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中之珠[综名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 ?  书名:《蚌中之珠[综名著]》 作者:鬼枫离音 文案: 【高亮排雷】本文试图探索“正常人和非常规人之间产生纠葛之后的种种可能性”,非一般恋爱苏文,因为人物设定的必然发展,会有种种恋爱雷区及反面教材示警,有争议情节,想看轻松甜文的小可爱们请及时绕道撤离 “蚌蛤何尝立志要生珠子?也不过是外间的沙粒偶然渗入它的壳里,就不得不用尽工夫分泌些粘液把那小沙裹起来罢了……也许她本无心,但因你那美意的沙无意中掉在她爱的贝壳里,使她不得不如此。”——《荼靡》 此文仅提供作者个人视角下的演绎,祝合口的小可爱们食用愉快,口味不合的朋友我们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冉,埃里克,莫里亚蒂,道林·格雷,迈克罗夫特 ┃ 配角:福尔摩斯 ┃ 其它:歌剧魅影,道林格雷的画像,福尔摩斯 一句话简介:黑化病娇高功反的血泪恋爱史 立意:想要去爱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如何去爱却是后天习得的能力 第1章 1 “巴黎歌剧院落成!首演曲目《犹太少女》①!”报童娇小的身影如一尾游鱼般灵活敏捷地穿梭在人流和马车之中,清亮的嗓音在车水马龙的歌剧院大道上宛如一曲宏大乐章中一串欢快明亮的小节。 “先生,要份今天的报纸吗?”他停在一对穿着得体正在交谈的先生和女士面前,摘了头上有些变形的贝雷帽,俏皮有礼地鞠了一躬,还带着稚气的脸庞上挂着让人不忍拒绝的灿烂笑容,“今天可有歌剧院的大新闻!” 为了在女伴面前留下良好的印象,这位先生在找零时故意多给了报童一些零钱,男孩忙露出感激涕零的惶恐,在转身离开时却勾起一个计谋得逞的坏笑。 最近没有比歌剧院落成更能让这座时尚之都的市民更加兴奋激动的新闻了。平日需要卖上一整天的报纸今日不一会儿便卖了大半,报童摸了摸胸前沉甸甸的口袋,一溜烟小跑着拐上歌剧院后侧人流稀少的斯布里克街,找了个僻静的街角坐下。 摘下贝雷帽放在盘坐的双|腿间,报童抬手抹去额上的汗水,毫不在意手指上的油墨,将胸前口袋里的钱币一股脑儿地倒进帽子里,一枚枚认真地数起来。 托歌剧院的福,兴奋的巴黎人今日的小费似乎也比平时给得多了一点。 就在报童低头专心致志数着硬币的时候,一枚闪亮的银币忽然被抛进他手中这一小堆已经氧化发暗的铜币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他盯着这枚只在那些打扮得最时髦的绅士口袋中才出现的银币,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今天的报纸。”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从他头顶落下。 从没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报童愣了好几秒才将身旁的报纸拿起一份恭敬地递了过去,一面手忙脚乱地数起零钱:“先生稍等,马上就给您找零!” 接过报纸的是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在这初夏的巴黎,倒是略显怪异的装扮。 “不用了。” 报童循声惊讶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穿着斗篷戴着高顶礼帽的黑色背影,一个眨眼间便消失在歌剧院后门的转角处。 “谢谢!慷慨的先生,愿上帝保佑您!”报童抓住盛满硬币的帽子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朝着男人消失的方向大喊。他又用手摸了好几遍这枚闪闪放光的法郎银币,这才小心地将它放入最贴身的口袋。 那双皮手套的主人此时已经走进一座建筑物的内部,借着狭长走廊里幽暗的烛光,他一目十行地扫过报纸头版那一篇对新落成的巴黎人民歌剧院②极尽赞美的文章,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然后将报纸卷起,大步走向尽头的楼梯旁才停住脚步。 螺旋向上的楼梯上方是一扇铁质的圆形透气网栏,幽暗的光线从这宛若天井的空间垂落而下。与这微光一同飘落下来的还有阵阵彩排的乐声和歌声,却因为建筑内部特殊的回响结构,缥缈而空灵。如果一位常年流连剧院的歌剧爱好者在此,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认出这是近几十年在巴黎歌剧季长盛不衰的《犹太少女》第一幕中经典的赞美歌唱段。 男人似乎被空气中的旋律所吸引,摘下头顶的礼帽,抬头侧耳。那一直隐藏在宽大帽檐阴影之下的脸上赫然覆着一张白色的面具,遮盖了从额头到鼻子三分之二的面积,整张脸只露出如刀削般下巴的曲线,和一双淡如琥珀的双眼,在这幽暗的光线中,反射出鬼魅般的光泽。 只听了两句,面戴面具的男人便丧失兴趣冷淡地收回视线,抬手在墙面上点了点,他的身后顿时无声出现了一道暗门,像是黑暗中怪兽张开的巨口。 男人俯身低头钻进了暗门之中,宽大的斗篷在身后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在他的身影融入门后的黑暗中时,那扇门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这是一条通向地下的密道,迎面吹来的气流夹杂着些许湿气,偶尔还能听到几滴水落的声音,男人手中提着的油灯是这无边黑暗中唯一摇曳的光源。皮鞋有节奏地敲在石砖上,宛如进行曲前奏沉稳的鼓点,他在蜿蜒如迷宫的幽深长廊中信步前行,在黑暗中七拐八绕之后,面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被数不尽点燃的白烛所照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嶙峋的石壁作为天然的石柱,撑起五六米高的穹顶,显得庄严而肃穆,视线的尽头之处波光粼粼,洞穴的另一头是一片幽静的地下湖。 男人像猫一样绕过几盏近人高的烛台灯柱,单手解开披风,将它随意地扔在几个杂乱无章堆放的皮箱之上,继续向整个空间的中心走去。 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前几日刚运来的波斯地毯和成堆高级布料时,高大的身影陡然紧绷起来。 如同一只领地被侵犯而被激怒的野兽,男人迅速无声地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反手抵在胸前,保持着一种防守的姿势谨慎地向前逼近。锐利的视线透过面具上两个空洞,紧紧盯住这位突然出现在他禁地中的不速之客——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如海藻般散乱的长发,像一匹展开的黑色绸缎,铺在暗红色的地毯上。金丝编织的花纹从那侧躺的白色身躯之下蔓延延伸,在抖动的光影下,就好像是从这具柔软的身体上开出来的一样。 躺在他地毯上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这个认知让男人的动作忽然凝滞下来。他的目光在这呼吸均匀状似沉睡的女子身上流连,从裸露的手臂滑过挺翘的胸脯,绕过纤细的脖颈,最后落到被长发遮盖的脸庞上。 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 露出的小半张脸和男人见过的都有些不同。他不禁走近两步,单膝跪地,倾身向前,用那只没有握住刀的手去拨开散落在她脸颊上的发丝。 当手指触到女子皮肤的那一刻,男人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僵住了。 慢慢的,那双藏在面具后淡金色如野兽般的眼睛里,绽放出一种令人费解的热烈光芒。 被黑色牛皮包裹住的手指贴着女人脸颊的弧线,小心翼翼地抚摸起来,像是第一次收到玩具的孩子,满是新奇和探索。 似乎是他的动作打扰了女子的好眠,她的呼吸渐渐不平稳起来,纤直的睫毛宛如蝶翼一般随着眼皮的滚动而颤抖。 男人如同被烫到一样抽回手,猛地退后了一步,刚稳住身子,便看到那双栖息在她眼睑的蝴蝶,缓缓张开了翅膀。 苏冉看到面前打扮得诡异的陌生男子,第一反应是自己还没睡醒。 她茫然地打量着对方,在看到对方的脸上那白色的面具后,睡着前的记忆也逐渐回笼。 生日在即,她收到了朋友从国外寄回的礼物,包好的礼盒里放着的是一只造型精巧能遮住小半张脸的面具。喜欢收集些奇奇怪怪东西的她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兴致勃勃地折腾了半天,最后遗憾地发现面具尺寸并不合适。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她拿着面具倒在沙发上,然后…… 大概是睡着了? 清晰连贯的记忆线,身下地毯无比真实的丝滑触感,还有因为暴露在冰凉空气之中而起的鸡皮疙瘩,这些细致的感官感受无一不昭示着她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所谓的梦境这么简单。 苏冉急忙低头,在看到熟悉的双手和睡裙时松了口气,紧接着这个认知让她愈发紧张起来。 如果没有“借尸还魂”,那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双臂,苏冉飞快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最后将视线落到那个从她醒来后就站在她面前一言不发的人影身上。 奇怪的洞穴,燃烧的蜡烛,奇怪的男人,白色的面具…… 丰富的联想力让苏冉的头皮瞬间发麻,她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勉强冷静下来。 那个戴着面具男人一直锁在她身上的眼睛,带着一种让她直觉上感到不安的危险——哪一个正常人会戴着面具示人? 虽然对方穿着看起来很高级的三件套礼服,但她不难看出黑色布料下包裹的是饱满而流畅的肌肉线条。 男人和女人之间体格上的优劣显而易见,现在她只能赌对方的教养和他身上衣服的料子一样好。 “你好……先生?”她停顿了一下,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不停留在对方手中的匕首上,清了清因为过度紧张而略显嘶哑的喉咙,“请问您是谁?这又是哪里?”③ 脑中已经预想过了最坏的可能性,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对方的动作。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此时男人便更清晰地看到了她的脸。这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盯着他警觉又清澈的眼神让他想起林间猎人枪下的红鹿。 他沉默了两秒,先将手上的匕首收了回去,这才开口:“或许,这位不请自来就闯入我领地的小姐,可以先解答我的疑惑?” 在男人发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苏冉就怔住了。这是一副怎样悦耳动听的嗓音啊,就像珍珠滚过天鹅绒,柔和顺滑,醇厚而富有质感。 上帝在创造这个男人的时候,一定亲吻过他的喉咙。 这富有魔力的嗓音让她对眼前面具男人莫名地降低了些防备,对方收起武器的动作也让她的神经舒缓了不少。 男人看起来也对她的出现感到惊讶和防备,苏冉思索了一番,决定铤而走险如实相告:“对于我为何出现在这里,请相信我和您一样感到困惑。我在家中午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在此处,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说到这里她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不知您能否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这里又是哪座城市?” 苏冉已经做好多费一番口舌应对男人质疑的准备,却没想到他只是垂眼思考了一瞬就接受了她的解释,转而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1867年,这里是巴黎,我假设您应该知道巴黎是在法兰西?” 他说完便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她对这两个问题答案的反应。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苏冉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还是有了一丝开裂,她揪紧紧了手中自己睡裙的布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才组织好了自己的语言:“我这样可疑又突然地出现在这里,您如此迅速就选择相信了我的解释,谢谢您。” “我相信的并不是您。”男人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骄傲,他张开双臂,像是邀请般向她展示着这里,“您现在所站的地方,是我花费了两年时间亲自设计修建的地下宫殿。我有足够自信没有人能够毫发无损地进入这里。没有人!更不要说您这位连鞋都没有穿的小姐。” 听了男人的话苏冉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脚,这才发现自己此刻踩着地毯的脚上连鞋都没有穿。 只是稍稍羞赧了一下,苏冉很快便调整好心态,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露出友善的笑容递到对方面前:“我叫苏,来自东方,很抱歉就这样贸然闯入您的家中,不管怎样,还是很高兴认识您。” 这是第一次,她从男人身上清晰地解读出了明显的情绪——那双眼睛里出现了一种通常只能在孩子脸上看到的惊奇和无措。 苏冉愣了愣,她几乎从未在成年人身上看到过如此纯洁稚嫩的眼神,这让她对这个神秘男人的戒心又少了一些。 她忽然想到现在还是十九世纪,对方有可能是不懂现代握手的礼仪。再联想到这两百年的时间和中西文化之间差异,她已经可以预见到自己恐怕未来要经历许多文化冲击了。 就在苏冉想要开口解释时,对方伸出手,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然后他弯腰俯身,托起她的手背,轻轻地吻了上去④。 柔软滚烫的是嘴唇,冰冷坚硬的是面具。这弯腰吻手的动作在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苏冉眼里,有一种独特的打动人心的力量。 那印在她手背两种截然不同的触感变成一种奇异的酥麻,顺着手臂一直窜进胸膛,让她的心脏微微一颤。 如羽毛般轻扫而过的吻结束后,男人重新站直身体,大概是光线的关系,面具后那双眼睛此刻看起来亮得惊人:“我流亡一生,早已忘记自己的姓名。您可以随意地称呼我。” 他说完这句话后,这才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作者有话说: ①《犹太女》是法国的五幕歌剧,Jacques-Fromental Halévy作曲,根据Eugène Scribe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 写的剧本,创作于1835年2月23日。是19世纪最欢迎的歌剧之一,之后一直当作保留剧目上演。但其中情节曾引起犹太人不满,故事讲述了基督教男子和犹太教女子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故事,因其涉及敏感的宗教题材,这部剧曾经受到来自教会的威胁。 ②在《歌剧魅影》电影中歌剧院的名字被称为Opera Populaire,比较翻译贴切的就是“人民歌剧院”。 ③语言交流是设定,后文会提到 ④按照当时的礼节吻手礼其实只能亲吻已婚女子的手背,对未婚少女是不适用的,此处不是bug。 埃里克:……对,我就是想亲 *** 欢迎入坑,欢迎捉虫,欢迎对史料设定提出一切质疑。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3? 第2章 2 虽然安慰自己这应该是十九世纪常见的吻手礼,那停留在手背上长久的感觉还是让苏冉脸颊发烫起来。她忍不住用左手抚上右手的手背,努力不让自己再去回想刚才的情景。 刚醒来时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随着两人深入的交谈,苏冉很快便脑补出一个因为躲避追杀,而不得不将自己隐藏在面具之后四处逃亡的贵族的一生,这似乎也完美解释了男人身上那不同寻常而又略带危险的气质。 根据他的描述,漂泊近二十年后他终于厌倦了居无定所的生活,最终选择回到故土法兰西,因机缘巧合承包了一个建筑项目,趁此机会在巴黎的地下建造了这一处秘密的居所,决心在此躲避世俗彻底隐居。 此刻,她正身处在他耗时两年修建的地下居所的中心,而他也是才刚搬进来不久,周围的物品和摆设还很凌乱,视线所及之处有许多未打开的箱子。 虽然并不熟知历史,但十九世纪中叶的法国在苏冉的印象里并不是一个和平的年代,整个法兰西的政权在帝国和共和国中交迭,更不要提闻名后世的巴黎公社也会在这个时间发生。 摆在苏冉眼前最大的问题便是,作为一个没有身份,一穷二白,长相还格格不入的东方人,她究竟要何去何从?她不认为贸然接触外界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可是,这个男人愿意收留她吗?而她,又能回馈给对方什么呢? 男人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皱着眉头陷入了思考。 不难想象,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她是以那样超现实的方式出现在他的地下宫殿里,那么她此刻必定在烦恼落脚的地方。 托复杂的人生阅历所赐,她并不是男人见过的第一个东亚人。 她自称二十五岁,但看起来却远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那柔和的五官轮廓里写满了属于东方的异邦风情。虽然和当下流行的巴黎审美大不相同,但若让这些眼光挑剔的巴黎人来评判,大部分人也都会毫无异议地认为这是位漂亮讨喜的小姐。 那双深咖色的眼睛灵动又充满生机,皮肤在烛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直顺的长发如黑色丝绸一样披在身后。 不难看出这位小姐在来到这里之前一定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因为即使是最富裕最有权势的巴黎贵妇们,都难以养出这样透净的肤色和柔顺的长发。 她让男人想起深藏在海底的珍珠,摇曳在晨曦中的百合。纯净,又美好。 戴着手套的五指慢慢收拢,男人下意识地拂过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对方手背细腻的触感。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距离另一个人这样近。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吻另一个人的手! 上帝难道还没有抛弃他吗? 那在抚摸她的脸颊时,就在心底滋生出的那一种渴望突然又强烈地涌现出来。 他想起幼时在卢旺曾误闯进过他房间的那一只百灵鸟,冥冥之中他觉得它大概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为了留住那小小的生机和陪伴,他关上了自己的窗户。冒着被毒打的风险,他悄悄偷来家里的小麦和牛奶,日夜和它唱歌说话。可那只鸟还是疯狂地在他房间里乱飞,在三天不吃不喝之后,因为体力透支死在了他的地板上。 那天晚上,他将它冷掉的尸体放在他的枕边,终于拥有了他幻想过的陪伴。 虽然只有一夜。 现在,这个突然掉落在他生活里,像珍珠一样的姑娘,如果他将她小心捡起,擦去浮尘,然后用最华贵牢固的蚌壳细心珍藏,是不是就能一直拥有? 面具完美地掩盖了男人脸上的贪婪,只有那双闪烁的眼睛里泄露出他此刻心绪的激荡。他没有丝毫抵抗,任凭自己屈服于这火热渴望里。 他开口,声音温柔又甜蜜,如同塞壬的歌声一样迷惑人心,引诱着她跌入他的陷阱:“如果您无处可去,请尽可把这里当作您自己的家一样住下来。” 苏冉闻言惊讶地抬头,看到刚才还泛着冷酷色泽的眼睛此时竟流露出火热而明亮的色彩。 “我的宫殿虽只为我一人修建,但装下您这样一位娇小的小姐还是绰绰有余。”他行了一个贵族的礼节,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从容优雅的美感,“在此之前,我要先请求您的原谅,它还没有布置完美,如果您选择留下,还需要请您多容忍几日这里的杂乱。” 苏冉受宠若惊地睁大眼:“您为何要道歉?从头到尾都是我给您添了麻烦!”她不自觉地想要上前一步,脚下却差点被地毯的边缘绊倒。 男人的反应比她还要快。他伸手托住她的手臂,将她扶好站稳。 “当务之急,是帮您找一双合适的鞋。”两人骤然拉近的距离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血液再一次翻腾起来,他垂下眼,害怕眼神泄露出自己的秘密。 苏冉只觉得眼前男人一矮,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掌便握住她的右脚脚腕,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她的脚面抬起,把她的脚放到了他左手的小臂之上。 苏冉被男人这一连串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对方用自己小臂的臂骨在测量她脚掌的长度。 这个时代的法国贵族,都是绅士得如此不拘小节吗? 她忍不住想。 量好尺寸,男人满意又小心地放下她的脚,抬头看到她脸上呆愕的表情时,起身的动作一下变得僵硬。 “您生气了吗?”他还维持着单膝半跪在她身前的动作,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和紧张,“我只是想要测量您的尺码。” 他刚才的动作彬彬有礼,又因为一直戴着手套的缘故,并没有让她觉得冒犯,甚至还有一种自己被悉心呵护的错觉。 苏冉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但是仔细想想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很快把这件事和刚才的吻手一样,归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东方人的少见多怪。 不过男人单膝跪地的动作还是让苏冉十分无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 适从:“先生,您快起来,我怎么会生您的气?”她想要把对方拉起来,又不确定这样的肢体接触在这个时代是不是太过越界,“我只是惊讶您对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实在是太好了,您不怕我对您心怀不轨吗?” “我相信您。”男人维持着半跪的姿势深深望着她,准确的说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太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您的出现,简直就像是神的恩赐。”他将右手放在心口,磁性的嗓音中一种近乎于决绝的虔诚让人感到迷醉,“您愿意留下来吗?我以生命起誓,绝不会伤害您半分。” 男人庄重起誓的样子让人根本无法拒绝,此刻的苏冉也别无选择:“当然。我只是担心永远都无法报答您这样的恩惠。” “您愿意留下来,与我这躲在地下的可怜虫作伴,就是最好的报答了。”男人静静地说。 测量了她的尺码之后,男人还仔细地询问了苏冉的喜好和其他的需求。苏冉表示只需要一些最简单最普通的换洗衣物,并再三叮咛一定要买最普通最便宜的东西便好。 男人听了她的要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临走前十分体贴地将自己的披风留给了她,还搬了好几大箱书摆在她身旁,供她消遣打发时间。 如果说这莫名其妙的穿越唯一带来的惊喜,那便是她无师自通点亮了法语天赋。刚才男人夸她的法语说得像巴黎人一样好时,她只能干笑着应下了这份称赞。 男人离开后,这诺大燃着白色蜡烛的地下空间便显得过分诡异了。周围还很杂乱,活动范围被困在地毯上的苏冉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 这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生活让她十分焦躁,也没有一点安全感。 这位先生的好心收留虽然解了她燃眉之急的生存问题,但选择生活在地下,对方明显不想和主流社会有过多牵扯,她也实在开不了口请对方帮助她解决身份问题。对方对她仁至义尽,她不能再给对方添无谓的麻烦。 可解决不了身份,她就无法在这个社会行走,就没有办法自力更生。 苏冉在地毯上焦躁地走了好几圈,一时半会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叹一口气翻起箱子里的书。 箱子主人的阅读兴趣很是广泛:文学、音乐、建筑、历史、哲学、自然科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其中法语书最多,英文书次之,她还看到一些意大利语和类似阿拉伯文的书籍。 大部分书都有被翻看过的痕迹,绝不是买来装点门面的装饰品。她暗暗咋舌,心中对这位面具先生的学识肃然起敬。 要是能看到现在的报纸就好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现在所处世界的一切。 挑了两本历史和人文学科的书籍,苏冉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一会儿便忘我地看了进去。 没有光线的变化,也没有钟表的参考,时间在地下的流逝是模糊而缓慢的。 逐渐干渴的喉咙和空泛的胃袋让她越来越难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书页上,通过四周逐渐降下来的温度,苏冉判断应该是到了晚上。 因为连着地下湖的缘故,这里的气温还是非常阴凉的。到了最后,她索性将书推到一边,披起男人的斗篷。 披上斗篷的瞬间,她的周身就被一股若有若无的木调香气包裹起来。这种陌生的味道再次提醒她,未来马上就要和一个十九世纪的法国陌生男人生活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气,盯着烧得越来越短的蜡烛,一会儿猜测着她在现代突然失踪会引起什么样的恐慌,一会儿又想象起这1867年的巴黎会是什么样子。 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出去看看呀。 不知又过了多久,苏冉终于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忙高兴地站起身,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张望着。 男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地下,她没有看到他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他怀中抱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纸盒,左手手上则提着一个很大的篮子。 “您回来了!”苏冉毫不隐藏自己的欣喜。 男人一眼便看到那个站在高台中央,满脸笑意望着他的女孩。她被烛火照亮的脸庞带着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脚下的步子更快,他几乎是健步如飞走到她的面前。 “您一直在等我吗?”男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专注地看着她的脸,眼睛里又出现了那种新奇、困惑和欣喜的神情。 这句话落下,他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慌忙改了口:“您一定久等了吧?请您原谅我,我在整个巴黎城都找不到满意的东西……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您饿了吗?想先用餐还是先试一试为您买的东西?” 男人一连串的问题让人目不暇接,说到最后的语气里竟又带上了些许讨好恳求的意味。 明明她才是接受帮助处于弱势的一方,苏冉惊讶,却没有过多纠结这个疑问:“我能先喝点什么润润嗓子吗?”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堆在她脚边的盒子所吸引,这些盒子系着漂亮的缎带,还散发着香气。 “我想先看看您跑了这么久为我挑选的东西,我希望它们并没有让您破费?”她有些怀疑道。光看着这些做工精良的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价值不菲。 “这些事您不需要担心。”男人搬了一把椅子请她坐下,又从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个水晶杯,倒了一杯淡红色的液体递到她的面前。 苏冉接过小小地抿了一口,如她所想确实是红酒。酒精度数很低,喝起来更像是一种味道略显奇怪的果汁。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现代化城市上下水道,因为卫生问题,葡萄酒被认为是相对水来说更卫生的饮品。 一口气喝了小半杯,苏冉突然想到,既然连干净的饮水源都难以获取,那么这个时代的人是怎么解决排泄污水和洗澡问题的? 她的视线掠过不远处的那片地下湖,在喉咙里的那口酒瞬间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您怎么了?脸色为何突然如此难看?”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的男人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变化。 她急忙摇了摇头,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到一边:“我没事,只是喝得有些着急了。” 天哪,在搞清楚如何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和处理生活污水处理之前,她是绝对不会再吃喝一点东西了。 男人确定了她的神色无异,这才放心地继续刚才的动作,将摆在她脚下的盒子一一打开。 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苏冉微微张开了嘴,完全忘了刚才纠结的问题。? 第3章 3 在她面前的盒子里摆着三双鞋,每一双都如艺术品般美轮美奂,让人移不开视线。 左手起第一个盒子里装着的是一双淡粉色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 缎面平底鞋,鞋尖用银色丝线绣着两朵缠绕怒放的玫瑰;中间的盒子里是一双乳白色的缎面坡跟鞋,贴着鞋口的弧度匝了一层薄薄的蕾丝,蕾丝之上缝了一圈白色的珍珠;最后一个盒子里则放着一双黑色的尖头皮面高跟鞋,鞋面上用泪滴形的钻石镶制了一整条如同橄榄枝叶的花纹,一直蜿蜒到脚腕的绑带上。 女人对于衣鞋珠宝的抵抗力总是差一些的,尤其在如此精致美丽的物品面前。 苏冉静静地欣赏了好一会儿,这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生,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蹲在她腿边,闻言略带失望又像是意料之中地叹了口气:“您果然不喜欢这些俗品。” 苏冉急忙反驳:“您说什么呢?我很喜欢!”如果面前的几双鞋只能被称为俗品,那她在现代社会大概连俗品都没用过几个。 这难道是她这种平民和这个时代贵族的审美差异吗? 男人的眼睛被她的话点亮了:“您真的喜欢?” “当然,这是我见过最漂亮——” “那么,它们就是属于您的。”男人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面具下方露出的嘴唇轻轻扬起。 他拿起中间那只白色的珍珠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将它套上了她的脚。尺寸如同灰姑娘的水晶鞋,完美合适,不差分毫。 他的手掌托着她白皙的脚腕,明明黑色手套带着一种天然的禁欲气息,这一黑一白强烈的颜色对比却莫名让眼前这幕带上了一种桃色的意味。 心跳乱了一下,苏冉不自觉地抽了一下脚。 下一秒,男人就顺着她的动作放开了她。 “您还要试一试剩下两双鞋吗?”他侧过头来看她,金色的瞳孔里盛满纯然的欣喜,热烈如同五月盛开的玫瑰。 那喜悦纯粹得没有一丝邪念,刚才那一瞬间的暧昧粘稠仿佛也只是苏冉自己的错觉。 她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自己刚才荒唐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 被拒绝的男人有些隐隐的失望,却细心地帮苏冉将另一只脚的鞋也穿上,然后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让她走了两步。 “很适合您。”他看着她脚上的鞋,低叹了一声,“现在,您该用晚饭了。” 被带到餐桌边的苏冉,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莫名收下了她本想拒绝的礼物。 柔软的餐巾铺在腿上,银制餐具和水晶杯在蜡烛的照映下发出朦胧而晶莹的微光,如果忽略周围的环境,她就像坐在现代一家高档的法餐料理店里。 男人将盛着晚餐的托盘放到她面前,揭开保温的银质盖,一股让人食指大动的香气扑鼻而来。 摆在最中间的上好瓷盘里盛着一份浇着红酒酱的小牛肉,右手摆着一只与茶杯造型相似的汤碗,看起来像是一份蔬菜浓汤。左手的小盘中盛着几片切好的肉冻还有面包,果酱和黄油分别装在两个华丽精致的小碗中。 在经历过那几双华美鞋子的冲击后,这远超预期的食物已经让她没有那么惊讶了。她看着男人踱步走到了桌子的另一面,在她的对面站定,疑惑地问:“您不一起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他重新将她的酒杯斟满,推到她面前,燃烧的烛火在那张面具上明明暗暗地跳跃着,也将那双眼睛半隐在阴影中。如大提琴般动人的声线停顿了两秒,再一次拉响时带着明显的疑惑,“……您难道想和我一起用餐吗?” 又来了。 苏冉逐渐发现,这位先生会在一些极为普通的人情往来上展露出极不正常的笨拙和天真,就好像—— 就好像他从未有过正常人的生活一样。 联想到他提过的从八九岁就开始的流亡生活,她不由自主地就对对方多了几分同情,还带了几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出自母性的怜爱。 “除非在您眼里我不配和您同桌吃饭。”她半开玩笑道。 “您说的这是什么荒唐话!”他立刻激动地高声反驳,“如果您不觉得对着我这张面具而大倒胃口的话,我当然愿意和您共进每一餐!” 男人激动的样子吓了她一跳,但感受到对方身上那即使戴着面具也遮挡不了的喜悦时,苏冉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虽然对她来说,她不觉得两人同桌吃饭是多么特殊的事情,但如果可以为对方带来哪怕一点快乐或是安慰,那么无论是多么细小的事情她都是愿意做的。 毕竟她欠他的太多了。 苏冉想了想,带着试探的口气询问道:“不知您还有没有胃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帮我消灭掉一半的食物吗?这份晚餐的量对我来讲有些太多了。”她俏皮地对着他眨了眨眼,“S’il vous plat?(求您了?)” 男人呆呆地望着她,一步一步,如同被灯火吸引的飞蛾,慢慢地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滚动的喉结上下翻滚,就像是他体内完全无法消化的情绪。 他开口,语气轻柔,如梦似幻:“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整个晚餐的过程十分安静,两人也没有过多的交谈。 男人一直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情绪里,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心跳加快,莫名亢奋,让他根本尝不出这全城最出名的小牛肉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只想一直注视着这个坐在他身边的女孩,却又害怕自己肆无忌惮的目光会冒犯到对方。 苏冉没有太注意到男人的状态,全神贯注地品尝着这在十九世纪的第一顿晚饭。虽然早了两百年,但今晚这些食物的味道和工艺一点都不比她在现代吃到的差,足见此时传统的法国菜已经发展得相对成熟了。 直到杯盘碗空,苏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这才想起那被抛之脑后尴尬的下水问题。 没想到,在她的旁敲侧击之下,这个她最担心的事在这地下完全不是问题:在一个单独的石室里,她看到了接近现代的洗手间设计,不光有大理石的洗手池,一个浴缸,甚至还有一个冲水马桶! “您简直是位天才!”苏冉拧开镀金雕花的水龙头,用手指摸了摸流出的干净的冷水,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您过誉了,这些并不是我自己的设计。我只是引进了英国那边这几年很流行的「水橱」*的概念。”男人注视着她熟练开关龙头洗手的动作,心中对女子出身的疑惑一闪而过,“只是现在还没有来得及通热水,我一定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热水?您在这地下还装了锅炉吗?”苏冉再也忍不住,惊喜地叫出了声。 “锅炉?——嗯,是的,您可以这样理解。”被她的喜悦所感染,他下颌的线条也柔和了下来,嘴边浮起淡淡的笑意。 想到刚才男人给她展示的种种精巧的设计,虽然身处地下,但他的智慧已经把这里变成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 十分舒适而又方便的居所。苏冉崇拜地仰起脸,感慨万千地长叹一声:“您绝对是一位当之无愧的建筑大师!真可惜您的才能只能隐藏在这地下,否则您一定能建造出流传千古的建筑。” “有您的赏识已经足够了。”男人的眼睛闪了闪,难得地躲闪着她的目光,侧头露出的耳廓却有些发红,“在这里,您有任何需求都请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都会为您实现。” 酒足饭饱,现在又能愉快地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整个人放松下来后,倦怠感一下子就席卷而来。 苏冉强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接着他的话小小地调侃道:“那恳请这位无所不能的大师能告诉我现在几点了吗?” “差一刻十一点。”男人掏出一块金色的链式怀表看了看时间,将它从自己的马甲上解下递给她,“我想您应该比我更需要这个。”紧接着他又为没有舒适柔软的床铺招待她而道起歉来,“我本想把我睡觉的地方让给您,但实在怕吓坏您……今天出门时我已经为您订了床铺,请您再忍受两日。” 男人一直都用这与他贵族身份毫不相称的谦逊姿态对待她,苏冉隐约察觉到这大概来源于男人一直以来孤寂的生活而产生的对于陪伴的渴望。 这样的认知让她再次对男人怜惜起来。 “请您不要再对我道歉了。”她笑了笑,“毕竟我才是搅乱您生活,给您添麻烦的那个人。您也不想听到我一整日对您道谢吧?” “当然不,请原谅我的疏忽。”男人说着又道了一个歉。 苏冉被他真挚的笨拙弄得哭笑不得,决定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您可以不用vous(您)来尊称我,直接用tu(你)**,或者叫我的名字就好。”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低声问:“On peut se tutoyer,Sue(我们可以用你相称吗,苏?)”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这普通的名字用他那样醉人的嗓音喊出来,都带上了几分华彩。 “当然可以。”她小小地花痴了一番,目光在他脸上的面具上转了一圈,忽然有一点好奇拥有这样完美声音的那张脸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是因为称呼变化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又或许是困倦放松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先生,既然你已经决定在地下安定下来,就不需要遮盖自己的脸避人耳目了。你没有考虑过摘下面具生活吗?” 感受到那如水的温柔目光瞬间冷如寒冬的冰面,苏冉知道她踩到了对方的雷区,心中暗叫不好。 男人猛地向前一步,俯身将她逼至墙边,身上的气质陡然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阴暗而危险。 “在这里,你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我悉心供你差遣……只有一条!”他的脸停在她的眼前,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睛里跳跃的怒火和冷酷,那如同兽类的目光,下一秒就能将她撕碎。 “收起你多余的好奇心!”他的手隔着空气虚抚过她脸颊的轮廓,最后停在她颈侧,带着一种危险的暗示,“不要学潘多拉,打开那只充满灾祸的魔盒。” 她心脏一颤,手心里紧紧攥着那只怀表,几乎不能呼吸。 看到她安静迅速地点了点头,他后退一步,两人间剑拔弩张的压迫瞬间消失。 “我去给你拿毛巾来,你需要休息了。”他没有什么语气地说道,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苏冉看着男人疾行远去的背影,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 是她逾越了。 直到躺上那被男人铺得柔软得如同睡在羽毛的垫子上时,苏冉的思绪还是十分混乱。她翻了一个身,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那坐在书桌前书写的背影上。 情绪时而如火焰般热烈,时而又如寒冰般冷酷,前一秒露出孩童般天真质朴的眼神,下一刻又凶光毕现。 这真是一位神秘又矛盾的先生啊。 本以为会失眠,然而摇曳的烛光和潺潺的流水声编织成了一首强力的催眠曲,让她不一会儿就意识混沌起来。 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会不会就回到自己家中了呢? 或许这一切,本来就是一场过于逼真的荒唐梦境…… 听到身后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男人放下手中的羽毛笔,无声地转过身来。 他从贴身的暗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小心地在苏冉的脸旁滴了一滴瓶中的液体,一股暗香霎时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男人收起瓶子,等了一小会儿,这才弯腰跪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他摘下了手上一直佩戴的皮手套,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手指缓缓地放到了女孩熟睡的脸庞上。 当指尖碰到那不属于他的温热时,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落到她的耳边,一下又一下,他爱不释手地抚摸她的长发,金色的眼睛里又燃起了那让人心惊胆战,似乎可以焚烧一切的热烈。 “Ma perle (我的珍珠)……” 作者有话说: *1.1850年左右,欧洲大陆才由英国逐渐引进了洗手间的概念,那时候厕所被称为“water closet”,直译则为水橱。 **2. 法语中tu为你,vous为您。双方讲话时一方用“您”,另一方也必须使用“您”来称呼。在现实生活中因为涉及到身份地位关系远近等种种因素,两人之间用vous还是tu相称往往是个微妙而困惑的问题。? 第4章 4 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还是那盈满黄色烛光的怪异石穴,苏冉心中失望的同时,不由又升起几丝庆幸。 空气中飘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她爬起身,试图寻找男人的身影,却首先看到了摆在她枕边不远处的托盘。托盘上摆着一个餐巾盖着的小篮子,篮子旁放着一张卡片,卡片上压着一支白色的玫瑰。 她先拿起卡片。 “亲爱的苏, 请原谅我昨晚的失态,面具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部分,我无法想象摘下它的人生。 希望你没有生我的气。 请收下我最诚挚的歉意。 你忠实的仆人” 卡片上的花体字飘逸潇洒,署名的地方则是一片空白。 “P.S. 我需外出办事,中午便归。早餐在篮子中,Bon Appetite(祝你好胃口)。” 虽然对对方昨晚的威胁有些在意,但每个人心底总有不愿意让人窥探的秘密,真要追究起来,先越界的人是她。她本想今日好好向男人表达歉意,却没想到反而先收到了对方的道歉,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位先生什么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 苏冉读完卡片,抬手拿起那支新鲜欲放的玫瑰,娇艳的花瓣上还沾着清晨未干的露水,花茎上用黑色的丝带系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注意到花茎上的尖刺全部被小心地剪掉了,这个小小的细节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吃过早饭,怀表的时针刚指过十点。在地下这种没有昼夜变化的生活虽然不太愉快,但目前还没有达到让她难以忍受的程度。目前作为一个白吃白喝白住的米虫,苏冉实在是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对方。 她小心地披好男人的斗篷当作“外衣”,从她睡觉的一侧,沿着水边走向湖对岸的另一侧。 整个地下以那片地下湖为中心,是一个凹字形的结构,仅仅是过了一夜,苏冉发现这地下竟然有了许多变化。 首先在一些位置特殊的角落里,多了几面一人高的镜子,利用镜子反射光线的原理,整个空间比昨日明亮了许多。地上杂乱的箱子消失了不少,昨日还盖着防尘白布的家具此时也都被摆好,在灯火下闪着崭新的光泽。她出现时躺的那张红色的地毯被铺在了中央的高台之上,走上前去她才注意到,摆在中间她本以为是写字台的半圆形黑色桌子,其实是一架管风琴的琴身。 管风琴是乐器之王,没想到这位先生还是位严肃的音乐爱好者。 不过联想到对方堪称完美的声线,苏冉又觉得如果他在声乐方面毫无造诣,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苏冉一面想着,伸手轻触了几个琴键,根据脑海中的记忆磕磕绊绊地按出了巴赫著名的《D大调托卡塔与赋格》的旋律。 恢弘而圣洁的音符从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巨大的音管里响起,让她背脊窜上一股电流。她有点心痒,但还是理智地收回手。 她隐约觉得男人是领地意识很强的人,应该不喜欢让他人随便触碰他的物品。 苏冉从另一侧的台阶走下,来到凹字形的另一边。 这里与对面的“卧室”遥遥相对,被用来当作起居的空间。房间的中心是一个曲线优美的白色克拉拉大理石壁炉,壁炉上的墙壁两侧固定着两个由金色天使托起的三柱烛台。壁炉立面的顶部卷涡雕琢着贝壳的图案,波状边缘用卷曲的花草作为装饰,是典型的路易十五风格。 对着壁炉,摆着一张同样洛可可风格的扶手椅和一个雕花布艺的法式卧榻。柔软华贵的羊绒地毯已经铺好,卧榻背后的墙壁上打了一整排胡桃木的实木书架,几个装书的箱子和几幅用牛皮纸包着的画正摆在书架前的地面上,看样子是主人还没来得及整理。 对比昨天她看到的情形,她睡着后男人一定收拾了不少东西,估算了眼前的工作量后,她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一夜没睡,而她一点都没有被吵醒。 苏冉很难不去想对方如此着急地收拾这里是不是因为她的关系。 低叹一声,她弯下腰去看那几个箱子。这是昨天男人留给她打发时间的书籍,想了想,她决定帮他把箱子里的书整理到书架上。 在苏冉觉得自己的腰快断掉的时候,她终于将几个箱子里的书按照语言和字母顺序整齐地摆到了书架上。 “呼……”擦了擦额头微微沁出的汗水,她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满意足地长舒一口气, 揉了揉腰,她十分期待男人看到这些书架时的反应,转过身,却被身后那个黑色斗篷搭配白色面具的身影吓了一跳。 “…先生!?”这经典的惊悚恐怖电影的扮相让还不是很习惯的她差点叫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他的视线悠长而沉静,不知道在那阴影中站了多久。 “我都没听见你回来的声音。”苏冉笑着拍拍心口,指了指她身后的书架,“希望你不介意我帮你收拾了东西。”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再次开口时语气十分冷硬:“以后不要再干这些事了。” 男人毫不领情的反应让苏冉原本开心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抿了抿唇,沉默半晌后,重新拉出一个弧度:“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 看到她黯然下去的脸,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悔恨和懊恼。 闭了闭眼,他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小心仔细地沾上她的额头,像擦拭珍宝一样慢慢擦去她额头上残余的汗水:“你是我的…客人,你不应该做这种事。” 失落的苏冉没有注意到男人话语中奇异的停顿,也没有注意到男人过于亲昵的动作:“你是如此慷慨地帮助我,我总想要力所能及地为你做点什么。” “哦,苏……”他低叹她的名字,示意她在壁炉前的卧榻上坐下,自己则再一次单膝着地半蹲在她的身前,“你不明白,看到你为我流汗受累的样子,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她疑惑地对上他的眼睛,却看到他的眼神中饱含着某种明显而深刻的痛苦。 “你在这里,我已经别无所求……” 他低下头去。 面具遮盖了他的表情,此刻苏冉也看不见他的双眼。 可她从未觉得自己像现在这一刻离面前男人的灵魂这样近。 他的孤独如此显而易见。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放在了男人的肩膀上。 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俯下身,她把脸颊轻轻贴在男人的肩膀之上,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拥抱。 那初时僵硬如石的身体,渐渐的,在她的双臂之中一点一点颤抖起来。 然后,一双有力而滚烫的手臂,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 紧密又窒息,好像再也不会被放开一样。 苏冉明显地感觉到,她和男人之间的关系产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这些变化在很多方面大概都是积极的,他们之间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和一种奇妙的感情纽带。 只除了一条—— 男人开始给她购买各类衣饰珠宝,香水和化妆品,用考究精致的礼物取悦她仿佛已经成为了他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她持续再三的谢绝,男人充耳不闻。 虽然对这个时代的物价还没有彻底的概念,但即使仅凭常识,她也知道男人绝对为她花了一笔可观的数字。 她不能让两个人在这样失衡的关系上越走越远。 在又一个早晨,男人掏出一串新的宝石项链让她试戴时,苏冉终于忍不住选择了更直接激烈的方式。 “先生,够了!你这样做我非常生气!” 苏冉的怒火来的毫无征兆,男人无措得站在她的面前,像一个做错事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孩子,过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喜欢红宝石吗?” 苏冉都快被他气笑了。 “请不要再给我买东西,也不要再送我任何礼物了。”她抬起手指,止住他想要开口反驳的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 作,“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先生。” “——朋友?”男人拖长的语调带着不确定的上扬,似乎咀嚼了这个词汇的含义,顿了一下才颔首肯定,“当然。” “你这样做,会让我觉得你在讨好我,这是不对的!朋友之间,应该是平等而不需要讨好的。” “我为什么不能讨好你呢,苏?”男人反问。 苏冉瞪大眼,万万没有料到对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一时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在我的眼里,你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想让你开心,这有什么不对吗?” 男人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如果不是才认识几天,并且觉察到男人在人情世故方面的空白,苏冉几乎都要觉得这是一句向她示爱的话了。 当然这也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直白而热烈地对她展露着自己的在意,苏冉努力忽略自己脸上的温度:“先生,谢谢你,我很感动。”她顺着他的逻辑继续道,“每天早上那枝花其实就让我很开心了。如果你非要再做些什么,可以让我看看当天的报纸,或是和我讲讲之前的旅途见闻,又或是弹弹琴……这些事给我带来的快乐,远比那些漂亮的珠宝和衣服要多许多倍。” 男人认真地听着她的话,看了她好久,最终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忘将项链系到了她的脖子上。 “你这可是答应我了。”苏冉摸了摸锁骨之上那颗冰凉的宝石,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地再次重申,“再买东西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先生。” 大概没有比这句话更让他感到害怕的威胁了。 “我发誓。”他郑重地对她许诺,然后看向了高台之上的那架管风琴,“你想听什么曲子?我可以弹给你听。” 感受到男人的认真,苏冉松了一口气:“什么都好。” 他拉着她在他宽大的琴凳上并排坐下。 他看了身侧的她一眼,转头陷入了沉思,接着抬起双手,按下了琴键。 坐在琴凳上的男人,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王座的帝王,在音乐的国度里,他就是一切的主宰。 他唱了舒曼的《诗人之恋》套曲里的几支曲子,她从未听过如此绝妙的歌声,它的每一个音符,每一次呼吸都臻于完美。 他的音域极为宽广,音色雄厚而曼妙,壮丽而婉约,激昂之处又不失细腻,细腻之处又见激昂*。她深深地沉醉在他的歌声里,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成为他歌声的俘虏,随着它而喜,也随着它而悲。 她想象过男人的歌声一定只有天使才能媲美,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被那超凡脱俗的声音深深震撼,过了很久才从他的歌声里清醒过来:“……太美了,先生。” 她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崇拜地看着男人的侧脸,看着他脸上白色的面具在烛光下发出金属般的光泽。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幽暗的巴黎地下,戴面具的男人,无与伦比的歌声,这一连串关键词让她不由想起了一部在现代颇为脍炙人口的音乐剧。 感到那故事设定与现在的情形格外应景,苏冉轻笑出声,在男人询问的目光中,把《歌剧魅影》的情节粗略地讲了一遍。 苏冉讲得简单,男人却听得十分入神。 故事讲完之后,他一直沉默着,胸膛起伏不定,再开口时声音格外喑哑晦涩:“所以女主角因为接受不了魅影的丑陋,最终还是选择了英俊富有的子爵。” “故事里想要强调女主角不能接受的是魅影扭曲阴暗的人格,”苏冉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我认为你说的没错。” 苏冉看过原著,让她印象很深的一段是劳尔问克莉丝汀,如果魅影是个英俊的男人,她是不是会爱魅影而非他。克莉丝汀的回答是:“为什么要假设命运的安排呢!……为什么要问我这个最让我害怕的问题?我一直把它像掩藏罪恶一样深埋于心。” 在她看来,这就是如果魅影有着子爵那般好相貌,克莉丝汀绝对会选魅影的直接证据。 “……那你呢?” 苏冉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一愣。 男人转过身来,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不放过她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果你是这个故事中的女主角,你会选择谁呢?” “哎?”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苏冉歪着头,看向面前高高耸起的管风琴管,慢慢捋起自己的思绪,“作为观众我很同情魅影,但如果要把自己代入的话,我确实有很大的可能性会选择子爵,毕竟谁不愿意自己的另一半赏心悦目呢?” 没有看到男人瞬间变得阴沉恐怖的眼神,苏冉笑了笑继续道:“但我不会把外表当作选择伴侣的决定性因素,我还是觉得两个人的三观相合、志趣相投更为重要。如果那位魅影先生让我产生了灵魂伴侣的感觉,那我肯定还是会选择他。” 男人眼中的暗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褪去,重新回到了莫测而深邃的平静。 “这个故事中的魅影有名字吗?”他忽然问道。 “我想想啊……我记得应该是叫埃里克,E-R-I-K。” “Erik……”男人喃喃重复了这个名字,“不如以后就这样称呼我吧。” 苏冉收回目光,看向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嗯,这个名字还挺适合你的——埃里克先生。” 作者有话说: *这一句修辞取自原著? 第5章 5 男人——或许现在称他为埃里克更为合适,在五点准时睁开眼。长久的流浪又危险的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了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睡眠。 他悄无声息地从自己睡觉的棺材里坐起身,迅速地换好自己的衣服,然后轻轻拉起垂挂在中间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的红缎篷帐,无声走到了在帘幕另一侧。 在被刻意调整昏暗的烛光中,他俯身坐在沉睡的苏冉身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就是面前这个人,她对他温声细语,面露微笑,她让他亲吻她的手,她还…… 她还给了他一个拥抱。 一个拥抱! 即使是他的母亲,也从没有碰触过他。 埃里克从小便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他的母亲为了不见到他的脸,哭着送给他一个礼物。 那是他人生第一张面具。 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一眼,不满八岁便被她送进了来到卢旺表演的马戏团。在吉普赛的马戏团里,他扮作僵尸,跟着他们四处流浪。后来他去了波西米亚,进入过波斯皇宫,辗转至东亚又去了君士坦丁堡。 可怜的埃里克!他活在世上这些年,从未体味过一刻人间的温情。迎接他的从来都是毫不收敛掩饰的恶意,无休止的白眼嘲笑,咒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 毒打。 很长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值得世界这样的对待。后来他游历了大半个世界,见了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了许多知识和手艺,经历了各种生死背叛,他终于领悟到,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他只是长着一张丑陋的脸! 因为这张脸,他活该下地狱! 可是她,无论是被他恫吓威胁之后,还是见到他睡在棺材里这种非同常人的举止,对他的态度依旧,仿佛他所有不合世俗的怪异,在她的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在她眼中,不是丑陋的怪物,不是恶魔之子。他是一个人。 他是埃里克! 这就是他的苏,他的珍珠,他独一无二的宝贝。 就算是她不知道他面具下真实的样子才会对他如此,他也无法阻止自己陷落在这如同梦境一般美妙的现实里。他是如此害怕这一切的消失,害怕她有朝一日发现他的丑陋,害怕她会像那些人一样,对他露出同样嫌弃厌恶的神色,然后像远离一只臭虫一样离开他。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就觉得自己要疯了!如果那一天到来,他就要拉着她一起走向毁灭,让整个巴黎为他们陪葬,唱起丧歌! 他希望那一天永不来临。 他希望时间可以永远停留在现在,停留在她在他身边的时刻。他可以不休不眠地一直注视着她,就像他每个深夜和清晨做的那样。 就像他现在做的这样。 六点,埃里克准时出现在斯克里布街的街口,接过报童送过来的当天的报纸和从集市上买来的最新鲜的玫瑰,然后将哑仆留在特殊地点的食物和物品取回地下,并将带有新指示的纸条留下。 七点,他在餐桌上摆放好早餐,小心地将玫瑰枝条上的尖刺剪下,系上丝带,放到她的枕旁。 七点半,他按照她的请求把地下的蜡烛重新调亮,坐上琴凳,开始弹起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往往在他弹完第一条的时候,她会站他身后,微笑着和他道一声早安。 这是地下属于他们一天的开始。 自从埃里克开始给她带回当日的报纸之后,苏冉每天最重要的功课便是研读这份报纸。政治、经济、人文、科技,她如饥似渴地想要了解外面的一切。为此她还特地向埃里克讨来了一些纸笔,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不过因为还不太习惯使用这个时代的蘸水笔,她一不留神就会把墨水弄到手上,弄脏了埃里克好几条手帕。碰到新的不太了解的人名地点还有其他名词,她只能先一个个记下来,晚些时候询问埃里克,他不太清楚的就需要翻阅书籍查询。 每每这时,她总是十分怀念现代世界发达的科技和互联网,那些曾经习以为常的便利,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有多么珍贵。 苏冉是一个一旦干起事情就格外投入认真的人,即使想着做为客人不应该只顾着做自己的事,可一旦专注起来,她常常一不留神就忘了时间。 埃里克一开始还因为苏冉的各种问题而展开的一场场交流和讨论而感到开心,但这种喜悦在他注意到她所有的话题都和外面的世界有关时,瞬间消失殆尽。而苏冉因为投入读书看报显得对他越发冷落和忽视的行为,也让他阴郁烦躁。 一顿晚餐的结束,昭示着又一天尾声的来临。他们坐到壁炉前,苏冉习惯性地拿出写着问题的纸条,坐在扶手椅上的埃里克在今晚却率先开口打断了她。 “苏,你对外面的世界,似乎有着莫大的热情。” “哦,我还从未见过这个时代的巴黎——”苏冉一不留神就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忙补救道,“你知道的,我一直生活在东方,对于这里的一切我都非常好奇。” “我还从未听你讲过你家乡的样子。”埃里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接过她的话,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苏,我对你的一切也非常好奇。” 1867年,欧洲大陆正在轰轰烈烈经历着被后世称为“工业革命”的冲击。通过这两天的看报和阅读,苏冉发现除了资本主义的蓬勃发展导致新兴阶层的崛起,以及工业化生产力提高带来的消费主义盛行,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因为电报的普及,各个地区的信息已经开始了最基本有效的流动,她昨天在巴黎的报纸上甚至看到了美国的新闻。 现在已经不是哥伦布完成环球航行前,各个大陆还在孤立的世界。1858年,大西洋海底已经铺设了第一条联通欧洲和北美的电缆。她不想暴露自己来自未来的秘密,可她又完全不确定在这个时代,自己的祖国究竟在发生什么,面前的这位先生又对那遥远东方有多少了解。 “那可要叫你失望了,埃里克。”苏冉定了定神,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在我的家乡,女性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度过。我的生活乏善可陈,只是比较幸运地在家中可以接触到更多信息和书籍罢了。” 她故意说得空泛而含糊,想要借此来打消对方进一步的追问,却没想到反而引起了埃里克更多的兴趣。 他的身体微微向前,眼中毫不掩饰渴望她再多说一些的神情:“苏,可怜可怜一个从未有过正常生活的人。只要是有关你的事,无论是多么琐碎微小,我都愿意聆听。” 苏冉在他的恳求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她有选择性地讲了讲自己的家庭和一些成长经历,为了避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她讲得十分简短又干瘪乏味。但即使如此,埃里克依旧听得津津有味,格外认真。 说到后面,苏冉自己都不好意思让埃里克听那些干巴巴的事,转而说起了东方的风土人情。 “唉,如果这里有个厨房就好了,我说不准可以做一些东方的料理给你尝尝。”从风土人情聊到了各色美食,苦于形容味道的苏冉兴奋又遗憾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你还会做饭吗?”埃里克惊讶地问,“我以为你这样的小姐是从不进厨房的。” “那你可小看我了,这位先生。”苏冉笑着驳斥,“别忘了,我还是洗衣服的能手。” 她得意地朝壁炉的方向扬扬下巴,那里晾着几条原本因为沾了墨水渍要被他扔掉的手帕。她用了肥皂水,牛奶和柠檬汁,轻松洗掉了墨水的污迹。 埃里克扬起嘴角,虚虚在空气中对她做了一个脱帽的手势:“我早该想到的。失敬了,我全能的小姐。” 两人对上对方的视线,相视一笑。 之前的交谈往往都是她问他答为主,话题非常贴合时事又富有针对性,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然又有趣地流动着。 苏冉忽然找回了几分在现代和朋友挑天扯淡的感觉,然而这短暂的喜悦之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大的失落和不安。 如果永远滞留在这个时代,她真的要永远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 生活在这里吗?生活在这—— “苏,”埃里克这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考,他双手交叠,右手手指转动着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静静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喜怒难辨,“你想要回到地面上生活吗?” “当然”这个词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苏冉这一次抑制住了自己本能的冲动。 面前之人不时流露出对世俗世界的厌恶和回避,让她下意识地觉得现在这个问题和那次关于面具的对话一样,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对方强烈的反应。 但他问她这个问题的目的,她没有一点头绪。 苏冉叹了一口气,将脸侧的头发拨到耳后,决定还是遵从自己的本意,实话实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想。既然来到了这里,我想要亲眼看看现在巴黎的样子,欧洲的样子,甚至想环游世界……我知道这听起来不现实了,我的朋友,你可以嘲笑我了。” “埃里克永远不会嘲笑你的,我的小姐。”他从椅子上站起身,踱步走到壁炉前,转身面对着她,提高声音,“但是苏,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呢?”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压抑的语调里满是愤慨和激昂,牙缝中挤出接近咒骂的语句,“它充斥着污秽的欲望和恶意,满是残酷和仇恨!根本不值得你这样纯洁又善良的小姐伫足!” 他在壁炉前来回走动,如同一只困在笼中受伤又狂躁的兽类,那笼罩在他身上的痛苦和阴郁是如此浓稠,让苏冉心中再一次生出了无限怜悯和同情。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对这个世界这样绝望? “埃里克,”她放柔声音,温柔地安抚他,“这个世界确实不完美,但它也有温柔又美好的一面,不是吗?” 本来情绪十分激动的埃里克突然停下脚步,他站直身体,金色的眼睛落在她脸上,轻飘飘地重复着她的话:“……温柔又美好的一面……?”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在失控边缘突然被安抚住的动物,暴戾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去,眼中转瞬间又盛满静谧的柔情,声音也重新变得悦耳动听起来:“哦,是的,苏……你说的没错。” 男人激烈又无常的情绪变化让苏冉有些疑虑,但她那简单劝解的奏效又让她觉得自己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她笑着摇摇头不再去纠结这个问题:“我很高兴我们在这点上达成了共识。不过如果在地面上,你会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呢,埃里克?” 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被问到这样的问题,他一时被问得愣住了。 他垂下脑袋,修长的剪影投在他身后的墙壁上,随着烛光的抖动摇曳着,显得单薄而寥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的光芒: “我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娶一位忠贞的妻子,星期天和她一起,挽着手出去散步。”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苏冉微微睁大眼,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这个男人渴求的,居然是如此单纯质朴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卖萌:潜水的小天使们快出来冒泡儿让我调戏(*/ω\*)? 第6章 6 苏冉看着自己在日记本右上角写下的14这个数字,恍然意识到来到这里已经有两个星期了。 总体上,她觉得自己适应得还算良好:她弄清了当下的潮流和时事,习惯了在烛光的亮度下阅读写字,用蘸水笔时再也不会把墨水弄到手上;她学会了穿紧身马甲,还有那像鸟笼一样的克里诺林裙*,她甚至照着报纸上的广告插画试了试这个时代的化妆品。 第一周,她还埋头忙着吸收各种知识和新闻,并没有对周遭的事物太过上心。但随着对这个时代了解与日俱增,每天空闲的时间慢慢多起来之后,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让她开始越来越渴望外面的世界,她无比怀念阳光的温度,草木的绿荫,流动的空气,还有闹忙的人群。 心中莫名一阵烦闷,苏冉突然没了写日记的心情,放下笔,坐到了梳妆台前。 这两周,在埃里克的努力下,她在地下的生活条件有了质的飞跃。她泡上了热水澡,喝上了下午茶,她有了自己的床,小沙发,五斗橱,写字桌,还有一张梳妆台。 她完全不知道埃里克是怎么把这些大型的东西运进这里的,这些做工精美的家具总是在她早上睁开眼后,变戏法般地出现在了那里。 刚开始的几天她还见过埃里克离开或不在的时刻,到了最近,她反而一直都能看到他在地下的身影。 除了他们的交流,白天他有大半时间在调整着地下房间的布置,改善着各种设施,剩下的时间则在伏案写着什么。 她几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地下,可她每天依旧会收到新鲜的玫瑰,读到当天的报纸,吃到不尽相同的菜色。 她好几次问起他究竟是如何把东西带回地下的,每到这时他就会对她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什么都不肯透露。 她也尝试过熬夜,想要看看能不能发现埃里克的秘密,但晚上躺上床之后,她总是不一会儿就昏睡过去,一直到第二天他琴声响起的时候才醒来。⑻14⑻1六9流伞 苏冉和梳妆台上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叹了一口气。 埃里克越是在生活上对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就越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想要出去的请求。 她不想给他造成一种她不知感恩,贪得无厌的形象。 又叹了一口气,她拿起梳子,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直到现在,她还不会梳这个时代女士们的发型,她们往往会把头发编成几股辫子,挽成发髻,头顶用鲜花、珍珠,带有珠宝的绸带等作装饰,额头和鬓角常用散落的卷发修饰。 她光是看着图画上那些复杂的发辫就觉得一阵阵眼晕,更不要提埃里克特地为她买来的各种盘发的工具和发卡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使用。 找出特地留下来的报纸广告,照着上面女士的样子在左右两边各编了两个发辫后,苏冉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忍不住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 “在房间的另一侧都能听到你的叹息,亲爱的苏,是什么让你愁容满面?” 埃里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回过神来,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法式衬衫和绸面马甲,因为没有系领巾,向下翻折的荷叶领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倒是显得难得的放松。 “……抱歉,是我影响到你了吗?”她透过镜子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没有,我只是无法对你的叹息坐视不理。”埃里克自然地把双手搭到了她坐着的椅背上,从某个角度看去,就好像他正在扶着她的肩膀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 样,“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苏冉张了张嘴,一时不确定想要出去走走的愿望,和自己不会梳头的苦恼,到底哪个更难对他启齿。 半晌,在埃里克耐心的等待目光中,她苦笑着吐出一口气:“你瞧……我不会梳这边淑女们的发型。” 埃里克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开:“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告诉你有什么用,难道你还会为女士梳头吗? 苏冉疑惑地挑起眉头。 仿佛读懂了她眼神之中无声的质疑,埃里克俯身拿起了桌上的梳子,用一种征询的口吻低声问道:“可以吗?” 在得到她的同意之后,他拆开了苏冉自己编得有些凌乱的发辫,轻柔地用梳子梳起了她的头发。 这双手可以制作精巧的机关,演奏动人的乐曲,但她从来想象不到它们还可以如此灵巧又温柔地在她发丝间穿梭。 不一会儿,以眉心为中点,她脸颊两侧的头发被编成了几股精致的发辫,像花冠一样从额前绕到后面,和剩下的头发一起,在脑后固定成了一个圆润饱满的发髻。 苏冉看着镜子里男人为她专注挽发的动作,还有他偶尔向镜子里投来那深不见底的目光,觉得眼前被烛光笼罩的一切,如同老旧泛黄的黑白默片般,带着一种令人困惑又动人的温情。 梳好发髻,他站在她身后,手掌贴着她的额头,像是要压平那不存在的碎发一样,一点一点抚过她的两鬓,最后在她的后颈停住。 她纤细的脖颈完整地落在他的手掌里。 这是一个充满掌控意味的姿势。 他抬眼,灼灼的目光和镜子里的她对视着。 时间在这一刻拖长了脚步。 “噗啪”,是一根蜡烛火苗在烛芯跳跃的轻响。 在光影扭曲抖动之间,他收回视线,从珠宝盒里挑出一条钻石发圈,将它缓慢又小心地戴在她的头顶。 直到调试到一个他满意完美的角度,埃里克这才在她身后重新站直身体。 这一次,他将双手放到了她的肩膀之上。 “还满意吗?”他轻声问。 这个动作让苏冉从方才奇怪的恍惚中清醒过来。 她没有在意埃里克扶着她肩头的手,毕竟在现代这根本不是什么出格的举动。她微微转着头,欣赏着这漂亮的新发型,开心地笑起来:“埃里克,到底还有什么是你办不到的?” 他注视着她的笑颜,眼神柔软,声音如羽毛轻扫耳畔:“我说过的,在这里,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和我讲,我一定会为你实现的。” 这句话还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有说服力呢? 她看着钻石在她的发髻间闪耀着细碎的火彩,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埃里克,你能带我出去走走吗?” 流动在空气里的温馨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两人之间蔓延的沉默如同暴雨前翻滚而至的乌云,让人窒息。 过了好一会儿,埃里克才开口,目光沉沉: “你在这地下待得厌倦了吗?” 苏冉分辨不出他平静语调中的情绪,只是直觉上觉得有些危险。 埃里克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这敏感让他拥有超出常人的甜蜜和柔软,也赋予了他在被激怒时最骇人的疯狂。 “不,你怎么会这样想?”苏冉不再从镜子里看向他,从椅子上转过身,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长时间待在室内让我感到有些压抑,我还没有这么久不出门过呢。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晒晒太阳。” 他仔细地研究着她的表情,似乎在辨别着她话语间的真伪。 慢慢的,他紧绷的身体重新放松下来:“抱歉,苏,我从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请你一定要原谅我的迟钝。”他顿了顿,声音蓦地低下去,语气中多了几分自责,“其实两天后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不过这在现在一点也不重要了……明天我带你去湖边走走吧,你想什么时候出门?” 苏冉并没有忽略他口中提到的“惊喜”,但可以走出地下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她没有追问那所谓的惊喜:“明天下午如何?可以晚一点,或许我们可以在湖边喝个下午茶?” “好,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埃里克的眼睛被她话语中描述的场景一下子点亮了。 她很高兴地看到男人因为她的提议也对明天的行程兴致勃勃,充满期待。