大字都不识几个。” 卡米莉亚简单陈述了事实后,没等安东尼反应过来,“吁——”了一声,猛地驱策着丽莎沿着细沙石子路奔向内瑟菲尔德的方向,安东尼被她远远地甩在身后。 安东尼再次拍马赶了上去。 卡米莉亚在内瑟菲尔德的门口下马,老约翰将丽莎牵去了马厩,埋下头咀嚼着草料。 卡米莉亚穿过内瑟菲尔德中间的那片矮树林,白色的山茶花夹杂其中,沿着花园小径一直走,拐过一道弯,卡米莉亚就知道有人在前方。 他们似乎是在一道散步,谈话声隐隐约约透过树丛,从卡米莉亚的耳朵里钻。 “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关于班纳特小姐。” 是达西先生,那么,另一位先生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宾利先生说:“班纳特小姐脾气温和,同我很投缘,她同卡洛琳和露易丝相处的都很好。” “但是你需要考虑班纳特小姐的家庭,我不是我说她们的坏话,蛮横无理的丈母娘和四处惹祸头脑空空的小姨子,这都是你需要面对的现实。”达西先生觉得自己十分客观,而自己的举动能够有效地帮助朋友规避一场不匹配的不幸婚姻。 宾利先生顿了顿,“班纳特太太只算得上是热情了一些,至于最小的两位班纳特小姐,她们只是活泼了一些。”他不觉得有什么好大不了的。 “如果这些你都毫不在意,那么,”达西先生继续说:“我之所以劝你的原因是,我实在看不出班纳特小姐对你有任何的情谊可言,她总是笑得很好看,但班纳特小姐对谁都是这副模样。如果她也抱有与你相同的情感,难道不应该有所表示吗?我的朋友,陷入一段单向的恋爱,我看不到你光明的前途。” 宾利先生将达西先生视作最好的朋友,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开始审视自己和简交往的种种,然后自我怀疑起来。 宾利先生静默在原地,半晌都没有说一句话。 卡米莉亚站在一丛山茶花后,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骤然出声,把两位先生都吓了一跳。 “我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恰好路过,宾利先生,达西先生。”卡米莉亚开口说。 两位先生盯着突然冒出来的卡米莉亚,明白她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卡米莉亚绕过花丛,向他们点头,达西先生和宾利先生也回了一礼。 然后,卡米莉亚正色道:“指责别人与自己不同的想法,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你们方才所言,的确尽数进了我的耳朵。所以,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两位。” 宾利先生有些惶然,神情十分尴尬,他和达西先生的对话被卡米莉亚撞破,让他有些难为情。 “达西先生,请问你还记得,你认为世人对淑女的定义中有一条,要求女性矜持自爱吗?”卡米莉亚问:“我们得将情感隐藏,不得在外透露一丝一毫给男士们,主动出言倾诉爱意被视作无礼和没有教养,甚至是放荡。如果是这样,我可以肯定班纳特小姐绝对符合了你们苛刻的标准。一位完全符合你们刻板印象的小姐,却因此被你们误解,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有些可笑吗?” 卡米莉亚信手摘下了一朵山茶花,继续从容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5 迫地对宾利先生说道:“宾利先生,如果你真的对班纳特小姐抱有好感,甚至愿意同她共度余生,你首要要做的就是信任她,不能有怀疑。如果你当真不确定简的心意,作为她的朋友,我希望你可以直接去问问她,而不是在这里暗自揣测,弄得自己胡思乱想。” 卡米莉亚低头观摩着手里的花枝,花骨朵半开不开,她准备把它插到卧房的花瓶里。 “告辞了。”最后,卡米莉亚向两位先生行了个屈膝礼。 卡米莉亚还没有料到自己的话语对宾利先生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她只知晓,在第二天的清晨宾利先生骑马匆匆离开了内瑟菲尔德,然后,不到中午,朗博恩就传来了好消息—— 宾利先生求婚了。 简一直喜欢这位青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直到伊丽莎白和玛丽拜访内瑟菲尔德,卡米莉亚才知晓了具体的细节。 第75章 围观日常(18) “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宾利先生就突然来求婚了,他请求简跟她出门散步。回来的时候,宾利先生和简正聊得火热,任谁都会注意到他们之间气氛到不同寻常,他很快就去书房找了爸爸,然后,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壁炉上方的镀金钟表“哒哒”地走着时间,三杯热腾腾的红茶正氤氲着白色的雾气,慢慢爬上天花板,随即消失不见。 卡米莉亚、伊丽莎白还有玛丽围坐在壁炉前,一边感受着壁炉散发的暖意,一边聊起了宾利先生向简求婚的事情。 作为和简最亲近的姐妹,当伊丽莎白单独同姐姐相处的时候,简多次私下表白过她对宾利先生的爱慕之情。两个十全十美的人凑成了一对,在伊丽莎白看来是再般配不过的事情。 沉默的玛丽突然抬起头,接话道:“然后,妈妈高兴的快疯了,向后栽倒了下去,险些就晕了过去,还好基蒂及时拿来了一瓶嗅盐。” 朗博恩上下手忙脚乱的阵仗仿佛仍在眼前,班纳特太太因为大女儿将要嫁给一位金龟婿的缘故,几乎不药而愈了。她拉着宾利先生,同他谈了半个小时之久,那真诚、热烈欣喜的劲儿,实在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尽管班纳特太太一再赞许来宾利先生的人品和财富,但是依旧觉得没有尽兴。于是,班纳特太太去拜访了朗太太,势必要让左邻右舍全都知晓她最漂亮的女儿即将获得幸福。 至于宾利先生,他确信自己能同简一起得到幸福,脸上时不时露出痴痴的笑。对班纳特太太,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尽最大的努力来理解丈母娘的脑回路。 “现在,简是妈妈最宠爱的女儿了,别人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她已经把我忘了个精光。”想到这,伊丽莎白便由衷地感谢起自己的准姐夫来,眉梢眼角间都有一种解脱的雀跃。 宾利先生在朗博恩前翻身下马的时候,柯林斯先生才正怒气冲冲地从餐厅冲出来,伊丽莎白正面对着母亲歇斯底里的吼叫。 她刚刚拒绝了这位表哥的求婚,这让班纳特太太极为恼怒,叫嚷着:“我的老爷,你可千万要看看你的好女儿,如果她不肯去把柯林斯先生追回来,那么她就不要叫我母亲了。” 而班纳特先生端坐在书桌前,毫不犹豫地拉了偏架,声称若是伊丽莎白要嫁给柯林斯先生,那么他也没有女儿了。之后,班纳特太太的注意力就完全转移到了自己的丈夫身上。 “莉迪亚立刻提出向宾利先生讨要一些好处,”伊丽莎白抿了一口红茶,她讲得话太多了,热水入喉,总算让干涩的喉咙和口腔被滋润得舒服了一些,“她急切地盼望着宾利先生能够开一场舞会。” “结果呢?”卡米莉亚耐心地听着,眉宇间洋溢着淡淡的温柔,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微微上翘。 伊丽莎白说:“他说他本来就打算办一场,不过现在变成了庆祝他和简订婚的舞会……” 瞥见卡米莉亚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伊丽莎白眉毛上挑,定睛看着她,“卡米莉亚,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卡米莉亚噗嗤一笑,点了点头,“希尔太太告诉我了,宾利先生希望能借用内瑟菲尔的宴会大厅,还有厨房的厨子。” “我可以想见场面会有多么盛大,妈妈又该得意了。” 接着伊丽莎白又对卡米莉亚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她已经从简的口中得知,宾利先生之所以如此快地挑明心意,少不了卡米莉亚的助力。 英格兰的秋日少有晴天,图书室的窗户半敞着,白色的纱帘随着风轻轻飘动。 玛丽提着手灯,徘徊在书架之间,卡米莉亚一边同她说着话,一边低头逐字逐句地读着手里的书,这是埃洛伊丝的处女作,刚刚经由阿芙拉出版社出版发行。 “我需要一本《几何数学》。”玛丽突然嘀咕道,但视线仍然被架子上的书本牵引着,“可是我没有看到,在哪呢?” 卡米莉亚暂时合上书本,回答:“我记得有一本……应该是被可芙小姐借去了赫洛德。” 玛丽默默低下了头,耷拉着肩膀的背影透露着淡淡的失落。可等到卡米莉亚承诺她能借走更多的书的时候,玛丽乐呵呵地笑着,又快活了起来。卡米莉亚探头望去,注意到玛丽所借阅的正是好几本有关于经济和数学的著作。 卡米莉亚本以为能够在图书室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但老约翰敲响了门,告诉了她一个消息。 卡米莉亚眉头拢起,抿着唇思索了片刻,决定亲自去梅里屯镇上一探究竟。 大片大片的彩旗飘扬在梅里屯上空,沿街的墙壁上贴满了各色的大字报,印着候选人事迹传单零星散落在地上,依稀看得见纸扉上的名字——莫法特先生。 喷泉广场上聚集了大片人群,密密麻麻地人围成了一个大圈子,只见四周人头攒动,广场中心偶尔传来几声吼声,七八个闲散的青年蹲坐在广场旁的台阶上,磕着瓜子,对里面的人议论纷纷。 选举季一到,莫法特先生就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地区的中心人物。有理查德爵士和德。库西男爵相帮,再加上别的其他手段,好像本地的民众都在一夜之间认识了他,成为了大热门的候选人,票数一度遥遥领先。 莫法特先生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仿佛下面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簇拥,顿时生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身后的丹尼先生咳嗽了一声,莫法特先生才回过神来,收敛了那种得意的神情。他将西装的领带扶正,脸上挂起了假笑,翻开演讲稿,准备开始讲话了。 卡米莉亚和玛丽从马车上下来后,并没有往人群中挤,而是停留在了广场的边缘地带。 玛丽望着演讲台上模糊的身影,撇了撇嘴道:“我都不大看得清他,妈妈总念叨格雷沙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6 小姐的幸运,莫法特先生一年的收入是爸爸的四倍。但看不然,即使隔着这样远的距离,他看上去几乎比爸爸的两倍还重。” 卡米莉亚顺着马丽的视线望去,捂嘴笑了,的确如此,莫法特先生比站在他身后的那个人看起来似乎要宽上一倍。 “我们还是听听这位先生要用什么借口来竞选吧。”卡米莉亚系紧了遮阳帽的带子,拉着玛丽走到了广场的花坛旁边,这里地势较高,一眼就能看清楚高台上候选人的一举一动。 “我亲爱的民众们!今天我们聚集在一处,来聆听关于赫特福德郡以及大英帝国未来的畅想……我的所有提议……都能使我们都国家强大起来,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他的演说技巧真是糟糕透了。”玛丽偏头低声嘀咕道:“真不知道他怎么提前拿到那么多票的?” 莫法特先生的演讲断断续续,磕磕绊绊,还经常忘词,让人听起来十分的困难。卡米莉亚真不知道半个小时前,他是怎么用这般的演讲来批判自己的。 “虽然技巧不甚娴熟,但是别忘了有一点,莫法特先生有钱啊,而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能够做许多的事,包括买来选票。”卡米莉亚淡淡道。 “他……怎么能?爸爸说这次的选举要求绝对的透明和干净。” 卡米莉亚挑眉吸气,冷笑一声,“只要有利益纠葛,就管不住的。梅里屯啤酒作坊的老板尼斯文德先生,你知道吧,他勒令整个作坊的工人都去给莫法特先生投票,因为莫法特先生给了他一笔三百英镑的大订单。” 卡米莉亚暗自感叹,从古至今,这些选举中的利益交换就没有什么分别。 莫法特先生讲完一段,发现压根就没有什么掌声,他抹掉额头上的汗迹,演讲他实在不占优势。 于是,莫法特先生继续讲道:“民众朋友们,除了对拿破仑的战争,我们要获得绝对的胜利外,我还必须提提梅里屯的一个很特殊的地方——赫洛德女子学校。” 这就来了。 卡米莉亚嘴角勾起,眼神冷漠地望着前方。 “我必须要说的是,那所学校并没有造福于我们,它不属于梅里屯本身……嗯,却拿走了一部分的津贴。所以,我再次提议必须让赫洛德女子学校归公于本地的教育委员会。” 莫法特先生的话音还未落,台下就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口哨声,他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转头看着丹尼先生,希望他能帮帮自己。丹尼先生很清楚莫法特先生适才的措辞有误,会让人产生巨大的误会,只能扶额摇头,让莫法特先生自己来抗。 玛丽侧头看着卡米莉亚,见她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清楚她突然兴起来看选举演说的缘由了。 “我们走近一些吧。” 一处人群聚集的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大片的嘘声,莫法特先生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更加手足无措起来。 “那么,莫法特先生,还请你说说你打算怎么把赫洛德收公。”以安东尼为首的几位辉格党绅士正站在离演讲台最近的地方,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莫法特先生,他们可算抓到了莫法特演讲中最大的问题了。 “他当然永远不可能做到!”卡米莉亚费了不少的功夫,终于挤到了靠近高台的地方,周围的民众听到她的声音,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 “赫洛德的土地、建筑都是我的个人财产。莫法特先生,作为一个候选人,你难道想要剥夺法律赋予我的权利,来剥夺我的合法财产吗?” 第76章 围观日常(19) 面对着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的卡米莉亚,莫法特先生可被吓了一跳。 “英格兰的法典上白纸黑字的写着:‘私人的财产神圣而不可侵犯’,您这是视法律为无物,打算做一个法外之徒吗?”卡米莉亚直直看着莫法特先生,掷地有声地说。 所谓的演讲台算不上太高,是由十多根木头捆扎在一块儿搭成的小平台,约有一层楼高,最多也只能容纳三个人。换成莫法特先生,他一个人就抵俩了。 莫法特先生内心的忐忑就只有自己清楚了,他的笨嘴拙舌和缺乏头脑早在这几日便显露无遗。 “丹尼先生……”他小声换道,莫法特先生面色苍白,他用求救的眼光瞥了眼身后的丹尼先生。 丹尼先生不自主地将头撇开,当自己从未存在过一般,终于往后挪了挪,大迈步地从演讲台上跳了下去。 找不见人,莫法特先生忍不住在心底埋怨,难道不是他为自己出了个馊主意吗? 一个候选人需要时刻不慌不忙,让民众认可他是位可靠的绅士。 莫法特先生佯装镇定,这时候,他听到了台下传来的卡米莉亚的声音:“我听说在伦敦的议会里,议员在演说后都必须接受他人的质询。那么,既然莫法特先生未来回事下议院的一份子,肯定不介意先走走这个流程,让我来简单的问几个问题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卡米莉亚的话,人群里骤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年轻的小伙子吹着口哨,所有人都等着莫法特先生的反应。若只是干巴巴地听他把写好的稿子毫无感情地念上许多遍,还真没有这样来的有趣。 面对沸腾的人群,莫法特先生的指头死死嵌进了肉里,拉长了脸,整个人骑虎难下。 “就你?”莫法特先生指着卡米莉亚,眸中带着一丝不屑,语调都有些变样,“女士,你可没有资格投票,又凭什么来质疑我呢?” 在十九世纪,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均不承认女性享有投票权。经过了长达百年的漫长争取,以及如火如荼的妇女解放运动,直到1918年,英格兰的女性才被认可能够拥有这项最基本的政治权利。 所以,一定程度上,莫法特先生的话一点儿也没有说错。 玛丽眉头久久未能展开,略带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的朋友。卡米莉亚微笑着,拍了拍玛丽的肩膀,整个人显得人情自若,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大声叫嚷的莫法特先生。 “哦,莫法特先生,”卡米莉亚的语气分外郑重,“我是作为一位受害者向加害者发出的质询。您对赫洛德以及我的抹黑,将会影响到我的名声,这一点,您是心知肚明的吧?” “每个人的观点不同,我自然有资格对你进行批判。” “这不是批判,而是恶意的中伤。您同时伤害了学校里那些姑娘们的声誉,她们之前曾经有过怎样的生活,在场的所有民众都明明白白,有谁没有看到过詹姆斯是怎么被押上前往监狱的囚车的吗?故而,我请问这是一位应当造福于地方民众的议员应当做的事吗?” “这是议员的责任。”莫法特先生斩钉截铁地回答,挺直了腰杆,似乎如此能让他更有底气。 “那么,您了解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7 罗小姐的裁缝店需要什么?格鲁尼亚先生的肉铺供应问题该怎样解决吗?” “我……” 莫法特先生的眼珠不安地转动,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来,他的表情有些扭曲,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而卡米莉亚则越走越近,在莫法特先生的瞳孔里,她的身影逐渐放大。 “您认为赫洛德无益于本地,又是基于怎样的事实而得出的结论?我记得,您从未走近过它一丝一毫,对赫洛德真正的面目更是一无所知。所以,您认为这样的自己,有资格对那所学校恶语相向,只是为了一张张苍白的选票?” 卡米莉亚死死盯着莫法特先生道:“如若如此,上帝绝不会宽恕您!” 她的胸口起伏着,长长呼出一口气,收敛了方才外露的情绪,站在原地,等着莫法特先生回答她的问题。 卡米莉亚的话语刚落,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稀稀疏疏的掌声骤然汇聚成一片,犹如电闪雷鸣般击打在莫法特先生的心头。 他彻底被接二连三的问题问懵了,抿紧了嘴唇,咬到唇色发白,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整个人颤抖得摇摇欲坠。 随后,广场上“请回答!请回答!”的喊叫如猛烈的潮水般迎面袭来,将他击得粉碎。 卡米莉亚摆了摆手,示意人群平静下来,“七天后,赫洛德女子学校将会对部分公众开放,我会在那里恭候诸位女士和先生的到访。” 然后,她拉着玛丽朝广场外走去,人群刻意为她退让,让人想起了《圣经》中被加百列分开的摩西红海。 风穿过山岚,自西而来,把高台周围的彩旗刮得猎猎作响,莫法特先生来不及感伤,就觉额头一痛,他伸手一摸,呆滞地凝视着手指上黄色的粘稠液体,一股腥味席霎时卷了他的鼻腔—— 是一枚鸡蛋。 他扒着栏杆俯视下方,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人叉着腰,凶神恶煞地盯着他,啐了一口:“简直就是混蛋,我们可不需要你!” 他被气得喘不上气,双手捂着脸,瘫坐在了高台之上,背对着对他指指点点的民众。 卡米莉亚快步穿行在梅里屯的街道上,那双钴蓝色的眸子闪耀着光,落后一步的秋日暖阳都显得黯然失色。 拐角处的一家商店外,两位中年绅士藏在屋檐的阴影里,卡米莉亚发现斯卡查德男爵正杵着拐杖看着她,眼底的情绪并不分明。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可真不错。”斯卡查德男爵乐呵呵地说,笑出了褶子。 卡米莉亚瞟了一眼跟着斯卡查德男爵的索恩医生,笑盈盈地回应道:“您实在过誉了,我只是基于一个受害者的角度做出的反击。” “你可太客气了,”斯卡查德男爵伸出胳膊,示意卡米莉亚与他同行,“同我走一段路吧 。” 卡米莉亚点点头,请索恩医生将玛丽带给班纳特先生,随即挽上了斯卡查德男爵的胳膊,“我的荣幸,男爵大人。” 纵然已经上了年纪,斯卡查德男爵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卡米莉亚揣度着斯卡查德男爵究竟想同自己说些什么,便听见他用苍老的嗓音说:“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原本以为你不会乐意参与到这些事来。” “参不参与,这可由不得我决定。” 斯卡查德男爵止住了脚步,转过身,面庞隐没在路旁房屋的影子里,“上个月,赫洛德收到了来自伦敦的一笔汇款,那些钱出自鼎鼎大名的多西罗夫人的基金会。” 他的语气平淡,宛若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多西罗夫人是个守信用的人,毫不吝啬地拨来了五百英镑的款项。 卡米莉亚试图转移话题:“选举的形势目前看来,对你们大大有利,你们肯定会对莫法特先生乘胜追击的吧。” “他违反了选举守则里最重要的一点——‘纯洁’,没有任何的经验,头脑空空,盲目自大,输掉是必然的趋势。”斯卡查德男爵的两鬓经过时间的风化早已苍白,而深邃的眼中,是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跟我的路易一个样。我认识多西罗夫人,她是一个政治动物,无关性别,她非常擅长在夹缝里为自己谋取利益。她指点你了?” 卡米莉亚落落大方地笑着,挽着斯卡查德男爵向前又走了几步,“您很了解多西罗夫人。众口铄金,流言只会越传越离谱,既然已经成为事件的焦点漩涡,索性彻底些,澄清事实,还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斯卡查德男爵用全新的眼光打量着卡米莉亚,暗自点头。 卡米莉亚的突然出现,的确给莫法特先生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打击,毁坏了竞选团队给他的包装,也大大增加了斯卡查德男爵获胜的概率。 斯卡查德男爵停顿了半响,幽幽道:“你说的不错。” 卡米莉亚接受了男爵的称赞,斜斜的几道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场演讲闹剧的余波尚未散去,给莫法特先生扔生鸡蛋的中年女人被证实是格鲁尼亚太太,也就是露西。格鲁尼亚的母亲。 这桩最后的点睛之笔被街坊邻里议论了很久,莫法特先生连着好几天都没有露面。 内瑟菲尔德的起居室内,大理石砌成的壁炉中,火静静地烧得很旺,墙角装饰着精致的花朵,烨烨的烛光在花朵中孤寂的闪亮。太太小姐们在房间里散开,有些人一下子坐下来,斜卧在沙发和卧榻上,有人俯身向着墙角,细细打量着花来,大多数人则团团围着火炉,听着最中央的班纳特太太,吹嘘着未来女婿是多么的仁慈、和善,正直,把一切最美好的品质都堆砌到宾利先生身上。 卡米莉亚退缩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上,随手从临近的桌子上取了本书,竭力读下去。索恩小姐和简。爱把凳子搬到她身旁,不久,毗邻的房间传来一阵喧哗声,索恩小姐揉捏着裙角,碰了碰卡米莉亚的手臂。 “是小理查德先生?”卡米莉亚用口型问道。 这时,门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脚步声,男仆将起居室的门推开,露出了乱哄哄的走廊,弗兰克正和马普尔先生勾肩搭背地往舞厅走去。 第77章 围观日常(20) 宾利先生自求婚成功之后,便发誓要把内瑟菲尔德的这场舞会办成梅里屯最盛大的一次。 他去了趟伦敦,买来了最时兴的装饰,大厅里的栏杆、画框……又一次被擦得蹭亮,几乎能清晰投影出人的面容,五十多根蜡烛将房间照亮得宛如白昼。舞厅被浓郁的酒香、面包香和白汤的味道笼罩着,客人们都能随意取用。 当舞会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宾利先生就拉着他的未婚妻滑入了舞池,他们正跳着一曲活泼的爱尔兰舞曲,鞋底击打在地板上,发出“砰砰”的响声。 咖啡端来了,此刻,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8 多小姐就坐在舞池旁的沙发上,像百灵鸟般活跃,谈话也十分轻快。 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太太两位高傲的女士正在促膝长谈,她们时不时抬眸观望舞池里的那对璧人,简板上钉钉会是她们的嫂子和弟妹了,除了扭转态度,宾利姐妹别无他法。因为丈夫不争气,赫斯特太太依附弟弟过日子,最先示好,甚至能耐着性子听班纳特太太长篇大论。宾利小姐为这场舞会出了大力,虽然让哥哥迎娶达西小姐的愿望彻底落空,但简是个随和的人,她便竭力地借此展示自己管家的才干,只是她想要吸引的那个人却不在此处。 宾利小姐睁大了双眼,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都没有寻觅到达西先生到身影。一扭头,她就瞧见了伊丽莎白,宾利小姐撇了撇嘴,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样,她接受了简,却不代表能和颜悦色地对待伊丽莎白这位“情敌”。 此间种种,均收归于卡米莉亚眼底,她坐在靠近窗户的一边,俯身翻动着一本装潢精致的图画书,偶尔借着书本的遮掩,观察着场内的情况。 宾利先生和简跳得有些太开心了,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鼓点,他们简直要转出花来,当简从卡米莉亚眼前掠过,她的视线立即便被那条舞裙所吸引了。 卡米莉亚瞥了眼正同一位军官跳布朗热舞的莉迪亚,不知道她的舞伴低头说了些什么,她哈哈地大笑着。 不用怀疑,卡米莉亚心想,简的裙子就应该是莉迪亚的杰作了。 烟灰色的裙摆十分顺滑地拖曳在地上,极具古希腊风情,从扬起的裙角间,依稀可辨紫罗兰的衬裙,裙子的领口开的很大,边缘缝了一圈水晶钉珠,透亮的紫衬得简越发地面容白皙,远比伦敦城里许多贵族小姐的华丽礼服来的要赏心悦目。 卡米莉亚敢打赌,在场一半女士的心思都在这条裙子上了,可以想见,事后莉迪亚会如何得意洋洋地向人炫耀自己的成就。 其他的男士也不敢说自己没有投注丝毫的目光,男宾们都被请了进来,他们齐刷刷地穿着黑色的礼服,大多数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生气勃勃,站在一起显得气派非凡,灯火辉煌的房间也因此而再次增色。 索恩小姐抱着双臂,斜倚在椅背上,她抬头看着人堆里的弗兰克·理查德,心猛然漏了一拍,眼睛不错位置的望着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倏然转开来了头。 卡米莉亚留意了索恩小姐的情绪,“我听说小理查德先生昨天才从伦敦回来,却令理查德爵士还有阿拉贝拉夫人大为震怒。” 索恩小姐沉默地看了卡米莉亚一眼,碧色的眸子写满了疑惑与担心。 “小理查德先生从伦敦带了一大笔钱回来,足足有一千英镑,可理查德爵士却绝不会允许这笔钱进入斯伯里庄园的金库——因为那是做生意赚来的,是自甘堕落,有损于贵族的门楣。”卡米莉亚开口解释。 “他做到了。”索恩小姐呆楞了片刻,眉目间都泛起了笑意,嘴角的弧度好似弯月的一角。 两个月前,弗兰克离开梅里屯之前,曾经拜访了索恩小屋,请求索恩医生的允准。如果他能够自食其力,并能保证维持索恩小姐优渥的生活,那么索恩医生便同意这对苦命鸳鸯的交往。 而现在,弗兰克带着承诺来了。 弗兰克侧头对同行的马普尔先生说了些什么,马普尔先生拍拍他的肩膀,了然地笑了起来。 于是,弗兰克快步来到索恩小姐跟前,屈膝鞠躬:“我斗胆请您赏脸与我共舞一曲,索恩小姐。” 索恩小姐觉得的视线仅仅是与弗兰克相撞,就立马垂下眼帘,睫毛扑扇着,遮挡了彼此的视线。 许多太太和小姐都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吸了一口气,恍然才明白了什么。她们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舞池对面的滕邓斯特小姐,要知道滕邓斯特小姐的父亲上个月刚刚宣布家族生意由女儿继承,她的身价翻了一倍,足足有二十万英镑。 灯火掩映下,滕邓斯特小姐轻摇着装着白兰地的酒杯,嘴角的笑……有些慈祥?然后她打发了示好的绅士,汇入人群不知道找谁去了。 看着眼前人,索恩小姐知道是他,整个人依旧如此熟悉,只是面容却带着几分的沧桑和成熟。 “如您所愿,先生。”索恩小姐垂着的手微颤,却还是带着谨慎和试探伸向了弗兰克。 抬头望向他时,她亮晶晶的眼眸带着烂漫的笑容。 “我将不胜荣幸。” 弗兰克小心翼翼地挽着索恩小姐,带着她混入了跳舞的队伍。 卡米莉亚心想,要是理查德家的人看到了,肯定会气炸了的。 她顿了顿,忽然想起斯伯里恐怕没有功夫来纠结这件事。莫法特先生自从那日演讲受挫后,又强撑了两场,便再也没有在公共场合路过面。卡米莉亚环顾四周,连最爱交际的碧翠丝·格雷沙姆都没有在这里出现。 金小姐和凯瑟琳就谁的胸针更精致争论了起来,其他人都侧耳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还有马普尔先生,他是位个子高大,精神十足的年轻小伙,这会儿手里端着酒杯,往沙发跟前走来,径直拿起酒瓶,倒了半杯朗姆酒,占着旁边的一条脚凳坐了下来。 卡米莉亚这才第一次打量了这位青年,她同弗兰克的交集有限,连带着对他的朋友的印象也很模糊。 只见马普尔先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副惠斯特牌,牌面在他的手指尖灵活的翻转、交换,几乎看不清楚他是怎么完成这些动作的。 他的举动瞬间便吸引了在坐许多人的目光,凯瑟琳甚至凑近了想看个究竟。 玩了几分钟,马普尔先生觉得有些无趣,索性任由几个姑娘将这副牌拿走,怡然自乐地坐在原地。 他突然开口:“看来有人与我一样,也不太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 卡米莉亚抬眸瞄了马普尔先生一眼,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她才惊觉他是在同自己搭话。 “你在同我说话?先生。” 马普尔先生点了点头,低头啜了一口朗姆酒,望着舞池里的弗兰克和索恩小姐,语气分外感慨:“上一次,我见到他们跳舞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几乎是天生一对。” 马普尔先生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如惊雷般炸入了卡米莉亚的耳朵,她的耳畔嗡嗡作响。 她记得,索恩小姐上一次和弗兰克跳舞是在海伯里。 而……他,卡米莉亚怔怔凝视着马普尔先生。 她对他没有半点印象。 如果说是在梅里屯那就更站不住脚了,索恩小姐提起过因为阿拉贝拉夫人不喜欢,她从没在本地的舞会上公开同弗兰克跳过舞,马普尔先生似乎也是第一次造访此地。至于剑桥,索恩小姐也从没去过那里。 那么…… 卡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9 莉亚开始琢磨起当中的疑点了。 又过了几秒种,见卡米莉亚的表情空茫茫的,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马普尔先生不忍气氛就如此凝固下去,开口说道:“伍德弗里尔小姐,长夜漫漫无聊,您就不愿意同我说几句话吗?” 卡米莉亚心底咯噔一下,这个说话的方式也有些熟悉。 “恐怕我们没有什么好聊的。”卡米莉亚说:“对别人也是这样,我就一个人。” 马普尔先生的语调十分真挚:“那是他们胆怯了。” 除了几个熟悉的朋友,卡米莉亚的周围仿佛便是真空地带,喷泉广场的辨论犹在眼前,人们除了为她的口才所震惊,也担心已经也会享受一番莫法特先生的待遇。 那可真是噩梦。 “我之前在剑桥研究经济,不过现在搬到了伦敦,方便了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点儿小事业。”马普尔先生娓娓道来,“来到梅里屯是为了完成一个关于乡村经济的课题,不过我决定放弃它了,有人比我了解得更全面,研究得也更透彻。” 马普尔先生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段,卡米莉亚可算听明白了,“我不懂这些,也不了解这些精妙的话题,您说的东西对我来说有些太过抽象了。” 卡米莉亚盯着马普尔先生的鬓角,希望能找出些破绽,可惜只是徒劳。 “是我打扰您了,小姐。”卢卡斯爵士在喊他,马普尔先生起身彬彬有礼地行了个礼。 卡米莉亚觉得自己的猜测即将成真。坐的有些累了,她便起身四下走走,活动活动脚踝,止步在了扇极宽阔的落地窗前。 安东尼摆脱了两位先生后,一如卡米莉亚,孤单地伫立在窗前,孑然独立在炉火跟前。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眼睛,它们硬要如此,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她。 窗边纱帘被夜风吹得翩飞起舞—— 卡米莉亚仰头眺望东山之上的月亮。 