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苏冉倒是先解开了埃里克到底是怎么把大件物品运进来的谜底。 早上醒来后,她在地下的湖畔,发现了一只小船。 这艘原本用来运送货物的木船被改造了一番,船上放置了两个小小的软榻,中间摆了一张小桌,可以前后坐下两人。 她设想过埃里克会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地下隧道穿行,却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居然要坐着船出去。 午饭之后她就开始为今日的外出做准备,她换了一条颜色明亮不需要裙撑的午茶袍(她完全不想穿着十斤重的裙撑去散步)**,在镜前挑选了相配的首饰,十分用心地化了一个淡妆。今天她没有选择盘发,只是简单地将耳侧的头发用发夹固定在脑后,戴上了这个时代装饰十分复杂夸张的宽檐女士帽。 “我准备好了。”她提着裙摆,向已经站在岸边等待的埃里克行了一个最近新学会的屈膝礼。 今日的埃里克的装扮似乎也格外用心,除了剪裁合身的礼服三件套外,他换了一张雕花的银质面具,旋涡状的茛苕藤蔓沿着眼眶伸展缠绕,如同要去参加一场华丽的化妆舞会。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时没有动作。 “我果然应该还是穿带裙撑的正装裙吗,埃里克?”苏冉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安地问。这是她第一次正式穿起这个时代的服饰,心中总是有点没底。 埃里克掩去眼中的惊艳,倾身还了一个礼:“不,这样就很好,今日的湖边人迹罕至,更何况你看起来足以和任何一位名媛小姐媲美。我很高兴我替你挑选的东西都发挥了它们应有的价值。” 面前的姑娘穿着他为她挑选的衣服,戴着他为她买的珠宝,光是想到这些,他的整颗心都火热起来。 埃里克转身轻盈地跳上船,像邀舞一样对她张开手掌:“来吧,我的小姐。” 船桨推开水波,小船轻轻摇晃,在幽静的水面前行,向地下洞穴的更深处划去。 借着固定在前方的两盏油灯的光线,苏冉看到途径的洞庭高低起伏,奇石林立,她沉浸在这奇异的景色之中,发出一声轻叹。 谁能想到在巴黎的地下,竟有这样一番景致。 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情,在黑暗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埃里克忽然清了清嗓子。紧接着,如天籁般的歌声从她的头顶缓缓飘下。 歌声在石壁中回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 荡盘旋,空灵圣洁,这艘小船载着他们像是要向另一个梦幻的仙境驶去。 苏冉放轻呼吸,沉浸在他的歌声里,感觉只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便驶出了洞穴。 周围的空气温热潮湿起来,鼻尖传来植物被太阳暴晒过后的芬芳,不远处的树梢上有鸟儿在婉转啼叫,连嗡嗡的飞虫振翅的声音在此刻都显得格外可爱。 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苏冉感到眼眶里有些泪水,不知是因为久违的日光太过刺眼,还是因为四周勃勃的生机太触动心弦。 来到1867年巴黎的第15天,她对这个世界第一次有了实感。 作者有话说: *克里诺林(Crinoline)是一种用鲸须、鸟羽的茎骨、细铁丝或藤条做轮骨,用带子连接成鸟笼状的裙撑,这种裙撑1860年传入法国,以欧仁妮皇后为中心的宫廷和社交界上流女子们所喜爱。 **茶会袍(tea gown)在十九世纪中期开始流行,是一种女士在家中娱乐时穿的非正式的裙子,通常在白天穿。这种裙子没有裙撑,使用较轻便的布料,不过在十九世纪,女士在公共场合穿茶会袍被认为是不得体的。 存稿箱继续卖萌:捉住每位冒泡儿的小天使贴脸狂蹭? 第7章 7 埃里克将船划到岸边的树荫下,系在了一颗小树之上。 苏冉回望他们刚出来的洞口,发现它巧妙地隐藏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之后,现在又被夏天生长得繁芜的草木遮挡,如不仔细观察,绝对不会留意。 这座名为阿维娜的小湖,坐落在巴黎城北的市郊。因为距离一位伯爵的封地较近,这片湖泊和周围的树林作为自然景观保留下来,没有租给附近的农民耕种,平日人烟稀少。 他们沿着湖边散了一个小时的步,在泊船的附近挑了一块阴凉平整的草坡,铺着毯子坐下,吃了一顿惬意的下午茶。 他们望着巴黎的天际线,看着天上变幻的浮云,聊着一切浮上心头的话题。 从哲学谈到艺术,从历史谈到人生,他们一直聊到太阳西垂,晚霞满天,远处教堂的钟楼在落日的余晖中被染成淡淡的金色,宛如莫奈笔下不朽的画作。 “你要是喜欢,我们每天都可以出来散步。”埃里克看着渐渐安静下来专注看着落日的苏冉,感受到她眼底恋恋不舍的情绪。 “每天出来太麻烦了,每周出来走一走就挺好的,你觉得呢?”她收回视线,因着他的体贴,对他露出不胜感激的一笑。 埃里克看着她被夕照映得淡淡发粉的脸庞,还有那抹如轻烟般的温柔笑意,突然觉得心底像是裂开了一个黑漆漆的空洞,却不知用什么填补。 明明度过了有生以来最快乐的一个午后,为什么突然之间他又开始觉得如此失落不安? 不够。现在的这些还远远不够。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这样叫嚣着。 一种新的渴望在他体内燃起,这种情感强烈到让他的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可他除了感受到胸腔内时而酸胀时而又如针扎的疼痛,却一点都分辨不出支配他的到底是怎样的情绪,而自己究竟又在渴求什么。 “埃里克?”见他半天没有回应,眼睛落在她身上又失焦地出着神,苏冉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伸手将她的手抓在手里。 两人皮肤相贴的瞬间,像是干渴许久的旅人终于喝到一抔清泉,一种畅快淋漓的舒爽从他的头顶浇下,让他在心底情不自禁发出快乐而满足的叹息。 “苏……”他抑制不住地开口叫了她的名字。 面前男人的情绪有点奇怪,声音里明明带着满足的欢愉,眼神里却写满挣扎和痛苦。 她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担心地询问:“怎么了?” 他的眼中翻腾着她读不懂的情绪,那股浓烈的炙热让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她觉得他有许多想要说的话,然而过了很久,他只是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今天是多么快活呀,可它终是要结束了。” 他惆怅的叹息和天边最后一道残阳一同消失在渐沉的暮色里。 那个带着奇异感情的轻吻让苏冉的心跳乱跳了几下,但他话语中的内容反而让她松了一口气。 她抽回手,觉得埃里克此时像一个因为吃光糖果而感到低落的小男孩,似乎还有点可爱。 拍了拍他的肩膀,她不甚在意地安慰道:“今天虽然结束了,但是还有明天和后天。只要拥有积极乐观的心态,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快乐的。” 听到她落落大方的安抚,埃里克不知为何又倍感烦躁起来。 “天色不早,我们差不多要回去了。”苏冉望了望东方,低垂的夜幕上已亮起繁星点点,她站起身。 埃里克看着开始专注收拾东西不再看他的苏冉,焦急地追问:“那我们下周还来这里散步?” 她抬起头,开心地对他使劲点了点头:“好。” 此时的他们谁都不会料到,这个简单的约定竟然再也无法兑现。 野餐之后接下来的两天,埃里克一直被那新产生的奇怪情愫所困扰着。 之前的他,只要看着她,听她讲话,便觉得心满意足,再无他求。 可现在,就算是她如同往日一样坐在他的身边,对他展露笑颜,温声细语,他虽然欣喜依旧,但内心经历着一种令人心焦的煎熬—— 近一点。 再近一点! 他想用双臂拥她入怀,用手指梳过她的长发,用嘴唇轻触她的脸颊…… 他想要触碰她,抚摸她,亲吻她。 渴望到心都要裂开。 可他不能。 他这躲在面具后的丑陋怪物,只敢在她每晚沉睡的时候,捧起她的手,念着她的名字,亲吻着她的指尖。 像是舔舐着沾了毒药的蜜糖,饮鸩止渴又甘心如芥。 很快就来到了埃里克为苏冉准备惊喜的那一天。 “这难道就是你之前提起过的惊喜吗,埃里克?”苏冉看到摆在她面前的一条新裙子,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虽然这一条比之前他买来的任何一条都精美华贵,但是这些华服在这巴黎地下的洞穴里除了自我欣赏之外,并没有什么实际用途,况且他们之前明明约定了禁止他再为她购买任何东西。 “不,这是为你准备的今晚的礼服。”埃里克的声音里难得带着一丝狡黠。 “今晚的礼服?”苏冉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今晚我们有活动?” 看到她望向他那双因为好奇和期待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埃里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抚上她脸颊的冲动:“这是准备给你的惊喜,恕我现在什么都不能透露。” 本想再探探口风的苏冉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 能瘪了瘪嘴:“你可真是一位懂得吊人胃口的可恶‘绅士’。” 听到她咬牙特地加重了“绅士”两个字,他低笑起来,顺着自己的心意捧起她耳边落下的碎发:“今晚十点。我想你还需要这位可恶的绅士帮你梳一个艳压群芳的发型。” 艳压群芳?难道他们要去参加一场舞会? 苏冉一直到晚饭后都在暗暗地揣测着今晚的活动。期间埃里克对她总是时不时走神的样子很是不满,但即使如此,他依旧守口如瓶,绝不对所谓的惊喜透露一个字。 这一次,苏冉很认真地梳妆打扮,像这个时代的上流女士们一样,全副武装地穿起了紧身的胸衣,夸张的裙撑,最后套上了埃里克为她准备的那套礼服。 坠着水晶如薄雾轻纱的裙摆,仿佛将天上的星光拢在其中。看着镜子里那个光华四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苏冉觉得自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辛德瑞拉。 “就是不知道魔法会不会在十二点消失。”她满意地看到埃里克看着她失神的样子,半开玩笑道。 斗篷在空中翻出黑浪,盛装以待的埃里克重新戴起了那张银质的精致面具,比起神仙教母,仪态翩翩向她走来的他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你怎么会是灰姑娘呢。”听了她的话,他理所当然地反驳着。 小心地将她扶上了船,埃里克体贴地俯身替她整理好了宽大的裙摆。 待她坐稳之后,他掏出一条黑色的丝巾,在她眼前展开:“既然是惊喜,就请闭上眼吧。” 苏冉并不讨厌这种神秘的仪式感,她含笑斜了埃里克一眼,顺从地让他用那条黑色的丝巾绑住了她的眼睛。 坐在船中被蒙着眼睛的少女带着浅淡的笑意,如花苞一样娇美,又如羔羊一般乖顺。 面前的一幕让他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控制不住地贴近她,手掌虚滑过她的肩膀,鼻尖几乎埋进她的发间。 她这样全心全意依赖着他,任他予取予求的姿态,让埃里克满是困惑和迷雾的心间忽然被一道光所照亮。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他在渴求的东西。 失去了视觉之后,其他的感官便变得敏锐起来。 苏冉听到布料窸窣的声响,在她身后的埃里克似乎低下了身子,然后他的呼吸似有似无地落到了她的耳旁。 然而等了几秒,他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她不禁疑惑地偏了偏头,感到自己的耳朵好像擦过了他冰凉的面具。 一个呼吸过后,他如提琴般优美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我的公主,有我在,你的魔法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苏冉的脸不受控制地热起来,开口想要嗔怪他,让他不要再随随便便对她讲些甜言蜜语。 但她马上意识到,这句抱怨本身就太奇怪了。 就在纠结间,她听到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小船前进带起的流动的气流拂过她发烫的脸。她又闻到了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气,毫不浓郁,却有着极强的存在感,就如他本人一样。 只过了大约几分钟光景,船头便轻触到了岸边。 什么都看不见的苏冉被埃里克扶着站起,慢慢下了船。行走间她很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攥着埃里克的手臂,心中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那么轻易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就这样走了两分钟,埃里克忽然停下了脚步。在苏冉的疑问还未问出口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抚上她的背,下一秒,她的身体一轻,整个人被他横抱了起来。 “埃里克?”她慌乱地抱住他的胸膛,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轻轻叫出了声。 苏冉的动作让他深吸了一口气:“有台阶。” 简短地解释完,他抱着她,一级一级走上了台阶。 感受着埃里克步伐的节奏,苏冉很快感觉出他正在抱着她爬楼梯。 察觉到这一点,她不做多想,连忙抬手扯下了眼前的丝巾,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怀里跳下来:“埃里克,快放我下来,你这样太累了。” “苏,你答应我要闭着眼的。”他的语气不满又充满无奈。 “可是——” 他低下头,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 “没有可是,我不会放你下来。”埃里克专横地打断她,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像豹子一样闪烁着充满侵略性的光芒,“现在,你需要重新闭上眼。” 她和他对视了两秒,看到他眼中毫不妥协的坚定,首先败下阵来。 她乖乖闭上了眼睛。 听着埃里克渐渐加重但依旧平稳的呼吸,苏冉猜测他们又爬了大概三层到四层的高度,他这才停下脚步,将她放了下来。 “我可以睁眼了吗?”苏冉问道。 黑暗中传来石块移动的声音,他们面前似乎打开了一扇门,随着这扇门的打开,霎时喧闹嘈杂的人声一下子流淌到了她的耳边。 “现在可以了。” 苏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巨大的金色人像柱和巴洛克的雕花栏杆,她被眼前的金碧辉煌吸引着,向前迈了一步,走到了光线之下。 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从绘制成天空景象的圆形拱顶吊下,晶莹剔透的水晶在烛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炫目的光芒,她看了几秒便不得不移开视线。 吊灯下方是完全开阔的空间,离她最远的正中心是一座明亮富丽的舞台,此刻厚重的红色金纹幕布低垂,静候被拉起的时刻。藏在舞台下面的是管弦乐团的乐池,小提琴和单簧管正在校对着音准。舞台前的池座人头攒动,衣着考究的淑女绅士们或是低声交谈,或是翻看曲目单,正在等待演出的开始。 苏冉收回视线,扫过和她处在同样高度的一个个半圆形独立出来的隔间。每个包间都坐无虚席,因着光线昏暗,影影绰绰地只能看清女士们不停扇动的扇面,还有男士们不时举起相碰的酒杯。 毫无疑问,这是一座剧院,而他们现在,正身处剧院顶层一个视野良好的包厢里。 一份曲目单在这时被递到了她的手中,苏冉扫过烫金的“Opera Populaire”(人民歌剧院)几个字时,未及绽放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嘴角。 她猛地抬头看向戴着面具的埃里克,联想到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密道,片片散乱的碎片在她的脑海中飞速串联起来。 埃里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她提着裙子随着他的手势慢慢坐下。 一定是束腹绑得太紧,一时间她竟觉得头晕目眩,难以呼吸。 “今晚是意大利女高音卡洛塔·朱蒂仙在巴黎的第一次献唱。”埃里克在她落座后才在她身旁坐下,在谈到这位女高音时,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轻慢。他转过头,话锋一转,随即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像是在乞求她的嘉奖,“虽然只是水平普通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 演出,但我想你应该还没看过巴黎的歌剧,希望你能喜欢。” 曲目单在苏冉收紧的手指间皱成一团,血色从她的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她别过脸看向舞台,仿佛全身心都被那吸引了过去。再开口,声音带着难以觉察的轻颤:“……埃里克,我们住的地方,是在这歌剧院地下吗?” 作者有话说: 卡洛塔(难以置信地翻白眼):Allora ‘lora ‘lora! 我!未来要在闻名世界的巴黎人民歌剧院蝉联五季首席的女高音,竟然只是普通水平!? 这章更新感谢戈戈的地雷,也提前祝看文的各位小天使端午节快乐!请大家替吃不到粽子的作者多吃几个呀w? 第8章 8 即使心中已经有了预感,可仍不免抱有幻想。 请说“不”吧。 苏冉这样在心中祈祷着。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埃里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在座椅金色的扶手上敲了敲,他随着她的视线一起看向舞台,语气中含着不易觉察的一丝得意,“两年前我承包的便是这巴黎歌剧院的项目。” 苏冉觉得自己要开口回应些什么的,然而那个刚才便在脑中形成的疯狂猜想,此刻搅得她心中天翻地覆,光是维持着脸上的平静就几乎耗尽了她全部心力。 她漫无目的地盯着舞台看了好久,直到感受到那慌乱的情绪渐渐褪去,才慢慢转过头,用着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在她身边端坐神态怡然慵懒的男人,就像是从未认识过他一样。 居住在歌剧院地下,戴着面具,拥有天使般歌喉的男人——这不是歌剧魅影本人还能是谁!? 她怎么会没想到? ……不。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根据埃里克之前的解释,她一直以为他是离群索居的流亡贵族。她怎么可能会联想到他是游走在歌剧院地下的幽灵,想到自己来到的竟是一本书中的世界? 回想起自己还傻乎乎地给对方讲过《歌剧魅影》的情节,甚至“埃里克”这个名字还因此而来,苏冉几乎想原地去世。 她这是给男主角提前剧透了所有剧情? 现在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叙述的时候没有把一干角色的名字都透露出来? …… 埃里克回过头,看到苏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心中像是席卷过一阵温热的浪潮。但他却马上注意到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和双唇,不禁倾身关切地询问:“苏,你还好吗?你的脸色很差。” 苏冉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尽可能自然地回避着他的视线,生怕他看出自己的不正常,“谢谢你埃里克,今晚真是一个出人意料的惊喜。” 与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惊吓来得更为合适。 她闭了闭眼,努力将自己混乱的情绪压下,视线扫过爆满的歌剧院,状似无意地问:“这场首演如此火爆,包厢的票一定很难买吧?” “用了一点小小的手段。”埃里克的语气冷淡了下来,明显不愿意多谈此事,“作为这座歌剧院的建筑承包商,这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他顿了顿,蓦地放柔语气:“更何况是为了你。” 苏冉刚想开口,演出开始的铃声却在这时响起,她只得将嘴边的话咽下,转过头去将注意力放在舞台之上。 伴随着昂扬激荡的管弦乐声,红色的幕布被拉起,芭蕾舞女们垫着脚尖轻盈地依次而上。 看着舞伶们曼妙的舞姿,有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小声地响起: 可是,万一这一切都是巧合呢?万一他只是一个刚好戴着面具,凑巧生活在歌剧院地下的男子呢? 你还没有见过他的脸,你不能百分之百断定他就是魅影。 …… 卡洛塔·茱蒂仙的歌声在这个夜晚征服了巴黎人的心,但心不在焉的苏冉却只记住了她几乎可以刺穿耳膜的高音和浓重的意大利口音。 整个晚上,她一直在思考着如何在不引起埃里克反感的情况下看到他面具下的脸。 但她忧愁地发现,这样近乎完美的解是不存在的。 她不可能让他心甘情愿地摘下面具。 歌剧结束后,他们重新进入柱子后的密道。埃里克虽然没有再蒙住苏冉的眼睛,但密道和机关的复杂程度,让其他人根本无法在没有他陪伴的情况下顺利进入地宫。 两人返回地下时,已近午夜。 一路上埃里克频频看向一直很安静又心不在焉的苏冉。这种明明在他身边,却又离他很远的感觉,让他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烦躁。 在看到沉浸在思绪中的苏冉无视他直接走向自己的房间时,他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毫不在意这个动作是否失礼,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苏,告诉我,是什么在占据着你的思绪,让你今晚如此沉默?” 他压低声音,语调里带着被刻意雕琢过的温柔。 苏冉还在考虑着如何看到埃里克的真容,此时对上他的目光,顿感一阵心虚,她强迫自己不移开视线,露出一个略带疲惫的笑容:“我……还在回味着今晚的唱段,歌剧原来是这样美妙动人的艺术。只是我现在感到有点累了,埃里克。” “时间确实不早了,但我很高兴你能喜欢今晚的歌剧。”埃里克没有怀疑她的回答,这一回真正放柔了声音。他陪着她一起穿过地下湖,一直走到她的“房间”前才不得不止住脚步,略带惋惜地说:“可惜目前剧院的水平实在有限,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让你听到我心目中完美的歌声。” 想到面前男人可能的身份,苏冉的心情再次复杂起来,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的面具转了一圈,轻轻叹道:“埃里克,这世上能有谁媲美你的歌声呢?” 短暂的惊讶过后,埃里克的眼睛因为盈满喜悦而熠熠发光:“只要你不厌倦,我愿意一直为你歌唱。” 他们像往常那样道了晚安。 洗漱过后,苏冉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将藏在指缝间已经洗干净的蘸水笔头滑进了自己的掌心。 锐利的、甚至有些扎人的金属笔尖抵着她的手掌,刺痛让她因为困倦而变得昏沉的意识瞬间清明了不少。 等到埃里克睡下,趁他睡着时偷偷窥探他面具下的脸。 这是她思考了一整晚唯一想到的可行的计划。 她仔细观察过他面具佩戴的方式,她有一定把握可以在不惊醒他的情况下悄悄解下他的面具。 闭上眼,苏冉慢慢放缓自己的呼吸,装作已经熟睡的样子,握着笔尖的右手却紧紧收紧。 时间的流逝从没有像今晚这样缓慢。 好几次险些睡去,她感到掌心的皮肤都快被扎破时,终于听到埃里克从管风琴前起身,移动去了盥洗室。水声渐歇后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才由远及近地响起。 然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 埃里克的脚步声却没有如她所想走进他的“卧室”,反而在她房间的“门”前停下。 说是卧室和房门,这样的形容其实并不恰当,毕竟这地下建筑的结构和普通房屋大相径庭。 湖岸这一侧这片空旷的空间本是埃里克用作休息的地方,因为苏冉的出现,他用天鹅绒的帷幔将这片空间一隔为二,并体贴地为她单独围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可以用绳子来控制如同幕布一样开合的装置便是她房间的“门”。两人的“卧室”也因此只有一布之隔。 苏冉一直尊敬并相信着埃里克的品格,并且囿于地下条件所限,她并没有对这显得没有太多隐私的设计有任何抱怨。 她听到他穿过帷幕的声音,心脏怦怦狂跳起来。 她可从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在她睡着后走进她的房间! 一时间,错付信任的愤怒和怀疑的惊恐快速地划过心间。 他要干什么? 因为恐惧被心脏加速泵出的血液迅速流遍全身,她十分庆幸自己正背对着埃里克,否则她在微光中抖动的眼皮一定会将她出卖彻底。 他的脚步声在她的床前停下,然后没了声息。 她维持着呼吸沉稳的节奏,努力竖起耳朵。 空气里似乎传来玻璃摩擦的轻响。 紧接着,一股异香飘来。 这是一种苏冉很熟悉的味道,她每天早上都在这幽幽的香气中醒来。 她一直以为这是埃里克在卧室放的一种特殊的熏香。 可现在,当她闻到这比平时浓郁许多的香气时,头脑里竟一阵发昏,几乎马上就要失去意识。 这居然是迷香!?他为什么要在她睡着时给她闻迷香? 惊惧之中她忙屏住呼吸,右手下意识地攥紧。 笔尖扎进肉里,这阵剧烈的疼痛让她岌岌保持住了最后一丝清醒。 就在这时,伴随着这阵疼痛,她搭在身侧的左手被轻轻捧起,柔软温热的唇片贴上了她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埃里克轻啄着她的指尖,满腔柔情又心怀崇敬,如同骑士亲吻他的女王,信者膜拜他的神祇。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那强烈的情感透过这克制又细密的亲吻,也能将人焚烧起来。 苏冉觉得她的灵魂在此刻割裂成了两半,一半被他感情的深刻和纯粹所打动,几乎要落下泪来;另一半却被这其中隐含的热烈和疯狂吓得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心脏疯狂鼓动,几乎要跳出胸膛,她害怕埃里克在亲吻她的时候感知到她飞速跳动的脉搏,从而发现她还醒着的事实。 她不想在此刻让埃里克用尽手段小心翼翼掩藏着的举动和情感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她不敢去想之后会发生的事。 终于,他停止了亲吻,将她的手轻柔地放回了她的身侧。 她以为接下来他还会干点什么,但他却在黑暗中,留下一句像是诗人叹息般的呓语。 “晚安,我的珍珠。” 听到他缓步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苏冉无声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因为过度的紧张,此刻她的手脚发软,连背后都湿了一片。 她尝试着用左手将戳进右手手心里的笔尖拔|出来,可这只还带着男人温度的手颤抖着,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后,苏冉将沾着点点血迹的铁片扔到一边,颓然地闭上眼。 那只被埃里克反复亲吻过的左手慢慢攥成拳,然后放在了怦怦直跳的心口之上。 作者有话说: 埃里克:……这次包厢的票真的是我花钱买的。 找了一个尖头的蘸水笔尖试了试,稍稍用力真的可以扎破皮肤,还挺疼的。不过这种面积的伤口更像是被比较粗的针扎一下,不用担心苏冉有破伤风的危险w(其实根本没有人在担心(._.) 各位小天使周末愉快XD? 第9章 9 苏冉躺在床上花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冷静下来,止住了脑海中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 埃里克方才的举动几乎让她萌生了退意,可是她随即马上意识到,正是如此,她不得不迫切地确认他到底是不是那位「魅影」。 她掏出怀表,借着角落里留着的那根燃烧的蜡烛看了眼时间——2:17。 埃里克已经躺下有一会儿了,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 猜测对方此刻已经睡着,苏冉缓缓坐起身,掀开被子,动作轻盈地走下床。 为了防止发出声音,她没穿鞋,只套上了袜子,小心地掀起隔在两人中间的红色帷幔,无声地钻到了属于埃里克这一侧的空间。 高大的人像烛台此刻只留下三支蜡烛在孤零零地燃烧,静默昏暗的光线给这片空间中的一切都罩上了一层诡谲压抑的色彩。 比起苏冉那侧家具齐全布置紧致精巧的房间,埃里克这一侧则显得过分空荡。整个房间只有在靠着墙的地方摆了一个衣橱和一个巨大无比的乐谱架,谱架上散乱地摆着几套曲谱;除此之外便剩下房间正中放置着的吊着猩红色缎帐的圆拱形帐架,而在这缎帐之下,是一口黑漆漆的棺材。 那就是埃里克睡觉的地方。 刚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这口打开的棺材时,苏冉吓了好大一跳。 “我只是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需要适应,死亡也不例外。”害怕她对他产生奇怪的误解,男人看到她惊讶的神情急忙解释道。 虽然睡棺材的举动称得上是十足的怪异,但这背后的缘由深思之下却让她觉得充满智慧。 只有常常贴近死亡,才能消除对它的恐惧,睡棺材大概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苏冉并没有对这位新朋友的怪僻产生任何偏见,最后还开起了玩笑:“我刚才还以为您是一只睡在棺材里的吸血鬼,要把我关在这里当作储备粮呢。” 出于对埃里克隐私的尊重,那是苏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踏入他的卧室。 现在,这个空间和她第一次来时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她放轻了呼吸,一步,又一步,踮着脚走到埃里克身旁。 棺材被直接放在地上,高度只到她的小腿。 埃里克此时静静地躺在这副棺材里,闭着双眼,头枕猩红色的绒枕。 他穿着宽松的衬衫,黑色的绸裤,双手交叠搭在腹部,那平日略显冷酷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此刻覆在他的脸上,竟也透出几分安详的味道。 如果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真的会让人误以为这端正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她在距离他两步的地方停下,小心地不让自己的影子投映在他的脸上,然后慢慢地蹲下身。 血液冲击着耳膜,她屏住呼吸,只能听到如雷的心跳声。 烛火仿佛感知到她的心情,在此时不安地抖动起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 一点一点,她伸出双手。 只差两厘米,她的手指便触上他的面具。 在这一瞬间,这段时间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如快放般闪过。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男人弯下腰亲吻她手背的样子,想起他注视她时柔软又专注的目光;她想起充满琴音和歌声的午后,湖畔旁怡人安详的黄昏;她想起他们之间进行过的场场欢谈笑语,那个灵魂相慰的拥抱,还有…… 那在她问起他面具时要将撕碎她的目光,和现在还残留在指尖他嘴唇湿热的暖意。 …… 一种复杂奇特的感情在胸腔里如气球般吹起,让她的心脏酸胀起来。 她的手指在他面具的边缘停住。 她想起克莉丝汀。 现在她这种为了确认埃里克身份在他睡着时揭开他面具的做法,和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而扯下魅影面具的克莉丝汀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她以为这样做便不会伤害到他,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伪善? 不管埃里克到底是不是魅影,都改变不了他在她最走投无路的时候,张开双臂,无私慷慨收留她的事实。 如果这张面具是他最后捍卫的尊严和骄傲,那么……她不能这样对待他。 这对他不公平,也毫无尊重。 苏冉突然意识到,或许他是不是魅影这个问题的答案根本不重要。是或不是,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场意外,是一个错误。 她于他,是一个本不应存在的人。 总有一天她是要离开这里的。 她不可能永远在这地下,和他生活一辈子。 终于下定决心,她松了一口气准备收回手,却忽略了心腔因为刚才的想法而窜起的一阵细微的疼痛。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狠狠地抓住她未及收回的手腕。 埃里克本来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金黄色的瞳孔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那副天使之嗓此刻发出兽类般的嘶吼。 “你就那么想看面具下这张脸吗?我亲爱的苏!” 他的睡眠本来就又轻又浅,更何况他还在棺材周围设置了几个小小的机关,所以在苏冉蹲下身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醒来。空气中飘来的熟悉的香味让他即使不睁开眼,便知道来人是谁。 噢上帝,她怎么会醒着? 在意识到苏冉可能发现了他睡前偷偷亲吻她的举动,埃里克的整颗心都颤抖起来。 她会怎么看待他?会不会觉得他无耻又下流?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只敢鬼鬼祟祟地在黑夜中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埃里克不敢睁开眼,如同等待宣判的死刑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那高悬的心中竟含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可她现在来到了他的身边……是不是…… 是不是意味着她…… 他放轻了呼吸,等待着。 却感觉她的手指,迟疑着,碰上了他的面具。 ……原来她竟想偷看他的脸! 愿望落空后一种被背叛和欺骗的怒火在他的身体里烧起,平日浇注在她身上的倾慕与柔情越是浓烈,此刻这怒火便烧得越是旺盛。 埃里克从棺材里坐起身,全身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狠戾,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他的目光像两把长刀,狠狠将她钉在原地。 他一把把她拉到身前,毫不顾忌她因为跌倒在棺材上吃痛的表情。 这一刻,埃里克对她所有的温柔和怜惜都消失了。她像是他摘在手中把玩的一朵鲜花,下一秒无论是悉心供养,还是在指间碾碎,都随他的便。 “只听到我的声音无法满足你吗?”他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怒气,低下头附在她耳边,如耳语的声音因为带着入骨的仇恨,震得她耳膜发麻,心胆俱裂,“是和我一起生活太无聊了吗?还是我……”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嘴唇弯出自嘲和讥讽的弧度,“对你不够好吗?” 这句话让苏冉几乎窒息。 是她的错。是她产生了那个可怕自私的念头,想要罔顾他的意愿偷看他面具后的脸。她为此感到羞愧!即使在此刻良心都饱受煎熬。可在最后一刻,她确实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觉得她有必要和埃里克讲清这一点,然后请求他的原谅。 她哀求地看着他:“埃里克,请你冷静下来听我说……” 然而她现在的任何话语在他耳中都是穷途末路的狡辩。 “哈!”他发出一声短促古怪的冷笑,打断她的话,一只手粗暴地捉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白得有些透明的脸,“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我明明已经警告过你!” 他自上而下冰冷地看着她,似乎在透过她的眼睛审判她的灵魂。 苏冉忍着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痛得都快流出眼泪来。 但她没有挣扎,希望用顺从来降低他的怒火,费力地开口:“埃里克,我……” 可面前的男人已经明显失去了理智,也拒绝着任何理性的沟通。 “闭嘴!”他咆哮着,呼吸急促。这因为她背弃他产生的怒火,惩罚着苏冉,同时也在焚烧着埃里克他自己,“你这爱窥探的潘多拉!既然你如此想看,那就如你所愿!” 像是特地强调她卑劣的窥视行径,他扣住她的手指,故意用她的手,毫不犹豫地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面具落下的那一刻,他凄厉地怪笑起来:“看啊!埃里克答应过你,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明明是冰凉的面具,此刻按在手上却如烧红的烙铁一样烫人。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僵直在原地,无法反应,只能眼睁睁地看到男人隐藏在面具下的脸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眼前。 那确实是一张丑陋又怪异的脸。即使是写出过钟楼怪人的文豪雨果,大概都难以用他的文笔还原出一二。那张脸一半完整如常人无异,眉眼细看甚至称得上清俊;另一半却如恶魔,皮肤暗红枯瘪,轮廓扭曲,令人颤栗。 埃里克自己摘掉面具,这近乎自揭伤口的自残行为让苏冉下意识地垂下眼,不忍再看,仿佛这样就能多多少少减少一点伤害。 然而这个动作在对方看来,就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一滴凉水,在满是炸药的房间里燃起一颗火星。 “看啊!为什么不看!”他将面具扔到地上,双手钳着她的双臂,将她拖到自己的面前,充满恨意地嘶吼着,“抬起你的眼睛!让我这该死的丑陋容貌满足你的好奇!……你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这不就是你费尽心思想看的吗!” 透过泪水,苏冉抬起眼。 她是应该害怕的。 可在恐惧产生之前,在这个满身是刺近乎疯狂的男人身上,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饱受命运欺凌的灵魂。 她从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想要拯救另一个灵魂的冲动。 可她完全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 知该怎么做。 她只能遵从自己的本能,颤抖着慢慢伸出手去,轻轻捧住了他的脸。 作者有话说: 苏冉:你听我解释啊! 埃里克: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第10章 10 那如岩浆般喷发的情绪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埃里克被她捧起他脸颊的动作惊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眼,胸膛起伏着,像是不敢相信有人会伸手触碰他那张残缺不堪的脸,淡红色的唇片因为过度的惊讶微微张开。 重新安静下来的空气里只剩他粗重的喘息声,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苏冉慢慢凑近埃里克,他火热的呼吸喷到她的脸上。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感受着手掌下凹凸不平皮肤的触感,明知不会弄痛他,但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见”他。 原来,这就是「魅影」。 她的目光描绘过他脸上每一道或优美或狰狞的线条,被泪水洗刷过的眼睛清澈又柔和,在这只有永无止境黑夜的地下,宛如一束温柔皎洁的月光,悄悄地倾洒进另一颗早已干涸破碎的心。 “埃里克,我很抱歉。”苏冉望进他的双眼,竭尽全力地想要去抚平这个灵魂中饱含的怒火与伤痛,“或许你并不相信,但在最后,我真的放弃了想要摘下你面具的念头,即使你没醒来,我也不想破坏这么多天来我们产生的情谊和信任。但这确实不能抵消我产生过那样不光彩的想法,甚至还付诸了行动的事实。你有权生我的气,甚至选择永远不原谅我。”她说着用左手轻轻覆上他恶魔般的右脸,眼波像是月色下波光摇曳的海面,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和嫌弃,“但请你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我……这不值得。” 埃里克曾听过不少发自肺腑或是违心的漂亮话。在波斯皇宫时,多少人为了不进入他修建的酷刑室中,在那扇铁门前,或是痛哭流涕,或是跪地求饶,又或是许以钱权女色想要买通。当人类为了逃脱痛苦和死亡而无所不用时,那露出的种种丑态令人作呕至极。 他设想过苏冉会如何请求他的原谅。她或许会巧舌如簧,用谎言编织出甜言蜜语将他哄得晕头转向;又或者她会一直哭泣,用示弱和泪水当作武器来换取他的不忍。 无论是哪种方式,他都能预见到自己心甘情愿举手投降的结局。 他怎么可能会不原谅她? 纵然对她的行为失望透顶,但他早就把自己整颗心都交到了她的手里。 这场交锋的结局,胜负早已写好。 可她说了什么? 她居然要他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她? ……他是想要惩罚她!用他那张如同恐惧本身,被所有人唾弃的脸! 摘下面具的那一瞬间,他确是带着一种恶毒的快意的—— 恐惧吧!哭泣吧!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真相! 可他也非常清楚地知道,当他选择把这张百般想要隐藏的脸给她看时,他就亲手斩断了她爱上他的一切可能。 这可是一张连他母亲都厌弃的脸呵。 但她说,请他不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惩罚她,这不值得。 埃里克的整个灵魂都因为这句话深深震颤起来。 他看着她干净平和的目光,一股陌生而又强烈的幸福感席卷而来,几欲让他晕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这世上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和悲喜,没有人在乎过他会不会受伤。 …… 重新睁眼时,埃里克的眼底有些许湿润,带着些许迟疑的,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轻轻盖在了她的左手之上。 两人交叠的手如同一张崭新的面具,遮住了那半张恐怖的容颜,露出了正常的那一半。 这一刻,那附加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退去,生于丑陋的诅咒消失,他就和一个正常男人没有什么分别,眉眼深邃,鼻峰高挺,还带着些阴郁苍白的帅气。 苏冉看着他此时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极浅的笑容里包裹着深沉的歉意:“对不起,埃里克,希望你能原谅我。” ‘当然。’ 埃里克深深回望着她,在心底无声地回答。他用脸颊感受着她干燥而温暖的掌心,不想开口打破在此时流淌的温馨和幸福。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她的。 他静静地想。 就算是要他的命,他也会给她。 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重新变得柔软平静,苏冉的心也渐渐舒展开来。 想到之前做好的决定,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柔声又坚决地开了口,事已至此,她没有隐瞒的必要:“这些日子,多谢你的照顾。我给你增添了太多麻烦,今晚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已经没有颜面再多待下去。埃里克,该是我道别离去的时刻了,我计划近日离开。你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在未来一定会竭力相报。” 原作中埃里克的结局在脑中一闪而过,她不敢仔细去想,任凭它消失在脑后。 “……你说什么?”一瞬间埃里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离开?” 这个女人是魔鬼吗?她只是动了动嘴唇,就让他从天堂重新坠落地狱。 他死死抓住她,指节泛出白色。 感受到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苏冉忍不住皱起眉头,便听到埃里克专横激烈的反对撕破她的耳膜,“我绝不允许!” 这句话让她的心头一沉。 “你这个满口谎言阴险狡诈的妖女!我居然相信了你刚才的花言巧语!” 埃里克现在的愤怒,比上一次还要猛烈。他满脸痛苦地挥手将她推开,仿佛她正握着一柄无形的利刃,刚刚插进了他的胸口。 他用手深深遮住了自己残缺的脸,扭过身去回避着她的视线,肩膀上下起伏着,声音犹如彻底失调走音的琴弦:“发现了面具后是具令人作呕的死尸!一头丑陋的怪兽!你失望了吗?因为这张脸,你迫不及待就要离开!” 果然看到他的脸,她还是和那些人一样! 埃里克因为极度的心痛蜷起身体,方才没有流出幸福感动的泪水,此刻化作痛苦的岩浆,从他的眼眶滑落。 苏冉被推倒在坚硬的石地上,感到骨头都要撞得粉碎,后背的皮肤火辣辣地烧起来。埃里克的爆发让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撑起身子,听到那如同无数毒箭向她射来的指责质问,只觉满心苦涩。 从头到尾,她根本没在意过他的样貌。就算他不是大名鼎鼎的「魅影」,她也绝不会因为外表轻易评判和区别对待任何一个人。可恰恰因为她的不在意,这份平常心却被他的自卑和敏感曲解为厌弃和恐惧。 苏冉想要解释,解释她并不是因为他的容貌才决意要离开。 她只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 在察觉到他的身份后,下意识地想要远离——她既无法忍受亲眼看到他走向那命运般的悲剧结局,也不想用观众的先知和怜悯对他的命运指手画脚。 她必须要离开,但绝不是因为他的脸。 ……或许她该给埃里克一个吻? 只要她轻轻在他那半张脸上烙下一吻,无论她说什么他大概都会信的。 她想起之前隐隐感受到的,那些危险又暧昧的情愫。虽然埃里克不爱她,但她能确定自己多多少少对他是有些特殊的存在。 苏冉知道一个亲吻对于面前的男人来说是怎样的震撼和珍贵,克莉丝汀甚至都不爱他,但她的吻依旧可以让他幸福得泣不成声,对她放手,成全所爱。 ……不。 这简直比偷偷揭下他的面具还要自私卑鄙。 苏冉几乎是马上就否定了这个可怕的念头。 埃里克这时似乎重新冷静了下来,他捂着脸从棺材中站起身,眼睛透过指缝,居高临下地看着摔坐在地上的她。 “你看到了我的脸。”他垂下眼,口吻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倦怠。 只要一想到她要离开他,他就可以硬起心肠,无所顾忌,冷酷异常。 他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只除了一条。 “现在,你再也不能自由了。”他冷冷地说,金色的眸子里透出金属般无机质的寒意:“苏,这是你欠我的。” ……这是什么意思? 苏冉张了张嘴,可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浓烈拒绝的气息。 他不会再信她。 事情还是向着她最害怕的方向发展了。 她看着他弯下腰捡起面具,背过身重新戴上。 再转过来时,站在苏冉面前的,是一个让她感到全然陌生又危险的埃里克。 “你会想要逃走吧?”他放下整理面具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轻飘飘的语气与其说是向她寻求答案,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今晚太累了,你大概不会。” 不知道是他的神态还是语气中哪里的不同寻常触动了她的神经,面前这一半被烛火照亮另一半隐没在阴影中的男人竟让她觉得深深地不安起来。 “埃里克?”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我在。”埃里克低声应着,俯身蹲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原来那个她熟悉的埃里克。 可之前的他不会这样从容又理所当然地抚过她的长发,也绝不会未经征询地就将她从地上抱起。 最后,他将她重新抱到床上。 苏冉后来已经记不太清那个夜晚究竟是怎样结束的,因为那夜结束之后的日子,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怎么写也写不顺的一章ˊ_>ˋ小天使们快钻出来让我吸两口仙气! 埃里克(冷笑):或许作者你应该考虑安排些更亲密的戏份? 第11章 11 那个跌宕起伏的长夜之后,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除了在中午时才醒来和没有看到当日的报纸之外,苏冉第二天和之前在地下过得任何一天似乎都没什么差别。 她虽然下定决心离开,但一是因为去处还需从长计议,二是因为上次谈话的不欢而散,在重新和埃里克谈起这件事前,她作为客人也不可能不告而别,这件事倒是不得不暂时搁置了下来。 又过了一日,早饭后的苏冉习惯性地去拿报纸,在往日放着报纸的咖啡桌上再次扑了个空时,不禁奇怪地问道:“埃里克,今天的报纸你放到了哪里?” 还坐在餐桌前的埃里克有条不紊地将餐巾叠起,放到手边,隔着大半个空间,苏冉看到他微微翘起了嘴角,仿佛一直在等待着这个问题的出现,甚至还因此感到愉悦。 “我以为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苏。”感受到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他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我说过,你再也不能自由了。” 埃里克的这句话让苏冉本能地感到抵触,但她下意识地觉得他还在因为那个晚上的事情生着气,断掉报纸大概是他小小的报复,因为很显然这是她每日在地下最大的乐趣。 她无奈又纵容地叹了口气,试图用笑容缓解两人之间开始僵硬的气氛:“所以这是指我看报纸的自由没有了吗?” “你还不明白么?”披着黑色晨衣的他走到她的面前站定,因着身高的差距微微低下头,语调里带着少见的轻快,“从今以后,你永远都要生活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埃里克眼底搅动的深沉让苏冉慢慢意识到,这绝不是一句普普通通的玩笑话。 他是认真的。 “所以为什么要将时间浪费在关注外面世界的事呢?”他在她面前摊开手掌,如咏叹调般的声音理所当然地反问着,眼里浮现出的一种令人感到心悸的激情,“那没有任何意义!你只需要把注意力放在这地下宫殿就好了。在这里,你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我可以为你唱歌,变各种戏法,我们可以每晚讨论哲学和艺术,每个星期天都出去散步……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不要怕,苏,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们会生活得很快乐的。” 像是十分满意自己描绘出的生活的模样,埃里克面具下露出的满足的笑容,他想要安慰地抚上苏冉的肩膀,却被她用手臂隔开。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碰触。 埃里克眼中的神色瞬间深沉起来。 “埃里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话语中的内容和语气里不正常的狂热让苏冉不禁后退一步,她严肃又费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没有了笑容的修饰,她的五官看起来格外清冷,取而代之的防备和警惕,将她身上柔和的气质变得尖锐而疏离。 “当然,我很清醒。”他上前一步,重新拉近两人的距离,栖将她彻底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 “……我不明白。”苏冉咬住嘴唇,努力克制着自己身体里冲撞的各种情绪,“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地将我留下?我发誓,就算是离开,我也绝不会将这地下的事情泄露出半分,让你受到任何打扰和危害。” 埃里克突然沉默,他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权衡着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 苏冉在这无声又黏腻的目光下莫名地焦躁起来,他眼神中毫不掩饰的侵略感,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在草原上被猎豹盯住的瞪羚,下一秒就要被拆吃入腹。 两人目前的关系已经走上一座脆弱又危险的独木桥,稍不注意,所有的平衡都要分崩离析。 为了避免跌入底下的万丈深渊,她忽然就不想知道刚才问题的答案了。 “埃里克,你在我心中原本是位品格高尚才华横溢的朋友。”她抢先说道,“我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 重你,信任你,欣赏你。如果你罔顾我的意愿把我困在这,这样的行径只会让我彻底厌恶你,鄙视你!你真的要这样一意孤行吗?” 一字一句说到最后,苏冉鼻头隐隐发酸,心中开始难过起来。 为了避免自己失态,她别过脸去。 埃里克是她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他给了她遮风避雨的港湾,给了她一个在陌生世界安逸的缓冲,让她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里有了些许安慰和依靠,即使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也从未乘人之危。 事情变成今天这样,是她做错什么了吗? 她不敢去想象两人关系的下降螺旋,使劲眨着眼,希望就可以这样眨干眼里的湿气。 埃里克这时终于开了口,语气中带着已经接受现实的平静和坦然:“即使代价是鄙视,哪怕是仇恨,我也不会放你走的。” 这样出乎意料的答案让苏冉错愕地转过头,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当你向我投来厌恶鄙视的目光,我固然会心碎神伤,但这普罗米修斯式的痛苦我尚且可以忍受*。”他说着抚上自己的心口,那渴望的目光几乎要将她融化,“可是一想到你从此离开,就这样消失在我的世界,我便连心脏的跳动都感受不到了。” 说到这里,他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无可逃避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然后露出一个淡淡的,讥讽又哀伤的笑容。 “看着我,苏。就是这个你一心想要逃离的丑陋怪物,在深深爱着你啊。” 他终是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最后一层轻纱扯下,越过了这条禁忌的边界。 曾经热烈专注的眼神,引人沉醉的温柔,还有偷偷亲吻她的举动,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完美的解答。 不…… ……不应该是这样的。 苏冉感到一阵目眩。 她一直觉得埃里克对她的感情是雏鸟情节的一种:就像动物幼崽会对第一眼看到的生物产生印随学习的本能,她作为第一个走进他生活里的人,一个女人,他对她产生一些特殊的好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他居然说爱她—— 埃里克怎么会……不……「魅影」怎么会爱上她!? 想到原作里魅影带走克莉丝汀想要把她留在地下的情节,苏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看来要离开这里,除非自己可以找到通往外界的密道,否则只剩下欺骗讨好他这唯一一个选项。 …… 看到苏冉对他倾吐的爱意露出惊疑痛苦而非欣喜的表情,埃里克只觉得心如刀绞,她紧闭的双眼现在似乎连看他一眼都忍受不了了。 显而易见,她不爱他。正是如此,他对她的爱大概都变成了一种冒犯。 埃里克无法再想下去。 他感到真的有一只巨鹰在啄食自己的内脏*。可正是这疼痛在提醒着他,她还在他身边没有离开他的事实。 这极端对立又相伴相生的疼痛和甜蜜,几乎将他撕成了两半。 埃里克控制不住地将苏冉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因为看不见她拒绝的脸,这虚幻又短暂的亲密让他身体内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这一次,苏冉没有挣扎。 她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耳边传来他胸膛里一下下激烈快速的心跳声,突然觉得发生的一切有一种荒诞不经的虚幻。 “为什么?”她问。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这大概是每一个女生都会好奇的问题。 那双环着她的手似乎紧了一些。 过了很久,久到苏冉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她听到四个字轻轻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因为是你。” 自那天之后,苏冉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回避着埃里克,不再和他说多余的话,拒绝着他的一切提议,也尽量避免任何眼神接触。 但对于他的告白,她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那样直白又纯粹的感情前无动于衷。 她当然对埃里克有好感,但这喜爱,更多的是源自于两人的朝夕相处和他的善意——他从一开始便对她好得过头。只是这单纯的好感,距离爱情,还有些距离。 无法回应这份感情,她希望用她的冷淡来浇熄他的激情,但这样的冷处理却似乎并没有如她所愿。 他一开始会用一种接近卑微的姿态祈求她,请求她不要再漠视他、疏远他,请她像原来一样和他交谈,听他唱歌,将目光停驻在他的身上。 他的痛苦和他的爱一样真实而强烈,苏冉在愧疚感中煎熬着,差一点心软地败下阵来。 然而就在她犹豫着自己是不是做得太不近人情的时候,她冷漠的姿态先将他逼入了另一种癫狂的境地。 在她又一次低头沉默地吃完饭,准备提前离席的时候,埃里克如旋风般地冲到她的面前,一只手抓住她的后颈,用一种野蛮的力道将她的头拧到他的面前: “苏,看着我!” 苏冉被他的动作弄得生痛,下意识地挣扎,这反抗的动作火上浇油地让他的怒意更盛。 他粗暴地捉住她反抗的手,固定在头顶,将她整个人狠狠抵在墙上。 “不要逼我!”他的面具几乎要贴上她的额头,眼睛里满是狂乱的光。 “埃里克。”她按下心里的慌乱,放柔了语气,低低地叫着他的名字,“我没有讨厌你,我只是……需要一些空间,一些距离,让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冷静一下?”埃里克不屑地冷笑道,充满愤怒的低沉咆哮中带着动人心肠的凄恻,“或许该冷静的是我!……你快要把我逼疯了!……是你逼我的!……我改变主意了,我等不下去了!” 他说完松开禁锢她的手,退下左手小指上的戒指,不由分说地将它套在了她的左手之上。 “你要成为我的妻子!你终会爱我的!”他大声说着,如同一位暴君一样专横,“许多人婚前并不相爱,但婚后依旧幸福。慢慢的,你就会忘了我面具后的样子!习惯之后,你便会是最幸福快乐的女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像我一样!” 看到埃里克说这番话时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苏冉背后汗毛直立,她不禁放轻了呼吸,不敢在这时作出一丝一毫忤逆激怒他的举动。 他抓着她戴着戒指的手,举到两人眼前,静静地端详着戒指的金光在她无名指上跳动闪耀,声音又变得如水温柔:“我的苏,你必须永远戴着它。如果你弄丢了它……” 他黑沉沉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 “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作者有话说: *宙斯为了惩罚帮人类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将他锁在高加索的悬崖上,每天派一只鹰去啄食他的肝脏,夜晚又让他的肝脏重新长上,使他日日承受被恶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0 啄食肝脏的痛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迁延顾步 2瓶 最近虽然有点码字卡顿,不过肯定是不会断更的,请放心入坑/养肥w 还有那些只按收藏不冒泡的小天使!对,说的就是你!至少冒个泡出来让作者认个脸熟嘛~(≧▽≦)/~? 第12章 12 那是一枚金质的戒指,戒头镶嵌着一颗切割成方形的黑色宝石。因是男士的款式,简约粗犷的设计在苏冉纤细的手指上显得格外有存在感。 这沉甸甸的重量套上她的手指,也沉重地压上了她的心头。 她可从没想过人生经历的第一次求婚会是这样一番情景,作为当事人,甚至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 此刻的埃里克已经完全丧失了常人的理智,她想不出任何可以和他沟通的言辞,一种深深的无力和挫败感将她击垮。 对于离开之后的何去何从,这两日苏冉在心中其实已经勾画出了一些潦草可行的计划。虽然都不尽完美,但她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敢再耽搁下去了,如何从这里逃走已经变成了她需要解决的最急迫的难题。埃里克那非同一般炙热又极端的感情,让她对他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和防备,她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做出一些疯狂又不可挽回的事情。 可为了获得自由,难道她真的只能做出一副逐渐接受他的样子,顺从他讨好他,骗取他的信任,然后背叛他离开他吗? 埃里克有着如此尖锐的自我,异常激烈的感情,那样的欺骗和背叛无异于将他推上一条可怕的、甚至是毁灭的道路。 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情景,她的心就颤抖起来。 她不想这样伤害他。她做不到。 苏冉跨不过自己心里那条底线,摆不出亲近的姿态,可又害怕过分的疏离会将他再次激怒,只能笨拙又艰难地维持着一个不冷不热的姿态。 不知道是因为她态度的稍许软化,还是因为她“默许”了他求婚的缘故,埃里克倒是再没有像之前那样失控过。 而且一夕之间,他忽然就忙碌了起来。 他会在早上留下食物和鲜花,有时一整个白天都不知所踪,偶尔还会在吃过晚饭后不见踪影,直到夜深她入睡前才会重新出现。 苏冉暗自揣测着他是不是开始干涉起歌剧院的事务,又或者是终于遇到了克莉丝汀,虽然想到后面这种可能性的发生,她发现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可她顾不上去纠结这些。 毕竟现在这样的发展,对于想要逃出去的她来讲简直是天赐良机,他不在地下的时间越长,她便有越多的时间可以搜寻出口。 苏冉大概知道埃里克每次离开时使用的密道的位置,但她一直不知道打开那道暗门的机关在哪。她还推测这里修建通向外界的通道应该不止一个,理想的情况是她可以发现另一条他平时不常用的密道,否则如果在逃跑时刚好撞上返回地下的埃里克……那画面美丽得她简直不敢想。 对于机关这方面的了解一片空白,苏冉只能按照之前看过的影视剧中的桥段去一块块探索着地砖,转转烛台和雕像,几天来倒是意外发现了几个陷阱的开关,密道却依旧一无所获。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苏冉看了看怀表,准备结束今天的搜索。 埃里克如果白天离开,基本会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返回。她这几日一直非常小心,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让他发现她的企图。 无力地靠上墙壁,她有些心焦地扫视着地下这些已经检查过两三遍的装饰,手指下意识地转动起左手上的戒指。 墙壁上雕刻的人面像此刻似乎在对着她露出无声的嘲笑,这座舒适华丽的宫殿就如同一个披裹着华丽外衣的牢笼,让她倍感窒息。 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用头使劲撞了撞脑后的墙壁,将那种绝望得想要放声大叫的冲动压回心底。 就这样闭眼待了一会儿,她才重新睁开了眼。 别气馁。你一定可以找到出去的路的。 她又给自己打了一遍气,这才站直身体,向壁炉前的扶椅走去。 刚走了两步,苏冉便听到身后的墙壁突然传来机关转动的响声。 她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提起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跳到壁炉前的椅子上,同时一把抓起茶几上的书摊在腿上,在暗叹自己安全上垒的同时,眼睛装作不经意地扫向刚才那个暗门的位置。 此时暗门已经彻底打开,一股微弱的气流从里面吹来,带起一阵闷不透风的泥土味道。 大开的洞口前一片漆黑安静,并没有埃里克那道鬼魅般的身影。 苏冉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刚刚原来是她触发了机关。 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那好不容易找到出口的兴奋如同一个刚吹起的肥皂泡,转瞬就破。 她苦笑着放下手中的书,重新来到暗门之前,向密道里张望。 这是一条并不宽敞的通道,只比她的肩膀宽上半条手臂的距离,能容一人通过。地下的烛光可以照亮洞内两三米的距离,再深的地方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这深不可测的黑暗像深渊中的一只巨眼,冷冷地凝视着她。 苏冉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和迟疑,她第一次觉察到过去这一个月生活的地方,其实是如此的诡谲和怪异,从这里逃出去,或许也没有她一开始想得那般容易。 她注视着那片纯粹的黑暗,直到低头看到密道门口的地上放着的两盏煤油灯时,才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该想东想西的时刻。 她摒去脑中的杂念,努力回想着刚才的动作,可无论重复几次,她都再也无法找到触发机关的方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苏冉看着怀表的时针从四慢慢向五移动,渐渐感到心慌起来。 从现在起的每一秒,埃里克都有可能返回地下。如果在他回来之前,她还找不到开关这扇门的方法…… 他一旦察觉到她要逃走的意图,她根本不知道他会为了留下她做出什么事来! 冷汗已经浸湿内衫,苏冉扭过头,直直地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洞口,心底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怂恿她,并且越来越响—— ‘不如赌一把,现在就逃!’ …… 埃里克提着灯,在歌剧院地下迷宫一样的暗道里穿行。 在幽暗的地下如果走上了错误的路线,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最为残酷骇人的陷阱。不过作为建筑师的他并不需要担心这样的问题,正确的路径早已烂熟于心。 毫无疑问,在这里,他才是主宰。 他归心似箭地迅速地绕过一条又一条迷惑人心的岔道,黑色的礼服同黑暗混为一体,只有头上白色的面具被氤氲暗淡的灯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1 照亮,同样被照得发亮的还有那双淡金色的眼眸。行走间他的视线不时落在胸前用左手托着的木盒上,眼睛里满是期待的欢愉。 拐过最后一个岔口,埃里克看到那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尽头此刻被一团温暖的光亮所替代时,不禁停下了脚步。 他怔怔地看着通道尽头的那片光,感到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冷了下来。 大脑一片空白,一种巨大的恐慌从皮肤下的每一条血管迸裂而出。 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却听到自己的喉咙深处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 ——不。 不、不、不、不! 煤油灯跌碎在地上,灯光颤抖着消失在黑暗里。埃里克踉跄地抱着怀中的盒子,迈开步子,几乎是跑着冲出了密道。 地下的烛光从未如此刺眼,他有一瞬间短暂的盲视,在一片耀眼的白光中,世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声撕扯着耳膜,让他几欲抓狂。 白光迅速退去,周围的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可见,埃里克眨了眨眼,疯了一样地搜寻起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逡巡的视线在壁炉前猛地停住。 那个对他可以生杀予夺的姑娘正安静地靠在扶手椅里,从书页中抬起来头,对着他扬了扬嘴角。 “你回来了。” 苏冉不确定说那句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究竟有没有在颤抖。她的心脏正不受控制地砰砰跳着,掌心渗出的汗液几乎让她抓不住手中握着的书本。 看到埃里克的出现,她十分庆幸自己刚刚没有一念之差地选择逃跑,这前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差只会让她在密道里和他迎头撞个正着。 至少留下来,她现在还掌握着主动权,说不准还能挽回一点他对她所剩无几的信任。 苏冉松了一口气,心中稍稍镇定了一些,凝神向埃里克看去。 她还从没有见过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恐慌和茫然,让这个平日暴戾阴沉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像一个走失的幼童一样可怜无助。 在她的视线中,他紧紧抱着怀中的木盒,缓步走到她的身前,然后屈腿跪下。 “抱歉,暗门是我不小心打开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苏冉有些担心地看着面前情绪明显不太对劲的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不告而别的。” 他无声地低着头,沉默着,渐渐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抽动起来。 他哭了? 苏冉先是一愣,紧接着手忙脚乱得完全不知怎么办才好。 “已经不重要了,苏。”埃里克说着慢慢抬起头。 苏冉这时才发现,他竟是在一直哧哧地笑着,眼中却满含泪水。 这笑中带泪的神态透出的隐隐疯狂,让她的心底一阵发冷。 “来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吧。”他止住笑,打开放在膝盖上的木盒,将盒子里的东西取出,拿在手里,喑哑的嗓音带着缠绵缱绻的温柔。 躺在他手心里的是一只银色的像手镯一样的铁环,却比普通的手镯在接口处多了一根细长的铁链。那垂下的链子很长,几乎铺满了整个盒子,在滑动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之后,苏冉如坠冰窟。 她再也不能冷静,猛地站起身来,带着鲜明的怒意惊叫道: “埃里克,你疯了!” “是的,我或许是真的疯了。”和这疯狂举动截然相反的,是他冷静异常的语气。他也站起身来,将她紧紧地困在他身前和椅子这方小小的天地之间,“我早就想这么做了。你永远都不知道我每天睡觉时在如何辗转反侧,每次离开你身边时有多么惶惶不安……你永远都不知道,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几乎要死去……” 他的泪水静静地滚落,落在白色的面具之后,彻底消失不见。 “……我别无选择!” 苏冉看着神色重新归于冷淡的埃里克,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心酸和悲悯。 明明应该是要憎恨他的,这样所有的事情便都简单了许多。可她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和他的感情再一次共鸣起来——他的痛苦、他的愤怒、他的恐惧、他的渴望…… 她又一次触到了他那扭曲偏执可悲可叹的灵魂,眼眶里不住地簌簌为他落下泪水。 “苏,不要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埃里克低声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轻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你会爱上我的,那时候一切都会好的……来……让我为你戴上这个礼物吧。” 他执起她的左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吻她的手背和她手上的戒指,抬手准备将那个铁环解开。 苏冉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最后柔软的光芒消失,破釜沉舟的决意让她琥珀色的眸子蓦然深沉了几分。 她强硬地抽回自己的手,在埃里克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扯掉他的面具,狠狠地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玲 2瓶 已被埃里克激烈感情榨干的作者躺尸中_(:з」∠)_ 并向各位潜水小天使伸出了渴望被爱的抱抱的双手ヽ(;▽;)ノ? 第13章 13 埃里克惨叫一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右脸,手中的锁链随着木盒的跌落哗啦啦地洒了一地。他退后几步,喘着粗气,透过指缝惊惧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冉。 仿佛没有看到他的狼狈,苏冉的眸色不变。她伸出手,用一种温柔却坚定的力道,将他的手从他的脸上拉开。 起先他的右手还有些许挣扎,但当她把他的手合在双手掌心的时候,那只手便忽然失去了抵抗的力道。 “埃里克,我没害怕你过的脸。”她温和平静地注视着他,“从来都没有过。” “你……” “这不是谎言。”没有了面具的遮盖,她清楚地看到他脸上刚才留下的纵横的泪痕,将那半张可怖的脸切割得更加狰狞,“这当然不是一张漂亮完美的脸,有些人或许会觉得厌恶,有些人或许觉得恐惧……但我看到的你,却从来都不止是这里,”她用指尖点了点他的脸颊,然后又将手指对准他的心口,“更多的其实是这里。” 看到埃里克呆愣住的神情,她弯了弯嘴角,眼中多了些仿佛在注视孩童一样的无奈和包容:“难道你只用一张脸来定义自己的灵魂吗,埃里克?” “……” 面对她犀利的逼问,埃里克默默无言,垂下的睫毛轻轻抖了抖。 苏冉叹了一口气,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 在离开之前,如果可以,她总想要竭尽努力为他做点什么,改变些什么。 她牵着他的手,拉着他走到墙角一面高大的镜子前,站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2 水银镜面被烛火照得明亮,埃里克对上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瞬间如同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只一眼便迅速地转过头去,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痛苦的哀鸣。 “埃里克,不要害怕。”她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另一只牵着他的手一点点收紧,和他一同面对着他心底最深的梦魇,“镜子里的这个人是位无可争议的旷世天才!他有着只属于神明的不朽歌声!世人对于美丑固然有着世俗的成见,可在我心里,比起你惊艳绝伦的才华,这半张脸不过是小小的缺憾而已——难道米洛的维纳斯*因为遗失了双臂就不再美丽了吗?转过脸来看看吧埃里克!这是你,虽不完美,但却是独一无二!” 她满含期待地望着他,然而这些鼓励的话语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沉底无声,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埃里克沉默着,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根盐柱*。 苏冉没有放弃,她耐心安静地等待着,依旧用力地紧紧握着他的手,就好像这样可以把所以的勇气都传递给他一样。 人有时往往最难面对的,是真实的自己。 终于,埃里克动了动。 他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转过头来。 他迟疑地抬起眼,又迅速落下,几次之后,像是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和镜子里那一半正常一半扭曲的怪脸对视起来。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仔细端详着自己残缺畸形的右脸。 他一直深深地厌恶着这张脸,哪怕看到一秒都会让他从心底里感到抗拒和愤怒。他把它深深地藏在面具之后,时间久了,他有时都会自欺欺人地将它抛在脑后。 现在,他看着它,这个缠扰了他一生的阴影和诅咒。 它还是一样的丑陋,甚至比记忆中还要令他作呕。 埃里克不想再看,转眼去注视镜子里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他的身边显得有些娇小,她的五官清秀美丽,眼神清澈而温暖,身上仿佛汇聚着这地下所有的光芒。 而他,面容扭曲,眼神阴暗,带着所有深沉丑陋的黑暗。 他们虽然站在一起,双手交握,可就像毫不搭配的色彩,毫不和谐的琶音。 一点都不相配。 可是她,撕开了他黑沉沉的世界,让光照了进来。 看到埃里克终于没有逃避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苏冉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她的脸上也还带着未干的泪水,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这张脸是有点不太好看,但没什么可怕的,是不是?” 埃里克转过身面对她,不再看向镜面,也不再试图去遮掩自己的丑陋,他没有放开她的手,目光几乎将她烧穿:“可如果不是因为这张脸,你为什么要离开?” ——为什么不爱我? 他在心底默默地追问。 苏冉颓然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她无法再回避这个问题的答案,但她似乎看到了一丝可以说服他的可能性。 “埃里克,我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这对你不公平。我希望能过上自食其力的生活,找到一份工作,就算早起贪黑薪水微薄,但这样的生活可以让我觉得安全,而且快乐。”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我可以给你钱!”埃里克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叫道,“最后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在爱上我之前,你可以把留在这里当成一份工作!” 她在心中叹息,犹豫着,还是把那句伤人的拒绝吞了回去,只是低声说:“抱歉我不能接受……爱情不是这样的,埃里克。”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冷冷道:“……你不爱我。你也不愿爱我。” 感到谈话又转着圈回到了无法沟通的原点,苏冉有些烦躁地提高了音量:“埃里克,我们才相识一个月,根本不了解对方!我们住在一起,产生亲密感是很正常的事,你或许只是把这种感觉混淆成了爱情。”她想到原著里他对克莉丝汀最后的放手和成全,眼睛扫过地上那团铁链,憋了许久的怒意和恐惧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她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死死抓住不放,“放开我,埃里克!有谁会想把自己爱的人锁起来?这和饲养一只宠物有什么区别?——这根本不是爱!” “……不是爱?”他把她的手抓到胸前,按在心口,轻声反问着,如同春风细雨的耳语却比雷霆般的怒吼还要震颤心弦,“那你说什么才算是爱呢,我亲爱的苏?——让你离开,看着你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对他讲话,对他笑,然后再爱上他——这就是爱吗?” 他因为自己描绘出的情景微笑起来,没有了面具,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可那微微上扬的弧度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还记得你给我讲过的《歌剧魅影》的故事吗?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就和故事里的那位魅影产生了极大的共鸣,我们太像了……有一瞬间我甚至觉得那仿佛就是在描绘我自己悲惨的命运。” 苏冉听到他忽然提起这件事,心脏顿时高悬起来。 “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他爱上了一个肤浅的歌伶,并且愚蠢得没有在发现自己感情的时候立刻就将她带到身边。想一想吧,苏,如果他在一开始就将她带回地下,她之后便再也遇不到那位子爵了,不是吗?那位埃里克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或许还有些虚荣和贪婪——因为他在渴望爱情的同时,居然还想要用音乐博得世人的肯定!”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讥讽地挑了挑眉。 “可我不一样,苏,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低下头深深地凝视着她,嘴角勾起的是一个带着幸福的胜利笑容,“只要将你留在这里,可不会有什么英俊的子爵——不会有任何人!你是我的。而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他疯了。 他真的疯了。 苏冉绝望地想。 从这一刻起,她放弃了和他进行任何理智的沟通。 她垂下眼,彻底硬下心肠。 “我知道了。”她重新抬眼,收起多余的情绪,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你刚刚说我不愿爱你,这我可不认同。从现在开始,我愿意去了解你,去尝试接受你,但条件是你绝对不能用那个东西把我锁起来。这是我的底线。” 埃里克收起笑容,满是狐疑地盯着她,似乎不相信她这么快就改了主意。 “信任和尊重是爱情的前提。我知道你害怕我逃跑,或是怀疑我在欺骗你,所以我们来立誓好了:我绝对不会在你不在时从这地下逃跑,不会不告而别,我会敞开心扉,尝试了解你,接纳你;而你,绝不能在地下用非常规手段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苏冉很认真地看着他,伸出小指,“在我们东方,用小指勾在一起立下的是最严肃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3 承诺,说谎破誓的人要切掉小指,并且永远在地狱沉沦*。” 她提出的诱惑太大,他最后还是勾上了她的小指。 当两个人的拇指按在一起的时候,苏冉的心里非常快地闪过一丝疼痛。 对不起,埃里克。 作者有话说: *米洛的维纳斯就是著名的断臂维纳斯,1820年在希腊米洛岛上被发现,隔年当作礼物被献给了法国国王路易十八,之后国王将它赠送给了卢浮宫。 *盐柱梗来源于《圣经》,两座罪恶之城被毁灭时,亚拉伯罕和家人提前被天使告诫,让他们逃跑,但不能回头看,回头看的人会变成盐柱。 *拉钩起源于日本,据说是□□为表说话诚意,就把小指切下来送给客人(当然很多用面粉蜡烛造假的,哪有那么多小指切)。美国1860年左右开始也有拉钩立誓的说法,叫做pinky swear,誓词大意是毁约的人会沉沦到不好的地方去,这里两者综合了一下。 *** 因为重新调整了一下大纲,这章比平日短了一点,下次更新保证又粗又长! 或许有小天使觉得有点墨迹? 这两位之间的第一个矛盾是「到底是不是在意脸」(本章已解决) 第二矛盾是失衡的感情。苏冉X埃里克目前是一个理性正常人的脑回路vs一个病娇偏执狂的恋爱脑。两人互相理解无能,导致陷入无法沟通的必然结局 稍稍啰嗦一下,害怕有小天使觉得我在水剧情,当然我更害怕的是笔力欠缺没写清楚qu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锦鲤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14 苏冉的敞开心扉和接纳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埃里克,我们来打牌吧?” 听到她这个提议,埃里克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 他拿了纸牌温驯地坐到她身边,不停绕着她转的眼神总是让苏冉想起之前邻居家里养得那条听话又乖巧的大狗。 她不去看他的表情,检查了一副牌的张数和花色。 此时的扑克已和现代的版本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受限于印刷和造纸技术,拿在手里像是一打加厚的硬纸卡片,牌面没有后世光滑又有弹性的手感。 只有两个人可以玩的扑克游戏并不多,埃里克知道规则的桥牌需要四个人才可以进行。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苏冉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早已想好了要玩什么。 “我来教你一个新的玩法吧,据说在美利坚南部地区很流行,这个游戏叫做Texas Hold'em。” 德扑规则很简单,每个玩家手中发2张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底牌。牌局开始后,桌面上分3次发出3张、1张、1张共5张公共牌。经过四轮的加注、跟注或弃牌等操作后,进入摊牌阶段。摊牌时,每个玩家从手中的2张底牌和5张公共牌中,选出5张组合成最大的牌组,和其他人进行比较,最大者赢得底池。 作为一个拥有固定总牌数,固定排列组合的纸牌游戏,它的每一种牌型的概率其实都可以计算。然而刨除技巧性之外,牌桌上的运气、玩家之间的智力角逐和尔虞我诈,让它无可争议地成为最具魅力的扑克游戏之一。 埃里克在苏冉的解释下很快便学会了规则,聪颖如他很快便意识到这个游戏的博弈本质。在这里,每一次下注都是一场无言的交谈,想要胜出,每个人都需要让对手相信自己想要讲述的故事,引诱对方做出利于自己的抉择。 他对于这个游戏中两个人可能会出现的互相欺瞒从心底里感到不适。 他甚至止不住地开始怀疑她之前的誓言是不是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牌洗好了,我们还需要一些钱币当作筹码。”苏冉将洗好的牌放在两人中间,那枚金戒指在她葱白的指节上格外显眼,她对着不安的他笑了笑,闪闪发亮的眼睛里写满跃跃欲试,让人不忍拒绝,“埃里克,这只是一个游戏,来试试吧,会很好玩的!” 苏冉去盥洗室的时候,埃里克坐在管风琴前,脑中依旧在回味着刚才的牌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边无意识地挂着一抹笑容。 这辈子他的身体还从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里装下过如此多的快乐,这完全崭新的体验,让他觉得自己被光明笼罩,整个人都飘飘然地浮在云端。 他的之前人生里从没有过朋友、伙伴、玩伴这类角色,和另一个人打牌娱乐,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更不要提坐在他对面的还是他心爱的姑娘。 埃里克一开始是打定主意绝不骗她的——好牌就加注,坏牌就弃牌——他痛恨着爱情中的任何隐藏欺骗,如同无法容忍眼中的沙粒,哪怕是在游戏中也不可以。 打了三四把,苏冉很快就摸清了他的风格。 “埃里克,你也太好预测了。”又一次轻松地赢了埃里克一手,苏冉抱怨起来,甚至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种打法完全像你在故意让着我一样,认真点!” 那一抹带着点嗔怪的瞪视让埃里克的心脏触电般地乱了一下。他还从没有见过苏冉这样的表情,仿佛突然尝到了一颗从未吃过的糖果,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让他忍不住想要窥视更多。 为了看她说谎时滴溜溜转动的眼睛,牌运不好时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还有赢牌时露出的狡黠又带着点洋洋得意的笑容,埃里克打牌打得越来越“认真”,一下子便找到了这个游戏真正的乐趣。 最终,他心满意足地将所有的筹码都输到了她的面前。 “哎呀,埃里克你今天运气不太好,我居然自己摸到了同花。”五张同花在概率上是只有0.19%会出现的牌型,她在现代和朋友打了那么多盘都没有摸出过这么厉害的组合。 苏冉笑眯眯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高的金币,数出了五个捏在手里,“真是太难得了,我要留五个金币纪念一下。” 看着她开心的笑脸,埃里克眼神柔软地将所有金币都推到她的眼前:“你可以把这些都收起来。” “……不用了。”苏冉下意识地收紧掌心,眨了一下眼,笑意不改,“在地下要这么多金路易又没有用。时间不早,我先去洗漱。” 埃里克如愿以偿地将那些鲜活生动的各色表情,一一小心地装进脑中珍藏,细细品味着。 他盯着琴架上摆着的用红色墨水书写的《胜利的唐璜》,懊恼地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前两天那种灵感迸发的状态——他的唐璜是可以焚烧一切的深渊烈火,只燃烧在他持久不息的痛苦之上。 可他的心中现在只有欢乐! 那曾经如同诅咒只会不断折磨着他的爱情,此刻也能在他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4 中滋养出欢快动人的旋律,丘比特终于垂青了他,对他露出了善意的微笑。 埃里克将唐璜的谱子推到一边,转身拿出了一张空白崭新的乐谱。 他凝神沉思了一会儿,在纸页最上方的空白处龙飞凤舞地写下了“Se Reunir”(欢聚)这两个字。 就在他酝酿着刚准备落笔写下第一条旋律时,盥洗室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苏冉痛苦的惊呼。 “——埃里克!” 埃里克冲进盥洗室的时候,里面还弥漫着未散尽的水汽,在一阵心慌中,他看到苏冉蹙着眉瘫坐在地上,左腿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势蜷在身旁。 “苏?”他心急如焚地蹲在她的身前,声音里的恐慌显而易见,伸出的手在碰到她之前又犹豫地停下,像是怕连轻柔的碰触都会弄痛她一般。 “刚才不小心滑倒了……脚好像崴到了。”她说着试着动了动左腿,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脚踝的皮肤磕得一片发红,看起来格外刺目,他用手掌托起她的脚腕摸索着,确定没有伤到骨头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顺着这个动作一下子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 苏冉把手搭在他的马甲上,在他怀里小声地道了谢。 埃里克抱着她向外走去,当他隔着衬衫感受到她那未干长发的湿意时,这才猛然意识到他怀里的人刚刚沐浴结束,此时穿得有多么单薄。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沐浴的清香突然就浓郁了起来,那勾在他脖子上和他腰上的手臂像两根柔软的枝条,紧紧地缠绕着他。 他感到有些呼吸不顺,一股陌生的可怕的火焰在身体里乱窜起来。唯有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贴得更近,他混乱的大脑才能有一丝短暂的清明,可随之席卷而来的却是更加炙热的浪潮。 从盥洗室到她床铺几十米的距离,埃里克对抗着身体里的躁动,觉得像是跋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将她放到床上,他微微喘息着倒退一步,额头竟然渗出汗水。 “还痛吗?”他定了定神,开口低声询问,声音喑哑。 苏冉有些心不在焉,在他的询问之下才回过神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失常。 她动作小心地将脚抬到床上,点头之后马上又摇了摇头,“……一点点,没事,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明天我去为你买药。” “真的不需要,都没怎么肿起来。”她揉了揉脚踝,慢慢躺下来,侧过身子仰头看他,“只是现在我有点睡不着……埃里克,你可以为我唱一首歌吗?” 他心尖上的女孩乖顺地躺在他的眼前,望着他专注期待的眼神像无边夜色一样温柔,墨色的长发铺在洁白床单上,泛着丝绸般的光泽。 这一切,比他最甜美的梦境还要美好不实。 他跪在她的床边,放轻呼吸,像是害怕打破眼前的梦境。悠扬婉转的歌声从他张开的嘴唇中盘旋上升,将一切庸俗的旋律都插上升入天堂的翅膀。她的灵魂融化在他的歌声里,和他一起飞翔。 埃里克一边唱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苏冉侧脸的轮廓。因着心中无限柔情,这歌声到达了另一种全新的非凡境界。 他对她的爱,从他的眼睛里,喉咙中,呼吸里,每一处都藏不住地冒出来。 这是一份她从未见到过的,纯粹到极致的感情。 苏冉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或许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罪不可赦,可是她已经不能回头了。 一曲终了,他们无声地对视着。 他的手停在她的耳旁,慢慢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恋恋不舍地收了回去。 “埃里克,”苏冉开口,她的喉咙听起来哑得厉害,“……我们……”平静的语调中压抑着一种奇怪的情绪,似乎在竭力阻止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我们……可以再去看一次歌剧吗?” “当然可以。”他答应得没有丝毫迟疑,“周五刚好会上演一出新的剧目。” 听到他的回答,苏冉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悲伤,但她的笑容里又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谢谢你,埃里克。” 他低头又吻了吻她的手背,这才站起身:“晚安,苏。” “晚安。” 她看着埃里克替她放下床帏,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红色的帷幔之后, 周五。 想到这里她无声地跳下床,走到书桌前取了纸笔又重新回到床上,行走间动作灵巧,脚踝丝毫没有受伤的痕迹。 所以只剩两天…… 随着眨眼的动作,一滴泪水迅速地流下她的脸颊,复又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苏冉:……是的,这一章我都在默默地搞事情。 埃里克&莫里亚蒂&道林:总有预感我们有一天会同桌打牌。 苏冉:……?四个人麻将了解一下?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玲XD? 第15章 15 星期五如约而至。 埃里克早早地便将一封带着红色骷髅头蜡封的信悄无声息地送进剧院经理办公室,他要确保今晚的一切都要尽善尽美。 这段时间在歌剧院后台和包厢内连续不断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意外”和“灾祸”,已经让剧院内部的气氛变得古怪紧张起来,如果不加阻止,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关于「剧院幽灵」的流言蜚语就要传遍整个巴黎的大街小巷。 当这些“意外”开始影响到正常的演出时,歌剧院几位精明慎重的经理人迅速认识到,选择息事宁人答应这位突然出现的幽灵的要求,或许才是最好的做法。毕竟在歌剧院刚落成不久这样的关键时期,他们可经受不住一点不好的曝光。 埃里克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二楼五号包厢的永久使用权,还有每个月两万法郎的收入。 他对此非常满意。 当他捧着为苏冉新订做的裙子回到地下时,看到她已经坐在梳妆台前,正不紧不慢地用发梳梳着头发。 看见他手中的东西,苏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还是把它接了过来:“埃里克,我的裙子已经够多了。” 苏冉这两天的状态似乎和平常有些微妙的差别,这种感觉在今天尤为明显。 埃里克并不能很好地捕捉这种差别,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觉得过去立在两人之间的心墙好像突然就消失不见,这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这本该是一件令他感到开心的事情,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几天她望向他的目光里,似乎隐含着一种沉重的悲伤。 这让他下意识地感到不安。 他本能地想要长久地待在她身边,将她时时刻刻地安放在自己的眼中。 看到埃里克放下东西还不愿意离开,苏冉并没有表示出任何疑惑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5 是不快,反而指了指梳妆台旁边的椅子,请他坐下,然后继续梳起头发。 两人一时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埃里克静静地坐在扶手椅里,看着苏冉不太熟练地盘好头发,看着她拿起粉扑炭笔和唇脂,将皮肤修饰得更加白皙透亮,将眉眼描绘得愈发炯炯有神,将双唇染成玫瑰花瓣的娇艳色彩。 他不知疲倦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如同欣赏着一位画师在作画,又仿佛在欣赏着画作本身。 在苏冉梳妆完毕开始挑选珠宝时,她捏着从耳朵上摘下来的小小的钻石耳钉,忽然转过头,对埃里克道:“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讲过,这副耳钉是我母亲在我十八岁的时候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她转了转手中的耳钉,目光穿过这两颗米粒大小的钻石落到了更远的地方,沉缓的语调中带着淡淡的乡愁和怀念,“在我们那里,十八岁标志着彻底成人的年纪。从十八岁到现在,这么多年我一直戴着它……没想到它现在成了我从家乡唯一带来的东西,变成了我和那里唯一的联系。” 她说完,神色庄重地将这副耳钉小心地放进梳妆台上一个贝壳形的珠宝托盘里,用手指不舍地摸了摸,然后扭头对着他微微一笑:“这应该算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如果弄丢了它,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埃里克看着她有条不紊地换上另一套他为她购置的珠宝,那套低调华贵的珍珠首饰衬得她光彩照人,却不能抹去她眼中停留的伤感,他忍不住开口:“苏,以后我们可以去你的故乡,这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苏冉沉默半响,轻笑道:“……好啊。” 因为顾及着苏冉受伤的左脚,走出地下去歌剧院的路上埃里克全程将她抱在怀里。 下了船,当他抱着她再一次走上密道里旋转的楼梯时,苏冉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人抱住了他。 那个双臂伸入他怀中,紧密的让人窒息的拥抱让埃里克全身紧绷,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苏?”他转过头,询问地看向苏冉,却只能看到她深深埋进他肩膀里的侧脸。 “……对不起,埃里克。” 这没头没尾的几个词让他的心头猛地一跳,他还来不及细想,这时苏冉已经松开他,没有勾着他脖子的那只手握着拳紧紧地放到了胸前。 她抬起头,在这昏暗的光线下,眼中盈盈发亮,看起来似乎有水光在闪动。 “上次是你这样抱着我上楼梯,这次也是这样。”她闷声闷气地眨了眨眼,“我肯定很沉吧。” 埃里克听到这句话愣了愣,在理解了她的意思之后,心中随即柔软得一塌糊涂。 “不,一点都不沉。”像是为了证明他话语中的真实性,他说完还特地将她抱在怀中掂了两下。 苏冉被他的动作逗得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 刚才变得莫名沉重的气氛一下子便消弭在空气里。 包厢还是上次的那一间。 他们使用的密道就修在这个包厢空心的大理石柱中,苏冉注意到埃里克用脚踩了踩柱子底座其中一个砖块,他们身后的入口便自动旋转着合上了。 她不禁好奇又担心地问:“这样的机关足够安全吗?万一有人不小心踢到了那个砖块,你的密道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 将苏冉小心地安置到包厢的椅子上,埃里克看到她脸上的忧虑,安慰地用指背抚了抚她的脸颊:“不要担心,开关通道要触动砖块三次,还需要同时站在那块有花纹的地板上,被误触的概率很小。” 她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砖块的位置确实很奇怪,还在视线死角里,不专门去找根本不会被碰到,她神色放松了下来,俯身理了理自己的裙摆。 今夜的巴黎人民歌剧院又是座无虚席。 苏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扫视了一圈周围差不多坐满的包厢,看到下面剧场的观众基本已落座完毕,心中暗暗估计距离正式开场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今天的新剧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她一面和埃里克闲聊着,一面解开了挂在左手手腕上丝绸手袋的扣子,掏出了一条手帕,“对于莎士比亚这部经典悲剧的改编我真是非常期待,这位作曲家古诺,就是写《浮士德》的那位古诺先生*吗?” “是。”埃里克颔首,评判的话语中难得有着一丝肯定的语气,“古诺的曲调虽然都很通俗,但胜在抒情优美,色彩丰富,只可惜今天的女高音是一部缺少激情的歌唱机器。” 苏冉看了一眼摆在手边的曲目单,在Soprano(女高音)那一行果不其然看到了卡洛塔·朱蒂仙的名字。 想到以后可能会发生的剧情,苏冉默默地在心中为卡洛塔点了一根蜡,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拿起手绢在额头上擦了擦:“说起来今天还真闷呀……”她伸手在身边摸索了一下,突然轻叫出声,“啊,我的扇子!” 在这个夏天没有冷气的时代,和成百上千人一起坐在封闭的歌剧院里,还要穿着得体的正装坐几个小时,这对于任何一个现代人来说都不亚于一场残忍的酷刑。虽然每间包厢里都摆着一个小小的冰盆,但不流通的空气和紧身胸衣到最后让呼吸都会变得艰难,这一点苏冉在上一次就已经彻底领教过了,她也意识到一把扇子在这个时代对于女士是有多么重要。 “刚才上楼梯的时候我还记得抓在手里。”埃里克帮她在包厢里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后,苏冉歪着头,很努力地回想着,“一定是刚刚不小心掉在密道里了……抱歉埃里克,可以麻烦你帮我回去找一下扇子吗?应该不会掉在太远的地方。” 苏冉上一次听歌剧时异常苍白的脸色还深刻地留在埃里克的脑海里,他当然舍不得他的姑娘受一丁点委屈。 听了她的请求,埃里克很自然地走到石柱前,打开了密道。 就在他转身准备重新走入黑暗时,他忽然犹豫起来。 她只是想找回扇子。她的脚还受着伤。 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小声说。 他回过头,看着苏冉用手绢不住地擦着额头,在察觉到他的注视时,转过头疑惑地对他笑了笑:“怎么了,埃里克?” 他是多么想相信她。 可这不是地下,没有重重迷宫和机关,她只要拉开包厢的门就可以彻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不能赌。 他重新折回到她的面前,银色的面具在灯光下流转着一种冷意:“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冉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接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自嘲又理解的笑容:“当然,只要你不觉得累就好。”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密道中。 埃里克抱着她走到向下的楼梯前,苏冉指着底下几级台阶上的白色影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6 顿时惊喜地叫起来:“在那里!” 将她抱在怀里的埃里克显然没有办法帮她去捡扇子。 “你自己站一小会没问题吗?”埃里克将她放在楼梯之上的平地上,充满顾虑地问。 “我不是玻璃人,都说了脚真的没有太大的问题。”苏冉哭笑不得地使劲推了推他,“快去快回,要开演了。” 埃里克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走下楼梯弯腰帮她捡起了扇子。 雪白的绸缎沾了些许地上的灰尘,他将扇子拿在手中使劲掸了几下,直到基本看不到灰尘才细心叠好收在掌心。 “埃里克?”他又听到她在身后略带催促的呼唤。 看来她真的很期待今天的歌剧。 既然她喜欢,以后他应该多带她来看一看其他的剧目。或许他应该抓紧时间多写几部作品,顺便找到一位更出色的女高音把卡洛塔换掉? 这些想法都是同一刻在埃里克的脑海里出现的。 这种因为她产生的对于未来的规划,让他勾起嘴角,心中止不住升起对于明日的欢喜和期待。 他含笑转过身。 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感到有什么液体泼到了他的脸上,虽然大部分被面具挡了下来,但让他整颗心都凉下来的,是在他鼻尖前炸裂开来的无比熟悉的浓郁香气。 “Pour……*” 埃里克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想要去看苏冉的脸,想要去质问她为什么。 他对着她伸出手,可眼前落下的黑暗迅速地将他的思维和身体一同拉入了沉沉的混沌之中。 “啪嗒。” 扇子再一次跌落在地面。 苏冉静静地站在昏暗的甬道里,眼中跳动的光明明暗暗。她的视线落在埃里克倒在台阶上的身体,看到他的手落在她的裙边,只差一点便能抓到。 过了很久很久,直到眼中的光彻底平熄下来,苏冉才慢慢放下那只用手绢捂着鼻子的手。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阵阵抽痛,提着裙子蹲下身,翻出早就准备好的信,抬起他的手,将它压在他的手掌之下。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在你不在时从这地下逃跑,不会不告而别……’ …… 原谅我埃里克,我和你玩了文字游戏。 就像我在信里写的那样,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明明应该是告别的时刻,苏冉的脚下却突然像生了根。 她抚上埃里克打理得光滑柔顺的短发,指尖拂过他面具上的花纹,在这一瞬间忽然心生眷恋,丧失了迈步向前的勇气。 可终究只是一瞬。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上的戒指,俯下身,隔着面具在埃里克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闭了闭眼,她将戒指慢慢退下,和那封信一起压在了他的手心里。 最后望了一眼戴着面具深深沉睡的男人,她捡起地上的扇子,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当《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幕中属于朱丽叶的小咏叹调唱起时,苏冉缓缓摇动着扇子,无视着周围零零星星或打量或惊讶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下巴黎歌剧院那堪称标志的中央大楼梯。 大概因为她的神态太过从容,一路上畅通无阻,替她拉开大门的门卫还脱帽对她深深行了一个礼。 “夜安,女士。” 苏冉下颌微含,点头回礼,跨过歌剧院的大门,抬脚迈进了巴黎的夜色里。 刚到这里的时候,她身无分文,孑然一身。 现在,她依旧孑然一身,口袋里多了一只怀表和五个“借来的”金路易。 低垂的夜幕下,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加速,渐渐驶离歌剧院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古诺是法国作曲家,代表作是歌剧《浮士德》和《罗密欧与朱丽叶》,《罗》历史上是在1867年4月在巴黎首演,这里因为时间线改到夏季6月份左右。 *Pourquoi,法语,意思是“为什么”。 *** 感谢谢堂燕和苗玲小天使的营养液=3= 要换地图了,小可爱们有没有和我一样感到兴奋! 苏冉:好的,那么问题来了,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到迷香的? 埃里克:我觉得你更应该关心一下我们下一次“欢聚”的时刻。? 第16章 间奏 今年五十八岁的铁匠泰伦·勒夫瓦,其貌不扬,身材矮小,脸上的皱纹仿佛因为常年累月在烘炉前的熏烤,皱得像是被烘干水分的橙子皮。他有着一双与身体不成比例的大手,指缝里总是藏着洗不净的铁炭灰,浑圆的肩膀和上肢隆起的肌肉中沉淀着几十年挥汗如雨的辛劳。 做铁匠的天赋大概天生便流淌在勒夫瓦的血液里,这一点从他的家族名字便可见一斑*。他的父亲,祖父,祖父的祖父,全是一顶一打铁的好手。 泰伦·勒夫瓦原本是夏朗德省人,父亲年轻的时候想要北上去巴黎闯一闯,变卖祖产带着妻子和刚满一岁的泰伦搬到了巴黎城外的圣但尼镇,开了一家小小的铁铺。 泰伦从小便和父亲学习手艺,人生的第一个玩具就是一把小小的铁锤,父亲的铁匠铺更是他童年的游乐场。长大后他自然而然地做了父亲的学徒,后来继承了这间铁铺。 然而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 科技日新月异发展,资本与技术的结合,让整个社会生产力有了翻天覆地的飞跃。 勒夫瓦祖传曾经引以为豪的精钢制法——用淬火反复打造,将每层只有不到0.01毫米厚的钢面,几千几万层牢牢凝练成一个整体**,在贝塞麦发明了转炉炼钢法后,变得一文不值。 如今,工厂里只需要十几分钟时间,就能生产出10吨费用与锻铁一样廉价的优质钢。 在这个只追求效率和利益的时代,他们这样传统的手工业者被无情地碾碎在轰鸣运转的机器之下。 泰伦无法抵挡时代的浪潮,空有一身好手艺,打出来的东西却无人问津。平日里的工作大都是替周围的村民修补修补工具,勉强维生,在听到镇子上的人夸他打出来的东西像工厂货一样好时,也只能露出一个苦笑。只有他那双炯炯有神精光四射的眼睛,还在无声诉说着作为一个手艺人的骄傲和自豪。 五年前他的妻子去世,生养的两个孩子对学习打铁的技艺毫无兴趣,为了营生纷纷进入工厂做起了工人。泰伦料想勒夫瓦这个姓氏带来的辉煌,到他为止算是要彻底终结了。 因着对于自己技艺的热爱,这家在圣但尼存在了快八十年的小铺子还在惨淡经营着。 泰伦本以为这样的境况会一直持续到他最后离开这个世界。 转机却出现在两年前。 一个周五的清晨,他的铁匠铺里突然光顾了一位出手大方的神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7 客人。 之所以称为神秘,是因为泰伦从没见过这位主顾的脸,他每次出现时都戴着一张白色的面具,只露出暗色的嘴唇和苍白的下巴。 泰伦猜测这肯定是城里哪一位不愿意被人识破身份的贵族或是大人物,毕竟这个男人身上穿着巴黎最时髦考究的礼服。他风度翩翩,举止优雅,不过却难得地没有上流阶层那种目空无人高高在上的倨傲。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递来几张图纸。 泰伦看到手中那些设计图时,顿时感到心中沉睡了几十年的锻造激情再一次熊熊燃起。他心痒地搓着手,对能想出这样精巧设计的天才佩服得五体投地,顾不上可能冒犯眼前之人的风险,激动地询问:“这些东西是您设计的吗?”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您可以做出来吗?” 那是泰伦在短短的时间内第二次失了神,因为这位神秘的先生好听得过分,就像是天使在他耳畔低语。 不过亲手打造这些东西的欲望实在是太过强烈,在男人彬彬有礼的注视下,泰伦迅速回过神来,使劲点起了头:“当然可以!” 从那之后一晃过了两年。八①481⑥9六3 男人通常只挑人流最冷清的时段出现,每一次光顾时,手中都拿着不同的图纸,请他制作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报酬也高得惊人。 男人的话虽然不多,但时间久了,泰伦偶尔也能与他攀谈上几句。他后来无意中知道了男人就是这些图纸真正的设计人,心中的敬仰更是绵绵不绝。 “先生,您又来了。” 看到店内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泰伦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使劲擦了擦手,惊喜地从柜台后迎了出来。 男人近一年光顾的次数降低了不少,这让泰伦难受了许久。毫不夸张地讲,他这两年生活里最期待的事情便是等着男人带着新的图纸出现。不仅是因为报酬高昂,男人需要制作的东西可不是机器随随便便就能生产出来的批量货,其复杂精巧的程度,只能由他这样技艺高超的匠人用双手来实现。这种无可替代被需要被肯定的感觉,终于让泰伦在晚年找到了作为一名铁匠的意义。 不过这位先生连续两个星期光临他的铺子,这可真是太少见了。 男人如往常那样在房间中央站定,沉默地点了点头。 泰伦在将眼睛落到男人身上的那一刻,便立刻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如果说原来这位先生的气质有一点阴暗和神秘,如同夜色下一道淡淡的影子,那么现在他身上溢出的则全然是森然可怖的黑暗。那双淡金色的眼睛死气沉沉,一点光都没有,望着它们,就如同望进了地狱。 活了大半辈子经历过几次社会动荡的泰伦很快镇定下来,心中反而升起同情。在这个时代,不幸总会以各种意想不到的姿态降临,就算是贵族和国王都不能幸免。 他更担心的是男人包裹在外的这种超然平静,他能感受到对方平静外衣的包裹下,似乎涌动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危险。 最可怕的暴行往往来源于理性,而非疯狂。 他装作没有发现男人的不正常,笑吟吟地与这位先生聊天起来,希望能将对方的思绪暂时从那恐怖的泥潭中拉出来:“上周给您打好的钢链,您用起来还满意吗?那样的粗细搭配那样的强度,嘿,您在整个欧洲可能都找不到第二个人能做出来。” 听到泰伦提起链子,男人如死水一样沉寂的眼眸忽然搅动起来。 “哦,那条链子……您做的非常不错,我当然满意。”男人毫不犹豫地赞赏着,用手中握着的图纸轻轻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掌心,接着话锋一转,温和的语气中陡然多了些四伏的阴沉,“只可惜我还未来得及使用,想要锁起来的东西就没有了。” 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图纸递了过去:“为此,我今天特地来拜访您,希望您能再帮我做一样东西。” 泰伦瞬间精神抖擞,迫不及待地展开图纸,也顾不上询问那条链子到底要拿来做什么。 来回细细浏览了一遍之后,他对着纸上的图案和尺寸有些不确定地问:“您这一次……是想做一个笼子?” 纸上画的毫无疑问是一个圆形鸟笼,笼外装饰的雕花精美得不可思议。然而作为鸟笼,这个尺寸实在是有些太大了,泰伦毫不怀疑就算是装一个人在里面生活都绰绰有余。 “是的,一个‘笼子’。”男人特地咬重了“笼子”的发音,似乎光是这个词滑过唇间就带给他了无限愉悦,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期待又略显梦幻的笑容,“我在第二页已经为您详细画出了拆解图,您只需要按照上面的指示制作出相应的部件就好,届时我会运走零件,在目的地进行组装。” 泰伦摸着斑白的胡子估算着工作量:“这个可能要费些时间,您什么时候需要用?”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的眼色再一次暗下去,他沉吟了半响才缓缓说:“……并不紧急,不过还是希望您能尽力而为,越早越好。” “没问题,最迟两个月内,一定会帮您做好。”泰伦豪爽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将图纸小心地收起来,最后还是忍不住问,“您是要饲养什么珍禽异兽吗?” 男人闻言倏然将目光投来,金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泰伦,直到他的心底隐隐开始发毛,觉得是不是说了什么冒犯到这位先生的话的时候,对方这才重新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原来您也这么想……不,其实我只是想要用它来盛放我最重要的东西。” 这么大的笼子?这位先生的财富一定非常惊人。 泰伦暗暗咋舌,又想到那看似普通却暗藏种种玄机的笼子,他不禁感叹道:“原来如此,那样东西对您来说一定非常重要,看起来您格外在乎它。” “当然,我爱她。”男人点了点头,掏出怀表看了看,“那么,我一个月后再来看看您的进度。” 男人说完抬手碰了碰帽檐,对着铁匠微微示意,身后黑色的斗篷翻起,他转身推门,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 当泰伦·勒夫瓦坐到自己工作的小凳上,拉起风箱吹旺炉膛内的火苗时,他忽然意识到那位先生最后说的是“她”,而非“它”。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在烘炉前僵坐了许久,最后摇了摇头。 大抵是听错了吧。 将所爱之人锁在笼中,那该是多么疯狂扭曲的感情啊。 他将那可怕的念头抛之脑后,重新拉起了风箱,嘴中轻轻哼起了最近风靡全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唱段: “……命运将你带到我身边,永远不再离去……” 作者有话说: *勒夫瓦(Lefeuvre)在法语里就是铁匠的意思。 **文章中提到的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8 淬火反复打造炼钢的方法,是参考12、 3世纪日本传统的制刀工艺。日本匠人用钢经过反复的淬火折叠打造,可以把刀刃面锻造成由32768层牢牢凝炼成的一个整体为止,每层只有0.00025毫米厚。古代国际贸易中,刀具一直是日本重要的出口商品。 *** 昨天晚上被各位小天使轮炸了一圈,整个人其实有点懵(对,就是这么没出息 吃了一包薯片之后决定必须要为大家产粮! 这章其实原本只存在于作者的脑洞里XD新鲜出炉,献给诸位,祝大家食用愉快!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dog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夏 3个;番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 二项式 ? null? 第17章 X1 “伯爵大人,有一位自称苏的东方小姐正在会客厅里等您。” 从乡间散心归来的夏尼伯爵跳下马,将手中的缰绳和马鞭递给马倌,就听到等候在一旁男仆走上前来语焉不详地通报。 苏?东方小姐? 这两个词句组合在夏尼伯爵的脑中没有拨响任何一根弦,而他自认为自己记忆力还不错。他皱了皱眉头,一边大步向城堡走去,一边摘下了白色的骑术手套:“吉拉德呢?” “雷蒙先生应该在会客厅。”贴身男仆快步跟在伯爵身旁,接过他递来的手套,恭敬地回答。 夏尼伯爵脚下步子一顿,不耐地挥了挥手:“叫他先来我的房间。” “是,伯爵大人。”男仆俯身行礼,快步退下。 夏尼伯爵菲利普·乔治·马里,夏尼家族的现任家主,今年三十九岁,是巴黎上流社交圈内颇受欢迎的一位绅士——他英俊多金,彬彬有礼,更重要的还是一位从未婚配过的单身汉。 不过最近,这位巴黎社交界的宠儿烦心事有点多,一切还要从他回绝了炙手可热的纺织大亨维克多·杜巴对于自己妹妹的求婚开始说起。 夏尼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十四世纪的国王路易十世,堪称为法国最负盛名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家业庞大。老伯爵在八年前去世,老伯爵夫人则早就在生产菲利普最小的弟弟时难产而死。老伯爵谢世后,整个家族的大小事务便落在菲利普的肩上*。菲利普也毫不愧对老伯爵生前的悉心培养,将家产打理得井井有条。 传统贵族的收入在过去大量依附于手中持有的土地,他们往往使用领土权来掌控在他们土地上工作的农民。他们能够征收“年贡税”,这是一种每年向租用或持有他们土地的附庸征收的税赋;同时贵族还可以向使用自己的磨烤箱和葡萄酒压榨机的人征收“器具使用税”,或者要求收取部分收成来换取土地耕种的权利。 不过进入第二帝国时期,在拿破仑三世自由贸易政策的倡导下,国内许多产业迅速工业化,社会中出现了一批新兴富有的资产阶级。夏尼伯爵很快意识到依靠土地和农耕的传统贵族如果不及时改变,注定会被时代淘汰。他很快地开始进行一些资本投资,购入了自己的工厂,几年来生意倒也做得像模像样。 在这个王朝复辟的时代,贵族的高贵姓氏和显赫地位仍然受到人们追捧,然而资产者的财富几乎可以控制和奴役一切。 在收到纺织业可以呼风唤雨的维克多·杜巴求娶自己小妹芙罗拉的请求时,夏尼伯爵是丝毫不意外的,毕竟式微贵族和资本新贵这种双赢的结合在巴黎上流社会几乎成为了一种主流。 可惜夏尼伯爵丝毫不愿也不需要用自己妹妹的婚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他的内心依旧推崇着旧时代的贵族婚姻观念——双方的结合要基于家族的资历,联姻,职位和名誉,在此之上,两人多少还要情投意合才好。妹妹芙罗拉对杜巴毫无感情,对方在他眼中又是个毫无道德可言的投机商人,他几乎是迅速又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这门亲事。 本以为十拿九稳却惨遭拒绝的杜巴十分恼火,在看到夏尼伯爵之后迅速将芙罗拉许配给了另一位公爵之子后更是恼羞成怒,认为夏尼伯爵打心眼里瞧不起他的出身。愤怒的杜巴立刻展开了激烈的报复,他不仅故意哄抬了供给夏尼伯爵成衣厂的原料价格,还买下了另一家制衣厂开始恶意竞争。 在资本的战场上,仍算稚嫩的夏尼伯爵根本不是杜巴的对手,不出两个月,他的成衣厂便开始巨额亏损。 巴黎的报界是不放过任何故事的,就在各个报纸报道了夏尼伯爵工厂经营惨况和与杜巴的过节时,杜巴趁机落井下石,花了大价钱请了好几位撰稿人在各家报纸上含沙射影地讽刺起夏尼伯爵来: “……高贵的血脉或许能让他在出生时头戴耀眼的光环,口袋里多了一点比你我都多的金路易,可这些都不能长久……资本经营需要的头脑和能力,恐怕某位高贵的先生穷尽一生也无法拥有,毕竟他仅剩的财富便是那与生俱来的空朽虚名……” 事情在几周前发展到了高潮——杜巴在一次舞会上公开表示只要夏尼伯爵愿意亲自来拜访他,他可以以市价的两倍收购成衣厂,他自称要用这种方式来替“朋友”解决烦恼,表达自己和伯爵深厚的“友谊”。 任何一位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过杜巴是对夏尼伯爵另一种变相的挖苦和折辱罢了。 杜巴的行径在夏尼伯爵看来极度下作,令人鄙视。可他又毫无办法,一方面要焦头烂额地解决工厂的资金周转问题,另一方面还要费神应对各种舆论,整个上流社会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不过他也清楚,这件事与其说是他与杜巴的私人恩怨,不如更像是在野的资产阶级自由党与执政的保王党之间素来恩怨的冰山一角,毕竟连巴黎歌剧院落成和万国博览会开幕的新闻都无法彻底压下这件事的热度。 夏尼伯爵换好晚间的礼服走出卧室,服侍过两位伯爵的老管家吉拉德·雷蒙早已在外面的小客厅内恭候。 “我不记得和任何一位东方小姐打过交道。”夏尼伯爵将手背在身后,宝蓝色的礼服包裹出他修长挺拔的腰身,他看了看一旁的座钟,现在已经是四点一刻,今晚他还有一位重要的客人,“这位苏小姐是日本使团的人吗?究竟是有何来意?” 夏尼伯爵嘴中的日本使团,是指来参加巴黎万国博览会的日本参展团。日本江户幕府受法兰西驻日公使的邀请,第一次参加巴黎万国博览会。他们带来的浮世绘版画、和服和鎏金漆器等展品在巴黎热卖,掀起了一阵日式风潮。 夏尼伯爵和东方仅有的联系,只停留在接待会上远远看到的穿着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9 统服饰的日本来使,还有那晚收到的一扇日式屏风。 “这位苏小姐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自称华国人,衣着华贵,能讲一口标准地道的法语。”见过不少风浪的老管家简明扼要地向主人汇报着情况,说到这里语气忽然带了一丝迟疑,“她说……她是为了您工厂的事而来,其他的只能当面和您详谈。” 夏尼伯爵听完不禁挑了挑眉,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位精明能干的老管家居然破天荒地留了一位不知底细的陌生访客,这在尚蒂伊可是第一次。 “你去和西塞太太确认今晚晚餐的准备吧,我去见见这位苏小姐。” 苏冉在尚蒂伊城堡的会客厅里坐了一个半小时,在看到管家因为主人归来而领命告辞后,终于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今天大概率是能见到这位夏尼伯爵了,这样她能省下将近10法郎的马车费。 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周围金碧辉煌不似凡间的宫廷装饰,苏冉依旧觉得自己的运气好得过分。 离开歌剧院后,苏冉当晚直接租了马车出城,先在巴黎城北一个叫做圣但尼的小镇找了一家旅馆,预付了两天房费,准备在这里实施自己之前想好的计划。 她身上有五个金路易,每枚等同于20法郎,不考虑戴着的那套珠宝的价值,一共有100法郎的现金。她目前订的普通套间一晚一法郎,费用含早餐,热水另算。 虽然孤身一人的东方女子住店在这里算是奇景,但感谢四月一日开始在巴黎举行的万国博览会,无论是车夫还是旅店老板都默认她是来游览参观的外国人,在听到她流利的法语之后,更是十分热情,对她任何问题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之前苏冉对于物价只停留在报纸上打广告的商品里,在和旅店老板的闲聊中,她终于对普通人生活的物价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顿时感到一阵欢喜一阵忧愁。 喜的是日常生活必需品都相对便宜,一条法棍5生丁(1法郎=100生丁),1条肉排30~40生丁,日收入在2法郎就可以勉强生活下去了,按这种算法她身上的钱还可以维持50天。 忧的是她目前“找工作”需要租的马车一个小时就要2法郎50生丁,这么算下来她只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如果她准备的两个计划都失败了,那么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工厂做工。现在在工厂工作的工人一天只能挣20~60生丁,连一个法郎都不到。 苏冉用女仆提上来的热水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躺在旅店硬邦邦的床上,看着豆大的油灯下已经发黄的墙壁,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昨天还在地下过得舒适豪华的生活,不去想埃里克,也不去想未来有可能落入的各种悲惨境况。 她翻了个身,再一次在脑中仔细地推敲起已经琢磨过上百遍的计划和说辞,在思绪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苏冉向镇上的人确认了夏尼伯爵的动向,租了一辆四轮马车,向着三十公里外的尚蒂伊城堡进发。 感谢巴黎的各种小报,这位夏尼伯爵最近的烦恼闹得满城皆知,而这,就是她的机会。 这张让她无法很好融入当地社会的东方脸成了敲开尚蒂伊城堡大门最大的优势——夏尼伯爵的管家面含犹豫地看着她的脸,打量着她的华服,完全推测不出她的深浅和底细,在听到她的来意后,最终将她领进了会客室,并告知她伯爵去附近骑马,会在两个小时内回来。 会客厅雕着金色花纹装饰的白色木门再一次被推开,一位穿着宝蓝色修身礼服的金发男人走了进来,鲸鱼骨的立领让他的头高高扬起。他的面容成熟英俊,额头微微突出,有着希腊式的鼻子,和一双略显冷酷的湛蓝眼睛。男人的身上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傲气,只是随意地站着,似乎就和周围的一切自然地划出一种距离。 这是一位真正的贵族。 苏冉从白色的扶手椅上站起来,心中不自觉地浮出这样的念头。 “午安,苏小姐。”夏尼伯爵对着她矜持地点头,那是一个既不太热络也不会过分失礼的姿态。 “午安,夏尼伯爵。”苏冉提起裙子,微微低头还了一个屈膝礼,再抬头的时候整个人便一下子进入了工作的状态。 来到这里之前,苏冉是一家VC(风投公司)的分析师,每天过着欢乐的996生活。她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收集资料,接触一线团队,分析一家新公司的前景,决定是否为其进行投资。 从实习到正式工作的这几年里,她跟着公司的大佬和前辈们听了无数个团队的pitch。 所谓pitch,就是创业者在短时间内将自己的想法介绍给其他人,目的是在有限的时间内引起听众的兴趣与获得支持,对象可以是投资人,也可以是自己的伙伴。 Pitch的形式有许多种,如果时间限制在1分钟之内的,会被称为电梯简报——想象一下,如果有一天你走进电梯,发现世界首富就站在你面前,你们四目交接,大佬对你点头微笑,而且除了你和他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这么难得的机会,你要怎么把握这短短的时间,跟他介绍你是谁,在做什么,并且让他留下深刻印象呢? 现在,她的角色从往常需要被打动的投资人,转换到了pitch的位置。 夏尼伯爵就是她要打动的对象。 “感谢您拨冗会见我。”苏冉行完礼,挺直背脊,眼神坚定,“我叫苏,来自华国,在今天之前我们并没有见过面。” 夏尼伯爵没有笑,脸上挂着一种贵族特有的冷淡,声音对比那副表情,倒显得有几分真诚:“那么是什么事情让您这样一位小姐特地大驾光临?在下愿闻其详。” “那么请原谅我的开门见山——我可以在三个月内帮您解决工厂亏损的问题,条件是抽取未来一年工厂1%的利润,并希望您能帮我在这里安排一个合法的身份。” 苏冉注意到对方平静的表情因为自己提出的条件而微微波动的时候,故意露出了一抹深长的苦笑,“我原本是一位贵族小姐,我的兄长贪图钱财要将我嫁给同城内最富有的商人……我不愿意,便偷跑了出来。” 看到夏尼伯爵眼中被触动的光芒,苏冉的心顿时沉稳了不少。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作者有话说: *夏尼伯爵家族的设定来自于《歌剧魅影》原著小说,对伯爵家城堡感兴趣的小天使请搜索Chateau Chantilly,尚蒂伊城堡w 努力更新,快速推剧情推到【——BEEP——】出场! 苏冉:论看书读报的重要性? 第18章 X2 “偷跑了出来?”夏尼伯爵的语调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他踱步走到她对面的扶手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0 前坐下,对着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您的勇气着实令人敬佩。” 苏冉感觉到他未竟的弦外之音大概是觉得她太过莽撞,又或是愚蠢。毕竟年轻女子孤身一人跑到国外这种事,就算是放到现代大概都会引发一些议论。 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不过,您怎么会想到来巴黎呢?” “我以为您更关心工厂的事。”苏冉大方地在他对面坐下。 很明显夏尼伯爵对于这场谈话已经展露了兴趣,她要做的,就是把握住节奏,将话题引导到利于她的方向。 “我当然关心我的工厂,但我的会客厅内可不是每天都会坐着一位出逃的东方贵族小姐。更何况如果我对您一无所知,又如何建立起对您的信任和信心,接受您的交易呢?” 夏尼伯爵说完摇了摇铃,管男仆要了一杯威末酒*,并为她重新换了一杯红茶。 在创业投资中,看团队本身很多时候比项目更重要,夏尼伯爵倒是深谙这个道理,苏冉暗暗地给他在心中加了几分。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您说的一点不错。既然如此,为了赢得您的信任,也感谢您宝贵的时间,我不得讲得详细些了,希望我不足挂齿的经历能为您这个午后平添一点乐趣。” 仆人此时送上茶水,苏冉借着喝茶的动作整理了一番思绪,在夏尼伯爵拿起酒杯的时候,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如您所见,我会说法语,这还要感谢贵国一位游历在东方的传教士,请恕我在此处隐去那位神父的名字。他做过我的老师,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知识,也听到了诸多欧洲见闻。从那时起,我便有了一个想要游历欧洲的梦想,心中想着总有一天一定要来这个有着「世界之都」之称的巴黎看看。这个想法在听闻了今年要举行万国博览会的事后就越发强烈。” 苏冉脸上的微笑在说到这里时消失不见,语气中转而带上了隐隐怒意,“然而就在年初,我的兄长突然提出了一门婚事,逼迫我嫁给一位平民富商。那个男人不光出身低微,人品更是败坏,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我和他的结合不过是他为了获取更高社会地位的跳板罢了,他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在我发现无力改变哥哥的决定之后,便拿了一部分自己的嫁妆,在好心神父的帮助下买到了船票,辗转到日本,从那里搭船来了巴黎。” 夏尼伯爵专注地听着她的故事,已经很久没有去碰手中的酒。 当苏冉第一次在报纸上读到夏尼家族和杜巴的矛盾时,她一眼就看穿了这其实是法国当前社会两个阶级势力之间直接斗争的体现。在她决定走出地下,并准备以这位伯爵作为步入这个世界的切入口之一时,她就开始琢磨究竟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才能在感性上打动他。 工厂亏损是夏尼伯爵的痛点,解决问题是她谈判的筹码,但找到他认为重要的东西,让他卸下心防接纳她,才是一切的关键。 她吸了一口气,语调归于平静,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我的这番行为在您眼里或许太过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但直到今天我也丝毫不后悔做出这样一番决定,我实在无法接受兄长为了钱财作出这等放弃底线,辱没家族门第的事。” 伯爵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动作很小地点了一下头,虽然细微,但还是被苏冉迅速捕捉到了。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柔软的思绪之中,湛蓝色的眼波闪动,像是一片波涛起伏深邃的海。 听着苏冉的描述,夏尼伯爵想到了已经出嫁,现在生活安逸幸福的妹妹。杜巴对芙罗拉的求婚,简直是这位小姐经历的另一个翻版。如果他在当时答应了杜巴的请求,芙罗拉会不会也黯然神伤,对自己这个哥哥失望透顶?还好她的性情一向温顺,断然不会做出如这位小姐这般激烈的决断和选择。 当然,他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夏尼伯爵不禁将视线放到眼前这位神色淡然的小姐身上。 东方人的骨架比高卢人要纤细许多,束起的腰肢看起来一折就断。他很难想象出,就是在这样一具如花朵般娇柔脆弱的身躯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刚强的心志和勇气。 苏冉静静给了对方思考消化的时间,在夏尼伯爵重新看向她时,才继续从容不迫地说:“这就是我的故事了。听到这里您一定会质疑,一位年纪轻轻、经历又平淡无奇的异国小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解决连您都感到棘手的难题?” 看到夏尼伯爵眼中被挑起的兴趣,她终于抛出了这场谈判的重点: “我现在虽然无法拿出任何足够有说服力的证据证明我的能力,但我想请您先思考一下这笔交易中您能获得的预期收益和将要承担的风险。” “预期收益和风险?”听到这两个词,夏尼伯爵放下手中的酒杯,坐直了身子,方才眼中蓝色的柔软再一次变得敏锐果决起来。 “是的,收益和风险。”苏冉笑着,像是强调般又重复说了一遍,“您需要承担的风险,是假设我不能履约,未来三个月内产生的新的亏损金额和与之对应的时间成本。” 夏尼伯爵飞快地思索着她的话,缓缓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您的预期收益,则是三个月内产生数额为正的现金流。我大胆猜测您正在用手头的现金或试图借债在填补亏损?如果我看到的消息准确的话,现在的利率稳定在5%,而我只抽取您净利润的1%。”苏冉眨了眨眼,“这是我的诚意。” 虽然夏尼伯爵还需要帮她安排一个合法的身份,但她对这个身份没有任何要求,可高可低,主动权全在他的手上。 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收益远远高于风险的交易。 夏尼伯爵此刻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其实就在刚刚,他心下已经打定主意,就冲着这位小姐的这份果决勇敢,他也愿帮她解决身份问题,他很少如此欣赏一位年轻的女性。 可她接下来的话让他迅速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这绝对不是一位简简单单的贵族小姐。他从来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能从一个女人口中听到如此冷静理性又一针见血的分析。 一向沉着稳健的他几乎马上就要被说服了。 他彻底严肃起来,放开了身上刚刚收敛的气势,充满压迫感地紧紧盯住她的眼睛,在心里下意识地将苏冉放到了和他对等的位置:“这听起来对您可不是一笔公平划算的买卖。” 苏冉笑意不改,眼神毫不退缩:“如果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那么它就是公平的。” 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夏尼伯爵看着那双明亮的巧克力色眼睛,心中渐渐升腾起一种淡淡的想要探究的欲望。他伸手端起酒杯,朝着她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1 方向微微示意:“您说服我了,苏小姐。” 拿下了。 苏冉不露喜色,嘴边的笑容扩大了一些,对着夏尼伯爵轻轻点头回礼,那根一直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沉重的话题结束,整个会客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 “您现在住在哪里?”夏尼伯爵忽然问道。 苏冉愣了一下,决定还是如实相告:“我在圣但尼订了旅店。” 伯爵沉吟了半晌,虽然用了邀请的口吻,说出的话却毫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如果您没有觉得不便,未来三个月我邀请您在此住下,我会让吉拉德派人去旅店取您的行李。” 一天内连中了两次彩票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吧。 苏冉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感谢您的邀请,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倒不必麻烦管家先生,我并没有任何行李。” 他的眼中飞速地闪过一丝惊讶,却很有涵养地没有多问什么。 苏冉突然像想起什么重要的事一样,脸上又浮起了工作时特有的认真肃穆的神情:“您有专用的律师吧?拟定合约文件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闻言夏尼伯爵一愣。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那张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东方的小姐都如您这样……有趣吗?” 苏冉被夏尼伯爵的这个笑容彻底惊艳到了,即使她完全不明白他到底在笑什么。 伯爵这个年纪男人的杀伤力已经不再流连于皮相,丰富的阅历和手中掌握的财富权利将浅薄的英俊本身变得如一杯经过时间沉淀的佳酿,醇厚醉人,深沉入骨。 苏冉在心中不停地告诫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顶头大老板,相处时一定要时刻保持专业冷静的态度。 伯爵还想说些什么,会客厅的门在这时又轻又缓地被敲了三下,一名男仆推开门,站在门口朗声通报:“德蒙·詹姆斯·德·罗斯柴尔德男爵的马车已到花园。” 夏尼伯爵的视线扫过壁炉上的座钟,脸色一变,迅速地站起身来。 苏冉也跟着马上站起来。 罗斯柴尔德?是她想的那个罗斯柴尔德吗? 因为刚刚听到的名字,苏冉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伯爵垂下眼,金色的睫毛颤了颤,再抬眼时,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矜持冷淡的表情。 “今晚我将宴请罗斯柴尔德男爵,不知您可听过这位人物?” “……略有耳闻。”苏冉谦虚地回答,心中的小人却差一点尖叫起来。 罗斯柴尔德家族在现代简直是如雷贯耳的重要阴谋论代言人,不过抛开这个不谈,埃德蒙·罗斯柴尔德,是她曾经准备pitch的第二号对象—— 如果在夏尼伯爵这里失败的话。 “或许您会对今晚的晚餐感兴趣。”夏尼伯爵侧头看着她,眼中的蓝色变得幽深,“正如您之前猜测的那样,我确实在试图借债周转,罗斯柴尔德男爵有意向我贷出总额为五十万法郎*的十年贷款。” 苏冉闻言瞬间收起了自己飘散的思绪。 “基于我们刚刚的交易,看来我似乎需要暂时将这份贷款推迟到三个月后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苏冉自信一笑:“我不喜欢把话说满,但有很大几率您永远都用不着它。” 伯爵静静地看了她两秒,对着她突然提出了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邀请:“待会的晚餐还请您赏光参加。” 作者有话说: *威末酒Vermouth是一种调味的加强葡萄酒,有时会在餐前当开胃酒喝。 *本文中大部分物价参考了悲惨世界的物价水平,二十万法郎换算到今天大约等于三千万人民币。 *** 最近看见了很多冒泡儿的小天使!超开心!给你们每一个人爱的么么哒! 作者超爱回留言,晚点等我去盖楼! 关于更新: 大家都在翘首以待后面人物的出现,这两章是无法省略的剧情铺垫章,下章开始应该就有大家喜闻乐见的人物出现了。最近努力日更,哪天万一跳票了,隔日也一定会有更新掉落!真有什么突发事件一定会写请假条,大家不要怕找不到我! 存稿见底;;揣摩教授写得心枯,因为眼睛问题有时得用纸笔写稿然后再打上来,这样不用长时间看屏幕,所以速度稍微有点慢,请大家多包涵QUQ(其实我比你们还心急,真哒_(:_」∠)_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10瓶;奈何取之尽锱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X3 她可以拒绝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苏冉有些摸不准夏尼伯爵的用意,根据他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消息,这本应是一场非常重要私密的晚餐。罗斯柴尔德家族掌控的金融帝国和手中拥有的财富,在英国和整个欧洲大陆都称得上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以她现在的身份,其实是完全没有资格与这样的客人同桌吃饭。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刚达成的交易,他便请她也参加吗? 面对好得如此不现实的事情,苏冉下意识地心生警惕。 在夏尼伯爵前去迎接罗斯柴尔德男爵时,她跟随着男仆的引导,来到了另一个主基调为绿色的圆形房间。 “请您在翡翠沙龙稍事歇息,伯爵大人和男爵大人随后便到。您有什么需要吗?”戴着白色法式假发的男仆训练有素,自始至终都恭敬地半垂着眼,没有对苏冉黑发棕眼的异乡脸流露出半分打量和好奇。 “不用了,多谢。”谢过男仆,苏冉看到对方转身退到门外,继而转身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与方才那主色调为白色和金色张扬华贵的会客厅不同,这间被称作“翡翠沙龙”的房间装饰得更加内敛低调,红橡木的家具和泛着淡淡光泽的墨绿色丝绸墙纸在柔和的灯火下交相呼应。正对着门口的墙面摆着一架立式钢琴,上面挂着几幅人物的肖像画作为装饰,摆在最显眼位置的那一副赫然便是夏尼伯爵。 苏冉走到几幅画像前,细细打量起来。 墙上的几位都是夏尼家族的后人,苏冉注意到在夏尼伯爵画像的右侧,挂着一幅比他年轻不少的男子画像,一样的金发碧眼,相似的面部轮廓。苏冉看到金色的画框底部镶嵌的铭牌上斜刻着一行卷曲的花体小字: “Raoul, Vicomte de Chagny”。 Raoul?……劳尔? 苏冉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夏尼伯爵就是男主角劳尔的哥哥。 她一开始只是觉得Chagny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2 这个姓氏听起来格外熟悉,并没有多想,毕竟在《歌剧魅影》的电影和音乐剧中,夏尼伯爵这个角色都不存在,只在卡斯顿·勒胡撰写的原著小说里出现过。 所以她现在所处的确实是书中的世界。 苏冉站在画像前,努力回想着小说的剧情。因为时间过于久远,她只能依稀记得夏尼伯爵极力反对克莉丝汀和劳尔的恋情,在故事最后似乎死了。 她心中顿时一沉。 夏尼伯爵作为她的老板,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大腿,她可不能让他轻易地死掉啊。 ……是埃里克杀了他吗? 这个名字的浮现,突然让苏冉的思绪一片空白。仅仅是这三个音节,就在她的心里轻易地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从离开歌剧院到现在,苏冉一直拒绝去想埃里克在发现她逃走后究竟会是什么反应。 ……她不敢想。 她虽然留下了一封信,在信中许诺她会回去找他,还给他留下了母亲送给她的那副耳钉作为信物,可她其实也不知道究竟应该选择在什么时候和他再次相见。 再次相见时,她想回报他对她的恩情。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让他彻底摆脱原著里的命运。 苏冉在心绪因为埃里克彻底混乱之前赶快制止住了自己再想下去的欲望。 没有实力,没有金钱,说什么报答都是空谈。 她现在需要关注的,是待会要怎样得体应对埃德蒙·罗斯柴尔德,还有今晚的晚宴。 走廊外由远及近传来隐隐的笑声和脚步声,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挂上了一个在现代堪称商业化的微笑。 今晚的主角明显不是她,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陪着老板一起见客户吃饭的下属。她要做的绝对不是抢老板的风头,而是应该时刻想着怎么给老板留下良好的印象。 房门再次被打开,先走进来的是夏尼伯爵,他和苏冉的视线短暂地交接,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紧跟在伯爵身后走进的是一位二十出头瘦高的年轻男子,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茶色的头发向一侧梳起,身穿笔直挺阔的灰色礼服,左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一朵淡粉色的玫瑰,金色的怀表链从一尘不染的白马甲上垂下。 他虽然打扮得一丝不苟,但那双橄榄色的眼睛里跳跃着一种年轻人特有的对未来可期的欢欣,让人眼前一亮。 埃德蒙·罗斯柴尔德今年二十二岁,是法国罗斯柴尔德银行创立者詹姆士·罗斯柴尔德最小的儿子,他的上面有两个哥哥。詹姆士·罗斯柴尔德在拿破仑战争时期积累了惊人的财富,在这样一个富可敌国的家庭里长大,埃德蒙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根据苏冉的研究,他虽然也参与家族银行的运作,但本人似乎对于艺术和收藏的兴趣反而更大。 “这位就是您提到的来游历的那位贵族小姐吗?”埃德蒙·罗斯柴尔德步履轻快地走到苏冉面前,右手放在左胸前向她倾身行了一个礼。 “十分幸会,罗斯柴尔德男爵。”苏冉还了一个屈膝礼,决心从现在开始当好一朵壁花,只在关键时刻见缝插针地在伯爵面前刷一刷存在感。 听到苏冉的法语之后,埃德蒙看着她的眼神里好奇更盛。 “希望今晚这样突然的安排不会让您觉得太过唐突。”夏尼伯爵道起歉来。 “您多虑了伯爵阁下。”埃德蒙的笑容亲切而明亮,“反倒是我有幸和一位东方小姐同席,这在巴黎的社交界也算是头一遭呢。” 埃德蒙·罗斯柴尔德的平易近人远超苏冉的预期,他几乎没有任何贵族的架子,当然严格算起来罗斯柴尔德拥有贵族封号也只是这几十年的事。与其把他们归为贵族,不如说他们是逐渐站到权力中心的新资本家。 苏冉对埃德蒙的第一印象非常良好,心中甚至开始有点后悔第一个pitch的人挑错了对象。 不过当她开始迎接对方如雨点一样降临的问题后,这一点后悔马上就烟消云散了。 在看到夏尼伯爵只是微笑着作壁上观,毫不理会她递来的求救眼神时,苏冉终于领悟到,他很有可能是在借着埃德蒙·罗斯柴尔德的手继续打探自己的深浅,甚至还有几分考验自己的意思。 这包含六道主菜、水果、甜点和餐后饮料的晚宴整整持续了四个小时,苏冉简直身心俱疲——她不光要小心应对埃德蒙对于她出身经历的各种问题,还要言辞得体态度自然地加入饭桌上的谈话,同时需要仔细观察迅速学习着餐桌上的礼仪。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样感谢过这套盔甲般的裙子,因为就算没吃多少,也不会感到饥饿。 当站在城堡开阔的门厅里目送埃德蒙坐上马车时,苏冉没有忍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至少她今晚没有搞砸什么。 夏尼伯爵收回落在驶动马车上的视线,转过身来看向她。 苏冉对上他的目光,忐忑不安的心情有点让她回想起过去等待面试结果的自己。 伯爵的双手交叠在身后,背脊挺得笔直,英俊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明天下午会有裁缝来替你裁衣,我也会尽快帮你安排一位礼仪老师的。” ……就这? 苏冉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明明是来帮他赚钱的,他不但不关心这个,反而还嫌弃她的礼仪拿不出手? “伯爵先生*,我接受您的好意。不过我想要尽快对工厂进行实地考察,并看到工厂的账目。”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很直接地暗示道,“越快越好。” 时间紧迫,最好就是明天。 夏尼伯爵看着她,脸上又浮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我以为您会更担心明天没有裙子穿。” 苏冉突然语塞。 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没有换洗衣物。 好在贴心的女管家西塞太太早已将临时的衣物替她准备好。 第二天,苏冉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夏尼伯爵的私人秘书阿加德先生,顺利拿到了工厂的账目,也终于明白了夏尼伯爵的成衣厂究竟为何会产生如此高额的亏损:他的成衣厂80%的时间都在为第二帝国生产军装,他最主要客户就是现任政府,以及政府背后的拿破仑三世。 在普通情况下,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这样让人眼红的单子也只有夏尼伯爵如此地位的贵族才有可能拿到。但一个硬币总有两面,每一套售给帝国的军装都是按照签订的协议价售出,不受任何市场价格波动的影响。 换句话说,当制造一件军装的成本高于协议售价时,夏尼伯爵就是在贴钱为帝国生产,并且毫无办法。政府订单的每一套衣服利润本来就相对微薄,而杜巴在纺织业的垄断,让他轻而易举地操控本国原料的价格,让夏尼伯爵工厂的生产成本远高于协议价。 随着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3 冉更加深入地了解了目前纺织厂和制衣厂的行业现状,她逐渐意识到杜巴这看似小肚鸡肠的报复行动背后,实际的野心其实是想要从夏尼伯爵手中接过政府的单子,并且达到产业上下游的彻底垄断。他在垄断纺织业的同时,这几年已经陆陆续续收购控制了很多小规模的制衣厂,苏冉估计全法国至少40%的成衣都来自杜巴控制的工厂。 看清楚了杜巴的布局,苏冉心中惊叹不已,有点明白了他为什么可以在三十五岁这样年轻的年纪就达到了如此高的成就。 夏尼伯爵听到苏冉的分析后沉默了许久,冷冷地说了一句“是我小看他了”。 情况虽然不容乐观,但19世纪的资本活动相对于现代还是非常原始的,夏尼伯爵的问题在见过太多的苏冉眼里,就像是数学专业的大学生在解中学数学题一样简单直接。 她拜托夏尼伯爵通过罗斯柴尔德的家族关系在普鲁士找到了新的价格稳定的布料供应商,同时在工厂内部推行精细化管理,培训工人,并且把在她眼里看来毫无人性的17小时的标准工时改为两个8小时的轮班制,在降低成本的同时极大地提高了生产效率。 降低了成本有了空余的生产力,工厂就可以产出更多流向普通市场的成衣与杜巴竞争了。 两个月的时间,工厂逐渐走上了正轨。 而目睹了这脱胎换骨变化的夏尼伯爵对于苏冉已经达到了另眼相看的程度。 这两个月,苏冉大部分时间非常忙碌,过着尚蒂伊——工厂两点一线的生活。在不多的闲暇时刻,她除了要承受夏尼伯爵请来的礼仪老师折磨之外,更多的时间她把自己关在城堡宛如图书馆一样的阅读室里,疯狂地恶补着1800年以后的历史和科技发展。 按照目前的势头,苏冉预测夏尼伯爵的工厂在一年之后的净利润可能在五万到十万法郎之间,按照他们的约定,她可以抽取1%的收入,也就是五千到一万法郎的数目。 这笔钱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巨款,存在银行里每年可以拿几千法郎的利息,甚至可以买下一栋小庄园。 但作为一个已经知晓未来走向的人,这个时代在苏冉眼中充满机运,她完全抵抗不住这种掘金的诱惑。悲哀的事是,她发现就算有一万法郎,她还是连买一张入场券的资格都没有——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是重工业:钢铁,铁路,煤矿,军工,机械…… 这些全部都是大资本的游戏。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思考过的第二个pitch,那是一个关于证券交易的企划。她原本想用这个点子当作敲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敲门砖,但她的胃口变大了。 现在她想要自己试一试。 这段时间每天早上八点,夏尼伯爵和苏冉都会在一个被称作夏尼沙龙的房间里用早餐。 在苏冉眼里,这早餐的性质和原来在公司每天早上的晨会差不多。吃饭时,她会向夏尼伯爵汇报工厂最新的进展,请示一些比较重要的决策,或是在某些她能力所限的地方寻求一些支援。 最近因为工厂的状况变好,两人早餐时的话题也渐渐从“工作”转移到了时事这类的闲聊之上。 经过多天的思考,终于有了些许眉目的苏冉在这天早饭时向夏尼伯爵隐晦提出了自己第二个构想,对方马上就表露了兴趣。 对于眼前这位小姐是否能够再次为他带来惊喜和利益,夏尼伯爵是抱有很高期待的。 “这个要求可能有点奇怪,不过您是否认识什么信得过、数学又绝佳的人吗?”得到夏尼伯爵的支持,苏冉放下刀叉,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伯爵思索了几秒,似乎在筛选可用的人选:“你需要的人数学要好到什么程度?” 苏冉想了想这其中可能涉及到的工作量和模糊性,有些不确定地说:“最好接近天才的程度?” 听到苏冉的话,伯爵轻笑一声,也放下餐具:“真是凑巧,我恰巧认识这样一位青年,说起来对方还和我有一点疏远的血缘关系,而我最近刚好接到他母亲的来信。” 苏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您何时方便帮我引见他?” “恐怕不太容易。”伯爵看到她兴奋的样子忍不住就卖了一个关子,“除非您愿意和我动身去一趟伦敦。” 作者有话说: *monsieur在法语中是一种尊称,根据不同语境对象有先生和阁下等不同的意思,因为苏冉骨子里是个毫无贵族平民观念的现代人,她说话时无论对方地位高低在文章里统一为“先生”。 *** QAQ下个地图的人物还是没刷出来,下章一定! 周一要去看医生,小天使们我们周二再见=3=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帽子是本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半月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X4 自从得知伯爵认识这样一位人物之后,苏冉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到伦敦,可惜在现实中她却不得不按下心中的焦急和期待,等待夏尼伯爵向伦敦回了一封电报,做好了各种旅行安排之后,才在一周后的一个雾蒙蒙的清晨,从尚蒂伊动身,踏上了去往伦敦的旅程。 他们要先坐火车北上至沿海城市滨海波洛涅,那里有着巴黎到伦敦之间的一个重要的水陆码头,从滨海波洛涅他们要再乘九个小时的汽船,方能抵达伦敦。 这次旅行,与伯爵和苏冉同行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位仆人。多亏了他们,这一路上苏冉完全不需要操心任何事,像一位真的贵族小姐那样,专心享受起旅途来。 坐在一等车厢里,夏尼伯爵看着从早上开始就兴致勃勃观察着一切,现在连千篇一律的乡间风光都看得目不转睛的苏冉,蓝色的眼中染上几分笑意:“之前可没有看出来您对周围的世界还保留着强烈的好奇心,我以为您的眼里只有工厂和书本这两件事呢。” 伯爵很明显在打趣她之前两点一线的枯燥生活。自从接手了工厂,苏冉很自然地就把工作狂的习惯带了出来,不做完项目前她就难以停下。从歌剧院出来后,她甚至连巴黎市区都没有再回去过一次。 以当下淑女的标准来衡量,她绝对称得上是十足的怪胎,这一点从她的礼仪老师拉格里太太每一次看到她研究股票价格时那皱得可以夹死苍蝇的眉头就可以略见一斑。 苏冉闻言收回视线,手腕抖了一下,将手中的象牙扇迅速地打开又合上*,笑着回敬道:“如果我关心巴黎新潮流的时间远多于您的工厂,现在我们就不能如此闲适地坐在这里了。” 经过这两个月相处,苏冉深刻地了解到夏尼伯爵虽然对那些好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4 伪善之徒有些傲慢,但事实上他为人非常宽厚耿直。这段时间他不仅对她礼遇有加,对于她的特立独行更是给予了相当大的包容。 在一开始就能碰到这样一位品格高尚为人绅士的“老板”,苏冉觉得自己真是三生有幸。不过她也很清楚,这一切归根到底还是建立在两个人共同的利益之上。她努力要做的,就是将这份联系变得更加牢不可破。 “好小姐,您这样说倒显得是我不知趣了。”