安东尼注目着他的月亮。 第78章 围观日常(21) 天高云淡的秋日,小佩妮和露比·格鲁尼亚一起来到教室的时候,小佩妮觉得所有人看起来十分兴奋,校服整整齐齐地穿在身上,连额前的碎发都打理的一丝不苟。 “哎呀,你们来了,太好了!”一个姑娘凑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小佩妮的胳膊,请她看看自己的好脑勺是不是乱糟糟的。 “有块头发掉下来了。”小佩妮用卡子替她把头发理顺别好。 “听说今天有很多人要来,要是我们表现不好,会不会有什么影响?”那姑娘叽叽喳喳地说。 小佩妮让她转过头,用丝带在发髻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不伦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影响我们接受教育。” “但要是我们犯了触及底线的事情,就说不准了。”露比·格鲁尼亚插了一句。 小佩妮看着她,“我们都不可能做什么能被开除的事情,以后更不会做。” 那姑娘摸了摸盘好的头发,微微张口,话还没说出口,上课铃就响了,她们便会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所有学生都遵从着课堂纪律,规规矩矩的,表现得很乖,眼看着苏菲挟着一本厚厚的书,迈上了讲台。 苏菲的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这次她收起了往常的笑容,用手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你们都知道今天这里将发生什么,一大群梅里屯的居民会来到这里,看你们是如何学习的。这对你们,对我,对赫洛德都是一场严峻的挑战。所以,姑娘们请打起精神,让他们看看你们值得呆在这里!” 然后,苏菲翻开语法书,让第一小组到她跟前,抽查背诵的内容。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小佩妮和露比·格鲁尼亚离门最近,听得分外分明,她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小佩妮站起来拉开了门。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哪怕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楚,以卢卡斯爵士为首的一群绅士和太太涌了进来,卡米莉亚就跟在他们的后面 “早啊,贝克特小姐!”卢卡斯爵士招手说道:“我们觉得有必要先来看看你们是怎么上课的。” “请进来吧。”苏菲回应道。头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她有些紧张,脸颊通红。 卢卡斯爵士他们一一走到学生中间,细细地问着许多问题,苏菲移步到门边,与卡米莉亚站在一处,目光扫过门外的一个人,情不自禁地出口:“他怎么也在这儿?” “不请自来的。”卡米莉亚无奈耸肩,目光警惕地盯着队伍末端的那个人。 她不由地感叹,真是人不要脸树不要皮,莫法特先生竟然还舔着脸跑来了赫洛德,试图挽回他那糟透了的名声。 莫法特先生也是一脸的不情愿,如果不是被奥古斯塔。格雷沙姆和丹尼先生死死拽住,他几乎想要扭头离开。 “听我的,把戏做完就行。”丹尼先生带着恳求的语气说。 因为威克姆的意外死亡,丹尼先生抗下了监管不力的责任,被迫离开民兵团后,便加入了莫法特先生的竞选团队。他诡辩多思,熟稔地掌握着各种舆论策略,很快便被莫法特先生视作了左膀右臂。莫法特先生不论走到何地,周围均能瞧见丹尼先生的身影。 莫法特先生这才被未婚妻生拉着进了教室,收获了几乎所有学生的嫌弃,谁没有听说过喷泉广场的那出好戏。对莫法特先生,她们不是别过脸,就是冷眼相待,弄得他夹在人堆中,只觉得如坐针毡。纵然耐着性子,他也没多待几分钟,步履匆匆地跨过门槛,险些摔下门口的台阶。 见此,卡米莉亚被莫法特先生滑稽的举动逗得噗嗤一声,捂脸笑了出来。 “有的人连台阶都会帮忙惩罚他。”卡米莉亚努努嘴,狡黠地说。 先生和太太们在教室里停留了大约半个小时,便不再打扰苏菲她们上课,可仅从他们的神情,卡米莉亚就能窥得他们的满意了。 赫洛德本就是一座颇具野趣的庄园,深秋之际,草木寥落的季节,自有一番独特的风味。房客们被允许在此自由活动,他们也就自由自在地去赏景取乐了。 沿着花岗岩堆砌成的山路一路向上,围绕着卡米莉亚的是层林尽染的枫林,她偶尔俯下身子,捡拾起地上的落叶,放进手提带里,打算选出形状最完整、颜色最鲜艳的做成书签。 突然,她的脚步停住了。 安东尼和马普尔先生面对面站在一棵茱萸树下,表情激动十足,手上比划着,两个人之间仿佛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只是谁也不能说服谁。他们的嗓音压得很低,卡米莉亚也很难听清他们究竟在讨论着何事。 安东尼停住了,他转身将马普尔先生扔在了脑后,板着的脸刹那间挂上了笑容,他踏过沙沙作响的落叶,径直朝着卡米莉亚走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0 遇见有时候便是一件很巧妙的事情。 “伍德弗里尔小姐。”安东尼同卡米莉亚并排站着,微微侧身,他的影子被阳光拉的很长,恰巧落在了卡米莉亚的影子上。 卡米莉亚正疑惑着安东尼和马普尔先生的关系,愣了少顷,才转头看向安东尼。 “看样子,您也被这秋日的山间美景吸引了。”她抬步迈上台阶。 “来梅里屯这么久,我还从未拜访过这里,平白错过了一段好风景。” “说的不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赫洛德的秋天。” 安东尼默默观察着卡米莉亚恬静平和的面容,逐渐把话题引到学校上,“光是今天,我就必须感叹赫洛德的教育水平已经远远超出我的想象了。” “您实在过誉了,目前我们能够做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步了,事实上还有漫漫征程在前方呢。”卡米莉亚回答。 “肯定也有别的地方的学生被吸引来赫洛德吧?”安东尼状若无意地说。 卡米莉亚暗自盘算了一番,告诉他赫洛德大多是本地学生,但也有几个是从别的郡过来的。 “那么,恭喜您,这所学校的已经享有不错的名誉了。”安东尼的溢美之词有些过了,让卡米莉亚都觉得有些疑惑起来。 于是,她狐疑地打量着他,把安东尼看得有些忐忑不安。 “快看!要下雨了!”安东尼骤然指着天嚷道。 秋风乍然掠过,一抬手,一仰头,卡米莉亚便接住了簌簌而下的满天红雨。 被安东尼这么一打岔,这个问题算是不了了之了。 这时候,被他们抛在脑后的马普尔先生插了进来,有些粗暴地拉走了安东尼,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什么。 赫洛德的敲钟人敲响了午间的钟点,感觉腹中有些饥饿,卡米莉亚沿着原路返回,往新收拾出来的临时餐厅去了,许多来访的客人都会在那一道用餐。 “你刚刚看见索菲亚·费茨了吗?我还想找她一起去山毛榉下看书呢。”路过教学区时,卡米莉亚发现两个学生正在聊着天。 “刚一下课,她就往山上的塔楼跑,也不知道去干什么。”另一个学生说。 “我猜是和一位先生有关,有位先生和索菲亚很亲近,早上说了很久的悄悄话,她可开心了。” 偏僻的塔楼,悄悄话,约见…… 这些元素堆砌在一起,卡米莉亚总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忙拉住两个学生,仔细盘问其中的细节,包括那个男人的长相。种种的描述下,卡米莉亚很快便在脑海里描绘出了对应的画像—— 是丹尼先生。 卡米莉亚想起,内瑟菲尔德的舞会结束前马普尔先生,不,里夫卡先生对她说的话。 自己刚刚走过的那条山路难道不就是通向山顶塔楼的吗? 她回想起之前的蛛丝马迹,巴特律师曾经说过来梅里屯拜访一位侦探。 而修改容貌,这几乎是每个侦探必备的功课,只是马普尔先生格外的出神入化,以至于和很长的时间,她都没有认出他是海伯里的里夫卡先生。 所以,她最开始以为自己的这位侦探先生的调查对象,可如果自己其实是委托人呢? 马普尔先生便是巴特律师提到的那位新手侦探,但令人疑惑的是自己同这位先生的委托早已结束。 那么,他究竟为何来此? 而丹尼先生……他们的目标难道都是索菲亚。费茨吗? 来不及细想,卡米莉亚拎着裙摆冲到大门口,让莫里斯先生招呼着四五个身材高大的安保,朝塔楼杀去。他们都是为了保证赫洛德开放日的安全而特意请的,各个身强体壮,甚至还懂一些格斗技巧。 塔楼里,双方正对峙着。 “你到底行不行啊?糟糕透了,这家伙绝对服过役,这格斗的技巧只有军队才有。”安东尼躲避着丹尼先生的攻击,连连抱怨。 马普尔先生拖着一条软绵绵的腿,靠着墙角,极力护着身后的索菲亚。费茨,眉头拧紧,脸上的肌肉紧绷到了变形。 “我的腿……哎呦……应该断了!”马普尔先生呼痛,努力想撑着身子站起来,但在剧烈的疼痛下,一切都只是徒劳。 索菲亚。费茨蜷缩在墙角,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瑟瑟发抖,她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丹尼先生的攻击快而准,安东尼竭力地与之周旋,仍旧渐渐被逼到了一个角落,丹尼先生手中杯口粗的木棒高高扬起,“嘭”地落在了他身上。 安东尼稳不住身形,颓然向后倒去。 恍惚间,两声锐利的木仓鸣炸开在耳畔。 他看见一片红叶飞来,缓缓落在了手心。 第79章 围观日常(22) 卡米莉亚很难说清楚,扣动扳机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她手里握着的是可以取人性命的武器,她第一次握木仓是在八月的伦敦,这是第二次。 她和莫里斯先生还未爬到塔楼顶,就在楼梯上听见了激烈的打斗声。赶到门边时,远远便望见有两个人蜷缩在角落里,丹尼先生手中的大棒恰恰打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木棍,那力道,要是继续下去恐怕会闹出人命。 来不及多想,卡米莉亚从手提袋里掏出了把转轮手木仓,这是莫里斯先生方才塞给她的。她把木仓口对准了丹尼先生,“嘭!嘭!”两下,两枚子弹飞快地朝着目标飞去。 丹尼先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诧异地盯着卡米莉亚手里的家伙,侧身便想躲闪。 但是,人的动作怎么可能快过子弹。 血花骤然从他的大腿和肩膀处溅开,血滴四散迸开,洒落在地板上。马普尔先生下意思捂住了索菲亚的眼睛,没有让这个小姑娘看清如此的场面。 卡米莉亚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打得这么准,子弹刚好便落在了她设想的位置。她平举着手,神色恍惚,直到莫里斯先生指挥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窝蜂地冲上前将丹尼先生摁在地上,才慢慢地呼出一口气,缓了过来。 手木仓从她的手心滑落,砸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卡米莉亚死死盯着她的双手,内心是从未有过的惶恐,手指都还在微微颤抖着。 自己果然不是做这种事的料。 她靠着墙有些脱力,捂着胸口急促地喘着气,无言注视着莫里斯先生叫人将塔楼里的受害者一一安置妥善。 这时候,楼梯间里一阵嘈杂,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卡米莉亚侧头,便发现班纳特先生由几位先生陪同步履匆忙地跨过了门槛。 因为走得太快,这位治安官先生看上去有些狼狈,连枯叶渣扒在了外套上都没有注意。 班纳特先生的目光移到丹尼先生身上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瞳孔瞪得老大,他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1 前还认为这位先生算的上红制服里人品不错的一类人。由此可见,丹尼先生的伪装有多么的成功了。 班纳特先生心里一阵后怕,要知道莉迪亚和凯瑟琳曾经同丹尼先生来往得那么密切。 他低头注意到了地板上的斑斑血迹,问:“莫里斯先生,这是怎么回事?方才好像有过木仓响。” 莫里斯先生肯定了这一点,指着丹尼先生的肩膀和腿,黑色的西装已然被鲜血浸湿了,细长的血流汩汩流淌着。 “你们谁开的木仓?这种情况,镇上恐怕要请他去问几句话。”班纳特先生每年都会处理好几起械斗伤人的事件,对程序可以说熟悉的不得行了。 “是我。”卡米莉亚嗓音虚弱地回答。 她没空理会有些人震惊的目光,强撑着身子走了过来。 “班纳特先生,请先把布里奇顿子爵送到赫洛德的空房间里,再让人骑马去找索恩医生,丹尼先生的那一棍子可不轻,说不准伤到了什么地方,人现在还晕着呢。”她说。 说完,卡米莉亚扶着墙,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走下了塔楼。 两声木仓鸣后,赫洛德霎时退去了喧嚣的外衣,被比死水还要沉寂的安静所笼罩。 赫洛德高大的石砌烟囱渐渐隐没在房子周围茱萸树丛的浓密阴影里,只有星星点点的暖色灯光,告诉人们那里还有一栋建筑。 但是,对暂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却并不怎么感到舒适。 当然,这不是物质上的,而是心灵上的折磨。 丹尼先生突然事发,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布里奇顿子爵也因此受伤昏迷,本地的治安官不可谓不重视。 因此,按照惯例,本次来到赫洛德的访客需要逐一接受盘问,不得擅自离开,以便确认没有漏掉同谋者。 这是件很耗费功夫的事情,所有人都被迫要在赫洛德过夜了。海伦和海伦娜组织着学生们将一栋空置的房屋收拾出来,留给客人们过夜。 她们也有些害怕,年纪大的尽力地关照着年龄小的。 客人们也有人尤其感到如坐针毡。漫漫长夜,实在是难以入眠,许多先生和太太们熬在客厅里,靠打惠斯特牌消磨时间与困意,可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投向同一个人,几乎要把他刺穿。 那个人就是莫里斯先生。 丹尼先生就是他带来的,麻烦自然也与他有关,不怪他怪谁呢? 奥古斯塔。格雷沙姆也只能尽力远离自己的未婚夫,以免被无辜牵连。 卡米莉亚的关注点却不在莫里斯先生有多么遭人嫌弃上面。索菲亚。费茨坐在柔软的床铺上,一言不发地任由索恩小姐给她看伤。 怎么安置索菲亚可真是个难题,她一个小姑娘,同时也是最关键不过的目击者,绝不可能由男士来看管。于是,卡米莉亚接手了这个“麻烦”,将她拘在自己身边。 “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只是手臂和小腿的肌肉有些拉伤,还有些擦伤。只要按时上药,这几天少动弹,很快就会好了。”索恩小姐用镊子把沾满碘伏的棉球放在索菲亚的伤口上轻轻擦拭。 瞥见索菲亚拧成一团的眉毛,索恩小姐柔声安抚道:“再忍几秒钟就好了。” 索菲亚的伤口全被细纱布裹好了,这种材料轻薄透气,不容易造成伤口感染。 卡米莉亚让安进来,给索菲亚换上一身干净的细棉布衣裙,随即向索恩小姐道谢。 “没那么麻烦,就是费茨小姐的心情不是很稳定,需要好好休息。如果可以,请治安官们明天再问她,会好很多。”索恩小姐嘱咐。 卡米莉亚点头称是。 她嘱咐安去端一盘食物,照看着索菲亚早些上床休息,和索恩小姐一前一后离开了房间。她们打算去楼上那两位可怜的先生处瞧一瞧。 静夜无声,半敞的窗户外偶尔传来一两声麻雀的鸣啼。 安东尼躺卧在被褥里,睫毛微微抖动,骤然睁开了眼皮。 手臂间传来了一股疼痛,他“嘶——”地呻吟了一声,感觉到包裹的夹板和石膏,明白自己这是骨折了。他挪动着僵硬的脖颈,头有些晕乎乎的,分不清天南地北,一侧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马普尔先生。 马普尔先生也比安东尼好不到哪里去,他的腿上绑着厚厚一层石膏,悠闲地坐在一旁的地毯上,靠着桌子嗑瓜子。 “布里奇顿子爵,你醒过来了。”马普尔先生听到了动静,拖着骨折的腿坐到了安东尼床前。 “人……”安东尼唇齿干涩,喑哑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哦,那位费茨小姐没什么事,至于丹尼先生中了两枪已经被抬走了。”马普尔先生回答。 随后,他又自嘲起他们的准备不足:“我也是突然发现了他的打算,压根就没有什么时间去准备,真的是……” “我们现在在哪儿?” “赫洛德的客房。” “那……开木仓的人是?” “当然是学校的主人——伍德弗里尔小姐。”马普尔先生摆摆手,据实以告,“我早见到她的时候就觉得她不好惹,这不,今天就应验了。” 有人正沿着走廊朝这边走来,只听得见模糊的声音,脚步声在黑夜里此起彼伏。 然后,门开了。 索恩医生率先走了进来,卡米莉亚和索恩小姐紧跟着,房间里有些太暗了。卡米莉亚从壁炉架上拿下一根长长的点火纸捻,把蜡烛点燃,四柱床对面有个胡桃木的壁柜,它的顶端放着好几盏烛台,卡米莉亚轻轻将蜡烛插在了上面。 有了充足的光线,索恩医生的工作进行的就要容易的多,他俯下身,仔细地检查了安东尼的伤处,并询问了他现在的感受如何。 刚一脱离危险,马普尔先生便抑制不住本性,看热闹似的看着安东尼。发现安东尼偷偷瞟向卡米莉亚的眼神,他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 “谁家见到救命恩人是这个模样?”马普尔先生心想。 索恩医生最后检查了安东尼骨折的手臂,告诉安东尼,他有些轻微的脑震荡,必须要注意休息,骑马和其他剧烈的运动都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现在便轮到卡米莉亚来问话了。 “马普尔先生,里夫卡先生,或者是侦探先生,哪一个才是你真实的身份呢?”卡米莉亚体谅病人,专门先挑了状态好一些的马普尔先生质询。 马普尔先生神情尴尬,连假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很抱歉,所有的都是我。” 他的如实回答同卡米莉亚所料想的那般分毫不差。 “那很好,”卡米莉亚严肃道:“第二问题,你和布里奇顿子爵究竟想在赫洛德做什么?又为什么对丹尼先生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马普尔先生愣了片刻,瞥了安东尼一眼,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2 豫着没有说出口。 有部分可算是机密了。 “作为赫洛德的主人,我资格知晓在此发生的一切的来龙去脉。”卡米莉亚重复说道。 “谢谢你……”安东尼声音沙哑,“我们才得以安然无恙,没有因为轻敌而遭受惨痛的代价。” “‘敌人’?”卡米莉亚敏感地捕捉到了安东尼话中的关键,“我感谢你们搭救了费茨小姐,不过,你们两个暂时算作是丹尼先生的同类,都带着不可明说的目的来到这里。” 安东尼自然发觉卡米莉亚语气中的愤懑,他靠着软枕,说:“请给我倒一杯水,我愿意把无关大雅的部分告诉在场的所有人。” 第80章 围观日常(23) “事情是这样的,”安东尼接过索恩医生递来的温水,自嘲地笑笑,“谁都知道我来梅里屯是为了助力斯卡查德男爵参加选举。不错,这是事实。但同时来到这里的可不止是我,还有这位马普尔先生,只不过我们的分工大不相同,虽然知道彼此的存在,但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点头之交,没有什么更深的交集。” 马普尔先生瞪了安东尼一眼,感叹他的祸水东引,定了定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说道:“我接受了布里奇顿子爵上官之一,一位最高法院的法官,还有一位夫人的委托,去调查一个组织,而丹尼先生便是其中的一员,我就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了梅里屯,探究他的来意。” 听了马普尔先生的解释,卡米莉亚却更关心另一件事。 于是,她问道:“乔治。威克姆也是其中的一员吗?” 威克姆生前与丹尼先生关系密切,在民兵团里,两个人是彼此最信赖的朋友。威克姆自杀前便是由丹尼先生负责看守,思及那种猜想,卡米莉亚都觉得不寒而栗。但是,转念一想,这般丧心病狂的人难道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吗? 马普尔先生的点头彻底坐实了卡米莉亚心底的猜想。 马普尔先生说:“对于威克姆先生,我可以做出万分肯定的回答——是的,威克姆先生正是经丹尼先生的引荐,成为了该组织的一员,不过只能算的上是一个边缘小喽喽。” “其实就是炮灰吧?”卡米莉亚接话。 马普尔先生怔住了,眼睛紧盯着卡米莉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就是被牺牲的替死鬼。”卡米莉亚简要解释。 “哦,这个比喻很恰当。”安东尼说,“不过我猜测,你是想问威克姆的死吧。” 被戳中了所思所想,卡米莉亚轻轻扬唇一笑。 “我可以代替马普尔先生来回答你,伍德弗里尔小姐。” “您知晓其中内情?布里奇顿子爵大人。”卡米莉亚随意靠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等着安东尼的下文。 “可能性非常大,虽然我们可以做一些猜测,但谁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威克姆握木仓的姿势很不正常。据马普尔先生判断,极有可能是某个人握着威克姆的手叩响了扳机。” “因此,事实上,威克姆的自杀很大程度上都是丹尼先生的自导自演,尽管当事人还因失血过多而昏迷着。”卡米莉亚克制地微笑着。 马普尔先生点了点头。 卡米莉亚继续说道:“那么,一位凶手隐藏在人群中间,而两位知情者却选择了放纵他的行为,最终险些在今天险些造成严重的后果。先生们,请不要用什么‘放长线钓大鱼’之类的话来敷衍我。” 马普尔先生屏住了呼吸。她预判了自己即将说出口的话——在诸多方面,女士的感觉常常是十分敏锐的。比如说,他们就很难在伍德弗里尔小姐面前隐瞒任何事。这让他不禁感慨姑妈的真知灼见,下定决心要将她老人家的一字一句奉为圭臬。 面对卡米莉亚的质问,两位先生都只有尴尬且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卡米莉亚说的是事实。 不过,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安东尼却有些冤枉了。 毕竟在今天马普尔先生将信息分享给他前,他也是同别人一般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那片枫叶林里,安东尼才知晓了关于丹尼先生的一切,连忙赶去了塔楼阻止了他。 然而,比起死去的,卡米莉亚更关注活着的人。 她对安东尼和马普尔先生感到恼火,因此相当粗率地感谢了他们:“但是,你们今日还是做了一件好事,我替费茨小姐谢谢你们。等她缓过来了,我会让她亲自来向你们道谢的。作为答谢,请暂时在赫洛德养伤吧,索恩医生说你们谁都不适合突然挪动。” 当了许久背景板的索恩医生附和了卡米莉亚的话,至于索恩小姐,早在安东尼开始袒露内情的时候,便被索恩医生遣去了楼下看药。 安东尼轻抿着嘴唇,忽然想起了什么,极为郑重地道:“我也得感谢你,小姐。你将我从丹尼先生的棍棒下解救了出来,不然我的颅骨就可能被他敲碎了。” 卡米莉亚等着他继续说些什么,但安东尼却闭上了嘴。 她还以为他会趁机说上许多的场面话,接着房间里的气氛便都开始变得煽情起来。 寒气顺着窗户爬进了屋子,纵然有壁炉取暖,但仍能感受到空气中漂浮的丝丝凉意。 卡米莉亚将窗户合上,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问题的实质是毋庸置疑的,无论威克姆和丹尼先生最后的下场如何,他们都为了同一个人而来。” “但是……可以肯定,”马普尔先生吞吞吐吐说道:“他们不——不可能成功了。” 卡米莉亚打算用这番话来试探他们,但马普尔先生没上钩。 可卡米莉亚执拗的性情早已深深扎根隐藏在她的皮囊之下,她注视着两位男士的目光是如此的认真,几近要让人产生错觉了。 浮现在她脑海里的是索菲亚,那个正被温暖的被褥包裹着沉沉入睡的姑娘。 她从索菲亚口中问到了丹尼先生是怎样将她骗去塔楼的。 刚开始丹尼先生只是特意站到她的课桌旁,寒暄几句同她套近乎,无意中提起他在伦敦认识一位姓费茨的女士。 一位姓费茨的女士,完全足够让索菲亚的心蠢蠢欲动。 索菲亚被保护得很周全,性格里还带着天真和轻信,丹尼先生仅仅只用了三言两语,就让她相信自己是索菲亚素未谋面的母亲派来的人,借口有私密的消息要递给她,哄骗着她独自去了塔楼。 对于此,卡米莉亚只能扶额叹息,让赫洛德的姑娘们日后加强对陌生人的警惕心,以免类似的事件再次上演。 “所以……费茨小姐?你是在暗示她在你们中间有重要的作用?”卡米莉亚克制地微笑着,她是一定要得到确切的回复的。 “你们”指的既是丹尼先生,也包含了马普尔先生和安东尼。 “我们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3 可能让伍德弗里尔小姐对她的学生的底细一无所知,”安东尼低声说道:“在伦敦费茨算是个很有名的姓氏,你应该知晓。” 卡米莉亚顿了顿,道:“奎格利夫人。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说的是费茨男爵。” 费茨男爵便是奎格利夫人背后最大的保护伞,只是这把伞最后还是没有替这位臭名昭著的夫人抵挡磅礴的大雨,而是任由她在雨里冲刷。 关于索菲亚,卡米莉亚有了一个猜想。 卡米莉亚清清嗓子:“同一个姓氏,所以……费茨小姐是费茨男爵的私生女。” “表面看来,所有人都会以为是这样的。”安东尼忍着手臂的痛,背部往上挪了几英寸,“但其实费茨男爵有个妹妹,被称为费茨女爵,她已经久未露面了。比起费茨男爵,我们都认为索菲亚。费茨小姐应当是费茨女爵的女儿。” 那么,一切就都对上了。 卡米莉亚虽仍有疑虑,但语气却不失委婉:“好吧,布里奇顿子爵。因为同费茨男爵之间的斗争,你们必须要找到费茨小姐是吗?” “不,是费茨男爵也在找她。”马普尔先生突然插话道:“威克姆和丹尼先生靠近赫洛德都是如此。” 马普尔先生一直追踪着整件事的全过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牵涉其中的各方的角色了。关于索菲亚最初的下落也是他最先了解到的,故而他易容改面去了海伯里。但作为男士,他没有得到机会靠近海伯里女校,直到在赫洛德才再次获悉索菲亚的讯息。 “费茨女爵手中握有他的罪证,而费茨小姐可以成为他胁迫费茨女爵的手段。”马普尔先生补充道。 卡米莉亚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心想又是这些罪恶的手段,可她想着马普尔先生不是在追查一个神秘的组织吗?她径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费茨男爵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最少是圆桌骑士。” 所以和他有关的一切才成了马普尔先生关注的目标,卡米莉亚暗自思忖,视线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安东尼身上。 如果说马普尔先生是为了完成任务,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卡米莉亚几乎要拍拍脑袋,差点儿忘了,费茨男爵是布里奇顿子爵在政治上的敌人。 此外,他在梅里屯的另一位政治上的敌人恐怕也即将受难。 作为托利党所推选出来的候选人,莫法特先生定然是被寄予了厚望。可他已经在竞选演讲的时候节节败退,让斯卡查德男爵后来居上,更是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他的幕僚丹尼先生犯下这样的事情,几乎提前宣告了莫法特先生的出局和斯卡查德男爵的胜利。同时,莫法特先生的从政生涯也彻底染上了一个永远也无法磨灭的黑点。 这时候,门被缓缓推开,莫里斯先生领着刚刚得知了安东尼醒来的消息的班纳特先生和卢卡斯爵士走了进来。 “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祝您早日康复。”卡米莉亚说着便站起身。 卢卡斯爵士坐到安东尼床前,开始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关心,索恩医生不得不制止了他。 他们的对话在卡米莉亚耳边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离开房间,走到了户外。 抬头间,她望见了树枝上的一绺莹白。天空中,飘下了细细碎碎的小雪花,融化在了她的手心,冷冷的。 初冬的第一场雪来了。 第81章 凛冬沉霭(1) 圣诞节前夕的伦敦,雪静静地下着。 昏暗的天空上,漂浮着些团团灰色的云朵,码得层次不齐,渐渐向雪白的大地逼来。 卡米莉亚拉开马车的车帘,抬头向前望去,但见一条南北方向的笔直道路直直插入伦敦的心脏,地面覆盖着一层坚冰,在冬日艳阳下闪烁着刺目的光亮。 马车外的温度有些低,卡米莉亚呼出的水汽立时在玻璃窗上结成了一层迷蒙的白雾。 她合上帘子,转头对简。爱说:“再往南一点儿,伦敦就要到了。” “可惜今天的雾气有些大,谁都瞧不见它的全貌。”简。爱的语气略带可惜,“我想我会想念梅里屯的,虽然那里发生了太多事了。” 卡米莉亚抱着暖手炉,静默地思量了片刻,也不得不暗忖确实如此。 治安官们很快边就丹尼先生的事情给出了明面上的解释,对外声称丹尼先生被撞破意图盗窃赫洛德的贵重物品,从而与布里奇顿子爵和马普尔先生发生了冲突。 整篇公告里没出现一个单词与索菲亚有关,这是卡米莉亚斡旋的结果。 无论是卡米莉亚还是安东尼,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向班纳特先生提及有关于索菲亚身世的猜想,这最好仍旧是个秘密。 一位小姐和一个图谋不轨的男性出现在一件不光彩的犯罪中,即使她什么都没有做,流言也会纷至沓来。 班纳特先生知晓了卡米莉亚的顾虑,不知是不是联想到了家中的女儿,最终同卡米莉亚打成了一致,在文件中划去了索菲亚的名字。 此后,从十一月到十二月间,有关的滑稽事件依次上演。 拜此事所赐,莫法特先生毫无疑问地输掉了和斯卡查德男爵的选举,喷泉广场旁的公告栏里“786比342”的鲜红数字无疑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还必须按照礼节,亲自向对手送上恭喜的祝福,让全镇的居民都瞧见他与斯卡查德男爵其乐融融的场面。 所以,莫法特先生将情绪发泄在了理查德一家身上,他将一切都归咎于理查德爵士没有给予他最充足的支持,内心早已动摇了与格雷沙姆小姐缔结婚姻的念头。 他想着,既然已经失去了政治前途,何必与一个注定身无分文的小姐分享财富。莫法特先生盯上了家财万贯的滕邓斯特小姐,却被这位小姐巧妙地揭穿。然后,在一个雪天,他被发现倒在了镇上的酒馆前,足足被人用马鞭抽了二十多鞭,遭到了所有人的耻笑,而传闻都说是小理查德先生的杰作。 马车颠簸了一下,卡米莉亚的脊背撞在了椅背上,幸好有厚厚的毛呢外套以做缓冲。 她突然想起布里奇顿子爵了。 自从索恩医生宣布他能自由行动,他便被一辆马车迫不及待地接走了,只给卡米莉亚留下了一封辞别信。想来是布里奇顿夫人得到儿子受伤的消息后派来的,完全是拳拳的爱子之心。 现在的他应该在奥布里温暖的炉火边,悠闲地养伤。 所以……应该不会在伦敦碰见吧? 马车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的车辙印,停在了梅菲尔的街道边,后面的两辆马车也紧跟着停了下来。 片刻过后,强尼下马将车门拉开,让卡米莉亚和简。爱扶着他的手臂缓步走下马车。 雪花纷纷扬扬,落了卡米莉亚满身。 卡米莉亚对着手呼出一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4 气,藏在暖和的毛呢斗篷下面,定定站好。从其他马车上涌过来的五个女学生也一起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卡米莉亚买下此处后,这个地方便被命名为“米特福德尔”,面前这栋房子就是过去十多年间最受人欢迎的红砖式建筑。 红棕色的墙体与白雪相互掩映,像一幅美丽的风景图画,徐徐向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展开。 霎时,冷风夹杂着雪花拍面而来,生冷的空气骤然钻入口鼻,一股凛冽的寒意传遍全身,令卡米莉亚周身战栗。 直到步入室内,她才慢慢缓了过来,几个姑娘也被冻得鼻头通红,忍不住揉搓着双手。 米特福德尔提前雇佣了四位仆人,得到雇主到来的消息,她们都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赶忙来到门厅迎接。 卡米莉亚同他们打过招呼,示意由安来统管她们,陪同着学生们前来的海伦则为五个姑娘的日常生活做主。 女仆点燃了起居室的壁炉,接过了卡米莉亚她们的斗篷接,整齐地码放在了旁边的衣架上。 卡米莉亚对她道了句谢,她却只低垂头小声说了句:“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小姐。”一副很是受宠若惊的模样。 卡米莉亚意识到这间房子里的人与她都不甚熟悉,摆摆手,照顾了女仆的心情,让她先去忙自己的事。 “这栋宅子真漂亮!”露比。格鲁尼亚一边四下张望着,一边说道。 跟她一旦熟悉了,就会发现露比。格鲁尼亚羞涩的外表下藏着极为活泼的性格,并且从不缺乏好奇心。 “先让海伦带你去房间里把东西放下,然后你们可以在房子里四处逛逛。”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和简。爱也去了各自的房间,将厚厚的旅行装脱下,换上了更居家的服装。 她们走上深紫色的大理石台阶,一层一层地往上巡视。米特福德尔是一座独立宅邸,有三层高,二十多个房间,前不久刚刚被翻新得焕然一新。因此,卡米莉亚没有闻到那种久不住人的房屋里最常见的霉味,以及腐朽的味道。 “我觉得我有些没法形容这座房子的魅力,”卡米莉亚一边观摩着走廊两边的装饰品,一边对简。爱说道:“这算是我自己买的第一座房子吧。” “我还以为你有了内瑟菲尔德之后,便不会对此大惊小怪了。”简。爱应声道。 卡米莉亚细细打量着墙壁上挂着的风景画,或者也算不上风景画。她招呼着简。爱一起来看,因为这便是简。爱的作品了。 这是一幅水彩画。低垂的铅色云块之下,汹涌的海绵掀起波澜,海浪一阵阵地拍打在绝壁悬崖上。画面里有一只海燕,羽毛上沾着斑驳的泡沫,如利箭般冲入暴风雨中,在风暴和闪电的撕扯下搏击长空。 坦白来说,这副画仅仅是简。爱闲暇时的休闲之作,画的轮廓也只是由铅笔随手勾勒而成。但卡米莉亚第一眼就喜欢上它了,因为它所传达出的那种精神,那种不屈服的精神。 “我把它挂在这儿了,现在看来非常合适。”卡米莉亚嘴角上扬。 “画这些画时,我无意于享受了从来没有的乐趣,虽然我的手工和思想总是有很大的差距爱,很多东西我都无力表达。可如果它能给观者带来愉快,让他们感受到我的所思所想的话,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简。爱轻轻抚摸着画框。 逛完一圈,卡米莉亚和简。爱又回到了一楼的起居室,坐在棉质沙发上盘点着这次要做的事。 去考文特花园拜访自己是必要的,卡米莉亚可是把六个准实习生一起带来了。 也需要顺带见见巴特律师。 卡米莉亚垂着眼帘细想,还有…… 对了,天恩寺街的班纳特和加纳德一家。 寒冬已至,宾利小姐不愿意在乡下过个冷冷清清的圣诞节,正巧加纳德先生已力邀姐夫一家进城来。以往都是加纳德一家到朗博恩过节,但班纳特先生耐不住妻子和女儿的恳求,也不愿意让简和未婚夫长久分别,便举家来了伦敦。 卡米莉亚想起答应过莉迪亚的事,又默默在行程表上加了一条。 一个小时后,卡米莉亚没有安排马车,和简。爱一同裹着毛呢斗篷,踏着雪,朝着考文特花园走去。天气不错,雪暂时停了,而且路程也不算远,只是天色比之前暗了一些。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们已来到了考文特花园10号前。 卡米莉亚朝门前走去,不待她拉动门铃,大门已经打开,一位身穿着制服的仆人将她们请了进去。 “这里是卡米莉亚。伍德弗里尔小姐和简。爱小姐。”卡米莉亚说。 “小姐在客厅里等着您。”那人答道,他的语调平淡无波,现在每日总有许多人来拜访格蕾丝,丰富的经验使他练就了这种本事。 卡米莉亚和简。爱取下斗篷递给他,由他放置门厅的一张皮质沙发上。 男仆对着里面通报了一声:“伍德弗里尔小姐和爱小姐来访!” 不需要男仆带路,卡米莉亚便轻车驾熟地找到了客厅,格蕾丝正坐在壁炉前翻看着文件。 “这位是爱小姐吧。”格蕾丝同简·爱握了握手,请她们一同坐下。 “黛安娜·里弗斯和玛丽·里弗斯要一月才到伦敦来,她们回惠特克劳斯跟她们的哥哥去过圣诞节了。”格蕾丝对简·爱说:“不过,她们都回信说很乐意见见你,爱小姐。” 简·爱盼望了许久,虽然不能直接见到人,但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的内心已经十分欣喜了,她很快就会见到许多素未谋面的亲人。 “这样也再好不过。 ” 布里格斯律师传来消息,爱先生恐怕年后才能到达伦敦,怀着期盼,简·爱也能渡过一个最幸福的圣诞节了。 帮好友探知里弗斯姐妹的下落,便是卡米莉亚来此的原因之一。紧接着,她询问格蕾丝能否明天就要把几个姑娘带去出版社里看看。 “怎么是六个人?”格蕾丝默念着几个学生的名字,她记得明明是五个人。 卡米莉亚望着她,火光跳动在金色长发上,神情分外认真: “另一个人,多西罗夫人应当知道她。” 第82章 凛冬沉霭(2) “索菲亚。费茨小姐。” 话音刚落,格蕾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改用一种探寻的目光望着她。 卡米莉亚随意地做在椅子上,舒展着双手在壁炉前取暖,“我知道多西罗夫人一直在找一位费茨小姐,索菲亚。费茨应该就是了。” 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炉火,卡米莉亚陡然回忆起,马普尔先生临行辞别的时候,自己也是这般烘烤着微凉的指尖。 马普尔先生特别选在了四下无人之时,向卡米莉亚透露了一则消息。他说出了雇佣他的那位夫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5 的名字,正是多西罗夫人。 面对着马普尔先生的消息,卡米莉亚独自沉思了许久。 该如何处理索菲亚呢? 确实是个难题,她目前好比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开。 那么,多西罗夫人是否又值得信任? 卡米莉亚琢磨着这位夫人的所作所为大多出自真心,尽管难免有利益的因素,但她可能是仅有的能够有效保护索菲亚逃离费茨男爵魔掌的人了。 而真正让卡米莉亚下定决心的,却是马普尔先生揭露的另一处内幕。 “看吧,”马普尔先生说,把一沓打字纸递给她,“不会占用您太长时间。这是多西罗夫人给我的委托文件,在您做出判断之前,请看看上面的内容吧,您可能回发现之前没有发现的东西。” 卡米莉亚阅读委托书时,马普尔先生没有吱声。最终,她放下了这沓文件。 “非常让人吃惊,”卡米莉亚叹了口气,“也十分复杂,多西罗夫人也仅仅只是马普尔先生您的二次委托人而已。请放心吧,我会做好妥善的安排。” 委托书最后的落款处,多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玛丽·费茨。 隐藏在多西罗夫人背后、真正的委托人竟然就是久不露面的费茨女爵。 她竟然也在寻找着自己女儿的下落! 卡米莉亚还曾认为,她才是那个把索菲亚藏起来的人呢! 如果索菲亚的母亲那里足够安全,那才是最好的去处。 于是,卡米莉亚把索菲亚塞进了实习生的队伍里,却对外声称去往伦敦的只有五个女孩。 这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使格蕾丝觉得头顶响起了惊雷,她从没从表姨那里听到过这件事。 “这真是……”她心想。 “这个,我没办法确定。”格蕾丝咽了口唾沫,说:“任何人都不能保证自己对所有的消息都了如指掌,我必须去确认一下,这是绝对必要的。” 卡米莉亚点点头,“如果有可能请尽快。虽然说是灯下黑,但费茨小姐的行踪说不准何时就暴露了,还是让她尽早跟费茨女爵母女团聚吧。” 沉默了片刻后,格蕾丝同卡米莉亚和简。爱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她们谈论了出版社新出版的几部著作,还有伦敦常常发生的各种迷案。但卡米莉亚却发现格蕾丝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神思实则不知飞到了何地。 早晨起来,冬雾弥漫。隔着玻璃窗,雪花一朵接着一朵地簌簌落下,那楷树的枝条上裹着雪,好似一位银装素裹的女郎。 卡米莉亚窝在炉前的沙发里,耳畔响起木头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低头阅读着《伦敦先锋报》。 报纸的板面很宽,简。爱趿着鞋子从卧室走下来时,就发现卡米莉亚整个人几乎被报纸完全遮住了。 “早安。”简。爱在一旁坐下。 卡米莉亚露出脸庞,抿嘴一笑,也回了一句晨间的问候。 还没到出门的时间,她和简。爱都只穿着简单的法兰绒睡袍。 起居室的桌子上放置着刚出炉不久的吐司,还冒着白色的热气,和碟子里一小块黄油。 “厨房刚刚做好的。”卡米莉亚说。 简。爱小心翼翼地切下两片吐司,用刀面把黄油在吐司上抹平,夹在一起,一口咬了下去。她觉得空荡荡的胃总算重新充实了起来,之后,简。爱又切了两片递给卡米莉亚。 卡米莉亚谢过了简。爱的好意,接过盘子,就着一杯加了燕麦的牛奶吃了起来。 “她们都还没醒吗?”简。爱指了指楼上问。 “嘘——”卡米莉亚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珍妮特,昨天她们实在太兴奋了,海伦说她们直到凌晨才坠入梦乡。” 昨天,卡米莉亚带着她们去了阿芙拉出版社参观。虽然她们要圣诞节后的一月才开始工作,但仍旧为办公室,以及旁边繁忙、机器咔咔作响的印刷厂而惊叹,发痴地看着其他的员工在面前来来往往,眼眸里包含着一股强烈的向往。 直到回到米特福德尔,她们还像一壶烧开了的水般沸腾,顶着红扑扑的脸蛋,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的所见所闻。如果不是海伦勒令她们上床睡觉的话,她们能够彻夜长谈。 一个古怪的木雕大钟被彻底嵌进了壁炉上方的墙壁里,眼看着指针就要走到八点。卡米莉亚和简。爱便各自回了房间穿衣梳洗,她们约好了要在九点半的时候拜访加纳德家,然后一道去采购圣诞用品。 卡米莉亚用烧热的卷发棒将鬓间的两绺金发烫得蜷曲,服帖地垂在脸旁,穿上了件粉红色的缎子罩衣,系好了长长的腰带,戴上了毛茸茸的同色披肩和细绒的白色手套。她穿戴停当后,便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简。爱准备好。 走进加纳德宅的时候,加纳德太太以她那种亲切温和的态度欢迎了卡米莉亚和简。爱。这是她作为商人的妻子多年来的惯常以为,总是对着任何人都笑语相向,当然这也不乏她对外甥女朋友的善意。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他们一家和卡米莉亚也勉强算得上是熟人了。 加纳德太太紧挨着她容貌英俊的丈夫还有外甥女们,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卡米莉亚对这么家庭景象感到很有意思,班纳特太太、她的弟弟加纳德先生、还有女儿们的容貌都非常漂亮,显然都是遗传的功劳了。 班纳特先生不愿意劳动自己老去的身体,要求班纳特太太也留下来陪着他。伊丽莎白了然地看了父亲一眼,明白了他的好意。若是班纳特太太跟去,一定会不停地念叨着那一块缎子适合做成简的婚纱,哪一样东西又能够用作婚礼的装饰,然后谁都不能够玩得尽兴。 屋顶上的白雪闪着银光,冷风嗖嗖地直往脖子里钻,晶莹的小雪粒落了下来,没过多久,便变成了一朵朵散开的棉花,轻轻地在半空中飘舞。 “我记得拐过前面的一道弯,就是德拉克洛瓦夫人的私人服装定制店了。” 卡米莉亚和莉迪亚沿着马路朝着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裁缝店走去,昨晚的积雪已经被铲起,堆在了路旁,不时有马车与她们擦肩而过。 简。爱和与她同名的简相处甚欢,在市场买了一部分装饰品后,莉迪亚凑近卡米莉亚要她履行承诺。 于是,卡米莉亚便向加纳德太太提议,请她把莉迪亚暂且借给她,陪自己去一趟裁缝店,帮忙参谋参谋新衣服的款式。然后,她们就同大部队分了手。 圣诞节附近的时节,已经过了订做衣服的高峰时间,冬装早在秋天便完成了,但又还没有到春装的时节。 德拉克洛瓦夫人的裁缝店看起来冷冷清清的,透过玻璃门,也没有看看见任何一个顾客。 卡米莉亚她们踏入店门,玻璃门上连接着的铃铛“叮——”地响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6 一声,把莉迪亚吓了一跳,可她很快就被店内玲琅满目的服装锁住了视线。两个木偶模特立在门边,穿着德拉克洛瓦夫人的两条得意之作,莉迪亚歪着头,绕着它们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裙子的走线,连连点头。 听到外间传来的铃响,德拉克洛瓦夫人连忙从楼梯上匆匆赶下了楼,映入眼帘的便是卡米莉亚这个老熟人。 “德拉克洛瓦夫人,许久不见了!”卡米莉亚莞尔一笑,挥着手,同德拉克洛瓦夫人打着招呼。 德拉克洛瓦夫人的头发乱糟糟的,里面还插着三两根衣服别针,与出入社交场合时的光鲜靓丽一点儿也不像。 她似乎也注意到了卡米莉亚的视线,旁若无人地将头发重新盘成了一个发髻,“伍德弗里尔小姐,您怎么来了?短短大半年的时间,我见了您三次,您每次的身份都不一样。第一次是布里奇顿宅的家庭教师,第二次是黑斯廷公爵夫人婚礼上的宾客,上一次是格林小姐的亲密好友。命运的齿轮在您的身上转动,还是我有先见之明,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客人了。” “你说的不错,命运总是以它的变幻无常而闻名于世,我只不过是当中微不足道的一抹水花罢了。”卡米莉亚与德拉克洛瓦夫人客套道。 “那您想做一什么样的衣服?”德拉克洛瓦夫人一边在绸缎堆里寻找着量尺,一边问道。 “我要先排在后面,”卡米莉亚说:“今天这位小姐才是主角。” 视线移向莉迪亚,德拉克洛瓦夫人立马注意到了莉迪亚头上的那顶帽子,同卡米莉亚在考文特花园所修整的那顶,除了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聪明如她,唇角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凑近到卡米莉亚耳边,低声问:“小姐,您把那位出色的设计师带来了?” “是她也想见见你,夫人。” “这位小姐,欢迎来到德拉克洛瓦私人服装定制店,不知道您偏爱什么样的款式?小店将竭诚为您服务。”德拉克洛瓦夫人径直向卡米莉亚伸出手。 这时候,店门的铃铛又响了,一个熟人匆忙推开玻璃门,闯了进来。 第83章 凛冬沉霭(3) “德拉克洛瓦夫人,我说过……我能帮到你……” 循声回头,卡米莉亚的目光骤然撞上了突然闯入的佩内洛瓦。费瑟灵顿。 佩内洛瓦如惯常一般,一身鹅黄色的衣裙,红棕色的头发分外耀眼,眼角眉梢皆是笑意,似乎已经从费瑟灵顿男爵意外逝世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的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纸盒,让人忍不住猜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 “伍德弗里尔小姐?”佩内洛瓦的语气略带疑惑,嘴唇微微张开,瞳孔也略微放大,惊讶的表情瞧上去却使人觉得有些刻意,“我很久没见到您了,埃洛伊丝说你有了一笔财产,然后到乡下去了。” 因为埃洛伊丝与她相熟,过去卡米莉亚总是频频碰见佩内洛瓦,有能够说一两句话的交情。 “佩内洛瓦小姐,对于突然碰见你,我也倍感意外。埃洛伊丝在信里提过,你们已经重新正常来往了,不是吗?”卡米莉亚含笑道。 因为汤姆森小姐骗婚的抓马事件,布里奇顿和费瑟灵顿两家一度结下了不可调节的梁子,费瑟灵顿以一家也因此在伦敦的社交圈抬不起头来。好在最后仁慈又善良的黑斯廷公爵夫人出手了,达芙妮邀请了她们参加自己的私人舞会,算是帮费瑟灵顿家挽回了些许脸面。看在大女儿的面子上,布里奇顿夫人勉强应允了女孩们可以私下往来,但在公开场合,她本人依旧拒绝与费瑟灵顿男爵夫人发生任何的直接交流。 “埃洛伊丝也总是跟我提起您。”佩内洛瓦微微颔首,客套了几句。 她转而又对德拉克洛瓦夫人说:“既然店里有客人,那我就把礼裙放在这里了,它有些过时了,它会明年的社交季派上大用场,请你务必仔细对待。” 说完,佩内洛瓦将纸盒放置在了工作台上。 知晓了里面装着什么,莉迪亚的视线一直追随着纸盒,她心思单纯,未曾深想,只觉得向德拉克洛瓦夫人进一步暂时自己能力的时机到了。 卡米莉亚压根就来不及阻拦她,莉迪亚便自己凑到了德拉克洛瓦夫人跟前。 莉迪亚试探着问:“夫人,我在卡米莉亚那里见过您裁剪的衣裙后,便一门心思想见见您,不知道您愿不愿意给我的机会,看看我是否有资格同您来往?” 似乎是怕德拉克洛瓦夫人不答应似的,莉迪亚一本正经地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弄遭,语气里带着哀求,就宛若在向人撒娇一般。 好在莉迪亚尚且是个妙龄少女,若换成是……这画面,卡米莉亚一想象,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呼出一口气,无奈扶额,不明白短短几分钟莉迪亚就搞出了大事件,已经有些后悔带莉迪亚来德拉克洛瓦夫人这里了。 “这是佩内洛瓦小姐的裙子,你应当首先征得她的同意才行,莉迪亚。”卡米莉亚提示。 莉迪亚心领神会,对着佩内洛瓦笑得跟一朵花似的,直白的真诚几乎让人不忍拒绝。 佩内洛瓦眨了眨眼,隔着莉迪亚,德拉克洛瓦夫人只有为难地摇了摇头。 卡米莉亚刚想说些什么来解围,这时候,佩内洛瓦道:“这位小姐,你可以试一试,但同时请谨记你的承诺。” 机会到手,莉迪亚咧着嘴笑了起来,眉飞色舞地将纸盒打开,里面是一件黑色礼服。 莉迪亚对待礼服就如同对待自己的情人,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夹着它,从盒子里取了出来。 礼裙的全貌赫然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细绒缎的纯色长裙瞧着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些古板守旧,像是妈妈一辈的老裙子。 莉迪亚埋头观察着上面的走线,卡米莉亚也走近了几步围观。 突然,莉迪亚的目光停滞在了某个地方,在看不到的地方,佩内洛瓦的指尖嵌进了掌心,心里的弦紧紧绷着,期盼莉迪亚没有看出端倪。 “我有主意了!”莉迪亚突然兴奋地说,佩内洛瓦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 卡米莉亚插话:“莉迪亚,可不要突发奇想,你必须拿出实打实的修改方案来,才不会因为说大话而贻笑大方。” 莉迪亚回答地很认真:“在衣服上,我可不会做什么夸张地比喻。” 她一边拿着量尺在礼服腰线的位置比划,“裙子的料子很不错,也很有质感,就是过于单调了。”一面上下打量着佩内洛瓦的身材,估算出她大致的尺码。 “把腰线向上挪三公分,这会使得佩内洛瓦小姐看上去更加窈窕婀娜。”莉迪亚建议道。 然后,莉迪亚伸出手,向卡米莉亚索要她新买的镜子。 卡米莉亚瞥了她几眼,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7 些犹豫地将镜子从手提袋里拿了出来,心怀疑虑地望着莉迪亚。 莉迪亚显得有些不耐烦,有些粗暴地夺过镜子,一把摔在了地上。随着“啪——”的一声脆响,玻璃镜片瞬间被砸得粉碎。 “莉迪亚!”卡米莉亚惊愕地瞪着她,有些心疼自己的新镜子。 莉迪亚对卡米莉亚的叫嚷置若罔闻,她不顾划伤手的风险,弯腰拾起碎片,码放在了裙面上。她时而沉默地思考着,时而比划着哪块镜片放在哪处更加合适。 慢慢地,卡米莉亚明白了莉迪亚的想法。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设想! 她竟然要用镜子碎片代替宝石珍珠,为裙子做点缀。 德拉克洛瓦夫人比卡米莉亚更早察觉了这一点,忍不住暗叹莉迪亚天赋惊人。 莉迪亚将镜子碎片一一摆放好,旋即请佩内洛瓦来看,“把大块些的碎片缝在裙摆的最下缘,碎一些的用细线穿着,下面再垫上一层纱,保管比任何宝石都要闪亮。” 她昂着头看向德拉克洛瓦夫人,莉迪亚对自己的设想十分满意,就等着这位夫人的意见了。 一阵掌声响起,德拉克洛瓦夫人看向莉迪亚的眼神已经从单纯的感兴趣,变成了全然的欣赏。 “现在就需要问问佩内洛瓦小姐是否同意了。”德拉克洛瓦夫人说。 “佩内洛瓦小姐,不知道你觉得是否可行?”莉迪亚飞快地说出这句话,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不慌不忙,其实她的指尖都在颤抖。 她见佩内洛瓦表情凝滞,澎湃的心情不由稍稍退去,便得紧张起来,她抿了抿嘴唇,担心自己的改造建议是否让这位小姐满意。 佩内洛瓦迟疑了一会儿,缓缓地点了点头。 “哦!那可太好了……”莉迪亚迫不及待就想要同德拉克洛瓦夫人做一个口头上的约定,却被卡米莉亚一把拦住了,她不满地嚷嚷道:“卡米莉亚,你这是要干嘛?” 卡米莉亚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少安毋躁,随后弯唇笑道:“夫人,非常感谢你对莉迪亚·班纳特小姐的赏识,我也认为她的才华值得你青眼有加,但一旦涉及到你的客人,这变成了一笔交易,和生意有关的事情还是谨慎些好。你和莉迪亚小姐之间最好签订一份合同,以免不必要的纠纷。” 德拉克洛瓦夫人不紧不慢地说:“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可真是精明的过分了。” “这不是精明,而是谨慎,能够更好的保护自己的权益不受侵害。” “莉迪亚小姐怎么想呢?” 莉迪亚想着自己对谈生意的事一窍不通,签一份合同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坏处,立马说:“我听卡米莉亚的。” 这不是什么大生意,卡米莉亚同德拉克洛瓦夫人讨价还价到十英镑的价格,最后随即在一张牛皮纸上拟订了一份简单的合同,德拉克洛瓦夫人和莉迪亚分别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兹有阿曼达。德拉克洛瓦愿意与莉迪亚。班纳特小姐缔结以下的合约……” 出了裁缝店的门,莉迪亚仍旧捧着合同,走路都蹦蹦跳跳的。还是卡米莉亚提醒她,让她小心脚打滑栽进雪地里,莉迪亚才放轻了手脚。 然后,她就一门心思地跟卡米莉亚细数着十英镑能做什么,她花钱大手大脚,免不了抱怨这笔钱有些略显拮据了。 卡米莉亚失笑,“你可以想办法和德拉克洛瓦夫人达成更长期的合作,这样你就能有更多钱了。据说德拉克洛瓦夫人一个季度就能赚近八百英镑,伦敦大半的贵族衣饰均出自她手。” 听了这话,莉迪亚眼珠子滴溜一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卡米莉亚,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莉迪亚撅嘴嘟囔道。 卡米莉亚愣了愣,“嗯?” “佩内洛瓦小姐的裙子里藏着东西。” “你怎么知道的?” “要成为一个出众的设计师,首要的工作就是观察,一块褶形的完美布料,或是一个装饰精巧的玫瑰结,都是用来展现魅力,或者说是隐藏秘密的。”莉迪亚的口中难得吐出如此具有哲学意味的话。 礼裙左侧的腰部的缝线有一处不平整的起伏,非常细微,不仔细瞧根本就看不出来。 “里面肯定有一个小夹层,”莉迪亚说:“只不过装不了什么比较大的东西,更像是……纸片才对。” 德拉克洛瓦夫人和佩内洛瓦的表情和眼神交流在卡米莉亚眼前浮现,她终于留意到她们之间似乎有一种不为人知的默契。 可是她们究竟有什么秘密? 她们踏着雪,沿着原路走回去,看见加纳德太太一行人推开玻璃门,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商店里走了出来。 一声闷响,一个人捂着肚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她们面前,一个身影飞快地逃窜离开。 第84章 凛冬沉霭(4) 汩汩的鲜血缓缓流淌开来,在雪地的映衬下,显眼的可怕。 “救命啊!死人啦!”莉迪亚的尖叫声响彻云霄,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看。 她从来没有直面过如此刺激性的场面,整个人都被吓坏了,抖得跟筛糠似的,眼底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恐惧情绪。 卡米莉亚挪动身形,不着痕迹地阻挡了莉迪亚的视线。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嘴唇僵硬地蠕动着,心中有无数个念头,但还算得上镇定,比这更可怕的场面她已经历经过了,她可是对丹尼先生开过两木仓的人。 至于加纳德太太她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个个面色煞白,瞪大了眼睛,呆呆地凝视着倒在地上的人。 雪地里觅食的乌鸦蓦地蹿上枝头,嘎嘎地叫了起来,让人生出一种不详的预兆。 卡米莉亚蹑手蹑脚地走近,查看那人的情况。 是位二十来岁的小姐,全身上下都被黑纱罩住,全然是修女的打扮。原本应当生动的脸庞,也因为戒律清规的约束让她的年纪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 探了探她的鼻息,卡米莉亚猛地抬起头,喊道:“她还活着!还有呼吸!” 这在围观的人群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人们左顾右盼议论纷纷,全然不知能够做些什么,有人高声叫着:“有谁能够帮忙?” “是阿米莉亚。斯坦威尔吗!” 这时候,西边的人群开始热闹起来,两个年轻些的姑娘和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女人连连嚷嚷着:“快让开!”从人群挤出了一条缝。 她们跪倒在伤者的身边,撩开伤者的头发,确认了身份。 “哦不,亲爱的,别死。”中年女士抚摸着斯坦威尔小姐的脸颊,感受着她的温度正在慢慢逝去,“坚持住,阿米莉亚。” “她流了太多血了。”其中一个带着鹿皮帽的姑娘回答。 “救援还有多久才来?”另一个金发少女问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8 。 她扭头四下张望着,目光落在一旁的卡米莉亚身上。 “伍德弗里尔小姐!”金发少女发出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变得异常艰难。 卡米莉亚的脸上满是疑惑,她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姑娘,她又怎么会知晓自己的名字? “您能帮帮忙吗?我的姐姐与您相识,还和您有过一个没完成的约定。” 少女的话让卡米莉亚越发困惑,她搜寻着记忆,觉得少女同某个人眉梢眼角之处有几分相似。 “你是……斯威特夫人吗?”加纳德太太有些迟疑地问道。 她见多识广,印象里这位中年妇人曾经和她的大女儿一起光顾过加纳德家的珠宝店。 卡米莉亚也反应了过来,这个名字曾经代表着罗素街,在伦敦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她开始庆幸没有带小佩妮她们一起出门,斯威特夫人就是夏洛特。斯威特的母亲,当初那个从贩子手里买下小佩妮的女人。 卡米莉亚的目光立马变得警惕,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能够叱咤风云罗素街十余年,斯威特夫人自然也不是个一般的人物,她能屈能伸,随时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眼下救人要紧,斯威特夫人也顾不得同卡米莉亚的恩怨,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伍德弗里尔小姐,我对过去的事报以万分的歉意。恳求您能给予我们一处处所,帮帮斯坦威尔小姐。” 她知晓许多人生怕跟她们沾上关系,连忙补充道:“我只是碰巧和她的母亲相识,斯坦威尔小姐是一位十分虔诚的修女,值得任何人的钦佩。” 卡米莉亚看了一眼加纳德太太,“夫人,不知道我能否借用一下您的男仆?” 班纳特姐妹依偎在舅妈身边,一眼也不敢多看地上的血迹,可又觉得不能见死不救。特别是简和伊丽莎白,她们一个善良仁慈,一个颇讲义气。于是,姐妹俩不约而同地戳了戳加纳德太太的手臂。 加纳德太太也不是铁石心肠,告诉斯威特夫人,自家在附近有一个家具店能够暂时收容她们。 “清空大厅,把毯子来拿,桌子抬走,把她放在炉火边。” 男仆扛着阿米莉亚。斯坦威尔进了家具店,把她放置在了靠近壁炉的一张床铺上。 血滴顺着她的衣物流淌了出来,若不及时止血,斯坦威尔小姐只会性命难保。 可医生还没有来。 “店里面有没有海绵?”卡米莉亚问店员道。 “有的,小姐。” “嗅盐呢?” “有的。” 斯坦威尔小姐的伤情与当日的丹尼先生相似,卡米莉亚不由回忆起了索恩医生是如何处理那位闯入者的伤口的。 “珍妮特,我需要你帮忙看看我的步骤有没有出错。”她偏头对简。爱说。 简。爱同卡米莉亚讲过一个段惊险的经历,她曾经协助前雇主罗切斯特先生救治了一位梅森先生。 简。爱点点头。 家具店里唯一的女店员被喊了过来,她用剪子剪开斯坦威尔小姐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撕开布料。卡米莉亚能够看见斯坦威尔小姐的腹部的紧身衣几乎浸透了血。 其他的店员找来了一块海绵和盐,还端来了一盆清水。 卡米莉亚拿起海绵,在冷水里浸透,放在斯坦威尔小姐腹部的伤口旁,将滴落的血吸去。简。爱把兑好的浓盐水放在斯坦威尔的鼻子底下,不久,她的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嘴唇间漫出零星的呻|吟。 威尔斯夫人几乎惊喜地尖叫了起来。卡米莉亚让她用热水把手清洗干净,请她按照演示的方法,代替了自己的位置。至于装着嗅盐的瓶子,则由头戴着鹿皮帽的姑娘从简。爱手中接了过去。 她朝外走了两步,视线落在了在门口来回踱步的金发少女身上。 卡米莉亚心想,她就是威尔斯小姐的妹妹露西。威尔斯。 看得出来,露西心性单纯,被母亲和姐姐保护得极为周全,应该不难从她的口中套话。 “露西小姐,”卡米莉亚忽然出声,“你不去看看你朋友的情况吗?” 露西怔了几秒,回答:“我跟她不熟。” 这就有些奇怪了,看威尔斯夫人的模样,分明紧张得要命。 “奎格利夫人,”露西看着卡米莉亚说:“奎格利夫人,伍德弗里尔小姐,您知道她吗?” “她不是被送进精神病院了吗?”卡米莉亚状若无意地回答。 露西摇摇头,压低了嗓音:“奎格利夫人被放出来了,我姐姐就是被她当作了人质,阿米莉亚的事情八成也是她的手笔,因为阿米莉亚和她妈妈帮过她的大忙,手里有她的把柄。” 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卡米莉亚脸上露出微微意外而迷茫的神色,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好了心情,“那这位夫人真是算得上幸运。” 奎格利夫人,卡米莉亚紧闭双唇,默念着这个名字。她满脑子都是各种猜想,她还记得苏格兰场的报告呢,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 这位素不相识的夫人会因为不知名的缘由,再次找上自己? 看着卡米莉亚平静的面容,着急的变成了露西,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夏洛特的音讯了,威尔斯夫人也什么都不告诉她。露西握紧了拳头,圆滑的指甲嵌进了掌心的软肉,她得想个办法帮自己的姐姐摆脱牢笼,还有自己。 露西默默瞥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威尔斯夫人,跟她母亲的勃勃野心,以及所坚持的家族传承相比,威尔斯夫人的爱简直太不值一提了。 再这么下去,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呢? 她决定赌上一赌。 “您还记得考文特花园歌剧院夏洛特对您说了一段话吗?”露西鼓起勇气说道:“夏洛特当时想跟您做一个关于奎格利夫人的交易,不知道还做不做数?” 卡米莉亚望着玻璃门外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雪地里顷刻踪迹全无。 “露西小姐,你太过天真了。威尔斯小姐或许有资格同我做交易,因为以前的她能给我想要的东西,可是你还是个局外人。遵循你姐姐的愿望,好好置身事外吧。另外,小心你妈妈,这是我最后的忠告了。”卡米莉亚声线轻柔。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一个连法官袍的还没来得及褪下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医生快步走了进来,卡米莉亚听见露西称呼他为亨特法官。 经过医生的诊治,斯坦威尔小姐的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平安夜的夜晚。 红砖砌成的米特福尔德,有皎洁的月色映着雪光,透过窗落进来。 “你先拆礼物吧。”露比推了推小佩妮。 小佩妮小心地用刀裁开包装纸,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件蓝色的短外套和一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9 帽子。小佩妮穿上外套,抚平天鹅绒的衣领,然后把白色毛线织成的风帽戴在了棕色的头发上,风帽蓝色的里衬若隐若现,衬得小佩妮的肌肤细腻了许多。 其余五个姑娘拆开盒子,都是一样的套装,只不过颜色各有不同。 卡米莉亚、简。爱还有海伦打开姑娘们送来的包裹,里面是一条钩针蕾丝绣花边的手帕。 卡米莉亚拿起手帕,就着烛火细看,上面的葡萄藤和百合花的图案十分精美,一看便知费了很多功夫。 于是,卡米莉亚毫不吝啬地表扬了她们的针线活,她坐到了钢琴前弹起了灿烂的前奏曲,其他人跟着唱起了圣诞赞歌。 露比突然在乐声中叫了起来:“什么声音?” “怎么了?” “我好像听见了一个声音,你们听——” 这一次,她们都听见了。 黑夜的雪里有人在敲门。 第85章 凛冬沉霭(5) 卡米莉亚盖上琴盖,守门的强尼飞快地拉开前门。裹挟着雪花的寒风呼啸而入,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好——伍德弗里尔小姐!” 卡米莉亚沿着门廊探头望去,纳罕着来人究竟是谁。一个身影慢慢抖掉身上的雪花,摘下风帽,露出她略显苍老的容颜。 “是威尔森夫人!”卡米莉亚喊道:“快进来!您一定快冻僵了!” 听见动静,小佩妮连忙主动往壁炉里又多添了几根木柴。 