夏尼伯爵扬起嘴角摇了摇头,他已经发现有时候自己很难说过这位伶牙俐齿的小姐,“不过这一次我可不赞成您再把自己整天关在房间里,您应该趁此机会体验一下伦敦的风土人情。虽然在我眼里,那座城市给人的感觉像是一部高速运转的巨大机器,远远比不上巴黎令人着迷。”说到这里他语气强硬地半开玩笑道, “这一次旅行结束后,我可要好好监督您花时间享受一下巴黎。” “遵命,伯爵大人。”苏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如果有机会她当然想要好好游览这个时代的欧洲,只不过这件事比起赚钱优先级太低。 ……毕竟她还是太穷了。 一等车厢为了保证客人的舒适和隐私座位布置得十分松散,但在公共场合两人并不好谈论像生意这类太过私密的事,话题继而就围绕着伦敦的景点展开。 在伯爵的介绍下,苏冉惊喜地发现抛开一些历史悠久的教堂和宫殿,像伦敦塔、大本钟和国会大厦这些修建于19世界在现代非常著名的地标建筑在此时都已经落成,不禁对这趟旅行多了更多的期待。 “我的外甥年纪同你相差不多,空闲之余刚好请他做你的导游。”看到他的讲述引起了苏冉的兴趣,伯爵感到十分满意。 “说起来,现在您总可以和我讲讲这次要去拜访的对象了吧?”伯爵提到的外甥,正是想要给她引见的数学天才,也是他在英国表姐玛丽莎的小儿子。苏冉总觉得伯爵这次是故意吊着她的胃口,因为在出行前他怎么也不肯多说关于那位数学天才的情况。 夏尼伯爵终于不再绕圈子,向苏冉谈起了表姐一家的情况。 玛丽莎比夏尼伯爵大十二岁,她的母亲是夏尼伯爵的姨母。这位姨母在年轻时远嫁到了英国,生下了她。玛丽莎成年后则嫁给了当地一位小贵族,有了两个儿子,丈夫却不幸地在前几年染上霍乱死去。玛丽莎的丈夫去世后,大儿子进了军队,守寡的她带着还在念书的小儿子在切尔西生活,远在法国的夏尼伯爵就成为了这位亲缘寡淡贵族太太所剩无几的亲人之一了。 “……他在剑桥大学读书,六月份刚刚毕业。因为早年丧父的关系,我这位表姐希望我作为舅舅能够承担起引导人的角色。不过我相信他即使没有我的举荐,凭着自己的本事也一定会有远大前程。”夏尼伯爵言辞中不掩赞赏,“他毕业时发表了一篇探讨二项式定理的论文,轰动了欧洲学术界,要知道他今年才21岁。” 苏冉越听眼睛越亮,到了最后几乎要放出光来。 真正的数学天才往往在极其年轻的时候就展露了惊人的天赋:广义二项式定理是牛顿在他21岁时提出的,而二项式定理的一般形式是高斯在16岁被他独立推导出来的。 夏尼伯爵口中的这位青年,听起来似乎并不比牛顿、高斯的天才程度相差多少。 如果有这样的天才助阵,她对于自己要做的东西瞬间多了很多信心。 这个时代以蒸汽为动力的火车平均时速只有六十公里,从克雷伊到滨海布洛涅这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达。在苏冉和夏尼伯爵的谈话告一段落之后,时间过去了一半还不到。他们随后用了车上的茶点,因为是头等厢的缘故,点心花样精致又繁多,可供选择的酒水饮料也多达十几种,体验倒是比现代的高铁还要好些。 在吃东西的时候,苏冉观察起车厢内同行的客人来。 她这样的面孔在登车时毫无疑问引起了许多关注,但所幸坐在这节车厢的客人教养均是一流,在对上她点头微笑的目光后,纷纷点头回礼,便不好意思再打量,收回视线专注于自己的事了。 整个车厢里连同他们随行的两位仆人一共才只有十四个人,男士占了多数,女性算上他们的女仆一共只有四位。苏冉大概听了听周围的谈话,感觉至少有一半都是讲着英语来参观巴黎万博会的英国人,就比如坐在离他们最近的隔壁那一桌的年轻兄弟,正在激烈讨论着这届巴黎万博会什么展品令人印象最深刻。 这时距离滨海布洛涅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趁着夏尼伯爵抽烟时,默默思索着接下来话题的苏冉听着列车压过铁轨咣当咣当的声音,看着眼前的车厢,忽然想起了一个非常应景的故事。 在伯爵熄灭手中的卷烟时,苏冉清了清嗓子:“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到达目的地,我想起之前旅途时在船上听到的一个关于火车旅行的有趣故事,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当然。”夏尼伯爵身体向后靠进了松软的椅背中,眼前这位小姐脑中总是充满各种奇思妙想,和她待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感到无聊,“我相信您的故事绝不会让人失望。” 苏冉对着他神秘一笑,微微压低了声音,制造出了一种悬疑的气氛:“我要讲的故事名字叫做《东方快车谋杀案》。” 开始专注讲述的苏冉没有发现,在她说出这个故事的名字的时候,坐在隔壁桌的年轻男子忽然向这个方向投来了充满兴味的一瞥。 《东方快车谋杀案》大概是最脍炙人口广为人知的侦探推理故事之一了,电影都翻拍了五六次。大学时苏冉参加的话剧社将这个故事成功搬上了舞台,作为编剧之一的她因为要写剧本,反反复复研究了很多遍阿婆的书,主要情节和所有的线索都记得非常清楚。 很快,在苏冉栩栩如生的讲述中,故事发展到了发现死者的第一个高潮。 “上帝。”伯爵在苏冉停下来喝茶的时候轻吁了一口气,从紧张的情节中缓了缓神,拿起了手边的咖啡,“不过我总觉得这位死者雷切特先生听起来似乎罪有应得。无论如何,这个故事太精彩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听您继续讲下去。” 苏冉示意伯爵稍安勿躁,让女仆珍妮从她随身的小箱子里取了一张纸和一根炭笔,然后凭着记忆将故事里那列车厢的布局图画了出来。 推理故事如果少了自己推理的参与,会丧失许多趣味。 就在她把这张图递给伯爵的时候,她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句语调稍显奇怪,发音生涩的法语: “十分抱歉,请原谅我贸然打扰两位的谈话。” 苏冉循声看去,发现开口搭话的正是坐在邻桌的那对英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5 兄弟中的哥哥。 这是一对外貌颇为惹眼的兄弟:哥哥看起来二十出头,眼窝很深,有着一个又细又长的鹰钩鼻,鼻尖锐利,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似乎经常凝神深思;坐在他对面的弟弟还处在少年的模样,但已显露出和哥哥如出一辙轮廓深邃的英气。两人有着一模一样的浅灰色眼睛和黑色的头发,还有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苟言笑的严肃表情。 在哥哥转向他们这桌时,那位十几岁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布,看起来像是在因为什么事情生着闷气。 被贸然打断的夏尼伯爵有些不悦,他收起面对苏冉时的一贯温和,语气彬彬有礼却透出明显的冷淡:“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这位先生?” “我叫迈克罗夫特,这位是我的弟弟,我们来自大英帝国。因为祖母是法国人,所以略懂一些法语。”年轻男子似乎也对自己太过贸然的行为感到窘迫,但他很快就把这份不自然压了下去,用着不甚熟练的法语继续说道,“就在刚刚,我无意中听到这位小姐讲述的故事,一下子就被其中的情节吸引,忍不住从头到尾听了下来……还请两位原谅我的失礼。” 伯爵看起来更不开心了,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如果您只是因为这种事情特地来道歉,那大可不必。” 这位名叫迈克罗夫特的青年脸上又浮现出刚才那种窘然,他像是在积攒勇气般停顿了一下:“不知……您是否介意我和弟弟暂时加入您和这位小姐的谈话,让我们有幸听完这个扣人心弦的故事呢?” 听到他的话,苏冉和伯爵相对着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对方眼里看了一抹惊讶。 不知想到了什么,伯爵忽然一笑:“我可以理解您的心情,我的朋友,不过我还需要征询女士的意见。” “当然。”迈克罗夫特继而将他期待的眼神落到了苏冉身上,就连他的弟弟此时也抬起眼看了过来。 顶着三位男士的目光,苏冉顿时感到压力有点大。 她仔细看了一眼夏尼伯爵,发现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刚开始那般不耐,心中稍微有了底。 故事待会还要继续讲,难道真的为了不让对方听到而故意压低声音吗?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 “当然,我的荣幸。”苏冉对着那对兄弟礼貌地笑了笑。 “再一次感激您的宽容和热情。”迈克罗夫特将右手扶在胸口,对着他们欠身行了一个礼,“请容我重新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这位是我的弟弟夏洛克·福尔摩斯……” 后面寒暄的声音渐渐在苏冉耳边远去,她的脑中只嗡嗡回响着一个响亮的名字: “Sherlock Holmes”. 等一下…… 她回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 伯爵的那位外甥,似乎姓莫里亚蒂来着? 作者有话说: *扇子迅速地打开又合上在维多利亚时期的扇语是“你太残忍”的意思。 *迈克罗夫特的外貌描写参考了原著《希腊译员》,请大家自动带入杰里米·布雷特年轻时候的脸。老迈一定是后来坐办公室坐久了才发福的!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狮骑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锦华年 11瓶;麗麗、狮骑士 10瓶;展望未来 2瓶;安666666、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X5 苏冉完全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形容现在的心情。 她不知道此刻乱跳的心脏是因为见到活生生的福尔摩斯而激动不己,还是在震惊于自己想要招揽的青年才俊居然会是近代文学史上的第一个超级反派。 “苏小姐?”夏尼伯爵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勉强回过神来。 “……抱歉,多了两位听众,我只是在想着如何把这个故事讲得尽善尽美一点。”她对着夏尼伯爵抱歉一笑。 冷静下来的苏冉突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正是福尔摩斯在听波洛的案件。 前者是“侦探小说之父”阿瑟·柯南·道尔创作出的世界第一大侦探,理性冷淡,智商超群,情商稍欠,致力于在犯罪现场身体力行地寻找一切蛛丝马迹,通过层层排除、推理演绎的方法侦破各种疑难案件。 后者则是“推理小说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笔下最经典的神探,话唠幽默,擅长心理分析,对于猎犬式的侦查方式很是不屑,常常坐在椅子上听听警察报告或是采访疑犯,再用一用“小小的灰色细胞”,一切难题就迎刃而解。 她的无心之举,竟然不小心让侦探小说中最经典、风格又迥然不同的两位大侦探隔空“见面”了。 这是柯南·道尔对阵阿加莎·克里斯蒂? 福尔摩斯PK波洛? 苏冉刚刚平静一点的心情马上因为这个念头再次激荡起来。 她不禁转眼仔细打量起这位传说中的福尔摩斯先生——那张白净的小脸线条柔软,双颊还带着点婴儿肥,鸦羽般的睫毛因为思考正轻轻眨动着。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相貌清秀表情严肃的少年,长大后会变成流芳百世坐拥粉丝无数的名侦探呢? 不过苏冉依旧很好奇,少年福尔摩斯虽然未开始他的侦探生涯,但聪慧如他,现在作为一名“读者”,到底能不能看破阿婆精心设计的诡计? 《东方快车谋杀案》讲述了半夜被大雪逼停的东方快车上,一名美国乘客在次日清晨被发现死在自己反锁的包间内,身中十几刀而亡。车外漫天大雪,被打开的窗外没有脚印,杀人的凶手只可能在同一车厢内来自不同国家、有着不一样身份背景的十二名乘客和一位列车员之中。 整个故事跟随比利时神探波洛的视角,从他为何会上车,车上有哪些乘客,死亡当夜他的经历讲起,到第二天对死亡现场的调查,和对十三个嫌疑人问询的展开,最终揭开了这个震惊离奇又合乎情理的事件真相。 作为阿婆的代表作之一,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就在于看似关键的线索和证据在故事发展中一个个被抛出,却又一次次被推翻。每个人的证词都天衣无缝,在案发现场取得的证据疑点重重,指向的每一位嫌疑人都可以被完全没有嫌疑的人证明清白。 她还记得第一次看《东方快车谋杀案》的时候,心中怀疑的凶手对象几乎在所有乘客间轮着换了个遍。 在这个案件里,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凶手,每个人似乎都有杀人动机。 原因无他。 因为这十三人每个人都是凶手。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这个故事里首创了这个令人拍案叫绝,全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6 类只能使用一次的诡计。 苏冉画的车厢平面图此时被福尔摩斯兄弟拿在手中,两个人正凑在一起,低头仔细研究着故事中各个人物在车厢中住的位置。 见苏冉做好了继续讲下去的准备,迈克罗夫特便将手中的图纸礼貌地递了回来,肃正了神情,夏洛克则彻底转过了身子,浅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专注看着她。 苏冉暗暗吸了一口气,心中燃起熊熊的战意。 如果把这看作是一场两位推理大师的巅峰对决,那么现在她就要作为阿婆和波洛的代言人,与福尔摩斯一决高下。 “先生们,听这个故事最大的乐趣莫过于亲身参与这场智力游戏。”苏冉微笑着,视线一一看过三人,在落到夏洛克脸上时,不自觉地停留了更久,“故事讲到这里,我们已经见到了所有出场人物,了解了案发当天的情形,以及凶杀现场的种种线索。接下来,我们的侦探先生波洛将对车厢内所有的乘客进行取证问询。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在座的各位,对于凶手的人选目前有什么想法和推测吗?” 气氛安静了几秒,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夏尼伯爵作为年龄最长,也是地位最高的人,率先开了口:“这个案件疑点如此众多,线索却又互相矛盾,说实话我真是一头雾水。但如果一定要让我作出大胆的推测,考虑到死者身上十几处刀口的力度和用手习惯的不同,就像波洛先生和医生在调查现场时讨论的那样,我倾向于凶手是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再联系到故事刚开始时,明明相识的德贝汉小姐和阿巴思诺特上校却在上车后假装陌生人,我认为他们两人嫌疑最大。” 夏尼伯爵的猜测几乎和苏冉当年开始的想法一模一样,但这样想下去很容易被阿婆设计出来的镜像所欺骗,毕竟接下来十三个人将串通在一起,互作伪证,上演一出自导自演的巨大假象。 苏冉含笑的表情不变,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了福尔摩斯兄弟。 夏洛克侧头看了一眼迈克罗夫特,似乎在等待自己的哥哥先开口。 迈克罗夫特将十指交叠,抵在了自己微微上翘的下巴上:“我想先整理一下目前的线索,如果有什么遗漏和错误的地方,还请小姐您及时补充指正。” “当然没有问题。”苏冉颔首。 他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平面图,视线因为专注的思考而变得失去焦点,缓缓沉吟道:“死者雷切特先生住在一等铺位2号床,尸体被发现时,房间的链条从里面锁着,窗户被打开,他的房间内还有一道可以被闩上但和隔壁3号铺哈伯德太太房间相通的门。” “您说得没错。”苏冉给予肯定,车上各个乘客住的位置在整个案件中非常重要,这也是为何她一定要将车厢平面图画出的原因。 随着大脑飞速的运转,他的眼里渐渐亮起一种如闪电般的敏捷光芒,语速不自觉地加快起来,仿佛这样才能跟得上他跳跃的思绪:“死者遇害时处于被麻倒的昏迷状态,身上一共有十二处刀伤,有一两处非常轻微,三处致命,其中有几刀是在死者死后才戳上去的。在尸体周围,发现了死者枕头下一把装满的枪,睡衣上衣口袋中一块被磕坏的金表,表上的时间显示为一点一刻。” 迈克罗夫特极其清晰又富有条理地总结着,散乱不堪的线索和稍有不慎就会被漏掉的细节在他的组织下,变成一根逻辑鲜明的链条。 “他的房间里同时找到了一条绣着H的女士手帕,一根烟斗通条,疑似凶手留下的一根烧过的扁平火柴,以及被烧掉的碎纸片。纸片上被侦探波洛先生还原出了「小黛西·阿姆斯特朗」这个名字,从而牵涉出了一桩多年前发生在美国的女童绑架勒索案,进而得知受害者的真实身份为‘凯赛梯’,是那件案子中杀害女童的凶手,当年因为钻了法律的空子,并没有受到法律制裁。”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钟,似乎又在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线索,才问道,“我遗漏了什么吗,苏小姐?” “毫无遗漏,福尔摩斯先生。”苏冉感叹着,几乎想要鼓起掌来,“我深深地为您的记忆力和归纳能力所折服。” 夏尼伯爵也因为这一连串条理清晰的总结露出赞叹欣赏的目光,举起手中的杯子向迈克罗夫特致意。 苏冉本来在期待着少年夏洛克展现出的绝佳推理天赋,没想到却率先领略了哥哥迈克罗夫的风采。毫无疑问,作为名侦探福尔摩斯的兄弟,他也是一位头脑极为灵活的人物。 “没有听到证词前,对于究竟谁是凶手下结论或许还为时尚早,不过我目前能确定的事倒是有几件。”迈克罗夫特神采奕奕,修长的手指扣在桌上轻轻敲了敲,“首先,凶手作案的动机一定与那一桩美国的陈年旧案有关,考虑到那件案子又间接导致了四个人惨烈的死亡,我个人倾向于这起凶杀是当年相关人士的复仇。 “第二,凶手一定是从那被闩上的门中出入的,接下来我很好奇隔壁哈德比太太的证词。 ”第三,侦探波洛先生虽然在前一夜一点差二十分时,被雷切特先生的叫声惊醒,并随后听到他对列车员讲话。但说话的声音讲的是法语,而我们都知道死者不会讲外语,否则他就不会聘请麦克昆先生做他的秘书。由此得出结论,那时讲话的一定不是死者本人。” “啊,我竟遗漏了这个细节。”夏尼伯爵懊恼地摇了摇头,“这么说那时雷切特先生就已经遇害了。” 迈克罗夫特扬起嘴角,这是苏冉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可以称为表情的波动,那一抹近似微笑的弧度里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狡黠: “我可没这么说,伯爵大人,我只能肯定说话的人绝对不是死者。” 伯爵疑惑地挑起眉,似乎并不明白这两者到底有什么不同:“凶手在凌晨十二点四十分杀死了死者,为了混淆作案时间,故意将停在一点十分的怀表塞入他的口袋里当作干扰证据,却粗心地在作案要被发现时紧张地讲了法语而露出了马脚——这完全说得通。” 如果说之前的话让苏冉惊叹于迈克罗夫特的记忆和总结的能力,那么他现在展露出的分析推理能力,让她觉得他丝毫不逊于夏洛克·福尔摩斯本人。 正常人在得到这些线索时,很容易就产生和伯爵一样的联想,可这恰恰就是落入阿婆诡计的开始。但迈克罗夫特居然就这样小心轻松地避开了这个陷阱。 苏冉不由地在心中重新审视定位了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洛克在此时突然加入了这场谈话:“如果死者在遇害时是昏迷状态,那么他不可能喊出声来,但如果他有能力发出那样一声惨叫,现场为什么没有丝毫反抗的痕迹呢?” 夏洛克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7 嗓音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暗哑,他的法语讲得很慢,元音说得慵懒,所有R的发音都带着英式腔调特殊的严谨与矜持。 “……”夏尼伯爵被问得哑口无言。 终于听到夏洛克开口的苏冉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了这位大侦探说的每一个字。然而对方反问完那个问题之后,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迈克罗夫特饶有兴致地看着几个人的互动,见没有人再开口,才继续道: “最后,对于那十二处豪不统一的刀伤……” 他慢慢说着,又露出了刚才那个狡黠的笑容,那双如鹰般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冉,闪动着一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在下其实有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不过在听完这十三位嫌疑人的证词之前,还请允许我暂时保密。” 听到他特地咬重“十二”和“十三”这两个数字,还有那句语气深长的“一个非常大胆的设想”,苏冉的头皮产生了一种过电般的发麻感,脖子后的寒毛直竖。 她觉得迈克罗夫特是在隐隐暗示着什么。 有一瞬间她甚至怀疑他已经“猜”到了真相。 苏冉定了定神,觉得是可能知道谜底的自己过于敏感。 阿婆真正的杀手锏是这十三位嫌疑人的证词,故事现在才讲了一半,她不觉得迈克罗夫特在听完那些证词后会一点怀疑动摇都没有。 “小福尔摩斯先生有什么想法吗?”苏冉笑着转向了夏洛克,隐含热切地注视着他。 他才是今天这场跨越时空决斗的主角。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和她对视,灰色的眸子里似乎迅速闪过了一丝困惑,但一眨眼就消失不见:“在没有得到全面的证据前进行推理,很容易误入歧途,我希望听完所有人的证词,再告诉您我的答案。” 为了考验一下两位福尔摩斯先生,苏冉在接下来的讲述中,尽量客观地从第三人称而非波洛的视角描述了十三个人的证词,然后在波洛开始进行解谜前停了口。 整个诡计的面貌至此已经全面展开。 “以上,就是所有人的证词。” 苏冉抿了一口茶水,清了清有些发干的喉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静静思索的福尔摩斯兄弟二人,心跳因为期待和雀跃微微加快。 “现在,有哪位先生已经推测出凶手的身份了吗?” 这列从巴黎始发,途径克雷伊,终点为滨海布洛涅的火车鸣起长笛,拖着浓厚的灰烟中终于缓缓驶进了目的地的车站。 “那么,我们稍后船上再见。”夏尼伯爵戴好礼帽,拿起手杖,含笑对着兄弟两人点了点头。 苏冉眼神闪亮,也微笑着对他们行了礼,转身跟在伯爵身后走下了车厢,两位随行的仆人紧随其后。 今晚,他们很凑巧地订了同一艘去往伦敦的汽船。 迈克罗夫特隔着车窗,看着那位东方小姐伸手虚虚挽上身侧男士绅士抬起的手臂,扭头对还在沉思的夏洛克感叹道:“很有意思的一次旅行,不是吗?” 夏洛克抬起眼,注视着自己的兄长,皱起的眉头显示着他依旧被什么问题深深困扰着:“……你刚才是怎么想到的?” 迈克罗夫特看着比自己小七岁的弟弟,笑了笑,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温情:“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掉,剩下的可能无论多么离奇,也必然都是事实*。” 听完迈克罗夫特的话,夏洛克垂下眼,再一次陷入到自己的思绪之中。 “不过,你确定之前完全没有见过这位苏小姐吗?”迈克罗夫特提起脚边的旅行箱,忽然问道。 夏洛克回过神,稳稳点了点头:“我十分确定。” 作者有话说: *“首先要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都排除,那其余的,不管多么离奇,难以置信,也必然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是老福的金句。原著中对于福尔摩斯的家庭和兄弟关系着墨不多,所以会有私设,请大家谅解。 “……(迈克罗夫特)在观察推理方面比我高明,假如侦探这门艺术只是坐在椅子上推理就行,那么我哥哥一定是个举世无双的大侦探了。可是他既无做侦探工作的愿望,也无这种精力,他连去证实一下自己所做的论断也嫌麻烦。宁肯被人认为是谬误,也不愿费力去证明自己的正确……” ——摘自原著《希腊译员》夏洛克对与哥哥的评价 *** 这一章来晚啦,修修改改了很久,还是没有写出想要的感觉。为了防止没看过《东方快车谋杀案》的小天使一头雾水,案件细节上写得比较详细。 为了保证质量,小天使们还是把我当成隔日型选手吧,这样我日更的时候大家还能觉得惊喜是不是ˊ_>ˋ 毕竟诸位的男神真是太难写了,暴风哭泣.jpg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麗麗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doge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堂燕 60瓶;我在等你 30瓶;淡兮 6瓶;苗玲、岩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X6 滨海布洛涅面对英吉利海峡,是一座以渔业闻名的古老山城。自从1850年修建了连接首都的铁路之后,这座滨海城市逐渐变成吸引众多巴黎有钱人前来消夏的夏季浴场。 告别了福尔摩斯兄弟,夏尼伯爵先带着好奇的苏冉在老城里漫步游览了一番,才在差一刻六点时登上了船。 连接两个头等舱室的公共会客室里,夏尼伯爵坐在沙发上吸着烟,打发着晚餐前的时间。他已经派了男仆去打听福尔摩斯兄弟的消息,准备邀请他们一同共进晚餐。 他的视线落到自从发现了船舱里摆着英国报纸就故态复萌埋头苦读的苏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亲爱的苏小姐,我们将在伦敦停留一个月,在此期间您有大把的机会去读英国人的报纸。” “可我不想错过任何一天,毕竟回到巴黎后就再也没机会看了。”苏冉抬起头,叹了一口气,小小地抱怨道,“我还是不明白拿破仑陛下到底为什么要禁止英国的报纸在帝国销售。” 伯爵掐灭了手中的烟,袅袅上升的青灰色烟雾氤氲了他的面容,也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英国人太激进了,他们的报纸里往往存在着对现任政府太多的敌意。你要知道,皇帝陛下对这样的行为比较敏感。” 第二帝国现在的皇帝路易·拿破仑·波拿巴,本是法兰西第二共和国民选的第一位总统,也是史上最出名的那位拿破仑的侄子和继承人。他在当总统后的第三年发动了政变,登基称帝,将法兰西第二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8 和国改为第二帝国,自己摇身一变则成为了拿破仑三世。 伯爵的话倒是让苏冉想起美国那本正在畅销的反对奴隶制的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这本书现在在法国市面上的译本竟然叫做《Père Tom》(汤姆爸爸)。原因无他,拿破仑三世称帝后关于“他的叔叔”的“笑话”太多,以至于整个词都变得可疑。 联系到当下的时局,苏冉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忧虑。 欣欣向荣的法兰西第二帝国在今天当之无愧是欧洲大陆的第一霸主,可在这花团锦簇的繁荣背后,她隐隐嗅到的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来自现代,她很确定未来法国会和普鲁士打一仗,虽然不确定这书本世界的历史是否会按现实中的轨迹发展,但隔壁的普鲁士确实实力强大,外交强硬,而且现任帝国首相的名字也叫做俾斯麦。可是针对这场关键的“普法战争”,她既不记得发生的时间,也不记得起因经过结果,脑中唯一相关的记忆只剩下来自中学语文课本里的《最后一课》——小弗朗士再也不能学法语,要改学德语了。 想到这里苏冉有点头痛,再一次坚定了自己要加快速度努力赚钱的决心。 夏尼伯爵作为老牌贵族,享受着王朝复辟带来的权利,无疑是现行体制的支持者。她不想去评论拿破仑三世,轻巧地转移了话题:“英国人报纸的风格确实大不一样,居然还有专门报道各项犯罪事件和死亡的版面。” 她翻到《泰晤士报》那一版,挑着给伯爵念了两条: 第一条是关于一位妻子被怀疑毒杀酗酒的丈夫,最终因为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另一条则是一位先生怀疑自己的妻子出轨,随后发现妻子在家中被自己的□□打死,虽然他本人毫不记得犯案经过,但仍向警察自首,被处以绞刑。 伯爵听完淡淡讥讽道:“伦敦这几十年发展得异常迅速,不过有着三百万人口的城市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都住在贫民窟中——那可是邪恶、败坏、肮脏和不幸的温床,发生什么我都不感到奇怪。”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里隐隐含着一种法国人对上英国人时独有的高傲。评价完,他话锋一转:“不过,我得称赞您的英语讲得不错,听起来可不只是「会一点点」的程度。” 苏冉回了一个谦虚的笑容。 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 过了一会儿,会客厅的舱门被敲响,前去邀请的男仆带回了福尔摩斯兄弟。几人互相问候过后,一起向餐厅走去。 之前火车上一同“破案”的经历大大拉近了几个人的距离,这一顿晚餐吃得可谓宾主尽欢。 迈克罗夫特虽然有着英国人拘束严谨不苟言笑的做派,但丰富的学识和不俗的谈吐让整晚的谈话都保持着一种流动又舒适的节奏。 更让苏冉感到难得的是,迈克罗夫特虽然对她的来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但他的问题总是礼貌地点到为止,绝不会让她产生一点为难或被过分探究的感觉。 不过苏冉的注意力几乎都暗暗地放在了坐在她左手旁未来的名侦探身上。 这可是夏洛克·福尔摩斯呀。 她实在是很难控制住自己这种见到偶像的心情。 晚饭结束后,迈克罗夫特向伯爵索要了伯爵的名片和他们在伦敦暂住的地址,表示过几天一定会亲自登门拜访表达谢意,便带着夏洛克与他们礼貌地道了别。 “那对兄弟,尤其是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位人品正直,才华出众的青年。” 夏尼伯爵对迈克罗夫特赞不绝口 。 苏冉赞同地点着头,心里却想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长大后可是青出于蓝,毫不逊于自己的兄长。 “只可惜福尔摩斯先生没有贵族头衔*,他未来想要进入政府工作,只怕要从比较基础的职位做起了。”伯爵有些惋惜地道,但随即上扬的语调中又充满了信心,“不过以他的能力,前途一定无量。” 因为旅途上这段巧遇福尔摩斯兄弟的插曲,一直在回味着今天经历而心情过于兴奋的苏冉,全然将第二日要拜访那位名叫“莫里亚蒂”青年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苏冉本对这趟伦敦之行一直充满期待,可伦敦给她的第一印象称得上非常糟糕。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她就在房间里隐隐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但因为头等舱中放着熏香的缘故,倒也不明显。但等到她收拾完毕走到房外与夏尼伯爵回合时,那股味道显然就难以忽视了。 那是一种腐败的,令人感到极其不悦的,臭水沟的味道。 看到她脸上微妙又强忍的表情,夏尼伯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用英文对她说:“欢迎来到伦敦,我的小姐。” 泰晤士河自古以来一直都是伦敦重要的水源和排污河。第一次工业革命开始之后,城市人口急剧膨胀,新产生的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一起,每日源源不断地汇入泰晤士河中。随着1850年代抽水马桶的普及,情况变得更加糟糕,这座下水道老旧紧缺和完全没有污水处理的城市把家家户户的粪水直接排进河里。因为水质污染和恶化,从三十年代开始,伦敦相继爆发了好几次霍乱。 苏冉记得她在尚蒂伊翻旧报纸的时候还读到过几篇法国人对于1858年伦敦大恶臭的报道。那一年因为夏季格外炎热,整个城市的污水在高温下发酵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持久不散地笼罩着伦敦城。这味道臭到连在泰晤士河畔西敏宫的英国下议院和法院都无法工作,要将窗帘浸泡在氯化钙溶液(维多利亚时代的消毒液)后再挂上窗户,以此来抵挡恶臭的侵袭。 「只要闻过一次,就再也忘不了,闻了之后还能活着,那就幸运至极了!」——当时的报纸是如此辛辣又讥诮地描述这股味道的。 随着马车渐渐远离河边,苏冉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再次正常呼吸,只是心中对那味道依旧心有余悸:“我记得大恶臭发生后没多久,伦敦城就开始修建污水处理系统了,为什么现在还会有味道?” “我们下船的港口在伦敦的下游,据我所知那一片的下水系统似乎还未完工。”伯爵想到什么似的,慢慢翘起嘴角,“这比起十年前其实已经不算什么了,那时我来伦敦,宁愿从加来坐船到肯特郡,再多坐一天马车,也绝不愿坐船途径泰晤士河。” 半个小时后,他们的马车在伦敦西南市郊切尔西的一座漂亮幽静的三层小楼前停下。 莫雷特庄园是一栋典型的维多利亚式建筑,棱角分明的尖屋顶上装饰着雕带和蕾丝装的托架,华丽的木瓦与三角墙相得益彰,细长的纺锤形立柱撑起优雅宽阔的门廊,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精致华贵的美感。 在苏冉被夏尼伯爵扶下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9 车的时候,她注意到那扇被漆成白色的木门被佣人打开,一位穿着墨蓝色长裙的妇人从门廊的台阶上快步又不失优雅地走下,径直来到两人身前。 这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气质温和的太太,岁月虽然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仍能看出她年轻时有着极为出色的容貌。她的身材纤瘦异常,脸色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金色的头发高高绾起,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双仿佛一直含着水光的蓝色眼睛。 她不着痕迹地收回打量苏冉的目光,首先对着夏尼伯爵行了一礼,柔柔地开口:“菲利普表弟,希望你旅途一切顺利。” 夏尼伯爵摘下帽子,欠了欠身,紧接着替两位女士互相介绍起来。 “苏小姐,很高兴见到你。”她对着苏冉露出一丝笑,脸上的线条更加柔软。 “是我的荣幸,莫里亚蒂男爵夫人。”苏冉得体地应对着。 这是苏冉第一次同这个时代的贵妇正面打交道,她本来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可这位男爵夫人根本没有她想象中趾高气昂的贵族派头。 “詹姆斯。”莫里亚蒂男爵夫人侧过身,扬声轻唤。 苏冉这时才注意到,在这位夫人身后的台阶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位穿着黑色礼服的青年。因为在台阶上的缘故,第一眼望过去,让苏冉产生了一种正被俯视的错觉。 听到母亲的呼唤,他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首先对着伯爵恭敬地行礼,然后转向了苏冉。 即使已经做好了“按照套路反派往往魅力不凡,颜值估计也不会太差”的心理准备,苏冉还是因为詹姆斯·莫里亚蒂的外表晃了一下神。 这位身材高挑四肢纤长的青年有一头极为漂亮罕见的淡金色头发,那是许多贵族梦寐以求的白金色,不像普通金色那样热烈,自有一种高洁和冷静。他的皮肤很白,高挑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圆形眼镜,这种寻常人戴起来显得木讷老土的镜形,在这张英俊的脸上只平添了温文尔雅的知性气息。 这个分神是一瞬间的事,苏冉低头,提起裙子,和他相对行了一个礼。 等她行完礼,她看见同样重新站直身子的莫里亚蒂偏了偏头,那双在镜片后的湖绿色眼眸对着她微微弯起,一直上翘的嘴角弯出了一个真正的弧度。 苏冉的心跳因为这个温柔的浅笑短短停顿了一下。 迄今为止,她其实也接触了几位万里挑一的绅士,可是面前这个人有一种非常特殊又难以言说的魅力。在他的身上,你感觉不到任何棱角,他就像是一片温和澄澈的湖水,布满繁星的夜空,静谧又深邃,让人不自觉地就想要亲近。 站在他面前,就算理智上知道对方是一个高功反的反派,可因为感性的干扰,苏冉很难做到百分之百提起自己的心房。 短暂的寒暄后,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男爵夫人率先向屋内走去,落在后面的苏冉和莫里亚蒂也并排跟了上去。 “苏小姐,您平日更习惯说法语还是英语呢?”虽然刚才的谈话都是用英语进行的,莫里亚蒂还是在走进屋时体贴地询问道。 “既然来了伦敦,我们还是说英语吧,正好可以练习我的发音。”正在考虑要说些什么破冰的苏冉听到他先开了口,暗暗松了一口气,开始商业互吹起来,“您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绅士。” “承蒙您的谬赞,可我必须诚实地说,您的发音已经非常好了。” 在这样礼貌又毫无营养的对话中,他们被引进了一楼的会客室。在进行了这个时代按部就班的社交程序后,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忽然委婉地提出有事单独和夏尼伯爵相谈,将苏冉交给了自己的儿子招待。 “苏小姐,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参观一下莫雷特呢?” 在夏尼伯爵和男爵夫人离开后,莫里亚蒂含笑放下茶杯,对着苏冉提出了邀请。 单独面对莫里亚蒂,苏冉的掌心潮湿,神经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她努力告诉自己,他现在才21岁,还不是最后与福尔摩斯决斗的那位莫里亚蒂教授。 “乐意之至。”她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两人站起身,准备向外走去时,紧邻着会客室的另一个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猫叫。 苏冉不由地被这叫声吸引住,停下了脚步。 莫里亚蒂转过身,对着她露出一个无奈又充满歉意的微笑:“抱歉,是莫迪又跑下来了……您不介意我先把它送上楼吧?” “当然不。”苏冉心中好奇,但作为客人并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礼貌地点点头。 “那还请您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失礼了。”莫里亚蒂再一次向她优雅地行了一个礼,走进了另一个房间。 苏冉重新坐下,对于莫里亚蒂家居然养了一只猫这件事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然而在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莫里亚蒂没有返回也没有任何通报的仆人出现时,苏冉不由地得出了一个荒谬的结论。 反派角色在暴露之前不一向都是做人滴水不漏,做事天衣无缝的吗? 可他第一次同她见面,作为主人就把她极为失礼地撂在这里到底是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说: *福尔摩斯在原著中提到自己的祖上过着乡绅生活。在英国,乡绅是持有土地的绅士阶级,地位仅次于贵族,可被称为“lord”,同贵族一起划入上流社会阶层,具体可以参考《傲慢与偏见》中贝内特先生。是的,我知道男神在大家眼里雄伟无比,不过按照原著设定他们真的不是贵族QwQ *** 非常感谢之前有小天使捉虫,说老迈说法语不应该不熟练。作者去考证了一下,当时上流社会如果不请家教,在进入大学前会把孩子送入伊顿公学这种贵族学校。我看了课程安排,发现除了拉丁和希腊文,他们通常还会修一门法语或意大利语。所以请看过的小天使们自动失忆,脑补老迈法语流利,我之后会修文的。不过小夏按年纪算今年刚入学,法语学了不久确实还不怎么样!(垂死挣扎 如果大家明天见不到我,后天一定会来的=3=最近有点缺觉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夕凯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堂燕 30瓶;相去日已远 10瓶;良生凉 6瓶;倔强的萝卜头 3瓶;展望未来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X7 日光透过柳叶形的玻璃花窗照进这间昏暗的房间里,五彩缤纷的图案静静投映在柚木包裹的墙面和地板上,也将站在光影交汇处的男人笼罩在斑斓如梦的光色里。 他静静地面对着墙上高高挂起的十字架,嘴角含笑,半隐在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0 影中的眼睛似乎在注视着那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耶稣受难像。 “……去年之后就越发艰难了……” 莫里亚蒂男爵夫人的声音透过薄薄的木板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莫雷特庄园所有的仆人都知道,这间由已经去世的莫里亚蒂男爵翻修过的祈祷室,现在是小少爷詹姆斯的私人学习室,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就连男爵夫人都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此时,詹姆斯·莫里亚蒂正站在这间祈祷室中,饶有兴致地听着和隔壁仅有一墙之隔自己母亲和舅舅的对话,左手一下又一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乖巧趴在他怀里的白猫。 去年六月份,素有“银行家的银行”美称的奥弗兰德·葛尼(Overend Gurney)银行*的破产清算引发了大英帝国金融市场的巨大恐慌,银行的贷款利率在短短的三个月内飙升到10%,间接导致了超过两百家公司和银行的破产,市场一片低迷,大量工人失业。在这场一直持续到今天的金融危机中,莫里亚蒂男爵遗留下来的遗产至少蒸发了一半有余。 母亲差不多是时候该哭了。 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想。 果不其然,在这个念头浮起后没过多久,他便听到隔壁传来自己母亲那听起来强忍悲伤又寸断肝肠的啜泣声。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她将手捂在胸口,楚楚可怜地仰起脸,故意让泪水从眼眶中慢慢淌下脸颊的样子。 夏尼伯爵马上情真意切地安抚起她来,并慷慨地许诺从今年开始会向她提供300英镑*的年金,直到她不再需要为止。 男爵夫人又抽噎了一小会儿,才在夏尼伯爵温声细语的安慰中渐渐止住了哭泣。 夏尼伯爵这样宽厚正直的绅士怎么可能会是他母亲的对手呢。 莫里亚蒂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耶稣那平静又悲悯的面容上,嘴角的笑意多了几分嘲弄,温柔和煦的气质在一瞬间变得森然冷酷。 接下来话题如他预料的那样,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毕业之后却没有任何想要去下议院的想法,居然想要留在学校!……” 男爵夫人柔和的声音因为激动难得变得高昂起来。 自从莫里亚蒂向母亲表明了自己无意从政的想法之后,她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迫使他放弃这个念头。男爵的爵位由长子继承,他想要获得爵位,除非等哥哥死掉,只剩下从政的选择。 他对这条路,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数学天赋如此之高…………几年之后…………进入皇家学会…………未尝不可……” 听到夏尼伯爵竟因为他前一阵的论文替他辩护起来,莫里亚蒂略感意外地挑了挑眉,挠着莫迪下巴的动作一顿。 “可是没有爵位……将来…………” “……不要担心……我这次来,正好需要詹姆斯的帮助,如果他愿意……未来………巴黎……” 随着窗外太阳的移动,斑斓的光色慢慢爬上了莫里亚蒂干净清隽的侧脸,白金色的发丝在柔和的光线中闪闪发亮,如果不去看他的眼睛,那么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身后那一扇扇彩窗上的天使一样圣洁无暇。 “菲利普表弟,关于那位苏小姐……” 男爵夫人忽然提起了同夏尼伯爵而来的东方小姐。她的声音在聊起这个话题时,因为某些原因刻意压低了不少,莫里亚蒂并没有听清自己的母亲到底讲了什么。 夏尼伯爵朗朗的笑声紧接着响了起来:“哦,表妹你多虑了……友人之女……是贵族之后……游历欧洲,托我照看……不……完全不是你想的这样……” 他的母亲又低低说了什么,接下来,书房里沉静了两秒。 “……那要看他们自己的意思了。”夏尼伯爵沉声道。 莫里亚蒂也在这时想起了那位被他丢在会客室的小姐,但他并不因为自己失礼有半分愧疚和困扰。 毕竟他看不到那位小姐对他任何的价值,通常对于这类人,他连一秒钟都不想浪费。 他有时也会好奇,这流淌在自己血液里的天性,到底是来自于父亲多一点,还是母亲多一点。 听到书房里的谈话逐渐进入了尾声,莫里亚蒂再次挠了挠莫迪的下巴,嘴角轻扬,双眼中的冷酷和黑暗一点点隐去。 “乖孩子,现在和我一起去‘安抚’那位小姐吧。” 当莫里亚蒂抱着一只白猫再次出现在会客室时,苏冉早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虽然她在一开始因为觉得被对方轻视而感到有些愤慨,但冷静下来的她很快便意识到,这或许恰恰是她求之不得的发展。 她来这里并不是要和莫里亚蒂做朋友的。 她有求于他的才华,用可观的利益作为报酬,在商言商,他们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关系顶多算得上是暂时的合作伙伴。 更何况,他原本就是一位需要随时警惕根本无法信任的危险人物,和他的个人交集当然越浅越好。 所以在看到对方对着她深深地行礼致歉,并听到那句“不知您是否愿意听我解释”的话时,苏冉笑眯眯地直截了当回了一句:“我不愿意。” 听到她干脆的回绝,莫里亚蒂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稍显苦恼又无可奈何的笑容,柔软的眼波足以触动任何一颗铁石心肠的心:“……您果然是生气了。那么接下来,还请您无论如何不要继续残忍地拒绝我向您争取原谅的举动。” 苏冉很想不去看那双几乎可以将她整个人都吸进去的绿色眼眸,最后她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他秀气挺直的鼻梁上:“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根本没有生气,所以我认为您的解释没有任何必要。” 他认真地端详了她两秒,忽然弯下腰,将怀中雪白的毛团放到了她面前的地毯上。 “喵~”那猫咪轻轻地叫了一声,伸展了身子,一动不动地趴在原地,只是转过头好奇地盯着苏冉,那一对琉璃般的眼睛是一黄一蓝的异色瞳。 “这是莫迪。”他就着这个动作半蹲在苏冉身前,动作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顶,然后抬起头,冲着她温柔一笑。 苏冉看着在她面前一大一小,一黑一白同时注视着她的美少年与猫的画面,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这也太犯规了。 她强迫自己不去看莫里亚蒂,将注意力放在这只漂亮的白猫身上。 这只猫很显然被主人照顾得很好,毛色油亮,纤尘不染,可很快,她就发现它的一条前腿竟然是瘸的。 苏冉微微俯身,关切地看着它:“他的腿是怎么了?” 莫里亚蒂在听到她的问题时,脸上的笑容转淡。他似乎不想过多泄露自己的情绪,语气平静,眉间隆起的褶皱中却抖落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1 鲜明的哀痛与惋惜:“它小的时候太贪玩,总是想要偷跑出去。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却误触了捕鼠盒的弹簧,等找到它的时候已经被夹断了腿。” “……我很抱歉。”听到莫里亚蒂轻描淡写的讲述,苏冉飞快地感到一丝稍纵即逝的违和感,但随着注视着它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她心里马上揪作了一团,轻柔地问:“我能抱抱他吗?” 他的眼中飞快闪过一抹惊讶,很快又被温柔的笑意所取代:“当然,如果您不怕它挠坏您漂亮的裙子。” 现在上流阶层的女士裙因为使用了大量诸如丝绸和蕾丝这样华贵的布料,通常非常娇贵,娇贵到完全不能水洗。如果沾了污渍,顶多用洋葱汁和柠檬汁局部擦拭一下。所以在这个时代,理论上讲女士的外裙在扔掉之前,这一辈子都不会清洗的。因此贵族和有钱人为了保持整洁干净的仪容,总要定期裁量新衣,任何一件衣服脏了或坏了,也只能买新的。 当苏冉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除了对现在的个人卫生普遍感到绝望,似乎也有点理解了这个时代近乎变态的场景换装要求——日常,室内,散步,晚宴,骑马等等都需要换不同的衣服。没有办法,为了减少使用次数嘛。 不过显然,在猫咪面前,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从这个月开始有收入了,一条新裙子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没关系。”苏冉望着那毛茸茸的一团,心中想要吸猫的欲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莫里亚蒂注意到她眼中的渴望,唇边笑意更盛,抬手将猫咪从地上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她的膝盖之上:“别怕,莫迪很乖的。” 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男爵夫人从书房回到会客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冉眼睛亮晶晶地逗着猫咪,而莫里亚蒂则半蹲在她面前,眼神温柔含笑注视着她的样子。 两人不自觉地在门口停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最后,苏冉还是在莫里亚蒂的带领下参观了莫雷特庄园,之后则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换装休整,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 苏冉的房间被安排在了三楼朝南的客房,珍妮住在她的对面,以便随时响应她的召唤。在这一层走廊的另一侧,是莫里亚蒂的房间。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和夏尼伯爵以及随行男仆则住在二楼。 不知是她多心,还是她已经习惯了前两个月在尚蒂伊时伯爵的排场,她总隐约感觉莫里亚蒂家的经济状况似乎并不如它外表般这么光鲜明亮。 整个莫雷特并没有请一位正经的管家,只雇用了一名杂役女佣,一名厨娘,和一位主要负责马厩和打理花园的男仆人。要照顾这样规模的庄园,这样的人手显然有些不足,很多地方如果细看便能明显地发现平日疏于打理清扫的痕迹。 她把这个细节暗暗记在心里。 晚餐在七点准时开始。因为是第一顿晚饭,莫里亚蒂男爵夫人明显花了许多心思,足足准备了十道菜。不过受限于大英帝国整体的料理水平,从巴黎来的夏尼伯爵和苏冉面对着眼前的“豪华料理”,严格遵守了当下的社交礼仪,在每道菜呈上来时只吃一口便不再动了。席间,苏冉和夏尼伯爵同时在对方眼里看了一种同病相怜有苦难言的痛苦。 男爵夫人今晚似乎格外开心,连苍白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血色。晚餐结束后,她兴致勃勃地提议打几圈牌。 夏尼伯爵在收到苏冉强烈的视线后,不得不开口婉拒了表姐的邀请:“玛丽莎表姐,不知能不能先借你的书房一用,我们有事想和詹姆斯相谈。” 男爵夫人欣然应允,对苏冉一笑,完全没有注意伯爵用了“我们”这个词,在她的观念里,男士们谈话向来是没女士们什么事的:“那我就和苏小姐去茶室聊天了。” 伯爵轻轻地咳了一下:“……我很抱歉再次破坏表姐你的雅兴,不过这场谈话苏小姐必须也要在场。” 听到这句话,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莫里亚蒂忽然就将目光投到了苏冉身上,眼中泛起了一阵幽暗的涟漪。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男爵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掩去惊讶之色,神色无异地亲自将他们带到了书房里,并让女仆送来了咖啡和茶水。 莫里亚蒂完美地遗传了来自母亲线条柔和的五官,上翘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永远是一副温和含笑的模样。他难得地坐在自家书房中客坐的座位上,看着伯爵从自己男仆的手中接过了一叠文件,并把它递到了苏冉手中,眼中的兴味越来越浓。 等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时,夏尼伯爵踱步走到窗边,掏出贴身携带的烟盒,将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 “苏小姐?”他掏出了一支雪茄。 苏冉连头都没有抬便道:“您请便。” 在女士面前吸烟通常是被视为非常失礼的行为,两人言辞动作中无声流露出的默契让莫里亚蒂觉得如果不是他坐在这里,刚才那一问一答根本就不会发生。 而这时,一直在翻看文件的苏冉则站起身,在他正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她面上虽然还带着笑,直视着他的眼睛里却有一种耀眼的智慧锋芒,和下午会客室中那位逗着猫的小姐简直判若两人。 在这一刻莫里亚蒂突然意识到,今晚和他谈话的主角,并不是夏尼伯爵,而是这位异国小姐。 呵……有趣。 “莫里亚蒂先生,您的论文发表之后轰动欧洲,当之无愧地是整个数学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夏尼伯爵和我都非常仰慕您的才华。我们专程前来,是希望您能发挥您的专长,帮我们完成一个模型的研究和计算。具体的内容和报酬,都在这里。”苏冉将右手厚厚的一沓纸扬了扬,却先将左手上那薄薄的两页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不过在我们谈论到那些细节之前,还需要请您先签一份法律文件。” 他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东西,映入眼帘的第一行字赫然写的是: Confidentiality Agreement.(保密协议) 莫里亚蒂的手指骤然收紧,脸上的温和毫无破绽,藏在镜片后下垂的眼底,却透出和那份温和截然相反的狂热。 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兴奋的感觉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中文官方翻译,是作者自己翻译的各类地点人物等名称都会写上原文进行标示。 *1英镑=20先令,1先令=12便士 参考了一些资料,当时的收入大概为: 迈克罗夫特当公务员年薪450英镑 ,简爱做女教师年薪30英镑,福尔摩斯曾说过一位女士一年60镑就可以活得很好。根据1860年《泰晤士报》的报道,一位年收入在300英镑的男士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2 可考虑成家。在那个年代,300英镑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作者没有写错,苏冉在称呼莫迪的时候会用“他(he)”,而莫里亚蒂则用“它(it)”来指代。(眨眼 *** 小天使的留言们我都有看,我卡文的时候最喜欢来回吸大家的留言和投来的票票=3= 最近太缺觉了,存稿箱卖个萌,爱你们!Zzzz的作者留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飒拉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10瓶;苗玲、飒拉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X8 一个人在不触犯法律的情况下,到底如何运用极少的本金在最短的时间内积累大量的财富呢? 当苏冉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禁想起了在现代朋友间的一句戏言: 何以解忧?唯有暴富。——何以暴富? 唯有炒股。 这句话即使放在1867年,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欧洲的证券市场,在当今已经非常发达。 世界上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在1653年就已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成立。进入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一跃成为世界第一强国的大英帝国,则当之无愧地变成了世界的金融中心。前身是柴斯小街上一座咖啡屋的伦敦证券交易所,在1802年获得政府的批准,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证券交易所。 谈起证券交易,最广为人知的便是沃伦·巴菲特价值投资派的“低买高卖”策略。这样的策略对于风险有着极强的控制,收益稳健,但同时“缺点”也很明显,这种策略的投资周期非常长,往往在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苏冉没有这样的时间,所以她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了风险更高,杠杆更大的股票期权。然而当她开始研究现在的期权市场时,却发现这个在后世十分热门的金融衍生品在现在根本不是主流,规范有效的市场机制也几乎不存在。 这倒并不是现在的投资者对期权没有兴趣,实在是因为17世纪那场灾难性的郁金香热让期权变得臭名昭著:一颗名贵的郁金香球茎在短短几年时间内被炒到了堪比一栋豪宅的价格,光是泡沫破碎前一年的价格就涨了5900%。1637年崩盘后,它引发的金融灾难比后世1929年美国华尔街股灾还要迅速彻底。英国为此更是在随后的一百年里彻底禁止了期权的交易,直到19世纪中期才刚刚解禁。 研究完现在的情况,苏冉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您想要建立一个……期权交易所?”莫里亚蒂放下手中厚厚的文件,抬起头,透过镜片对上那双正耐心专注望着他的眼睛,身体的肌肉还因为过度的兴奋而微微紧绷着。 苏冉听到莫里亚蒂的话惊讶了一瞬,她本以为要先和对方解释一下期权交易的概念,却没想到对方只通过她在文件里非常简短的解释和几个不完整的公式,就已经透彻地看穿了她的意图。 “是的。”和聪明人讲话就是省事,苏冉脸上的笑容不禁真诚了许多,“现在市场参与者过少,我想先从倒卖期权做起。但在交易过程中如何提出公平的价格,吸引更多的参与者,却是我的难题。” 期权本质上就是一种在未来某个特定时间,以特定价格,买卖一定数量特定商品的权利。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一月时你买了G公司每股价值100元的股票,但你总是担心股票会下跌。 这时小王发现了你的需求,给你写了一张保证书,保证三个月后就算股票跌到1元,他也愿意以80元的价格购买你现在手上的股票。 白纸黑字,签字画押,但每张保证书收取10元费用。 你思考一番,觉得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于是买了小王的保证书,小王喜提10元。 三个月之后,股票如你担心的那样狂跌,跳水到了10元。根据你们的合约,小王不得不含泪用80元买了你手中的股票,机智如你没有亏掉90元,只承担了30元的损失。 再设想另一种完全相反的情况。 股票在三个月后涨到了500元,小王这时来找你行权,想要用80元购买你手中的股票,但此时的你微微一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深藏功与名。 因为当时的保证书里只写了你有以80元价格把股票卖给小王的权利,但协议里并没有规定你有一定要把股票以这个价格卖给他的义务。 换句话说只要你不想卖,小王毫无办法。 所以通过这10元的服务费,你买来的是纯粹的权利,没有任何义务,唯一的义务就是在买保证书时支付给小王的那10块钱。 然而在第二种情况下,小王完全没有收益吗?不,他“白白”赚了10元保证书的钱。 苏冉在这个时代想要做的,就是成为给其他人写“保证书”的小王。这本质上,其实和开保险公司有异曲同工之妙。有了这样的工具,她可以利用自己对于未来的了解,用杠杆手段迅速地积累财富。在从小王做成大王之后,她就能用这样的规模,创造出第一个合理规范的期权交易平台。 然后她就可以躺着赚钱了。 在二十一世纪,因为市场的完备和对市场理论研究的完善,期权的定价有着完整的模型,任何人想要买卖期权都非常容易。 但在现在对于苏冉而言,一切基本等于从零开始,如何合理公平地对“保证书”定价,吸引更多的参与者进入这个市场,决定了她整个计划的成败。 她脑中有着那个著名的布莱克—舒尔兹(Black—Scholes)期权定价模型……的部分假设和内容。 她不是专业的期权交易员,只是穿越之前因为工作刚好接触到了这方面内容而已。靠她自己,她是绝对搞不出来这个在1997拿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的偏微分方程和公式的。 “这些东西是你想出来的吗?”莫里亚蒂回味着刚才看到的内容,已经渐渐冷静下来,目不转睛地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 苏冉很想说不是,但在这个年代她根本找不到一个合理背锅的人,毕竟这种对于证券市场建模分析的想法本身就已超越了这个时代太多。 她不想说谎,只能垂下眼,厚着脸皮保持沉默。 见苏冉没有反驳,那一直盯着她的眼中迸发出一瞬如同祖母绿般耀眼的火彩。 “非常有趣的假设。”莫里亚蒂慢慢说着,微微眯起眼,正眼打量起眼前端坐的女子,从她饱满的额头,看到挺翘的鼻子,再到桃红色的嘴唇,最后落到了那介于蜜色和黑色之间的眼睛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3 ,“非常独特的视角。” 还有…… 非常吸引他的,聪明的头脑和勃勃的野心。 这是莫里亚蒂生平第一次将一个女人看进了眼里。 苏冉看到他和煦的笑容中,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看起来倒是比之前那种接近完美的温和模样顺眼了许多。 “那么莫里亚蒂先生,您愿意接受这份邀请吗?”苏冉身体微微前倾,眼神诚恳。 虽然在一开始就有预感他在看到这些东西后大概率不会拒绝,但在最后的关头前她不免还是有一丝紧张。 莫里亚蒂笑着点了点头:“您知道我是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的。” 他用舌尖轻轻咬重了“诱惑”的发音,深深地望着她,似乎另有所指,嘴角的弧度一瞬间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苏冉憧憬着未来的蓝图,自动将他此刻的愉悦归结为天才们对于无尽知识和挑战的不倦热情。 看着对方在一式两份的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她的笑容灿烂而明媚:“预祝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她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未来的反派就交给未来的大侦探去烦恼吧。 莫里亚蒂扣住她的手,修长的指尖带着凉意,随着手掌的收紧,他一点一点将她整只手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对着那双幽深的绿眸,苏冉心中忽然飞快又模糊地闪过一种仿佛被蛇缠住的不适感。 “Très bien(好极了)!”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交谈的夏尼伯爵此时用法语赞叹出声,他刚好抽完了手上的雪茄,“不过我必须得多说一句。” 他特地转向了莫里亚蒂:“鉴于这位小姐的不良前科,詹姆斯,请你务必在闲暇之余多带她出去走走,去伦敦城里好好转转。” 莫里亚蒂发现,他眼前这位因为听到“不良前科”而面露窘意的小姐,似乎又和下午会客室中抱着猫的人重叠在一起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那只刚握过她的手指互相轻轻地摩挲起来。 “乐意之至。” 时针指向十二点,莫雷特庄园中最后一根蜡烛已被吹灭,一弯残月半悬,清冷的月色中只剩下茂密草丛中“吱吱”起伏的虫鸣,和远处树林里不时传来的夜鸮“喔喔”的鸣叫。 忽然起了一阵风,庄园前那几棵参天的夏栎树被吹得微微摇晃,如钩的下弦月也被天边飘来的云霭渐渐隐住了清辉。 在风停下来的时候,一道黑影无声地从莫雷特侧面的花园中穿出,轻巧地游走在建筑物和树梢的阴影中,步履虽快,却丝毫不显慌乱,犹如在暗夜中一支翩翩的舞。 那个身影穿过庄园后的树林,绕上后侧的小街。 在这条街和教堂的交口处,一辆纯黑色的马车正在夜色中静静等候。 驾车的人穿着十分普通,甚至称得上朴素,戴着一顶压得低低的软呢帽,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和这上流社区切尔西格格不入的味道。 看到穿着斗篷戴着兜帽走到车前的男人,车夫恭敬低沉地喊了一声“先生”。 待车门重新关好,他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在这沉沉的夜色中平稳地加速,灵活地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里穿行起来。 足足行驶了快半个小时,这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才在白教堂附近一条狭窄破败的小街上停了下来。 这里是伦敦东区,贫民窟的代名词。这条条污秽的街巷,座座阴森的院落中,悲苦地蜗居着接近一百万的底层贫民和外来移民,过度的拥挤和极度的贫穷把这里变成了不洁的深渊和罪恶的天堂。 车夫替他的主人拉开车门,又恭谨地将那扇破旧得看不太出颜色的屋子大门打开。 逼仄的前厅里烧着一根孤零零的蜡烛,男人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头金子般的短发,和一张线条优雅的侧脸,霎时间车夫觉得眼前一亮,这寒酸昏暗的屋子都显得熠熠生辉起来了。 男人偏了偏头,语气轻柔却隐含冰冷:“你在外面守着吧。” “好的,先生。” 车夫低下头,完全不敢直视那张年轻又漂亮的脸,无声地退了出去。 男人没有在这一层过多地停留,直接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穿过两道加厚的铁门之后,在男人面前的出现的赫然是一个明亮又豪华的地下俱乐部。 这装潢得穷奢极侈的房间里正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见到他的出现,纷纷停下了手里的事情站起了身,一时只剩下坐在沙发上的贵族模样的青年没有动作。 站着的几人中,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他左脸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刀疤,上吊的眼角露出大片眼白,显得凶狠异常。 见男人出现,他高兴地咧开嘴,露出一口像狼一样的尖牙: “先生,您来了。” 男人淡淡地点头向几个人致意,径直走到贵族青年对面摆在房间正中央的椅子上坐下。 那只是一把造型再简单不过的高背扶手椅,当他将双臂慵懒地搭在扶手上优雅地翘起腿时,却很自然地坐出了睥睨众生的气势。 贵族青年坐直身体,收起了因为等待而略显不耐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M先生,那批军火昨天已经到港了。” 莫里亚蒂将脸支在左手的手背上,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微笑,因为没有戴眼镜的缘故,他的眼睛在灯火下亮如宝石,却泛着一种阴沉危险的光泽。 他低低地喊了一个名字:“休?” 中年刀疤男立刻心领神会地回答道:“清点过了,没有问题。” 听到这个答案,莫里亚蒂翘了翘嘴角,旁边的人见状便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到了贵族青年手里。 对方迫不及待地打开这只有手掌大的盒子,盒中黑色的天鹅绒垫上固定着一长一短两管试剂。 “这就是……?”他喃喃地说着,眼中亮起一阵光。 “对。”被称为休的男人哈哈一笑,粗嘎刺耳,毫不掩饰其中的恶意,“左边的那一管是毒药,右边的则是致幻剂。具体效果,还请勋爵大人参考昨日《泰晤士报》的讣告栏*。” 贵族青年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溢出的贪婪神色让他的笑容愈发扭曲起来。 莫里亚蒂含笑看着面前身着华服的青年,像是看一件死物,眼底透着一种冷冷的腻烦,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一个友善的提醒,勋爵先生。”休在贵族青年准备离开时用身体挡住了他的去路,“只要聪明地保持沉默,就算您在使用这些试剂时被抓住了把柄,先生也会确保您最后也会毫发无损。但如果您在苏格兰场不小心透露了什么不该说的……”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满是威胁的狰狞笑容,“……哦,那就只能愿上帝保佑您了。” 贵族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4 年的脸色一白,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宛如坐在王座上一脸温和又年轻得过分的男人,实在无法把他和传闻中的那位先生联系在一起。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觉得恐惧。 待贵族青年离开后,这犹如一匹狼一样凶恶的男人此刻却像狗一样温顺,他走到莫里亚蒂的身侧,恭敬地请示道:“军火的钱还是和之前一样处理吗?” “……不。”莫里亚蒂半阖上眼,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皮颤了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一千英镑你们像往常那样分了吧,剩下的三千镑交给诺兰德,让他存进伦敦证交所的账户里……最后,再准备两千镑的现金给我。” 这个静静蛰伏在蛛网中心的男人,终于再一次拉出了银丝,准备精巧地编织出一张新的猎网。 “最近,再帮我安排一件事……” 不知道当她落入他网中时垂死挣扎的样子,会不会如他期待的那般美丽呢。 作者有话说: *《泰晤士报》的讣告栏指路X6章苏冉给伯爵念的报纸。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番茄?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瓜 49瓶;月下老人 36瓶;今时月、围观群众ABC 20瓶;枝叶风、麗麗、某俗人 10瓶;银河九天 5瓶;琼琚 2瓶; 感谢各位小天使的支持!超级爱你们quq? 第25章 X9 第二日上午,晨间散步归来的莫里亚蒂刚好碰到了要出门拜访友人的夏尼伯爵。 趁着伯爵等马车的功夫,两位男士在前厅交换了几句问候,正当他们开始聊起伦敦最近的天气时,苏冉的贴身女仆珍妮这时也走下了楼,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珍妮,你的小姐已经起了吗?”珍妮行过礼后,夏尼伯爵很自然地问起她。 “是的,伯爵大人,小姐不到八点钟就叫了早餐。”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伯爵挑起了眉头:“她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出过房间?” “是的,伯爵大人。”女仆的脸上也隐隐透出无奈,委婉地暗示,“小姐要了今日的报纸……她的作息和在尚蒂伊时没有差别。” “那你现在要去做什么?” “小姐让我帮她去买几个本子和一些纸笔,再看看能不能买到之前的旧报纸。” 伯爵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用手指点了点眉心:“我知道了,你去吧。” 女仆再次向两人行完礼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就是您昨天提到的苏小姐的‘不良前科’吗?”莫里亚蒂微笑着看着伯爵的表情,彬彬有礼的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好奇。 看到自己的马车在此时停在了门前,夏尼伯爵将嘴边想要解释的话咽了下去,戴上帽子,抬手拍了拍莫里亚蒂的肩膀,对他眨了眨眼:“百闻不如一见。还请别忘了我昨日的拜托。” 告别了伯爵,莫里亚蒂转过身,抬头望向楼梯,眼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微光。 “叩叩”。 苏冉听到自己房间的门被敲响时,正伏在写字台上用铅笔快速地做着笔记。她没有停下手里书写的动作,甚至连视线也没有从纸上移开,只是下意识抬高声音问了一句“Yes?”。 “是我,苏小姐。” 门外传来的是一个听起来有些耳熟但依旧陌生的男声,苏冉停下笔,反应了一秒,才意识到站在她门外的是詹姆斯·莫里亚蒂。 她连忙起身,放下因为怕被铅笔弄黑而高高挽起的衣袖,遮住自己赤|裸的手臂,快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间的门。 “早安,莫里亚蒂先生。” 今日的莫里亚蒂穿着不太正式的日装,身上墨绿色的马甲和他漂亮的瞳色交相呼应,极为修身的剪裁凸显出他接近完美比例的宽肩窄腰。 “早安,苏小姐。”他对着她微微一笑,镜片后的瞳仁清澈,整张脸似乎都泛着一种柔和的光泽。 苏冉不自觉地被这个笑容晃了一下神,一时倒忘记了想要问他有何贵干的问题。 “我可以进来吗?”莫里亚蒂礼貌地询问。 “……哦当然,请。”苏冉退后一步,拉开了门,侧身将他让进了房间。 莫里亚蒂绅士地在房间中专门会客的区域停下,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苏冉的物品,一边和煦地开口:“我刚才在楼下时碰到了舅舅,他特地嘱托我要带您出去走走,不知待会您是否愿意赏光让我带您进城游览一番?” 他的视线在那张因为摊开了报纸和信纸而显得杂乱的写字台上停了一下,随即转头微笑着等待着她的答案。 苏冉听完他的话不禁在心中无奈地呻|吟了一声。 她实在是搞不懂夏尼伯爵到底为什么如此热衷将她的精力分散在无关紧要的事上,现在居然还忽悠了她特地找来的技术外援一起旷工玩耍? 况且一想到现在出门就要穿着那紧身胸衣和笨重夸张的裙撑,她就十分头大。等她有钱有闲之后的第一件头等大事,就是要先研究出解放女性的现代胸衣。 这么想着,苏冉顿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莫里亚蒂先生。不过因为前两日的旅途奔波,今天实在是觉得疲惫万分,不想出门……如果您今日没有别的安排的话,不如我们待会一起去书房研究探讨一下昨日的公式?” 大好时光,不如工作。 听出苏冉的言下之意,明晃晃的笑意在莫里亚蒂的脸上荡开:“……我终于明白舅舅为什么要一再叮咛我要带您出去的原因了。” ……对不起,她其实真的不是很懂。 莫里亚蒂收住笑之后,偏了偏头,用好奇的眼神指向了她桌子上的东西:“您现在在忙些什么?” 一谈起工作,苏冉顿时来了精神:“我目前在挑选在伦敦证交所交易的证券。” 莫里亚蒂跟着她一起走到了写字台前,饶有兴致地低头看起那些字迹龙飞凤舞略显潦草的笔记。 “感谢去年的金融震荡,地方证券——尤其是铁路和煤矿——的整体价格跌到了一个非常诱人的低点,我判断他们现在的价格远远低于实际的价值。”苏冉眉飞色舞地用手点了几个公司的名字,语速因为兴奋而微微加快,毕竟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比抄底更快乐的事呢? “我在做初步的筛选,希望最后锁定十到二十支股票。”说到这里,她忽然皱起眉,语气低了下去,盯着眼前的纸页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总而言之,还是要进行详细的背景调查才行,除了历史同期价格,最理想的情况是能看到公司具体的财报……” “您刚刚让女仆去购买旧报纸就是为了这些原因?”看到自己的问题重新吸引了对方的注意,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5 里亚蒂加深了嘴边的笑意,“但其实您想要了解的这些信息,交易所里的专业经纪人通常都会提供。” 苏冉猛地顿悟,眼中亮得像是划过一颗流星,她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居然舍近求远地做了这么一件傻事,真是太感谢您提醒我了。” 她说完仔细挑出两张已经写好的单子,抬起头,目光热切又充满期待地看向他:“您刚才不是说要邀请我出去走走?我突然觉得精力充沛了呢 ,今天不如就请您带我去伦敦证交所游览一圈吧?” 莫里亚蒂看着面前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女人,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因为是外国人的缘故,才会如此与众不同吗。 不过她在意的东西,还真是让人一望即知。 就是不知道这种简单是不是会和愚蠢划等号。 当苏冉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叠厚厚的资料走出伦敦证交所的时候,终于有点理解许多反派在暴露身份前,究竟为什么能把周围人迷得晕头转向五迷三道的原因了——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对待周围的人真的是太好太具有迷惑性了。 这个时代的交易所毫无疑问是男人的天地,伦敦证交所一层的交易大厅里挤满了声嘶力竭公开叫价的交易员、经纪人还有狂热的购买者,拥挤不堪,嘈杂得像一个集市。不谈外国人的身份,苏冉仅仅作为一个女性出现在这种场合,就已经十分惹眼和不妥了。 但仿佛完全洞悉了她心底深处的好奇心,莫里亚蒂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绅士地为她挡开人群,带着她在交易所里非常仔细地转了一圈,还特地请了一位经纪人,专门解答她不时冒出的各种问题。 在最后,他代替她出面,从经纪人手中直接买了一份所有在证交所挂牌交易公司的资料。 “我很抱歉擅自作了主,但我实在不希望您最后因为缺少想要看的东西而感到困扰。” 两个人回到马车上,坐在苏冉对面的莫里亚蒂欠了欠身,竟然首先为了他的行为道起歉来。 他刚刚的举动和一个带着女朋友去买口红因为怕对方漏掉喜欢的色号所以all in了所有颜色的土豪有什么区别? 苏冉的思绪因为莫里亚蒂颇为土豪的行为难得跑偏了一次。 ……不过等一等,他们根本不是这种关系,所以完全没有类比性。 但是不得不承认,莫里亚蒂今天在证交所为她做的一系列事情真的让她无法抑制地对他产生了些许好感。 她赶快甩掉刚刚那个荒谬的想法,郑重地对他点头行了一个礼,再一次道了谢,正色地补充道:“刚才让您破费了,这笔钱我会在合约中补上的。” “不用了。”莫里亚蒂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绿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温煦如同晚风拂过柳叶,“这些信息本来就是在市场上公开流通的,并不稀奇,价格也不昂贵。请您把它当作我送您的一个礼物吧——就当,感谢您为我的生活,带来了难得的‘趣味’。” 他说着用一只手优雅地撑起脸颊,微微偏头看着她,慢慢勾起的笑容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苏冉像被烫到一样垂下眼。 或许是她多心,她总觉得他的最后一句话中有话。 默默地在脑中想了一遍两人签的合同,她这才重新看向他,礼貌地说:“那我就笑纳了。” 莫里亚蒂温和地看着她再次将两人的距离隐隐拉开,笑容不变,忽然提议道:“既然已经进城了,机会难得,不如顺便在附近逛逛吧,您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短小的一章,是因为作者跑去抢救自己空空如也的存稿箱了;; 下章发糖,你们信不信! 莫里亚蒂:你们不信作者也要相信我呀(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20瓶;律凛 10瓶;风锦华年 9瓶;懒癌晚期患者 6瓶;Amberzj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一定努力拯救我的存稿箱!? 第26章 X10 苏冉看向窗外,此时他们的马车正拐上路德门山街,圣保罗教堂壮观的圆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如落雪一样洁白眩目。 她忽然想到了著名的伦敦塔,可惜之前下船时泰晤士河留给她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要去哪里参观”这个皮球重新踢给了莫里亚蒂,毕竟作为主人的他总不会带着她去些一言难尽的奇怪地方。 “您知道我是第一次来伦敦,对这座城市并不太了解。”苏冉收回视线,对着他笑了笑,“我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偏好,只要是可以如实地反映出这个城市面貌的景致,我都愿意领略,所以接下来全听您的安排。” 莫里亚蒂听到苏冉的回答,思考了两秒钟,转头向车夫吩咐了几句。 马车一直西行,过了路德门圆环,路德门山街就变成了弗利特街,因跨越弗利特河而得名。弗利特河本是泰晤士河的一条重要支流,流经伦敦市内,但因工业革命污染的原因,被彻底加盖为暗河,马车走在这条街上时,苏冉能清楚地听到四周暗河的流水声。 从弗利特街接近河岸街的时候,莫里亚蒂忽然叫停了马车,带着她在街角下了车。 他们正站在两条极为繁忙街道的交叉口,拉着货物的两轮马车,豪华的四轮马车还有宛如大篷车的公共马车川流不息,车夫们扬着马鞭,机敏地穿梭在人潮和车流之中。 街道两侧的店铺琳琅而立,擦得透亮的玻璃橱窗内布置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拥挤的人行道上还有着售卖各种小吃和饮料的摊子,随着摊主吆喝声一同传来的是阵阵食物的香气。 伦敦街头的潮流显然比巴黎整体内敛低调许多,这大概与两国不同的文化气质有关。街上的男士们大都穿着诸如黑色墨蓝这样深色系的外套,女士则偏好设计简约大方颜色朴素的款式,裙撑也比克里诺林裙小了不少,凸起的弧线着重落在身后,行走间显得甚是矜持优雅。 苏冉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她身上精致复杂的巴黎裙摆因为略显浮夸,在人群中十分扎眼,一张罕见的东方面孔更是为她引来了许多明明暗暗的打量视线。八⑴四8⑴6酒6三 现在的苏冉已经逐渐适应了自己这张脸带来的关注度,她撑开随身携带的小洋伞,坦然地接受着各色目光的洗礼。 莫里亚蒂自然地走到她的外侧,替她遮挡着路上来往的行人车流,配合着她的步伐速度,带她绕过街心的丹麦圣克莱蒙教堂,沿着河岸东街慢慢向前走着。 “……河岸街修建了维多利亚堤坝之后,便成为了新兴时髦的场所,吸引了许多前卫的思想家和作家住在这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6 他们走走停停,苏冉听着莫里亚蒂为她细致地介绍起周围街区的历史,他似乎对伦敦的各个角落都了如指掌,不疾不徐的声音悦耳动听,架着镜框的白净脸上透出一种儒雅斯文的学者气质。 不过很快,苏冉的注意力就被路边售卖食物的摊贩吸引了过去。 虽然昨天已经领略过了大英帝国那令人倍感窒息的料理水平,但她依旧对这些小吃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毕竟朴实无华的街头食物里,往往承载着一个城市真正的灵魂。 注意到苏冉放慢了脚步,莫里亚蒂体贴地陪她停下,在她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摊位时,含笑地注视着她。 这个时代的食物摊位造型颇像苏冉在现代见过的冰淇淋小车,只不过是更简陋的木制版本。她看到摊主从盖着木盖的深锅中用铁勺捞出一勺带着粘稠白色汤汁的碎肉块,沥干后直接倒进一旁看起来使用过还残留有汤汁的宽口杯里。 “要加醋吗先生?想加黄油的话再加一个便士。”摊主在肉上插了一根木签,把杯子推到顾客面前的车板上。随着这个动作,一种混合着强烈胡椒奶香的煮熟鱼味扑面而来,闻起来似乎有一点点诱人。 苏冉低头去看漆在车上的招牌:热鳗鱼,6便士。 看到“鳗鱼”这个词,她心中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刚刚升腾起的食欲瞬间消退了不少,这种鱼类让她想起了黑暗料理界的两道大名鼎鼎的英国名菜——仰望星空派和鳗鱼冻。 站在路边另一位刚吃完热鳗鱼的先生此时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杯子还给摊主。摊主道了一声谢,用厚实的手掌抹去额头的汗水,注意到苏冉一直看向这里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拿起刚刚男人用过的杯子,在他脚边浑浊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水桶里随意涮了涮,然后重新放到了手边,紧接着对着苏冉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似乎在期待她的光顾。 “想要尝试一下吗?”一直观察着苏冉的莫里亚蒂在这时忽然开口。 苏冉转过头,清楚地看到那双在镜片后弯起的眼睛里跳动着一丝逗弄的笑意。 “这个鳗鱼可是泰晤士河的特产。”他笑着不紧不慢地补充。 莫里亚蒂的话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冉想到现在泰晤士河的水质,吓得食欲全无,甚至升腾起了一种反胃的感觉。 ……他刚刚绝对是故意的吧? 接下来,发现苏冉兴趣所在的莫里亚蒂开始着重带她逛起这些食品摊位来,她也因此有幸见识到了维多利亚时代的各色街边小吃:最正常的莫过于肉馅派和葡萄干布丁,还有一种用米和牛奶煮出来的水状布丁,腌制生蚝和蛾螺看起来似乎也可以食用,光是闻起来就不太妙的要属烟熏鲱鱼。除此之外,还有热兰花茶、驴奶、羊蹄等等奇怪的吃喝出售。 当然,见识过了第一个摊位的卫生状况后,苏冉表示她看看就好。 不知不觉两个人就从河岸东街逛到了河岸西街,一路走来,苏冉注意到这个地区林立着许多剧院的招牌。 “是的,科文特花园区是伦敦夜生活的中心,最著名的莫过于北侧的皇家歌剧院。今天大概是来不及了,过几日我一定请您去看一场戏剧。” 苏冉问起这个问题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著名的特拉法尔加广场。他们站在两个花形喷水池的中间,越过高耸优美的纳尔逊纪念柱,望着查理一世单手提剑的骑马铜像——那是整个伦敦真正意义上的中心点,查令十字。 “我们现在正对着白厅,您可以看到白厅宫的宴会厅,对,就是那座白色的建筑……后面的高塔则是几年前完工的钟楼。” 苏冉认出了大本钟极有辨识度的哥特复兴式塔尖和复古优雅的表面,她望着远处那和现代世界看起来别无二致的地标建筑,心神一阵恍惚。 在这浓浓的怅然若失之后,一种强烈的乡愁骤然击中了她心底那根柔软的神经。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她最不敢想的,就是原来的世界。 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都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发现她的失踪?会不会急得一夜白发? ——现在她被困在这里,可能再也回不了家了。 …… 莫里亚蒂同苏冉一起注视着面前宽阔的街道,和两旁庄严肃穆的建筑。 这里,是整个大英帝国的心脏。 但总有一天,他会将这里的一切彻底颠覆。 莫里亚蒂勾起嘴角,湖绿色的眸子中像是突然滴进了一滴浓墨,在他清澈的眼底化开,弥散出一片飘渺妖娆的黑雾,接着又随着他眨眼的动作,渐渐消失不见。 察觉到身边之人过长时间的沉默,他侧过头,迅速捕捉到了对方湿润的眼眶,以及那平静表情之下透出的一种无声的哀恸。 莫里亚蒂心中一动,皱起眉头,语气关切地倾身询问:“您怎么了?” “不,没什么……”苏冉飞快地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酸胀感,“……天气太热,可能只是走得有些累了。” 她说完,借着抬手整理额前碎发的动作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对着他抱歉一笑。 莫里亚蒂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她对着他礼貌地抿唇微笑时,忽然轻声说了一句“失礼”。 下一秒,他脱下了自己右手白色的手套,在苏冉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弯起的指节轻柔地抬起了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本章所有关于街头食物和卫生的状况全部符合史实,维多利亚时代真是非常微妙,女王一个月洗一次澡还会被人称为洁癖ˊ_>ˋ 传说中的发糖只揭开了糖纸0v0(顶锅盖跑去存稿 下一章就入V了,非常·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尤其是投雷和留言的各位,毫不夸张的讲是你们陪伴我度过了卡文的日日夜夜。心中的感谢很难用语言表达……希望能够完美地写出心中这个故事,也希望大家未来能选择在这里继续支持我! 买票上车的小天使们届时一定记得留言,前三章24小时内都有红包w 感谢在2020-07-29 13:34:11~2020-07-31 05:25: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奇海螺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X11 “虽说按照现下的礼仪, 我应该装作完全没有看到您的表情,顺着您的话,不再刨根问底。”莫里亚蒂收起脸上的笑, 低头直视着苏冉,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这种严肃的认真表情出现在他深邃柔和的眉眼间,带着一种格外动人的真挚。 “但是, 请原谅……我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7 本无法对您的泪水视而不见。” 在莫里亚蒂这句话落下的那一刻,远处的大本钟突然敲响, 清脆响亮的钟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回荡,停歇在广场上的鸽子似乎被这阵突如其来的报时声惊起,扑棱棱地张开翅膀, 冲向天空。 悠扬的钟声,飞翔的鸽群,站在阳光下托着她的脸凝神注视着她的男人, 在这一刻组成了苏冉的全部世界。 就算知道他的温柔和善意大概率只是虚幻的假象,可或许是因为眼前的一切实在显得太过美好, 又或是因为思念家乡而产生的孤寂和脆弱,苏冉终是忍不住, 在那片如同天空一样包容深远的眼波中,彻底举手投降放弃抵抗。 理智叫嚣着告诉她,在这样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感情无异是一种玩火自焚的危险举动。 可现在, 就让她稍稍依靠一下这种温暖吧…… 就一下下。 苏冉闭上眼, 纤长的睫毛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莫里亚蒂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手下清秀的脸,看到那张脸上此时呈现出的毫不掩饰的脆弱, 唇边不禁荡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容。 一种原始的破坏欲望在他的心底蠢蠢欲动, 让他的血一点一点热起来。 ……再多一点, 这还远远不够。 莫里亚蒂半阖的眼底中亮起一种冷酷而残忍的兴奋, 但开口说话的嗓音依如三月的春风,带着醉人的暖意:“我只是想让您知道,我在这里。” 那原本保持着礼貌和距离的手指慢慢打开,从她小巧的下巴顺着下颌的曲线轻轻滑动,白皙的指尖略带亲昵地抚上她的侧脸,轻柔的力道中带着隐忍的克制,却透出一种令人难以忽略的强势。 苏冉被这个动作惊得抬起眼,心头划过一丝异样,目光却刚好落入他此刻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藏在镜片后的绿色眸子闪着如同翡翠一样坚硬冰冷的光泽,因为过于深邃,又透出一点妖冶的暗色。 她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 “如果是为了抹去您眼中的泪水,即使赴汤蹈火我也甘愿。” 莫里亚蒂温柔的低语带着一股诱人的魔力,直直钻入她的心底。 苏冉本能地一颤,感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逐渐脱离正轨。 这种隐隐失控的危险预感一下将她惊醒。 她别开脸,想要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开来,那只手却在这时彬彬有礼地收了回去。 他温柔地对着她笑了笑,眼神又在转瞬间清澈如溪流:“毕竟没有任何一位绅士,会对您这样美丽小姐的泪水无动于衷。” 莫里亚蒂此刻干净坦荡的目光让苏冉的大脑陷入了更深的混乱,她甚至无法判断方才她刚才感受到的那种危险的暧昧,是不是只是因为自己对他先入为主的认知带来的错觉。 她垂下眼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在这一瞬间下定决心。 莫里亚蒂和夏尼伯爵不同,为了避免未来牵扯不清的危险,她绝对不能再像刚刚那样将任何个人的情绪掺杂进来。 这样的决断迅速让苏冉冷静下来,她吸了一口气,对着他露出一个非常有距离感的笑容:“抱歉吓到您了,刚刚其实只是眼里不小心进了灰,有点不舒服而已。” 这是一个一点都不走心的谎言。 但苏冉是故意的。 她不想和莫里亚蒂有一丝一毫关于工作之外的私人牵扯,而她现在就在向他直白地传达着这个信息。 莫里亚蒂定定地看了她两秒,随即无奈地扬唇,嘴边的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纵容,似乎就这样接受了这个蹩脚十足的解释: “……您刚刚确实吓坏我了。” 两人非常有默契地不再谈刚才的话题,随着气氛重新恢复了正常,莫里亚蒂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偏了偏头,颇有兴致地提议道:“您既然觉得累了,我们这就准备回去吧。不过在此之前,还请允许我最后带您去一个地方。” 话已至此,再拒绝就显得过分失礼,苏冉暗暗叹了一口气,接受了他的邀请。 “这就是您想要带我来的地方吗?” 苏冉看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有些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他们刚刚穿过查令十字,走上了位于河岸街和白厅之间的一条斜街,此刻站的地方正是白厅花园前的河堤上。这里沿着泰晤士河畔修了一条供人散步的小道,而莫里亚蒂特地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摆在这条步道边的一个排着长队的冰激凌小车。 “您想尝尝吗?”莫里亚蒂看着他们身边跑过一群刚刚买完冰激凌嬉笑打闹的孩童,眼中似有怀念,“Gatti's是伦敦第一家冰激凌摊位,开了十几年。在他之前,只有贵族和富豪才有可能在夏天吃到冰激凌这种珍奇的东西。” 似乎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转过头笑着补充道:“这家店的冰是从摄政运河切过来的,原来在公学放假的时候,我和哥哥经常来吃。” 被莫里亚蒂戳穿了自己的顾虑,苏冉稍稍有些赧然。如果没有卫生担忧,她当然想要试一试伦敦的街头食物,况且在这样闷热的天气中走了这么久,冰激凌实在是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 虽然在夏尼伯爵的城堡中她早已尝过了这个时代冰激凌,但那种精致地装在名贵碗碟中用银勺一小口一小口的贵族吃法,和面前这种熟悉的扣在蛋筒上直接拿在手里吃的感觉截然不同。 “您不想吃吗?”明明看到了苏冉目不转睛的渴望眼神,莫里亚蒂还是笑着明知故问。 想。她当然想。 可她的眼神表示得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就一定非要听到她亲自请求他吗? 苏冉觉得她隐隐抓住了莫里亚蒂的恶趣味,可越是这个样子她便越不想顺应他的想法。 正准备拒绝,然而莫里亚蒂却在她刚要开口时微微一笑,似乎完全看透了她的心理活动:“我去排队,请您去旁边的树荫下等我吧。” 苏冉被他这样一堵,没了脾气,向他道过谢后,顺着河堤向前面的一片树荫走去。 感谢上帝,当然更感谢前几年伦敦城内新修建的下水系统,这段紧靠西敏宫的河段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苏冉撑着伞感受到迎面吹来的微风,因为贴近河面的缘故,夹杂着几分喜人的凉意,倒是一下将燥热的暑气驱散了不少。 她走到最近的树荫下,向河的另一侧眺望着。 如果没有记错,在将近一百三十年后的千禧年,就在河的正对岸,将建起世界上当时最大的摩天轮,伦敦眼。 苏冉轻叹一声,赶紧刹住再去回想自己世界的想法,抬手去收手中的伞。 阳伞在维多利亚时期可是淑女们的重要装备,此时拥有一身白皙的皮肤意味不需要出门工作,所以女士阳伞在现在不光是外出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8 型的一部分,更被视为当下女性社会地位和财富的直接象征。 苏冉今天拿着的是一把雪纺绸的蕾丝白伞,陶瓷装饰的橡木手柄做得细长,收起后可以像手杖一样拿在手里,但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收伞时没有太注意,差一点打到站在旁边的一位先生。 “天呐,您没有受伤吧?”苏冉几乎要失礼地惊叫出声,这把伞的伞头用着镀金的工艺,做得极为尖锐,几乎可以拿来当作防身的武器,“十分抱歉,是我太莽撞了,竟没有看到您。” 旁边的男子因为躲避的动作略显狼狈地倒退了一步,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外套,听到苏冉的道歉,礼貌而迅速地回答道:“请您别放在心上,您的伞并没有打到我。” 男人这样说着抬起头,对着苏冉的方向友善地笑了笑,表情中明显带着几分无所适从的羞涩和拘谨。 苏冉和男人在看到对方的脸时,不约而同地怔愣了一下。 苏冉怔住的原因很简单,面前的这位青年长得实在太过漂亮了,简直就像是希腊神话中走出的美少年阿多尼斯。 他看起来大概二十几岁,有着一张西欧人端正标准的心形脸。他的肤色白得柔和,上扬的眉弓下是一双率真的蓝色眼睛,一口整齐的牙齿衬托出他粉红的嘴唇,鼻梁高高挺起,却不会显得过分锐利,面部线条高雅流畅,让他的五官看起来如同一座希腊雕塑一样赏心悦目。 更难得的是他的脸上有一种让人一看便会心生好感的率真纯正,笑起来的时候宛如凄凉的天使,下巴上那一道浅浅的美人沟却又给这份无暇的纯洁带上了迷人的性感。 “您不是英国人?”看到苏冉的脸后,男子的问题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却几乎是在问出口的一瞬间又面露悔意,他不自在地垂下眼,双手无措地交握在一起,不自觉地躲闪着她的目光,“抱歉,希望没有冒犯到您……您的英语讲得很好,我——嗯……我只是有点惊讶。” 他似乎很不会应对这种社交场合,说到最后,舌头竟然紧张地磕磕绊绊打起结起来。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对,我就是想要看你求我的样子。 * 你们猜猜这是谁? 第28章 X12 对方身上这似乎还像一个十几岁大男孩的青涩害羞的反应, 逗得苏冉忍不住一笑,感到刚刚因为莫里亚蒂一直紧绷得要断掉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当然不会,刚刚明明是我差点冒犯到了您。” “不!完全没有!”英俊的青年想也不想地高声反驳, 他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似乎不太得体, 漂亮的脸上顿时又露出懊恼不已的神色。 没有人会忍心为难这样一位俊美的青年,更不忍让除了无忧无虑之外的表情在他脸上停留太久。 苏冉看到他沮丧尴尬的表情, 连忙体贴地换了话题:“伦敦真是座激动人心的城市,不是吗?” 望着远处天边一个个冒着黑烟的细高烟囱, 她实在是难以违心夸出“美丽”这个词。 “啊……是的。”这位看起来心思十分单纯的青年果然被苏冉轻松地转移了注意力,他望向她的眼中充满了好奇,但又害怕自己再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犹豫了一下才谨慎地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安全得问题,“您是第一次来伦敦游览吗?” 苏冉抽空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还在队伍中的莫里亚蒂,感觉还要一会儿才能轮到他, 不禁产生了和这位英俊潇洒又心思纯正的青年攀谈的心思。 毕竟在面对对方的时候她根本不需要设太多心防,而且对方长得异常赏心悦目。 “是的, 我是第一次来伦敦,您是伦敦本地人吗?” “我不是——啊、我现在是。”男人下意识地先是反驳, 紧接着又改了口。他用手指抚了一下额前蓬松卷曲的深栗色发丝①,似乎再一次为自己的口拙懊恼起来,“我的意思是, 我之前一直生活在乡下, 一周前才因为继承遗产来到伦敦,以后就住在伦敦, 所以现在我算是本地人没错。” 苏冉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有点恍然了悟的感觉, 她终于明白这个年轻人身上不时冒出的局促和笨拙, 大抵是来源于他原本的出身。她倒没有因为这个看不起对方的意思,恰恰相反,她觉得这带着些乡土气息的质朴中有一种十分鲜活的真实,让人完全讨厌不起来,甚至显得非常生动可爱。 不过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对方身上投落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跌落凡间迷路的天使,苏冉忽然又觉得也可能是因为这份远超常人的美貌,让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人心生厌恶和不快。 继承遗产是好事,家中有人去世则是哀事,苏冉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端倪,想了想,带着点打趣的意味回道:“听您这么说,我一时不知道是应该恭喜您,还是请您节哀了。” 苏冉平易近人的温和态度让青年放松自在了不少,听到她的话他的眼神黯了一下,再次看向她时,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真诚:“去世的是我的祖父,但说实话,我和他的关系从小就称不上好。” “那我大概能向您道一声恭喜了?” “……我猜是?” 两人说完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忽然默契地一同笑起来。 有时在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一个人,就算相识短暂,也会觉得气味相投。 苏冉就觉得自己和面前这位青年产生了一种奇妙和谐的共振,他的身上有一种她极为欣赏的纯洁善良,搭配着这般出色的相貌,让她心中好感顿生。 年轻人显然也被两人之间这种奇妙的气场迷住了,他隐约觉得面前的小姐身上带着某种他渴望的、缺失的东西。 他显然对于苏冉的一切极为好奇,却又怕冒犯她一样,什么都不敢多问,但害怕对话的停滞会让对方感到无趣和厌烦,只好努力地讲起自己的事来。 不一会儿,苏冉便了解到他的父母早逝,是孤儿的出身,却被唯一的亲人祖父所不喜,从小就被养在乡下。最近年迈的祖父过世,他只身一人来到伦敦继承祖父的财产,目前身边相伴的只有扶侍生前祖父的老管家。 年轻人说着说着便很自然地向苏冉倾吐起这几天在面对伦敦花花世界时的向往与无措,还有心中对于未来新生活的种种恐惧与期待。他很喜欢这里的一切,却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从一个乡下懵懂的无知小子一下子变成跻身伦敦上流社会坐拥财富和头衔的贵族,这种巨大转变带来的阵痛是无可避免的。 苏冉听着他稍显凌乱却饱含真情的倾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刚来这个世界时的心境,心中不免柔软起来。 “一切都会好的,先生。”听完他的故事,苏冉温柔地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9 励着他,“我来到欧洲也实在是情非得已,孤身一人,您可能不相信,我刚到巴黎时身上几乎身无分文。” 对上他惊讶又难以置信的眼神,苏冉不由笑了笑,“我或许非常幸运,在最窘迫无助时,遇到了一位对我伸出援手慷慨的恩人。” 说到这里,她眼前浮现出埃里克的脸,心脏忽然窜过了一阵针扎般的刺痛。 青年全神贯注地屏息聆听,淡蓝色的眼睛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苏冉努力忽略过胸腔里的阵痛,面色如常,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后来我靠着过去的学识和经历,或许还有几分小聪明,找到了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您瞧现在的我……所以,只要心中有自己的方向,最后一定会走出属于自己的路的。” 青年怔怔地听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可他漂亮的眼睛里却反而因为这阵思考堆起了越来越厚的迷雾。 看到他眼中的茫然,苏冉仿佛看了几年前那个在毕业时彷徨犹豫不知前路的自己,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点他两句:“您没有想过未来的路吗?” “……未来的路?” 青年喃喃重复着,表情就像是在接触着一门全然陌生的外语。 “您想要成为的人?未来想要做的事?或者是任何远大的目标和理想?” 这一连串问题一下子把这位“阿多尼斯”问倒了,那张绝色的脸上因为迷惘,如同迷路的羔羊,流露出另一种无辜又天真的风情。 就算是苏冉这种一直标榜自己非颜狗属性的人,也忍不住看呆了一瞬。 她一直觉得皮相是一种锦上添花的东西,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灵魂,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一个稍微好看点的乏味皮囊,终有一天会随着时间而腐朽。可在这一刻她有一点动摇起来——当一个人肉/体的美丽已经超越了特定的限度,几乎成为美丽本身,那么他的灵魂如何是否就已无关紧要,单凭这纯粹的美貌就可以变得不朽? 直到对方重新将那凄然又纯洁无比的眼睛落到苏冉脸上,求助地看向她时,她才轻轻咳了一声,回过神来。 “您幸运地继承了大笔遗产,从此不需要为生计而担忧,但之后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苏冉把刚刚接近哲学的思考放到一边,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这位对于人生毫无方向的青年身上,“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次的生命,您无论如何也不想虚度吧?您何不借着当前这个人生转机,去好好思索一下这个问题呢?” 他睁大眼倾听着,一动不动,那双淡蓝色的眼睛由淡转深变成一种漂亮的紫晶色。他模糊地意识到,对方似乎伸来一只手,把一块一直蒙在他眼前的布摘掉了。现在眼前的光虽然让他感到刺眼不适,却是他看到真正人生的开始。 “请问您想要过一种什么样的人生呢?”英俊的青年不自觉地向苏冉的方向迈了一步,专注渴望地想要知道她的答案。 “我吗?”苏冉被这个猛然抛出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望向前方波光粼粼的河面,沉吟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答道,“我大概是……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吧。” 这个异常严肃认真的回答让青年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之前从未试图直视过自己的人生,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仿佛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感知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呼吸的起伏,从而意识到自己在存在活着的事实。 是了,他在活着,他现在来了伦敦,他开始了新的生活——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如何度过这一生,但因为一个崭新的视角,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如获新生的喜悦。眼前世界的线条和颜色从未如此清晰而鲜明,无论是脚下绿茵茵的草地,还是不远处河堤上散步的人群,都透出一种别样的生机与可爱。 他再次细细地打量这位小姐,觉得对方白皙无暇的脸上似乎笼罩着一种温润莹莹的微光,让他联想起昨天在舞会上看到的公爵夫人颈上那一串圆润凝重的珍珠,虽不光彩夺人,但那种低雅的高洁却总是无时无刻吸引着他的目光。 想到这里,英俊的青年灿烂地扬起眉角,迫不及待地想要与面前这位如同珍珠一样的小姐分享心中这阵对于生命重新发现的欢愉和激情。 “您——” 然而他的话在刚开口时就被打断了。 和他话音一同响起的,是另一个男人轻柔温和却极富存在感的声音—— “苏。” 他看到面前的小姐听到那声呼唤,迅速地转过头去。 作者有话说: ①道林在原著中的描写是有着鬓曲的金发,我看到的两版电影中却是接近黑色的深栗色,这里设定同电影版本一样。? 第29章 X13 听到这声呼唤, 青年突然意识到,他们聊了这么久,他居然忘记了请教对方的姓名。 苏冉闻声回过头, 一眼便看到莫里亚蒂正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阳光下, 左手手臂间夹着自己黑色的手杖,举在胸前的另一只手中则握着一个刚刚买来的冰激凌甜筒。 他站得看似随意, 身姿却依旧潇洒挺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深入骨髓优雅高贵的气息。即使是拿着甜筒这种看起来异常普通平民化的东西, 奇异得一丝违和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将他身上斯文儒雅的清贵染上了一种别样柔软的清甜。 看到苏冉转过头,他对着她浅浅一笑, 像为她献上一枝鲜花一样,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冰激淋递到她的面前。 “啊,谢谢。”苏冉下意识地用没有拿伞的手接过,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样的行为非常没有礼貌地中断了刚刚和另一位先生还在进行的对话。 她有一瞬间尴尬, 紧接着,她想要补救似的为在场的两位先生互相介绍一下, 这才发现她竟从一开始就忘了问那位英俊先生的名字。 莫里亚蒂像是没有看出苏冉的窘迫,更看不到站在她身后的青年,就好像对方如同空气一样, 完全不存在于他的眼中。 他只专注地盯着苏冉, 噙着笑,语气温和地提醒她:“再不吃就要化了。” 青年忍不住打量起那位突然出现的先生。 毫无疑问, 这是一位生来高贵的上流人物, 文雅的举动和谈吐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就像是一支曲调优美和弦完美的舞曲, 每一个细节都融洽自然,毫无棱角,就算身上没有一点耀眼的东西,可是样样都引人注目。 看着面前两个人的互动,青年心中再一次生出一种游离在外自惭形秽的自卑感,这是他来到伦敦之后这几天经常感受到的心情,可是这种心情,却从没有像此时这样让他感到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0 此困扰和心焦。 他不得不承认,只有像那位先生一般的翩翩绅士站在那位小姐的身边,才显得格外搭配,相得益彰。 莫里亚蒂的姿态让苏冉很快放弃了要把两人互相介绍的念头,她不想为那位青年造成任何不愉快的感觉。 她对着莫里亚蒂说了一句“稍等”,转过身对着青年充满歉意地欠了一个身:“真是抱歉,我的朋友回来了,我也该向您道别了。今天很高兴遇到您,我衷心地祝愿您找到您想要的生活,并希望它幸福而精彩。” “谢谢您,荣幸属于我,小姐。”青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遗憾和不舍,深深地聚了一躬,有礼地和她告别。 就在苏冉准备离去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苏小姐!” 她回过头,站在树下的青年眼中有着明亮而坚定的光,那团像火焰一样燃烧着的坦率和纯正无论第几次看都能深深地触动她的内心。 他像是鼓起了自己所有的勇气,目光忐忑又隐含期待地看着她:“道林,我叫道林……后会有期,苏小姐。” 苏冉听完灿烂一笑,虽然她知道他们大概率会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此交汇后,未来再无交点。 但在这一刻,她不想熄灭对方眼中雀跃的希望。 毕竟对于未来还抱有期待,是人生最美好的事。 “后会有期,道林先生。”她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刚才发生的插曲搭配着在口腔里化开的冰凉甜意,让苏冉在吃起手上的甜筒时,心情格外明媚。 告别那位先生后,她和莫里亚蒂便沿着河岸慢慢地向大本钟的方向走去,他们的马车正停在西敏桥附近等待。 “不知您此刻的好心情,到底是因为我为您买来的这个冰激凌,还是因为方才那位异常俊美的先生呢?”自从苏冉开始吃冰激凌起就一直沉默着的莫里亚蒂忽然开口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苏冉偏过头去看莫里亚蒂的表情,眼睛因为刺眼的阳光眯起,她难得地带着淡淡的嘲笑口吻调侃起他来:“您居然注意到了刚才那位先生的长相?看您刚才的表现,我还以为那位道林先生在您的眼中根本不存在呢。” “那您可是深深地误解我了。”莫里亚蒂叹了一口气,笑容中似有无奈,说出的话滴水不漏,“您当时可没有将他介绍给我啊。” 说话间他注意到苏冉眯眼的动作,直接拿过她手中因为吃冰激凌而忘记打开的阳伞,自然地将它撑起,为她挡去头顶的阳光。 莫里亚蒂这绅士贴心的动作倒是让苏冉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伸出手:“莫里亚蒂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吧。” “为一位女士撑伞,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温和地对她一笑,对她抬起的手视而不见。 可那是给女士打雨伞,并不是打阳伞啊①,苏冉在心中暗暗叫道。见他不为所动,却也只能讪讪地收回手,任由他为她举着那把格格不入的蕾丝阳伞,不时地接受着周围路人含着笑意又意味深长的目光。 莫里亚蒂给人的感觉似乎总是彬彬有礼而又温文尔雅的,可是苏冉已经逐渐感受到在他温和的表象下,包裹的其实是一种不容他人违抗的强势。如果不是一些涉及原则性的事情,她一般都会顺着他的意思,并不想去忤逆他。 苏冉因为打伞的事情有点走神,等她感受到右手被隔着手绢握住而回过神的时候,就听到莫里亚蒂另一声温柔的叹息: “苏小姐,我现在不得不合理怀疑您是否真的将心丢在了刚才那位先生身上。” 她低下头,发现莫里亚蒂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正覆在她拿着冰激凌的那只手上。 冰激凌在现在的温度下化得很快,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冰激淋融化掉的汁水差一点就流到她白色的手套上,最后滴上她的裙摆。 “啊,谢谢……”苏冉赶快用他的手帕将手中的蛋筒包起来,看到洁白的布料上瞬间被染上的污渍,她很过意不去地愧疚道,“……真是太抱歉了。” 他一手为她撑着伞,另一只腋下还夹着自己的手杖,她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如此迅速地将手帕掏出来的。 “您相信一见钟情吗?”莫里亚蒂收回手,突然含笑问她。 ……难道您对刚才那位道林先生一见钟情了? 苏冉瞪大眼,差一点就将心底这个问题脱口而出。 她缓了缓神,抛开脑中的胡思乱想,仔细研究起莫里亚蒂的表情,但从那张完美的笑脸上她根本揣度不出他问这个问题的深意。 “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值得被讨论的问题,莫里亚蒂先生。”苏冉避重就轻地回答道,感到身体里所有神经在面对他时又重新一点点绷紧。 “哦?为什么?”他的语调里难得掺上了几许兴味。 莫里亚蒂在说完这句话时停下了脚下的步子,转过身面对着苏冉,这个动作迫使她也不得不跟着他停了下来。 因为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些私人的问题啊。 苏冉非常想把这句话直接告诉他,但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微笑得体地应对道:“我相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它发生的概率,但在没发生前我又不能对它进行任何否定。” “那我可以理解为这件事还没发生吗?”莫里亚蒂的语调依旧温和而平稳,脸上和煦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来。 这种认真的表情让苏然再一次回想起不久前那种失控的危险,她感到有些不安,口吻不自觉强硬起来:“我不明白您对这个问题答案的执着,这件事和我们之间的合作丝毫关系都没有,不是吗?” “所以在您心里,我和您的关系只限于那一张合同本身吗?”莫里亚蒂看着苏冉慢慢地反问着,眼底的绿色一点一点幽深下去。 苏冉收起笑容,定定地回望着他,没有说话。 此时的沉默是一种无言的肯定。 莫里亚蒂眉头轻拢,脸上露出一抹受伤,他低低道:“苏小姐,或许您可以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他这句话,她的心不禁砰砰跳起来,心头浮现出一种很糟糕的预感,她想要转身直接离开,马上结束这场走向越来越奇怪的对话。 但她强迫着自己继续和莫里亚蒂对视着,尽量保持着得体的态度,语气却止不住冷淡下去:“请恕我直言先生,我看不到这样做的任何理由。” “即使是一见钟情这个理由也无法改变您的想法吗?”片刻之后,他静静地说。 “……什么?” 苏冉目瞪口呆。 莫里亚蒂闭了闭眼,再次看向她的眼里有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的深情:“否则您以为在第一次见面时,我究竟为什么会如此失礼地将您丢下呢?” 他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1 着震惊的苏冉自嘲地勾起嘴角。 “我也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这种事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渐渐找回自己理智的苏冉心中还是没有一点实感,她仰着头认真地端详起莫里亚蒂每一寸表情。 她可以看到他脸上真挚的温柔,其中夹杂着几分隐忍的悲伤和期待,一双眸子里满是如水的柔情蜜意。 可奇怪的是,她的心中毫无波澜。 就算他说着再好听的情话,摆出再深情的面孔,他也打动不了她。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表情和每一个眼神,都像是经过精心的排演和计算,虽然完美无缺,却冷静得让她感受不到一丁点真情。 她曾经感受过一份纯然又激烈的感情……如果那能被称之为爱的话。 所以她知道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子。 苏冉不明白莫里亚蒂到底为什么要对她撒这个谎,但她自始至终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如果我拒绝您的请求,这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吗?” 莫里亚蒂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惊愕,但他很好地将它掩盖在随之浮起的苦涩笑容中:“当然不会……但是,为什么?” 苏冉打心底开始对这种拐弯抹角毫无真诚的交流感到腻烦,她看着莫里亚蒂的眼睛,一字一句回道: “因为您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期女士只带轻盈漂亮的阳伞(parasol),绝对不会携带雨伞(umbrella),因为后者永远是男士为女士打的。 苏冉:……您还真是张口就来呀莫里亚蒂先生。 * 感谢各位小天使支持!24小时内三章每条留言都有红包=3= 本来想给大家加更的,不过作者因为照顾存在感比较强的大姨妈君实在肝不动了quq V章之后会更认真对大家负责的(握拳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沐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溪 20瓶;moyu酱 10瓶;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X14 莫里亚蒂在很小的时候就觉察到, 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他记事以来便没有太多关于情绪的记忆,他从不哭闹,也不发脾气, 是社交圈子里出了名的乖巧早慧的天才。 他的记忆力极为出色, 文章往往只需要看上一遍就可以背下;无论是学习语言、数学还是音乐,他什么都能迅速理解掌握。他从三岁开始启蒙, 一年之内的进度就已经赶上学习了四年的哥哥。 洞悉人心的弱点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周围人的心思和目的直白得像是1+2=3一样明显。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博得他人的好感和喜爱, 也总能轻而易举地获得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他人拼尽全力取得的成功,于他不过是唾手可得的玩物。 随着逐渐成长, 他愈发认识到自己的不同。他没有正常人的太多喜怒哀乐,头脑永远理智冷静。通过精巧的模仿,他配合不同情况戴起各式各样的面具, 将自己完美伪装得和常人无异。 在他眼里,人生不过是一场利益游戏, 每一样人、事、物都可以用精确的数学算式衡量。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情感所奴役着的低等生物,又因为其自身的弱小, 不得不依附于这个弱者间用谎言和妥协构造起的「社会」而生存着——如同牲畜蝼蚁一般,就算是被宰杀殆尽或是碾碎在脚底,也完全不值得他的在意。 他就像是藏在羊群里的掠食者, 以蛊惑玩弄猎物为乐, 冷酷无情又随心所欲。 毕竟这个没有同类的世界,实在太过无聊。 不过现在, 事情好像终于变得有些不同了。 莫里亚蒂看着面前表情冷淡, 眼中甚至带着一丝厌烦, 完全不被他表演所触动的女人, 非常新鲜地体会到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挫败”的感觉。 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从未遭遇过今天这样的惨败。 这还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 却让他忍不住更加兴奋起来了。 第一次见到这位小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她身上那种与普通维多利亚女性截然不同的气质。她虽然穿着得体,教养良好,在礼节上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但被当下淑女们推崇的诸如温柔含蓄,贞洁斯文等等此类品德,她几乎统统都没有——光是那双眼睛就亮得过分了。 可如果只是这样,那并不足以吸引他的兴趣,毕竟一个性格稍显异类的小姐还没有什么值得他逗弄的价值。在他看来,不管是出身多么高贵的女性,她们空空的脑袋里都毫无智慧可言,心中追求的东西虚荣而肤浅,让他觉得可怜。 直到她坐到他的面前,如蜕去伪装般毫无保留地露出了自己的锋芒,他才真正对她产生了兴趣。 在一副娇弱的女性躯壳里,他竟然看到了一个远不输于男子的强大灵魂,充满智慧又野心勃勃。她显然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种一往直前的坚定让她整个人都绽放出一种耀眼动人的光芒。 他体会到一种久违的兴奋。 这样特殊有趣的灵魂才有被当作猎物的资格,被他诱捕,被他掌控,然后——被他摧毁。 有价值的东西才值得被毁灭,这种悲剧式的审美总能带给他至高无上的快感。 唯有痛苦和恐惧之中才存在着美的真谛,使人心灵和感情得到净化。 直到刚刚之前,他还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将她视为一个生活中一个不可多得的乐子。 现在他觉銥譁得,她或许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乐子这样简单。 既然能识破他的虚情假意,他忽然有些好奇,她到底能不能看穿他真正的样子? …… 莫里亚蒂慢慢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可还未开口,他便看到对面的小姐挑起眉头,尖牙利嘴毫不留情地把他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退路也堵住。 “莫里亚蒂先生,请您千万也别再说什么「从今天起我一定要用行动让您相信我的感情」这种连您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了——您对我的感情到底如何,您心里一定比我更加清楚。” 终于将心中所想直接说出了口,苏冉通体一阵舒畅,这种久违的畅快甚至让她有一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与莫里亚蒂这样开门见山坦诚布公地交谈。 理想状态下,她当然想要和共事者保持着良好的人际关系,但对着莫里亚蒂这样特殊的对象,她觉得就算打破自己的原则也是情有可原的。 她一直担心顾虑的事便是两人的合作,但这层关系既有有效法律文件的约束,还有夏尼伯爵这一层人情权势的保障,她其实并不需要有太多后顾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2 忧。 莫里亚蒂看着面前彻底放弃了与他虚与委蛇的苏冉,忽然微微仰起头,开怀地大笑起来。 在这阵轻快的笑声里,那张清俊温和的脸上终于脱去了文质彬彬的面具,露出隐藏已久危险莫测的邪佞。 看到莫里亚蒂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反应,苏冉惊讶地微微睁大眼,她本来已经做好了要陪他继续演下去的准备。 莫里亚蒂渐渐止住笑,真实的欢愉在绿色的眼睛里清晰可见。他盯着她,眯起上挑的眼角,毫不掩饰自己眼中蛰伏着的那道令人不安的暗光。平日的温文尔雅是已经逝去的幻影,柔和的五官因为脸上淡淡浮现出的目空一切的冷漠和倨傲,而显得如刀尖一样锋利和冷硬。 看到面前之人脱胎换骨的转变,苏冉虽然感到有些忐忑,但心中奇异得踏实了许多。 毕竟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反派嘛。 莫里亚蒂饶有兴致地看着苏冉不但没有紧张反而还稍显放松的表情,挑了挑眉,没有反驳她刚才说的任何一句话,平稳的语调中似有赞赏:“您果然是一位有趣的小姐。” “不客气,我很高兴娱乐了您。”苏冉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再收敛自己的性情,坦然地带着一丝咄咄逼人反问道,“我不明白您到底为何这样做的理由,我不过是一个平淡无奇无权无势的外国女人罢了。” 莫里亚蒂歪了歪头,顿了一下,微微笑道:“因为有趣啊。” “……” 苏冉被这个毫不做作的朴实答案噎了一下,心中一阵复杂。 他居然说了实话。 她手上的冰激凌已经化得看不出样子,此刻和它一起消融殆尽的,是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虚假的屏障。 “更何况,您也太低看自己了。”莫里亚蒂低笑着继续说。 苏冉从手上的一片狼藉中收回视线,注视着莫里亚蒂扬起的一则嘴角,和栖息在那抹弧度之上的带着邪气的笑容。不得不承认,他现在这副样子,不仅比之前斯文儒雅的样子看起来顺眼许多,竟然还要命地多了一种危险迷人的魅力。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不无讽刺地回敬道:“莫里亚蒂先生,玩弄女人的感情可不是什么值得挂在嘴边炫耀的事情。” “詹姆斯。”他忽然开口,语气强硬地纠正她,“请您叫我詹姆斯。” 苏冉看到他眼中毫不妥协的强势,困惑地皱了皱眉头,最终妥协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詹姆斯。” 似乎满足于她的顺从,莫里亚蒂嘴边的笑意扩大了不少:“玩弄?哦不,您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您要知道,我非常、非常——”他像是特地加重语气似的拖长这两个词的音节,“——‘欣赏’①您。” 他的舌尖落到牙齿上,上扬的尾调中带着一种令人费解的柔情和愉悦。 “或许在您的眼里,我对您的感情并不能称之为爱,但您确实是我第一次产生兴趣的女性,为此产生追求您的想法,这很奇怪吗?” 苏冉听着他话中的逻辑,一时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所以——您欣赏一位女士,就想去追求她,之后——就同她结婚?” 莫里亚蒂听完她的话赞同地点头,接下来的话直白得近乎可怕:“正是如此。所以我是抱着在未来与您结合共度一生的态度和期望,对您示好的。” 这是一句,比方才那个“一见钟情”还要让苏冉感到五雷轰顶的话。 饶是知道这是个男女交往都直奔谈婚论嫁的时代,作为现代人的她还是不免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魔幻感。 而且面前这个人是莫里亚蒂啊! 他的人生不应该充满了统治世界或是毁灭世界这类远大的志向吗?现在和她这种无名小卒一脸认真地讨论这些小情小爱的事情也太不敬业了吧? 有一瞬间苏冉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穿越到的或许不是原著的世界,而是一本同人文的感觉。 莫里亚蒂微微一笑,那种如水般的温文尔雅再一次回到他的脸上:“您不说话,我便当您默许了我的追求。” 他盖棺定论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重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苏冉在原地愣了一秒才转身追上他的步伐。 两人继续向西敏桥畔走去。 她斟酌了许久,在快到桥边时慢慢对他说道:“或许在您的观念里,婚姻与爱情毫无关系。但在我的眼里,爱情却是婚姻的充分必要条件,所以很抱歉,我还是不得不遗憾地拒绝您。” “你就这样有把握完全不会爱上我吗,苏?”莫里亚蒂偏过头,突然不再用敬语,意味深长地反问着。 深知立旗打脸铁律的苏冉沉默着没有接话,心中却有一丝不以为然。 他们此时已经走到马车旁,因为有车夫的存在,两个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在扶着苏冉上马车时,莫里亚蒂握着她的手,忽然附身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在害怕我,不是吗?我倒是觉得事实恰恰相反。” 在苏冉望过来的时候,他露出一个如同罂粟般的妖冶笑容: “You like me too much.②” 作者有话说: ①Admire在此有双关意。 ②You like me too much,你喜欢我过头了/你是太喜欢我了。 莫里亚蒂:我会轻易翻车吗?不存在的(微笑) *** 因为陪伴姨妈君而迟到的一章,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再次感谢各位的支持,很开心昨天炸出来一些新面孔,当然特别鸣谢某些默默订阅但没有留言给作者省红包钱的小天使,就当你们对作者是真爱了(哭笑)买票上车的都是自己人!踩下油门我们躁起来www 看到有两位小天使问道林是谁,为了方便大家买股(?),简单科普一下: 这个人物出自英国作家王尔德的长篇小说《道林格雷的画像》。他原本是一位心地善良,年轻俊美的青年(本文颜值担当),在继承遗产来到伦敦后,结识了一位画家朋友,和一位提倡享乐主义的亨利勋爵(此人最喜欢说一些看似深刻智慧的魔性语录)。在看到画家为自己作的自画像后,道林突然认识到了自己惊人的美貌,又因受到亨利勋爵宛如伊甸园毒蛇般的诱导,向恶魔许下愿望——希望自己永葆青春,而让画像替他承担所有的衰老和罪恶。愿望成真后 ,他彻底放飞自我,走上了极端堕落的享乐主义道路,变成了一个放浪形骸的十足人渣和恶棍,那副画像也因为他的种种罪行越来越丑陋,他自己则几十年一直保持着年少俊美的外表,身体甚至刀枪不入。对故事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去围观本巴恩斯版本的电影w 感谢投出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3 雷的小天使:Taekook_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20瓶;曈昽 12瓶;麦子店、淡兮、番茄? 10瓶;征帆 4瓶;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X15 苏冉听到莫里亚蒂这句话, 头上不禁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刚才有一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她确实在害怕他。 与其说是害怕他这个人本身,不如说是害怕与他产生任何复杂深入的关系。就算忘记莫里亚蒂的反派身份,他表现出十足的马基雅维利主义的特征①, 就足够让她心生强烈的警惕。 但说她“太喜欢他”? 这可真是太好笑了。 她非常清楚与狼共舞的下场。 苏冉和莫里亚蒂在马车上相对坐下, 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不约而同地对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一个礼貌自制, 另一个高深莫测。 一路无话。 回到莫雷特庄园,拿到所有在伦敦证交所挂牌交易公司信息的苏冉一头扎进了那一叠厚厚的资料中, 再也没有心情去理会其他的事情了。她不知道期权定价模型莫里亚蒂到底需要多久才能研究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在目前萎靡不振的市场里淘出金子。 在现在这个时代,证券市场的主流投资还是购买国债和政府债, 之前一起吃过晚饭的罗斯柴尔德男爵,家中银行主要的业务之一就是把法国国债打包在伦敦证交所销售。而像是铁路、煤矿、钢铁这种地方公司的债权和股票,是近几十年随着工业革命的蓬勃发展才逐渐火爆起来的。 目前投资人如果想要购买公司个股, 往往直接会去寻找专业的股票经纪人,根据对方的推荐买卖, 基本不会去考察各个公司的盈亏和财务状况,其中暗藏的猫腻可想而知。 政府没有出台相应的法规, 投资人也没有需求,这就直接导致了现在各大公司的财务报表完全没有统一的标准,格外混乱, 许多公司的账目更是故意做得难懂, 光是阅读起来就十分吃力。 想要真正搞清楚各个公司的财务状况,苏冉不得不回忆着现代财务报告的标准, 自己试图去重新整理各个公司的账目。很快她便含泪体会到, 原来当会计是个如此枯燥艰辛的工作。 点着蜡烛熬到了凌晨, 她只将将做出了一家公司的报表。看着手边还剩下至少三十个公司等待整理, 苏冉简直欲哭无泪。她之前把事情想得过于理想化和简单了,现在看来光是整理各个公司财务状况这项工作就很可能在离开英国之前都没有办法完成,更不要提后续的分析和挑选股票,她觉得自己十分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帮她一同整理账目的助手。 在苏冉挑灯夜战的时候,莫雷特的庄园里发生了一场她毫无所知的对话。 “詹姆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右手举着烛台,惨白的烛光在她脸上投下大片起伏的阴影,将那张平日看起来格外平易近人的脸染上一种骇人的阴沉。 莫里亚蒂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金色的蘸水笔,将思绪暂时从复杂的微分计算中抽离出来,看到穿着睡袍站在自己桌前面色似乎不善的母亲,微微一笑:“您在说什么?” 男爵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蓝色的眼中随着眉头的蹙起又闪动出一种粼粼的水光,她的语气蓦地软了下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和那位苏小姐,你们……”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脸上露出隐隐不赞同的神色来。 “——我们?”莫里亚蒂放松地靠进身后的椅背,无辜地歪起头,湖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纯然的困惑,“我们怎么了?” 看到莫里亚蒂这副样子,男爵夫人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缓了一下,才压抑住自己上扬的情绪,忧心忡忡地说:“你们才认识几天?居然就以教名相称?你难道没有看到晚餐时你舅舅的表情吗?” 莫里亚蒂回想起晚上吃饭时苏冉一脸忍耐却又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干巴巴称他为“詹姆斯”的样子,忍不住无声地勾起嘴角。 不过看起来他的母亲不仅需要精进一下自己的演技,现在还要再去检查检查视力,毕竟在今晚,他可完全没有感受到他的舅舅除了惊讶和静观其变之外的任何情绪。 而且就算夏尼伯爵反对,他也有一百种方法让对方改变心意。 “您似乎不太喜欢苏小姐?”莫里亚蒂含着笑,慢慢地问。 “她就算是贵族出身,可还是一个外国人。”男爵夫人狠狠皱着眉,用另一只手捂住心口,竭尽全力压下自己语气中的愤怒不满,保持着柔弱优雅的腔调,“而且我无法想象任何一位淑女竟然只关心投资、工厂、政治这类话题,这简直太可怕了!” 莫里亚蒂抬起手,表情专注地将桌上写满运算的稿纸一张一张收好,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詹姆斯。”男爵夫人的语气忽然冷下来,但随即她便收住这种情绪,眼角渗出泪水,“我是为了你好呀——你既然不想进入下议院参政,妈妈也支持你的选择,那么就找一位家境殷实品德淑珍的贵族小姐。家中最近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如同任何一位爱子深切的母亲,眼含焦急和期望地看着他。 面对自己母亲一如既往浮夸的演技和一望即知的动机,莫里亚蒂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冰冷的厌烦。 他拿着手中的稿纸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她的身边,突然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您知道菲利普舅舅为什么带着她一起来伦敦吗?” 男爵夫人愣了一下,流了一半的泪水挂在她僵硬的脸颊上,一时显得有些滑稽:“……不是游览欧洲吗?” 莫里亚蒂叹了一口气,表情状似无奈又包容地摇了摇头:“您居然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苏小姐是舅舅重要的生意伙伴吗?” 他顿了顿,嘴角随即扬起一道充满恶意的弧度:“您果然没有了父亲就不行呢。” 莫里亚蒂说完,完全不去看自己母亲骤然惊变的脸色,穿过她的身侧径直向书房外走去。 在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偏过头,暗含深意地轻轻说道:“对了,您可要对我的苏再好一些,要不然我会很生气的。” 听到这句话,男爵夫人猛地睁大眼,蓝色的瞳孔里瞬间写满了恐惧,举着烛台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那么晚安,母亲。”莫里亚蒂温和地笑了笑,转身推门而去。 自从发现了远超想象的工作量,苏冉除了每日礼节性地在下午茶和晚餐时露面,其余时间都在废寝忘食地做着报表。在莫里亚蒂男爵夫人因为中了暑气开始称病之后,除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4 晚餐时间,她几乎将整个人都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了。 苏冉曾试过把女仆珍妮叫来帮忙,但对方对数字实在太不敏感,连抄写都常常犯错,反而徒增了不少多余的工作量,在简短的试验后,只能无奈地放弃了找她做助手的这个想法。 不过苏冉万万没想到,事情的转机,竟然来得如此凑巧又迅速。 在苏冉和夏尼伯爵来到伦敦的第七天,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按照当下的礼节如约对他们进行了拜访。 因为男爵夫人还在称病,詹姆斯·莫里亚蒂作为莫雷特庄园的主人,陪着他们一同接待了对方。 虽说这几天莫里亚蒂除了每天把莫迪抱给她玩耍,或者偶尔向她请教他在研究中遇到的模糊不清的概念之外,其他时间他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和她保持着一个绝对礼貌的距离。但即使如此,和这样一位人物同处在一个屋檐下,苏冉还是不自觉地感到有些压抑和窒息。 所以此刻能再一次见到迈克罗夫特,就好像呼吸到了一阵新鲜的空气,苏冉心中其实是十分开心的。 只不过坐在会客室里,看着面前可以称得上在谈笑风生的三位男士,尤其在联想到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之后,她还是觉得非常微妙—— 以后福尔摩斯在追查莫里亚蒂的时候,会发现在很久以前的今天,他的哥哥竟与自己一直想要抓捕的罪犯坐在一间房间里谈笑吗? “苏小姐今日格外安静,脸色看起来又很憔悴,是因为还没适应伦敦的气候吗?”在谈话的间隙中,迈克罗夫特体贴地转向从一开始便没怎么说过话的苏冉。 听到这个问题,夏尼伯爵同莫里亚蒂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像是终于抓到了挖苦她的机会,朗声调侃道:“福尔摩斯先生您有所不知,苏小姐已经完全被贵国的证券交易所迷住了,这一阵天天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研究铁路和能源的股票呢。” “哦?”迈克罗夫特闻言感兴趣地挑起一侧的眉头,灰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落在苏冉脸上,“之前在列车上听过苏小姐精彩的故事,却不知道您竟然对金融市场还抱有如此浓烈的兴趣,这在一位女士身上倒是难得一见的爱好。” 突然变成谈话中心的苏冉头痛地看了夏尼伯爵一眼,半真半假地埋怨道:“伯爵先生,您非但不对我的困难施以援手,现在还要当着福尔摩斯先生的面嘲笑我,实在不像是绅士所为。” “苏小姐,您这次遇到的问题我确实是爱莫能助呀。”夏尼伯爵微笑着摊了摊手。 迈克罗夫特的视线在苏冉卧蚕下的青色上停留了一下,好奇又不失礼貌地询问:“不知是什么样的问题竟让您困扰到连觉都睡不好?” 莫里亚蒂含笑听着几个人的交谈,低下头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没有插话。 在座的两位其中一位是她的“老板”,另一位是她的“合作伙伴”,苏冉想了想,坦然地向迈克罗夫特简单描述了最近在查看账目时遇到的困难和自己在重新做报表的事情。 她相信迈克罗夫特的人品,况且她也很想知道这位聪明绝顶的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好的建议。 听完苏冉的苦恼,迈克罗夫特如鹰般的灰眸愈发明亮,他斟酌了几秒钟,缓缓开口:“您遇到的问题,或许我能尽一点微薄之力。” “福尔摩斯先生,您说的是真的吗?”苏冉坐直身体,眼神明亮地看向迈克罗夫特。 莫里亚蒂慢慢抬起眼,果不其然地看到原本神色一直有些恹恹的苏冉像是突然注入了一股活力,那张因为缺乏睡眠而略显苍白的脸上在这一刻生出一种熠熠夺目的光彩。 让他觉得刺眼至极。 “如果您是要查阅分析账目的话,这恰好是我最拿手的东西②。”迈克罗夫特语气十分谦虚,神态中却透出一股淡然的自信。 幸福来得太突然,苏冉直直看了迈克罗夫特好几秒,才唰的一下站起身来。 “两位先生,请原谅我的失礼。”她飞快地对着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行了一个礼,紧接着转向迈克罗夫特,语气快速而清晰地询问,“福尔摩斯先生,不知您现在是否愿意赏光看一看我做的东西?” “荣幸之至。”迈克罗夫特绅士地欠了欠身,又对着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点了点头,“两位,请原谅。” 看着苏冉和迈克罗夫特的背影消失在会客室门口,夏尼伯爵掏出一根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着坐在一旁的莫里亚蒂苦笑道:“是我大意了……在苏小姐面前真是不应该轻易聊起这些话题。” “是的,舅舅,您确实不应该提这件事。”莫里亚蒂微笑着垂下眼,清亮的绿眸中漫上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①马基雅维利主义特征在心理学中是一种病态人格模型,黑暗三联征中的其中一种,具体体现为冷酷无情,自我为中心,无视道德,喜欢操纵利用他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黑暗三联征剩下两种为自恋和精神病态(寻求刺激,反社行为等)。莫哥全中:) ②福尔摩斯原著中提到迈克罗夫特在白厅工作,为政府查账。文中设定老迈现在虽还未进入白厅,但已具备此能力。 莫里亚蒂:这又是哪位?我很不开心。 *** 感谢订阅支持的各位!冒泡的小天使们么么哒,晚一点等作者去和你们盖被子聊天w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溪 2个;王家歪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本熊 50瓶;Katherine、林接接 30瓶;阿凉、狂奔 20瓶;倔强的萝卜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X16 “福尔摩斯先生, 没有关系,请您进来吧。”苏冉站在桌前翻找着前几天做好的报表,注意到仍旧礼貌站在她房间门口, 表情有些拘谨并没有跟着进来的迈克罗夫特, 不禁露出了一抹善意的微笑。 只有在这种时刻她才能意识到,对方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带着些许青涩的年轻人。 犹豫的神色在迈克罗夫特脸上一闪即逝, 他迟疑一下,才抬脚慢慢走进了苏冉的房间。 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踏入另一位女士的卧室。 压下心中冒出来的一丝害羞和扭捏,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写字台旁边,将目光锁定在桌面上。 虽然控制着自己习惯性想要去观察的视线,但他其他的五感依旧在高速运转, 甚至比平日更加敏锐。 迈克罗夫特首先闻到的是飘散在空气里的一种浓郁的墨水和纸张的香气,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因为升高的温度而显得格外浓郁。这是他最喜欢的味道之一,每一次闻到总是能让他的心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5 感到平静。 紧接着, 在这占了主导的气味之中,他又辨识出了一种淡淡的皂角味, 清新自然带着植物精油的香气,毫无疑问是来自法国的高级货。而这味道, 显然来自此刻站在他身旁低头看着手中资料的小姐身上。 迈克罗夫特虽然并不了解女士们的潮流,也并无任何走得相近的异性朋友,即使如此他也很清楚地知道香水现在几乎成为了淑女们的第二套外衣。 他忍不住轻轻抽动鼻翼, 很快就发现这位小姐身上的味道异常干净, 没有任何刺鼻的香水味,甚至连氨水的味道都没有①。 他暗暗称奇, 心中不自觉地生出几分好感。 不过在苏冉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之后, 迈克罗夫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工整清晰, 逻辑鲜明的表格吸引住了。 他眼神快速地在苏冉做出的资产负债表、损益表和现金流量表上移动, 那双灰色眸子里的光越来越盛。 “不可思议……这一套标准应该被拿来在全国上下推行。”他很快看完了苏冉做的东西,一向紧抿绷直的唇角浅浅翘起,那因为长久严肃而显得有些刻板和冷硬的面部线条因为这个笑容蓦地柔软下来,“苏小姐,您真是位天才。” “不,不!您误会了。”苏冉连忙矢口否认,她是因为来自未来才拥有着远超出这个时代的知识水平,可绝对不能冒领什么天才的称号,“这是在我故乡那边通用的作账方式,我不过是恰巧看得多了,凭着记忆勉强能复刻出这些东西罢了。” 迈克罗夫特听到苏冉的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没有继续追问这件事。 苏冉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是真的不喜欢撒谎。 “这些表格的原理我大致已经明白了。您之所以进度缓慢,也是和不太了解现在大英帝国公司的结构和运营有关。”迈克罗夫特拿起苏冉还未完成的那一打公司的材料翻阅了一遍,在心中做了一番简单的计算,“如果您信任我愿意把剩下这些账目交给我的话,我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来完成。” 苏冉被迈克罗夫特的提议吓了一跳,她原本只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些专业人士的意见:“福尔摩斯先生,我当然信任您,但这怎么好意思?” 迈克罗夫特的身材即使在英国人中也算是异常高挑,他微微低下头,这个动作让他在看向苏冉时的表情显得更加真诚肃穆。 他端详起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明显的青黑,缓声说:“苏小姐,请原谅我无法看着一位女士露出如此憔悴的神色,您烦扰头痛的事情于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很乐意为您解忧。” 在迈克罗夫特深邃的眼窝之中,苏冉看到了一种属于绅士特有的风度和温柔,又因为其中饱含的诚銥譁挚,格外让人动容。 他们不过只有几面之缘啊。 苏冉心中划过一阵暖流。 可在短暂的纠结过后,她还是认为这份情谊实在太过沉重。 她咬了咬嘴唇想要开口拒绝,迈克罗夫特却像是早已洞察了她的意图,不等她开口便说道:“如果您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不如就请您把这当作是为我展示这套绝妙记账体系的报酬如何?”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忽然亮起如同狐狸般狡黠的光芒,接下来说出的话让苏冉根本无法拒绝,“您知道我明年毕业后就要进入白厅,届时会大量接触账务方面的工作,还希望您一定给予我这次机会,让我好好研究学习一下您的报表。” 迈克罗夫特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转瞬间就把自己由高位转换到了低位,从施予帮助的人变成了一个需要苏冉帮助的人。 苏冉看着他眼中浮现出的若隐若现的笑意,终于也忍不住露出一个投降的笑容:“再拒绝您倒变成我的不是了,那么恭敬不如从命,非常感谢您的帮助,福尔摩斯先生。” “我的荣幸。”迈克罗夫特优雅地对着她行了一个礼。 虽然迈克罗夫特把这件事当成是朋友间的一次小小的帮助,可是苏冉心底依旧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她琢磨着在期权公司搞出来出后,如果迈克罗夫特感兴趣,就邀他入伙,如果不感兴趣,就直接赠送他一些股权作为回报。 不过在那个邀请他入伙的念头出现之后,苏冉越想越觉得面前这位先生是一位绝佳的合伙人选,他智慧非凡,为人稳重,处事妥帖,更重要的是人品正直,值得信赖。 她在短期之内还是要跟着夏尼伯爵留在巴黎的,伦敦这边她急需一个信得过的合伙人。她虽然相信莫里亚蒂的头脑和能力,可她打心底里除了当时签订合约中那分给他的股权之外,再也不愿意和他有其他任何的牵扯了。 苏冉默默注视着迈克罗夫特深邃硬朗的侧脸,开始思考起到底怎样才能说动他接受她的邀请。 毕竟单纯的利益肯定是无法打动他的。 “苏小姐。”已经拿好全部资料的迈克罗夫特礼貌地唤了一声在盯着他走神的苏冉,他敏感地察觉到她十有八九在思考着关于自己的事情,这让他不由地又多出了一分好奇。 确切说,在遇到这位苏小姐后,对方身上充满矛盾的谜团和奇异的气质一直在激发着他探究的欲望。他不得不承认,在他主动提出要为她解决问题时,多多少少包含了一些想要借此事件拉近距离观察她的私心。 “抱歉,我们回去吧,楼下的两位先生应该久等了。”苏冉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 两人走出苏冉的房间,一路上苏冉不由自主地问起了另一位福尔摩斯的近况,在得知对方已经返回寄宿的公学时,在感叹之余也稍感一丝遗憾。毕竟她这一次离开伦敦后,下一次再来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在走进会客室前,迈克罗夫特忽然转头看向苏冉,微微一笑:“您似乎很喜欢舍弟。” 苏冉有些惊讶于他的敏锐,但回想起对方是连《东方快车谋杀案》诡计都能看破的男人,随即也释然了不少。 她想了想,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半玩笑地说:“被您发现了,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您和小福尔摩斯先生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迈克罗夫特灰眸中飞快地闪过一抹沉思,语气沉稳地回道:“那不得不说我们很有缘分了,苏小姐。” 回到会客室没多久,迈克罗夫特就提出了告辞的请求,他许诺会在报表完成时再来拜访,并给苏冉和夏尼伯爵留下了自己的联络地址。 “福尔摩斯先生真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英伦绅士。”夏尼伯爵在迈克罗夫特离开后又称赞了他一番,并特地转头对苏冉加重了语气,“有了他的慷慨相助,我很高兴您终于可以从卧室里走出来,过起一位正常小姐的生活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6 他的眼神在站在门厅的苏冉和莫里亚蒂身上转了一圈,“今天天气不错,晚饭前你们不如出去散散步?” “请容我拒绝。”苏冉抢在莫里亚蒂开口之前推辞道,“这几天没有睡好,现在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账目的事情,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下。” 夏尼伯爵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倒也没再勉强。 “我送您上楼吧。”一直背着手站在一旁的莫里亚蒂笑了笑,脸上温和的笑意让人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重新站在自己的房间前,苏冉推开门转过身,看到一路陪她走上来的莫里亚蒂依旧含笑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禁皱起眉头:“您还有什么事吗,莫里亚蒂先生?” 苏冉依旧固执的称呼就像是突然按下了什么开关,莫里亚蒂的眼眸一深,唇角扬得更高,随着这抹弧度的改变,那温柔的表情中骤然就带上了几分阴暗和危险。 他突然上前一步,在苏冉毫无防备的瞬间将她猛地推进身后的房间里。 门在他身后“啪”的一声合上。 他伸出手抓住苏冉的肩膀,一下子将她狠狠抵在了门侧的墙板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苏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困在他和墙壁之间,两只手被他牢牢地按在耳侧。 两人现在的姿势让她感到极度不安,她觉得自己仿佛失去了对身体一部分的掌控,这种无力所带来的恐惧感让她的心脏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她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那双扣住她手腕的手却如铁箍般收得更紧。 “看着我,苏。”莫里亚蒂轻轻说着,语调中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违抗的命令意味。 苏冉缓缓地吸了一口气,过了好几秒之后才慢慢抬起头。 一眼就望进了莫里亚蒂那双令人倍感窒息满是黑暗的眸子里。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代因为医疗条件和卫生意识的落后,大家洗澡洗头的频率都是感人得低的……女士们为了保持秀发“卫生干净”,会用掺了氨水的药剂擦拭头皮,有人还用洋葱汁ˊ_>ˋ 某人黑化预警w *** 哇,欢迎诸位新入市的小天使们!别怕,你们放心大胆地买!不想买就空仓或是持大盘,看他们修罗场不香吗0v0想买老迈的,他是全文良心所在,你们慌什么,不过要让他上市说不准就会冒出奇怪的东西来了嘻嘻 作者君超想日万!不过我真的有点手残我对不起大家QAQ有时候一句话写出来感觉不对就会盯着改好久,经常在“我写的都是神马辣鸡玩意”和“这章好像写的还行”这两种心态之间摇摆不定。有时候为了扣一些细节会查一些莫名其妙的资料(比如前几章里那家冰淇淋小车历史上在那个地点是真实存在的!),也会暗搓搓地藏点细节在文章里,作者很喜欢写这些,不过放心不会拿这些水字数的。 最近更新时间定在下午2点,尽力保持日更。作者今天这一章就属于怎么也写不对的感觉,有点短小,绝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quq 说了这么多是想告诉大家作者君真的没有偷懒!很努力哒!请你们继续爱我!那些想要养肥的小可爱们,常回来看看,万一哪章写崩了我需要有人骂我w 到目前为止写得很开心,所以希望小天使们看得也开心,这是作者和读者之间最好的相遇=3=爱你们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酒倾时吟 2个;王家歪歪~、一颗如果、啵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王家歪歪~ 540瓶;Ghoul 133瓶;小小少年 40瓶;狂奔 28瓶;沐溪、寒至未归 20瓶;谢堂燕、小透明、皮皮虾 10瓶;十年魏晉十年唐 5瓶;剪水、Amberzj、九江 2瓶;初北、litu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去努力存稿啦www? 第33章 X17 那抹苍翠变成了一种幽暗的墨绿, 他眼中浓郁的暗色几乎要淌出来,就像是从阴影之中伸出的藤蔓,密不透风地将她一点点裹紧。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跟着稀薄起来, 苏冉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看着他眼底无声燃烧的黑色火焰,捕捉到了一股深沉的…… 怒火? 苏冉突然感到费解。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我是谁?”他低声询问, 语调如同在和她调情,带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尾调中却隐含冰冷。 苏冉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但很快,她便回想起刚刚在门外, 她习惯性地将他称为“莫里亚蒂先生”。 她知道莫里亚蒂对于她称呼他为“詹姆斯”这件事似乎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可是如果只是因为这一件小事就如此生气,甚至做出这样一番举动, 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苏冉觉得她已经彻底看不懂莫里亚蒂的心思了。 