威尔森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厚厚的披肩和外套。卡米莉亚帮威尔森夫人将衣物卸了下来,就像威尔森夫人曾经做的那样。 “您需要烤烤火,舒展一下手指。”卡米莉亚语气关切。 “我还好啦。”一个和蔼的声音回答:“我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冷风一点儿也没有吹到身上。” 看到强尼打算关门,威尔森夫人赶忙制止道:“小伙子,先别关门。还有一个老伙计马上就来了呢,我在梅菲尔外碰见她了,一个人孤零零的,让她跟我一起来了。” “威尔森,你走得太快了,我都不怎么跟得上你。”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 一位年迈的女士杵着手杖踏上台阶,进了屋子,她不需要别人帮忙,自顾自地从头上摘下硬梆梆的面纱。毛边的风帽下露出了她的面容,她看上去似乎比威尔森夫人还要大一些,但一对蓝色的眸子柔和且天真无邪,全身裹在了厚厚的羊毛披肩里。 “夫人,您……” “哦,小姑娘,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我还是位单身小姐呢。”老妇人的眉眼弯成月牙,脸上的皱纹都微微笑着。 在英格兰,因为种种原因,终身未嫁的女性也不在少数,只是今日凑巧碰了这么一位而已。 卡米莉亚正打算招待她,却发觉自己还不知晓她的姓氏,又该称呼她为什么小姐呢? “卡米莉亚,你让人把这个拿去厨房吧。”威尔森夫人手里拎着一串鲫鱼,“我刚刚把它们藏在了裙子下面,但还是硬梆梆的,可以给平安夜加上一道大菜。” 这下,卡米莉亚可没功夫纠结那位女士的身份了。 她面对着威尔森夫人恳切的眼神,心里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不会吧…… “做派?”卡米莉亚如临大敌地盯着那一串冻鱼,好像它们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事实上,还真是。 “你知道那是我家乡的美食。”威尔森夫人信誓旦旦地说。 俗话说的好世界上最薄的书就是英国人的菜谱。 威尔森夫人是康沃尔郡人,当地有一道足以令人闻风丧胆的美食,用面粉和着黄油烤制出酥饼,七八条鱼头朝上从酥皮里钻出来,呈现出一种死不瞑目的状态,好像在望向夜空中的星星。这道菜也因此得名仰望星空派,不光看起来骇人,吃起来也油腻腻的,是知名的黑暗料理。 卡米莉亚接过鱼,把安拉到一旁,压低了声音嘱咐她让厨娘把威尔森夫人带来的鱼都做成鱼羹。 连说辞她都想好了,就说米特福尔德的厨娘实在不会这道菜就行了。 管家太太和她的朋友在起居室的椅子坐下,几个姑娘们察觉她们将要叙叙旧事,商量好了去别的屋子里闲逛,把这里留给了卡米莉亚她们。 简。爱还留在原地,她打量着卡米莉亚提起过的曾对她多加照顾的女管家,恍惚间,似乎看见桑菲尔德的费尔法克斯太太。 她有些想念那位和蔼的老妇人,却不后悔离开那里。 “你就是爱小姐吧。”威尔森夫人伸出手同简。爱握了握,她也从卡米莉亚那里听过简。爱的名字。 “威尔森夫人,您怎么忽然过来了?”卡米莉亚吩咐完晚餐,坐回了窗边的沙发上,“你们不是应该都在奥布里吗?” “原本是应该这样,可是夫人突然收到了子爵大人受伤的消息,全家都火急火燎地赶回来照顾他。你的消息,我是从埃洛伊丝小姐那里知道的。正巧休了圣诞的假,想着很久没有见到你了,就过来瞧瞧。” 卡米莉亚嘴唇轻抿,暗忖难道不是布里奇顿夫人接他回伦敦的吗? 女仆端来了两杯热牛奶,由卡米莉亚接过递给了威尔森夫人和她的朋友。 那位老妇人抿了一口,发现里面加了糖,高兴的都有些语无伦次:“说实在的,牛奶里面最好加些方糖,这样就不会腻……我记得我可怜的侄子和外甥就不会欣赏这种美味。” “您还没说说您是谁呢?您似乎和威尔森夫人很熟。”卡米莉亚问。 老妇人抬眼看卡米莉亚,慢悠悠说道:“我们是四五年前在巴斯的一家温泉酒店认识的,那时候威尔森的支票被服务员篡改了,但是我看出了端倪。” 她的语气听起来平平淡淡,无意间却流露出几分骄傲。 “对了,我是简。马普尔,你可以称呼我为马普尔小姐。” 听到这个姓氏,不用人多说,卡米莉亚都知道会联想到谁。 于是,卡米莉亚问:“我在赫特福德郡有幸结识了一位约书亚。马普尔先生,不知道……” 马普尔小姐打断了她:“哦——是我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他是我哥哥的儿子,之前在剑桥学经济,现在却一门心思想接过我的衣钵。不是我说,他太不小心,也太不周到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做他的本职工作。不然,很容易惹出麻烦来。” 那么,马普尔小姐也算是一语成谶了。卡米莉亚心想,马普尔先生的确为他的不小心付出了代价,估摸着现在还要杵着拐杖走路。 马普尔小姐发觉自己说的太多了,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题。 “威尔森,马普尔先生也算是一个有为青年了,你用不着对他那么挑剔。”威尔森夫人略略打了个圆场。 卡米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0 亚回忆起马普尔先生平日话里话外,都说他的侦探知识来自于一位令人尊敬的长辈,他的姑妈常常会帮人勘查一些小案子。 应该就是马普尔小姐吧。 “侦探小姐,”卡米莉亚突然转变了称谓,语气严肃地说:“您是为了哪一桩案子大驾光临寒舍的呢?” 威尔森夫人十分意外,用诧异的眼神望着马普尔小姐,“马普尔,我还以为你是受我的邀请才一道来米特福尔德。” “路人总有顺路的时候。”卡米莉亚安慰威尔森夫人,这时候,壁炉里的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火花迸溅。 马普尔小姐眨眨眼,十分狡黠地说:公主 号猫加 书酷“伍德弗里尔小姐说的不错,我一开始就是奔着米特福尔德来的。” 卡米莉亚垂下眼眸,手指无意识地磨擦着身下的坐垫,仔细想想,她已经不知道卷入多少桩可能的案子中了。 这听起来都有些骇人。 和这么多麻烦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姐,不知你是否同意让我这个饥肠辘辘的旅人先饱餐一顿。然后,我会向你说明我的来意。”马普尔小姐已经闻到厨房里飘来的饭菜香味,“鱼炖得真不错,还有两分钟就要熟了。” 安和女仆收起礼物包装纸,帮厨娘把晚餐摆上桌子。有一碟淋着金黄色酱汁的薯条,一只烤兔子,里面填充满了洋葱、面包还有青菜等填料,旁边的一个盘子里是土豆泥,另一个盛满了浓稠的棕色肉汁。至于威尔森夫人带来的鲫鱼,被做成了鱼羹,一人一碗摆在每个人都刀叉前。 小佩妮她们蹦跳着走了下来,手里拿着浅粉色纱袋装着的糖果,这是她们刚刚在卧室的床头找到的。 这顿晚餐吃得主宾尽欢,大家吃完第一盘烤兔肉后,又添了一份,露比。格鲁尼亚甚至又满满吃了第三盘,完全是来者不拒。但是,威尔森夫人只吃了一些填料,马普尔小姐只又吃了一块面包,就宣布她什么也吃不下了。 当露比再次拿起刀叉时,卡米莉亚提醒她:“你难道不留些肚子吃点儿其他的东西?” 安从厨房里端了一个大盘子,给姑娘们一人发了一个餐后的蔓越莓馅饼。 露比看了看美味的兔子,又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馅饼,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北风呼啸着,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向人世,积雪堆得有一尺深,清冷的月光映照下,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别家白雪皑皑的屋顶,和银装素裹的冬日世界。 暴雪已经来了,两位客人一时间也无法离开,索性就住了下来,米特福德尔也不差这一两间客房。 夜深人寂的时候,卡米莉亚瞥了一眼壁炉上方的橡木钟表,两个长着羽翼的小天使抬着钟面。 对面的马普尔小姐缓缓说道:“我受希腊街街区的主理法官亨特法官的委托,调查阿米莉亚。斯坦威尔小姐在牛津街被刺的案件。” 原来如此,卡米莉亚了然地点头。 没想到那位法官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还青来了专业人士,显然对这桩案子十足的重视。 “所以,您来到这里是因为我们救助了斯坦威尔小姐。” 马普尔小姐笑了笑,“是也不是,我已经询问过了威尔斯夫人和露西小姐,还有周边的商铺职员,对案件发生的那一刻谁都不太清楚。只有你伍德弗里尔小姐可能直面了案发的第一现场,我需要一位目击证人告诉我所有的细节,那么就能找到充足的证据,将目击者绳之以法了。” 卡米莉亚细品马普尔小姐的话,抓住了实质。 她有些犹豫地开口:“您已经知道袭击者是谁了。” 第86章 凛冬沉霭(6) 得出这样的猜测,卡米莉亚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 她想起威尔斯夫人和她的女儿的一举一动,她们似乎全身心扑在了受伤的斯坦威尔小姐身上,甚至没有人叫喊着要求追寻袭击者的身份。 甚至后面赶来的亨特法官都冷静的不成样子,平淡地处理着一切,对于司法机关最迫切的需要履行的职责置之不理。 这种种的异常已经足够说明许多问题了。 壁炉的咖啡壶里水泡噗噗冒个不停,房间弥漫着咖啡的香味。 卡米莉亚拿起咖啡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用手背轻轻靠了靠杯壁,触感还是滚烫的。 然后,她以出人意料地方式切入正题,“您或许想知道我是怎样样得到这样的结论的。” 马普尔小姐点头表示同意。 “或许听起来有些唯心主义,甚至有些不可靠。马普尔小姐,我可没有你们侦探的敏锐洞察,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偶尔一闪而过的直觉,换个形容就是第六感,有时候竟然准确的惊人。”热咖啡出蒸腾的乳白色雾气,缓缓笼罩着卡米莉亚的面容,她的脸颊被熏得有些红扑扑的,“当把所有违和的部分拼接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大脑就会拉响警报,告诉我这里可能不对劲。” “人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极具欺骗性,所以你的想法没有错。”马普尔小姐蓝色的眼睛目光直爽,以一种纯粹女性的赞赏,打量着卡米莉亚。 “那我就来说说第六感吧。”卡米莉亚的嘴角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斯坦威尔小姐所遭受的意外肯定和金色广场的奎格利夫人有关,露西小姐几次向我提及她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如此重手,斯坦威尔小姐肯定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马普尔小姐接话:“很可惜,斯坦威小姐没有看见那个人的正脸,无法指认他。”她的语气里满是遗憾。 卡米莉亚琢磨这应该也是马普尔小姐为何收到委托的原因了。 “其实我看的也不真切,那人速度太快了。”卡米莉亚端起杯盏,抿了口咖啡,淡淡的苦被牛奶的甜中和了,她的神经末梢跳动着,精神头也提了起来。 旁边的威尔森夫人已经熬不住了,靠着沙发闭眼打起了瞌睡,简。爱的眼皮子也在打架。卡米莉亚请她们先去休息,于是温暖舒适的起居室里只剩下了卡米莉亚和马普尔小姐两个人。 除去花白的头发,马普尔小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她总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 四周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雪花砸落在雪地地上的声音。 很快,卡米莉亚轻声的描述便盖过了其余的所有响动。 “那个人很高,比斯坦威尔小姐高出一个头还要多一点点,他的打扮应该很体面,好像……是传统的燕尾服,带着长而卷的假发……”卡米莉亚尽可能地使自己的描述显得更加客观,没有太多自己的臆测。 马普尔小姐静静地听着卡米莉亚的叙述,不用纸笔进行记录,就把关键信息全部烂熟于心。 风雪吹过长夜,远处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1 钟楼遥遥传来午夜的钟声。 马普尔小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心满意足地扶着楼梯扶手爬到了客房。 节日庆祝和应付侦探小姐消磨了卡米莉亚的精力,她捂住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踱步回了房间。 躺在柔软的被褥间,卡米莉亚一连翻了好几次身。 此时,卡米莉亚丝毫不知晓同之前那般,麻烦偶尔也会自己找上门。 雪后初晴,云层尽褪。 微黄的阳光斜照到屋顶上,那点薄雪露出点点粉色,宛若姑娘们含羞的面庞。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寒风卷起雪粒,夹杂着寒气像雨点般打落在过往行人的脸上,步履匆匆的人们,连张嘴说话的兴致都没有。 两驾马车穿过泰晤士河上的一座铁桥,停在了阿芙拉出版社的大门前。 车内卡米莉亚正注目着微声到夫人的小报,社交季过后,这位八卦作者并不活跃,她好奇微声到夫人这次究竟写了什么。 “亲爱的读者们,或许你们注意到了那些黑暗的屠夫已经不满足于隐藏在黑暗中,或是徘徊于那些偏僻之地,他们的触手已经伸到了伦敦最繁华的街道,一位虔诚的修女在牛津街倒下了。 1814年1月3日,微声到夫人” 卡米莉亚随手将小报塞进了手提袋,带着六个学生踏进了办公区。 圣诞的节日气氛尚未散去,办公区的架子上依旧挂着许多花环和节日装饰品。几个学生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虽然已经来过一次,但她们还是觉得出版社已经大变了样。 小佩妮、露比甚至索菲亚都有些兴奋,只是努力抑制住了自己向前的脚步,而莉莉。英格斯却有些沉默。 是的,莉莉。英格斯还是回了赫洛德上学,又跟着来了伦敦。 经受了英格斯太太病中那番让人大跌眼界的折腾,没有人的性情能同从前一般无二。莉莉。英格斯无可避免地变得沉默寡言,好在她的能力没有因此退步,反而更加干练起来,除了偶尔走点儿神。 出版社的主理人仍是伊莉莎,她第一时间接待了六个姑娘,可这次不再是把她们当做客人对待,而是将她们当做手下的职员,表情严肃而不失认真。 伊莉莎叫来了六个年轻职员,对卡米莉亚说:“几个姑娘以后就跟着她们,等到工作上手了,就能自己独立做事了。” 卡米莉亚点点头,心想这六位职员就相当于实习的带教老师了。出版社的安排十分细心,这样,她们适应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几个姑娘去了各自的工位后,伊莉莎凑近替格蕾丝传话,请卡米莉亚多待一会儿,她稍后便到。 阿芙拉出版社新设了待客室,因为登门寻求的合作的同行越来越多,办公区里乱糟糟的,不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待客室的设计分外巧思,两面透明,透过两面通透的大玻璃,能够清楚地看见印刷厂和办公区的情况。 待客室里有一面极大的书架,上面陈列着经由阿芙拉出版社出版的书籍。虽然还有三分之二的架子空着,但是卡米莉亚估摸着以现在的速度,距离填满书架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卡米莉亚坐在橡木沙发上,闲来无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小说来读。 这是一本书信体的小说,阅读这种全然陌生形式的书籍,对卡米莉亚来说需要耗费一些精力。她每读一段,便揉揉太阳穴,抬头看看玻璃墙外的状况,舒缓舒缓疲惫的眼睛。 格蕾丝抖去斗篷上的雪花,走进待客室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卡米莉亚正凝视着办公区里来来往往的职员。 “卡米莉亚,你不必担心她们,伊莉莎会安排的非常妥当。”格蕾丝说。 卡米莉亚愣了几秒,转过头来,她心知格蕾丝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她其实并不太担心小佩妮她们。 但她没有揭穿这一点,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希望她们不要辜负了你的安排就好。” 格蕾丝在卡米莉亚的对面坐下,裙摆间带来了些室外的寒气。 “今年的冬天不算暖和,不是吗?”格蕾丝深呼一口气,柔声道。 卡米莉亚同格蕾丝谈了几句天气,这是英国人的传统,她们才慢慢地切入正题。 “我有东西给你,关于多西罗夫人。”格蕾丝将一个薄薄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 卡米莉亚蓦地抬头看向格蕾丝。 年轻的女出版商正漫不经心地脱去丝绒手套,眼神淡然又随意,等待着卡米莉亚看看你们的内容。 多西罗夫人、那位女性教育的资助者,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大概就在这个信封里面了。 卡米莉亚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赫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式七份的邀请函,金色颜料勾勒的白色山茶花如浮雕般镂刻在邀请函的扉页。 她低头垂眸,目光飞快的扫过里面的内容,心里很快便有了底。 读到最后,卡米莉亚微怔了怔,沉吟片刻,而后压低嗓音说道:“多西罗夫人打算邀请我,还有六个姑娘一起参加在皮卡迪尔广场举办的慈善晚会。这是为了费茨小姐吧?” 卡米莉亚猜测费茨女爵肯定也拿到了同样的邀请函,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且不被人怀疑地见到索菲亚了。 如卡米莉亚所料一般,格蕾丝微微颔首,肯定了这一点,又补充道:“多西罗夫人想看看我们所支持的教育的成果,圣约翰女子学校的一些学生也会去。” 就是要让投资人看看自己投资的成果了,卡米莉亚心想。 那多西罗夫人希望看见些什么呢? 手尖轻轻叩在桌面上,发出闷闷的响声,卡米莉亚听着隔壁机器传来的轰隆声,陷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当中。这种思绪是散乱而漂浮的,就像一场即来的风暴。 急促的脚步声在待客室外响起,一个女职员推开门,声音微微发颤:“有人让我来通知伍德弗里尔小姐,米特福德尔发现了窃贼,就在半个小时前。” 第87章 凛冬沉霭(7) 米特福尔德遭了贼? 卡米莉亚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的眼睛微张,表情呆滞住了。 这件事顷刻便传到了办公区,小佩妮她们抬头朝这里张望着,渴望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卡米莉亚连忙请这位女职员先出去,帮自己给她们带一句话,暂时安抚住她们的情绪。 原本等在出版社门口的海伦迈着急匆匆的步伐,进入待客室传话。 卡米莉亚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吓坏了的海伦脸色苍白,眼眸里还残留着掩盖不住的焦急。好在玻璃墙外的许多人都盯着候客室里她们的一举一动,那些无意间投来的目光,反而使得海伦冷静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说道:“早上我和汉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2 太太就是厨娘拎着篮子去市场买了东西回来,就看见靠近街边的窗户敞开着,上楼一瞧,里面墙面上有个黑色的手印。再去别的房间一瞧,看到有些地方乱糟糟的,许多东西都被翻过,就知道是遭贼了。” 海伦的话音刚落地,卡米莉亚两道眉毛稍稍蹙紧,低头沉默不语,不自觉地搓着双手。 不行,她立即就得回去。 卡米莉亚长长叹出一口气,心情却全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还是被乌云沉沉地压着。 “我得先回去看看。”卡米莉亚一把抄起桌上的邀请函,向格蕾丝告辞。 从马车上跳下后,卡米莉亚一副情急的神态,把步子跨得火急火燎,这般模样好似离家远游已久,有谁能看出她才仅仅离开了一个小时。 卡米莉亚还没走到门前,安就小跑着迎了上来,她的表情要镇定许多,但浑身的神经还是紧绷着,直到望见卡米莉亚,才略微放松了几分。 “怎么样了?有没有人受伤?”卡米莉亚轻轻踮起脚,探头朝门内望去。 安摇摇头,“没有,只有一个女仆被用药迷晕了,等会儿就能醒了。强尼刚才骑马去报告警局了,出问题的地方是……” 她话没说完,就看见卡米莉亚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抓紧手提袋,话不多说便径直朝着安所说的第一案发现场走去。 “小心一些,让人把米特福尔德全部查一遍,任何一个疙瘩角落都不能放过,我们需要确认没有人躲在了里面。”楼梯走到一半,卡米莉亚猛地回头吩咐安。 适才,她突然想到了那些小偷潜藏家中几日却无人知晓的都市传说。 安顿了顿,高声喊来了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妇人,她的衣服被身体撑得很大,怀里抱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看上去就是很不好惹的模样。她应声迈着豪迈的步伐,来回巡视着房屋内的一桌一物。 走到最先发现盗贼踪迹的房间,安刚要踏进去。卡米莉亚想也不想,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先别,别把里面弄乱了,一会儿等苏格兰场来了,连之前留下的线索可能都找不到了。” 卡米莉亚以前看过不少刑侦电视剧,根据惯有的经验判断,小心一些总不会有错。 “除了海伦和汉斯太太,还有谁进过这个房间?” 安指了指自己。 海伦紧跟着上楼了,她跟汉斯太太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些时间。 “汉斯太太已经清点完了米特福尔德的所有东西,”海伦的嗓音略略带喘,“从起居室到厨房,翻着记录册一个一个地对了的。” 卡米莉亚抬眼,望见海伦扶着墙壁弓着腰,心里咯噔一下,想着是不是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丢失了。 可结果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却让她不由冒出一身冷汗,感觉芒刺在背。 “什么也没丢!连一个盘子也没有!”海伦斩钉截铁地说,眼睛瞪得大大的,害怕卡米莉亚不相信,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明明室内点着壁炉,室外的丝丝寒风还是浸透了卡米莉亚的骨头,她忽地打了个哆嗦。 不是为财,那是为了什么? 为了……人? 卡米莉亚被这个念头骇了一跳,不是自己吓自己,这确实有极高的可能。 一听到道路上传来车轮轧过雪面的吱嘎声,卡米莉亚马上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俯视下方,可车轮的声音飞快地绕过这里,直往米特福尔德的前门去了。 这应该是来查案的警探,因为楼下的女仆尖叫了一声,好似看见了救星。 果然,就在一分钟后,楼梯间里回响着鞋跟撞击台阶的“哒——哒——”的声响。一个模糊的身影扶着栏杆爬了上来,昏暗的光线下,只隐约瞧得见模糊的身影。紧接着就听见脚步声在走廊里由远而近,最后停在了卡米莉亚她们身前。 卡米莉亚怔了几秒,来的竟然也不是什么陌生的警探,而是希腊街的亨特法官。 卡米莉亚伸出手,同他问好,如果她没有记错梅菲尔似乎不归他管,而且一个法官什么时候担起了警局的职责了。 亨特法官慈和地笑着,他自诩已经在小小法庭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只一瞥便弄明白了卡米莉亚心中的疑惑。 他开口说道:“真巧见到您了,伍德弗里尔小姐。苏格兰场的警探最近忙得团团转,我侥幸学过一些刑侦方面的知识,于是便觍着脸顶替上岗了。” 亨特法官言语间分外自谦,又不失风趣,给人的观感不错,卡米莉亚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她请亨特法官带人进去查探,同时,又吩咐海伦将情况再复述了一遍。 还没等所有人缓过神来,汉斯太太噌噌跑上了楼,她连围裙都还没来得及解开,上面依稀还有点点油渍。 “小姐,这是在邮箱里找到的。”她说着,一个红色的信封被塞进了卡米莉亚手中。 卡米莉亚疑惑地掂量着信封的重量,里面不像只有轻飘飘的一张纸,好似还有更重的东西一样。 打开信封,果然如此。 她按了按太阳穴,半眯着眼,整个人很是疲惫的模样,对正忙碌着寻找线索的亨特法官说:“法官先生,我也成了你们的受害者了。” “如果你说出我的面目,你将会受到斯巴达人铁矛的制裁。” 信封里只有这一句话,鲜红的墨水在洁白的纸张上明艳得晃眼。卡米莉亚还从信封里倒出了一块青铜片,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 亨特法官接过这枚青铜片,惊讶地望向卡米莉亚。 卡米莉亚压根笑不出来了,“请帮我转告马普尔小姐,有一份委托她应该乐意一并接下。” 当接她们离开出版社的马车驶向完全不同的方向时,小佩妮她们都倍感意外,这意味着米特福德尔被盗的事情属实。 马车停在了考文特花园10号外。 她们暂时被格蕾丝收留了,在解决送信人之前,卡米莉亚不敢让她们再住在米特福尔德,格蕾丝每日去出版社的时候,也能顺路捎带上她们。 至于卡米莉亚自己,她正坐在梅菲尔的一家咖啡馆内,低头捧着杯盏,眼睛却看向对面的马普尔小姐。 “马普尔小姐,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见了。”卡米莉亚说。 马普尔小姐回答:“至少我们的见面还算得上愉快。” 卡米莉亚轻飘飘地将匿名信扔在了桌上,嘴唇紧紧抿着,用分外严肃的口吻说道:“马普尔小姐,你需要多接上一份委托了。你们在找的那个人,他来了,这就是他的杰作。” 拿起桌上的红色信封,马普尔小姐轻轻地旋转着角度,仔细地打量着上面留有的痕迹,桌角水仙花的影子垂落在了她的手背。 “这是一种警告,”卡米莉亚咽下一口咖啡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3 苦涩时,马普尔小姐说:“看来是斯坦威尔小姐为您带来了麻烦。” “如果我理解正确的话,”卡米莉亚双眸紧紧盯住马普尔手里的信封,“毋庸辩驳,那个人的视线已经从斯坦威尔小姐那里转移到了我身上。” “他认为你看到了他的脸。” 事实上,卡米莉亚仅仅瞥见了那人的背影,他的正脸,连一点儿影子也没有呢。 卡米莉亚皱着眉毛,握着被柄的手不自觉收紧。她的眼眸深邃无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问题。 得从根本解决麻烦才行,卡米莉亚想了想。 她深呼一口气,抬首看向对面正在读信的马普尔小姐,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已经算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了,总不希望有一天,我也落到斯坦威尔小姐的下场。所以,请告诉我一些足矣自我防备的信息吧。” “还有,”卡米莉亚顿了顿,“我待会儿还约见了一个人,相信她会很乐意向我透露一二。” 马普尔小姐让应侍生拿来纸笔,笔尖摩擦着纸面轻轻写下一个名字。 1814年1月8日,伦敦,梅菲尔。 时间接近下午五点,天空里飘着小雪,卡米莉亚盯着镜子,默默催促安加快动作,赶紧帮她整理好脑后的发卡。虽然几天前出了意外,但到了多西罗夫人的慈善晚宴这一天,卡米莉亚还是要按时参加。 格蕾丝给六个姑娘放了一下午的假,卡米莉亚在考文特花园的客厅见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每个人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在发髻上盘了一朵绢花。特别是索菲亚,她穿着熨烫过的丝绸裙子,打扮得像一个洋娃娃,她甚至正把一朵百合花往自己的腰带上别。 前往皮卡迪尔广场的路上,卡米莉亚的马车特意绕了一下路。透过车窗,和路边的灯光,卡米莉亚注意到了一个满头白发发髻高耸的老妇人正提步自路边经过。 第88章 凛冬沉霭(8) 这是卡米莉亚第一次见到臭名昭著的奎格利夫人。 她的脸上敷着厚厚的白粉,卡在她沟壑丛生的面庞上,好似碰上一下,粉便会簌簌地往下掉。鲜血一般红的唇让她的脸更显怪诞,好像一条扭曲着的毒蛇。 卡米莉亚露出半张脸,明晃晃地就在奎格利夫人眼前,明里朝跟在奎格利夫人身后的一个人点了点头。 绕过金色广场,卡米莉亚只用了几分钟便到了皮卡迪尔广场,跟格蕾丝她们汇合。一位男仆拉开门,指引着她们绕过大厅内的金色沙发,往楼上的客厅走去。她们循着楼梯走上去,可以听见里面的客人已经聊得相当热烈。 “不知今天来了多少人?还有我们的位置吗?”卡米莉亚低声和格蕾丝说话,一边提起裙摆。 “一屋子人肯定有的。”格蕾丝挑眉道。 她们带着六个姑娘走过客厅的那扇两开门,发现屋里面已经挤满了客人。 被人群簇拥着的多西罗夫人一眼瞧见了她们,很快起身向她们走过来,主动开口道:“我一直期待着你们的到来,特别是这五位小姐。” 说着,多西罗夫人便将目光移向了小佩妮她们,握着她们的手依次问了几个问题。小佩妮们诚惶诚恐地接受了这位贵妇人的问候,屈膝回礼。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多西罗夫人乐呵呵地咧嘴笑着,只有卡米莉亚和格蕾丝注意到,她的视线在索菲亚身上停滞了许久。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彼此交换了眼神,了然地点点头。 多西罗夫人的举动让她们松了一口气。这种场合下,这种既热络,但又紧扣着晚会主题的招待,卡米莉亚她们不会感到尴尬,也不会被人投注过多的目光。 多西罗夫人刚刚称呼她们为五位小姐完全是刻意而为,索菲亚就是被忽略的那一个。若是那天有人回忆起这个慈善晚宴,第一反应也只会是有五位小姐来自赫特福德郡的女子学校,毕竟那可是多西罗夫人亲口所言,足以混淆人们的视线。 任谁都必须感叹这位夫人混淆视听的能力。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能够参加您的晚会是我们的荣幸。”卡米莉亚称赞了几句晚会的盛大和热闹。 趁卡米莉亚与多西罗夫人寒暄的时候,一位女管家悄悄挪步到索菲亚身后,弯腰低语。索菲亚犹豫了几秒,便被女管家拉走了。 等这一番必要的客套结束,多西罗夫人才看向卡米莉亚和格蕾丝,正待她打算同卡米莉亚再交谈几句的时候,女仆走过来告诉她布里奇顿夫人到了。 多西罗夫人自然要去招待这位许多年的老熟人,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则摇着羽毛扇子,在房间里自由活动。 客厅里说热闹也不热闹,女士们的话题分外跳跃,少不了人高谈阔论,也少不了人默默倾听。 卡米莉亚四处张望着,想要找找受邀来此的圣约翰女子学校的学生。 这时候,一阵喊声抓住了她的耳膜。 “达西小姐!”卡米莉亚听见有人喊道。 这立即吸引了卡米莉亚的注意,她循声看去,一眼就瞧见沙发的角落里坐着位腼腆的小姐。 经过短暂的愣神后,达西小姐赫然抬头,目光炯炯地朝着喊话的人望去。 卡米莉亚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达西小姐,她虽然不及她的哥哥漂亮,但容貌娇美,举止端庄大方,只是总低着头不爱说话。这大概是威克姆为她带来的后遗症,而漫长的时间能够洗刷一切。 想到达西小姐是在伦敦的一所女子专业学校念书,卡米莉亚便明白她就是受邀的圣约翰学生了。 没过一会儿,客厅的门打开,卡米莉亚看见布里奇顿夫人和多西罗夫人并肩走了进来。 卡米莉亚有四个多月没有见到这位夫人了。当布里奇顿夫人端着酒杯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十分淡然,平静地与之叙话。 鬼使神差地,卡米莉亚竟然开口第一句话便问候了安东尼的伤势。 说出口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万万不可能再收回,她只有安慰自己,布里奇顿子爵的伤势也算得上与她有关。 “哦,安东尼。”布里奇顿提到这个儿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忿忿道:“受了伤也不肯往奥布里递个信,如果不是亚瑟,估计等他完全能够行动自如了,我才知道。” 布里奇顿夫人发觉自己抱怨的太多,险些忘了回答卡米莉亚的问题。 “安东尼现在到处走走不成问题。”布里奇顿夫人声音柔和,一面偏头观察着卡米莉亚的反应。 “那就好。”卡米莉亚有些心不在焉,眼神不时追寻着多西罗夫人的身影。 她看见多西罗夫人一边挨着一位身材中等的中年女士说话,一边眨眨眼,朝卡米莉亚使了个眼色。 卡米莉亚点点头,知道索菲亚已经成功见到了费茨女爵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4 ,那她要去做自己的事了。 “抱歉,夫人。”卡米莉亚合上扇子,对布里奇顿夫人说道:“我还有些小事,不得不中途暂时离开晚会。祝您有个愉快的夜晚,我先告辞了。” 走出客厅,卡米莉亚任由仆人替她披上厚厚的披风,从头到脚被毛茸茸的兜帽兜住。