像是为了求证自己刚才的想法,苏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 没有对他使用任何尊称,用着对朋友讲话的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詹姆斯, 你先放开我好吗?” 听到苏冉的话,莫里亚蒂弯了弯嘴唇,眼中的怒意骤然消失, 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他不紧不慢地俯下身, 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嘴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缓缓地说:“……苏, 你如此讨厌我, 真的不是因为你觉得我们太相像的缘故吗?” 苏冉觉得自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蜇了一下, 心中因为一种淡淡的被羞辱和冒犯的感觉而控制不住地恼怒起来。 他居然说她和他相像? 但她很冷静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脑袋向后紧贴住墙壁,仿佛这样就可以和他拉开更远的距离:“我想您应该重新配一副眼镜了,莫里亚蒂先生。” 似乎被她的反应彻底娱乐到了一般,莫里亚蒂轻笑出声,与这温和笑容截然相反的,是他强硬地将她的两只手提过头顶的动作。 他毫不费力地将她双手的手腕叠起,压在自己右手的手掌之下,用另一只空出的左手,慢慢地抚上了她的侧脸。 尽管那抚摸着她脸颊的力道温柔又充满怜惜,苏冉颈后的寒毛还是止不住立起来。 她暗暗咬紧牙关,被迫承受着现在这个双手被压在头顶充满屈辱感的动作。 “刚刚还是‘詹姆斯’,现在便又变成了‘莫里亚蒂先生’……毫无疑问,你善于洞察人心,甚至精于操纵,尽管你经常下意识地忽略这一点。” 莫里亚蒂说到这里微微停顿,静静欣赏起苏冉倏然而变的脸色,以及那双蜜色眸子里簌簌抖动起的光影,嘴边的笑容愈发蛊惑人心,他继续说道: “很显然,你一直有着非常明确的目标,但为了达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7 自己的目的,通常可以毫不在意其他的事情,比如说——” 他捏住苏冉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她的脖颈因着这个动作直直地绷紧,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 “你明明察觉到了我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选择和我合作。” 这句话让苏冉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 莫里亚蒂笑着松开钳住她脸颊的手,转而用手指卷起她脸旁的一缕发丝,拉到唇边。 他就像是一位技艺高超的猎人,在看到猎物露出弱点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 “我亲爱的苏,就算你不想承认,可事实上,你也是一个极为功利、冷酷精明的实用主义者呢。” 他慢慢说完,在她的发尾上落下一个绵长暧昧的轻吻,抬起的眼中那深邃的黑色像漩涡一样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在这一刻,苏冉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无法对莫里亚蒂说的任何一个字产生辩驳。 因为从某个角度来看,他说的并没有错。 如果说身体被挟制住的状态让苏冉感到深深的不安,那么此时他这种彻底剖析灵魂的做法,让她实实在在地产生了一种恐惧。 “别害怕。”他温柔地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额头之上,落下的左手贴上她的后腰,将她完完全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下,“我是不会伤害你的。” 听到这句话,苏冉望着那如同深渊一样莫测的双眼,心脏止不住地一颤。 空气中这种似曾相识浮动的危险感让她忽然想起了埃里克。 可是,即便是在对方最为癫狂的时刻,她也从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像现在这般的恐惧感。 因为在心底最深处她笃定地知道,就算他偶尔因为情绪失控粗暴地对待她,就算他最后想要把她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他也绝对不会真正伤害她半分。 而莫里亚蒂…… 苏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却是一片赤诚的坦然,她第一次收起自己带满尖刺的防备,认真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你可以把我称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我不反对,也并不以此为耻。但就算我们的行为看起来有多么相似,但在本质上……” 她勾起嘴角,温和的眼神中似有几分悲悯。 “你和我——和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 在苏冉的眼中,莫里亚蒂是一位没有争议的旷世天才,但这远超常人的高智商必然会给他带来反社会的倾向:一个人个体个能力越强,对于集体的依赖性就会越差,而且由于智力水平远超常人,他会更容易认清世界的规律,也能够用理性轻易地脱离感情的控制,这让他极其容易陷入冷血的决断,习惯性地用操纵和剥削的手法获得一切。 由于生物本能的吸引,任何像是莫里亚蒂这样高功能反社会者都会比常人更有魅力。苏冉不否认,如果不是早知道对方真正的身份,她或许也会被他展露出的才华和个人魅力所深深吸引和折服。 但是…… “詹姆斯,你是站在这个社会食物链最顶端的完美掠食者。”苏冉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而我,只是一个处在食物链下游的普通人。” 不知何时,莫里亚蒂脸上的柔和早已消失,他的目光因为没有丝毫感情的波动而显得冷酷异常,但他盯着她的眼神却专注得惊人。 “你会相信狮子放弃它的本能,去爱上它的猎物吗?” 苏冉轻轻地反问,眨眼的动作里带着一丝俏皮的自嘲。 莫里亚蒂看了她很久,突然放开了一直压着她手腕的右手,放在她腰后的左手却用力将她压向他,让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他重新露出一个如水的笑容,这一次却隐隐多了些说不出的东西:“看来你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我了。” 果然。 她的反击从不让他失望。 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看到她低下头颅,在他脚边臣服于他的样子。 他要让她不可自拔,为他心碎流泪。 他要让她为他生,为他死。 他要将她据为己有。 他要主宰她的一切。 在他厌倦之前,她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 …… 两个人过于亲密的姿势让苏冉感到十分不适,不过作为成年人的她小心明智地选择没有任何动作。她盯着莫里亚蒂颈前优雅系起的黑色领结,感受着透过布料传来的热气,闻到了对方身上传来的清淡的带着苦涩的木香,像是盛放着烈酒的橡木桶,在长久的浸泡后散发出了微醺的迷醉。 “既然如此,请你接受来自我额外两千英镑的资金,作为额外的股份。”莫里亚蒂忽然道。 话题的跳度太大,苏冉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的手臂微微用力撑着他的胸膛,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对上她疑惑的视线,莫里亚蒂温文一笑:“你不信任我,那么目前没有比共同的利益更为牢固的关系了,不是吗?” 苏冉心中第一反应居然是下意识地怀疑这笔钱的合法性,但她随即又觉得自己是太过草木皆兵想的太多。 “这是我名下继承的所有遗产,希望这多少能显示出我的诚意。”他稍稍放松了那只环着她腰的手的力道,却还是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苏冉垂下眼,静静地思考了半晌。 纯粹从利益的角度来考虑,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最后叹了一口气:“如果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我就不得不拒绝你了。” 莫里亚蒂闻言终于松开了她,他眼底的暗色褪去,再一次清澈起来。 在彻底放开她的手之前,他突然问道:“我们明晚去皇家歌剧院看一场莎士比亚的戏剧吧。” 虽然听起来是一个邀请的询问,他却很自然地用着肯定的口吻。 “如果你拒绝的话,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就没有办法专心研究模型了。” 他弯起眉眼,笑得温柔。 这是一个已经接近赤/裸的威胁。 苏冉除了点头应允,没有一点办法。 不过在不需要纠结账目后,她或许是该稍微放松休息一下。 伦敦皇家歌剧院位于伦敦西区,修建于1732年,1856年经历了一场大火,新的剧场则在两年后重新对民众开放。 英国历史上并不是一个歌剧传统深厚的国家,反倒以戏剧见长。这座歌剧院之前一直被称为“皇家剧院”,直到近几十年意大利歌剧的兴起,才在1847年正式更名为“皇家歌剧院”。 “您要欺骗世人,必须装出和世人同样的神气;让您的眼睛里、您的手上、您的舌尖,随处流露着欢迎;让人家瞧您像一朵纯洁的花朵,可是在花瓣底下却有一条毒蛇潜伏。①” 《麦克白》的第一幕刚刚结束,作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8 为莎士比亚最受欢迎也是最短的悲剧,这出戏在每一幕结束时都会有长达十五分钟的休息,毕竟夜晚的剧院除了娱乐功能本身,更是上流人士们的社交场所,漫长的中场时间可以让绅士小姐们有充足的时间闲谈八卦。 苏冉收起扇子,重复着第一幕最后一场中麦克白夫人在怂恿麦克白刺杀国王时的台词,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莫里亚蒂简直再合适不过。 “你不觉得这句台词相当精妙吗?”她将扇子拿在左手里转了几圈②,对着莫里亚蒂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说道。 因为剧院包厢里的空气不太流通,他们此时正在接近大厅的走廊里慢慢散着步。 莫里亚蒂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扬起的嘴角透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纵容,他刚要开口,却听到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充满惊喜的叫声。 “苏小姐!?” 作者有话说: ①取自《麦克白》第一幕第五场。 ②扇子拿在左手旋转的意思为,我真想摆脱你。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你们猜猜那是谁0v0 埃里克:没有谁的爱会比我的更热烈,更纯粹! *** 买老迈的小天使居然这么多哈哈哈 迈克罗夫特(手覆胸前鞠躬):感谢各位女士的厚爱,我会不遗余力争抢戏份的 感谢在2020-08-06 13:01:43~2020-08-07 13:2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脑洞少女苏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Eloise、小谭同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潮涨潮落、夜话白鹭 40瓶;月下老人 28瓶;麗麗、鱼喵喵喵喵喵 20瓶;冬神凛 14瓶;倔强的萝卜头、羊羊爱吃肉 4瓶;litup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X18 听到这个声音, 莫里亚蒂眼中飞快掠过一丝阴暗,嘴边笑容的弧度却丝毫不变。 他将手背到身后,和苏冉一同转过身去。 苏冉一回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俊脸, 犹如直接从画中走出的绝世美男子, 仿佛聚集着这个空间内所有的光芒。他穿着一身崭新得体的礼服,白皙的皮肤在灯火下如陶瓷一样完美无瑕, 卷曲蓬松的栗色头发柔顺地贴在耳侧,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几乎可以轻易打动所有人的真挚和纯洁。 苏冉心中的意外很快便被惊喜所替代, 她不自觉弯起眼,向对方露出一个笑容。 道林快步走到她面前才堪堪停下脚步,眼睛里闪烁着自从发现苏冉之后就一直没有熄灭过的光芒, 他的右手动了一下,但又马上克制地缩了回去。 苏冉注意到了这个细小的动作,笑意不禁更盛, 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①:“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道林先生。” 道林握住苏冉的手, 视线全神贯注地落在她身上,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 毫不掩饰自己的快乐:“是的,苏小姐,这实在太惊喜了!我在走廊的那一侧远远见到您的,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今天上帝一定格外垂青于我——您也是来看《麦克白》的吗?” 最后一个问题因为答案过于明显而显得多余,但道林早已被这意外遇见的惊喜冲昏了头脑, 他一心只想兴致冲冲地同苏冉交谈, 哪怕是最无关痛痒的话题都好。 “是的。”苏冉点点头, 她注意到跟在道林身后走来的还有另一位面容端正身上满是艺术气息的男人, 看起来似乎是他的朋友。她对上对方的视线,微笑着颔首示意。 “这是您第一次看这出戏吗?”道林此时的眼中似乎只剩下了苏冉,他甚至忘记松开她的手,语气欢快地继续说道,似乎完全不想让这场谈话有一分一毫的停止,“您觉得它怎么样?我希望您能喜欢它。” 莫里亚蒂在此时不轻不重地清了一下嗓子,非常有存在感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他动作优雅地对道林伸出手:“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您,——道林先生?” 道林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不妥。 他急急忙忙松开苏冉的手,神色有一丝慌乱,白瓷般的脸上生出淡淡的粉色。在小心翼翼地观察过苏冉的表情,看到她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之后,他才稍稍放下心,转向那位对他伸出手的先生。 在偏过头后,道林马上就认出了这是那位上一次在河边最后打断他和苏小姐谈话的先生。 他原本明媚的心情忽然就阴沉了不少。 “抱歉,我是道林,道林·格雷。” 即使过了两周,道林还是对这样的社交场合感到有些许不适,尤其是在面对伦敦这些真正的上流贵族们时。可在现在,他莫名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想认输的感觉。 道林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伸出手去。 两位男士毫不退缩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两只手礼貌地碰了碰,一触即开。 “詹姆斯·莫里亚蒂。”莫里亚蒂微笑着彬彬有礼地收回手,“伦敦城有时还真是小,不是吗,格雷先生?” 道林看着那双绿盈盈似含笑意的眸子,虽然对方看起来儒雅温和,笑容亲切,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位莫里亚蒂先生产生一点亲近的感觉,心下反而还生出了隐隐的排斥和敌意。 一直无声观察着道林的莫里亚蒂在看到他脸上的僵硬时,心中忍不住一阵冷笑。 面前的这个男人虽然长着一张极为惊艳的脸,但头脑异常简单,所有的心思易懂得如同一本摊开的书,完全不足为惧。 莫里亚蒂扬起嘴角,又转向了道林旁边站着的男人,轻松地将谈话的方向牢牢地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这位先生是?” “啊,这是我的朋友,巴西尔·霍华德,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家。” “霍华德先生?我似乎听过您的大名。” 苏冉在和霍华德问候过之后,便保持着沉默听起面前三位先生的寒暄。 原来“道林”并不是他的姓氏,而是他的名字。 但是Dorian Gray? 这个名字听起来真的好耳熟……他也会是哪本书里的人物吗? 苏冉观察着道林,陷入了沉思。 莫里亚蒂很快便注意到了苏冉的心不在焉还有她不时停留在道林身上的视线,他不动声色地同霍华德讲起了上次他和苏冉与道林在河边的巧遇,紧接着又将话题引到了关于绘画和艺术的讨论。 期间道林有好几次想要开口同苏冉讲话,却无一例外都被莫里亚蒂不着痕迹地绊住,被迫加入了两个人的讨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9 直到演出的铃声再次响起,道林都没有机会同苏冉再说上一句话。 “请问您今晚坐在哪个包厢?下次幕间休息我可以去找您聊天吗?”在双方告别的时刻,道林完全无视了友人投来的惊异目光,鼓起勇气直接向苏冉询问道。 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的莫里亚蒂眯起眼,嘴边的笑容显得愈发温柔。 “当然,随时欢迎,我们在11号包厢。”还没有想出什么头绪的苏冉欣然同意,为了缓解场面尴尬,她礼貌地对道林的朋友也发出邀请,“到时霍华德先生如果有兴趣的话也请一起来吧,我也还想多听听您对于绘画的见解。” 在返回包厢的路上,莫里亚蒂转过头,意味深长地对苏冉轻笑道:“你居然还想听霍华德先生的高见?我打赌你连他现在正在创作的作品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经过昨天那场颇为坦诚的对话之后,苏冉和莫里亚蒂的关系倒是微妙地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苏冉很难去定义两个人之间这种非敌非友的关系,或许因为他们之间多多少少互相拆穿了对方的面具,她反而放下了许多包袱,可以坦然地在他面前做着自己。 “我的走神有那么明显吗?”苏冉微微撇嘴。 莫里亚蒂为苏冉绅士地打开包厢的门,此时剧院内的灯光已经重新被调得昏暗。 在关上包厢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拉住了苏冉的手臂,将她抵在门板之上,再一次困在了他的身下。 “……莫里亚蒂!”苏冉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轻声尖叫起来。 他们虽然在一个私密封闭的包厢里,可是这种视野良好的包厢位置不光能俯瞰全场,同样也暴露在众多视线之中,只要有人拿着小望远镜往这个方向看,就一定能看到他们现在的姿势。 这在现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放在已经有婚约的男女身上,也是超乎想象的失礼举动。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莫里亚蒂俯下身,用指尖轻轻地触着她的眼角,“可是这双眼睛,却总是在注视着别人。” “……”苏冉看着他眼中闪动的冷意,顿时产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 很显然,在昨天之后,莫里亚蒂在她的面前也不再收敛。 “那位道林·格雷先生就那么好看吗?”他的声音低柔,如同丝绸滑落地面,“霍华德先生刚刚说要为格雷先生画一幅肖像呢,你要是那么喜欢他的脸的话,我把这幅画买给你可好?” 苏冉先是困惑于莫里亚蒂的想法,但很快,她就被他话中本身的内容吸引住了。 “你说,霍华德先生要为道林·格雷画一幅画像?” 说完这句话,苏冉的脑中闪过一道光,突然恍然大悟②。 原来是《道林·格雷的画像》! 可是随着逐渐回忆起这本在学生时代看过的小说的内容,她的心情忽然就复杂起来。 远处,舞台上已经响起第二幕开场的乐声。 莫里亚蒂看到重新开始走神的苏冉,眼前晃过那一张格外俊美的面庞,心底暗藏的狠戾悄悄蔓延。 而另一侧,霍华德对于他这位性格单纯、有时甚至过于腼腆的朋友今晚不同寻常的举动表示大跌眼镜。 “我的朋友,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霍华德担心地皱起眉头,道林对那位小姐的举动已经几乎称得上孟浪,“不要告诉我你被那位异国小姐彻底迷住了。” “巴西尔,你有过这种经历吗?当你看到这个人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体会到一种无法抵抗的吸引力——你觉得对方如此与众不同,一定要……非交上朋友不可。”道林的嘴边浮出一抹充满期待的笑容,他的眼神明亮,像是盛满了星河。 霍华德凝视着面前青年俊俏得不似真人的侧脸,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他当然体会过。 所以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劝告都被他咽了回去。 等到第二次中场休息的时候,道林和霍华德来到了11号包厢。可是再一次见到道林的苏冉,因为知晓了他未来的命运,再难以用之前那样的眼光看待他。 她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让她心生好感如天使般纯洁貌美的少年,在未来会堕落成一个对欲望毫无克制只追求享乐的人渣。 这种看着美好之物即将走向覆灭的感觉让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但是,现在那幅画还没有被画出来。 苏冉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 如果没有那幅画,是不是道林就不会像原著中那样走上悲剧的道路? 她的心因为这个念头彻底浮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①按照此时的礼节,握手时如果女性不主动伸手的话,男士是不可以先向对方伸手的。 ②“Did you say Mr Hallward will paint a picture for Dorian Gray?” 《道林·格雷的画像》的英文是《The Picture of Dorian Gray》所以女主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基本上是把这本书的名字自己说出来了w *** 老迈的股民居然这么多XD不过还是先不让他上市,因为以作者的尿性挂牌之后大概率他很快就会黑掉了quq 不过买老迈的小天使也别着急,按照本来的设定,老迈就是全文的良心锁在w而且会有许多暗搓搓的细节可以让大家嗑(眨眼 但其实你们没发现苏冉同学最喜欢的其实是道林吗233,现在小天使状态的他请大家要好好珍惜 对于莫哥,他是真的高功反,所以他的“爱”是会很纠结的,为了避免小天使们心理不适,我先打个预防针 迈克罗夫特:不是男主胜似男主(大笑) 感谢在2020-08-07 13:23:46~2020-08-08 13:52: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温酒倾时吟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温酒倾时吟 2个;沐溪、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海蓝、矜矜、我寄人间、小透明 10瓶;乖巧的竹由、倔强的萝卜头、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X19 但是直到最后, 苏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先不提她如何阻止霍华德放弃以道林作为模特的想法——这对一位追寻美的艺术家无疑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就算她真的找到了某种阻止道林画像被画出的方法,她就一定能够保护他让他免于走上那条邪恶堕落的道路吗? 画像只是一个契机, 真正改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0 他的是那位诱导他的朋友…… 不。 就像伊甸园中的夏娃虽然受到了毒蛇的引诱, 可决定是否吃下禁果的选择权,一直在夏娃自己的手中。 道林总有一天会正面认识到自己惊人的美丽, 就算不是通过霍华德的画像,也终会通过什么其他的途径。而当他凝视着自己英俊的容颜, 意识到因为时光流逝终有一天会失去这份诸神的偏爱时,他一定会产生极为深刻的痛苦。 到了那时,就算没有画像让他做出出卖灵魂永葆青春的交易, 他难道就不会产生及时行乐,不“虚度”青春的念头吗? 虽然是他的朋友将“享乐主义”的念头讲述给他,不着痕迹地推进了他的脑中, 但终是他自己的灵魂对其产生了真正的回响。 天堂和地狱都存在于我们每个人身上①。 而他则选择了那条通往地狱的路。 苏冉看着道林闪闪发光的脸,想到终有一天他会残忍地杀害此时正坐在他身旁谈笑的的画家好友, 心中顿时一阵苦涩。 此刻的他,明明拥有着一个人最弥足珍贵的东西, 可在不久的将来,他却选择将之丢弃…… 他最后后悔了吗? 应该是后悔了吧。 否则在故事的结尾,他不会拿起那把曾经杀死过自己好友的刀, 刺向自己的画像, 最终迎来死亡的结局。 苏冉虽然如此喜爱眼前这位青年,可他们目前的关系或许连朋友都称不上, 更不要谈不到二十天后, 她就要离开伦敦返回巴黎。 他身上那一尘不染如同孩童般的天真纯洁深深地吸引着她, 然而也正是这份纯真, 让他像一张无暇的白纸,极易受到他人笔触的涂抹。 难道她要伸手将她自己的颜色染上去吗? ……她又有什么资格这么做呢。 道林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负责。 即使理智做出了这样的决断,苏冉觉得胸腔里还是像压了一块巨石,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冉显得依旧安静,道林对于没有和她说上几句话而感到有些失望,但这种闷闷不乐的感觉又简单地被坐在她身边的满足感抵消了不少。 他有时甚至觉得只要能在这位小姐身边,就算只是看着她什么都不做,他的心中便觉得踏实与安稳。 他可以感受到她不时向他投来的目光,是那么清澈而温柔,带着一种真情实意的关怀。 所以,她对他也不是无动于衷的,不是吗? 他能真切地感受到他们之间这种奇妙的吸引,就像是两个弧度恰好的圆,完美和谐地重叠在一起。 道林心不在焉地听着霍华德和莫里亚蒂的谈话,几乎再一次将社交礼仪抛之脑后,整个人的目光控制不住地吸附在了苏冉身上,桃红色的嘴唇不自觉地漾出一抹笑意。 霍华德感觉正在经历人生中最漫长的十五分钟,他无意识地摆弄起自己的怀表,希望可以用手指将时针马上拨到中场休息结束的时间。 苏小姐虽然不时加入谈话发表一些恰到好处的见解,但整个包厢里的谈话基本是在他和那位莫里亚蒂先生之间展开的,而他的朋友道林只顾着看那位小姐! 他搞不清苏小姐和莫里亚蒂先生之间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关系,但是联想到之前道林碰到他们一起在河边散步,现在两人又一起出来看戏,怎么看都交情匪浅。 但现在,只要不是瞎子,任谁都能一眼看出道林对苏小姐毫不掩饰的热情。 上帝啊……虽然莫里亚蒂先生一直彬彬有礼,谈吐诙谐,态度自然,但霍华德还是愈发感到如坐针扎,他已经隐隐后悔答应陪自己的朋友来进行这场社交了。 他现在非常害怕道林待会开口请求留在这间包厢,要和那位小姐看完下一整幕戏! 在中场休息快结束的时候,霍华德抢先开了口,用着玩笑的口吻警告自己的朋友:“道林,快开演了,我们该回包厢了,再叨扰下去,我们两位可就要变成烦人的讨厌鬼了。” “怎么会,霍华德先生如此风趣健谈,和您谈话总是让人感到意犹未尽。”莫里亚蒂听了之后笑着回道。 好在道林并没有彻底失去理智,他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礼貌地向莫里亚蒂和苏冉分别告辞。在他同霍华德准备离开包厢前,他忽然转过身眼神发亮地看向苏冉。 “苏小姐,下周我将举办一场舞会,衷心希望您能赏光前来。”道林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才意识到莫里亚蒂的存在,侧身对着他礼貌地弯了弯身子,“也希望莫里亚蒂先生您也能参加。不知我应该把请柬寄到何处?” 莫里亚蒂含笑看了一眼没有表态的苏冉,表情温和地将自己的社交名片递了过去②:“感谢您的邀请,我们十分期待。” 之后的中场休息则一直非常平静,到剧目结束时都再也没有不相干的人来打扰。 或许是因为《麦克白》的悲剧收场,又或许是因为之前对于道林未来袖手旁观的决定,在散场时苏冉的心情无论如何也无法明亮起来。 “我以为你收到格雷先生的邀请心情会很是愉快。”莫里亚蒂看着苏冉略显阴郁的表情,绿色的眸子里浮起一丝暗光,“……毕竟,你对他的喜爱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听到莫里亚蒂的形容苏冉不禁皱了皱眉头,她总觉得他话中有话,想到他现在对她展露出的强烈兴趣,为了避免不可预见的麻烦,她觉得她有必要把这件事情讲得非常清楚:“我确实欣赏格雷先生的为人,但也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莫里亚蒂微微一笑,面上的表情让人丝毫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相信她的话,“既然不是分别的痛苦,那是什么让你的心情此刻如此低落?” “……我只是在为被悲剧所震颤。”苏冉想起道林,又感到一阵窒息。 “看来下次要带你来看《皆大欢喜》了。”莫里亚蒂轻轻叹了一口气,和她一同走下了歌剧院前的台阶,“只是这个夜晚就这样结束让人略感遗憾,你想要体验一下伦敦真正的夜生活吗?” 苏冉转过头,眼中闪过几分兴味,她确实需要做点什么事情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我们去喝一杯。”莫里亚蒂笑着对她眨了一下眼,抬手招了一辆马车。 孤男寡女深夜喝酒,听起来就像是一件隐含危险的事情。 苏冉心中下意识地有些警惕,但随即又想到以莫里亚蒂的手腕,如果他真的想对她做些什么,根本不需要这般大费周折。 她放松了心情,透过车窗欣赏起了伦敦的夜色。 然而过了十分钟左右,苏冉突然感到莫里亚蒂用脚轻轻碰了碰她的鞋尖,她疑惑地看向他,却发现对方的脸上是她从未见到过的严肃和冷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1 。 他在稍许颠簸的马车中俯过身,贴到她的耳旁,声音低沉如同翻滚的夜色: “待会停车之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下车。”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苏冉感到有一件冰凉而坚硬的东西塞入了她的手中。 那是一把枪。 作者有话说: ①改写自原著《道林格雷的画像》 ②个人社交名片(calling card/visiting card)是19世纪上流阶层的必备装备,往往精雕细琢,印有纹章,出现于17世纪法国路易十四执政时期,算是现代商业名片的前身。 *** 周末有事时间比较少,短小的一章;;为了遵守和大家约定的更新时间还是放上来了,明天就会彻底恢复正常啦! 昨天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看到自己昨天明明没有更新但是文章却显示有了新的章节,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账号似乎被盗了怎么也登录不上去,然后整个人就在“我的孩子(文)居然被别人抢走了!”的恐惧中醒了过来,这难道就是断更一日的报应嘛quq 看到有小天使想念埃里克了,当然这一卷也已经进入后半阶段,未来几章的作话可能会不定时放一些关于埃里克的小剧场,想看的小天使别忘了随时关注一下w 我短小,我有罪,我这就去存稿QAQ 感谢在2020-08-08 13:52:37~2020-08-10 13: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新月一弯 30瓶;自在随风、立风yu、郎君弱冠、旃檀 10瓶;倔强的萝卜头 2瓶;温酒倾时吟、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X20 在意识到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之后, 苏冉的心狂跳起来,差一点失手将它摔落在地。 她睁大眼,向莫里亚蒂递了一个惊讶询问的眼神, 然而他只是摇了摇头, 像是安抚她一样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腕,悄无声息地坐了回去。 苏冉借着车中昏暗的光线, 看清莫里亚蒂递给她的是一把双筒袖珍手/枪,只有手掌般大小, 却因为金属的质地,在掌心中显得格外沉重。 作为一个摸枪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武器盲,她有些庆幸自己此刻至少还能认出上膛的击锤还有扳机。 她吸了一口气, 小心翼翼地攥住黄檀木的枪柄,慢慢垂下手,将枪口对向车底, 也顺势用宽大的裙摆遮住了自己的右手。 车子在这个时候越发颠簸起来,苏冉再次看向窗外, 发现方才整洁宽阔的街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肮脏破败,路面坑坑洼洼根本无人维护, 两旁低矮的建筑如同火柴盒一样拥挤杂乱地堆叠在一起,就连煤气的路灯都阴暗了不少。 在马车经过时,那些被惊动的在街角阴影中游荡的人影向他们投来各式各样不怀好意的目光。空气中似乎飘浮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每一个角落中似乎都藏匿着蠢蠢欲动的危险。 因为过度的紧张, 苏冉的头脑反而异常清晰地高速运转起来。 他们这是遇到了什么?是这个时代的团伙打劫? 还是…… 她看向莫里亚蒂。 此时他面沉如海,白净的脸上像是覆着一层寒霜, 清俊的线条半隐在黑暗之中, 整个人毫不收敛地散发着一种冷酷慑人的气势。 还是——他们遇到了这位未来犯罪帝王的仇敌? 还未等苏冉细想清楚, 马车拐上了一条更加漆黑狭窄的小路, 在穿过这条小道之后,马车车速逐渐放慢,最终在一个类似街心小广场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车刚刚停稳,苏冉便听到驾车的人急匆匆跳下马车,向另一个方向拔腿逃走。 看来车夫是被买通的,那么目前他们遇到的,似乎就不像是普通的团伙作案抢劫了。 意识到这一点,苏冉攥紧手中的枪,对上莫里亚蒂在黑暗中微微发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虽然看起来有几分诡谲,但那片深沉的绿色如同无风的湖面,静谧而平静,没有一丝慌乱,倒是一瞬间奇异得让她的心中冷静了许多。把①⑷八衣6酒63 “记住我刚才的话。”他低声说着,摘下礼帽放在一旁,拿起了自己的手杖,“子弹一共有两发,保护好自己。” 莫里亚蒂说完对着她勾了勾嘴角,这是苏冉第一次在他的笑容里感受到一种称得上真实的温柔。 就在她的恍神间,他已经轻盈地跳下了马车,将身后的车门牢牢关好,一步一步向小广场的中心走去。 车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嗡嗡的耳鸣声一下显得明显起来,苏冉听到莫里亚蒂的皮鞋踏在砖石有节奏的声响离车厢一点一点远去,然后在几米外停下。 “阁下如此大费周折请我前来,现在还不出来一见吗?”莫里亚蒂儒雅清亮的声音在广场中央响起,荡出空旷的回声。 在他话音落下没多久,由远及近地响起几人杂乱的脚步声。 马儿似乎也在此时感到了一丝不安,打了一个响鼻。在马车的轻微晃动中,苏冉做了一个深呼吸,凑近窗口,小心地向外看去。 这是一个三条街交汇的中心,三角形的小广场上只剩下两盏孤零零的路灯还凄惨地亮着,这里空荡荡得就像是被整个城市遗忘废弃掉的角落,四周像贫民窟一样破烂的建筑里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火。 莫里亚蒂左手优雅地提着黑色的手杖,铂金色的发丝即使在这幽暗的光线中也闪着银色的光泽,如同黑暗中唯一发亮的萤火,那道略显单薄高瘦颀长的背影,在此刻却沉稳得可以抵抗住整个浓郁沉重的夜色。 广场上渐渐又显露出三个男人的身影,在莫里亚蒂的对面站定。 从苏冉的角度看,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出跟在领头之人左右的两个男人身材异常健硕,周身带着一股狠戾,一看就是非常能打的好手。站在中间领头的是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一套卡其色的礼服,在身旁打手的衬托下倒是显得干瘦矮小。 “终于让我等到今天了。”领头的男人在这时阴恻恻地开了口。 这是一个四五十岁中年男人的声音,好似粗砺砂纸般阴沉刺耳,又因为他语气中的阴狠和掩盖不住的欣喜得意,让人一听便觉得格外难受。 “原来是沃尔士先生,真是惊喜。”莫里亚蒂轻笑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对于您家中的变故,我深感痛心。” 这句带着笑意轻飘飘的问候宛如一个落在炸/药上的一颗火星,被称作沃尔士的男人突然失去理智地咆哮起来:“你这个恶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2 !杂种!渣滓!你居然还有脸提起他们!!” 男人像是回想起什么可怕又悲痛的回忆,大口喘气起来。 “沃尔士先生,我理解您的心情。”莫里亚蒂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淡,“不过您要清楚,在那件事上,我不过是在亨特先生向我寻求帮助时提出了几个小小的意见而已,他才是您需要叙旧的对象。” 他说到这里语调中重新带上了温和的笑意,“当然,如果您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话,我也十分乐意对您提供同样的帮助。” “莎拉还怀着我们第三个孩子……而洛蒂今年才十岁啊!”男人红着眼狠狠道,语气中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那我真是感到非常抱歉。”莫里亚蒂再次开口,听起来饱含着真挚的歉意和无奈,“亨特先生来找我的时候,我以为这只是两个帮派间普通的摩擦而已。” 苏冉听到这里终于搞清楚了眼前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状况,心不由地一沉。 原来莫里亚蒂在现在就已经开始游走在另一个世界里,听那个男人的描述,他正在扮演着一个类似罪犯顾问的角色。 然而目前的情况显然不管莫里亚蒂说几句道歉,都不可能抵消掉那位家破人亡的沃尔士先生的仇恨和哀痛。 “你!还有亨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男人哑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让你们也一个个品尝这失去一切的滋味儿——那辆马车上还坐着你的女人吧?” 被突然点到名的苏冉听到这样的形容一愣,虽然是在这种危险紧急的时刻,她还是控制不住地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囧然。 “今天,就让你在死亡前体会一下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的感觉!”沃尔士恶毒地大笑起来,抬手对着身边的两个人打了一个手势。 听到沃尔士这句话,苏冉胃里一阵抽搐,浑身上下像是被虫子爬过一样恶心。 她看到两个打手其中一个向莫里亚蒂冲去,另一个则向马车这边走来。 在这一刻,苏冉的大脑一片空白,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集中。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用双手握住了枪,对准了向她走来的男人,右手的拇指放在了上膛的击锤之上。 她的脑袋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念头背后代表的真正行为和意味—— 她要保护自己。 不惜一切代价。 就在这时,莫里亚蒂动了。 他敏捷地避过向他冲来的男人的一掌,随着俯身的动作,握着手杖的左手一扬,苏冉只看到空中亮起一道寒光,他竟从一直随身携带的手杖中抽出了一把长剑。 下一秒,男人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那个如山般魁梧的男人痛苦地弓起身子,大声喘息着,握住自己右手的手腕跪倒在地。血液正如泉涌般顺着他半只手掌狂涌而下,又不住地滴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形成了一滩血泊。 走向苏冉的男人在听到伙伴的惨叫声时就警惕地停下了脚步,在转过身看到面前的景象时,整个人彻底忌惮迟疑了起来。 莫里亚蒂左手提着剑,暗红色的血液因为重力缓缓地顺着剑尖滴落。 他侧过头,对着苏冉这边的男人温文尔雅地一笑: “下一次可就不是几根手指了。” 苏冉这侧的男人定定地站在原地几秒,似乎在谨慎地评估眼前的局势,然后他毫不犹豫地对着莫里亚蒂低了一下头,紧接着冲到自己的伙伴身边,捡起地上被削落的两根断指,搀扶起对方迅速地离开了。 面前的局势逆转得如此之快,让苏冉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她放下手,这才发现自己从拿起枪开始就一直屏住了呼吸。 她对莫里亚蒂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他虽然冷血残忍,玩弄人心,毫无道德,甚至或许称得上邪恶…… 可是他确实也实实在在地保护了她。 “英雄救美到此为止!” 窗外沃尔士猖狂得意的声音打断了苏冉的思绪。 她重新向窗外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沃尔士不知何时掏出一把枪,正直直地对着莫里亚蒂,而后者左手握剑,右手拿着作为剑套的手杖,完全落在下风,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毕竟人的动作再快,也是快不过子弹的。 “车上的小姐,不下来和你的情人告个别吗?”沃尔士恶狠狠地笑道,“当然我特别仁慈,如果你愿意用他手上的剑刺他一剑,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哈哈哈哈哈!” …… 苏冉觉得她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过这样极端的厌恶。 她克制着心里翻滚的情绪,一把推开了马车的车门,提着裙子跳下了车,右手稳稳地指向前方,慢慢向对峙的两个人走去。 男人的视线在苏冉脸上转了一圈,在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时更是狠狠挑了挑眉,随即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警告般地拉下了枪栓。 苏冉见状停在原地,用左手托住右手,不甘示弱地也将子弹推上了膛。 她此时站在莫里亚蒂的斜后方两米左右的距离,他正背对着她,同她一起面对着沃尔士。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前方传来一声轻叹,好似在质问她,为什么对他之前的话置若罔闻。 苏冉没有理会莫里亚蒂。 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枪头的准星上。 “这可不是适合小姐的玩具。”沃尔士的笑容满是轻蔑和不屑,好像笃定了苏冉一定不会开枪一样,“怎么,难道你要和我比一比谁……” 反派死于话多。 苏冉这样想着,在男人这句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压低枪口,对着他的腿部扣下了扳机。 “砰!” “砰!” 寂静的长夜中连续响起两声枪响。 莫里亚蒂在第一声枪响的时候就挥出了剑,然而就在他贯穿对方的喉咙的时候,他还是没来得及阻止男人对着他身后开枪的动作。 溅在脸上的血还是温热的,莫里亚蒂面无表情地看着沃尔士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用尽全部理智才克制住身体里这股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毁灭的冲动。 他拔出剑,慢慢转过身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围观了各种流血模拟而整个人都不好的作者ˊ_>ˋ连埃里克的小剧场都没写动 在盐粒中翻滚一下,继续爬去存稿quq这一卷要倒计时啦,下一卷大概会有大家喜闻乐见【——消音】! 感谢在2020-08-10 13:05:29~2020-08-11 13:51: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不知名葡萄皮 1个; 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3 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名葡萄皮 28瓶;沐溪、夜话白鹭 20瓶;风锦华年 9瓶;Eloise 8瓶;啥事没有 5瓶;乖巧的竹由、Amberzj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X21 苏冉扣下扳机的时候, 感到眼前整个世界的时间流速被按下了慢放。 首先是火药冲出枪口后在枪头燃起的火舌,接着响起的是枪膛内高压气体迅速向外膨胀扩散的巨大噪声,震耳欲聋, 吞噬了周围一切声响。 当她感受到手腕因为子弹射出的冲击波产生的后坐力而控制不住地上抬时, 那和她视线焦点、枪口准星连成一条直线的沃尔士的左腿上,迅速绽开了一个暗色的血花。 打中了。 就在她浮起这个念头的同时, 对面的黑暗中突然也亮起一道火光,那个逐渐跌向地面的男人对着她伸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时间在此刻仿佛停滞了一瞬。 下一秒, 男人整个身体不自然地一抖,一把长剑在他跪倒在地的瞬间狠狠贯穿了他的喉咙,血液在这一刻好像也受到了惊吓, 停顿了一下之后,才争先恐后地从破裂的颈动脉中狂飙而出,如同泼墨般, 扬洒飞溅了一地。 明明是血腥骇人的场景,可是在一片纯然的安静之中, 苏冉看到那道翩翩黑影优雅拔出剑的姿势,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眼前灰暗朦胧的画面中生出了一种森然诗意的美感。 莫里亚蒂慢慢转过身, 面色冰冷而平静,殷红的血迹点点溅在他清秀斯文的脸颊上,衬得他翡翠色的眸色愈发青郁妖冶。 他转动视线, 在对上苏冉直愣出神的目光时, 那本来空无一物的眼中,突然燃起了一种几乎可以将一切焚烧殆尽的火光。 他将左手的剑重新插回了手杖里, 翠□□滴的眸子像是牢笼般紧紧地锁定在苏冉的身上。 他走回到她的身前站定, 那两道漂亮上扬的眉毛忽然皱起。 “…………” 苏冉放下手中的枪, 疑惑地扬起头。 她的双耳因为刚才巨大的枪响如同塞进了两团棉花一样堵塞, 伴随着嗡嗡的耳鸣声,这让莫里亚蒂的声音显得格外遥远细小,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看到苏冉的表情,莫里亚蒂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一样微微闭了闭眼,然后他脱下手套,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轻轻覆上了她的腰线。 苏冉随着他的动作困惑地低下头,这才发现自己左腰处的裙摆不知何时已经洇出了一小片鲜艳的猩红。 她受伤了吗? 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苏冉这才想起刚刚最后的时刻,沃尔士对着她的方向开了一枪。 她下意识地抬手拉开莫里亚蒂压着自己伤口的手。 在昏暗的光线下,苏冉看到自己左腰的束腹已经崩开,断裂的钢丝下裸露出的皮肤上有着一道四五厘米长的伤口,血肉绽开,就像是被一把卷刀砍过一样。 消失了许久的痛觉似乎随着视觉的刺激终于复苏,苏冉被这突如其来涌上的疼痛和灼烧感刺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也随之一软。 莫里亚蒂俯下身,右手温柔有力地按住她的伤口,左手托住她的后背,将她的重量稳稳地接在怀里。 被铺天盖地痛意疯狂撕扯的苏冉咬着嘴唇,无力地将头抵在了莫里亚蒂的肩膀之上。 她闻着鼻腔里不知道是从两人谁的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血腥味,感到一直停摆的大脑随着听觉的渐渐恢复,终于开始重新运转。 她的腰上是子弹擦过皮肤的浅表贯穿伤,又因为被束腹挡了一下,虽然看着恐怖,但幸运地应该只算是深一点的皮肉伤,养养就能恢复。 但如果刚才沃尔士的枪再偏上几厘米,那么那一颗子弹就会直接射进她的腹腔。 以现在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如果腹部中了枪,大概率就可以静静等死了。 随着理智逐渐回笼,在一阵心有余悸的后怕之中,苏冉突然感到有些负气,那只撑在莫里亚蒂身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收紧。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莫里亚蒂淡淡的声音从苏冉的头顶飘下,“我的瓦尔基里?①” 他的语调中不但没有半分感激,反而还蕴含着丝丝冷意和嘲讽,苏冉心底的火气腾地一下蹿起。 ……她变成现在这样,到底是为了谁!? “是,我刚刚、就应该看着你、被他打死。”因为疼痛的缘故,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费力回道。 莫里亚蒂的胸腔因为笑容轻轻震颤起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不,苏,你不会的。” 苏冉心中一颤,愈发生起自己的气,慢慢地闭上眼。 莫里亚蒂注视着此刻乖顺地伏在他怀中的苏冉,在今晚第一次产生了可以称之为愉悦和满足的感情。 他看着她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低下头,再也不加以忍耐,用嘴唇在她饱满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我很高兴,刚刚你为我扣下了扳机。” 闭上眼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伤口作祟还是彻底放松下来的神经,苏冉觉得五感再一次离她远去,连睁开眼都变成一件格外困难的事情。 她抬起手,将一直握在手中的枪放到了莫里亚蒂的怀里,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叮嘱道:“别忘了把枪膛里……剩下的那颗子弹……取出来……” 之后的事,苏冉因为昏沉的意识有些记不太清楚了。 她大概能记得在她腰上的血稍微凝固住一些后,莫里亚蒂将她抱上了马车,让她自己按住伤口,然后他跳上了马车的前座,亲自驾起了车。 他们在回到莫雷特之前似乎又去了什么地方,因为苏冉隐隐约约地听到莫里亚蒂和另一个男人低声交谈的声音,或许是马夫,因为在那之后他就回到了车厢里,第一次坐在了她的身旁②,将她小心地拢在怀里,开始为她清理起伤口。 等苏冉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莫雷特庄园自己的床上。 窗外天色未亮,房间里还点着蜡烛,她下意识地想去查看伤口,起身的动作却惊动了坐在她床边守夜的人。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莫里亚蒂放下手中的书,露出一抹微笑,伸手扶住她慢慢坐起,并体贴地为她在身后垫上了两个松软的羽绒枕。 苏冉发现自己换上了睡裙,碍于莫里亚蒂的在场,她无法掀开自己的裙子直接去看伤口的状况,但她可以感觉到腰部的伤口已被纱布包扎好,而且奇异得没有太痛的感觉。 涌上心头的问题一时太多,苏冉无意识地用手按住自己的伤口,挑了一个最简单的开始:“现在几点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4 “快四点了。”莫里亚蒂也换了一套衣服,此刻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文质彬彬的贵族青年,白净的脸上笑容温和随意,甚至还带着一丝无辜的柔软,让人完全无法把之前那个站在血泊中杀人不眨眼的人联系在一起。 仿佛知道她有许多疑问,他自然而然地同她解释起来:“衣服是珍妮帮你换的,伤口已由专业的医生处理过了。夏尼伯爵刚刚睡下没多久,他很担心你。” “……你是怎么和伯爵解释的?” “东区的抢匪。”莫里亚蒂微微一笑,绿色的眸子专注地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你……”苏冉刚开了口,就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她忽然意识到,她在今晚撞破了莫里亚蒂的另一层身份。 他会如何对待知晓秘密的她? “今晚我很抱歉,我会查清楚这件事。”莫里亚蒂收起笑容,面容肃然,眼底隐隐透出几分透骨的冷意,“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苏冉凝眸沉思,脑中飞快地转起来,缓缓道,“我需要你保证,未来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将那边的事牵扯进你和我的交易里。” 莫里亚蒂露出一个毫不意外又无可奈何的笑容:“当然。” 在知道莫里亚蒂另一个隐藏的身份之后,苏冉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想要直接终止两个人的合同的,但是她又实在觉得这样做卸磨杀驴的意味太过明显。 尤其在经历过今晚这些事之后。 虽然她从一开始便一直努力想要将两个人的关系止于点到为止的疏远,可是到了今天这步,却事与愿违地越缠越深。 ……她甚至已经可以觉察到自己感性上的松动。 苏冉心里突然一阵烦躁,她垂下眼,不再去看莫里亚蒂:“我有些累了,时间不早了,请你也早点休息吧。” 莫里亚蒂仿佛没有觉察到她猛然冷淡下来的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向她道别:“小心不要压到伤口,晚安。” 他站起身,视线扫过床头上放着的她今晚随身携带的东西,在落到金色的怀表上时再一次停顿了一下。 莫里亚蒂面上的笑容在他转身的瞬间消失,他不紧不慢地走出苏冉的房间,将房间的门在他身后关上。 他在她昏睡时已经仔细检查过了。 这块怀表上虽然没有任何刻字,但它很显然属于另一男人。 莫里亚蒂在黑暗里慢慢地眯起眼。 不管它以前属于谁,从今以后,她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作者有话说: ①瓦尔基里,北欧神话中的女武神,奥丁的女儿,挑选战死者的女神,后来也被赋予有「出现在英雄面前的梦中情人」的形象。 ②在维多利亚时代,未婚男女在坐马车时只能相对而坐。 埃里克:……那是我的表。 道林&迈克罗夫特:但是下章的戏份属于我们 *** 大家别着急,为了以后的香度,现在发展的一切都是必不可少的前提! 一个更刺激的消息是作者没存稿了(笑哭)加上最近家人要做手术,比较担心。还是会日更的,就是有可能会不时短小(比如今天,而且我还忘了设存稿发布时间),望小天使们多多包容quq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60瓶 =3=? 第38章 X22 苏冉这一觉睡得很沉, 甚至连一个梦都没有做,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因为左腰上重新开始作痛的伤口被惊醒。 在简单吃过东西后,她迎来了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的探视, 一起出现的还有这几天一直卧病休息几乎从不出现的莫里亚蒂男爵夫人。 男爵夫人的脸色依旧苍白, 她先是为招待不周道了歉,紧接着温言温语地询问了苏冉的伤势。在叮咛过女仆一番各种起居上的注意事项后, 她只短短待了一会便因为身体原因告辞了。 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多心,苏冉总觉得男爵夫人望着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种非常奇怪的神色, 似乎是恐惧,但又更像是同情。 苏冉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夏尼伯爵对她的关切分散了注意力。 这位正直宽厚的绅士甚至认为她这次受伤有相当一部分是自己的失责和疏忽, 以至于到了最后,苏冉不得不反过来出言宽慰起他来。 伯爵对于她的遭遇异常愤慨,不过他内心怒火大半都倾倒在了莫里亚蒂身上——她受了伤而莫里亚蒂作为一个男人却毫发无损回来的这个结果让他几乎不能接受。 “你怎么能让一位女士在你面前受伤!子弹打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挡在前面!?” 苏冉坐在床上非常有幸地围观到了莫里亚蒂被训斥的情形, 他苦笑着安静地站在伯爵面前的样子让她联想起被教导主任训斥的高中生。 她必须得承认,看到这个场面她心里是有点幸灾乐祸, 甚至是暗自舒爽的。 夏尼伯爵要求莫里亚蒂在苏冉伤势好之前承担起关怀照看她的责任,也很严厉地勒令苏冉这两周必须卧床静养,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在夏尼伯爵耳提面命离开之后,开着门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苏冉和莫里亚蒂两人。 莫里亚蒂坐在苏冉床边的扶手椅上没有动,面上露出一个稍显苦恼的微笑, 望着她的眸子却深邃如潭:“我说过的, 舅舅他很担心你。” 睡了一觉的苏冉倒是没有再摆出之前那副冷淡的姿态,事已至此, 她对两人之间的关系发展坦然了许多。 她还是不相信莫里亚蒂真的会对她产生什么深刻的感情, 顶多就是觉得好奇或是有趣罢了, 那么只要她理智地把握好两人交往的边界和尺度, 剩下的顺其自然便好。 毕竟有时刻意的疏远和冷淡,或许反而还会激起对方强烈的好胜心。 “让夏尼伯爵如此担心,我都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了。不过你也不需要真的在这里陪我,我没太大事,生活上还有珍妮在。” 苏冉正说着,女仆珍妮就端着一个小托盘走了进来。 她对莫里亚蒂行了一个礼,然后将托盘放到了苏冉的面前。 “小姐,该吃药了。” 银色的托盘上放着一粒白色的药片,一杯清水,还有一小杯看起来稍许浑浊的黄色液体,随着飘起的热气散发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植物气息。 苏冉看着面前的东西一下子警惕起来。 昨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来不及细想,但现在她可是清醒地知道这是没有任何消炎药、抗菌药,治疗基本靠放血和水蛭的19世纪中叶。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自己的伤口好像更痛了。 “这些是什么?”她蹙起眉,声音充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5 怀疑。 珍妮看了一眼莫里亚蒂,在看到对方挥手示意她离开的动作后,弯着腰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莫里亚蒂看着苏冉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他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直接在她的床沿上坐下,用手指点了点那个小一点的杯子:“你的伤口可能会发炎引起发热,这是柳皮汁,可以退热止痛。” “柳皮汁……水杨酸?”苏冉再一次庆幸自己在尚蒂伊的时候恶补了她能找到的、1800年以后几乎所有的科技进展和历史。 柳树皮作为药物,在欧洲古希腊时期就已经被发现其功用。进入了19世纪,随着生物化学进入了分子时代,各个实验室也争相开始对柳树皮展开了研究。 苏冉在翻看《柳叶刀》时①读到过一篇相关的报道,里面详细介绍了从柳树皮中提取柳苷晶体,再到从柳苷中分离出一种有机强酸并命名为“水杨酸”的历史。 她当时非常激动,因为水杨酸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阿司匹林主要成分,在这个时代简直是可以大大降低死亡率的保命药物。不过随着后续资料的查找,她又不得不遗憾地将这件事先放到了一边:1852年虽然有人用化学的方法合成出了水杨酸,但因为其化合物不纯又不稳定,导致对于水杨酸药用的发展一时陷入了停滞。 如果她知道合成乙酰水杨酸的酯化反应,她自己就可以制造出阿司匹林,申请专利,分分钟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当然这种事她作为一个在高考之后就把化学知识全部还给老师的学渣只能默默意淫一下。 莫里亚蒂听到苏冉的口中吐出“水杨酸”这个词的时候,觉得似乎已经开始对她能带给他的持续惊喜稍微有些见怪不怪了。 只要将她留在身边,他就有足够的时间去探知她的一切。 他温柔地笑了笑,又指向了那个白色的药片:“这是吗啡,可以镇痛。” “吗啡!?” 听到这个在后世臭名昭著的鸦片类止痛药物的名字,苏冉一时没有忍住自己惊讶的呼声。 吗啡成瘾在现代非常常见,其中很多依赖者都是在将其当作药物使用中逐渐对它成瘾的。 而在维多利亚时期,吗啡更是被奉为医治百病的“万灵药”。尤其在现在的大英帝国,鸦片无害的假设几乎无人不知,服用鸦片像是抽烟喝酒一样自然,苏冉甚至还在报纸上看到过出售含有吗啡成分喂给宝宝的“婴儿保静剂”的广告。 她就是没预料到自己这么快就紧跟了时代潮流。 她之前伤口没有疼痛,一夜无梦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被医生用了吗啡。 看着面前的两样东西,苏冉对当下的医疗水平产生了一丝绝望的感觉,心中再一次痛恨起自己昨天的莽撞。 忽然之间,她想到一件更心塞的事。 “昨天医生给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他洗手了吗?②” 这一次遇险事件的后遗症,是在第二夜才开始在苏冉身上显露出来的。 因为拒绝服用吗啡,她伤口的疼痛一直折磨得她无法深入睡眠,即使浅浅睡着,也在不停歇地做着一个又一个噩梦。那天晚上的场景一次次被各种不同血腥的方式重现,梦里充斥着血液、残肢,还有那道优美杀戮的身影。 一开始,她的梦会在莫里亚蒂杀光那些人的时候停止。渐渐的,她的梦越做越长,也越来越诡异:他在最后会走向一直在旁观的她,步伐中带着一种独特又压迫的节奏,然后用那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捧起她的脸。 她能感到湿热粘稠的血液黏在她皮肤上的触感。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可是这双眼睛却总是在注视着别人。’ 梦里的他说,绿色的眼睛像是一只紧紧盯住猎物的兽。 他抚上她的眼角。 ‘把它们挖下来,它们就彻底属于我了。’ 在他手指摸上她眼眶的那一刻,苏冉被吓得惊醒,这才发现梦中血液的触感其实是被汗液浸湿粘到脸上的头发。 她暗笑自己的胡思乱想,深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这个动作扯动了伤口,不由痛得在黑暗中咧了咧嘴。 而此时,在十几里之外,那间隐藏在白教堂之中的地下俱乐部的房间里,暗色的血迹将铺在橡木地板上漂亮华贵的波斯地毯彻底浸透。 莫里亚蒂单手托腮坐在房间中央的扶手椅上,脸上罕见的没有挂着那抹温和又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眼神冰冷地扫过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还有摆在他面前那个水晶高脚杯里几根被剪断的手指和两只耳朵,最终将视线落到了一旁噤若寒蝉的几个人身上。 “继续去查,到底是谁忤逆了我的命令,把枪卖给沃尔士的。” 比起每日的噩梦和像重症患者一样被强制躺在床上的百无聊赖,最先将苏冉逼得抓狂的,倒是她的个人卫生问题。 自从受了伤之后,她就没有办法每天洗澡了。她虽然可以拜托珍妮每天帮她擦拭一下身上,可是在她提出要洗头的要求之后,她这位训练有素十分尽忠的贴身女仆使劲摇着头,说什么都不肯帮忙。 “小姐,绝对不行!洗头会得结核病,您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绝对不能让您冒这种生命危险!” 可不洗头她才真的会死啊!她已经有四天没有洗头了! 苏冉在心中咆哮。 现在不光天气热,她每天还因为做噩梦出汗,她真的觉得自己已经隐隐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了。 不过知道因为隔着时代的鸿沟她确实无法改变对方的想法,在拒绝了珍妮提出用氨水帮她擦洗头皮的好意后,苏冉开始琢磨起今晚到底怎么自食其力完成这项大业。 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洗头。 因为明天迈克罗夫特和道林要来。 当天晚上,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苏冉摸黑咬着牙爬了起来。 她的卧室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她可以站着用洗手池把头发洗了,为了节省力气,她还想出了把头发编成几股发辫再打肥皂的机智方法。 虽然没有热水,但因为是夏天,倒也可以忍受。 伤口在俯下身的时候因为微微弯折的动作痛得像是要裂开,她龇牙咧嘴地用一种异常奇怪的站姿撑着水池冲着头发,苦中作乐地想着她这洗头见人的举动放在现代,也算是对迈克罗夫特和道林的最高礼遇了。 “你在干什么?” 就在苏冉刚准备打泡沫的时候,她的背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轻柔的声音,吓得她一下子把肥皂摔在了水池里。 苏冉抬起头,透过洗手池前的镜子,看到了那即使在黑暗中也极具存在感的白金色发丝。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进一位女士的房间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6 ? 举着烛台的男人抬高手,借着烛光看清了苏冉到底在干什么,一时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应该叹息。 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全然陌生又新奇的情感体验。 “为什么不让珍妮帮你洗?” “……她说我洗头会死掉。” 莫里亚蒂看着眼前头发不断往下滴着水,表情看起来似乎有一丝委屈的小姐,感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拨响了他心中一根从来没有被人触动过的弦。 他将烛台放到一边,随着叹息溢出的是胸腔里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 “苏……” 他无可奈何地轻叹道,然后对她温柔地伸出了手。 那天晚上,最后是莫里亚蒂帮苏冉把头发洗净擦干的。 第二天下午两点,迈克罗夫特准时敲响了莫雷特庄园的大门。 在被仆人引上苏冉的房间,看到卧床的她时,饶是一向严肃淡定的迈克罗夫特也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他坐在床边的会客椅上,关切的目光礼貌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苏小姐,我在楼下听夏尼伯爵说您遇到流匪受了枪伤,我希望您现在感觉一切都好。” “请您放心,我只是受了点外伤。”重新见到迈克罗夫特,苏冉开心一笑,觉得这几天萎靡不振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好多。没有工作又只能卧床的日子对于她来讲实在是难熬,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天看莫里亚蒂计算模型的进展,“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您这周的成果了。” 迈克罗夫特将手中的提着的皮包放到了脚边,听到她的话不赞同地微微皱起了眉:“看您的气色,我认为我们今天不应该讨论太多关于账目的话题,这对您来说太过劳神了。” 他说完,像是没有看见苏冉想要反驳的神情,带着一点强硬却完全不会惹人讨厌的温和口吻继续道:“如果您不介意,不知您能不能和我讲一讲您那晚的遭遇?” 作者有话说: ①《柳叶刀》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最著名的同行评审医学期刊之一,1823年在英国由外科医生Thomas Wakley创刊。 ②当时,人们对感染伤口的解释就是由空气中的化学物质或是由“瘴气”引起的,医院里没有任何洗手装置和冲洗伤口的设备,甚至人们认为做手术或者诊查病人之前,也没有必要洗手。 莫里亚蒂:……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你就要洗头?我难道不值得你洗头吗??? 迈克罗夫特:我终于出场了。 道林:说好的我的戏份呢? 埃里克:但她一直带着我的表。 *** 感觉很开心开了这篇文,遇到了这么多人美心善的小天使们quq超级谢谢大家的鼓励和理解!可惜最近真是太忙了来不及一一回复评论(这原本是作者生活一大重要乐趣之一哈哈哈),每一条都有认真在读!卡文的时候还会来回吸(掩面) 今天又没来得及写埃里克那一侧的番外小剧场ˊ_>ˋ我的锅 你们猜莫哥的马甲在老迈面前挂不挂的住0v0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罗北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践月 2个;番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戚戚婉婉萋萋 20瓶;矜绯、倔强的萝卜头 10瓶;沐溪 5瓶;锦、我能拥有太太所有的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X23 苏冉对于迈克罗夫特的主要印象, 一直来源于他在列车上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揭开《东方快车谋杀案》诡计的惊艳一幕。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只是作为“福尔摩斯的哥哥”这样一个符号停留在苏冉的脑海里,那么现在,他早已变成了一个独立完整并极富有魅力的人物。 “聪明是新的性感”这句话用来形容他, 简直再合适不过。 听到迈克罗夫特语带关怀之意的询问, 苏冉感动之余,浮上心头的, 更多的却是困扰。这几乎是少有的,她会因为另一个人远超常人的机敏聪慧而感到困扰的经历。 在垂下眼的一瞬间, 苏冉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迈克罗夫特和夏尼伯爵不同,他的观察能力和逻辑思维能力俱佳,任何微小的细节、不甚明显的矛盾和不自然之处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她不想暴露莫里亚蒂的身份。 至少不是现在, 也绝不该由她之口。 所以,她必须要格外小心。 苏冉重新抬起眼,对着迈克罗夫特苦笑道:“感谢您的关心, 福尔摩斯先生。实不相瞒,那天晚上我受到了一些惊吓, 记忆有些混乱,这几天还因此一直噩梦缠身。” “抱歉, 苏小姐,我并不是有意想要让您回想起那些糟糕痛苦的记忆的。”迈克罗夫特如鹰一般锐利的灰眸此刻因为充满歉意而显得柔软起来,他踟蹰了一下, 才沉声解释道, “在伦敦,就算是东区最混乱的区域也很少涉及到枪械犯罪, 我有些担心您是不是被卷进了更复杂的事件里。” 那你可是真的猜对了。 苏冉暗暗赞叹, 心中再次为迈克罗夫特超乎寻常的敏锐直觉鼓起掌来。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 甚至还因为他的话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恐惧:“您这样说, 倒是让我更加忧心忡忡了。” 苏冉说完作出一副回想的样子,实际却在大脑中把要说的话重新过了一遍。 在小心地隐去了关于沃尔士的一切之后,她尽可能简洁有条理地和迈克罗夫特描述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没有一个人的记忆力足够强大能让他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骗子,最高明的谎言,往往都是“事实”。 苏冉深谙这个道理。 迈克罗夫特听完她的讲述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淡灰色的眼睛里因为思考又跳动起明亮的光。 看到他脸上熟悉的思考神情,就算知道没有暴露什么破绽的苏冉还是控制不住地紧张戒备起来。 没有办法,面前的男人实在是太过聪明太过敏锐了。 “不得不说,我深深为您在关键时刻敢为他人挺身而出的勇气所折服。”迈克罗夫特点点头,对着苏冉露出一个满是欣赏的眼神,但他的话锋在下一秒随之一转,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浓重的不赞同,“可是请您也要量力而行,在我看来舍己为人并不值得被过分称颂,并不是每一次您都有这次这般好运气的。” 感受到对方严肃话语中真切的担心,苏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您说的对,下一次我一定会三思而后行的。” 深切领略过这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之后,她绝对不敢了。 “不过,不得不说莫里亚蒂先生这一次也是关心则乱。”迈克罗夫特忽然皱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7 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在不知您射击水平的情况下就那样贸然地将枪交给您,实在不是最明智的选择。” 迈克罗夫特这句听起来无关痛痒的评论,却像是一道在黑暗之中劈过的闪电,让苏冉的表情猛地凝滞了一瞬。 但她马上借着抚摸伤口的动作很好地遮盖了这一刻的不自然。 “您说得没错。”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此刻看起来充满了知性和理解,“那一天确实是太混乱了,莫里亚蒂先生在事后也为此向我道了歉。” 不。他根本没有。 他甚至还因为她为他开了枪而欣喜异常。 想到这里,她语气中的遗憾和惋惜愈发明显:“以莫里亚蒂先生的水平,如果枪一直在他的手上,我们最后确实不会陷入那样被动的境地。” 所以说,他那天把枪交给她,真的只是—— “关心则乱”吗? 怀疑的种子已被播下,不过苏冉不敢再在迈克罗夫特面前深想这件事。 她压下胸口呼吸不畅的感觉,顿了顿,自然而然地把话题转移到了之前拜托给他的账目之上。 迈克罗夫特看出她的坚决,微微摇头叹了口气,无奈将整理好的东西递给了她。 翻看完这接近70张在短短六天内做好的字迹工整,条理清晰,毫无遗漏的报表,苏冉觉得如果她不招揽迈克罗夫特一定成为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和损失。 她的目光凝聚而起,挺直腰板炯炯有神地看向迈克罗夫特,这一刻她似乎完全遗忘了自己疼痛的伤口:“您不好奇我需要这些东西到底要来做什么吗?” 迈克罗夫特看着这位气质陡然产生变化,面上闪耀着理性和自信光辉的小姐,感到那一股熟悉的探知好奇的欲望又在心底燃起。 他看着她的眼神专注,坐得一直挺拔的身体微微前倾,粉色的唇角微翘,让整张深邃的五官中都带上了一种迷人的淡淡笑意。 “我猜您是想要以分析公司的财务状况作为判断依据,从而挑选股票来进行投资?” 迈克罗夫特的话一如既往地正中红心,苏冉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先是莫里亚蒂,再是迈克罗夫特,在工作中遇到这种聪明的大脑她真是没有一点抵抗力。 “您说的没错!但我真正想要做的,其实是……” 苏冉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考虑保密协议的事,直接全盘向迈克罗夫特托出了自己准备买卖期权的计划。 她知道用利益无法打动对方,只能寄希望于他会被这个想法本身所吸引,毕竟期权交易市场存在的本身其实是为资本市场增加了保险功能,甚至还可以帮助测量和管理市场的波动性,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迈克罗夫特这一次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思。 就在苏冉揣摩着他进入白厅工作是不是一心为国为民,并准备从这个角度继续游说的时候,迈克罗夫特忽然扯动了嘴角,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感谢您的邀请,我倍感荣幸。” 他相信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识到这件事的价值后会拒绝这位小姐。 苏冉忍不住灿烂一笑,心中冒出的喜悦甚至比她当初说服夏尼伯爵还要强烈。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在迈克罗夫特点头加入之后,这个期权计划一定会非常成功。 “最近还请您好好养伤,多多休息,不要再多虑这些事了。”即使在明丽的笑容之下,也不能遮盖苏冉极为苍白的脸色,迈克罗夫特注意到她比上次还要尖细的下巴,觉得和这位小姐聪慧程度成反比的,显然是她自己照料自己的能力,简直令人深感忧虑,“这些账目是我经手的,我现在已经了解了大概的方向,如果您信任我的能力,就将分析的事情交给我吧。” 还有比当甩手掌柜更开心的事吗? 苏冉看着迈克罗夫特,越发觉得拉他入伙是她目前做出的最明智正确的决定之一。 “今日请先容我向您告辞,外面另一位等待探望您的先生听起来已经心急如焚了。”迈克罗夫特绅士地对她欠了欠身,口吻中似乎带着一点调笑的意味。 苏冉这才注意到外面走廊中隐隐传来因为焦急等待而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她笑着再一次诚挚地对起身告辞的迈克罗夫特表示了感谢,“我们下周再见。” 他礼貌地点了点头,在离开前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灰色的眸子里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苏小姐,请原谅,但我必须提醒您,您的伤口绝对不能沾水,所以请您在最近稍微克制一下沐浴清洁的欲望吧。” 苏冉听到他的话愣了一下,直到道林走进她的房间里时,她还是没有想明白迈克罗夫特到底是如何推断出她的想法的。 迈克罗夫特下楼后在门厅旁见到了莫里亚蒂。 比起刚才正面遇到的那位俊美无双像是希腊雕像一样的年轻人,让他更感兴趣的还是这位莫雷特庄园的主人。 这无疑是一位天才式的人物,他拜读过那篇轰动欧洲数学界的关于探讨二项式定理的论文,让他更为欣赏的是这位先生待人接物极为温和有礼,丝毫没有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天才通病。 但是,在对方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外衣之下,他觉察到了一种深不可测令人感到警惕的气息。 在两人互相交换过简短而又礼貌的问候后,迈克罗夫特想到楼上那位聪明善良此刻却苍白无力躺在床上养伤的小姐,在离开前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淡淡的警告意味:“如果真的喜爱一朵玫瑰,理应悉心照料呵护,而非把它残忍折下——您觉得呢,莫里亚蒂先生?” 莫里亚蒂听罢镜片后的绿眸笑盈盈地弯起,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真实的神色:“您说得,真是好极了。”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这还不如直接在福尔摩斯面前掉马(叹气) 苏冉:……大猪蹄子! *** 【巴黎】 …… 这比他设想的还要美丽。 埃里克静静地站在银色的笼子前,面具后的金瞳里因为想象着未来的场景而闪动着一种如痴如醉的狂喜。 他的牢笼已经建好。 该是时候把他的珍珠,抓回来了。 然后,生生世世都把她关在这里。 只属于他一人。 …… *** 所以那天的事到底是不是莫哥的pua手法呢0v0 这一卷真的快结束了,我看一看能不能下一章一口气全部写完=3=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渐晚 10瓶;傲娇卷毛 2瓶;慕慕木、倔强的萝卜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8 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X24 苏冉看着那个怀中捧着鲜花缓步走到她床边的英俊青年, 只觉得房间里的光线仿佛都因为他耀眼的容貌而亮了几个色度。 直到今天,她还是没有对道林·格雷惊世骇俗的美貌习以为常,反而更为造物主的偏爱而一次次感到惊叹。 如果“美”这一个字眼可以被具象, 那么面前的男人就是这个概念在世间的化身。 他的美已成为一种天赋, 极为纯粹,毋需任何解释。又因为他对其毫无所觉, 这份不自知反而让这美丽的杀伤力更为惊人。 道林缓步走到她的床边,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即使在鞠躬行礼的时刻也没有从苏冉身上移开。 他直起身体, 似乎因为某种羞涩的情感而有一瞬间的犹豫,顿了顿,才将右手握着的用丝带扎好的一束粉色山茶花①递到苏冉面前。 “午安, 苏小姐。” 接过那一捧娇艳欲滴的山茶花,苏冉碰了碰那一朵朵形状饱满透着旺盛生机的花朵,伴随着鼻尖袭人的淡淡芬芳, 感觉从刚才开始便压抑在胸口的郁结之感消散了不少。 “午安,格雷先生, 谢谢您来探望我。”她开心地对着道林一笑。 看到苏冉的笑容,在会客椅上坐下的道林也不禁露出一个微笑, 如同水晶一样的眼睛愈发明亮。 他在走进房间看到苏冉的那一刻,脑中演练过许多遍的开场白和问候的话语突然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就像现在,按照原本打好的腹稿, 他应该关切地询问起她的伤势, 并表达自己从昨天知道她受了伤之后就开始坐立难安的担心和忧虑,可他脱口而出的话却是: “道林, 还是请您继续称呼我为‘道林’吧。”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对自己不受控制的行为感到有几分气恼, 可是另一方面, 他又忍不住想要再一次听到她亲口念出他的名字—— Do-ri-an。 从她娇嫩的嘴唇中吐出, 该会是多么美妙的三个音节。 如果她能叫着他的名字,那么就好像他们的关系是如此亲密无间…… 道林这句话让苏冉想起莫里亚蒂一直以来莫名其妙的坚持,可是同样的事情放在道林身上,却没有半点引起她的不适,反而还让她生出几分亲近的欢喜。 苏冉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那也请您叫我‘苏’就好了。” “苏。” 几乎是在下一秒,道林就从善如流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英俊的脸颊上立刻泛起了一丝红晕,可他的表情显得兴奋又快活。 他定定看着面前捧着他的花的苏冉,轻抿起嘴唇,好似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又轻轻地喊了一次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情。 “……苏。” 她注意到道林的表情,内心顿时一片柔软,觉得这样一件简单的小事就能让他高兴成这个样子,心思简直单纯得像个男孩一样。 “看到您没事,实在真是太好了。”道林在叫出了苏冉的名字之后,觉察那几分一直藏在心里的羞涩好像消失了不少,他眨了眨眼睛,将左手中一直紧握着的另一个礼物举了起来,“我害怕您闷在房间里太过无聊,便给您挑了一本我最喜欢的书作为礼物,希望您能在读完它之前就能顺利康复。” 苏冉看到红色封皮上那行烫金的花体字,《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 有一瞬间,她对于道林如此文艺细腻的阅读品味有些惊奇,但随即她又觉得莎翁那自由奔放格律优美的诗句对他本就是最好的注解。 “谢谢您,上次看完《麦克白》后,我确实对莎士比亚的作品产生了莫大的兴趣。”苏冉笑了笑,“这一次借着养伤的机会,刚好可以拜读一下这位伟大剧作家的诗句。” 道林注视着苏冉的脸庞,手指下意识地轻抚过装帧精美的书脊,心中忽然一动:“不如我给您念两首诗吧?” 苏冉欣然应允。 他翻开手中的诗集,垂下眼脸遮盖住自己浮动的心思,翻到其中一页,轻声朗读起来: “能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你却比它更加可爱温和……②” 清朗柔和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半开的窗户在此时吹进午后的微风,送来窗外草木在阳光下被曝晒过后的浓郁芬芳,也调皮地吹起道林脸侧柔顺鬓曲的发丝。 苏冉望着道林专心地听着他的朗读,最开始心神还停留在诗句之上,但很快就被眼前这幅可以入画般唯美的景象所吸引。即使在很久之后,也依旧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捧着书页,半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像两片蝴蝶的翅膀扇动着,高挺的鼻梁在这个角度看去如同刀刻般秀美精致,倾斜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 道林读完一首诗,抬头望向苏冉,撞对上她凝望着他的目光,微微抿唇,干净的眼神中满是纯洁欢快的满足。 他收回目光,慢慢地将诗集翻到了后半册。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前126首莎士比亚是写给一位年轻的贵族,歌颂这位朋友的美貌和他们之间的友情,从第127首起,则开始描写爱情,献给一位魅力非凡的“黑女士”③。从这里开始,诗人毫不掩饰地倾吐着他对一位黑发黑眼女士深深的爱意。 他读起一首情诗: “多少次,当你在弹奏我的音乐;那些幸福的木键,随着你轻盈手指的挑/逗,奏出悦耳的旋律,使我神魂颠倒……④” 道林一面念,一面偷偷地用那双如夏日晴空般澄净的眸子不时望向苏冉。 他的眸光滑过她柔顺披下的黑色发丝,还有她此刻看起来如墨的双眼,灵魂深处仿佛同这一行行诗句中流泻出的情感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共鸣。 “……让你的手指留给琴键,将嘴唇留给我亲吻。” 莫里亚蒂无声走上三楼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句抑扬顿挫婉转又深情的诗句。 他脚下的步子微微一滞,抬起头,透过打开的房门向那间充满阳光的房间望进去。 俊美纯洁的青年带着点点渴望和虔诚看着靠坐在床上的小姐,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眼神专注,在温暖柔和的光线里,就像是隔离在另一个世界中一样。 一个他无法介入,完全不同的世界。 莫里亚蒂的眼神闪了闪,翡色的眼中蒙上了一层荫翳,那在楼下因为迈克罗夫特本就阴沉的心情彻底黑暗了下去。 碍眼的存在不如就彻底毁掉吧。 莫里亚蒂的脸上透出一种冷酷,投在道林身上的沉静目光漆黑一片。 他很好奇。 当这位洁白像水仙一样的阿多尼斯失去他那无瑕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9 眼的天真纯洁之后,她的目光究竟还会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期因为礼仪的严苛,人们开始流行用鲜花作为媒介传递许多不能言明的信息和感情,还出版了不少关于花朵寓意的工具书。粉色的山茶花在当时的意思代表渴求,欲望(longing and desire)还有思念。 ②十四行诗里最出名的一首,sonnet 18,虽然肉麻兮兮,但其实是莎翁写给一位贵族赞颂他的美貌和他们之间的友情,前两句是作者自己瞎翻的,其中一个译本如下: 我能把你比作夏日吗? 尽管你更可爱、更温和; 夏日的狂风可能会摧残五月的花儿, 季节的限制又减少了可拥有的日光; 天空的巨眼有时过于灼热, 常使自身的辉煌无故湮没; 每一种美都会消逝, 不管愿意或是无奈; 然而你这盛夏将永存不朽, 连你所有的美都不会褪去; 死神不忍逼近, 生命只会长存; 只要人类能呼吸,能看见; 我的诗就会存在,而你的生命也会延续。 ③十四行诗中前面描述的如夏日般可爱的是个阳光美少年,后面的黑女士(Dark Lady)是一位黑发黑眼(皮肤也很黑)的女士,她非常迷人,对男人有致命吸引力,但却轻浮冷酷并且不忠。莎士比亚描写他与女士之间的感情充斥着情/欲和张力,并且满是谎言。其中意向小天使们可以细细品一品w ④改编自十四行诗sonnet 128 *** 这章查得资料比较多,时间也比较少,创出了历史新短嘤嘤嘤,结果这一卷也没冲完;;果面!小天使们我去存稿了quq最近虽然会短小但我会尽力日更的!!感谢柳宿让我知道请假条在wap端居然不显示,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请假我会打假条+文下留言的(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麗麗、红薯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鸢 20瓶;安石不咕、矜绯 15瓶;红薯粥 10瓶;青花欲染 7瓶;修 4瓶;倔强的萝卜头、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为了大家的雷雷和爱的营养加更而存稿的!? 第41章 X25 在念完第二首诗之后, 苏冉和道林对视着,那是两双色泽不同,却同样明亮干净的眼眸。 灰尘在两人之间的阳光中静静飞舞, 空气中无声流动着一种温馨, 让谁都不愿意做那个首先开口的人。 最后,是苏冉率先打破了沉默。 “之前的问题, 你找到答案了吗?①” 道林没有想到苏冉会提起这个话题,他低下头, 慢慢合上手中的诗集,思绪又飞扬到那个午后,那个让他第一次郑重审视起自己生命的一天, 直到现在他都能回想起那种倘若新生般震颤灵魂的欣喜和激动。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会升起一种强烈的害怕落空她期待的恐惧,过了好几秒才鼓起勇气忐忑地重新看向她,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 脸上带着几分失落和茫然:“……抱歉,苏, 我并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苏冉察觉到道林隐隐的恐惧,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暗暗反思自己的语气是不是过于严厉。 在他露出某些表情的时刻,她看着他就像是在注视着一个单纯质朴的大男孩,或许是不自觉地被激发出了一种潜在的母性和保护欲, 她的内心总是格外柔软, 充满怜惜。 所以她真的无法什么都不做,就那样袖手旁观地看着他走向那条既定的道路。 哪怕她能说的、能做的, 真的十分有限。 “人生的意义何在, 为什么活着, 要怎样活着, 这是人类存在以来一直都在追寻的答案,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的某一时刻都会或早或晚与这些问题相遇,没有人能逃离这样的思考。” 苏冉看着眼前如同迷失在凡间的天使,衷心希望他的心灵能一如此刻一样,永远纯白无垢。 “或许对这些问题最简单自然的思考,就是从我们的天性出发——想要过上更好、更快乐的生活,这几乎是所有人类的本能吧。道林,你有没有想过到底是什么能带给你快乐呢?” “我的快乐?”道林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皱起的眉头又渐渐松开,他望着苏冉,眼神熠熠发亮,“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但是苏,我现在就很快乐。” 这个直白又单纯的答案让苏冉的脸上止不住地发起热来,即使知道道林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但猛然间听到这样一位美少年说他同你在一起很快乐时,她相信任何一位女士都不会对此无动于衷的。 她不好意思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花束,但那抹红晕还是透在了她本来毫无血色的脸颊上,让她的故作镇定里突然染上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看到苏冉脸上那抹淡淡的娇羞,道林觉得好似有一只手轻轻挠过他的心脏,这种痒意让他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欲念,但转瞬间就被自己纯正的心思压了下去。 “这真是我的荣幸,道林先生。”苏冉清了清嗓子,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这么说,是人与人之间的友谊让你感到快乐了?” 道林听到这个答案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他同巴西尔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觉得愉快,但那种快乐的感觉和他现在体会到的是截然不同的。如果非要加以区别,那么前一种是可以被随意替代的,或者说和对象毫无关系;而后一种,则仅仅因为……是她而已。 道林低眉敛目,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对,您…你说的没错。” 苏冉没有注意到道林措辞的改变,她正深深地为他的答案而困惑。 如果道林是一位珍视友谊的人,那么最后怎么会做出杀害自己朋友的举动? 一个人真的会改变这么多吗? 想到这里,她更是对于未来“享乐主义”对他施与的影响感到忧心忡忡,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着让他对此产生警觉:“只是如果要把追寻快乐作为人生的目标和意义,那么就要绝对小心不要沦为自我欲望的奴隶,因为我们感受到的最直接最原始的快乐往往来源于感官:吃喝玩乐,物质享受……它们通常也是最轻而易举便能得到的。” 苏冉看着道林专注倾听但却有几分迷惑的眼神,觉得自己再继续说下去不免就要沦为干巴巴的说教,她叹了一口气。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有什么错,但请你一定不要在欲望中迷失自己。” 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道林就感受到了这位小姐身上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0 着某种他缺失又渴望的东西。 她就像是夜空中那颗闪亮的北极星,在她身边,他有一种找到锚定的安全感。就算是面对那些直击灵魂的拷问,假以时日,他也觉得自己会找到答案。 只要,在她身边。 这是一种越来越清晰的渴望。 在这一秒,道林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甚至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收起嘴边的笑容,清秀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 虽然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又莫名地觉得如果在此时贸然对她提出这个想法,会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可是,这个念头是如此诱人—— 他想起她的愿望:她想要有尊严地活下去。 那么,现在的他完全有能力为她铸起金色的基架,让整个世界都拜倒在她的脚下②。 苏冉看到道林凝视着她,凝重认真似有所思的神情,觉得对方或许是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并不指望单凭自己这几句话就能彻底改变道林命运的轨迹,她只希望在未来,当他面临着某些艰难的抉择时,他能够想起她今日说过的这些话,然后做出稍稍不同的选择,这就足够了。 “叩叩。” 房间的门在此时被敲响。 苏冉转眼看去,发现是珍妮拖着药盘站在了门口。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下午四点。 被打断的道林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遗憾,但心中涌上更多的却是庆幸。 如果不是这阵敲门声,他刚刚一定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向她袒露他的想法,从而酿下不可挽回的错误——那件事,他要冷静地再好好想一想。 他绝对不能承担一点失去她的风险。 “请您好好养伤,我会再来探望您的。”看到门口静立等待的女仆,道林意识到该是自己告辞的时刻。他将手中的诗集放到了苏冉的床头,站起身,对着她鞠了一躬,深深地凝望了她一眼,才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道林在下楼时碰到了莫里亚蒂。 大概是因为见过夏尼伯爵,从他那里知道了苏冉和莫里亚蒂之间没有更深的关系,道林对这位先生的感官稍微好了一些,但也仅此而已。 “对于五天后不能出席您的舞会,我们深表遗憾。”在陪着道林走出莫雷特时,莫里亚蒂满含歉意地欠了欠身,“苏她之前非常期待。” 道林在自己的马车前转过身,听到莫里亚蒂的最后一句话,眼中一亮,但那道光很快又暗了下去。 莫里亚蒂见状温和地扬起嘴角,语气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关怀:“听闻您刚到伦敦不久,她其实一直担心您是否可以适应在这里的生活,还曾拜托我介绍一些朋友给您认识。这一次既然无法参加您的舞会,您不介意我将请柬送给另一位朋友吧?这样也算是完成她的嘱托了。” 道林受宠若惊地睁大眼,胸口奔腾的感情几乎要翻涌而出。 他忍不住抬起头,向三层那个窗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如果不是莫里亚蒂先生告诉他,他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一直牵念的小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竟然如此用心体贴地为他着想。 “当然不介意。”道林绽开一个连玫瑰都要失色的灿烂笑容,“请问您那位朋友的名字是?” “亨利·华顿③。”莫里亚蒂眼中的笑意清澈而欢快,“衷心地祝愿您,希望您能收获一段崭新的友谊。” 作者有话说: ①指的是X12中两人初次见面讨论过的问题。 ②改写自《道林格雷的画像》第六章 ,原句为“我爱西比尔·文。我要把西比尔放在金色的基架上,看着整个世界拜倒在属于我的女人的脚下。” ③亨利·华顿就是原著中将道林·格雷引上享乐主义道路的亨利勋爵。 苏冉:……莫里亚蒂你死了(微笑) 莫里亚蒂:最近总是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我相信我是不会轻易翻车的。 迈克罗夫特(沉思):果然还是觉得那位先生令人不太放心。 *** 道林在原著中对于西比尔(道林自杀的未婚妻)的感情也是来得相当迅猛(当然去得更加迅速),所以他是那种完全会被感情挟裹着走的人,对于苏冉的任何感情也会如此。 同样在原著中亨利勋爵在给道林灌输他的毒汤时曾说过一段话:“你的青年时代像玫瑰一样红,少年时代像玫瑰一样白,你曾产生过让自己害怕的激情,有过令你胆战心惊的念头,做过白梦和夜间梦,只要一想起这些梦来,你会满脸愧色。”然后道林“……模糊地意识到,内心正接受着一种全新的影响,而这种影响似乎来自于他自己。”所以说道林其实也是一位天赋型选手,小天使们可以稍稍期待一下(邪魅一笑 但你们感觉得都没错,现在道林根本打不过莫哥,是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弱…… 下一章这一卷真的就结束了,回了巴黎之后,魅影还会远吗0v0 感谢寧君投出的地雷1个;还有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houl 30瓶;爱爱 5瓶; 又是幸福地感到被爱的一天,我要早日变回粗长君!!? 第42章 X26 莫里亚蒂重新走进苏冉的房间时, 她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嗅着手中的山茶花。 粉色的山茶花,代表渴望和思念。 他的视线在看到苏冉几欲要碰到花瓣的嘴唇时冷凝了一瞬, 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 将门在身后关上。 鲜花在剪下之后的每一秒都在走向枯萎,而那送花之人, 他的纯洁会在这些鲜花枯萎之前便会彻底化为朝露。 无论是花,还是人, 最终都逃不过被丢弃遗忘的命运。 那一丝微薄的怒意转瞬就变成了残忍的欢欣和居高临下的怜悯。 莫里亚蒂走到苏冉身边,嘴边泛起的弧度温柔又肆意,温和地开口:“我帮你把它们插起来吧。” 苏冉其实在莫里亚蒂走进房间时就意识到了他的存在, 却直到现在才缓缓抬起头。 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感到自己左腰上的伤口突然开始隐隐地作痛,然后那阵辐射状的疼痛迅速地窜进她的胸腔, 再挤进她的心脏。 她没有说话,下意识地紧了紧握住花的手指, 停顿了一下,才将手中的花递了出去。 只要一想到那天晚上莫里亚蒂很有可能是故意将那把枪塞进她的手里, 她就觉得自己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上涌的情绪。 惊惧、愤怒、失望…… 还有寒心。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一笑置之,不会产生如此激烈的感情反应。 可是现在,她就像是那个竭尽全力不去想粉色大象的人①。 虽然她在不停地告诫自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1 在面对莫里亚蒂的时候要理智, 要冷静, 要保持距离……可在这一次次的自我防御的暗示中,她何尝不是在无意识中把对方一点点放进了自己的心里。 她是在生莫里亚蒂的气, 但她更讨厌现在这个因为他而满是负面情绪的自己。 莫里亚蒂将花插在了刚才珍妮送进来的锡制水壶里, 还细心地将它们错落有致地摆出一个好看的造型, 摆在了她的床头。 当他收回手, 再看向苏冉时,几乎是马上觉察到了她不甚平稳的心绪,可是又不住地被那双漂亮的被怒火烧亮的眼睛所吸引。 大脑中迅速转过几个念头,莫里亚蒂没有理会摆在旁边的那张会客椅,反而直接在她身侧的床上坐下。 在推测到她的情绪是因他而起之后,他清澈浅绿的眸子变得深邃,嘴角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苏,你在生我的气?” 这是一个用了疑问语气的肯定句。 苏冉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文质彬彬似乎永远都维持着自己的节奏冷静算计的男人,感到心中冒起的邪火和疼痛的伤口在轮番吞噬着她最后的理智。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腰上的纱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请你出去。” 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仿佛故意和她作对一样,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还伸出手,握住了她放在身侧的右手。 苏冉用力甩了两下没有甩开,反而牵到了自己的伤口,只能狠狠皱着眉任由他握着,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头上的神经在狠狠地跳动着,她真的害怕再看他一眼,下一秒自己就会彻底失控,对他发起脾气来。 ……她不能再在这个情感的漩涡上继续滑落下去了。 莫里亚蒂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清隽的眉眼中却满含笑意。 对,就该是这样。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分喜怒,都应该由他而起;无论哭,还是笑,他应该是唯一的理由。 他执起她的手,注视着她脸上的表情,将她的手指贴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苏冉因为他的动作颤抖起来,她咬着牙忍耐,却没想到他反而变本加厉地啄起她的每一根手指,那一个个密不透风轻柔又充满挑逗的轻吻几欲让她窒息。 她刷地扭过头,气得满脸通红,眼眶中像含了一汪水一样明亮:“够了莫里亚蒂,不要再玩这个游戏了!你不会爱我、不会爱上任何人——”胸中激烈的情绪让她的喉咙哽塞了一下,因为这个停顿,她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上扬的声调,语气放软,艰难地挤出了后半句话,“……我们做普通的朋友难道不好吗?”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莫里亚蒂的语调平静,心口却因为她的表情兴奋得一点点热起来,“而且你怎么能如此笃定我一定不会爱上你呢?”他用另一只手温柔地摩挲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中有一丝淡淡的痴迷,“或许只是我们表达爱的方式截然不同罢了。” 听到这里苏冉再也忍不住冷笑起来:“你的爱就像是那天晚上故意把枪塞到我的手里那样?” 莫里亚蒂的手在她的脸侧停住。 苏冉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去的嗓音中有着深深的疲惫:“那天的事情,真的不是你的手笔吗?” 莫里亚蒂转成墨绿色的瞳孔中透出一种平和的苍冷,他托起她的脸,静静地问:“你自始至终都不信任我,既然在心中已经盖棺定论,为什么还要开口向我求证呢。” 是啊,在迈克罗夫特点出这个疑点之后,她明明猜出了答案,为什么还是对着他问出了这个愚蠢的问题呢? 或许她希望莫里亚蒂可以斩钉截铁地反驳她—— 不。 她真正希望的是,哪怕只有一瞬间,她可以去相信他的话。 因为在心底最深处,她其实想要去信任他。 终于认清自己内心想法的苏冉细细体会着伤口的疼痛,感到眼眶渐渐热起来。 居然渴望去信任一个不能信任的人……这太蠢了。 她可真是太蠢了。 即使现在知道这丑陋的真相,如果让时光倒流回那一个夜晚,还是会选择跳下车举起枪的自己,一定蠢到无可救药了吧?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从头到尾他只是把枪放到了她的手里,甚至还叮嘱她不要下车。 在这场心理博弈中,她输得彻彻底底。 “那一枪真的和我没有关系,我说过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莫里亚蒂触上她的眼角,感到指尖有些许湿意,蓦然放柔的声音中带着隐不可察的蛊惑,“苏,不要再勉强自己了,为什么不试试向我敞开心扉呢?信任我、留在我的身边。” 他眼底的光几乎将她溺毙。 “——让我爱你。” 魔鬼往往说一些真话,用真实的细枝末节,把我们送进了不能自拔的深渊。 苏冉看着莫里亚蒂的眼睛,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们一起去看的《麦克白》剧中的这句台词。 她闭了闭眼。 “詹姆斯,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真心才能交换另一颗真心。” 莫里亚蒂微微扬起眉头,似乎对苏冉口中的话产生了极大的困惑。 平等的交换在他看来,不过是弱者间的相互妥协罢了。 在他的世界里,他想要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唾手可得,偶尔需要费些心思的东西,他只需要用尽手段掠夺占有就好。 莫里亚蒂飞快地敛去眼中冷酷无情的冰冷算计,露出一个温柔轻浅的笑容,语气中的认真清晰可辨:“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苏,我愿意把我的真心掏出来给你看。” 接下来在伦敦的日子因为苏冉逐渐好转的伤势,而宛如上了发条一般稍纵即逝。 莫里亚蒂在之后的几天内很快就将计算完整的模型交给了她。在相隔了足足有一百多年的时光中再次看到自己熟悉的模型,苏冉只觉得一阵感慨和激动,心中对莫里亚蒂的感情愈发复杂起来。 自从听过他那番“掏心”的言论之后,她一直暗暗提心吊胆,生怕他搞出什么大动作,但莫里亚蒂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的态度与之前并无二致。 虽然夏尼伯爵考虑到她的伤势提议延长在伦敦的行程,可是苏冉还是非常坚决地拒绝了这个提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和莫里亚蒂告别了。 不过因为模型在手,苏冉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需要再多顾忌莫里亚蒂的想法,另一方面因为迈克罗夫特如手术刀般精准的报表分析,让她如虎添翼地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疯狂的建仓活动之中。 她的手上可动用的资金一共有莫里亚蒂的两千英镑和夏尼伯爵的五万法郎,按照汇率,一共是接近五千英镑左右②。 她一共面试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2 了六位股票经纪人,最终选定了一位名叫诺兰德的男人,他的头脑机敏灵活,观察力细致入微,最让苏冉欣赏的便是他的性格沉稳,嘴巴很严,在工作中分寸感极强。 在与迈克罗夫特签了合伙合同,正式拉他入伙,并将诺兰德和他对接之后,苏冉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她的期权交易,终于算是迈出了关键的第一步。 唯一让苏冉感到遗憾的是,直到她踏上离开伦敦返程巴黎的旅途之前,她都再也没有见过道林。 是他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他,终究走上了那条无法逃脱的命运之路? …… 苏冉和夏尼伯爵离开的那一天,莫里亚蒂抱着莫迪站在门厅一直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远去。 他爱恋地摸了摸它洁白如雪的毛发,嘴角噙着一抹奇异的温柔笑容。 在莫迪很小的时候,它总是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总是三番五次地想要偷偷跑到房子外面玩耍。 可那是不行的。 他只能在它出去必经的道路上装上捕鼠盒,里面放上它最喜欢的零食,让贪吃的它自己折断了前腿。 从那之后,它就是他怀中永远乖巧再也不四处乱跑的莫迪。 所以,在他们暂别的时刻,他的苏最好要乖乖的。 毕竟他可不想有朝一日,亲手折断她的腿骨。 作者有话说: ①著名心理学现象:别去想那只粉红色的大象。实验人员在开始前不断暗示参与者“不要去想一只粉红色的大象”,随后参与者们会被领进一个空房间内待一个小时。实验的结果是,每一个参与者都表示他们或多或少地想象出了粉红色的大象。 ②按照当时的金价计算,英镑兑法郎大概在1:25左右。 感谢在2020-08-17 13:28:15~2020-08-18 13: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雾与梨与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亦微 10瓶;a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1 虽然只离开了一个月, 再一次回到尚蒂伊,看到熟悉的面孔和房间,苏冉心中竟生出了些许怀念和留恋的感觉。不过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客人的身份, 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之后的打算。 工厂在进入八月后迎来了扭亏为盈的第一个月, 毛利润在三千法郎左右,按照她和夏尼伯爵之前的合约, 她可以抽取1%的利润,也就是三十法郎。 这个数字对于最近刚刚在伦敦证交所经手了几万法郎交易的苏冉来说, 微小得令她有一瞬间沉默。 但这才是她面临的现实。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个月有余,她虽然很幸运地没有风餐露宿过一夜,甚至还直接跨越阶层体会到了上流社会的种种享受。可无论是在歌剧院地下, 还是在尚蒂伊城堡,她都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些繁华盛景都如空中楼阁,并不属于她自己。 真正属于她的, 只有这三十法郎,并且严格来算, 扣除她之前花掉的从埃里克手里“借”来的钱,她目前的净资产其实不到二十法郎。 二十法郎。 这笔钱还不够付给夏尼伯爵之前为她请来量体裁衣的裁缝。 在深深的气馁之后, 苏冉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虽然只有二十法郎,可是她已经在这个时代迈出了最难的第一步。更何况她追求的从来都不是穷奢极侈的物质生活,她想要的, 是踏上这个时代浪尖的资本。 期权交易虽然周期上比做实业整体短了许多, 但也不是今天投下去,明天就能挣钱的买卖, 最快也需要几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见到收益。 再一次直面自己贫穷的苏冉, 又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夏尼伯爵的成衣厂上, 毕竟这直接关乎她未来一年内的预期收入。 想要提高工厂的利润, 无非只有开源和节流这两条路可以走。 在成本控制上,她在接手时就为了减少亏损基本已经做到了极致,而针对开源,本来一筹莫展的她在最近反而有了新的想法。 这一切倒是要归功于她左腰上的伤口。 自从受了伤之后,即使穿外装,苏冉也没有办法再穿紧身胸衣了,这让一直痛恨穿戴胸衣的苏冉松了一口气,也在同时对它有了更深入的反思。 自十六世纪以来,细腰成为女性特征的重要体现,紧身胸衣也应运而生。 在鲸骨和铁片的挤压包裹下,腰部被无限收紧,肉则被推挤到胸部,这种沙漏型的曲线将女性的纤细性感发挥到了极致。 这样的审美既符合了当下男人对于女性柔弱性感的理解,同时强制性的束身又带着强烈的基督教的禁欲色彩,因而迅速在欧洲贵族中流行开来。 苏冉在来到这里之前,对紧身胸衣的理解还停留在影视作品对此的描写:丰韵挺拔的胸部,不堪盈握的腰肢,优雅曼妙的身姿,《飘》中黑妈妈为郝思嘉束腰的经典片段让人难忘。 它们是猎奇的,甚至充满了那个时代的独特美感。 当然这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在她自己穿上这个束缚女性设计的时候画上句号。 在穿着胸衣时,她几乎吃不下任何东西,被迫站得笔直,缓慢地行走,跑和跳是根本无法进行的动作,连坐下的姿势都要颇为讲究。 她自己穿戴的时候尚能不对自己下狠手,能不穿的时候就绝对不穿,可是无论她的礼仪老师拉格里太太还是女仆珍妮,都极度热衷将她塞进更小一号的胸衣里。 “苏小姐,之前宫廷里订立的腰围标准是可是14英寸。吸气!您的腰明明可以收到17英寸的!①” 被勒得生无可恋的苏冉很难想象,那些从未成年时期就开始穿戴这种胸衣的女性们究竟要忍受多少血泪和痛苦:长时间的压迫会让她们的血液流动受阻,肺部机能严重削弱,内脏下移,肋骨都会变形,严重时甚至会直接猝死。 这绝对是堪比三寸金莲的对女性的束缚和迫害。 她之前就有过制作更舒适、更解放女性的胸衣的想法,这次受伤倒是无形之中让她做这件事的动力大大提高了。 苏冉请来了之前帮她裁衣的裁缝,在描述了自己的诉求并向对方展示了她带过来的那件现代内衣之后,那位裁缝为她设计出了一种介于胸罩和古典胸衣之间的紧身内衣。 苏冉提出的最关键的想法,就是按照现代胸罩的做法把紧身胸衣的上部边缘从乳/房中部彻底移到乳/房之下,将女性的胸部完全从紧身胸衣的压迫中解放出来,让呼吸再也不受压迫。 “我十分期待您能找人做出这个设计并大力推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3 ”这位专注服务于贵族成衣定制的德里曼夫人对于苏冉的想法大感兴趣,但碍于自己的专长所限,很遗憾地只能在图纸的设计上提供帮助,“我相信它在保持女性魅力的同时,也能给穿戴者提供更大的舒适和自由,我认为这在太太小姐们之间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得到了专业人士的肯定,苏冉的信心大增。她将图纸交到了成衣厂,生产出了几个样品,紧接着她又请来了德里曼夫人当作顾问。在两人对样品做了最后细致的调整和修改之后,苏冉才将最后的成品和计划交给了夏尼伯爵。 夏尼伯爵对于苏冉的信任让他对于她的任何想法都是大开绿灯的状态,又因为胸衣是涉及到女性比较私密位置的服饰,难得地让这位绅士产生了一些不太自然的羞涩感,他几乎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点头同意了。 在改良胸衣正式投入生产上市后的不久,苏冉向夏尼伯爵提出了自己想要搬出去的想法。 彼时他们正坐在夏尼沙龙里吃着早餐,听到苏冉的话,夏尼伯爵放下餐具,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意料之外的震惊:“您怎么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是我有哪里招待不周吗?” 伯爵的惊讶不似作假,苏冉感到心中一暖,她笑起来:“伯爵先生,您在开玩笑吗?在尚蒂伊的日子我有时会误以为自己是哪位公主。我在您府上叨扰太久,现在工厂的事情基本已告一段落,如今我也有了收入,正考虑要不要去巴黎市区租一间公寓安顿下来。” 与这位聪明果敢的小姐相识几个月,夏尼伯爵早已深刻地认识到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如青铜般刚强坚韧的心。 如果换做另外的人,他很难想象对方会提出主动离开的请求,毕竟攀权附贵是人类的天性。 苏冉这番话,让他惊讶过后,又觉得不愧是他当初看中的小姐,对她更是高看几分。 虽然已经超过了他们之前约定的三个月的时间,但他其实根本没有想让苏冉离开的意思。 先不提她在巴黎孤身一人无所依靠,更重要的是她之前在伦敦受的伤还没有养好。 更何况就算随着工厂收益的好转,凭着合约上那1%的利润分成,她短期内在巴黎也只能维持一种勉强温饱的状态。 夏尼伯爵对于自己的财富和权势所能提供的优渥生活还是有着较为客观的认知和信心的,一想到这位小姐要主动放弃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的荣华富贵,转而去选择一种清贫的平民生活……他的心情忽然就微妙地复杂起来,还升起了一丝小小的不满。 “我请求您,至少在您的伤口彻底痊愈之前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夏尼伯爵斩钉截铁地反驳,并在心里暗暗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他是绝对不会让这么一位明珠一样耀眼的小姐轻易蒙尘的。 苏冉惊奇地发现伯爵对她的决定不仅不支持赞成,甚至还有点生气,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伯爵接下来的下一句话惊得久久回不过神。 “而且我觉得您还需要在这里好好花时间适应一下您的新身份,女爵夫人。②” “……您称呼我什么?”苏冉睁大眼。 “Mais oui,Baroness Sue de Rully(您没听错,苏·吕利女爵). ”夏尼伯爵看到苏冉难得地露出的目瞪口呆表情,不禁朗声轻笑起来,“吕利是我姨母的封地,毗邻夏尼。在她嫁去英国后,这片土地就由我继承,这个封号也自然地保留了下来。我觉得把这个身份送给您再合适不过——您不用觉得受之有愧,大革命之后传统世袭贵族的权利早就没落,现在不过是一些可以世袭的漂亮头衔而已。” 即使夏尼伯爵轻描淡写,苏冉还是被这份深厚的心意所感动,她没有想到伯爵最后竟然会给她安排这样一个身份,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贵族头衔。 似乎害怕苏冉再拒绝,伯爵看着她加重了语气:“相信我,我的小姐,您要想要在巴黎有所作为,必须要学会社交,而巴黎人和人打交道永远都很现实:出身,地位,金钱,样样都不能少。” 任何感激的话在此刻都显得轻薄,苏冉将这份恩情牢牢地记在心底,暗暗发誓在未来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夏尼伯爵走向死亡的命运。 “至于您提出的想要搬到巴黎市区里的事,”夏尼伯爵沉吟了一下,突然神秘一笑,“我倒是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您应该知道我有一位幼弟,名叫劳尔,我一直把他交给一位住在布勒斯特的姑妈抚养。他曾经完成了环球旅行的壮举,最近被任命为去往北极的官方探险队的成员,在临行前,他有六个月的假期,在下周就会回来。” “劳尔”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苏冉心中一动。 “我打算利用他的这段长假,带他去领悟一下巴黎独有的奢侈生活和艺术情调。”夏尼伯爵注意到苏冉聚精会神的聆听,满意地弯了弯嘴角,“不如您也趁此机会同我们一起进城住一段时间,好好熟悉一下巴黎的生活,再做未来的打算,不知您意下如何?” 劳尔来到巴黎……这是《歌剧魅影》的剧情要开始了吗? 苏冉的脑中猛地浮现出那张戴着白色面具的脸,记忆中那双亮得像金子一样的眼睛如同燃烧着火焰般隔空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的心一下子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说: ①14英寸是35厘米左右,17英寸在43厘米左右。姐妹们相信我,轻松勒掉10cm+不是梦。 ②女爵和男爵夫人都称为Baroness,尊称为Lady 苏冉:……我还是这么穷(泪) 道林:大家都很不看好我呀……可是我真的没有那么弱呀(眨眼) *** 终于回到巴黎啦,各位持仓空仓的小天使们都还好吗?又卖掉谁的股买了谁的股吗?w 这一卷在大家喜闻乐见的修罗场外,事业线也会比较重要。 看来大家对虐莫哥满怀热情,放心吧,他会有一丝不爽的报应的科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皮皮虾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2 埃里克, 埃里克。 这个名字几乎已经变成苏冉心底的一个魔咒。 在这段时间里,她不是没有预想过他们重逢的时刻。 随着工厂和期权的事情有了起色,苏冉心中对于报答他这件事逐渐多了许多底气。虽然金钱不是万能的, 但有了财富她能为他做的事情就一下子多了许多。 她曾考虑过在有更多钱后, 自己可以在地上为他买一栋房子,并鼓励他试着重回阳光和人群之中。 埃里克心底渴望的, 其实是过上普通人的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4 活。 可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剧情会这么快就要开始,以她现在的手中的钱, 别说买房,连养活她自己都岌岌可危。 为了确保夏尼伯爵的安全,她一定会随时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重返歌剧院几乎是无法避免的事情,那么见到埃里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想到要重新面对埃里克, 苏冉就觉得无比焦躁和不安。 那曾深深触动她又让她感到害怕的炙热情感,在她选择了那样不义和欺骗的方式离开之后, 会不会彻底演变为对她入骨的愤怒与仇视? 而他又会不会如同原著中一般,义无反顾地爱上克莉丝汀? 她从不敢小瞧“命运”的力量。 可无论是即将迎接埃里克的怒火甚至是报复, 还是看着他陷入爱之不得的结局,都让苏冉忍不住压抑难过起来。 就连新式内衣一推出后就风靡全城的成功都没能让苏冉的心情明亮几分。 在她怀着复杂的心情等待劳尔出现的这几天里,一封出人意料的信件倒是打破了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这封信的发件人不是别人, 正是之前让夏尼伯爵工厂陷入巨额亏损的纺织大亨维克多·杜巴。 但收件人不是夏尼伯爵, 而是苏冉。 夏尼伯爵把信转交给她时,看到信封上写着的「敬致苏·吕利女爵」的称谓, 不禁冷笑一声, 厌恶之情溢于言表:“他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苏冉对这位行事看似狂妄张扬, 但实际却聪明狡猾又野心勃勃的实业家倒没有太多先入为主的恶感, 反而还有几分欣赏,觉得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对手,更何况当初之所以能够认识夏尼伯爵说起来也是托了他的福。 就是不知道这位竞争对手到底为何会给素未谋面的她寄来一封信。 整封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行,苏冉扫了两眼便将信递给了夏尼伯爵。 “他想要约你见面?”夏尼伯爵的眉头随着视线的移动越皱越紧:“……克里希大道9号,盖尔波瓦咖啡馆……他居然约你在这里见面。” “那里有什么不妥吗?”看到夏尼伯爵的表情,苏冉好奇地询问。 “也称不上不妥。克里希大道在第十七区,那里算是巴黎最好的中产社区,住着不少学院派的沙龙画家。”伯爵展平了眉头,表情依旧称不上愉快,毕竟在那封信的结尾,杜巴还不忘阴阳怪气地转达了对与夏尼伯爵的诚挚“问候”,“这家咖啡馆因为时常聚集着大批不入流的反叛艺术家在城里闻名,倒是符合杜巴先生的气质。您准备赴约吗?” 苏冉思考了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为什么不,您难道不好奇他究竟为什么要见我吗?” 和杜巴相约的日子在两天后的星期四。 苏冉揣摩着对方大概率是因为工厂的事情才邀她出来相见。两三个月前她经常出入成衣厂,又因为在工厂中推行了不少相对人性化的现代政策,从工厂的负责人到普通的工人,认识她的人不在少数,稍稍打听就能知道,她也从没有特别地遮掩过自己的行踪。 把她的出现和之后工厂起死回生的业绩联系在一起,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假设。 至于杜巴请她出来到底是纯粹的好奇,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答案只有见到那位先生才能揭晓了。 这次出门,夏尼伯爵特地给苏冉套了他自己常用的那一辆异常豪华还印着夏尼家徽的马车,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尽可能地在各个方面打压对方的风头。 苏冉察觉到这两位先生之间没有见面就已经展开的各种暗涌,在暗暗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也对杜巴先生更加充满了好奇。 进入巴黎市区后,苏冉在马车上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起这座城市。 如果说伦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冰冷、灰色又稍显压抑的工业机器,那么巴黎带给她的感觉,正如海明威笔下描写的那样,是一场流动不停歇的五彩盛宴。 不过如果让时间倒退回二十年前,巴黎可同伦敦没什么两样,也是一个拥挤不堪、臭气熏天、粪水横流的城市,其肮脏程度可以从著名的太阳王路易十四因为忍受不了巴黎的环境而将宫廷搬到郊区的凡尔赛宫中可见一斑。 拿破仑三世称帝后,奥斯曼男爵在他的支持下,对巴黎进行了非常大胆的现代化改造:宽敞的林荫大道代替了一条又一条狭窄幽暗的中世纪老街,一排排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公寓楼依次建起;整个城市的供水排水系统得到了完整的改善,地下还铺设了天然气管道用于路灯和建筑的照明,一个个新的城市公园、优雅的城市广场点缀在街区之中;除此之外,巴黎城内还新建了两座火车站,不计其数的新学校、教堂和医院,就连富丽堂皇的巴黎歌剧院也是整个宏伟计划的其中一部分。 古往今来,从没有任何一座城市在和平年代经历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奥斯曼激进的计划引发了诸多争议:因为拆掉了接近60%的中世纪城区和天价的预算,从文化界到政界,许多人士都在抨击他毁掉了巴黎古老的历史,浪费了财政支出,借机炒作房地产。 最为激烈尖刻、让苏冉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她曾在报纸上看到过的以大文豪雨果为首的历史建筑保护团体对其的批判。 此时不满拿破仑三世统治的雨果仍然流亡在国外,他对于奥斯曼的改造可以用恨之入骨来形容,将其称为“汪达尔主义”①,在讥讽时还会使用“蠢得简直像里沃利街一样”②的修辞比喻。 从1853年开始,时至今日,改造一直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路走来,苏冉仍旧看到了许多还在修建未完成的工地,街上走着的也有许多工人。不过当马车拐上克里希大道的时候,这条宽阔干净绿树茵茵的街道还是让她的精神不由地为止一振。 马车慢悠悠地在一家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咖啡馆前停了下来,如果不是那老旧的招牌上写着Café Guerbois两个词,苏冉险些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夏尼伯爵特地为她挑选的侍从兼车夫动作优雅扶着她下了马车,恭敬地欠了欠身:“女爵夫人,祝您愉快,我在前面的广场等您。” 苏冉对这个新的称谓依旧感到十分别扭,她道过谢后,转身打量起面前的店面。 咖啡馆可谓是巴黎的灵魂,如果巴黎少了它们,恐怕会变得一无可爱。这里是民众社交必不可少的场所,是大家交换社会新闻和小道消息的场合,更是许多政治、社会、文化思潮的诞生之地。 这家名叫盖尔波瓦的咖啡馆紧挨着一家颜料店,布局和任何一家巴黎街头咖啡馆并无太多区别。它在门前有一块延伸出来的露台区,搭着白色的遮阳篷,摆着几张藤条桌椅,此时正零零散散地坐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5 着几个人,有先生也有女士,或低声聊天,或看书看报,或旁若无人地晒着太阳看着街景,一派安然休闲的景象。 她的到来毫不意外地引发了许多关注,苏冉在心底无奈地叹气,就算忽略她的脸,夏尼伯爵那辆气派十足的马车在这里也显得太过高调了。 站在门口的侍者看到她,惊讶过后马上有些犹豫,不太确定要不要上前招呼。 就在这时,咖啡店中慢步走出一个身着白色礼服的男人,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只含笑看着她。 苏冉对上对方的视线,几乎马上就确定了这一定是她要找的人。 她走上前去,笑容浅淡,既不冷淡又不过分热络。 杜巴站在门口,微微眯着眼,似乎在打量着她向他走来的动作,直到她站到他的面前,才抬起一侧的嘴角,露出一个懒洋洋的笑容,将插在兜里的那只手拿出来放在胸前,优雅又漫不经心地行了一个礼:“日安,女爵夫人,很高兴终于见到您。” 等两个人在咖啡店里一个视野宽阔又安静的座位坐下来时,苏冉也结束了对于杜巴初步的观察。 这是一个和传统法国男人气质迥然不同,像豹子一样优雅又凌厉的男人。 他的皮肤是漂亮的古铜色,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将白色的礼服撑出饱满的线条,一头墨黑的头发用发油顺亮地抹在脑后。他的五官极为端正,锋芒藏在眼里,脸上却总是挂着一副花花公子式似笑非笑的神态,暗含某种讥诮,却又显得危险迷人。 在亲眼见到杜巴之后,她有些理解了夏尼伯爵和杜巴之间到底为何如此相看两厌——他们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互相在对方身上可以看到自己最不喜的品质。 “不知您今天特地约我出来,只是为了满足您旺盛的好奇心吗?” 侍者端上咖啡和牛奶后,苏冉开门见山地询问。 虽然她面前坐着的是一位英俊帅气的成熟男士,但她并不享受对方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杜巴似乎完全不惊讶于她的直接,嘴边的笑容扩大,一侧的脸颊上露出了一个笑窝,他向前倾身,带着一种近乎调情的口吻慢条斯理地说:“您和我想得一样,又不太一样。” 苏冉挑了挑眉,抿了一口咖啡,没有说话。 她不太相信这位手腕高超的实业家约她出来是为了无的放矢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的。 见苏冉完全不为自己的魅力所动,似乎还有作壁上观的趋势,杜巴黑色的眼睛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他举起双手,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好吧,女爵夫人,我首先要向您表示感谢,在效仿了您在工厂里推行的那一套方法后,大大地提高了我工厂里的效率。” 苏冉在夏尼伯爵的工厂里推行现代这些做法的时候,并没有想过要保密。她本就不是这些管理方法的发明者,而且能够提高这个世界目前的生产效率,稍稍改善工人恶劣的生存状况,在她看来是一件惠己惠人的大好事。以杜巴的本事想要探听她在工厂中推行的各项政策简直轻而易举,他的效仿也是她预料之中的事。 “不客气。”苏冉礼貌地笑了笑,继续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杜巴对于这种谈话的主动权看似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其实却被对方拿捏住节奏的体验感到新奇,他放弃了兜圈子,直接向苏冉抛出了他准备已久的橄榄枝:“女爵夫人,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 听到今日会面的重点,苏冉的目光一下子专注锐利起来:“对于您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但如果是任何有损于夏尼伯爵商业利益的行为,还请恕我不得不忍痛拒绝。” 杜巴压下眉头,这让他玩世不恭的笑容多了几丝嘲讽,他看了看苏冉光秃秃的手指,带有强烈暗示意味地试探道:“看来我们单身多年的伯爵大人终于要安定下来了吗?” “杜巴先生,您想得太多了。”苏冉收起笑容,语气严肃却没有过多地解释。在杜巴这类人面前,过多地暴露自己的信息和想法显然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您既然提到了合作,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苏冉直接点出了她知道杜巴控制着接近40%成衣厂的事实,并以提供新式胸衣的专利设计为筹码,要求对其成衣厂生产出的所有胸衣的销售额进行三七分成。 夏尼伯爵对她有知遇之恩,对于其他人,她可是完全不介意狠咬一口的。 “您不觉得这个比例有点太过狮子大开口了吗?”杜巴眯起眼睛,他就像是一只蓄势待发即将发起攻击的猎豹,“虽然您申请了专利,但我完全可以对您的设计进行细微的改动,在避开专利法的情况下直接生产。” “是的,您完全可以这么做,甚至之后的所有设计您都可以如法炮制。”苏冉直视着他的眼睛,笑容平静,语气笃定,“但您今天邀我出来,不正是敏感地觉察到我潜在的价值了吗?原来在您的评估中,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匹配那30%的利润吗?” 杜巴看了苏冉很久,在足足沉默了有一分钟后,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觉得您当然值得。” 在初始的交锋和试探结束之后,苏冉和杜巴可以称得上是一拍即合,他们很有效率地敲定了许多细节。 就在两人准备订下签订合同的时间时,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忽然走了过来,亲昵地拍了拍杜巴的肩膀,惊喜地叫道:“维克多,我的朋友,真的是你!” 杜巴闻声回过头,抬了抬眉,笑容真挚了许多:“又是刚从画室出来吗,爱德华?” “是的,今天有我们几个每周例行的聚会,克劳德快要当爸爸了。”被称□□德华的人指了指不远处角落里的那张桌子,那里已经围坐了六七位先生,“你待会要来和我们坐一坐吗?” 杜巴这时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苏冉,络腮胡男人随即懊恼地对着她行了一礼:“请原谅我的失礼,这位美丽的东方小姐,我难得在这里见到这位朋友,实在是过于兴奋了。” 按照当下的社交礼仪,杜巴自然地为两人互相介绍起来。 “这是我的朋友,爱德华·马奈,他是我们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一位天才画家。” 听到杜巴如此介绍,这位马奈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容中多了一丝不得志的苦涩。 苏冉和对方问候之后,在心里反复念着爱德华·马奈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熟悉。 ……等一下,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印象派之父的名字吗? 苏冉突然想到夏尼伯爵之前提过的“不入流的反叛艺术家”们,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努力克制着心中巨大的激动,维持着自己平静的语气,小心翼翼地问:“马奈先生,您刚才提到的克劳德,可是克劳德·莫奈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6 生?” 作者有话说: ①汪达尔主义形容对物质、文化的极具毁灭性的、彻底的破坏。 ②Rue de Rivoli,现在是巴黎最著名的一条主街和商业街之一,位于第一区,奥斯曼时期对其进行了非常大的改造。 *** 看到大家留言才知道被锁了,后来看了看后台的消息发现是因为苏冉改造胸衣的事情被误伤和谐了ˊ_>ˋ 报腰围的小天使们你们可真是都太瘦了!大家不管胖点瘦点身体健康最重要!束腹这真的是欧洲的三寸金莲,太过病态了! 杜巴先生也算是一位重要的配角,终于把他放出来啦,然后各位此时还不得志的印象派大佬们也已上线w 就差伦敦的某几个人了ww 感谢在2020-08-19 13:56:34~2020-08-20 13:5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悠 68瓶;陌上三生、寒至未归 20瓶;南寺 10瓶;展望未来 5瓶;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3 马奈略微惊讶地点了点头:“正是, 您认识莫奈先生吗?” 听到马奈肯定的答案,苏冉只觉得眼前瞬间像炸开万千烟火,收紧的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控制不住地看向不远处那张桌子。 她虽然认不出到底谁是奥斯卡·克劳德·莫奈, 可是作为一个现当代艺术爱好者, 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印象派画家们因为特立独行的艺术表达和过于前卫的技法创新,很长时间都遭受到主流学院派的打压和排挤, 所以在早期,在“印象主义”这个词被叫出来之前, 这些被主流排斥“同病相怜”的艺术家们就形成了自己的小团体,经常一起抱团取暖,互相支持鼓励, 讨论艺术理念。 所以,那一桌子坐着的几位先生里,不光有克劳德·莫奈, 极有可能每一位都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印象派大佬。 每一位! 苏冉用指甲狠狠地掐进肉里,才勉强不让自己露出失态的表情。 她收回目光, 眼神火热地看向面前的马奈,过度的兴奋和激动让她感觉自己连嘴巴都变得笨拙起来:“不, 很遗憾我并不认识莫奈先生。请原谅我现在才意识到您是谁,马奈先生,请允许我向您, 以及您的画家朋友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我非常、非常欣赏和崇拜你们的艺术理念, 也很热爱你们的作品。” 苏冉这番异常真切又热情的赞美让马奈受宠若惊地怔在原地,眼前这位异国女爵的反应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毕竟他们这一派画家在当下的艺术界, 实在是太不受欢迎了。 坐在对面的杜巴视线在苏冉和马奈身上转了一圈, 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的互动。 说到这里, 就不得不提起在现在统治着法国主流艺术的法兰西艺术学院, 和其每年举办的「巴黎沙龙」。 法兰西艺术学院的前身是法兰西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是1648年路易十四为了修建凡尔赛宫而需要大批艺术家和工匠而建立的,当然其中还有因为财政困难想要减少对于外国工匠材料的依赖这样朴实无华的经济需要。 随后路易十四的首席宫廷画师夏尔·勒·布伦接替了院长的职务,从此奠定了学院在艺术界一手遮天的地位,以及法国艺术界在之后两百年间流行的古典主义风格审美。当时学院的成功也让法国在整个欧洲艺术界取得了主导地位。 巴黎沙龙从1667年开始由学院举办,一开始只展出毕业学生的作品,从1737年开始变为公开展览,在卢浮宫举行,自1748年起逐渐成为了整个欧洲最大的艺术展。 可以说现在任何一名艺术家职业和成功的开始,就是希冀自己的作品可以入选官方沙龙展出。这不仅是来自于官方权威的认可——“最好的艺术就是官方的艺术”;更直接涉及到了艺术家们的个人生计问题——每年八月举行的沙龙,会有来自各地无数收藏家和艺术经纪人前来看展购画。吧衣48乙六96③ 不过由于学院掌控的沙龙等级森严,在严格和僵化的评审制度下,审美也十分单一,沙龙每年都会产生几千幅被拒绝的作品,以至于到了1863年,拿破仑三世不得不迫于压力,在官方沙龙对面举办专门展出被巴黎沙龙拒收作品的「落选者沙龙」。 现在以画家安格尔为代表的学院派提倡复古优雅的新古典主义审美,追求的是写实,精湛的笔法,严谨的构图,以及平衡的色彩,推崇的还是画家应该在画室中用理想化的风格进行创作,描绘以宗教、神话、历史以及肖像为主的题材,就算进入19世纪受到浪漫主义的影响,最大的突破也不过是将传统的圣经人物和场景放在现代的城市环境里。 而马奈和他身边这群年轻大胆的艺术家们追求的则是和传统学院派完全不同的东西:他们想要创作以自然风景、现代生活、普通市民等更加多元的主题,同时锡管颜料的发明让他们可以走出画室,在自然的光线去作画,画家们有时为了追求理想的色光效果,会对形体和轮廓做出牺牲——这被保守传统的学院派认为是理性意识和精神的丧失,一直饱受诟病。 马奈看着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的苏冉,慢慢缓过神,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在这几年提交的作品《草地上的午餐》和《奥林匹亚》,因为在画中描绘了□□身体的凡人女性①,不仅被沙龙陪审团落选猛烈抨击,将他推上了艺术界舆论的浪尖,还为他在巴黎社交界带来了接近丑闻式的风波和负面影响,直到最近才稍有所平息。 虽然同样也是因为这两幅画中传达出的精神让他结交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可是他还从来没有从这个朋友圈外的任何人口中得到过对于他创作的认同和肯定。 而对方居然还是一位异国的贵族女性。 不过出身良好,从小深受政治世家熏陶的马奈很快压下了自己心中复杂又感动的情绪,对着苏冉深深地聚了一躬:“吕利女爵夫人,虽然我们之前素未谋面,但能得到来自您这样身份和地位的人的认同和喜爱,我感到十分高兴和荣幸。” 苏冉一方面高兴新冠上的贵族头衔似乎能为对方带来些许精神上的鼓励,另一方面又觉得被称作吕利女爵的那个人又似乎完全不是她自己。 “请您称呼我为苏小姐就好,今天能见到您才是我的荣幸,马奈先生。”她说完眼神发亮地伸出自己的右手。 马奈几乎是马上对苏冉生出了几分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7 感,他微笑着有力地握上她的手:“很高兴认识您,苏小姐!不知您是否愿意,我想把您引荐给我的朋友们,他们一定会因为您的欣赏而备受鼓舞的。” 苏冉差一点就极不矜持地把“我愿意”这三个字喊出口。 她毫不犹疑地点了点头,直到站起身时准备离桌时,才想起从刚才开始就被她遗忘在一旁的杜巴。 她迎着对方慵懒含笑的目光,镇定的语气毫不暴露自己内心的心虚:“杜巴先生,您也一起来吗?” “我的朋友们,请允许我为你们隆重介绍一位新朋友!” 围着桌子谈话的几位先生听到马奈的声音不禁停止了原本的交谈,循声转头。 跟在马奈身后的苏冉迎着一道道或温和或尖锐的打量的目光,觉得有生以来她的心还从没跳得这么快过。 如果这些印象派画家的目光同他们的手中的笔一样蘸满了颜料的话,她的全身上下应该已经被涂满了厚重的色彩。 “这位是苏吕利女爵。”马奈咧开嘴,轻轻碰了碰他的胡子,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极为高兴时的小动作,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最后还是简单又直接地说道,“苏小姐很欣赏我们的理念,也非常喜爱诸位的作品。” 他的话音一落,苏冉感到方才那些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下子变了味道,有些充满了惊奇和欢喜,有些则在惊讶过后突然变得火热。 马奈笑着从他右手的第一位先生介绍起来: “这位是埃德加·德加、卡米耶·毕沙罗、奥斯卡·莫奈②、皮埃尔·雷诺阿、阿尔弗莱德·西斯莱,还有弗雷德里克·巴齐耶。” 苏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听着这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心中的小人早已发出了土拨鼠一般的尖叫。 她见到的,是刨除塞尚、高更和梵高等这些以后会被归为后印象派的画家外,几乎所有的印象派的核心人物。 她怀着近于朝圣的心情,肃穆庄重地一一和在座的画家握了手。 她刚刚触碰到的这一只只上帝之手,会创造出在一百五十年后超过百亿美元价值总和的艺术作品③。 当然,在她的心里,他们为整个人类创造出的愉悦而纯粹的美丽,是远远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 这圈围着方桌而坐的先生们在最中间留了一个空位,那里是留给马奈的,这显示出了他在这个团体中毫无争议的领袖地位。 然而今天这个位置,却留给了苏冉。 她作为在场唯一一位女性,又是少有罕见的对于他们艺术表示支持的人,在马奈提议让她坐在那里时,几乎得到了画家们一致热烈的赞同。 杜巴因为马奈的关系和在座的各位画家也相熟,打过招呼之后,在苏冉的左手新加的椅子上落座,而马奈最后则在她的右侧坐下。 画家们对于长着东方面孔又有着贵族头衔的苏冉显然是十分好奇的,但礼貌和绅士风度阻止了他们问出一切过于刨根问底的问题,毕竟这位喜爱他们作品的小姐未来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赞助人,这对于创作已经被彻底边缘化艰难挣扎的他们,无疑是一根救命稻草。 苏冉如众星拱月般被一票未来的印象派大佬围绕在中间,来自他们种种的好奇和关注让她受宠若惊又心潮澎湃,觉得这一辈子就算在下一秒死去也了无遗憾了。 还好话题在马奈的引导下很快就回到了他们历来的主题,绘画创作和技法之上。 在诸位画家火热的讨论交流中,认真聆听的苏冉也在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偶像们,很快就挖掘出了不少有趣的信息。 在座出身最好的是马奈、德加和巴齐耶无疑,这从他们的言谈举止和穿着打扮上直接就能看出来,但这几个人的性格却天差地别。 马奈作为精神领袖,性格坚定,思维敏锐,在谈论起绘画时充满了一种浪漫的激情,有时如和风细雨,有时又如电闪雷鸣。 德加的眼神一直有些迷离,带着一抹阴郁,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他的话不多,但一开口就带着刺,堪称毒舌的典范。 巴齐耶总是专注地听着他人的话,为人谦虚而温和,他因为时常接济生活处于困境的朋友在这几位画家中很受欢迎,但也从不因为自己提供的帮助而产生傲慢之情。 几人中年纪最长的是毕沙罗,他温柔敦厚,也是最为安静的一个,不过一旦涉及到了艺术原则的问题上,也会显出固执的一面。 雷诺阿为人和他画中羽毛般细腻的笔触一样温柔,不善言辞,甚至还带着点羞涩,一看就是一个脾气非常好,与人无争的青年。 而莫奈,在今日不知为何显得心不在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苏冉在几个人的交谈中听到巴齐耶此刻正把自己的画室无私地和租不起的莫奈分享,还不时出钱给雷诺阿买颜料,不禁感到阵阵的心酸和悲哀,心中更是下定决心等她有了更多的钱,她一定要鼎力支持他们的艺术创作。 话题从绘画不知不觉又聊到了艺术的其他方面,作为经常出入剧院被后世戏称为舞女控的德加忽然提起了一个关于音乐的话题。 “你们有谁去看了人民歌剧院新上演的歌剧了吗?” 家境富足的巴齐耶也是剧院的常客,他闻言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种微妙的神情:“你说的是最近那部颇受争议的《欢聚》吗?” 作者有话说: ①当时绘画中□□的人物只能是神,因为只有神的身体被认为是完美的,不需要遮盖的。 ②虽然现在多用克劳德·莫奈来标注莫奈的名字,但他的全名为奥斯卡·克劳德·莫奈,家人都称他为奥斯卡,他署名时也用O.Monet ③光是莫奈的一幅草垛在2019年的纽约苏富比就拍出了1.1亿美元的天价。 *** 如果小天使们没有印象的话,《欢聚》是X14章魅影创作的歌剧w 感谢在2020-08-20 13:58:10~2020-08-21 13: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麗麗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4 “是, 就是《欢聚》。” 德加坐在桌子边上,捏着银质的小勺,在咖啡杯里漫不经心地搅动着。盖尔波瓦的咖啡对于他的口味来讲实在难以下咽, 完全是带着苦味的黑色汁水, 虽然他出现在这里完全并不是因为这杯咖啡。 “我建议你们都去看看,不要理会那些愚蠢乐评人的看法。”他说话的语气中有着一种特殊的阴暗腔调, 很难说清楚这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8 底是因为他今日心情不好,还是因为本身就难相处的个性。 他扫视了一圈等待他继续讲下去的朋友们, 视线在接触到苏冉注视着他那颇为闪亮的目光时,飞快地垂下眼,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皱起了眉头。 《欢聚》这个名字在被提起时就在苏冉脑海深处撬起了一个小角, 但她没有回想起任何有意义的记忆。她颇感兴趣地看向德加,却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刻意避开自己的视线,似乎对她有着淡淡的不喜。 这种隐隐的排斥感她从刚刚就感受到了, 他在这几位画家中对于她的反应是最冷淡的,也几乎没有同她讲过任何一句话。 苏冉有些困惑, 但她并没有去过度解读,毕竟他们今日才刚刚见面, 她连得罪对方的机会都没有。 德加重新抬起眼,没有焦点的视线落在虚空中,冷淡的神色中终于染上了一丝热忱:“写这部歌剧的人一定是一位不同寻常的音乐天才, 他完全开创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曲调和截然不同的音乐叙事风格。就像我们在绘画时彻底摒弃了对于形体写实的追求, 转而捕捉光影和颜色,这位作曲家则放弃了那些无趣刻板的主题和曲式, 他写出的每一条旋律, 每一个音符都在为最深刻最纯粹的情感服务着, 这让他的音乐极为有力, 震撼人心。他将世人高尚的感情和低俗的欲望皆插上金色的翅膀,让他们不分贵贱都升入音乐的圣堂。” “我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从我们这位挑剔严苛的朋友口中听到对另一个人如此盛情的称赞。”马奈听完爽朗地笑起来,“埃德加,你口中的这位音乐天才是谁?为何他的名字还没有霸占巴黎报界的头版?” “因为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德加又恢复了他一贯的冰冷阴郁的神情,“我特地去找歌剧院的经理询问,他们只干巴巴地告诉我那被送来的乐稿上署着F·DEL·O①,其余的什么都不肯透露。” “一位品性高洁不愿沽名钓誉的人物。”毕沙罗轻声赞道。 苏冉听到这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才华横溢极具天赋,但却不肯露面的作曲家——这听起来很像是埃里克的手笔。 在意识到这部歌剧的创作者有可能是谁后,苏冉再看这部歌剧的名字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种怪怪的感觉。 ‘欢聚’…… 虽然她知道不应该自我意识过剩,可是这个词透出的意味还是让她忍不住做出一些联想。 这个歌剧,会和她有关吗? 就在这时,巴齐耶开了口:“我的朋友们,作为在座另一个也看过这部歌剧的人,我倒是和埃德加有着不太相同的看法。” 德加闻言斜了巴齐耶一眼,轻轻冷哼了一声。 巴齐耶好脾气地笑笑,并没有被对方的反应所冒犯到:“首先,我同意埃德加的判断,这位作曲家是一位名至实归的天才,在我看来他的音乐才华足以与同莫扎特、韦伯、罗西尼并肩。”接下来他的话锋猛地一转,“但我认为歌剧的叙事也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欢聚》确实有着无与伦比美丽得宛如天堂般传来的旋律,可是并不能改变它的黑暗的内核。埃德加你如此喜爱和推崇《欢聚》,大概是因为这个故事符合你的审美趣味,但对于我来说,它让我想起几十年前流行过的哥特文学……甚至让我想起了那本著名的《修道士》②。” 听到这里,在座的先生们都露出了不可言说的微妙表情,只有苏冉仍旧一头雾水,不过她能迅速地从他们的表情中猜测出那关于《修道士》的事她作为一名女士还是不问为妙。 苏冉不由地更加好奇起歌剧的内容,她看向性格更为平易近人的巴齐耶 :“巴齐耶先生,不知您是否愿意简单分享一下这部《欢聚》到底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呢?” 当苏冉和杜巴一起走出盖尔波瓦咖啡馆的时候,她虽然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在座所有印象派大佬的社交名片和画室的地址,可是她的心思却再也无法集中在这群杰出的画家身上了。 自从听完那个歌剧的大体内容之后,她的心里就像被堵上了沉重的巨石,有一种说不出的憋塞和……恐惧。 那个歌剧确确实实是埃里克写给她的。 剧中的男主角是一位独自幽居在城堡中,常年将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后的贵族音乐家,而女主角,是在男主角作曲时被他唱出的歌声所吸引突然降临在他城堡中的一位掌管音乐的天使。 一直离群索居的音乐家很快就被美丽天真的天使所吸引,陷入了对她盲目又热烈的爱慕之中,就在他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向对方袒露自己的爱意时,好奇的天使却趁着他睡觉时摘下了他的面具,发现了他面具后藏着的居然是半张如魔鬼般可怕丑陋的脸,倍感失望的天使就如她降临时一样突然地消失在了城堡里。 这就是《欢聚》的第一幕,虽然经过了艺术的加工和处理,可苏冉还是很快意识到这是在描写她和埃里克最开始的相遇。 如果这剧中男主角是埃里克自己的投射,而女主角代表的是她,那么按照故事之后的发展来看…… 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严重误判低估了埃里克对于她的感情。 “我倒是没有想到,您居然会是巴蒂诺尔画派③的支持者。”杜巴绅士地陪着苏冉向她马车停靠的广场走去,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一直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但从他黝黑明亮的目光中,不难看出他在看着苏冉时眼底越发浓厚的兴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欣赏。 今日碰到爱德华·马奈纯属是一个巧合,但却意外地让他发掘出了这位突然出现在巴黎神秘小姐的另外一面。 ‘亲近你的朋友,更要亲近你的敌人。’ 杜巴想起父亲死去时握着他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转头对着苏冉慵懒一笑:“我看您似乎对《欢聚》颇有兴趣,您明天晚上有时间吗,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您一起共赏这个剧目?” 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因为再一次回想起《欢聚》剧情和结局而产生的心慌的感觉,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委婉地拒绝了杜巴的邀请。 她需要好好冷静地思考一下自己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埃里克。 在那之前她绝不会踏进歌剧院半步。 其实在埃里克掏出那根铁链的时候她就应该彻底意识到,那不仅仅是一份因为强烈感情而冲昏理智产生的短暂偏激,也不是因为长期极度缺乏关爱带来的内心的不安全感,他对她的感情,从始至终都带着一种疯狂激烈的,甚至可能能被称为病态的执着和占有。 这让她的心中生出了一种近乎本能的想要落荒而逃的退意—— 剧中的安琪儿,最后被众位恶魔拖下地狱,剪断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9 翅膀,在恶魔们高昂的欢唱中,和彻底变为撒旦的音乐家永远在此间沉沦。 那么,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呢? 她不敢想。 苏冉从没有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一点。可是劳尔还是如约回到了尚蒂伊城堡,而他们在几天后就要一起搬进夏尼伯爵买在巴黎市中心,推开窗就能看见巴黎歌剧院的公寓里。 作者有话说: ①F·DEL·O为歌剧幽灵的法文缩写 ②刘易斯的《修道士》算是哥特文学的著名代表作,里面描写了一个禁欲的修道士与撒旦交易快速地堕落成一个令人发指的罪犯的过程,里面涉及到了兄妹真·骨科,暴力,谋杀,纵/欲等重口味元素,曾被指违背道德,亵渎神灵。 ③因为盖尔波瓦咖啡厅在巴黎的Batignolles区,所以他们也会被称为巴蒂诺尔团体。 *** 今天是短小的一章quq从昨晚开始一直有些头痛,只写了这么多,本来想请假攒多点再发的,但后来想想有总比没有好还是决定发出来了;; 很高兴发现了这么多喜欢印象派的小天使们!我写的时候还担心会不会被骂水quq这里功课做得比较多,我会用最简洁的语言给大家交代清楚一些历史的。关于印象派的各位大佬,人物性格关系还有八卦我也会尽可能贴近事实(比如德加为什么讨厌苏冉?因为这家伙很可能有厌女症),当然性格肯定也有演绎的部分,大家别太较真w 作者继续去躺一下!小天使们周末也要好好休息呀=3= 以下特别鸣谢给现在穷得颜料买不起,画室租不起,甚至午餐都要跳过不吃的大佬们赞助的: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绯色罪歌 1个;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寒至未归 70瓶;曈昽 26瓶;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 20瓶;点灯的姑娘丶伴我如衣 10瓶;不想睡觉 8瓶;谢堂燕 4瓶;冬天来了 3瓶; 吃土青年莫奈携雷诺阿、希思黎向以上以及每位订阅的赞助人表达最深切的感谢!? 第47章 5 劳尔今年二十二岁, 有着同夏尼伯爵如出一辙漂亮的金发碧眼和英俊深邃的五官。虽然做了几年海员,经受了许多风吹日晒,可是劳尔的皮肤却依旧娇嫩白皙, 在换上精致考究的礼服后, 和任何一位翩翩的巴黎贵公子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性格内向而腼腆,一双蓝眼睛明净澄澈, 一看就知道是一位从小在女人堆中长大的孩子,因为受到一直抚养照顾他的两个姐姐和姑妈的影响, 他依旧保持着天真纯洁的性格,看上去只像十八九岁的样子。 劳尔对于苏冉的态度是充满热情和好奇的。 很显然,在他归家之前, 他便已经从兄长每月寄来的信件中听闻了不少关于这位小姐的逸事:无论是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还是因为逃婚独自闯到欧洲,又或是力挽狂澜扭转了成衣厂的亏损, 这桩桩事件让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位充满冒险精神,睿智勇敢, 性格刚强的女性,十分期待与对方的会面。 