从皮卡迪尔广场经过的旅人看到的,只是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坐上了卡米莉亚的马车。 广场一角宅邸的窗边,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潜下了楼。 马车沿着广场绕了一圈,钻入一条巷子以后又钻了出来,然后两辆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马车分别向着一南一北分别驶去。 夜晚的黑云压得很低,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坍塌下来,天空中忽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似乎要把整个城市淹没。 伦敦的市政设施还不完善,许多街区都还没有配备路灯,每当夜幕降临,那些地方就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又转过一条街道,唯有车前的风灯还闪烁着温暖的光亮。 车里的人裹着披风蜷缩在一角,整个人悄无声息,仿佛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好像谁都没有注意到风雪之中,传来的哒哒马蹄声,一人一马正朝着马车飞速追来,黑色的斗篷牢牢罩住了骑手,让他看起来好像拿着镰刀的黑衣死神。 身下的坐骑十分矫健,骑手很快就和马车并肩而行,他拔出马鞍旁的长剑,企图戳破车窗,向卡米莉亚刺去。 但是,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压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情绪,眼睛瞪得老大,想要调转笼头离开,却已为时已晚。 一根长长的木棍骤然击打在了他的颈部,还有马匹的脑袋上,一声长而尖的嘶鸣后,他的坐骑四腿颤颤巍巍,“啪——”的一声,栽倒在了雪地上。 皮卡迪尔广场多西罗夫人的宅邸里,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整栋建筑都显得暖融融的。三五一群或两两成对相聊甚欢的客人,在里面来回走动,他们甚至还一时兴起,组织了一场临时的拍卖会。 在多西罗夫人的撮合下,小佩妮她们与圣约翰女校的学生混的很熟了。 有人想要听曲子,达西小姐把满头的鬈发一甩,朝钢琴走去,翻开琴谱,“我来弹吧。” 《欢乐颂》的音符回荡在了客厅里,也传到了别的房间。 美妙的乐曲也传入了卡米莉亚耳中。 “应该是成了。”她靠着墙壁,暗暗想着。 但也没有太多意外,她相信周全了好几天的安排——比如将那个人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再加上知情人的透露,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事实上,卡米莉亚从没有从多西罗夫人的宅邸中离去,代替她坐上马车的是提前安排好的好手。伦敦拳击场的不少拳击手都乐意接些类似的活儿,他们身手矫健,嘴却很严,绝不会透露一丁点儿客户的秘密。冬日的衣服很厚,他们整个人裹上披风,远远望过去,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 她手轻脚地朝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我住的房子也很体面,但太危险了。” 索菲亚追问道:“你只说危险,却又不可能明示,妈妈。” “你的舅舅是一个滔天恶魔,我防着他,是为了保护你。你需要呆在多西罗夫人这里,她会保护你。”费茨女爵言辞恳切。 卡米莉亚敲了敲门,视线扫过索菲亚和她的母亲,“乐曲已经变了,感谢您的消息,费茨女爵,人已经抓住了。” 毫无疑问,多西罗夫人也插了一手,当《欢乐颂》的曲调响起,便意味着那个冷酷的、罪恶的人被抓住了。 费茨女爵的神色里带着一份惊讶,愣了几秒才抬起头,“是吗?”语调里难掩欣喜。 被抓的那人与她的哥哥费茨男爵关系紧密,她愿意透露消息,也是为了获得费茨男爵的把柄,好能够从他严密的日常监视中挣脱出来。 “多西罗夫人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有什么要问的,可以亲自去问。因为一旦他被移交,再见就是绞刑架了。”卡米莉亚靠着门说。 话音刚落,卡米莉亚披上斗篷,绕到楼下,一边踏上楼梯,一边抖落着并不存在的雪花,假装自己刚刚从外边风尘仆仆地回来。她悄然无声地汇入客厅内的人流,坐到小佩妮身边,细细聆听着她们向圣约翰女校的学生诉说在出版社实习时的精彩故事,特别是露比。格鲁尼亚,她总能讲得曲折起伏,引得闻者连声喝彩。 卡米莉亚正等着晚会结束,这样她就能去会会那位曾经闯入她家的不速之客了。 第89章 凛冬沉霭(9) 格罗纳夫广场的布里奇顿宅寂静无声。 达芙妮缓缓睁开眼帘,自熟睡中醒来。因为黑斯廷公爵有要事外出,她这几天都住在了娘家。 怀孕四个月,达芙妮有些嗜睡,她打了个哈欠,扶着腰慢吞吞地朝客厅走去,想要去找布里奇顿夫人说说话。 走到门口,她才恍然想起母亲晚间去赴了多西罗夫人的慈善晚会,早就不在这儿了。达芙妮正打算离开,目光突然瞥见一个人影正坐在落地窗前,低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隔着大半个客厅的距离,人影隐蔽于昏暗的光线里,达芙妮探头望去,心想坐在那儿的大概是她的三个哥哥中的一个。 不,是两个。 她险些忘记了可怜的科林现在还在欧洲大陆四处游荡。 “达芙妮,你醒了?”安东尼抬头看见在门口观望的妹妹,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过来,“我们都以为你会一直睡到明天。” 越走越近,达芙妮凝视着落地窗外的景物——那棵大榕树,已经覆满了雪。目光再移到安东尼坐着的扶手椅,达芙妮了然地抬起眼帘。 她想起来了,以前卡米莉亚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坐在这个位置安静地读书。 所以,这是…… 达芙妮素来爱捉弄几个哥哥,眼前闪过客厅橱柜上的花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安东尼还未反应过来,一支火红的山茶花便赫然被达芙妮递到了眼前。 他轻柔地拿起花枝,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根本不明白她打算做些什么。 见哥哥如此不解她意,达芙妮发出“哼——”的闷哼,靠坐着靠枕,“可怜鬼安东尼,竟然看不出他的妹妹在替他排忧解难呢。山茶花还能指的是谁呢?” 英文里山茶花和卡米莉亚都写做“camellia”,达芙妮意指何人简直是不言而喻。 安东尼盯着盛放的花朵沉默不语,达芙妮自顾自地叨叨起来:“你看样子可没有遵守我给你的那本手册,要知道……” “那可是你跟西蒙终成眷属的秘笈。”安东尼熟练地接话。达芙妮念叨了太多次,他几乎能复述出每一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5 话。 说完,安东尼垂下头,客厅里只听得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他翻阅着手里的书籍,表情十分认真,书页的边缘已经没有了锋利的棱角,一看便知是常常被人翻阅的。 达芙妮无意间窥见扉页的大字,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安东尼,“你什么时候和妈妈一样爱上哥特小说了?你不是觉得这类作品不过是想要玩物丧志时打发时间的东西吗?” “人总是会变的。”安东尼合上书本,露出被遮挡住的封面,上面是《茱莉亚轶闻II》的烫金的花体字,“但读书总是没错的,不论什么书,都总有人能从中获益。” 达芙妮单手支着下巴,说着又扯到了她最感兴趣的话题上。 话到了这个地步,她终于有机会说出心底长久的疑惑了。布里奇顿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从埃洛伊丝那里获悉了卡米莉亚的行踪,连威尔森夫人都在平安夜特意请假去探望她。而自己这个曾经跑到赫特福德郡的哥哥,却直到现在都没有丝毫的表示。 她不相信是因为安东尼的激情渐渐褪去了,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布里奇顿家的儿女在感情上自有一份坚持。 “达芙妮。”安东尼叹了口气,说:“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我不会再使用你告诉我那些所谓的方法,因为伍德弗里尔小姐不是你,我也不是西蒙。她所想要的和渴望的,一定程度上与你截然不同。我需要尊重她,让一切按照她乐意接受的节奏进行,这是最基本的,所有的让她不适的刻意行为都是不恰当的。一个舒适的距离,如果她需要,我就会这么做。” “但你应该有所行动。” “这就是我正在做的。”安东尼的视线扫过桌面上叠放在一起的两本书。修养的这段时日里,他已经看过它们许多遍了,如果还有新的书,他应该也会买回来。 “靠读书?”达芙妮的语气里带着玩味。 “诗书并不能抑制心动,恰恰相反,它能告诉我许多答案,会令我们的人生更加美丽。”安东尼顿了顿,“你没吃晚饭,我去叫威尔森夫人,让她派人给你煮些吃的。” 他还没走出客厅,便再次被妹妹叫住了,“安东尼,今天雪大你等会儿去接接妈妈吧。” “哗——” 安东尼侧耳,果然听到了雪块不堪重负地从屋顶倾颓着落下。他还要往前走,便听见达芙妮接着喊道:“妈妈今天肯定会见到她的,你也不去吗?” 安东尼身形一滞,脚步停顿了少许,背影紧接着朝着外间走去,再回来时,一碗燕麦粥和少许面包便被放在了达芙妮前的桌子前。 然后,安东尼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随手穿上了外套,从置物架上取下两把伞,拿起帽子朝门外走去。 “唉,哥哥,你去哪儿啊?”达芙妮一边喝着粥,一边望着安东尼的背影问。 “晚上吃多了,去散步。”安东尼向后摆摆手,只留下简短的一句话,布里奇顿宅的大门轰然合拢。 安东尼撑起伞,抬头望见外面的风雪很大,狂风呜咽着,来往行人的伞都被吹得倾斜,雪花唰唰砸落在伦敦一个不知名的宅邸的屋顶上,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房间里没有壁炉,因此湿冷的可怕,那种刺骨的寒意几乎要渗透到骨子里去了。 被捂着嘴的男人躺在地上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便觉得既冷又疼,脖子好像被拆开重组了一样。 “这是哪儿?谁在哪儿?”他想要这样嘶吼着,却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 他整个人显得茫然无措,探头望向周围,什么也看不到。 全然陌生的环境,让他不由得埋怨起了费茨男爵,是他一定要自己必须解决所有潜在的隐患,明明他都说过那些人不一定看到了自己的正脸。 这下好了,手腕和脚踝都被麻绳死死绑住了。他如果还不明白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就真的是愚蠢到家了。 一声轻响—— 壁炉里很快燃起了一堆火,摇曳的火光中,恐怖的黑影在墙上闪来闪去,给黑黢黢的房间里添了几分诡异的氛围。不知道是不是最多了亏心事,霎时间,无数的黑影尽数扑了上来,他双拳攥得死死的,浑身发抖,在地上打起了滚,好像在被什么东西撕咬着。 “别过来!走远些!不是我!” 门上的铰链太久没有抹油,转动间发出“吱呀——”的声音,一束光沿着门落了进来,男人好似看到救星一般,拼命朝着门口爬去,却被脚上的绳子猛地拉了回去。 夏洛特。威尔斯擎着烛台,缓缓步入房间,威尔斯夫人和露西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夏洛特身后。 “法伦勋爵,好久不见。”夏洛特躬下身子,偏着头望向趴在地上的男人,“不久前,你还企图追求我的妹妹。但是,很可惜的是你现在已经成了我的阶下囚。” “你……”嘟囔了半天,法伦勋爵只勉强吐出了这一个单词。 夏洛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南希,给勋爵大人找一张椅子,让他舒舒服服地坐着,听候我们所有人的审判吧。”她从口袋里掏出怀表,瞥了一眼,“要快些,说不准等会儿还会有人来呢。” 与此同时,卡米莉亚正与布里奇顿夫人并肩同行,布里奇顿夫人提起家庭教师贝尔太太虽然尽责,但许多时候还是过于严肃了。 “海辛斯有点儿怕她,不过这也是好事,她喜欢任意妄为的毛病好上了许多。” 卡米莉亚回答:“作为雇主,您一向眼光极高,要得到您一丝丝的认可,都是了不起的成就。” 布里奇顿夫人眉梢扬起,嘴角间泛起了微微的笑意。紧接着,她就拐弯抹角的问起了布里奇顿子爵在赫特福德郡的事情,卡米莉亚回答了几句,她就接着再问。卡米莉亚很快就觉察到了这位夫人的意图,布里奇顿夫人话里话外关注的都是安东尼受伤的缘由。 卡米莉亚不确定布里奇顿子爵究竟因何没有对他的母亲说实话,犹豫了片刻,只能笑着缄默不语。 卡米莉亚拢住法兰绒里衬的披风,伸手小心地把带子系好。她们好几个人一起穿过灯火辉煌的门厅,男仆替她们拉开了宅邸的大门。卡米莉亚拉起兜帽,迎着一月的寒风走了出去。 透过层层叠叠飘落的雪花,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打着一把伞,站在一辆马车旁。 “妈妈。”他忽然抬步走上台阶,走到了布里奇顿夫人面前。 天上的风雪似乎停了,卡米莉亚发现宽大的黑色伞面遮住了她头顶的天空。 她的目光霎时落在安东尼的手臂上,已经能够撑伞打伞,想来是好的差不多了。 “看来您的手已经与从前一般完好无损了。”卡米莉亚眼角弯了弯,“那么,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她内心的愧疚终于能够稍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6 消减了。” “没有人会袖手旁观,还有……”安东尼把声音压得极低,将另一把伞递给了卡米莉亚,“晚上风雪很大,能稍微遮一遮。” “谢谢您,伞可是雨雪天的必需品。”卡米莉亚说完,由强尼搀扶着登上了马车。格蕾丝紧挨着钻进了车厢,双眼定定地看着她。 “要不,我们把法伦勋爵送给他吧。”格蕾丝说。 第90章 凛冬沉霭(10) 卡米莉亚猛地咳嗽了一声,满脸诧异地盯着格蕾丝,好像要从她的脸上看出花来。 “你……开玩笑的吧?” 看着格蕾丝格外认真的表情,卡米莉亚心里咯噔一下。 好吧,她是来真的。 “我还以为你预备把法伦勋爵送给你的表哥。”卡米莉亚说。 卡米莉亚所指的表哥便是多西罗夫人的儿子沙茨伯里伯爵,那是一个十分渴望能有所建树的青年人。 格蕾丝理了理裙角,飞快地说:“那么,你可就想错了。我们的确借了我表姨的光,才能做下这么一个圈套,还能及时把口袋紧紧栓住。但是,这又不代表着我们不能自己全权处置,多西罗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不然,她早就提出来了。”卡米莉亚点点头,接话道:“我们也不能总逮着她。” 谁能保证多西罗夫人未来不会有变卦的时候? 说句不好听的,多西罗夫人年纪已经大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撒手人寰,她所能给予的指引和帮助都是有限的。 唯有自己能有所决断,经营起自己的网络,才能成为自己最坚实的依靠。 格蕾丝补充道:“沙茨伯里伯爵不一定值得信任,虽然他看起来和法伦勋爵他们站在了对立面。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墙头草,喜欢到处投机倒靶,却老是下错注,才坐拥着前代伯爵丰厚的政治遗产这么多年,仍旧混成了那副鬼样子。” 卡米莉亚静静地听着格蕾丝把话说完,她听出她对沙茨伯里伯爵颇有些意见。 “所以你把目标转向了布里奇顿子爵,认为他奇货可居?”卡米莉亚沉吟道。 格蕾丝摇摇头。 那是为什么?卡米莉亚心想。 再三思量后,卡米莉亚说出了另一个猜测:“因为他同样是法伦勋爵的敌人,并且旗帜鲜明,他直接投效在了德文郡公爵旗下,一个半月前还在为了下议院的地方选举鞠躬尽瘁。” 那么,如果逮住了法伦勋爵这个要命的把柄,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还会尝试报报手臂骨折的恩怨。 格蕾丝点点头又摇摇头,“卡米莉亚,你只说对了一半。你如此敏锐,肯定明白我没说出来的与什么有关。” 格蕾丝擅于观察,许多事情均难逃她的法眼。 不经意间,卡米莉亚的手指缓缓抚过长柄伞突出的伞骨,伞面厚实而又光滑,显然是由上好的牛皮打薄做成的。 “那就勉强用法伦勋爵来作为这把伞的回礼吗?”卡米莉亚玩笑道。 “我能确信布里奇顿子爵难以背弃你,至少现在不会。”格蕾丝的口吻听起来认真的要命。 卡米莉亚收住了脸上的笑意,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 格蕾丝撇撇嘴,“你们绝对来往密切,你有没有发现,你对布里奇顿子爵的许多事情都如数家珍,你刚刚甚至一口气就把他的许多事迹说了出来。” 卡米莉亚怔住了。 “所以,考虑一下他吧。” “啊……?”卡米莉亚能懵了,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格蕾丝。 于是,格蕾丝清了清嗓子:“既然了解他的品行,不妨把布里奇顿子爵当做一个事业上潜在的合作伙伴考察,这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原来是这个意思,卡米莉亚松了一口气。 “咚!咚!” 强尼正在变声期,他公鸭嗓子一般的声音从车厢前面传来:“小姐们,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了。” 卡米莉亚回过神来,没什么功夫再去想有关安东尼的事情。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去希腊街的宅子看看那位已经成了阶下之囚的法伦勋爵。 希腊街位于伦敦切尔西区的边缘,不算繁华,但也不是什么鱼龙混杂之地。至于眼前的建筑,原本只是一栋普普通通的宅邸,谁能想到它竟然也是最近因出版社而名声鹊起的格林小姐名下平平无奇的财产之一呢。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踏进二楼狭长而无声的走廊,一个健壮男人正守在房间外边,他就是被卡米莉亚她们雇佣的拳击手之一,如今又充当了守卫的职责。 “费茨女爵已经来了,她刚刚已经进去了。”男人压低了声音说。 因为被安东尼和布里奇顿夫人耽误了片刻,卡米莉亚和格蕾丝离开得比费茨女爵足足晚了五分钟,那位尊贵的女士已经进了房间去审问里面的阶下囚了。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彼此对视一眼,都认为她们没有必要贸然进入打扰费茨女爵,让她问到想要的信息就行,她们只需要等候在门外。 “告诉我们你知道些什么。你们有几个人?是谁牵涉进了进来?” 这是夏洛特。威尔斯的声音。没有她,整件事情都不可能如此顺利,卡米莉亚乘车经过经过金色广场时,故意让奎格利看见了自己,而夏洛特。威尔斯则是与她互相点头致意的那位女士。夏洛特。威尔斯埋伏在奎格利夫人身侧,为的就是抓出一系列背后抓手。 “你杀了凯蒂。卡特!”一个尖锐而激动的女声传来,然后房间里一片兵荒马乱。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推开门,发现露西情绪激动,杀红了眼睛,正被她的母亲威尔斯太太紧紧束缚在怀里。如若不然,她肯定会给对面的法伦勋爵来上一刀。 “我和夏洛特都看见过你、奎格利还有我的哥哥在一起,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邪恶的勾当,还有布莱恩是怎么知道索菲亚的下落的?”费茨女爵看上去彬彬有礼,似乎所有疯狂的、不确定的因素都被掩盖在了她平静的外表之下。 但仅仅只是一瞬间,费茨女爵便,彻底颠覆了卡米莉亚对她的印象—— 一把尖锐的小刀被放置在了法伦勋爵的颈动脉上,只要她的手稍微抖一抖,鲜血便会立刻喷涌而出。 法伦勋爵胸膛起伏着,喘着粗气,瞳孔睁得老大地盯着费茨女爵。 “你们以为我怕被绞死吗?你们尽管去找那些可怜虫一般的法官和警探吧!”法伦勋爵情绪激动地咆哮道,脸上的青筋暴起。 夏洛特双手叉腰,躬着身子看向他:“你说错了,今天我们才是你的法官和陪审员。” 卡米莉亚鼓了鼓掌,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生,你还搞错了一点,伦敦从来不只是你们的天下。” 还有其他人迫不及待想要收拾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7 。 法伦勋爵却呵呵地笑了起来,看向卡米莉亚、格蕾丝,还有费茨女爵:“几位身家丰厚尊贵体面的小姐竟然与她们这群从罗素街来的耗子为伍!” “你说错了,法伦勋爵。”卡米莉亚说:“只要没有违反底线,并且迷途知返,她们不卑鄙,不可怜,并且值得赋予尊重。从来该被责备的都不是这些可怜人,而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的女票客,以及皮条客。没有你们的需要,哪里来的她们?” 卡米莉亚的话引得夏洛特她们侧目而视,但他们的视线很快再次转移。 费茨女爵的刀再次放在了法伦勋爵的脖颈上,他本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意识到她们很有可能会来真的,颤抖着声音把几个人名吐得一干二净。 “立丁顿。” “还有谁?” 法伦勋爵抿了抿嘴唇,神情痛苦,面对再三的逼问,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卡米莉亚她们都清楚只能问到这里的。 回到米特福尔德温暖明亮的灯光下,伦敦夜晚的黑暗才渐渐远离了卡米莉亚。 她坐在起居室的桌子前,嚅嗫着嘴唇,犹豫了片刻,还是用羽毛笔慢慢写下了几句话。 然后,她找来强尼,“把这封信送到格罗纳夫广场的布里奇顿宅,给布里奇顿子爵。” 一个小时后,安东尼收到了一封紧急的信笺,他只记得纸页的末尾写着: “这是一次让我们都能双赢的合作。” 法伦勋爵很快被移交到了辉格党控制下的场所进行专门的监管。半个月的时间内,他没有对外说出有关他人的一个字,坚持除非到了法庭之上,不然谁也别想他把真相和盘托出。他坚信只要证据和把柄还自己手中,就还有讲条件的资格,他的同伙为了自己也会全力营救自己。 卡米莉亚她们都在等着这场案件开庭审理。期间,约翰。爱先生终于穿过重重风浪,自大西洋彼岸远渡而来,回到了他久违的英格兰故乡。 简。爱激动地抱住了自己的叔叔。那是一个身材微胖,带着高帽的男士,他看上去已经有五十岁了。 中美洲的种植园给爱先生带来了丰厚的回报,他毫不吝惜地在牛津街购了一栋二层小楼。简。爱和叔叔好不容易团圆,也跟着搬了过去,就近照顾爱先生的身体,和听他讲讲素未蒙面的父母的往事。 二月初的一天,莉迪亚给卡米莉亚捎来了口信,邀请她到加纳德宅一起看看给佩内洛瓦改造的礼裙。 圣诞节后,莉迪亚第二次拜访了德拉克洛瓦夫人,不知道和那位夫人说了些什么,并带回了那条黑裙子。 卡米莉亚刚到门外,就觉得今天的天恩寺街有些过于安静了。她来过加纳德宅许多次,轻车驾熟地便往客厅走去,打算从那上楼去到莉迪亚的房间。 可她没想到刚到客厅门口,就撞见了足以令人尖叫的一幕。 “我克制来克制去,实在撑不住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的感情再也压抑不住了。伊丽莎白小姐,请允许我告诉你,我多么敬慕你,多么爱你。①” ①《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孙致礼译,第二卷, 第十一章,译林出版社 第91章 凛冬沉霭(11) 达西先生带着激动的神情,目光炯炯地望向伊丽莎白。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告白,伊丽莎白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达西先生所倾托的爱慕之情,丝毫不比他的傲慢来的逊色。卡米莉亚无意间的撞破,更使她绯红了脸颊,满腹狐疑,闷声不响。 卡米莉亚此时正倚着壁炉架,两眼发愣,直勾勾地看着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两个人的互动,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全部对话,心里又激动又惊奇。 这是什么鬼运气! 达西先生是在求婚吗? 卡米莉亚极力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但她显然控制不住心里的想法了。 原著达西先生是在亨斯福德的柯林斯小屋向伊丽莎白吐露心声,然后惨遭拒绝。这一次,简和宾利已然终成眷属,也没有威克姆的污蔑和阻拦,不知道这对天作之合的感情之路是否会顺畅一些。 等到卡米莉亚回过神来,就发现眼前的这对男女不约而同地望向自己。表面上显出并未留意他们的回话的模样,以强作镇定的口气说道:“我找莉迪亚,她在楼上吗?好像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要迟到了。请见谅,我先走了。” 说完,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卡米莉亚拔腿就跑上了楼梯,徒留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在原地尴尬地面面相觑。 莉迪亚的房间位于二楼走廊的尽头,她平日捣鼓衣服和料子,经常发出一些杂音,索性就住在了最偏僻的房间。 还没走到门口,卡米莉亚就看见卧室的门“嘭——”地一声开了,莉迪亚推门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正气喘吁吁的卡米莉亚。 “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你吗?你这副样子你和我一样,一点也不端庄。”莉迪亚瞅着卡米莉亚说道。 莉迪亚是个自来熟的姑娘,为着德拉克洛瓦夫人的事和卡米莉亚混熟后,她和卡米莉亚说话也不怎么讲究礼节和用语了,完全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没有,就是走得有点儿快。”卡米莉亚抚了抚胸口,语气斩钉截铁。 莉迪亚拉着卡米莉亚进了卧室,“那好,进来吧。” 卡米莉亚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罩了一层厚厚的围裙,上面粘着许多布料碎屑和线头。她猜想莉迪亚刚才肯定是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设计上,才压根没有关注楼下正在发生的大事。 莉迪亚叉着腰,得意地挑着眉毛,示意卡米莉亚去看穿在木偶模型上的两条裙子。 “我厉害吧!” 她整个人处处显现了内心的欣喜,就好像在说:“快来表扬和赞美我!”一样。 日光透过通透的玻璃窗落在了房间里,两条裙子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卡米莉亚最先注目的自然是佩内洛瓦的那条黑礼裙,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它已经大变样了。莉迪亚在上面几乎实现了所有的设想,大片镜片拼成了一个散开的天鹅的形状,小块的似乎化身成了满天星斗,零星散落在新缝好的黑纱之上。 仔细观察了一番,卡米莉亚发觉莉迪亚是利用了镜子能够反光折射的特点,对视觉进行折叠。即使丰腴如佩内洛瓦,穿上它也能有效地压缩腰部的宽度,使人看起来更加窈窕婀娜。 这让卡米莉亚不得不由衷地敬服于她的奇思妙想。 莉迪亚已经开始在这个她天赋异禀的领域发光发热了。 不过和另一条裙子摆在一起,镜子礼裙也得黯然失色。 它绝对符合古往今来所有女性的审美—— 紫、蓝、粉、白四色的轻纱,由深至浅层层堆叠,轻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8 却不蓬松,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意境。从胸口到飘带式的衣袖,银线绣成的蝴蝶振翅欲飞。 卡米莉亚甚至忍不住畅享起了这条裙子的主人会是谁,她又会怎样地闪闪发光。 “这是我和德拉克洛瓦夫人约定的另一条裙子,足够让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移不开眼。”莉迪亚说着,用手指比了个数字。 “七十英镑?”卡米莉亚惊叹道。 这可真是她见过最昂贵的裙子了。 卡米莉亚扭过头,不再看它,转而向莉迪亚打听起达西先生最近是不是频繁地来到天恩寺街,还是八卦最能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宾利先生来,他就来,这个讨厌鬼是不是又来了?”莉迪亚嚷嚷着要下楼去看看,卡米莉亚连忙伸手拦住她,心里暗忖,在讨好心上人全家这件事上,达西先生仍旧是任重道远。 时光滴答滴答地过得飞快,皑皑白雪很快消失在了伦敦都市,取而代之的是大不列颠群岛的连绵阴雨。 雨点自沿街的屋檐滑落而下,落入地上,零星的小水洼,跌宕起圈圈涟漪。 卡米莉亚撑着一把伞,不急不缓地沿着街边朝着威斯敏斯特区的法院走去,法伦勋爵就要在此受审,许多人都期盼着这一天呢。 不知走了多久,她眯起眼,隐约望见了那座古朴建筑的轮廓,脸上挂起了笑容,是近了。 她的脚步变得更快了些,忽然,一个声音自背后传来。 “伍德弗里尔小姐。”男声低沉却十分熟悉。 卡米莉亚止住向前的脚步,“布里奇顿子爵。”她微笑着招呼道。 她对这位先生情绪复杂,多重的关系和利益,甚至还有交易冗杂在一起,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应当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 她仔细想了想,索性就把他当做一位合作伙伴,至少在即将开庭审理的案子上是这样。她们把法伦勋爵和他的罪证送给了安东尼,恰好给了他一项重要的政绩,他能够更上一层楼。而安东尼以及他背后的政治力量,能够阻止法伦勋爵逃脱法律的制裁,并将他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斯巴达人”,一网打尽。 安东尼追在卡米莉亚身后,他的步子迈得有些大,很快就能与她并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头顶的雨伞上,不是自己送的那把,内心难免有些许失落,但转念一想,这才是卡米莉亚会做的事。 安东尼望着不远处的法院,问:“你觉得法伦勋爵今天会被绳之以法吗?” “难道不会吗?还是布里奇顿子爵并不相信自己?”卡米莉亚反问。 “你相信我?” 卡米莉亚点头,“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对合作对象报以信任。” 安东尼低着头,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丝笑。 卡米莉亚继续说道:“那您为什么相信我的那封匆匆写就的书信?万一我说的是假的,或者仅仅只是利用了您呢?” “如果只是凭空冒出来的一封信,说实话,我会犹豫。但是那种情况不同,我能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再加上我对你的人品有所了解,卡米莉亚。” 所以,你绝不可能欺骗,也绝不会用无关紧要的事来叨扰他人。 出乎意料的是,卡米莉亚顿了顿,伸出手接住了伞沿滴下的雨滴,“可我就是利用了你啊,利用你处理掉了一个大麻烦,我达到了目的。” “那或许我应该感到荣幸,能为一位女士效犬马之劳。” 卡米莉亚摇摇头,“作为女性,我们被剥夺了政治权利,让有那么一些一致利益的男性作为桥梁,借住他们的力量去达成目的,应该并不可耻,因为我们拥有的权益太少,力量太微弱了。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是我们能亲手将法伦勋爵送上司法的审判台。” 五指收紧,雨水从指缝间慢慢溢出,卡米莉亚明白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卡米莉亚,你有自己的伞,能够为自己遮蔽一方天地,已经很好了。”卡米莉亚回首望去,就在这短短的几秒内,两人的距离似乎不过尔尔,他们恰逢其时地目光相撞。 卡米莉亚迅速回神,抬头一看,他们已经走到了法院的铁栅栏边。 鉴于受审者的贵族身份,法院启用了最大的一个审判厅,上至贵族下至平民,许多人都闻风而至。 审判厅的中央,亨特法官拨弄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打开一张长长的诉状,清了清嗓子,开始高声向进入庭审现场的群众宣读法伦勋爵目前的罪状。 “兹有罗伯特。法伦犯下了谋杀、故意伤害等罪过……” 听得旁听的人们连连抽气,议论声此起彼伏。卡米莉亚和安东尼坐在后排的椅子上,听着他们关于法伦犯罪动机的许多离奇猜测,甚至有人还扯到了撒旦上,认为是魔鬼作恶,才使得这位衣冠楚楚的贵族老爷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过。 卡米莉亚撇撇嘴,他们不过是魔鬼恰好披上了一层人皮罢了。 “请安静些!”亨特法官尽力安抚着厅内人群的情绪,他戴着厚厚的白色假发,身上的法官袍显然更上了一个等级。 富贵险中求,他的政治生涯同样因为这桩之前被上司否决案件更进一步,调任了更上一级法院的法官。可出人意料的是,他还是向斯坦威尔小姐求了婚,等斯坦威尔小姐的身体彻底恢复了,他们就会举行婚礼。 他话音未落,审判厅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一名年轻的警探没有停步刮去靴子上的污泥,就这么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四处搜寻,终于来到了亨特法官身前,瞬间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卡米莉亚瞬间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来人弓着身子,喘着粗气,“法伦……法伦在来的路上被人直接木仓杀了!” 此言一出,霎时就像往人群里丢了一枚炸弹,胆小的女士甚至高声尖叫了起来。 卡米莉亚陡然站起身。 今天的审判已经提前结束了。 第92章 春日将至(1) 几位法官匆匆赶到了事发现场,检查了法伦勋爵的尸体。第二天,苏格兰场便登报说明了死亡原因,至此,已经死去法伦勋爵被迫背上了所有黑锅,按照常理来说,所有的事情都将就这样不了了之。 可总有记忆力足够好的人,在不经意间发现他的死状与半年前的费瑟灵顿男爵格外相似。 他们保持了缄默,但也不代表伦敦城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在没有社交季的无聊日子里,微声到夫人也会偶尔报道一些吸睛的事件,以确保读者不会彻底忘记她。 这不,微声到夫人带头讨论起了法伦勋爵死因和背后的故事: “亲爱的读者们,你们不要以为在社交淡季里,我就无所事事了,我的视线随时都注目着你们每一个人。当然,曾经的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9 金单身汉、如今的谋杀犯法伦勋爵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并不影响本人对他做出许许多多的设想……” 卡米莉亚略略扫了眼小报上的内容,伸手给了报童两个便士,等到他碰碰跳跳地走开了,她才接着读了下去。 微声到夫人对于法伦勋爵的死提出了种种猜想,有许多乍听来甚至还有些匪夷所思。什么情杀、仇杀都是最基本的,她甚至还描述了来自爱尔兰或者北欧的古老神话,还有冤魂索命的恐怖故事。 卡米莉亚抬头朝着熙熙攘攘的街道望去。要知道微声到夫人的号召力不是一般的强大,她敢打赌这条街一半以上的人不是看过,就是知道这张小报所写的内容。 纵然死去,法伦勋爵也被牢牢地钉在了伦敦的头版头条上,短时间内都不会离开。 将小报叠好塞进手提袋里,卡米莉亚拉低了帽子,对身后的人说:“我们走吧,安。” 希腊街的尽头有一家小酒馆,酒馆里的酒鬼总会喝得醉醺醺的,趴在玻璃窗前痴痴地盯着对面的三层洋楼。 可今天他们要大失所望了,洋楼里没有任何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进进出出,直到一个用宽边遮阳帽牢牢遮住脸庞的年轻小姐摁响了门铃。 而给她开门的竟然是夏洛特。威尔斯。 “进来吧,伍德弗里尔小姐,我等你很久了。”夏洛特拉开门,耸了耸肩,嘴角勾出了好看的弧度。 丝丝的雪茄味弥散在空气中,卡米莉亚闻到气味的来源就是夏洛特,她应当是刚刚抽烟了。 “让你久等了。”卡米莉亚伸出去的手却直接落空了。 夏洛特径直转过身,沿着狭窄的走廊朝里走去,“这栋宅子可没有你们的那般富丽堂皇,装潢精致,将就一下吧。” 仿佛就是验证她所言不虚,脚下的杉木地板每走一步就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呀”声。 沿着楼梯一路往上,卡米莉亚跟着夏洛特来到一个还算体面的房间,大红色金色花纹的墙纸铺满了墙壁。 夏洛特突地在雕花木床上翘着脚坐下,“虽然法伦勋爵死了,但我向你索要的那个承诺依然有效吧?” 卡米莉亚拉过一张椅子,点了点头。 要让人帮忙自然是要付出一点儿代价的,她既然事先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那你找个时间,明天,后天……越快越好,让人过来把露西带走。”夏洛特靠着床柱,略显急切地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生怕被人听见似的,这件事她没告诉任何人,还是威尔斯夫人出了趟远门,她才送信给卡米莉亚。 夏洛特和卡米莉亚有一个秘密的约定,就是事成之后,卡米莉亚要把露西。威尔斯接走,让她去赫洛德继续完成中断了好几年的学业。在赫特福德郡,没有人知晓露西的出身和过去,她可以坦荡地面对任何人,有着更光明璀璨的人生和未来。 “这是我希望的,”夏洛特说:“我可怜的小妹妹性格单纯,又爱轻信于人,继续留在希腊街,就像一头小羊羔掉进了狼群。因为妈妈已经不打算给再多时间,并继续纵容她了。” 卡米莉亚不打算再在这里逗留太久,约定了一个时间,拎着手提包,也没让夏洛特送,沿着原路走回了街上。 希腊街附近开着许多家具定制作坊,卡米莉亚预备随意逛逛,福特米尔特恰巧要添置一排新书柜,说不准在这里能找到合适的。 “一个木料的质量差了些,另一个设计得太笨拙了。”走出一家店铺,卡米莉亚自言自语道。 等等! 她把遮阳帽掀了起来,眯着眼睛朝前望去—— 那个背影,还有衣服,她怎么都不可能认错的。 是埃伊洛丝。 这个时候,她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卡米莉亚心想。 “这都是什么小报?” “不是给你这种人看的,你还是上别处去找八卦吧。” “我可不是来找八卦的。” 卡米莉亚远远就听见埃洛伊丝的声音从一条逼狭的巷子里传来,她对面的青年反问:“那就是打听下一季钻石王老五的内部消息?” 开什么玩笑,如果埃洛伊丝主动这么做了,布里奇顿夫人半夜睡觉都会笑醒。 埃洛伊丝顿了顿,语气无奈:“也难怪你会如此揣测,毕竟在你们看来女人能有的乐趣无非就两样,除了结婚,就是互相诋毁。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也许我想找到那位作者一起探讨一些有趣味的话题吗?” 他们之间的语气逐渐变得紧张起来,青年抽出一张报刊粗暴地扔到了埃洛伊丝手中。 如果真起了冲突,吃亏的肯定是埃洛伊丝。于是,卡米莉亚赶忙快步走上前去,“埃洛伊丝,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埃洛伊丝愣了少顷,眼睛突地亮了起来,“莉亚!” 她顾不上旁边的青年,伸手抱住卡米莉亚,“来了伦敦那么久,一直不来找我,还是那个臭安东尼偷偷告诉我,你卷进了一桩案子。哦——你真应该跟我说的,说不准我还能帮上忙。” 卡米莉亚瞪了她一眼,示意埃洛伊丝别试图转移话题,“你一个人来的?你的贴身女仆们去哪了?布里奇顿夫人知不知道?” 一连被问了许多个问题,埃洛伊丝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发,将卡米莉亚拉到一边,用压低了的声音耳语道:“管那么多做什么,我可有着最重要的消息要确认。据说微声到夫人所有的小报最初都是从这家赞善里书店出来的,报童每次都到这里领东西。” 卡米莉亚挑了挑眉。 果然如此,再没有什么比那位夫人的下落更能令埃洛伊丝激动的了。要她说,埃洛伊丝就妥妥的是微声到夫人的狂热粉丝。 “所以你也不顾危险独自出门,要知道昨天伦敦才发生了木仓杀事件。” 埃洛伊丝明白是自己理亏,没有了方才和书店店员互相讥讽的牙尖嘴利,抿着唇,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卡米莉亚的嗓音渐渐温和了下来,“那你问到了吗?” 埃洛伊丝摇摇头又点点头,嘴里嘟囔着:“啊~勉强算是有些有用的东西。” 叹了口气,卡米莉亚揽着埃洛伊丝往街口走去,她得把埃洛伊丝给送回去才行。 到了格罗纳夫广场,卡米莉亚显然要失望了。布里奇顿宅里面空无一人,布里奇顿夫人带着弗朗西斯卡她们去了梅菲尔拜访丹布里夫人。好在威尔森夫人留守家中,她把埃洛伊丝带了进去,承诺会为埃洛伊丝擅自出门的事情保守秘密。 缱绻的春风重归大地,平畴绿野上青草悠悠,随着风翻滚出浅绿的草浪。 卢卡斯小姐和布伦特先生的婚礼即将在梅里屯举行,班纳特一家除了莉迪亚和玛丽,几乎都回朗博恩参加她的婚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0 了。 其中,伊丽莎白显得分外轻松,她的笑容显得分外恬静。不过,卡米莉亚猜测她的举动和达西先生有着少许分不开的联系—— 达西先生的求婚显然没有成功,不然班纳特太太早就高兴地昭告邻里了,一一述说二女儿和她的未婚夫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完全忘记了他们之间曾经的那一点不愉快。 收到邀请后,卡米莉亚也回来了一趟,顺道将露西。威尔斯捎带回了赫洛德,成为了一名高年级的学生。 参加婚礼当然不能空手而来。卡米莉亚事后为夏洛蒂送上了一份新婚礼物,她确定这是新娘最想要的。 “伦敦的圣保罗女子公学马上就要招收学生,我给玛利亚写了一封推荐信,至于拿不拿得到那个入学名额,就看她自己了。” 向来情绪内敛的玛利亚穿着白色的伴娘服,在旁边高兴的难以自抑。 但喜事和丧事难免会撞到一起。博客索尔山庄近来的氛围分外沉重,早有宿疾的斯卡查德男爵在一场看似无关紧要的风寒后一病不起,终于在几天前离开了尘世。卡米莉亚参加了葬礼,发自内心地感谢这位老人曾经给予自己的帮助。 斯卡查德男爵去世后,议员的位置不可避免地要再次改选,难免有人会蠢蠢欲动。 就在卡米莉亚坐在内瑟菲尔德的窗边享用午餐的时候,莫里斯先生急匆匆地拿着一张报纸闯入了房间。 “小姐,看看这个吧。” 卡米莉亚放下刀叉,接过报纸,垂眸扫过上面的内容,每多看一行,脸色就阴沉了一分,眉头紧缩,整张脸几乎比锅底还黑。 消失了几个月的莫法特先生,一些似是而非的路人,还有…… 还有那两位讨厌至极却突然跳出来的伍德弗里尔先生,她的父亲和继母所生的弟弟。 他们的言论被刊登在了《伦敦月亮日报》之上。 第93章 春日将至(2) 两匹马儿撒欢似的沿着道路跑着,偶尔踩入地上的水坑,一连串的水珠飞溅而起。 坐在车厢内的卡米莉亚,聆听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突然想起了一年前她从洛伍德回伦敦时的情形。 那时候的天气,与现在是多么相似啊! 都下着大雨,连绵不绝的雨丝织罗成一张若大的网,密密麻麻的,连沿途的景物都模糊不清。 她呼出一口白雾,将脖子缩进了细绒的斗篷里。靠在车窗上,右脸颊全是冰凉的触感,她凝视着肆意滚落的水珠,回忆起了报道上的内容。 《伦敦月亮日报》并不出名,在此之前甚至处于一种查无此报的状态,属于诸多籍籍无名的报刊的一员。因此,直到它连着两天刊登了有关赫洛德女校的报道,卡米莉亚他们才终于发现了它。 被彻底扑灭了野心、并且觉得自己在梅里屯受到了异常的屈辱的莫法特先生,在报纸上表示赫洛德女校在本地是一个不合规、且无视《圣经》所赋予的神圣教义的存在。 他曾经的助手丹尼先生便在此遭逢不幸,一切的因由都是他被这所学校里的撒旦吸引了。里面的那些学生的出身低下,甚至并不清白,却在赫洛德享有了不合乎她们地位的待遇,让这位前议员候选人深深地怀疑学校的真正用途。 莫法特先生还指出,赫洛德的负责人伍德弗里尔小姐是一个擅长以花言巧语来蒙骗他人,进而达到目的的女巫般的存在。已经故去的斯卡查德男爵生前就是她的受害者之一。 卡米莉亚最讨厌这些心怀恶意的造谣者,尤其这些谣言还是最刻毒、最让人恶心的那种。 不过最让卡米莉亚讨厌的,还是那大小两位伍德弗里尔先生。除了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记忆,卡米莉亚从没有见过原主的生身父亲一次,至于小的那个,更是听都没听说过。 消失了十多年,突然蹿出来恶心人,是要干什么? 最新的一篇报道里,伍德弗里尔先生称呼卡米莉亚骗子和偷窃者,说她向所有人隐瞒了金伯利夫人去世的消息,独自侵吞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财产。他甚至大放厥词,要委托律师起诉卡米莉亚,拿回自己应得的遗产。 同时,他还以父亲的口吻编造了许多故事,将卡米莉亚描述成一个撒谎精。与洛伍德的勃洛克赫斯特先生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灰蒙蒙的街道上,许多人用手挡着雨,趟过大大小小的水洼,急切地跑到街边店铺的招牌下避雨。 梅菲尔的咖啡馆散发着咖啡醉人的香气,隔着厚重的玻璃,外边的行人也不怎么能看清里面的模样。 一盏清冷的灯光下,卡米莉亚一边搅动着茶匙,一边同对面的人不知道交谈了些什么,手边是一朵耀眼的黄水仙。 第二天,伦敦的舰队街外的长椅上,就多了位老妇人,她披着一条羊毛花边披肩,手上忙织着一件婴儿斗篷。她看起来如此的稀松平常,任何人都不会在她身上投注过多的目光。 雨过天晴,树梢缀着几颗将落未落的水珠,仍有三三两两的几个人拿着扫帚清扫着街边的落叶。 考文特花园10号内寂静无声,卡米莉亚在客厅的窗前来回踱步,巴特律师和格蕾丝坐在沙发上一张接着一张翻阅着伍德弗里尔先生提交的所谓的“证据”文件。 格蕾丝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问道:“你想好该怎么办了吗?” 卡米莉亚长长地叹了一口,这还真是件麻烦事儿,伍德弗里尔先生还真有些说到做到的意思,竟然真的向伦敦的法院提交了诉讼申请。 她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手背抵着额头,沉思了片刻。 “还能怎么办?只有跟他们刚下去了。”卡米莉亚努努嘴,口吻十分无奈。 她又看了一眼巴特律师,想知道他有什么反应,只见他镇定自若,丝毫没有任何慌张的迹象。 巴特律师一手操办了卡米莉亚的财产继承手续,合法合规与否,他是再清楚不过了。要是真如伍德弗里尔先生所声称的那样,第一个应该惊慌失措的便是他,毕竟他可是能算作卡米莉亚板上钉钉的同谋。 “他们可不专业,”巴特律师突然开口说道:“有一项最重要的东西都弄错了,指使他们的人定然没有交过他们应该具体怎么做。” 卡米莉亚侧头看向巴特律师用铅笔在文件上划出的两行文字,差点儿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自己那位便宜父亲,可以说连最基本的调查都没有做清楚,主张财产继承的依据都错了。 他要求法院根据《限定继承法》判定,应该由他作为男性亲属,继承金伯利夫人名下的所有土地。 可事实上,已故的金伯利先生的土地只有部分受到继承法的约束,而这一部分早就由他的远房子侄继承。 英格兰的继承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1 例规定,在没有遗嘱的明确指定下,遗产的继承顺序依次为:配偶、子女、父母和其他亲属。卡米莉亚就属于金伯利夫人指定的女继承人,为了增加合法性,金伯利夫人还授意巴特律师完成了简单的收养手续。 所以,卡米莉亚算是金伯利夫人名义上的养女。 她可比伍德弗里尔先生父子合法多了。 “这么看,也没什么难度。”格蕾丝耸耸肩,“以卡特的能力在,这种小小的案子肯定不在话下,对吧?” 在心上人的注视下,巴特律师缓缓地点了点头。 “官司非常容易赢,但耗的时间会很长,毕竟你跟他们之间还有着血缘上的父女和姐弟关系,法官都会选择拖延,最好让你们私下解决。”巴特律师补充道。 卡米莉亚接话:“因为时间长,所以舆论会不断地发酵。许多读过《伦敦月亮日报》的民众压根对此一无所知,再加上还有亲生父亲这一神圣的外衣的加持,如果有人刻意煽动,他们便会信以为真。即使等到真相大白,他们的印象已经形成了,孰黑孰白,又有谁在乎呢?” 这种舆论计谋简单又常见,但却足够令人感到棘手和反胃。卡米莉亚可不相信,他们仅仅只是突然想来分一杯遗产的羹。他们绝对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一点点胜诉的可能,可还是要这么做。 她扶了扶额,“所以一般人遇上这种事情,最常规的做法是什么?” “给一些双方都能接受的好处,然后和解。”巴特律师回答,他几年前处理过类似的案件。 “这就对了。”卡米莉亚说:“马普尔小姐刚刚让一个孩子给我送来了消息,她发现他们刚刚去了《伦敦月亮日报》在舰队街的报社。” 马普尔小姐假借口渴的名义,成功混进了报社小坐了片刻,恰巧撞上了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陪伴着伍德弗里尔父子进了报社主编的办公室。 “她认出他了,那是费茨男爵府上的一个小管家,主要负责日常的迎来送往。” 听了卡米莉亚的话,格蕾丝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他们想要报复,结果找上了你。唉——这真是……” “只想找软柿子捏。”卡米莉亚接话。 巴特律师坐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忍不住咳嗽了几声,“那你要安排与他们会面吗?” “为什么不呢?”卡米莉亚语气玩味。 就按照他们所认为的常理行事,看看他们究竟想要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卡米莉亚心想。 这是卡米莉亚第一次直面素未蒙面的父亲的弟弟。 实习律师缓缓往桌面的杯子注入茶水,她静静看着对面四十七八岁的中年男人。 坦白来讲,伍德弗里尔先生有一副上好的皮囊,不然也不能连续两次俘获美丽年轻的女士的芳心,仔细看去,在他的眉梢眼角也能找到几分与卡米莉亚相似的痕迹。 “卡米莉亚,你来看看,这是你弟弟,我的继承人。”伍德弗里尔先生装出一副万分慈爱的模样,把只有十岁上下的儿子推到身前。 卡米莉亚对此毫不理会,她可没功夫看便宜父亲虚伪地打着亲情牌。 巴特律师刚在旁边坐下,卡米莉亚便直接开门见山:“大家都是明白人,那就有话直说吧。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说是想从我手里拿到什么东西?” 伍德弗里尔先生对卡米莉亚本就没有什么父女温情,更别提当初是他亲自把女儿送去了洛伍德,多年不曾问候一句,任由其自生自灭。 他和卡米莉亚之间,只剩下了冷漠和相看两厌。 “这个……我们要的也不多,”伍德弗里尔先生嚅嗫着嘴唇说道:“你弟弟要上学了,我指望他能上伦敦最好的公学,对,就是哈罗公学。这就需要一块伦敦周边的地产了……” 他支支吾吾的,话都不怎么说得清楚。 “原来是要地啊?你们想要那块?” 见卡米莉亚松口,伍德弗里尔先生又想起那位贵人教他说的话,自己这个死女儿终究还是要脸面、要名声,绝对扛不住舆论的压力。 “我看赫洛德就不错。” 原来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而一边的伍德弗里尔先生正沉浸在即将夙愿达成的快感中,嘴角翘得老高,虽然是洋洋得意的样子。 “啪——” 一声脆响回荡在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内。 伍德弗里尔先生捂着脸,扭过头,不可置信地凝视着卡米莉亚,眼底是写满了不可思议,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是真的。 可左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却昭示着一切都是事实。 第94章 春日将至(3) 她竟然敢打自己。 他正好要找卡米莉亚理论一番,还没反应过来,耳畔又是一声脆响,右脸颊也挨上了重重的一巴掌。 “你……”伍德弗里尔先生指着卡米莉亚,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卡米莉亚低头,漫不经心地用手帕擦拭着手掌,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小伍德弗里尔年纪还小,见他视之为天的父亲遭受了此等侮辱,像牛犊一般直愣愣地朝卡米莉亚撞来,伸出手臂,想将卡米莉亚推倒。 卡米莉亚一个侧身,灵活地避开了,小伍德弗里尔则一头栽倒了下去,摔了个狗啃屎。 “小弟弟,要推人,还是再练几年,你的小身板又能做什么。”卡米莉亚高傲地抬着头,眼神冷漠,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斜视着前方,神情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嫌弃。 弄清楚了他们的目的,她并不想与眼前的这两个人再有过多的牵扯。 于是,卡米莉亚随意地扔下擦手的手绢,好像上面沾染了什么叫人嫌弃的东西。 “那你们就等着真正对簿公堂吧,以后也别来招惹我。”她斜睨着他们,随着冷哼带出一丝讥讽的笑。 伍德弗里尔先生一口气梗在喉咙里,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手指颤抖着指向卡米莉亚,“你……” 她竟然敢这么对自己,那就别怪他…… 他们的那一点点儿小动作,卡米莉亚尽数收入眼底。 自己还要找他的麻烦呢。 她冷笑道:“请两位回去等法院传票吧,我这里还有事等着你们呢,说不准还是牢狱之灾。” 卡米莉亚话音刚落,巴特律师配合地拉开办公室的门,示意伍德弗里尔先生他们离开。 伍德弗里尔先生直勾勾地瞪向卡米莉亚,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他几乎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早已被自己抛弃的女儿。 “强尼,帮我送送伍德弗里尔先生。” 卡米莉亚拉开椅子,随意地靠坐着,精壮的青年推搡着伍德弗里尔先生和他的儿子出了巴特律所的大门。 隔着玻璃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2 隐约传来了伍德弗里尔先生几声布满的咒骂声。卡米莉亚看着他们拉住了一个人,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然后哭天捶地地被塞上了一辆马车。 “那个应该就是马普尔小姐提到的管家。”卡米莉亚望着最后上车的那个背影说道。 “要让人跟上去看看吗?”巴特律师接话。 卡米莉亚摇头出声:“没必要,他们有时候太狠了,贸然跟上去被发现就不好了。” 一个小小的报社和一对默默无闻的父子,只是因为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就开始在伦敦搅风搅雨。若是背后没有人推波助澜,卡米莉亚是绝不会相信的。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把赫洛德搞到手,卡米莉亚有了几分猜想,让人捎了消息,请马普尔小姐最近几天多多关注金色广场的动静。 “再次麻烦你了,你得给法院写一份诉状。”卡米莉亚说。 巴特律师还以为她刚刚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但他的专业素养帮助他迅速做出了反应:“什么理由?” “当然是敲诈勒索,他们刚刚的所作所为就是赤裸裸的证据。”卡米莉亚拉开办公室的大门,回头揶揄道:“我去出版社找格蕾丝商量处理舆论的方案。我会告诉她,今天不必为你多留一份刀叉,因为你还有事要做。” 阿芙拉出版社依旧忙忙碌碌,毫不停歇。卡米莉亚正等着几个姑娘们下班,刚好接她们一起回米特福尔德。 卡米莉亚从没指望这一点点流言能够瞒过她们,要知道她们如今就职的就是消息最灵通的媒体行业。 小佩妮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看向卡米莉亚的目光都带着一丝担心。直到发现卡米莉亚镇定自若的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深觉自己肤浅,伍德弗里尔小姐可是早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心里肯定早就有了打算。 卡米莉亚仔细点过了人数,“一、二、三、四……” 怎么少了一个? 她再确认了一遍,莉莉。英格斯不见了。 “你们谁知道英格斯小姐去哪儿了?” 露比。格鲁尼亚抢先道:“莉莉出去了,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到出版社后面的那条巷子里待一会儿。里面住着一个很有名的吉普赛老太太,兴许是找她占卜去了。” 天色有些晚了,卡米莉亚还是有些担心,嘱咐同行的海伦去巷子里把莉莉。英格斯找回来。 莉莉。英格斯回到出版社门前,她看上去兴致不高,整个人的情绪也十分低落,面对其他人投向她的目光时,眼底偶尔还有掩饰不住的闪躲。 她的反常全数落入了卡米莉亚眼中,心里的疑惑更深了,暗自琢磨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比如她还留在家中的母亲和弟弟写信来为难她了。 炉架上的水壶“咕咕”作响,绵密的白雾从缝隙里喷出。 卡米莉亚坐在米特福尔德的起居室内,听着海伦向她叙述起在出版社后巷的所见所闻,好看的眉毛微微颦着,蓝色的眼眸看不出具体的情绪。 “麻烦你去告诉英格斯小姐,我有事需要和她谈谈。”沉吟半晌后,卡米莉亚幽幽说道。 海伦轻声应下,抽身上楼后,卡米莉亚扶着额头,显得有些疲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自家的后院也险些出了问题呢。 海伦顺着小佩妮指引的方向到了后巷,却没有发现莉莉。英格斯的人影,一问路边的商铺才知道,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占卜很厉害的吉普赛老太太。海伦躲在墙后,隐约瞥见了莉莉。英格斯正与一个陌生的女人说话,她们断断续续提到了赫洛德等字眼。 海伦轻手轻脚地离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在巷口等着她过来,直到回到米特福尔德,与卡米莉亚独处时,才将事情悉数告知。 几分钟后,莉莉。英格斯出现在门后,她如雕塑一般地靠着壁炉站着,表情麻木。 她的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想法,这些念头在她的脑子里纠缠在了一起,你争我抢,互不相让,有的叫嚣着想要钻出来,有的则希望归于缄默。 她想说和不能说的都太多了,一时反倒不知道从何说起。 面对这种事情,卡米莉亚从来都会直截了当地问询,她告诉自己长痛不如短痛。 “莉莉,我需要你对我说实话。”卡米莉亚还是开了口。 卡米莉亚看到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但没有别的反应。 她顿时醒悟,原来卡米莉亚已经知道了。她知道这一刻早晚都要来临,自己是真的对不起伍德弗里尔小姐的宽宏大量和精心栽培。 联想到卡米莉亚最近忙碌的事情,在卡米莉亚锐利的目光下,自己也别指望能搪塞过关。 “我当时是……”莉莉。英格斯的声音颤抖,又停住了。 该说什么呢? 一切的一切压根就无从否认。 “你见的那位女士从哪里来?”卡米莉亚问。 眼见着莉莉。英格斯如此情状,卡米莉亚也有些不忍,但转念一想,她又硬起了心肠。 “金色广场——奎格利夫人那里来的。”莉莉。英格斯满含着哭腔,心里最后一根稻草被彻底压垮。 “叫什么名字?” “艾米莉。” 这个名字也在《名花录》上,不过……她似乎最开始是归在了罗素街,怎么跑到了奎格利夫人那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不得不屈服于她们的胁迫?”从莉莉。英格斯的反应,卡米莉亚判断出她并非出于自愿。 卡米莉亚的话似乎戳到了她柔软的心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汹涌的泪珠如同小溪一般,自她的脸颊上流淌而过,很快便沾湿了衣襟。 “是……我妈妈。”莉莉。英格斯呜咽着说道:“有人找到我弟弟,欺骗他签下了大额的借条,她要把我卖了去抵债。就是奎格利夫人,我必须得听她的,不然她就会让人砍了乔治的手,也会让我下场凄惨。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卡米莉亚凝视着莉莉。英格斯,感到无可奈何,心里油然而生出深深的疲惫。 原来英格斯太太对待女儿的肆无忌惮不是没有缘由的。连莉莉。英格斯本人虽然有挣扎,还是认同了自己该为弟弟兜底,倾尽一切。 卡米莉亚说:“奎格利夫人让你做什么?” “探听消息,和赫洛德还有您有关。特别是和索菲亚有关的,她一直想让我弄清楚索菲亚究竟住在哪儿。”莉莉。英格斯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告诉她了?” 莉莉。英格斯低垂着头,试图躲避卡米莉亚的视线,眼睛都不敢向上瞥一眼。 那就是真的了。 “安!”卡米莉亚喊来了守在门外的女仆,“去考文特花园送个信,请格林小姐转告多西罗夫人。” 此时,莉莉。英格斯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3 在凳子上,蜷缩成一团,偶尔默默地流泪,低头喘息一下,整个人好像刚从冰冷的水里捞出来一样。 “莉莉,看着我。”卡米莉亚等着,终于莉莉。英格斯慢慢地、不情不愿地回了头。 “是我做错了,您不要将我从赫洛德开除出去,行不行?”莉莉。英格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然而刚刚哭过,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沙哑,一双棕色的眼眸已然泪水涟涟。 卡米莉亚叹了口气。她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的命运如今完全取决于自己,是天堂还是地狱就在她的一念之间。 第95章 春日将至(4) “我会开除你,英格斯小姐。”卡米莉亚缓缓说。 没有犹豫,也没有再三的思量,她便直接做出了这一决定。 莉莉。英格斯成了赫洛德第一个被开除的学生。 话说的很清楚,但它们似乎只漂浮在莉莉。英格斯的脑海里,形成不了任何意义。她的眼泪簌地又落了下来,抽着气试图将它们憋回眼眶。低垂着头,凝视着地板,一切似乎都是模糊的。 早在自己抵不住母亲的哀求和胁迫时,自己就应该想到有这一天了。 她还记得木仓声在赫洛德响起的那天,自己正从家里回来,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小佩妮和露比。格鲁尼亚曾经说起过如果她们做了什么触及底线的事情,就有可能失去受教育的机会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只是看玩笑,没想到竟然是一语成谶,最终应验在了莉莉。英格斯身上。 莉莉。英格斯停止了哭泣,瘫坐在地上,没有在做任何的哀求,因为她明白,除非卡米莉亚心意转圜,自己的命运已经一眼望的到头了。 “开除你,不是因为你屈从于你的母亲和弟弟,那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你真正不该做的是出卖与你朝夕相处的同伴。她们和你们母女姐弟之间的拉扯和牵扯有关系吗?” 不等莉莉。英格斯开口,卡米莉亚自顾自地回答:“答案当然是没有。那么,无辜者都没有义务为你们的行为承担后果,面临无从预料的威胁。英格斯小姐,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卡米莉亚长长嗟叹,难以形容心底的滋味。她知道莉莉。英格斯的种种行为与自己无关,还是不由地感叹性格决定命运。 当盲从和软弱成为了习惯,人不仅立不起来,还会以此为借口,变成一把猝不及防捅向别人心窝的利刃。 所以,性格的塑造对人生也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卡米莉亚心想,除了赋予学生们生存的技能与知识,赫洛德还给予她们空间和引导,让她们明白自己所拥有的独特性和独立性是多么的可贵。 即使并非自愿,牺牲同学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也决不能被接受,而赫洛德也决不能开这个头。事情有了第一件,就会有第二件……叠加在一起足够让许多东西变了味。 她在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莉莉。英格斯,出声道:“英格斯小姐,在此之后,你还必须为你的所有行为善后,我会保证你必须这么做。” 清晨的米特福尔德外,传来了第一声鸟鸣。叽叽喳喳地麻雀挤在窗外的枝条上,好奇地打量着路过的行人马车。 一辆马车轧过粗糙的石板路,呼啸着疾驰而过。转眼间,一个年轻高挑的红发小姐拉响了米特福尔德门铃。 “费茨小姐运气真好!”格蕾丝径直在沙发上坐下,轻轻抿了口水,“昨天,她刚好不在费茨女爵为她准备的房子里,去皮卡迪尔广场陪多西罗夫人了。她现在就在那里。奎格利派去的人扑了个空,全被抓起来了,已经送进了警局。” 昨晚收到一切安好的消息后,卡米莉亚才算松了口气。 她接话:“我可以想到他们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格蕾丝四处打量了一番,“对了,那个泄露消息的人呢?” “在楼上,我让人守着她,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卡米莉亚回答。 “就这么关着?”格蕾丝说:“我还以为你会让人立刻将她打发回去。没想到你竟然让人去出版社说她生了病,需要修养几天。你的这番操作,我可真有些弄不懂了。” 卡米莉亚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杯盏问道:“费茨小姐之前是不是一直住在那里?” 格蕾丝点点头。 “威尔斯小姐说过,奎格利夫人其实是一个很自信的人,她很快就会知道这只是一场不凑巧的意外。”卡米莉亚的语速不紧不慢。 “她只会认为自己埋下的钉子得到了有用的消息,然后对此深信不疑。”格蕾丝顺势接下卡米莉亚的话。 “那么,就轮到英格斯小姐为她的错误买单了。” 卡米莉亚和格蕾丝的一来一往里,已经将事情说得分明。她们要让莉莉。英格斯继续向奎格利夫人输送消息,只不过是她们指定的。 至于假装生病空出来的几天,卡米莉亚已经替她组织好了说辞——因为害怕被昨天的失败迁怒,这也很符合莉莉。英格斯的性格。 格蕾丝的指尖轻轻击打着沙发的蓝色锻面,若有所思道:“这就是你所说的要釜底抽薪的一环?费茨男爵可没有那么好搞,要知道他如今可算的上炙手可热。” 经由摄政王保举,费茨男爵成功淘汰掉其他候选人,上位成为了皇室大总管。 卡米莉亚如往常一般,不慌不忙地活动了几下手腕。她才从夏洛特。威尔斯的口中获悉了一点与之有关的内幕,费茨男爵上位的手段称不上高明,还跟奎格利夫人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实际上,那种关系脆弱至极,随时都会岌岌可危。 “我有那么一点点思路,但需要很多人帮忙才行,只有罪魁祸首解决了,我们所有人才能安心。”卡米莉亚说。 话音刚落,安躬身在卡米莉亚耳边耳语了几句,夏洛特。威尔斯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出现在了这里。她们打扮得十分低调,褪去了平常那种浮夸的服饰,好像沉重的枷锁暂时从她们身上褪去了。 凯特。弗利特伍德踏进温暖的起居室,就发觉有两位小姐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们,她们的眼神很干净,没有轻视,也没有鄙夷,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是凯特。弗利特伍德小姐。”她听见夏洛特向其中一位小姐介绍她。 卡米莉亚稍微打量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位弗利特伍德小姐很漂亮,是很有自己风格的那种,带着些楚楚可怜的懵懂,十分惹人怜爱。但她愿意答应夏洛特今天到这里来,就证明了她的性格与外表或许大相径庭。 “您好,弗利特伍德小姐。”卡米莉亚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招待她坐下,安从厨房端来了两杯热红茶。 奎格利夫人最近看人看得很紧,凯特能够离开金色广场的时间有限,卡米莉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4 和她简单地交谈了几句。 凯特是个被父亲送去精神病院的可怜姑娘,因为她健健康康,身体没有任何毛病。她为人善良,对初到精神病院的奎格利夫人多加照顾,才没有让那位夫人死在一场高热中。或许是奎格利夫人仅存的一点儿良心,她离开精神病院时顺手将凯特捞了出来。但不要认为奎格利夫人就此改邪归正了,她实质上抱着不可言说目的。若是她要向某位邪神祭祀,那么凯特便是她献上的祭品,就像以撒献给上帝的羔羊。 凯特被奎格利夫人和费茨男爵联手推了出来,即将陷入更加污糟的泥潭。 “还有两个很重要的人要来。”看了眼天色,格蕾丝笑着插话。 这时候,考文特花园10号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卡米莉亚看见款款入内的德拉克洛瓦夫人,还有紧跟在后面一个被黑色斗篷罩得严严实实的人影。 不过,纵然没有看见她的真面目,从斗篷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可以判断,这是位女士。 格蕾丝接着介绍:“这就是能帮到我们的人——微声到夫人。” 只见一只白皙的手缓缓拉下了头上的兜帽。 “伍德弗里尔小姐,我们已经见过许多次了。重新介绍一下,我是微声到夫人。” 卡米莉亚觉得眼前的人脸晃动得很慢,她微微张着嘴,想要向格蕾丝确认一切都是真的。 格蕾丝微微勾起嘴唇,很满意卡米莉亚这个反应,就知道她肯定会大吃一惊。 “佩内洛瓦小姐,埃伊洛丝肯定没有想到她一直执着寻找的人从来都在身边。”卡米莉亚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佩内洛瓦。费瑟灵顿就是微声到夫人!”卡米莉亚在脑海里不断重复这段话。 但细细想来只觉得合理,她突然回忆起在考文特花园无意间见到的那截黄色衣角。 “所以,八月份在考文特花园偷听我和格林小姐讲话的是你?” 佩内洛瓦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解释:“那时候,我才刚做这一行没多久呢,差点儿被人发现,然后就搭上了格林小姐,我写稿子,德拉克洛瓦夫人替我转交,格林小姐帮我印刷出来。” 卡米莉亚嗔怪道:“看来我是被你们蒙在鼓里了,近在眼前的伎俩我竟然一无所知。” 佩内洛瓦的配合无疑为她们的谋算添上了几分意外之喜,微声到夫人在引导八卦舆论上可是一把好手。有她在,不愁卡米莉亚她们散布出去的信息无人关注。 佩内洛瓦愿意出一份力,可不仅仅是出于合作者和朋友之间的情谊,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 卡米莉亚问起佩内洛瓦的时候,她这样回答:“如果我妈妈和姐姐们知道的话,她们也会同意我这么做的。费茨男爵和我们之间可有着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我们有亲人死于他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佩内洛瓦攥着衣角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冷漠,眼睛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残留的唯有无尽的阴冷和幽深。 她的语气咬牙切齿,单词几乎是一个接着一个地从齿缝里冒出来: “在九月,他杀了我父亲。” 第96章 春日将至(5) “费瑟灵顿男爵?” 时间静止了几秒,起居室里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凝视着佩内洛瓦。 见佩内洛瓦的表情不似作伪,那么这就是事实了。 费茨男爵的受害者里面竟然还有着一位贵族,不得不说他们的胆子是大得惊人。一旦有人查出什么,对于伦敦就不亚于一场大地震了。 卡米莉亚平复了心情,再三向佩内洛瓦确认。 “我没有切实的证据,没有找到杀人的凶器,但是足够的蛛丝马迹已经足以支撑我的猜想了。我买通了一位苏格兰场的敛尸人,在法伦勋爵被埋进土里的前一天,去查看过他身上的枪口,和我父亲的一模一样。”佩内洛瓦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她手指微微用力掐住了掌心的软肉。 佩内洛瓦还记得昏暗的灯光下,敛尸人连连催促,而她终于证实了那个自己由来已久的猜想。 子弹的口径和材质适配的配木仓,均指向了一种少见的长杆猎木仓,这是黑市老板告诉她的,费茨男爵恰好私下收藏了一把。 这下,怀疑不由更深了几分。 佩内洛瓦努了努嘴,无视手心的疼痛,做出一副很镇定的模样,“我父亲身亡的身亡的那一天,费茨男爵、法伦勋爵还有其他好几个人都在那个赌场,尽管他们停留的时间各不相同,可他们的行程在此之前和之后都在不断地重叠。” “我会用我的笔,让他们都得到应有的惩罚。”佩内洛瓦语气坚定。 她的眼眶红红的,她用手轻轻拭去眼泪,露出一个不算明媚的笑。 卡米莉亚轻轻覆住她的手,略带狡黠的说:“那我们这算什么——复仇者联盟?” 在“复仇者们”忙不迭地投身于她们的计划时,伦敦的春天就已经来了。等到人们注意到街边的柳条发出了新芽,另一则消息开始悄无声息地传开。 伍德弗里尔先生父子收到了梅菲尔地区法院的传票,之前《伦敦月亮日报》还是掀起了些许风浪,在格蕾丝和卡米莉亚的有心控制下,以“贪婪父子反被实锤被告”的报道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他们分不清谁真谁假,只能看笑话一样的看待这桩家庭纠纷。而伍德弗里尔先生父子似乎也被彻底放弃了,他们灰溜溜地逃离了伦敦,等着他们的还有几百英镑的赔偿。 伦敦的新闻总是一茬接着一茬,更加吸引人眼球的八卦转眼间便转移了所有人的视线。 “亲爱的读者们,随着春天的临近,万众瞩目的社交季即将降临,我也需要向你们宣告我的正式回归。今天没有钻石淑女和黄金单身汉的消息,倒是有一桩关于皇室的秘闻。辛肯顿大街的摄政王宅邸,在不久之后,或许会迎来一位新的女主人。 微声到夫人,1814年3月10日” 自微声到夫人的小报面世以来,玛丽亚·费兹赫伯特就是她最忠实的读者,她总是喜欢看着那些私下嘲讽着自己微贱出身的贵族男女因为各种各样的绯闻而笑料百出。 费兹赫伯特夫人没有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有成为绯闻主角的一天。 她颦着眉,高声喊道:“摄政王殿下去哪儿了!” 女仆战战兢兢地回答:“殿下由费茨男爵跟随出门了。” 女仆将头垂得很低,生怕露出自己年轻的面庞,她知晓这位看似温柔的女主人实则有着极强的嫉妒心。摄政王当初决定迎娶布伦瑞克的卡洛琳公主时,情绪激动的费兹赫伯特夫人甚至抓花了摄政王的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5 费兹赫伯特夫人没功夫注意漂亮的女仆,只是摆摆手,让她退出了卧室。 费兹赫伯特夫人轻轻抚摸着脸部的肌肤,回转目光,看向梳妆镜中倒映的自己。 一张苍老的面容,大大小小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罗列在干枯的皮肤上,额头上的两三点灰斑,纵然有白粉遮掩,也依稀可见。 自己已经老了。 费兹赫伯特夫人默默想。 那么乔治的目光还会愿意在自己身上停留吗?要知道自己可比他还大上五岁。 摄政王也就是未来的乔治四世,以花心滥情和吃喝玩乐闻名于世,他看上去不像未来的国王,反倒如同一个纨绔子弟。所有人都以为,随着年岁的增长,这位王位继承人能够逐渐变得的成熟,并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跌掉所有眼睛的是,他在二十二岁那年爱上了费兹赫伯特夫人,一位两次丧夫、信仰天主教的平民寡妇。 费兹赫伯特夫人是世上最了解摄政王的人,他能因为高筑的债务抛弃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但只要他的感情维系在自己身上,自己就永远不会失去保障。 摄政王可以一时上头,找来一个走投无路的牧师,公然违背王室和议会,同自己缔结了一份不被承认的婚约。难保他不会为其他女人做出更疯狂的事情。 因此,她决不允许其他女性在摄政王的感情世界占有一席之地。 费兹赫伯特夫人希冀于微声到夫人所言为假,可内心的担忧从未消失。 “咚咚——” 费兹赫伯特夫人立刻回神,撑起身子喊道:“谁?” “夫人,前来为您定制成衣的德拉克洛瓦夫人来访!”谦卑恭谨的女声自门外传来。 卧室的门开了,费兹赫伯特夫人才发现自己忘记了穿上紧身衣,扫视了一眼德拉克洛瓦夫人窈窕的身姿,再默默移到自己的腰部,心里痒痒的,酸涩难耐。 “费兹赫伯特夫人。”德拉克洛瓦夫人礼貌地向她问好。 费兹赫伯特夫人抿了抿嘴唇,没有再对德拉克洛瓦夫人投注过多的视线,毕竟乔治对她从不感兴趣。 “你原本应该昨天来给我送衣服的。”费兹赫伯特夫人双手交叠抱在胸前,突然发难。 德拉克洛瓦夫人连忙掀开盒子,露出一件深蓝色的丝绒裙子,费兹赫伯特夫人接过检查了一番,却一把将它扔到了一边。 “你也太不当心了,竟然少了一颗扣子。” 德拉克洛瓦夫人一拍额头,嘴巴比脑子跑得快,蓦地说出:“请您原谅,是店里最近忙疯了,我正要去向菲尔伯曼小姐要一件礼服,是费茨男爵还有摄……” 眼珠一转,意识到自己透露的太多,猛地捂住了嘴,眼神不自觉朝着别处瞟去。 “摄政王殿下。”费兹赫伯特夫人脑海里自动补足了未出口的话。 菲尔伯曼小姐在伦敦时尚圈的举足轻重,经营着整个欧洲的第一家时尚杂志,是各种沙龙的座上宾,她的爱好之一就是收集各式各样的女士礼裙,谁有资格让德拉克洛瓦夫人去叨扰她? 费兹赫伯特夫人忿忿地想,也只有摄政王殿下了。 不过,她不对那个倒霉的姑娘感到好奇了,“德拉克洛瓦夫人,今天我会额外再给你一百英镑,只要你告诉我摄政王殿下因为这个原因到访了你的店铺几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德拉克洛瓦夫人轻轻地勾起嘴唇,能够长伴于摄政王身侧的女人果然不简单,也足够敏锐。 “这……”她假装嚅嗫着嘴唇,不肯回答。 费兹赫伯特夫人耐心有限,被她再三催促后,德拉克洛瓦夫人终于鼓起勇气道:“哦,我希望您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是我说的。” 费兹赫伯特夫人还指望着德拉克洛瓦夫人为她量体裁衣,卸磨杀驴这种事情她并不会做。 “费茨男爵向我介绍了一位小姐,让我务必能使她在舞会上光彩照人,言语间……提到了摄政王殿下。”德拉克洛瓦夫人和盘托出。 费兹赫伯特夫人衣袖下拳头紧握,咯咯作响,嗓音顿时变得异常尖利:“费茨男爵。” 她的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似乎要将他咬碎。 德拉克洛瓦夫人偷偷抬头,瞥见费兹赫伯特夫人咬牙切齿的表情,明白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费茨男爵将会成为费兹赫伯特夫人心中的敌人。 卡米莉亚正在梅菲尔的公园中,与安东尼说着话。 “或许您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布里奇顿子爵大人。”卡米莉亚慢慢在绿地小径里踱步,低声说。 听了卡米莉亚笃定的口气,安东尼对她说道:“你是说……你们能够搞定摄政王殿下。” 卡米莉亚瞥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个浅笑,“你太小看我们的能力了。你们搞定事情有自己的方式,我们也同样,更何况费茨男爵以那种我们都不屑于的方式登上如今的位置。他的地位只会随时摇摇欲坠,他牺牲无辜的女性献媚,终将在这方面栽下致命的跟头。” “还有斯巴达人,你们委托过马普尔先生,我就不信你们对此没有猜测。” 安东尼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一瞬间变得冷凝,眉头不由蹙起成一团。安东尼的眼睛有些失神,但又没有完全失去焦点,他或许是被斜斜出现在眼前的枝条吸引了目光。 过了半晌,安东尼这样说道:“是他。可没有切实的证据,何难撼动他的位置,他们是一个圈,一旦有人暴露,其他人便会动手行刑,从来没有切实的证据、证人流露出来,剩下的只有猜测。” 卡米莉亚抿了抿唇,下意识走向方才那一缕树枝,然后仰头细数着上面冒出的嫩绿新芽。 “如果说我们有呢?有人逃出生天,至今还存活于世,并愿意站出来声讨他们,解开斯巴达人的神秘面纱呢?。” 卡米莉亚回过头,这一次,她向安东尼伸出了手。 她钴蓝色的眼眸之下,仿佛有火种的微微跳动,只等到唰地一下,绽放出耀眼的烟火。 安东尼觉得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了她的眼眸,缓缓握住了卡米莉亚的手,“如你所愿,我会与你同行,走过这段路途。” 卡米莉亚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弯着眼,“你好,同行人。” 新生的枝叶吐露真容,迎着灿烂的夕阳熠熠发光。 苏菲挥手告别远去的公共马车,敲响了米特福尔德的大门。 第97章 春日将至(6) 橘红色的光辉恰如一支利箭击破了初晨的雾霭,朝霞如细丝般散布,梅菲尔的法院人烟寥落,三五行人匆匆自门前经过。 法院内的实习书记法官西奥多正无所事事地在法庭内闲逛,从听审席的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处理完前些日子闹剧一般的父女纠纷,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6 里就没有了什么案子,每天都闲得无聊,或许要等到十点,才能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堆积的卷宗不算多,或许处理完了它们,就能去希腊街的书店继续打打工,赚取些额外的收入。西奥多抿着唇,突然笑了起来,说不定还有机会遇见那位咋咋呼呼的贵族小姐。 他捧着几份文件,才刚刚翻开第一页,法院的门铃响了。他眼珠一转,一边心里想着突入袭来的是什么案子,一边整理好法官袍,朝着门口走去。 苏菲。贝克特微微仰起头颅,望着梅菲尔法院栅栏上黑色的铭牌。她深吸了一口气,对出现在栏杆后的实习法官说道:“我是苏菲。贝克特,昨天晚上向你们提交了我的诉状。” 处理过对彼此不闻不问多年的亲父女的纠纷,现在又来了勉强算是继女和继母之间的虐待和财产侵占案件。西奥多扶额长叹,或许这就是梅菲尔法院的宿命吧,每天都是这种狗血又麻烦的案子。一个月前,甚至还有人直接在法庭上扭打起来,他甚至还挨上了一拳,被迫损失了五英镑去看医生。 阿曼达夫人被传唤至法庭时,这里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探究、好奇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鄙夷。卡米莉亚坐在听审席的中间地带,静静目睹着阿曼达夫人走到法庭中央,开始了她的控诉。 苏菲用她翡翠一般的眼眸望向阿曼达夫人,眼底的情绪比森林深处的湖水更加碧绿的深不见底。她会揭露有关于这位夫人的伪善和累累的罪行,就在今天,她在心底默默对自己说道。 见到自己实际意义上的继女,阿曼达夫人本以为她早已不在人世,眼睛瞪得溜圆,视线紧紧锁定在苏菲自信的脸庞上,牙齿咬得下嘴唇微微发白,手指颤抖着指向她,“你……怎么会……?” 阿曼达夫人的谨慎和擅于装模作样,早在十多年说一不二的养尊处优中被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暴躁冲动的脾气。 “这完全是污蔑!苏菲。贝克特是冈宁沃斯的别宅擅自逃跑的女仆!她甚至还偷走了我的宅子里的一个鞋架!”她怒气冲冲,一旁奋笔疾书的西奥多甚至被喷了一脸口水,忍不住吐槽,别管是身份多么的尊贵,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一个泼妇而已。 “夫人,你的消息看来十分过时。我已经向法官证明了我的身份,我不是别宅的仆人,而是被你抹去的那栋宅子真正主人。”苏菲缓缓出声。 苏菲一直所隐瞒的过往,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公之于众。 已故的冈宁沃斯伯爵年少时深爱一位家世卑微的农家女孩,却遭到了家族的强烈反对。他们举行了不被承认的婚礼,并同居在一起,并指定了远房侄子作为爵位继承人,以示绝不放弃爱人的决心。可惜女孩死于难产,只留下了女儿苏菲,从此伯爵冷脸冷面。苏菲七岁时,为了女儿能有女性长辈的引导,他才迎娶了阿曼达夫人,没想到他死后的岁月,这位继妻竟然给女儿带来了沉重的苦难。 这个讨债的姑娘全部都知道了,阿曼达夫人心想,一股寒意自脚下缓缓钻进阿曼达夫人的身体。她想要辩驳,半张着唇却一句话都憋不出来。 卡米莉亚偏头对着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巴特律师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了苏菲和阿曼达夫人之间,“阿曼达夫人,我是卡特。巴特,负责贝克特小姐对您的指控和诉讼。请您克制自己的情绪,我的当事人要进行相关的陈述了。” “或许是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对于被上帝审判坠入地狱的恐惧,勉强唤醒了那位律师的良知,他向吉本斯夫人,也就是冈宁沃斯伯爵府曾经的管家透露了一个隐瞒已久的消息。”苏菲举起一页纸扉,请周围的人都看了个清楚,“因为这页纸,阿曼达夫人得以享受了十多年的优渥贵族生活,却忘记了这一切的条件,没有履行她的义务。” 半个月前,吉本斯夫人向宅子的主人辞行,突然来到了赫洛德。她告诉苏菲,前任冈宁沃斯伯爵也就是苏菲的身生父亲,在临终前,曾将阿曼达夫人唤到病床前,要求她必须照顾自己唯一的女儿。 冈宁沃斯伯爵在故去前,结算了资金,保证独女能够拥有受人尊敬的嫁妆,其中还包括了三万英镑的现金和一栋住宅。伯爵还在遗嘱中承诺,如果阿曼达夫人愿意潜心扶养苏菲,阿曼达夫人能够暂时使用苏菲嫁妆中的一栋别宅,直到她出嫁。阿曼达夫人本人和前夫的三个女儿也能各得到一万英镑的嫁妆。 “除非她同意照顾我的女儿苏菲。贝克特小姐,直到她年满二十岁。在这种情况下,阿曼达。冈宁沃斯的年金将由两千英镑增加到三倍多,其中一千五百英镑应当用于苏菲。贝克特的衣食住行和教育支出。”苏菲鼓起勇气,高声宣了遗嘱的真正内容。 卡米莉亚突然鼓起了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忽地蔓延到了全场,以示支持一位小姐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 谁都听得明白,这是恶毒继母霸占了继女的嫁妆,还一面对外宣称对方已经死亡,一面把人当做女仆奴役。 这不就是现实版灰姑娘的故事吗? 苏菲瞬间获得了大众的同情。 苏菲看了一眼人堆里的卡米莉亚,见她点点头,自己应该讲到更关键也更致命的东西了,也是她们真正想要揭开的东西。 巴特律师也会意地开口:“我的当事人请求向审判庭补充一条新的诉讼罪名。” 苏菲说:“我起诉阿曼达夫人及其团合谋他人企图谋杀。” “天啦!”不知道是谁喊了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更加好奇了起来。 苏菲拿出一块青铜碎片,交由西奥多转呈审判庭,“这是证据之一。” 这枚青铜片和米特福尔德信箱里找到的那一片,一看便知是出自同一个地方。 “现任的冈宁沃斯伯爵似乎对我,并没有如阿曼达夫人宣称的那样死亡有所察觉。”苏菲说:“于是,阿曼达夫人决定一箭双雕地杀了我。一是我死了,就不会担心有一日我得到真正的遗嘱,二是她得以向权贵献媚,用我来满足他们那些残忍的嗜好。幸运女神眷顾了我,最终能够逃出生天,并站在了所有人面前。” 那么,她自然要揭露那些豺狼的面目。 她还记得那个雨夜,她被推搡到郊外的一个废弃的村庄,雨水是那么凉,和相互依偎在一起的几个女孩的身体是多么温热,最后又是多么冰冷。那是斯巴达人的猎杀场,她的眼前是红红的血,她假装死在了人堆里,被雨淋了不知道多久,才踉跄起身,磕磕跘跘地在夜色和树丛的掩护下逃走。 来到赫特福德郡后,苏菲听闻了詹姆斯案件牵连出的一连串失踪女孩的名字,好几个是那么的熟悉。 与此有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7 的任何事,阿曼达夫人都矢口否认。即使承认自己侵吞遗产,虐待被监护人,都不能承认她与此有关。 “我有证人能够证明,法官大人。”苏菲说。 卡米莉亚站起身,朝着门口望去,一位年轻的小姐缓缓走了进来,她手里握着一个牛皮纸包。 卡米莉亚明白剩下的事情,苏菲和巴特律师一起肯定能够搞定,她也该去收另外一个网了,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法庭。 阿曼达夫人僵直地站了起来——她不知不觉在被告人的椅子上坐了很久,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响声,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涌,整个人就像烧着了一样。唇齿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她的舌头被自己咬破了。 她的女儿珀斯小姐坐在证人席上,证明了苏菲的所言不虚,指认姐姐罗莎琳德的丈夫丁立顿先生就是参与猎杀的一员,她无意间捡拾过一份罗莎琳德遗落的文件,上面详细记载着许多事。 “不光是他,还有那些和他走得近的人,都参与进去了。文件里的一个名字甚至是费瑟灵顿男爵,因为他撞见了他们在赌场的杀人现场!”珀斯小姐的冷汗一滴一滴地从额头上滚落,她的脸色惨白慢慢浮现出一个疲倦而瘆人的笑。 这哪里还是什么普通的案子! 法官和陪审们面面相觑,所涉及到的死者竟然有贵族,必须上报,然后进行详查才行。 随着法槌的脆响,审判长一字一句地宣读了限期阿曼达夫人返还苏菲嫁妆的决议,至于其他的要延后再审。 卡米莉亚回到米特福尔德的起居室里,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地喝着,一言不发,等着入网的鱼儿。 卡米莉亚抿了几口,垂眸凝视着红棕色的茶汤,淡淡地问:“英格斯小姐回来了?” 海伦斟酌了几秒,回答:“说完她该说的话,我就把莉莉带回来了。”海伦照顾过所有学生很长一段时间,看见莉莉。英格斯误入歧途,难免心底惋惜。 卡米莉亚中指握住茶杯,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你说是吧,奎格利夫人。” 门被“嘭”地砸开,面前是气势汹汹的奎格利夫人。 第98章 春日将至(7) 对于费茨男爵,他近来渐渐察觉到摄政王待他已经不如往日亲切。作为王室大总管,失去下一任国王的信任是一个可怕的信号,手下的许多官员已经开始对他阳奉阴违。 费兹赫伯特夫人频频邀请他的妹妹费茨女爵到摄政王府邸享用下午茶,他本该将此视作摄政王赋予他的荣耀,但他清楚费茨女爵有多么憎恨他,心底的不安就愈演愈烈。 费兹赫伯特夫人对他的敌意几乎不加掩饰,以这位女士的性格,费茨男爵不难猜到究竟是何缘由。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无疑将挤占费兹赫伯特夫人的个人资源。 费茨男爵从未向摄政王以外的人,透露过凯特。弗利特伍德小姐一丝半点的信息。问题肯定就出在了奎格利夫人这位合谋者身上,奎格利夫人受到了他的迁怒,惴惴不安,最后决意替费茨男爵绑架回索菲亚,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封住费茨女爵的嘴。 来自莉莉。英格斯的消息给予了奎格利夫人充足的信心,毕竟上次如果不是差了那么点儿运气,她早就得手了。 当莉莉。英格斯再次向她传递了索菲亚将会前往米特福尔德暂避,而当时宅子里几乎所有人都会外出时,急不可耐的奎格利夫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她的耳目传来了卡米莉亚出门和一辆四轮马车抵达的讯息,奎格利夫人尽可能地将自己打扮得体面尊贵。她打算破门而入后,用华丽的外表暂时迷惑住涉世不深的索菲亚,她过去就是如此拐骗了许多出入伦敦的少女,并把她们献给了“斯巴达人”的。 “你是谁?贸然闯入别人的家胡作非为!” “可怜的姑娘,你才是在胡作非为!”奎格利夫人穿着大片蕾丝拼接的长斗篷,看上去好像一只粉色的癞蛤蟆,挤开守门的女仆,迈着矫健的步伐朝米特福尔德的走廊深处走去。 “索菲亚,谢天谢地,你还安全,你的舅舅费茨男爵快担心死了。看过《伦敦月亮日报》的报道,住在这里的人满口谎话,她们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至于你的母亲控制不了她的行为。你本该有个家,她却把你藏了起来!你舅舅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不然你仔细想想,有哪个母亲会把女儿放在一个撒谎精的家里呢……” 奎格利夫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还没有说完,眼神有些呆滞地盯着起居室里的情形。 怎么会这样?索菲亚。费茨人呢? 她开始四处张望寻找着莉莉。英格斯的身影,那个该死的丫头,如果逮着了她,一定要把她变成最低贱不过的尘埃,任人碾压。 “奎格利夫人,你不用到处看了,这里没有既费茨小姐,也没有英格斯小姐。只有我,你口中的撒话精。”卡米莉亚耸耸肩说道:“你太过膨胀了,失去了以往的谨慎,跳入了这个专门为你挖好的陷阱。” “伍德弗里尔小姐,你真是好本事,那你可知道我的庇护人是谁?如果得罪了他,可有你好看了。”奎格利夫人高傲地昂着头,好像身陷囹圄的不是她一样。 卡米莉亚听了这话,又拿起一块曲奇饼干,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好整以暇地望着奎格利夫人。 整整一分钟,任凭奎格利夫人磨破了唇舌,卡米莉亚都把她晾在一边,连一句话都没有开口说,完全是油盐不进的模样。 用手绢轻轻擦拭了嘴角的曲奇碎渣,卡米莉亚斟酌了几秒,还是慢悠悠地开了口:“你说费茨男爵,我早就得罪你们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次。” 她的嗓音淡漠,眸光冷冽。 奎格利夫人知道眼前的姑娘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但还是尝试用自己的花言巧语劝服她,纵使希望渺茫。 人生经验丰富的奎格利夫人,理智开始渐渐回笼。她已经发现身后的走廊,以及眼前的起居室里全都是提前埋伏好的人马,有些人的手中甚至还拿着家什。 无论她企图往哪个方向闯去,除了被抓住,不会再有任何下场。 “伍德弗里尔小姐,只要你放了我出去,我保证所有的一切都不在追究。” 奎格利夫人的话,看上去很有诚意,可卡米莉亚仍旧置若罔闻。 她放下空茶杯,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看向奎格利夫人,妍丽的面庞笼罩在窗户透入的和煦阳光里,金色的发丝折射出犹如金子般稀碎耀眼的光泽。 “去年七月,我揭开了你们在赫特福德郡的人口贩卖勾当。一个月前,我直接让你们损失了一员大将法伦勋爵。哦——”卡米莉亚顿了顿,“今天我又送了你们一份大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8 在梅菲尔的法院揭露了独属于你们‘斯巴达人’的真面目。让我想想,有丁立顿,阿曼达夫人,还有没被说出口的费茨男爵吧。” 卡米莉亚站了起来。此时的奎格利夫人已经被女仆们五花大绑,完全不能动弹,卡米莉亚才能放心地走到她面前。 “既然已经结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怨了,你也不必多说什么。” 奎格利夫人的眼底带着几份罕见的惊恐,但不是因为自己成了卡米莉亚的阶下囚。她仔细品味着卡米莉亚适才出口的话,如果“斯巴达人”在公众面前暴露,费茨男爵只会自顾不暇,哪里有什么时间来解救自己,连她也会受到牵连。 她忽然挣扎了两下,头上宽宽的帽子掉在了地上,头发半散着,瞪着卡米莉亚,说:“我可以反水,帮你指认他。” 识时务者为俊杰,奎格利夫人也没有什么必须忠于一人的廉耻心。靠山倒了,她也不介意当个墙头草,倒到费茨男爵的敌人这一边。 奎格利夫人心想,没过多久,她就能再次东山再起,还是金色广场唯一的女王。 卡米莉亚笑了起来,带动了脸侧浅浅的梨涡,“奎格利夫人,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身吩咐安:“把她关到地窖里,晚上我有用。” 奎格利夫人被三四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推搡着朝地窖走去。 安若有所思地问:“小姐,你真的要放过她?” 卡米莉亚摇摇头,“怎么会?不就是画饼,谁都会。” 自从从莉莉。英格斯那里知道,让伍德弗里尔父子来讨要赫洛德是奎格利夫人的主意,只是为了让那里变成金色广场的后花园,卡米莉亚就从未想过放过她。 卡米莉亚轻轻在胸前划着十字,说:“如果是为了伸张正义而撒下的谎,请上帝祝福我们能够心想事成。” 格罗纳夫广场的布里奇顿府今夜灯火通明,四轮马车随处可见,几乎排成了一条长队,门房们高声地宣告着一个又一个的客人的到来。尽管这只是社交季开幕前的开胃小菜,空气中隐隐流淌着料峭的春寒,年轻的小姐们还是迫不及待地换上了鲜亮的长裙,以求将自己最婀娜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 今天的沙龙舞会称得上特殊,舞会的主人是布里奇顿夫人,多西罗夫人还有丹布里夫人。她们是夏洛特王后刚刚从勃兰登堡嫁到英格兰时,在白金汉宫的三位侍从女官,她们与王后至今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听说王后陛下极有可能大驾光临,谁知不知道她会不会在这里暗中考察钻石淑女的人选。许多姑娘已经等不及要好好表现自己了。 如果你们认为这只是一场上流社会的浮华聚会那就错了。三位夫人各自还邀请了许多自己所钟爱的领域的人物。布里奇顿夫人邀请了好几位哥特小说作者,简。爱的两位表姐也得以入场,卡米莉亚也是以此为由进入了格罗纳夫广场的宅邸。多西罗夫人邀请了手下的好几位女校的负责人。丹布里夫人秉承了她一贯的随意和自由,甚至邀请了摄政王以及费兹赫伯特夫人。要知道国王陛下一生与王后恩爱如初,共同生育了十五个子女,对于大儿子的风流一向苦恼万分,根本不怎么待见摄政王的长期伴侣费兹赫伯特夫人。这无异于要惹王后不开心了。 但是,这两个人是一定要请来的,与费兹赫伯特夫人同行的竟然是费茨女爵。为了女儿的安全,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整治自己的哥哥。 空气里飘着丝丝凉风,刚下马车,卡米莉亚就紧了紧肩上的披巾,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进去暖暖就好了。”格蕾丝拉着她,快步穿过长长的走廊,和装饰着白色铃兰的门厅。 带着丝丝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恍若置身于春日的花园。又往前面拐了几个弯,她们踏入了温热得有些闷的起居室。 “卡米莉亚!” 埃洛伊丝一身紫裙子,高挑的身材让她在人堆中分外显眼,更别提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风格迥异的佩内洛瓦。 佩内洛瓦身上穿得正是莉迪亚改造的那条镜子黑礼裙,在人满为患的沙龙里仍旧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不知道多少人正在打听她的设计师。 “哦!埃伊洛丝!”卡米莉亚惊喜极了,上前拉住了埃洛伊丝的手,“你没想到我会来?” 埃洛伊丝忍不住轻轻锤了她一下,眨了眨眼睛道:“妈妈早就说过了,只是我没想到你是以罗伯特。肖恩的身份来的。” 卡米莉亚回答:“我提前见过布里奇顿夫人,向她请求以这个身份出席的。” 和安东尼达成第二次合作的当天,卡米莉亚便拜访过了布里奇顿夫人,说明了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尽管多西罗夫人已经事先打好了招呼。 布里奇顿夫人富有同情心,经过一番考虑,年轻时候的热血开始重新沸腾,她们也曾经试图惩治过几位可恨的恶徒,不是吗? 更何况……她的目光移到了卡米莉亚和安东尼身上,孩子们的谋算,她是肯定要支持的。 毕竟今天哪里会是一场舞会,或是沙龙,极有可能会变成断案的公堂。有人会在这里遭遇重大的打击,有人会在这里获得不菲的声誉,更上一层楼。 大门前突然喧闹了起来,卡米莉亚偏头望着楼下,见到费茨男爵匆匆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费茨男爵必须来,早上的事情已经弄得他焦头难额,丁立顿他们已经全部被抓起来了,摄政王已经打算免去了他的职务。 如果不能尽心尽力地服侍好这位未来的国王,没有了他的面子,下一个被关进监狱里审讯的就是他了。 卡米莉亚示意格蕾丝过来,一起向下看去,幽幽道:“被审判者已经来了。” 第99章 春日将至(8) 长年的酗酒和暴饮暴食造就了摄政王肥胖的身材和暴躁的脾气。当他出现在布里奇顿宅的舞厅时,看上去有两个费兹赫伯特夫人那么宽。 菲茨赫伯特夫人身着轻纱飘逸的裙子,这是德拉克洛瓦夫人献给她的,就是莉迪亚那套价值七十英镑的礼裙。它太美了,纵然知晓这曾经是费茨男爵预备给自己的潜在情敌的,菲茨赫伯特夫人依旧大手笔地买下了它。 白色蜡烛燃起的辉煌灯光下,她的眼圈竟红红的,显然刚刚哭泣过,摄政王万分怜爱地望着她,转而让人一定要找到费茨男爵那个混蛋究竟在哪儿。 费茨女爵紧跟在他们身后,她清楚明白摄政王为何转变。 经由菲茨赫伯特夫人介绍,她声泪俱下地向摄政王诉说了费茨男爵的恶行,包括了梅菲尔法院爆出的“斯巴达人”和他的关系,埋怨自己迫于费茨男爵的淫威,只能缄口不言,任由这样一个杀人恶魔留在未来国王身侧。 摄政王原本心有疑虑,但今晨梅菲尔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9 发的巨大丑闻应证了一切,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审问一下费茨男爵。不过,他希望能先去向王后陛下问好,并在事情了结后,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一阵激昂的礼乐声后,卡米莉亚探着头向人群外张望。以布里奇顿夫人为首的三位夫人环绕着一个梳着高发髻,脖颈和耳垂都坠满了闪亮的祖母绿宝石的贵妇人,走进了舞厅。 “奥维利亚,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夏洛特女王摸了摸身侧侍女怀中的贵宾犬,“今天是有什么样的好戏?是美丽的少女和帅气的绅士的罗曼蒂克故事吗?” 宫廷生活漫长无聊,夏洛特王后热衷于当红娘,一手包办了不知道多少上流社会的男女婚事。 她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小姐,撇撇嘴,不满意道:“还是你们家的黑斯廷公爵夫人最合我心意。我记得她怀孕了,等生产后,可一定要来白金汉宫拜访我。” 布里奇顿夫人替达芙妮答应下来。多西罗夫人转而弓身在夏洛特王后耳边低语了几句,让王后有些诧异地望向她。 摄政王上前问候了他最亲爱的母亲,柔声请她一定要见证自己主持公道。 夏洛特王后不满地看了一眼费兹赫伯特夫人,索性别开眼,眼不见心不烦。 她合法的儿媳卡罗琳公主在孙女出生后的第三天就与摄政王宣告婚姻破裂,现在住在佛罗伦萨,正和拿破仑的弟弟你侬我侬。 “你来处置吧。”夏洛特王后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问布里奇顿夫人:“我这个蠢儿子就要借借你们家的宝地了。” 布里奇顿夫人忙推辞道不敢。 “你这个该死的!在干什么!”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吼叫,费茨男爵正责骂着一位女仆,因为她把咖啡倾倒在了他的白衬衣上。 费茨女爵喊了一声,摄政王立马锁定了这个他搜寻已久的男人。 他肥肉堆积的脸上挤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笑容,张开双臂道:“费茨男爵,我亲爱的朋友,我等候你已久了,请过来,我想与你说说话。” 摄政王就要发难了。 见状,卡米莉亚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拍了拍格蕾丝的肩,示意她守在这里,她要去押解从后门送来的证人奎格利夫人。 奎格利夫人的手被麻绳子死死地捆在背后,卡米莉亚赶着她进入了通往舞厅的走廊,远远便听见了舞厅内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刚走门前,安东尼拦在了她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卡米莉亚抬头望了他一眼,颔首表示知道了。 “请您去通知警局的人来吧。”她轻声细语道。 回过头,卡米莉亚见奎格利夫人正一脸玩味地盯着她。卡米莉亚懒得搭理她,让人把奎格利夫人塞到门边,看看费茨男爵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这位夫人嘴上答应的可从来都不作数,得让她直接感受到费茨男爵有可能山穷水尽才行。 跟着费茨女爵来此的还有一位可怜的被毁容的女士,白色的纱巾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她是费茨男爵私生子的母亲,为了保护儿子,脸上挨了一道从嘴角蔓延道眼部的崎岖伤口。 这位女士正匍匐在地上,伤心地哭泣,满含哭腔的愤怒话语直直地往费茨男爵心口戳。 “因为我要看孩子!他就派人划伤了我的脸!活该他要在地狱里接受魔鬼的刑罚!” 光听嗓音,奎格利夫人便认出了这是自己曾经献给费茨男爵的少女,她的指尖紧紧箍进了手背,掐得皮肤发青。 紧接着是费茨女爵声嘶力竭的指责声,说有证人能够证实一切为真。 卡米莉亚替奎格利夫人撩起了额前的碎发,幽幽说道:“所以,夫人你清楚等下应该怎么做了吗?” 不待奎格利夫人回应,卡米莉亚推开了大门,辉煌的灯光一下照在奎格利夫人身上,眼睛生理性地流泪,眼前模糊不清。 卡米莉亚恭敬地向端坐在最上方的王后屈膝行礼,“陛下,费茨女爵所说的证人就在这里。” 被王后以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卡米莉亚有些紧张,后背渗出了薄汗,她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心神。 “你就是证人?” 卡米莉亚点点头又摇摇头。 一手将奎格利夫人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卡米莉亚出声:“她就是费茨男爵的手下,而我是同样遭受过性命威胁,是他们想要让屈服却失败了的幸运儿。” “哦——”夏洛特王后摇晃着精致的羽毛扇子,偏头看向多西罗夫人,“她就是你提到过的新式女校的负责人,也是布里奇顿夫人口中的作家小姐?” 卡米莉亚猜到王后早已悉知了三位夫人的打算,但没想到她们竟然会特意提起自己。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回答:“在下仅作为曾被费茨男爵手下袭击的学校负责人,进行作证。” 接着,卡米莉亚字正腔圆地将曾经遇见的事情一一复述出来。 围观的人更是瞪大了眼睛,费茨男爵明白自己将要山穷水尽,意欲逃跑,却被几个侍从摁在了原地,激烈地挣扎着。 卡米莉亚抬头望着费茨男爵,语气平静:“先生,上帝在看着,你必须为曾经的恶行付出代价。你蔑视我们,把我们当做猎物,终有一日会被猎物所杀。” 然后,仿佛是对一切都有所预料了一般,卡米莉亚慢慢地退到了一边,她知道现在可不是她的主场,决定费茨男爵命运的应当是摄政王和王后才是。 显然,王后已经将处置的权利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摄政王也乐呵呵的。生在皇室哪有什么笨拙的人,摄政王打算处置费茨男爵才不是因为菲茨赫伯特夫人的控诉,而是察觉到了其中的好处。 “所以,”摄政王摆摆手,对费茨男爵说:“你被免职了,你的爵位也要再次经过审慎的考虑。在场的几位女士,如果受到任何伤害,我都将算到你身上。守卫呢?” 苏格兰场的几位警探从门口涌了进来,一把扣住费茨男爵,将他向外拖去。 费茨男爵高声嚷嚷着,摄政王是个懦夫,被人玩弄。 摄政王挪动着肥胖的身躯,方才的举动昭示了他的英明和果决,让人稍微忽略了一下他往日的名声。因为女儿夏洛特公主有可能外嫁的缘故,他的弟弟威廉王子最近对王位虎视眈眈,摄政王必须保证自己的威望。 他扫了一眼下方的人群,目光落在了那位不起眼的谋臣身上,如果不是他提到,并牵线搭桥搞定了布里奇顿一家,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精彩的演出呢。 “敬正义!向王后陛下致敬!”摄政王接过菲茨赫伯特夫人递过来的威士忌,高举酒杯。 按道理,事情到这里就该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费茨男爵即将被绳之以法,所有的危机都被悉数解决。 因为最开始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0 风波,卡米莉亚难免被人关注,这让她有些不自在。 “跟我来吧,王后陛下想见见你。”卡米莉亚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多西罗夫人吓了一跳。 她欲言又止,似乎不太明白多西罗夫人的意图。没有这位夫人在中间的动作,夏洛特王后也不会一时兴起地召见她。 但是,卡米莉亚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自己需要牢牢握住的机会,她紧跟着多西罗夫人的脚步,听见多西罗夫人语重心长的话语:“只要你找准自己的位置,更进一步就在眼前。” 王后正在二楼最好的房间里休憩,布里奇顿夫人和达芙妮正环绕在她的左右。 卡米莉亚深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心里建设,慢慢地步入其中,向王后致礼。她低垂着头,以不变应万变。 皮鞋踩在地毯上的轻柔声响逐渐靠近,“伍德弗里尔小姐,请抬起头吧。” “王后陛下。”卡米莉亚直起身子。 “显而易见,你在今天的事情里可出了大力。所以,我告诉多西罗夫人想要见见你,打算给予你一些奖励。”王后饶有兴趣地盯着卡米莉亚,“那么,你想要什么呢?伍德弗里尔小姐。” 这可真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卡米莉亚颦眉斟酌了片刻,还是决定遵循内心的决议,王后阅人无数,自己绝不应当指望能够骗过她的法眼。 于是,卡米莉亚说:“坦白来说,我有些贪心,渴望的东西太多了。但我想请求您恢复赫洛德女校的名誉,由于和费茨男爵之间的恩怨,它不幸遭到了抹黑。恶毒的流言总是深入人心,我不希望从那里走出来的贫苦学生今后的人生还会蒙上一层浓厚的阴影。” 夏洛特王后看了一眼多西罗夫人,“你说的不错,她的确和你有些相像。” 说完,王后话锋一转,“那么,伍德弗里尔小姐,你和多西罗夫人持有一样的观点,认为女性的教育弥足重要?” 卡米莉亚立即点头。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理由,比如受过教育的女性进入社会,能够增加有效的劳动力之类的。 抬眸的那一刻,卡米莉亚眼神坚定,开口说道: “有人说女性生来不幸,我们不被允许出现在政治、科学等领域,因为社会认为我们头脑空空,只适合围着家庭打转。实事上,王后陛下,我斗胆问一句,和国王陛下并肩统治着英格兰的您是这样的吗?您能运用您的智慧,消弭社会的隔阂和偏见,让我们团结了起来。打败了那支号称永远无敌的舰队的伊丽莎白女王是这样吗?她创造了奇迹,缔造了时至今日的海上霸主。” “我并不认为生而成为女性是一场悲剧,尽管世界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公平的,它给予我们的机会太少太少了,王后陛下。” 她顿了顿,缓缓说出了最后的总结:“我们生而自由,如高山巍峨,有资格掌握自己的人生,遥望自己无比广阔的命运。” 卡米莉亚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回荡在耳畔,她忐忑地瞟了一眼王后的神情。 只见王后笑了,“伍德弗里尔小姐,你的未来同样会无比广阔。” 紧紧地绞在一起的手指终于缓缓分开,卡米莉亚知道赫洛德算是在王后面前挂上了名。她跟着多西罗夫人走出门后,深深地向这位夫人鞠了一躬:“谢谢您。” 多西罗夫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老了,趁这个时候,让时代属于年轻人吧。” 说完,卡米莉亚望着多西罗夫人的背影,转身逐渐消失在了灯火的阴影里。 她才恍然方才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布里奇顿宅热闹了接近一整个夜晚。第一抹晨曦的微光刺破拂晓的宁静的时候,卡米莉亚披着披肩,坐在花园的大理石上,抬头仰望着头顶榕树叶间的缝隙。 还是这棵树,卡米莉亚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她也曾在某个清晨避世独处。 天色一下透亮了起来,她抬手遮在额前,恍然瞧见有人正穿透迷蒙的雾霭,来到她的面前。 “布里奇顿子爵。”她喊了一声。 “嘘——清晨的鸟儿还在睡觉,难道你就忍心把它们吵起来吗?” 卡米莉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它们早就飞向了广阔的天空了。”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你是如此的敏锐,早就察觉到了我在情感上端倪。” “但是……”卡米莉亚正要开口,目光瞥见安东尼手上的那一本《茱莉亚轶闻II》,“你也足够敏锐。” 安东尼动了动嘴唇,说道:“当时在内瑟菲尔德看见了这本书,打算看一看,却发现你手上的日期在正式出版之前,所以早就猜到了。但是,我今天的举动或许没有如你所想的一样。” 卡米莉亚听了他的话,脸色唰地一下显示出了几分迷惑。 安东尼说到这里顿住了,“卡米莉亚,我向你承认自己的爱慕,却不指望你真的接受它,虽然我发现你能够对我有一丝丝的好感,至少我们可以成为合作上的伙伴。” 卡米莉亚的心咯噔一下,不得不承认安东尼说的是对的。 如果没有对他卸下丝毫的心防,自己又怎么会对他报以信任,难道只是因为旧时的交集吗? “你的意思是?”卡米莉亚说道,话音不像刚才那么镇定,脸色泛起了一丝红晕。 “你的未来很远大,任谁都必须承认,就像茱莉亚最终不会拘泥于一个小小的旅店一样。”安东尼双眼直直望着她,却又移开目光,担心会给卡米莉亚造成压力,“我听到了王后陛下对你的褒扬,未来几年,你的人生重点注定属于赫洛德和你自己的事业。但是,如果你愿意在人生的某个节点暂做停留……” “请拜托你,考虑我。” 卡米莉亚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如去年三月的那个早晨一般,自顾自地朝着宅邸的方向走去。 安东尼怅然若失,抬眼却见卡米莉亚在灿烂的阳光里回头,微微一笑。 “或许吧。” 他听见她嘟囔道。 【正文完】 各位小可爱们,正文就到此为止了,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后面还会有两到三篇番外,交代一下其他人的故事结局。 第100章 番外1:人生的交叉线 从小就有人说,斯蒂芬妮。达西显然继承了外祖母卡米莉亚夫人的脾性。 一样的看似柔和,却有独属于自己的倔强脾气。当她一岁的时候,就坚决拒绝了外祖父的搀扶,步履蹒跚地踏着彭伯里的地面,朝着母亲和外祖母奔去。 外祖母轻轻地揽住她,身上总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味道,让斯蒂芬妮忍不住吸了一口又一口,然后心满意足地咯咯笑了起来。 当然,斯蒂芬妮依旧沉迷于祖母伊丽莎白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1 怀抱。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提到伊丽莎白和老达西先生的爱情往事了。尽管因为卡米莉亚的缘故,让他们这条命运线段发生了某些曲折,但总体的方向却从未改变。 傲慢让别人无法来爱我,偏见让我无法去爱别人。 那场被卡米莉亚撞破的失败求婚的半年后,他们出乎意料地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震撼—— 达西先生在彭伯里再次向伊丽莎白求婚,而这次,伊丽莎白没有拒绝。 除了宾利先生,他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完全沉浸在了即将和好友成为连襟的消息,别人的表情有多么的难看,又关他什么事呢? 好吧,曾外祖父的五个女儿显然给斯蒂芬妮带来了数不清的亲戚。年幼的她掰着手指都数不清楚,只能轮流接受着四位姨婆的爱抚。 关于大姨婆简的人生就不多再赘述,同别人相比,她的人生或许有些平平无奇,一生夫妻和睦,子女成群,幸福而恬淡。 而从三姨婆玛丽开始到小姨婆莉迪亚,班纳特家的女儿个个都有着不俗的声誉,无论是好是坏。 “我符合你们对会员的所有要求,你们不能因为我的性别而将我拒之门外。” 这是玛丽。班纳特向皇家社会科学院提出的抗辩,她也注定会被记载于史册之上。 简和伊丽莎白陆续出嫁后,班纳特太太的脾气虽然出乎意料地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但还是执着于三女儿的终身大事。 然而,玛丽却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爸爸,我想和你谈谈。”玛丽突然找上班纳特先生。 班纳特先生沉默地望着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女儿,缓缓点了点头。 “这是我想做的事和最终的结果。”班纳特先生很想同这个向来木讷的女儿聊些什么,他的话刚到嗓子眼,玛丽就甩给了他一封信。 班纳特先生迟疑地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令他大吃一惊。 这是来自学术期刊《每日经济期刊》的一封录用信,玛丽化名索尔。维亚所撰写的一篇关于赫特福德郡农场经济的研究报告。 班纳特先生微微挑眉,问道:“玛丽,你准备这个有多久了?” “一年。”玛丽回答:“把准备舞会和交际的精力放在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上,最终我得到了丰厚的回报。” 迎着班纳特先生不解的目光,玛丽说道:“所以,爸爸,其实你从来都不怎么了解我、基蒂还有莉迪亚,我们也有自己喜欢的东西,脑子同样也很灵光。” 只不过被你选择性地忽略了而已。 玛丽站起身,透过玻璃窗望向天边绵延的山脉,缓缓出声:“剑桥的图书馆有意招募一位女管理员,我会去应聘的。” 从此,剑桥图书馆的角落多了一个每日勤勤恳恳的身影,偶尔会有另一个身影和她背对着背,静静地看书。 后来,玛丽顶着压力挤进了社会科学院会员的席位,从剑桥辗转来到了新成立的伦敦大学学院,成为了第一位女性教授。 唯一让她感到烦恼的是丈夫的一点儿小爱好,马普尔先生在本职工作外,还是热爱做做侦探赚外快,虽然偶尔会闹出一些啼笑皆非的笑话。 如果说斯蒂芬妮从三姨婆这里收到的是大本大本看不懂的大部头书籍,莉迪亚和凯瑟琳的礼物无疑更讨小姑娘的欢心,毕竟谁不喜欢漂亮的蕾丝裙子和亮晶晶的首饰呢。 她们可是班纳特家的女儿中最有钱的主。 除了费茨男爵的隐秘真相,菲茨赫伯特夫人和佩内洛瓦的礼裙在布里奇顿宅的舞会引来了最多艳羡的目光。这也就是最开始莉迪亚声名鹊起的时候了。 凯瑟琳和莉迪亚两姐妹一贯焦不离孟,她们的余生也是如此,一切都得感谢她们共同的伯乐弗洛伦斯。曼伯菲尔小姐,即之后的德文郡公爵夫人。 这位从伦敦一家破产报的社继承人蜕变为时尚界的绝对女王的传奇人物,慧眼识珠地相中了莉迪亚的设计天赋,邀请她成为了《时尚周刊》的版面服装设计师。 莉迪亚就此炙手可热,向来依赖着小妹的凯瑟琳不得不另寻爱好,来打发时间。她提出跟着加纳德先生看看他是怎么做生意的,加纳德先生不以为意,但还是满足了外甥女的愿望。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凯瑟琳从莉迪亚那里借来了一笔钱,把她的设计炒到了两倍多,足足赚了一笔大钱。后来,这笔钱成了品牌“L&K”最初的启动资金。 凯瑟琳和莉迪亚都终身未婚,她们流连在伦敦繁华的时尚社交中,总会和各有不同却永远年轻的青年不断地邂逅又分手,频频见诸于微声到夫人的笔下。 自己生活幸福,大姐姐简也不免忧心起两个妹妹来,斯蒂芬妮前些日子都听见大姨婆在嘱咐着两个妹妹,要好好考虑将来的事。 而莉迪亚只是轻摇着酒杯,慵懒地回答:“之前的费特先生长得还算不错,不过我更喜欢工作室里新来的那个小学徒,他的皮肤看起来要更好一些。” 每个小孩子总是需要玩伴的,斯蒂芬妮最好的玩伴是亚历山大。西奥多。他可不是她的表哥或表弟,而是差了一辈的表舅舅。虽然斯蒂芬妮和亚历山大差不多年纪的表舅有好几个,但他无疑是关系最亲密、最热切的一个。 亚历山大·西奥多的父母是埃洛伊丝,以及和她不对付的书店店员西奥多先生。这是一段因为对彼此的误解而开始的缘分,期间所经历的波折甚至长达了数十年。 任何时候,门当户对都是青年男女择偶的一大要点,轮到埃洛伊丝踏入伦敦浮华的社交圈时,自然也不能幸免。 布里奇顿夫人按照惯例,在家世相近,或者有着稳定土地收入的绅士中筛选着二女婿的人选。如果你也像伦敦的其他人那样认为埃洛伊丝会继承家族的优良传统,被王后选为钻石淑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微声道夫人毫无预兆地爆料了关于埃洛伊丝和西奥多之间的隐秘联系,并称这是一个贵族小姐的冒险举动。 之后,埃洛伊丝就和佩内洛瓦闹翻了—— 埃洛伊丝终于发现了好朋友的身份,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指责对方的举动彻底损害了布里奇顿家的声誉。 当然,她们最后又和好了,佩内洛瓦嫁给了埃洛伊丝的三哥科林,青梅竹马的感情最终修成正果。 好吧。 当卡米莉亚问起西奥多的时候,埃洛伊丝有些支支吾吾的,她就看出来这两个年轻人彼此有意。 “西奥愿意支持我的想法,甚至那些常人看起来有些过激的女权文章,他也愿意和我一同阅读。我们有话可聊,并无比轻松。”埃洛伊丝扬起嘴角,这样形容她和西奥多先生的关系。 “你们必须考虑你们的经济状况,”卡米莉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2 只是告知了现实,“他很贫穷,虽然他的内在并不贫穷。物质上的东西有时候会磨灭感情,然后彼此消耗。” 卡米莉亚举了简。爱的父母的例子,因为贫穷和疾病,这对夫妇抛下了他们可怜的孩子。当然,这可以说是最差的结果了,有母亲和哥哥们兜底,埃洛伊丝怎么都不会弄到这个地步,只是她可能需要重新适应从一个贵族小姐变成一个小小法官妻子身份上的落差。 最先踏出解决问题第一步的竟然是西奥多先生,他约见了安东尼,并挨上了两拳。他不愿意埃洛伊丝为了自己而放弃优渥的生活,这是不负责任的。 西奥多先生郑重地与埃洛伊丝约定:“如果可以,请给我八年的时间,我一定能够出人头地。我不需要你等候我,埃洛伊丝,因为这只是我的承诺。请和布里奇顿夫人照常出入伦敦的社交季吧,如果你能够遇见一个让你幸福,和你在心灵上共鸣的人,请选择他,这是对你自己负责。你甚至不必知会我只言片语。” 八年的时间里,埃洛伊丝被几次求婚,但她都拒绝了。就在第九年的时候,西奥多先生终于当上了梅菲尔地区的大法官,他们在奥布里的小教堂相拥完婚。不久后,西奥多先生当选下议院议员,并按照惯例被授予了荣誉爵士爵位。 亚历山大拉着可爱的小侄女奔跑在开满铃兰的花园里,炫耀似地说起自己马上在伊顿公学念书时要学到的课程。 斯蒂芬妮也不甘示弱,嘟着小嘴道:“我也会去读书的,去比伊顿公学还要好的学校……叫赫洛德,妈妈说过,这是女孩们的学校。” 等到斯蒂芬妮又大了一些,第一次走进赫洛德的时候,她才发现世界是如此的精彩。 第101章 番外2:命运的转折点 清晨的阳光给剑桥小镇蒙上了一层薄纱,一辆轻便的自行车轧过石板小路,即将抵达圣三一学院。 声声鸟鸣清脆,划破了寂静的晨雾。 十八岁的斯蒂芬妮。达西迎着叶隙间漏下的微光,摁响了自行车的车铃,调转车头,绕过一片葳蕤的草丛,悠扬的春风卷起蓝色裙子的一角。 与卡米莉亚如出一辙的金色长发,闪耀着耀眼的光泽,她正处在人生最美好的年岁。 “欧若拉!” 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女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她抱着一摞大部头,穿着利落的西装西裤,头发几乎都藏进了帽子里,如果不说,看上去几乎完完全全是一个男孩子了。 她是斯蒂芬妮最好的朋友欧若拉。福尔摩斯。当然,她的哥哥要更为出名—— 歇洛克。福尔摩斯。 伦敦最优秀的、住在贝克街211号的侦探先生。 斯蒂芬妮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揽住欧若拉的肩膀,“你去上什么课?化学?还是别的?” 欧若拉和两个哥哥一样智力超群,只不过还是要跟福尔摩斯家的大哥迈克尔洛夫像一些,平时能将自己伪装成一条平平无奇的金鱼。 她淡然地瞥了斯蒂芬妮一眼,“收拾得很干净,有消毒水的味道,你刚刚从实验室出来。” 斯蒂芬家撇撇嘴,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不是去查了案子,然后又碰到了你的那位熟人吧。”作为欧若拉最亲近的朋友,斯蒂芬妮对她的了解还算多。 “熟人,哪里来的熟人?”欧若拉还要嘴硬。 “克斯伯里侯爵。” 然后,斯蒂芬妮就被欧若拉瞪了一眼。 斯蒂芬妮不以为意地推着自行车,跟在欧若拉身后。自己早就习惯她了,自从两年前欧若拉被强制送进赫洛德,跟自己有了同住一屋一夜的交情。 斯蒂芬妮七岁起就开始在外祖母所创办的赫洛德里读书。那时候的卡米莉亚早已经卸下了学校管理者的重担,正担任着维多利亚女王亲自任命的第一位女性教育大臣的职位,赫洛德的校长则变成了佩妮。汉斯女士。 斯蒂芬妮抱着好奇的心态去研究了那位女士的过往,发现她曾经在大名鼎鼎的阿芙拉出版社工作过,最后却又回到了这里。 赫洛德的一切源于她最初的不幸,但却依旧开出了最美的花朵。 彼时,斯蒂芬妮忍不住询问了这位校长女士对赫洛德的感想。 眉眼间已有皱纹风霜的校长咧嘴笑了起来。 “它是所有人命运的转折点,无论是学生,或者是与之有关的人。” 年少的斯蒂芬妮对此一知半解,偶尔会爬上高高的山岗,俯视着零星散落于原野之中的建筑。 “内瑟菲尔德。” “朗博恩。” “博客索尔山庄。” 她一个接着一个地数过去,突然想起了之前见过的博客索尔山庄的主人——索恩夫人。她赞助了赫洛德学生去学习护理,为医院输送了大量的护士。 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的就是理查德先生,就在前年,作为丈夫的理查德先生终于还清了对妻子的九万英镑的巨额债务。 说起来,这当中的关系有些复杂。索恩夫人从舅舅那里继承了五十万英镑的遗产,其中包含了理查德先生一家的债务。他们在结婚前签订了协议,言明了所有财产和债务关系不变。理查德先生答应了,唯独他的父母不太高兴,但儿媳就是债主,捏着鼻子也得赔出笑脸。 “对了,我收到了奥罗拉寄来的信,她找到工作了。”斯蒂芬妮说。 奥罗拉也是赫洛德的学生,跟斯蒂芬妮一起帮想要查案的欧若拉从学校跑了出去。 欧若拉微微抬眉,这就是感兴趣了。 于是,斯蒂芬妮简述了信里的内容:“她在家庭教师联盟的爱夫人,也就是我外祖母的好朋友那里找到了一份家庭教师的工作,就在康沃尔郡的盖茨海德府。” 欧若拉估算了一下,觉得距离有些远了。 斯蒂芬妮似乎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奥罗拉说她满足了,我以前去过盖茨海德府,除了拍打悬崖的海浪,那里没有工业的硝烟,是个很宜居的地方。” 里德太太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盖茨海德府最后的主人竟然会是简。爱。 里德太太最宝贝、却也不争气的儿子约翰在几乎败光了大半家产后,因为酗酒而死去了。她的两个女儿,一个继续在上流社会醉生梦死,另一个遁入修道院,成了最虔诚的修女。 盖茨海德府无人接手,正在寻找合适地产的约翰。爱先生索性低价从简的二表姐伊丽莎白。里德那里买走了它。爱先生故去后,简。爱便成为了那座儿时曾经故居的主人。 “圣诞节的时候,你回伦敦然后去米特福德尔。”欧若拉突然开口,打断了斯蒂芬妮的思绪。 斯蒂芬妮猛地摇头,“外祖母把它捐出去了,现在它可是家庭教师联盟的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3 部。” 虽然从实际上来说,早就是如此了。 1832年的春天,多西罗夫人在睡梦中与世长辞。作为她亲自选定的接班人,卡米莉亚秉承着她最后的愿望,家庭教师联盟在米特福尔德宣告成立,旨在减少家庭教师在教学时受到雇主无故欺压的情况,并结成一个庞大的网络,帮助有意的家庭和教师彼此匹配。 家庭教师肉眼可见地飞速发展了起来,雇主们通过它寻找心仪的教师,教师们借此寻求工作,由联盟来调解监督雇佣双方的行为。 “格斯伯里斯提起过《伦敦先锋报》报道,今年最少有一百多个女性通过联盟找到工作了。”欧若拉补充道。 捕捉到了话里的关键,斯蒂芬妮的眼睛骤然亮了,“你果然和格斯伯里斯侯爵还有联系,我就知道他喜欢你。他看你的那个眼神……我想想都觉得肉麻。也是,你可是从他的恶毒祖母手下救了他一命。” 欧若拉的脸颊飞上了红晕,作势就要拍斯蒂芬妮,却被她一个后退给闪开了。 “注意一点儿形象!欧若拉!”斯蒂芬妮一边闪避着,一边喊道:“我们可是剑桥的第一批女学生,不能丢脸的!” 听了这话,欧若拉瞪了斯蒂芬妮两眼,脸颊气鼓鼓的,别过头去,整个人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托了她的厚脸皮,斯蒂芬妮把自行车拴在了树边,浑然不觉在意地拉着好友走到了圣三一学院最著名的叹息桥前。 她凝视着康河上荡漾的碧波,幽幽叹道:“不知道期末的时候,我会不会也蹲在这里,为了考试而摇头叹息。” “有也不会只是你一个,以后这里还会有更多的女学生。” 经过卡米莉亚她们接近二十年的努力,就在今年五月,地区的大学入学考试第一次允许女性进入考场,承认她们拥有和男性一样选择进入大学的资格。 维多利亚女王甚至公开鼓励女性走入考场,一切源于女王是卡米莉亚最后一位教授过的学生。 夏洛特公主不幸难产而亡后,肯特公爵的女儿维多利亚成为了王位的继承人。无论是乔治四世还是威廉四世,都对这个侄女倾注了极大的期望,在教育方面,否决了公爵夫人将女儿送往比利时宫廷的想法,转而将女王储交由了英格兰本地的知名教育家教授。 这个人就是卡米莉亚。 虽然肯特公爵夫人因此总是找卡米莉亚的麻烦,但卡米莉亚也拥有了对女王极大的影响力,一步一步地推进着自己理想的蓝图。 有了女王的支持,许多女校学生意动,纷纷报名参加考试,斯蒂芬妮和欧若拉都是其中的一员。她们也更加幸运,踏入了最为古老学府的大门。 “走吧。”欧若拉拉着斯蒂芬妮快步走过叹息桥,“哲学课就要迟到了!” 她们终将会踏过一座又一座的桥。 不再叹息,昂首向前。 【全文完】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但在另一个世界里,卡米莉亚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永远也不会结束。 这是我在晋江的第一篇文,也很感谢小可爱们能够和我一起走过三个多月的旅途。让我们准备好一起奔赴下一趟旅程吧! 下一篇应该会写《[红楼]全员修仙十二钗》,大约十月份开,文案见下,感兴趣的可以点一个收藏哦~~ 林惜昭一朝穿越,有了个姐姐叫林黛玉。 林惜昭:林妹妹!激动jpg. 贾敏新丧,姐妹二人被遣入京,暂居荣国府。 林。看似小白兔。惜。实则姐控萝莉。昭:管它魑魅魍魉,若敢欺负黛玉,就由她来教做人! 贾宝玉唐突黛玉,夜遇女鬼,被吓得半死。 王夫人精心算计,日日噩梦,夜不能寐。 没曾想,天降仙谕,上界各派将以仙考收揽弟子,人间震动。 只见仙考当日—— 皇妃元春脱凤袍、卸钗环,一身素衣飞奔出宫,大喊道:“这个贵妃,我不当了!我要去修仙!” 凤辣子王熙凤一脚踹开风流浪子贾琏,带着巧姐拜入仙门,扔下荣国府的一摊烂泥。 可怜女秦可卿将贾珍父子揍得半身不遂,得出泥潭,飘然入上界。 金陵十二钗纷纷拜入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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