可当真正见到苏冉时, 眼前五官清秀身姿娇柔的小姐,和他之前想象出的强壮又威武的女士形象完全是南辕北辙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位看起来不经风雨似乎需要他人悉心照料和保护的小姐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劳尔一开始对于这位小姐与夏尼伯爵的关系做了许多猜测。在他的心目中, 他的哥哥为人行事一直沉着稳健, 无论是处理公务还是享受生活都拿捏得当,在私生活上从来不曾传出什么绯闻, 顶多就是为了保持在社交界的存在感而时常出入剧院, 与那些漂亮的芭蕾舞女演员们走得近一些。将一位年轻未婚的小姐如此长久地留在家中做客, 甚至还为对方冠上了女爵的身份, 他开始怀疑起过了这么多年后,自己是不是终于就要迎来一位大嫂。 不过自从接触过苏冉本人之后,他便逐渐开始理解哥哥的心态,对于这样一位有才学、有能力、为人正直善良又充满人格魅力的小姐,换做是谁都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对她给予帮助的。 劳尔很快就与这位才思敏捷博学多闻的小姐发展出了一段深厚的友谊。随着对于苏冉喜爱的加深,在他心底深处,他越来越希望自己的哥哥可以将这位苏小姐娶回家。 可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失望地发现明明这两个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擦出一点男女之间激情暧昧的火花,他哥哥看着苏小姐的眼神,倒是同看着自己两位已经出嫁的姐姐有几分相似。 劳尔感到有些灰心丧气,可是心中还是没有彻底放弃这个想法。 在他的眼里,没有谁能比苏小姐更同他的哥哥相配了。 苏冉对于劳尔的第一印象同样非常良好,他身上的某种气质和感觉让她马上想起了道林。但是和道林那种因为缺少人生阅历而接近空白的天真无邪不同,劳尔从小受到的良好教育和当海员的经历赋予了他广博的学识和开阔的眼界,他对这个世界有着一定深入的了解,他的这份纯真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性和一种主观的选择。 她虽然因为劳尔的出现而对即将出现的剧情感到焦虑,可又因为与对方格外愉快的相处,这让她对劳尔产生了一种非常矛盾的心情。 苏冉和夏尼伯爵也一直相处得不错,但因为利益关系的捆绑,她在面对对方时还是有着一条非常清晰的“职场”界限。但劳尔不同,他们年龄更为相近,之间又没有任何利益牵扯,他完成环球航行的经历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旺盛好奇的苏冉有着很大的吸引力,只相识短短几日,但苏冉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劳尔称为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交到的第一位朋友。 夏尼伯爵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两位年轻人之间迅速建立起的亲密关系——他们总是有着说不完的话题,每天下午还会一起在花园里散步,他这位一向对书房敬而远之的弟弟现在几乎每日都要往书房里跑几趟。 夏尼伯爵握着伦敦拍来的电报,看着在壁炉前低头凑在一起研究着同一张地图的苏冉和劳尔,想到刚刚看到的电报内容还有不久前他进行过的一场谈话,摸了摸嘴唇上修剪得整齐的胡子,不禁觉得事态的发展变得愈发有趣起来。 虽然现在下任何结论似乎还为时尚早。 他将电报收起,走到正专注在谈话上的两个人身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两位。” 苏冉和劳尔这才停止了话头,注意到了夏尼伯爵的出现。 伯爵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放在壁炉上的座钟:“明天我们就要住到城里去了,我建议两位今日还是早早睡下,为了未来丰富多彩的巴黎生活养精蓄锐。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0 信我,在未来很长时间你们不太可能在两三点前躺上床。” 苏冉对现在巴黎的繁华和纸醉金迷感到咋舌,这听起来毫不逊色于21世纪的夜生活。 劳尔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期待,这位大部分时间漂泊在海上的年轻人还从没有机会亲身体会巴黎的种种奢华情调:“大哥,明天晚上我们会去歌剧院吗?我在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最近在上演那部引发热议的《欢聚》,喜爱它的人认为它将成为本世纪最伟大不朽的杰作,痛恨它的人却将它视为对上帝的亵渎以及道德的彻底沦丧,我真是太好奇了!” 重新听到这个名字的苏冉胸口一沉,她微笑着没有说话,暗暗想着明天晚上不如谎称身体不适,老老实实地待在公寓里。 在几个人互道晚安准备各自回房时,夏尼伯爵突然叫住了苏冉,他对她眨了眨眼,带着些神秘的意味对她说:“我的小姐,这次去了巴黎,对您来说可能会有意外的惊喜。” “您一定要这样卖关子吗?”苏冉看着故作神秘夏尼伯爵无奈地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希望您口中的惊喜不是一个惊吓。”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 现在整个巴黎的中心,是围绕着歌剧院延伸出的几条宽阔雄伟的大道所形成的区域,被称为Les Grands Boulevards①。这四条互相连接的东西向大道横贯在歌剧院面前,从东北方向的马德莱娜教堂起,依次被称作马德莱娜大道②、嘉布遣大道③、意大利人大道④和蒙马特大道。正对着巴黎歌剧院新开辟出的歌剧院大道,是巴黎最繁华闹忙的大道之一,它向南一直延伸到卢浮宫。 这几条大道是贵族精英们聚会沙龙的场所,只贩售满足奢华的商品:名贵的瓷器,昂贵的香水,昂贵的家具店,最精酿的啤酒,最美味的咖啡…… 任何一位来巴黎享乐的人一定会慕名来这个区域,可只有那些真正家底丰厚财大气粗的人,才敢踏进大道上的任何一家商店。 夏尼伯爵在城里的公寓就坐落在嘉布遣大道8号,和1862年建成的巴黎最豪华的The Grand Hotel(大酒店)遥遥相对。 夏尼伯爵和劳尔非常绅士地把景致最好的那间房让给了苏冉,她推开落地窗走上东侧的阳台,就可以看到新落成不久的巴黎歌剧院。 她站在阳台上,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长久地注视着那栋融合了古典柱式和巴洛克风格的雄伟华丽建筑,那颗心却仿佛沉入了那幽暗曲折的地下,因为恐惧和彷徨一点一点紧缩起来。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出任何一个完美的、让自己觉得安全的去面对埃里克的方法。 这或许本来就是一个完全无解的问题——因为她根本就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埃里克。 苏冉在心中再一次念起这个名字, 她是想要再见到他的。 可是现在的他们,到底如何才能“欢聚”呢? “小姐,伯爵大人请您去会客厅。” 珍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苏冉苦涩的思考。 “好的,我马上就来。”她扬声回道,最后看了一眼歌剧院屋顶上那在阳光下闪着金色光芒的天使雕像,才慢慢向会客室走去。 苏冉穿过挂满油画的走廊,还没有走进会客室,便从大开的门口中听到了几位男士的谈笑声,其中一道轻朗的声音既不属于夏尼伯爵,也不属于劳尔,可是却带着一种耳熟的感觉。 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疑惑。 正对着走廊方向的夏尼伯爵是最先看到苏冉的,他露出一个深长的笑容,对站在他对面的两位先生打趣道:“我们的女爵夫人来了。” 谈话声在此刻停下,而苏冉也已经走到会客室的门口。 她抬眼看过去,在看到那一头独一无二如月色般闪耀的铂金色发丝时,本就沉重的心情像是彻底沉进了暗暗无光的长夜之中。 背对着她的男人优雅地转过身,宛如祖母绿般的眸子弯着温柔又迷人的弧度,原本清亮透彻的目光在落到苏冉身上的那一瞬间亮起幽深的暗芒: “好久不见,苏。” 作者有话说: ①Les Grands Boulevards没有找到官方的翻译,翻译过来的语义就是“宏伟(林荫)大道”的意思。 ②马德莱娜大道11号,是大仲马《茶花女》小说中茶花女生活和死去的地方。 ③嘉布遣大道云集了众多餐厅和酒店。16-22号当年是雨果创建《事件报》的报馆。1874年在嘉布遣35号举办了印象派的第一次画展,其中展出了包括莫奈的《印象·日出》,当时被记者讥讽为“印象派”,从此使印象派正式得名。莫奈也画过两幅《嘉布遣大道》的作品。 ④意大利人大道上有许多著名巴黎的咖啡馆,是当时巴黎菁英的汇聚地。 夏尼伯爵:嗯,我突然觉得让苏小姐做我的弟妹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想法。 劳尔:嗯,今天也是想让苏小姐当我大嫂的一天。 埃里克&道林&莫里亚蒂:我们不存在的吗??? *** 今天依旧在默默心酸吃土的印象派大佬们感谢各位订阅的赞助人们的支持,并对以下赞助人表达特别感谢: 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2个;番茄? 1个; 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1990829 60瓶;涟锦 50瓶;沐雨暖心 10瓶;? 第48章 6 苏冉在看到那张熟悉的温柔笑脸时, 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已经痊愈结痂的伤口突然又抽痛了一下,这让她猛地停下脚步。 男人说完,才像是意识到不妥般欠了欠身:“抱歉, 现在应该是苏·吕利女爵夫人了。” 虽然道着歉, 可他那带着温和笑意的口吻中却丝毫没有一点歉意。他挺直身子,深邃的目光静静地滑过她的脸庞, 又不着痕迹地掠过她的腰间,“很高兴看到你现在的身体已无大碍。” 苏冉控制着自己想要去触摸左腰的动作, 下意识地调动着脸上僵硬的肌肉,慢慢扯开嘴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略显惊喜的礼貌笑容:“……莫里亚蒂先生。” 她吸了一口气转向夏尼伯爵, “这就是您之前提到的‘惊喜’吗?” 伯爵含笑点了点头。 夏尼伯爵到底是怎么得出她会因为见到莫里亚蒂而感到惊喜这个结论的? “这可真是意外又令人激动的再会。”苏冉竭尽全力作出久别重逢的欢喜,只是声音中有几分难掩的干涩,“请您还是继续称呼我为‘苏小姐’吧。” 突然见到莫里亚蒂出现在自己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1 前, 她像是没有接受消化这个事实,整个大脑处在一种信息过载的宕机之中, 根本分辨不出此时心中的情绪:“不知您这次来巴黎要待多久呢?” 注意到苏冉礼貌而疏远的称谓,莫里亚蒂眯了眯眼, 笑容不变,却也不得不随之改变口中的称谓①,他的法语发音相当标准, 丝毫听不出任何英语的腔调:“对于您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其实也不知道。”他满意地看到苏然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用着和煦的语气继续说, “我不久前接受了巴黎高等师范学校②的教职, 可能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在巴黎。” 苏冉差一点挂不住脸上的笑容:“……恭喜, 这可真是太棒了。” 莫里亚蒂似乎完全看穿了她的言不由衷, 唇边的弧度扬得更高,他复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过头去,得体地一一回答起夏尼伯爵对于他在巴黎城中种种生活安排的询问和关怀。 苏冉一面听着夏尼伯爵,莫里亚蒂还有劳尔三个人的谈话,一面暗暗地猜测起莫里亚蒂来到巴黎的目的。 她不由地想起在她快离开伦敦前,他曾经说过的那番令她提心吊胆许久的“把我的真心掏出来给你看”的言论。 他总不会真的是为了她而来的吧? 即使心中极度排斥着这个想法,可是以她对于莫里亚蒂现有的了解,她又不得不把它严肃地当作一种很高的可能性。 莫里亚蒂是近乎可以彻底摆脱情感控制的那一类人,正因为完全理性的掌控,他们反而会比普通人更加坚持自己的原则和追求,往往达到偏执的程度。 而现在的她,似乎非常“幸运”地变成了对方的一个执念。 她多少能理解一些莫里亚蒂的心情,那大概是在两性关系里一种想要赢、想要战胜、想要征服的欲望。 因为曾经的她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持续的拒绝会让这样的欲望越烧越旺,而让这种心情消失的方法并不困难—— 只要满足被激起的征服欲,兴趣就会迅速消退。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得到,就会觉得不过如此。 这就是人类的天性。 苏冉注视着莫里亚蒂温文尔雅侃侃而谈的清俊侧脸。 他毫无疑问充满魅力迷人非凡,她也可以确定他会是一个接近完美的“爱人”。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她或许真的不会排斥和对方谈一场恋爱。 可是,他是莫里亚蒂。 她做不到。她也绝对不能这样做。 就算她无视自己的原则,可一旦真正开始,她就不是有权利叫停的那个人。 他的本质太过危险,又太过冷酷,她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上一次她只是幸运地受了皮外伤,但下一次呢? 随着思考,苏冉的头隐隐作痛起来。 在处理与莫里亚蒂未来的关系上,似乎与如何面对埃里克一样,同样走入了一个令人绝望无解的死胡同。 她不能接受莫里亚蒂,可也不能一味地拒绝他。 “对了,福尔摩斯先生和诺兰德先生让我转交给您一份材料。”在与夏尼伯爵的对话告一段落后,莫里亚蒂再一次转向苏冉,扬起了手中一直拿着的东西。 听到莫里亚蒂这句话,夏尼伯爵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弟弟:“走吧,我们先去小厅喝一杯咖啡,他们一聊起投资上的事情就没完没了。” 离开前,劳尔好奇的视线在苏冉和莫里亚蒂之间转了几圈。 他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奇怪的暗涌。 苏冉接过莫里亚蒂递过来的东西,将与和工作不相干的想法暂时放到一边,走到小沙发上坐下,想到这个时代有限的通讯手段,不禁叹了一口气。 虽然电报的发明和普及大大地提高了长距离通讯的效率,可是电报传输的机制会让信息在传递的过程中完全公开接近透明,没有一点私密性可言。虽然她认为有人会根据他们之间传递的电报来套利的可能性很低,但行事一贯谨慎的她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几乎不会和远在伦敦的迈克罗夫特还有诺兰德沟通太过敏感的交易信息,除非以后有钱设置一条专线。 她是回到巴黎以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潜意识中的许多观念还没有转换过来。 不过因为对迈克罗夫特的能力和人品都十分信任,再加上之前基本做好了关键的决策,她索性也就心安理得地将一切交给了对方。 但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 或许是受到原著的影响,她还是对这两个名字产生的任何交集都格外敏感。 苏冉低头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手里的文件,状似无意地询问道:“您同福尔摩斯先生一直保持联系吗?” 莫里亚蒂在苏冉身侧的扶手椅上坐下,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下晦暗深沉了许多。 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让他几乎将对方视为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是因为她的关系,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看着苏冉的侧颜,慢慢压下眼中的黑暗:“也不算保持联系。我只是在临行前询问了福尔摩斯和诺兰德一下……毕竟你在巴黎。” 会客室只剩下苏冉和莫里亚蒂两个人,而此刻,他也不再掩饰从刚才开始就产生的淡淡的不满。 他伸手,直接用手指捏起了苏冉的下巴,将她的脸强硬地转到自己面前。 苏冉心头一跳,完全不敢相信他居然如此旁若无人地做出这种大胆的举动。 会客室的门还开着,只要有人从走廊里穿过,就可以毫不费力地一眼看到他们现在过界暧昧的姿势。 “詹姆斯,放手!”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小声地叫道,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听到飞速转变的称呼,他用手指摩挲起她下巴上的嫩肉,笑容显得愈发温柔起来:“果然还是要强迫你才可以吗,我亲爱的苏?” 苏冉咬了一下牙才控制住自己向外翻涌的情绪:“……这就是你所谓的‘掏出真心’?” “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话。”莫里亚蒂终于放开了挟制她脸颊的动作,手掌灵巧地一翻,转瞬间将她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捧到嘴边烙下一个轻吻,“为了你,我来到了巴黎。” 他目光里的某种东西让苏冉觉得自己像是掉落进蛛网的飞萤,除了无力的挣扎,别无他法。 “但请你稍稍理解一个男人卑劣的嫉妒心。”莫里亚蒂想起方才观察到的苏冉和劳尔之间那种极其碍眼的亲密无间,嘴边的弧度温柔依旧,眼中的光却一点点冷下来,“尤其在他听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亲昵地喊着另一个男人名字的时候。” 莫里亚蒂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苏冉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2 晚原本准备称病的计划。 夏尼伯爵很热情地邀请他一起参加待会的活动——先去Café du Grand Hotel用晚餐,然后再一起去歌剧院欣赏《欢聚》。 她实在不敢赌谎称身体不适会不会最后造成她和莫里亚蒂独处的局面,只要他想,他可以让留下来陪她这件事看起来格外自然又合乎情理。 在单独面对莫里亚蒂,和与大家一起去巴黎歌剧院这两个糟糕的选项中,苏冉最终决定还是选择后一个。 毕竟在剧情正式开始之前,她碰到埃里克的概率极低,而且只要她全程跟在其他人身边,不在歌剧院里乱窜,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这样安慰着自己,苏冉抛开心中的疑虑,开始尝试着享受起今晚的一切。 Café du Grand Hotel位于对面酒店的一层,这座由欧珍妮皇后亲自剪彩的The Grand Hotel占据着整个嘉布遣大道最神圣的角落,它修建在被嘉布遣,歌剧院大道和斯克里布街围出的三角形街区里,因为有着几乎正对着歌剧院的景色,是目前巴黎最富盛名同时也是最昂贵的酒店。 和几位先生一同落座在大酒店的餐厅里时,已经“见多识广”的苏冉还是被周围异常奢华的装饰吸引了心神。 这是一个气派圆形的大厅,墙壁上是两层圆柱形的巨型花窗,接近四层楼高度的天花板足足有十几米高,在高耸屋顶圆心的位置,一顶巨大的水晶吊顶静静垂下,散发着璀璨夺目的光芒。 苏冉不失仪态地观察着这个可以足足容纳五十桌的空间,视线在精美绝伦的天井和墙壁上一座座精致的雕像上流连。 就在她收回目光准备翻看菜单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就在隔着他们两张桌子的距离上,坐着一位俊美异常的深发青年,他的侧脸在明亮烛光的照耀下,氤氲出如同天使一般圣洁无瑕的光芒。 苏冉眨了眨眼,再一次意识到那几乎完美的轮廓是她绝不会错认的。 ……道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①在3中提到过,法语中“tu”为你,“vous”为您。双方讲话时一方用“您”,另一方也必须使用“您”来称呼。对于到底用“您”还是“你”其实并没有特别明确的规则,有些人做了一辈子夫妻还会一直在“vous”,有些人刚认识几天就“tu”了。到底用什么会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地位与自己的关系远近等种种因素,这个称谓能体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心理关系的界定,总之特别微妙。 ②巴黎高等师范学校,简称巴黎高师,应该是法国最有声望最具选拔性的学校之一了,可以被称为一个传奇。但因为是国家行政学院,其实并没有颁发学位的权利(即大学学位),但此学校的校友截止到去年(2019)一共拿了14个诺贝尔奖(算上在校教职员工一共有21个诺奖,其中物理最多,很可能是全世界高等学府中拥有物理诺奖数量最多的学校)和14个菲尔兹奖(数学界“诺贝尔”)。大家比较熟悉的让·保罗·萨特,傅立叶,罗曼·罗兰都是高师人。(作者年轻时也做过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在原著中有提到过莫里亚蒂年轻时有去过欧洲的经历,在此私设为在高师教书。 道林:这一卷按照规矩应该属于我(微笑) *** 这一章写得真的是把作者自己都丑哭了;;我这两天可能要去重新整理一下大纲,酝酿一下修罗场的感情,明天或后天有可能会停更一天,我会提前请假的quq 不要放弃我!我去抢救一下我自己ヽ(;▽;)ノ 感谢在2020-08-23 11:55:33~2020-08-24 14:2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若冰 20瓶;茳艽 5瓶;锦、乖巧的竹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7 苏冉的目光很快就惊动了坐在她正对面的劳尔, 他好奇地转过头,在看到不远处男子的脸之后,几乎马上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轻声赞美道: “这真是我见过得最英俊貌美的先生了……阿多尼斯在世也不过如此。” 听到劳尔的话, 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抬起头,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 “咦, 这不是那位……” 夏尼伯爵虽然和道林只有一面之缘,但对方出色的容貌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在稍许停顿后,他很快就想起了道林的名字,“格雷先生。” 道林看起来与她印象里有些不同。 苏冉仔细地打量着他那张被神亲吻过的完美的侧脸, 越看越忍不住皱起眉头。 虽然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但他好像比原来更加好看了。 他优雅斜靠着椅背的姿势,精致俊秀得完全如同米开朗基罗手下的雕像, 又倘若是直接从画布中走出来的人像,身上几乎没有一点人类的气息。 可是苏冉再也无法感受到道林身上之前存在的那种强烈地吸引着她, 让她看着就心生亲近欢喜之意的纯洁。 现在的道林,就像是一枝开到荼蘼的玫瑰, 虽然美艳不可方物,却隐隐散发出颓败阴郁的气质,然而这样的气质却丝毫没有损害他超凡脱俗的美丽, 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似乎可以轻易湮没他人的非凡魅力。 莫里亚蒂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便平静地收回目光, 在注意到苏冉目不转睛出神凝视着道林的样子,不自觉地弯出一个和冰冷视线截然相反的温柔笑容。 这种事态稍稍超出预期和控制的感觉给他的心情染上了一层阴暗的色调。 莫里亚蒂垂下眼, 跳动的烛光落在他薄薄的镜片上, 彻底模糊了他眼底此刻的神色。 夏尼伯爵的话音刚刚落下, 从大厅另一个方向快步走来一位穿着考究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绅士, 他的身上带着一种纨绔子弟的慵懒和一点自命不凡的气度,眼睛却像猫一样狡猾又炯炯有神。 他走到道林的那一桌停下脚步,带着笑容和道林小声地交换了几句话,一旁的侍者见状忙上前替这位先生拉开他身边的椅子。 中年男子的座位正好面对苏冉这一桌,他在落座后不经意地抬起头,苏冉、劳尔和夏尼伯爵三个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他先是一愣,随机挑起眉,脸上的表情被难以置信的惊喜点亮。 “哦,我的上帝!”他感叹着,重新站起身,对着他们的方向张开手,“夏尼伯爵!” 道林随着中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3 绅士的动作侧过身,漫不经心地偏过头,一下子就对上了苏冉的眼睛。 即使隔了好几米的距离,他仿佛在对方清澈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道林的瞳孔微微放大,蓝色的眸子因为某种情绪迅速转成淡淡的紫晶色,如同蘸了颜料饱满而娇艳的嘴唇抿了抿,不紧不慢地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这一刻,苏冉觉得自己好像再次看到了之前那位如同水仙般纯洁无暇青年的错觉。 在侍者的安排下,两桌人很快坐到了一起。 中年绅士名叫亨利华顿,与夏尼伯爵年岁相差不多,是伦敦城内十分有名望的老牌贵族。他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劳尔,但却是夏尼伯爵多年的老友,同时还认识莫里亚蒂。 而苏冉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认出,这位亨利勋爵就是《道林格雷的画像》中那位满口毒汤引诱挑唆道林堕落的引路人。意识到这一点,她看着对方的视线中不禁就带上了几分冰冷尖锐的审视,和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敌意。 知道他身旁这位年轻的阿多尼斯和苏冉相识的关系后,亨利勋爵不禁大笑道:“多么美妙又富有戏剧性的相遇!每当这种事情发生时,我总是暗暗怀疑我们是不是谁笔下的牵线木偶,所有的悲欢离合早已被预先写好,只等作为演员的我们就位,按照剧本各自走上自己的命运。” 听到这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苏冉环视面前几位先生,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微妙又复杂的情绪—— 虽然她本能地不喜欢这位亨利勋爵,可是他的言谈之中因为透露着某种一针见血的睿智,确实有一种可以影响他人的力量。 而且事实可不正如他所说,在座的各位其实都是各个作家笔下的人物。 只除了她。 但或许是被当下的心情所感染,苏冉自己也有一瞬间不确定起来。 劳尔显然被亨利勋爵这番想象所触动,他轻叹一声:“如果事实如您所说,一想到我所经历的生死祸福都已经注定,完全不受我的控制,那真是太可怕了。” “可怕吗?我倒是和您有着截然相反的看法。”莫里亚蒂扬起嘴角,“如果真是这样,在座的各位不都因此变得不朽了吗?” 道林闻言慢慢眨了眨眼,眼底渐渐亮起一丝奇妙的幽光。 餐桌上有阵短暂的沉默。 夏尼伯爵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你们可千万不要听进去他这些难以捉摸又有毒的话,不管它们听起来多有道理;我的这位老朋友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话题在第一道冷盘上来后,转到了亨利勋爵和道林这次来巴黎的旅程。 在被问到来巴黎的目的时,亨利勋爵耸了耸肩:“哦,我要享受女儿出生前最后毫无枷锁的时光,你们要知道,当了父亲之后,人的心态是会发生变化的。更何况——”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坐在他身旁年轻俊美的朋友,笑容意味深长起来,“我们这位可怜的朋友最近刚刚经历痛失所爱的痛苦,我觉得该是时候让他从那绵绵细雨阴沉的伦敦中休个假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哪里比巴黎这座城市更适合抚平一颗伤痛的心了,不是吗?” 桌上的人纷纷举杯表达起了对道林遭遇的同情和歉意。 莫里亚蒂借着喝酒的动作,不动声色地掩去了唇边的微笑。 苏冉全身心都被亨利勋爵的话吸引了过去,她凭着脑中已经模糊散乱的记忆,推断出道林的画像在此时应该已经被画出。原著里是道林对一位女演员一见钟情,但对方因为被爱情冲昏了头到而致使表演失误,让道林对她的幻想产生破灭,提出了分手,而这位少女则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选择了最后自杀的悲剧,这件事也是道林的画像产生变化的开始。 可是原著中道林似乎没有来过巴黎? 她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表情,尽量不让自己的关怀显得过分热切:“我能询问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他们口中事件中心的道林自始至终只安静优雅地盯着自己盘中的食物,中途只和大家举了一次杯,那宛如象牙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这显然被在座的诸位理解为了某种深刻的悲伤。直到苏冉开口,他才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亨利勋爵摸了摸浅棕色的胡子,又看了看自己的朋友,长长叹了口气:“要我说,这纯粹是无妄之灾!” 在亨利勋爵三言两语但又不失生动的描述下,原本为情自杀的少女变成了在化妆室误吞毒物的意外事故①,而道林的感情,在他的口里变成了年轻人带着几分傻气热烈又冲动的激情②。 听到这带着些许浪漫色彩的悲剧,桌上的几位先生又是一阵叹息。 只有苏冉在心中冷笑了一声。 她没有多说什么,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刚才亨利勋爵讲述的事情就是原著中道林堕落前短暂唯一的爱情,但那之后在她的印象里道林应该没有来巴黎。 她可以认为,原本的剧情发生了改变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书中的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 苏冉因这种可能性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剩下的一整顿饭都吃得有些心不在焉,等她重新回过神来,发现亨利勋爵和道林已经接受了夏尼伯爵的邀请,待会要同他们一起去歌剧院看戏。 不得不说,因为道林突然的出现占据了苏冉大部分心神,这倒是无形之中冲淡了不少她因为埃里克和莫里亚蒂尔产生的焦虑和烦躁。 不过这种短暂的平静在苏冉坐进歌剧院的包厢之后很快就被一种新的尴尬所打破。 因为对于《欢聚》复杂的观感,苏冉心底是非常排斥看这部歌剧的。 她谢绝了包厢第一排的位置,但不知怎的,选择了后一排座位的她最后居然夹在了道林和莫里亚蒂的中间。 听着前一排夏尼伯爵、亨利勋爵和劳尔三人谈笑风生,苏冉拿着演出的小册子,做出一副专心致志研究的样子,事实上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苏冉感受着周围僵硬的气氛,心中下意识地觉得无论转头先和谁说话而冷落了另一边似乎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直到开演前,无论是她左手边的道林,还是她右手边的莫里亚蒂,谁都没有开口打破这片沉静。 在剧院的灯光调暗之后,苏冉因为不用再装模作样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开始盯着坐在她前面夏尼伯爵的衣领发起呆来。 宏大的弦乐序章结束后,她听到芭蕾舞女们依次而上轻盈的跳跃声,又过了几小段旋律之后,舞台上突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一道如夜莺般优美的女声婉转唱起。 这不是卡洛塔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①在原著中这件事发生之后,亨利勋爵迅速找到了道林,他对西比尔·文为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4 道林自杀的直接反应是:“你可一定不能卷进去。这类事在巴黎能使人深受欢迎,可是在伦敦大家都那么怀有偏见。这儿,你绝不能在丑闻中出头露面。” ②在原著中道林虽然对这位女演员求了婚,但当她服毒为了他死去时,他的反应却是:“现在事情实际发生了。对我来说这事太奇妙了,使我无法落泪……这件已经发生的事并没有对我产生应有的影响。对我来说,它就像一场绝妙的戏的绝妙结局。它具有希腊悲剧动人的美,我参与了这场悲剧,但并没有受到伤害。” 目测下一章埃里克真的出来了w *** 昨天是七夕节?恍然无知的作者ˊ_>ˋ祝各位小天使七夕快乐! 昨天去做了眼科检查,散瞳的效果一直持续到了晚上,送上短小的一章(咸鱼摊平 眼睛一个月以后还要去复查,希望不会继续恶化,因为左眼视网膜的问题,未来会不得不进入隔日更新的状态,欢迎小天使们养肥quq 还是忍不住啰嗦一句和文章无关的话:最近家人和自己健康状况接连都出了问题,对于拥有健康和好身体这件事的体会从没有这么深入过,各位小天使趁着年少年轻,【一定好好】爱惜爱护自己的身体!认真吃饭,早睡早起,坚持锻炼。这是来自一个曾经仗着年轻拼命瞎作,现在即将步入中年各个零件开始崩坏的前辈(?)的血泪忠告(苦笑) 感谢在2020-08-24 14:23:09~2020-08-26 13:5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骨啾啾 40瓶;寒青 26瓶;快乐的蚂蚁~ 10瓶;桂花糖藕 5瓶;曦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8 这是一个如天籁般的女声, 高音质朴纯净,婉转清澈,像是清泉般可以洗涤尘世的一切芜杂, 唱出低音时音色又饱满圆润, 在自然的沉静之中,又蕴含着一种注入了火焰一般的激情。 她的声音让人想起神话中引诱船只触礁沉没的海妖塞壬, 又可以媲美神使赫尔墨斯的牧笛,可以穿透一切, 引诱一切,让人不禁怀疑起歌者是不是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才能换回这独具魔力的诱人歌声。 这歌声让苏冉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目前只听到过一个与之不相上下、甚至更为美丽的声音—— 那是埃里克的歌声。 就在她伸手重新去翻手边的小册子时, 她听到坐在前面的劳尔不可置信又带着惊喜的低声轻叫:“小洛蒂!” 她垂下眼,在昏暗的光线中,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 Christine Daaé. 这个名字让她忍不住抬眼向舞台上看去。 这一场明显是在描绘音乐天使快乐地生活在天堂时的场景, 在众多天使和仙女的包围之中,一位婷婷玉立的黑发少女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舞台的正中央。 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 有着像花朵一样青葱姣好的面容,表情中既保留着少女特有的天真无辜, 又带着一点属于女人的成熟妩媚。她的背上背着两片宽大的白色羽翼,高腰线的古罗马式长裙包裹出她修长柔润的身姿,洁白宽松的裙摆随着她走动的步伐在空中划开飘逸优美的弧度。 克莉丝汀·戴耶在舞台明亮灯光的照射下, 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耀眼夺目的光彩, 就像是一位真正从天堂降下的天使,光是她娇艳的容颜便已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冉在看到对方的样貌时, 心中不禁一阵赞叹。 克莉丝汀无疑是美丽纯洁又富有才华的, 怪不得可以在原著中斩获埃里克和劳尔这两位优秀男士至死不渝的爱情。 想到原著, 苏冉又皱了皱眉。 她可以肯定在原著中克莉丝汀的首次亮相绝对不是《欢聚》这部歌剧, 这么看来《歌剧魅影》的剧情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目前无法确定剧情究竟可以被改变多少,也不清楚这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很显然埃里克还是按照原本的轨迹遇到了克莉丝汀,成为了她的老师,还让她做了自己创作歌剧的女主角。 但可以肯定的是,至少某些剧情是完全可以被更改的。 紧接着,一种全新的可能性出现在苏冉的脑海中。 既然男女主角已经相遇,那并不排除这部歌剧很有可能是埃里克写给克莉丝汀的。 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苏冉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复杂又古怪的情感。 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但一想到埃里克那几乎可以将人熔化的热烈感情倾注到了克莉丝汀身上,她更为直接强烈的感受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空荡荡的,几许失落中夹杂着怅然若失的迷惘和自作多情的羞愤,还有一点隐隐的不甘和……痛苦。 在察觉到自己情绪中某些阴暗的部分,苏冉不禁苦笑。 她果然还是没有彻底逃脱人类的劣根性呀…… 就算她无法回应埃里克的感情,可她确实无法对感到它无动于衷。 苏冉轻轻叹了一口气,用理智一点一点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在意识到剧中的女主角可能对应的不是她,而是克莉丝汀后,她再看这部剧时的心情就完全不同了。 台上演着同一出歌剧,映在台下千百双眼睛里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东西:卑鄙者看见赤/裸的欲望,高尚者看见忠贞的信念,悲悯的心灵看见挣扎的人性,虔诚的教徒看见对信仰的亵渎。 而道林在看到音乐家为了超越人类的力量而自愿堕入炼狱,并通过了傲慢、嫉妒、愤怒、怠惰、贪婪、暴食和色/欲七层地狱考验后终于获得了等同于撒旦的恶魔力量时,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再不衰败的肉/体,永恒不朽的青春,就像那诗句中吟诵的那样,他将永远的清醒,死亡将不再存在。 舞台之上,安琪儿已被撒旦派来的恶魔们劫入了地狱,刚刚穿过阿克戎河①,无助地在与众位恶魔的尖笑声中瑟瑟发抖。 “……这里直通悲惨之城!这里直通无尽之苦!这里直通万劫不复!” 身披鸦羽的恶魔们高举双臂,围着她欢乐地舞蹈,高声吟唱。 “罪恶与黑暗永垂不朽,在它之前,万物未形,只有它与天地长久!” 黑暗中伸出无数只手,抓住天使美丽的双翼。 “可怜的天使,从现在起,你必将扬弃一切希望!” 在歌声落下的瞬间,洁白的羽翼在恶魔的撕扯下四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5 五裂。 天使仰起修长的脖颈发出痛苦的悲鸣,羽毛如落雪般片片散落。她抱着双臂无声地痛哭起来。 自此,她失去了自己的翅膀,再也无法回到天堂。 在紧密如狂风暴雨一层又一层逐渐推高的弦乐声之中,众恶魔四散而去,已经变成撒旦的音乐家戴着他标志性的面具,踏着D小调悲伤而沉郁的旋律翩然登场。 看着眼前黑暗悲壮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之美的一幕,道林觉得自己受到了一种深刻的触动。 音乐家坠入地狱,九死一生获得力量,从始至终,心中的执念却只有一个。 那么他呢?已经快要接近神之存在的他,该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道林已经有一阵子没有做过这样的思考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生命的意义在于燃烧,火焰的光芒并不会刺瞎他的双眼,它的灼热也不会使他凋谢。 他就是火焰。 他侧过头,看着坐在他身旁全身心沉浸在表演中小姐的专注侧脸,她象牙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让人有一种想要亲吻的欲望。 如果他是火焰。 那么现在,他想要点燃她。 让他们一起燃烧。 …… 整场歌剧结束后,全场观众陷入了两极分化严重的不同反应,有人皱着眉头高声抗议内容之低俗邪恶,有人因着难以言喻的震撼体验,经久不息地鼓掌喝彩。 就连苏冉所在的包厢里,几位先生对同样一出剧目也产生了不同的评价:夏尼伯爵表示难以接受,亨利勋爵则大为欣赏。 不过对于克莉丝汀的演唱,所有人还是一致给予了高度的肯定,就连不喜欢这个故事的夏尼伯爵都赞不绝口: “戴耶小姐不光有着登峰造极的歌艺,还有投入整颗灵魂的饱满感情,绝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未来之星。我真不明白这样一块瑰宝剧院之前为何不给予重用?让她出演这样的剧目在我看来简直是一种可耻的浪费!” “我们去后台看看吧。”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劳尔忽然站起身提议道,蓝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喜悦激情。 夏尼伯爵对于他激动的神情惊讶不已,而这突如其来大胆的提议也完全不符合伯爵对于他的认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突然意识到我与戴耶小姐是儿时旧识……”他的声音因为迫切细听之下有些许抖动,他一心一意地想要尽快见到那位已经用歌声捕获了他灵魂的少女,“诸位,难道你们不想见一见这位天赋异禀的新起之秀吗?” 夏尼伯爵绅士地看向苏冉,她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很快点头同意。 后台人多,应该不会碰见埃里克,她不想扫了劳尔的兴,更何况对于女主角克莉丝汀,她也有着很大的好奇。 歌剧院的后台比苏冉的想象还要拥挤和混乱。 这里人头攒动,不光聚集着一大群刚跑完最后一场龙套的演员,还有众多名流绅士,有的匆匆赶往休息室,有的走向演员的化妆间。机械师和剧务的大喊声此起彼伏,一会儿下布景,一会儿搬道具,吵闹不堪。 夏尼伯爵带着心急如焚的劳尔挤在前面,这混乱的场面对于伯爵这种剧院的常客还算司空见惯,对于初来乍到的劳尔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亨利勋爵跟在伯爵兄弟之后。他在剧目一结束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的朋友对于那位东方小姐的亲近暧昧之意,就好像刚才那幕戏里面有什么东西影响了道林似的。 哈,这可真是一位可爱的青年,这正是他如此喜爱道林的原因! 他过去经常无的放矢,然后看到那支箭射中对方——把自己的影响施与别人,总会让人产生一种无与伦比的兴奋,所以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去影响道林·格雷,欣赏自己理性的见解在对方的灵魂中产生美妙的回响。 不过偶尔观察其他东西施与道林影响,看看那阵震荡最后会将这个小伙子塑造成什么形状,似乎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亨利勋爵回过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不远处并排而行的三个人,露出了一个不可捉摸的微笑。 在进入后台之后,苏冉很自然地就被道林和莫里亚蒂护在了中间,如不是如此,她宽大的裙摆可能早就被周围拥挤疯狂的人群踩坏了。 莫里亚蒂和道林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在苏冉看不见的地方交换了一个冰冷敌视的眼神,一个抬手扶上她的肩膀,另一个则搂住她的腰,用肩膀抵挡着阻碍着他们前行的人群,在周围人的抱怨声和机械师的警告声中,为她开出了一条通往舞台尽头的路。 舞台的尽头有一扇双页门,门外的两条通道分别通向休息室和演员们各自的化妆室,这里虽然依旧人声鼎沸,人流不息,却远没有方才那般拥挤。 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穿过来的苏冉站在走廊里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搭在她背后的两条手臂。 她并没有被这个动作本身冒犯到,但是一想到自己同时被两个男人搂在怀里,她就觉得头皮一炸,心里瞬间升腾起一种极为不适的感觉。 她几乎是跳着转过身,可还没开口,一群芭蕾舞团的年轻学员就从阁楼蜂拥而下。 浓妆艳抹的女学员们在看到道林和莫里亚蒂的那一刻眼睛就亮了起来,她们如蜜蜂见了蜜一样凑过来,故意用轻佻的眼神和话语挑逗着他们。 道林似乎对应对这样的情况很有经验,在年轻姑娘们涌过来的那一刻,他一把捉住苏冉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带着她拐上了身旁通向舞台二楼的台阶。 失去了一个目标的姑娘们马上团团围住了看起来就出身名门的莫里亚蒂,可在下一秒她们就惊恐地发现,这位方才还英俊儒雅的绅士此刻露出了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表情,那双冰冷绿眸扫过来的时候,她们不自觉地就收了声,小心翼翼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通道。 莫里亚蒂走到道林带着苏冉消失的楼梯口,抬头凝视着那一片幽暗,微微扬起嘴角,左手提起了黑色的手杖,才不紧不慢地拾级而上。 走上楼梯之后,苏冉发现自己和道林来到了舞台正上方操纵布景和机关的夹层,演出结束后这里就仿佛被剧院遗忘了似的,没有一个人,也只剩下一盏照明的汽灯孤零零地挂在中央,楼下后台乱糟糟的声音隔着木制的地板传上来,倒是显得有些遥远。 他们两个人在一根柱子边停下,苏冉注意到道林依旧在牵着她的手。 她轻轻抽了抽手,但那不温暖也不冰凉的修长手指纹丝不动。 “……道林?”她试探性地叫着他的名字。 这是这次重逢后,她第一次同他讲话。 道林听到苏冉的呼唤转过身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6 他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透出妖冶的紫色,里面闪动着一种奇异又魅惑的光芒。 他的嘴唇动了动,另一只手的拇指轻柔又暗含挑逗地刮过她下颌的弧度,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她的脸。 作者有话说: ①Acheron在希腊神话中是冥界的主要河流之一,这条河上有一位摆渡者卡戎,负责摆渡亡灵送到河对岸的地狱界。 道林:我和他们俩不一样,我感兴趣的人都会直接上的(微笑) 作者:上面这句话没有双关,真的! *** 非常感谢大家的关心(合掌)眼睛多休息少看屏幕之后感觉稳定些了,推荐常看屏幕的小天使们在旁边放个加湿器,亲测有效。注意到有些上学的小可爱周末才会出现,这是住校的情况吗?请原谅无知又好奇的作者,之前没住过校,上课还会在位屉里玩手机(千万别学quq) 感谢在2020-08-26 13:57:36~2020-08-28 14: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2个;寧君、番茄?、绯色罪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林若冰 20瓶;Eloise 14瓶;风锦华年 6瓶;mayinblossom 5瓶;冬天来了 2瓶;Amberzj、倔强的萝卜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9 这是一个让苏冉感到十分不适的姿势。 在意识到对她做出这种动作的人是道林, 而不是其他什么人之后,她就觉得面前之人彻底陌生了起来。 苏冉望着那双闪亮如水晶却再也不见清澈的眼睛,感觉到那抹蓝紫色之下似乎蛰伏着某种蠢蠢欲动的危险, 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脚跟却抵上了身后的柱子。 她认识的道林,不应该是这样的。 道林感到自己刚托起她脸颊的手指间一空, 脸上迅速浮现出了一种令人揪心的受伤表情,漂亮俊秀的眉峰扬起不解的弧度:“……苏?” 这一瞬间, 苏冉又看到了她所熟悉的、那种完全不受世俗玷污的纯真无邪,心中刚刚升起的警惕和抵触之情在这一刻骤然平缓了一些。 这种时而陌生又时而熟悉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要拿出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他。 道林缓缓垂下手, 睫毛抖动着,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她,眼中的光如同在狂风中颤抖的烛火, 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苏冉在这样的凝视下莫名其妙地就生出一种淡淡的负罪感来。 既然剧情是可以被改变的,在没有足够的了解之前, 她确实不应该用原著中的认知去对待她眼前的人。 她想了想,放柔了语气, 轻轻握了握道林一直没有松开她的手,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怀和安慰:“对于西比尔·文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听到那个名字, 道林的眼底飞快闪过了一丝冰冷的不耐, 但他很好地掩去了这个冷酷的神情。 他上前一步,微微低下那俊美得不像人类的脸庞, 拉近了和苏冉之间的距离, 将她困在自己身前和她身后的立柱之间。 “不……我很不好, 但这一切同西比尔·文无关。” 道林身上有着某种显而易见的脆弱姿态, 这让苏冉彻底忽略了两人此时不同寻常的亲密距离,她因着他的话严肃起了脸色:“到底出了什么事?道林,我很担心。” 看到苏冉毫不掩饰的担心,他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低头的动作中带着某种谦逊又低微的味道,就像是骄傲的骑士折腰于他的君主之前,显得格外动人。 “苏,你还记得你曾问过我的那个问题吗?” 苏冉愣了愣,完全没有想到道林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她想到之前见过的亨利勋爵,眸中的神色一点点认真起来:“当然。” “就在前不久,我觉得我似乎找到了答案。”道林皱起眉头,他露出一种混合着天真和困惑的神情,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显得如此无害又惹人怜惜,“这还要感谢我的朋友,亨利勋爵。” 苏冉用尽力气才把那声冷哼压了回去,她回握着道林慢慢握紧她的手,用眼神鼓励着他,耐心地继续听他讲下去。 “他曾经发表过一番赞美青春的奇怪言论,还向我发出了青春短暂的骇人警告。”因着回忆,道林瞳孔的颜色愈来愈深,“他鼓励我在拥有青春的时候就去感受它,把宝贵的生命内在活出来,无所畏惧,不断寻找新的感受,接受巨大的诱惑……那番话在当时就打动了我。” 道林回想起那个在画室略微闷热潮湿带着油画颜料和金莲花味道的午后,亨利勋爵口中描述的恐怖未来真切地浮现在他的脑际:终有一天,他的面容会干枯起皱,身材会破相变形,他会变得丑陋可怕,粗燥不堪。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眼前蒙上了一层泪水,心如刀割,让他每一根细小的神经都颤抖起来。 那个时候他看着眼前的画像,开始深深嫉妒起画中那个可以永远年轻其美不灭的自己。 巴西尔为他画的肖像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一旦失去了美丽的容貌,他就失去了一切。 要是反过来就好了。 他暗暗祈祷。 要是他可以永远年轻,变老的是画像该多好。 为了这个目的,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愿意献出他的一切。 包括灵魂。 而恶魔,听到了他的愿望。 在他们分别的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他过上了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他从未想象过的生活:亨利勋爵的话激起了他血液里某种狂热的东西,他享受着天性的召唤,诚实地服从于自己的欲望。 有一段时间,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享乐,他全然忘记了周遭的现实,甚至是她。 直到他在某个夜晚游荡出门,在接近伦敦东区的一个荒唐的小剧院里,他在舞台上看见了西比尔·文。 当他看到那个饰演朱丽叶的十七岁美丽少女时,一种奇妙而剧烈的感情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他。 这种感情竟让他在时隔多日之后,突然想起了那位曾经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异国小姐,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她产生过的那些疯狂又隐秘的念头。 他在第二天便火速向莫雷特庄园送去了拜访的卡片,却在几天后得知了苏小姐早在两周前便离开伦敦的消息,在他试着进一步询问苏小姐的联系方式时,得到了莫里亚蒂先生礼貌又强硬的拒绝。 他心中不甘又毫无办法,在一面试图打探苏小姐消息的同时,一面怀着一种微妙的心情夜夜去看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7 比尔·文的演出。 他也说不清是在对方身上追寻着苏的影子,还是被对方身上那种圣洁的气质所吸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西比尔是一位天才的演员。他看她演朱丽叶,演伊摩琴①,看她穿各式各样的服装,演过不同年龄的角色,他对她小小躯体里承载的灵魂肃然起敬。 他受到了西比尔的吸引,而她几乎是马上就爱上了他。 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西比尔的感情是深刻且长久的,可是在她演砸的那个晚上,他才意识到,如果西比尔演不好戏,那她对他的吸引力就一点都没有了。 他喜爱她欣赏她是因为她有天分,有才智,实现了诗人的梦想,赋予了艺术的实体;当她把这一切都丢掉的时候,他觉得她既浅薄又愚蠢,就是一个空有漂亮脸蛋的三流戏子,他觉得曾经受到她吸引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那天晚上他对西比尔·文说了许多冷漠无情的话。他决定再也不见她。 在那一夜,道林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无论对方是谁,和苏有多相像,她们都不可能代替她,也不可能让他再次产生那种无与伦比独一无二的吸引。 也是在同一夜,西比尔·文服毒自杀,他发现了自己的画像开始变形,嘴角露出了一丝凶相。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许下的愿望成真了。 道林看着一脸专注倾听他讲述的苏冉,喉结不自觉地滑动了一下。 曾经的他,并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自己心中的渴望。 现在的他知道,摆脱诱惑的唯一方法,就是向诱惑投降。 倘若抵制,灵魂就会生病,病因就是渴望自己不允许的东西②。 “苏,我在一开始并不认为那些理论有什么不对。”道林伸出手,方才困惑的神情逐渐转变为一种庄严肃穆的深邃,“可是,当今天,就像是受到命运的指引再一次在巴黎见到你……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 他捧起了苏冉的脸颊。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晚饭时我想起了我刚到伦敦时的那些日子,我想起了我们之间美好短暂的几次相处,想起了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那时的我还不明白。但现在,我突然察觉到亨利勋爵那些关于人生、关于爱情、关于享乐的理论虽然迷人悦耳,却荒谬有毒。” 听着这番话,苏冉感到一种深沉的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激动。 如果道林自己有了反省,是不是意味着他不会继续在那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堕落下去? 她克制着不让自己流露出太过开心的表情:“我不知道亨利勋爵到底同你说了什么,但我很高兴我的意见帮助了你,也很高兴能让你在面对人生的选择时有了更为谨慎的思考。” 她停顿了一下,才半开玩笑地扬起嘴角:“说实话,道林,之前的你……让我有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 道林慢慢眨了眨眼,声音蓦地低沉温柔了下去:“苏,我有一个请求。” 感觉到眼前的道林渐渐又和她记忆中那位淳朴自然,纯净无比的青年重叠在一起,苏冉的内心不自觉地柔软下来,她仰起头笑着问他:“嗯?你说?” “可以,让我在你身边吗?”他深深地凝望着她,饱含深情又如梦似幻的语气像是修普诺斯③在沉睡中的低喃。 黑暗中的木地板在此时似乎因为老化发出一丝轻响。 苏冉微微睁大眼,不知道要怎样理解道林这句突如其来的话。 她是应该字面地去理解?还是把它当成一句委婉的……告白? “苏,你的信赖使我忠贞,你的信心使我从善,在你身边,我对亨利勋爵的一切教诲感到遗憾,嗤之以鼻。”他用手指摩挲起她的脸颊。 这一刻道林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苏冉无法移开视线,大脑中好像也浮起了一层薄雾,完全陷入了一种迷惘而迟缓的状态。 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那双漂亮的透着点紫的蓝眸。 “苏,让我在你身边。” 道林说着低下头,他的鼻尖轻轻碰上她的。 “我不能没有你……”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他猩红的嘴角。 道林捧着苏冉的脸直接吻上了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苏冉感到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她的大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被亲吻的这一个事实。 在一个眨眼间,她感到眼前黑影一闪,脸侧擦过一阵疾风,带着一种她记忆中熟悉的香气。 下一秒,伴随着一阵闷哼,道林已经被狠狠撂翻在地。 一双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死死地卡在他的脖子上。 作者有话说: ①伊摩琴出自莎士比亚的《辛白林》,伊摩琴是辛白林(不列颠国王)的唯一的女儿,在剧中有服下了辛白林继后毒药的情节。西比尔扮演的朱丽叶和伊摩琴都有服毒假死的经历,作者觉得是王尔德故意在此影射她自己最后服毒自杀的悲剧。 ②取自《道林格雷的画像》原著。 *** 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我要用最好的状态写某人的回归(握拳 每次写埃里克都觉得自己要被掏空quq 你们喜欢的扯头发(?)终于要来了2333 感谢在2020-08-28 14:02:30~2020-08-31 14:00: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留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oise 38瓶;麗麗 20瓶;清痕栖 18瓶;安石不咕 12瓶;春申君 10瓶;沐雨暖心 5瓶;笔墨与书 3瓶;倔强的萝卜头、冬天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10 梅格跟着芭蕾舞团其他的年轻学员们从阁楼下来准备去寻找自己的好朋友克莉丝汀·戴耶的时候, 就算是已经习惯了舞团女孩们之间有事没事叽叽喳喳乱嚼舌根的状态,却还是被她们一到楼下就咋咋唬唬的嬉笑声弄得不厌其烦。 梅格·吉里今年十七岁,是歌剧院芭蕾舞团的几位领舞之一, 也是剧院领座员兼舞团管理者吉里太太的小女儿。她的身材娇小玲珑, 有着一头金发和一双茶色的眼睛,笑起来甜美可人, 性格也同样十分柔和腼腆。 她和原来同是芭蕾舞领舞,现今却因着《欢聚》一炮而红的女高音克莉丝汀·戴耶是最好的朋友。 这几个月来, 从一开始在后台闹得人心惶惶的歌剧院幽灵,到经理办公室神秘出现的钦定克莉丝汀为女主角的剧本,再到原本的首席女高音卡洛塔·朱蒂仙在台上排练时意外受伤……种种事件叠加在一起, 又因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8 剧院经理们的闪烁其词,还有克莉丝汀·戴耶那位神秘得几乎像根本不存在的歌唱老师,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直上云霄。 就算登台以后的克莉丝汀·戴耶唱得再好, 剧院里的大部分人现在每每提起这个名字总会交换几个微妙又意味深长的眼神,之前在舞团同戴耶走得近的姑娘们大都也因为这些风言风语和几分嫉妒眼红的心理同她拉开了距离。 随着克莉丝汀声名鹊起的, 却是她在剧院里与日俱增的孤立,一时间她身边的朋友只剩下梅格一人。梅格是吉里太太的女儿, 剧院里的人多多少少还顾忌着吉里太太的面子,待她同往日一样,要不然梅格或许也要因为亲近克莉丝汀这条“罪状”, 而被舞团里的人排挤孤立。 往常休息室和化妆师的走廊里也会有不少达官贵人绅士名流的影子, 但梅格很少听到女孩们如此不掩兴奋的声音。落在后面的她站在旋梯的最后几节台阶上向骚动的源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位在人群中仿佛发着光的英俊青年。 他实在太漂亮了。 饶是在剧院中待了六七年见过不少英俊男子的梅格, 也不得不承认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感到了一种直撼心灵的冲击, 并迅速理解了周围女孩们激动的心情。 不过还没有等梅格仔细打量那一位男子的五官时, 他在女孩们涌过去的那一刻马上牵起身旁女伴的手, 带着她转身拐上一旁的楼梯离开了。 梅格不禁有些好奇那样一位先生身边女伴的样子,可惜在她转眼看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对方一个侧脸,不过也足够让她看清对方竟然是一个轮廓迥然不同的异国小姐。 最近巴黎城里因为万国博览会刮起了一阵东方热潮,梅格也只在别人口中听说过东方人都是黑发黑眸,她自己倒是还没亲眼见过。 刚刚的那位小姐,十有八/九就是来自东方吧? 梅格这样暗暗猜测着,穿过狭长的过道,绕过了两对躲在阴影私密处拥抱亲吻的情人,步伐轻盈地顺着石质的台阶走向位于歌剧院地下的祈祷室。 这间修建在地下二层的小小祈祷室根本无人问津,毕竟没有人会想着在纸醉金迷的剧院里寻求灵魂的平静,只有克莉丝汀因为时常思念祭奠父亲而来此祈祷。 最近在每一次演出结束后,克莉丝汀总是会第一时间来到祈祷室,把自己静静地关在这里待上很久。 从富丽堂皇的歌剧院地上走入地下,温度一下便骤降了几度,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这里灯火昏暗,空气湿冷,阴暗的角落满是灰尘和蛛丝,墙上石砖渗出水珠,连巨大的石雕都显得阴森诡异。 剧院地下的阴冷之气大抵要归功于坐落在地下十多米处的那座地下湖。 巴黎歌剧院的地下有一座人工修建的暗湖,并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这是查尔斯·加尼叶1860年对歌剧院进行的精妙的设计,也是这个设计让他打败了自己的导师,在全国范围的竞标中一举拿下了巴黎歌剧院的项目。 由于塞纳河一个古老之流的不断汇入,这块土地曾经是一片沼泽,地下水位一直居高不下。暗湖在整座歌剧院最轻的舞台下方挖掘,不仅可以引导周围渗入的积水,同时还让建筑物的重量向低处分散,起到平稳整座建筑的作用,据说Grange-Batelière的支流最后也不断汇入这座湖里①。 梅格搓了搓赤/裸在外的手臂上因为骤然冷下来的空气而起的鸡皮疙瘩,忽然听到前面空旷幽暗的走廊中似乎传来了一阵飘渺梦幻的歌声,美妙得像是插着翅膀从天堂中缓缓降落人间。 “克莉丝汀?”她轻轻地叫起来,加快脚步,“是你吗?” 等梅格走进祈祷室的时候,她看到穿着一袭白裙的克莉丝汀跪坐在天使像前,出神地仰头望着墙面上华丽的彩绘,脸上带着一抹恬静幸福的微笑。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宽大的蜡烛架上白烛燃烧的细微声响,而方才那阵歌声就像是只存在于她脑中的幻觉。 梅格不由地想起克莉丝汀三个月前突然提起的音乐天使,说她的父亲临死前曾经许下诺言,会派给她一位音乐天使。更让梅格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克莉丝汀告诉她这位天使就是最近教导她的歌唱老师。 “克莉丝汀,你真的相信是你父亲死去的灵魂在教导你吗?” “否则还能是谁呢,梅格?” 她们针对这位音乐天使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流,梅格觉得听起来难以置信,可克莉丝汀却深信不疑。 所以当剧院里开始悄悄流传是那位剧院幽灵在教导克莉丝汀的时候,梅格一直小心地不让这个流言传到她的耳朵里。 不过回想起刚才那阵歌声,一时间梅格也不确定到底自己是受到克莉丝汀影响而产生的臆想,还是真的有这样一位天使存在。紧接着,她使劲摇了摇头逐出了这个荒谬的想法,走到克莉丝汀身边,亲昵地抱住了对方的肩膀: “克莉丝汀,你又躲到这里来了。” 克莉丝汀仿佛从遥远的梦境中回过神,对着自己的好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梅格。” “今晚你唱得依旧那么完美,我真为你感到骄傲!”梅格开心地牵起她的手,却在感受到她手指冰凉的温度时担心地皱了皱眉,“你的休息室外面一定又挤满了人。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见一见你的崇拜者们,一定要在演出后跑到这里来呢?” 克莉丝汀又转过头,重新凝望起眼前的天使像,嘴角又翘起一个满足幸福的笑容:“你还记得我和你提过的那位音乐天使吗?……每当我独自来到这里为我父亲点起一根蜡烛,有一个声音会从上面飘下,有时又会在我的梦里……我知道他一直在我身边。” 克莉丝汀说到这里忽然轻轻地吟唱起来,眼中放出一种明亮又憧憬的光芒。 “现在,就在我唱歌的时候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就在这里,就藏在这间房间的某处,他会轻柔地呼唤我的名字。” 克莉丝汀神态中流露出的某种狂热的成分让梅格感到心惊,她觉察到手中握着的手指愈发冰凉,情不自禁地转移起了话题:“克莉丝汀,现在的你自己每晚就是音乐天使呀,你一定是入戏太深了……今天我可不能让你继续躲在这里,听我说,今晚的后台可热闹了!在来找你的路上,我在休息室的走廊里看见了一位长相异常俊美的男人——别露出这种表情,你知道我和舞团里那些女孩不一样。那位先生简直像是从画里直接走出来一样,我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他的英俊。” 她说着强硬地拉着克莉丝汀站起身。 “希望我们回去的时候能见到他……哦对了,还有那位小姐!” 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9 莉丝汀无奈地笑了笑,心中虽然恋恋不舍,但仍随着对方的动作站起身。 她知道这几个月以来梅格一直很担心她,她并不想让自己唯一的朋友太过担心,于是从善如流地顺着对方的话问道:“什么小姐?” “那位先生的女伴。”梅格牵着克莉丝汀的手走到门口,听到克莉丝汀的问题停了下来,回过头神秘兮兮地对着她挤了挤眼睛:“她竟然是一位黑发黑眼的东方小姐,我打赌你也从没见过东方人呢……” 在梅格话音还没落下的瞬间,祈祷室里吹进了一阵湿冷的气流,在祭坛前燃烧的烛火随着这阵冷风疯狂地抖动起来,好似一位隐形的幽灵刚才从房间中穿过,又好似看不见的神明突然发起了怒火,乱晃的光影让这神圣安详的房间突然显得诡秘阴森起来。 梅格和克莉丝汀同时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惊惧和不安,她们握紧了互相交握着的双手。 静默了两秒钟,梅格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克莉丝汀,我们先上去吧?” 克莉丝汀点了点头,在被梅格拉着离开穿过那道半圆形的拱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重归平静的祈祷室。 她抿了抿嘴唇,心头忽然涌上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就好像那位一直注视着她的天使,在刚才那阵冷风中彻底飞走了一样。 埃里克大步行走在幽暗狭长的密道里,身后翻滚的黑色斗篷就像他此时波涛汹涌的心情。 他离开祈祷室,爬上楼梯,直接拐上毗邻着化妆室和休息室的那条暗道,透过一个个暗孔搜索着刚才梅格·吉里提到的芭蕾舞团的舞女们,一面侧耳在嘈杂混乱的谈笑声里如大海捞针般搜寻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一位东方小姐。 会是她吗?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那颗因为长久沉溺在黑暗中而麻木的心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从那一天之后过了多久呢? 三个月零三天。 两千三百零三个小时。 在她转身离开弃他而去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的胸膛虽然依旧起伏,心脏也依旧跳动,可是埃里克再也感受不到自己在活着这件事了。 曾经的他觉得自己从降生开始,在这世间生存行走就堪比一场活着的炼狱。 可直到她离开之后,他才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不。 或许正是因为偷偷知道了天堂的样子,才会觉得原来习以为常的冰冷黑暗孤身一人竟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痛苦得让人发狂! ……太痛了。 有多少次,他像是在宣泄着心中那持久剧烈、根本无法缓解的疼痛,嘶吼着,将地下精心的布置砸得稀巴烂,然后茫然地走进属于她的房间,看着周围一切还保留着她离开那晚时的样子,幻想着下一秒她会掀起那道暗红华丽的帷幕,走进来对他露出一抹如常的微笑。 他太痛了。 有多少个夜晚,他躺在棺材中睁着干涩的眼睛,感到自己的身体或许已经腐烂,此时还尚且存在思考、怀念的意识其实只是一抹苟延残喘的破碎游魂。 他太痛了。 痛得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死去。 她留下的那封信,和那一对耳钉被他小心地放在贴着心脏最近的口袋里。 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就用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温柔地抚摸着她留下来的东西,感受着手掌下心脏微微的搏动,像是祈祷般默念着她信中的那句话: 「埃里克,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一定会回来找你,在那之前,我祈求你的耐心等待。」 即使她在最后欺骗了他,他还是选择相信她。 他不记得那样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了多久。 有可能是几天。 也有可能是几个星期。 某一晚他终于安然睡去,第二天醒来时,他再也感觉不到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心痛感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早就该想到的。 他要为她打造一个独一无二华美而坚固的牢笼。 他会耐心地等她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光找到这几年合作的铁匠打造出了符合自己心意的笼子,他还找到了自己心目中理想的女主角—— 他极为满意那如夜莺般清澈婉转的歌声,也极为满意对方纯洁澄澈饱含感情的灵魂。 最重要的是,克莉丝汀·戴耶有一头漂亮的接近黑色的长发。 没有谁比她更适合出演那用他心尖的痛苦和爱意浇灌出来的作品。 温顺单纯的少女以为他是她死去父亲派来的音乐天使,他轻易地得到了对方的信任,建立起了一种亲密的关系。天真的女孩无私奉献出了自己的灵魂,把它献给了一直藏在黑暗中那个恍若天使的声音。 两个月的时间,克莉丝汀·戴耶的歌声在他的指导下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她唱出了他理想中完美和谐的歌声。 不久之前,在他的精心安排之下,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自己的歌剧同克莉丝汀·戴耶一起送上了巴黎歌剧院的舞台,让整个巴黎为之匍匐颤抖,心醉神迷。 《欢聚》。 听见了吗,他心爱的苏。 这是他能想象出的两个人最美妙的“欢聚”。 就像歌剧中唱的那样。 这一次她再也不会离开了。 因为这一辈子他都会把她关在属于他的笼子里。 …… 埃里克最后在靠近楼梯口几位靠着墙壁闲聊舞女的嘴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要是能和那样一位英俊的男人共度良宵,哪怕只有一晚我都觉得值了。” “你想得倒是美!那样的俊哥能看得上我们?恐怕早已千帆阅尽,没看身旁的女伴都是个东方人了吗?” “你们说他们上楼跑到布景机关的夹层去干什么?”其中一个女孩充满暗示不怀好意地低笑起来,“那上面现在应该什么人都没有呢。” 接下来谈话的走向已经变得低俗不堪,听到这里的埃里克毫不犹豫地转身,飞快地转上去往楼上的密道。 而刚才几个人的交谈让他重新想起梅格·吉里早前说过的话,顿时觉得一阵滚烫的血气猛地冲上头顶,胸膛里滚过一阵刀绞般的剧痛。 一位东方小姐。 还有,跟在她身边的另一个男人。 一个英俊到用语言都难以形容的男人。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希望那位小姐是他日日夜夜期盼的魂牵梦绕之人。 埃里克来到舞台正上方的夹层,敏捷地穿过暗门,楼下嘈杂的谈话叫嚷声是他最好的掩护。他无声地行走在阴影中,在穿过两个收放幕布的木制脚轮后,终于在那盏孤零零的汽灯下看到了那牵着手相对而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0 的一男一女。 ……真的是她。 埃里克在视线投过去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苏冉。 在这一刻,他几乎是贪婪地将目光黏在她的脸上,甚至彻底忘记了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几个月不见,她瘦了许多,本就纤细的腰肢几乎不堪盈握,下巴的弧度似乎尖得有些可怜,却衬托得那一双眼睛显得愈发大了。 那一双带着点蜜色的深色眸子倒是同他的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明亮清澈,生机勃勃,在注视着人的时候总是流动着一种无声的温柔。 这是他的苏。他的宝贝。他的珍珠。 然后他看着她露出他熟悉的温柔的笑容。 对着另一个人。 另一个男人! 那名为嫉妒的恶鬼在他心中缓缓睁开了眼,怪笑着吞噬起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他俯下身子,在阴影中向两人走得更近。 在看清她对面男人的脸时,埃里克觉得自己被现实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一种因为强烈的嫉妒自卑还有倍受欺骗的怒火在他的身体里疯狂地燃烧起来。 ‘难道米洛的维纳斯因为遗失了双臂就不再美丽了吗?转过脸来看看吧埃里克!这是你,虽不完美,但却是独一无二!’ ‘这张脸是有点不太好看,但没什么可怕的……’ 那些曾经被他珍藏在心底支撑起他整个世界的话,在这一刻骤然模糊遥远,然后逐渐分崩离析。 他明明不该再信任她任何一句话的——从她想要偷偷地摘下他的面具开始!在她选择那样离开的方式之后! 她就是满口谎言的狄莱拉! ……可他还是深深地爱着她。 他再一次想起她给他讲过的《歌剧魅影》的故事。 瞧,他和那可怜的魅影多么得相像!他们叫着同样的名字,有着同样丑陋的样貌,他们都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一个女人,而她们最后却都选择了另一个完美英俊的男人! 埃里克匍匐在黑暗里,感受着烈火焚心的痛苦,他甚至比较不出这种疼痛和之前她离开时的心痛到底哪一个更强烈些。 他像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偷窥者,注视着面前姿态亲密、看起来异常般配的男女,静静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苏,我有一个请求。” “嗯?你说?” “可以,让我在你身边吗?” 她嘴角含笑望着那个男人满是柔情的眼神几乎让埃里克控制不住地想要冲出去。 脚下的地板似乎因为禁受不住他的愤怒,在黑暗中发出一丝轻响。 在看到男人俯身亲吻她的时候,他听到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的声音。 在这一瞬间,他的脑中全然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他要杀了那个男人。 作者有话说: ①加尼叶歌剧院的人工地下湖是真实存在的,里面可以过船。《歌剧魅影》的作者勒鲁也是受此启发,同时也让歌剧院地下湖举世闻名。不过他在书中提到的Grange-Batelière支流汇入地下湖的设定应该是不符合事实的。据说巴黎消防队的潜水员会定期到歌剧院的地下湖训练,因为水质清澈,而且全年保持着恒定的水温。每当有一名消防员牺牲时,队员们就会在湖里放生一条鱼。 *** 宝贝们别着急,晚一点还有一章!今天头发一定是要扯的!? 第53章 11 埃里克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一样窜出, 如同从阴影中生出的鬼魅,又仿佛是隐秘无边的黑暗本身,在狠狠地将道林打倒在地后, 那双从黑色斗篷下伸出的手凶狠地扣在对方的脖子上, 像是要把他活活掐死一样毫不留情地用力收紧。 被按倒在地的道林剧烈地挣扎起来,不过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卡住脖子的动作而红胀, 他只是皱起好看的眉毛,英俊的脸上甚至没有太过痛苦的表情, 双手有力地扣上那紧紧掐在他喉咙上的手指,试图要摆脱这个突然冲出来要置他于死地的奇怪男人。 “——不!” 苏冉听到道林喉咙中发出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碎声响,忍不住惊叫出声。 她几乎是马上认出了这道黑色的影子, 抬手捂了一下嘴,才克制住内心翻涌上来的一种难以辨别的浓烈感情。 “埃里克,住手!” 时隔几个月再次张口喊出这个熟悉的名字, 苏冉觉得喉咙里像被塞满了棉花一样梗塞。 听到她毫不迟疑地喊出他的名字,埃里克的身体一僵, 手下的动作也随之一滞。他微微侧过头,露出那片白色的面具, 在昏暗的光线中隐隐泛着光泽,如同黑夜中的一弯银月。 当苏冉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金色眼睛的时候,心中一阵抽痛, 眼眶一酸, 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就像是冰冷彻骨的漫漫极夜,只沉浮着冰雪和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也没有一丝温度。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离开的这几个月里, 埃里克到底经历了什么? 苏冉的心里不由自主冒出了这样的疑问。 可是下一秒, 她却全然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心脏紧紧地缩成一团,胸腔里满是阵阵如刀割针扎的疼痛。 在刚刚短暂的较量中,道林已经明显感觉到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似乎拥有远胜于他体格力量上的优势。 他刚到巴黎,根本想不出到底有谁竟对他恨之入骨得要除他而后快。 或许只除了一个人。 在被击倒的瞬间,道林的眼前飞快地晃过莫里亚蒂的脸。 说来也是有趣,自从他的身体和内心都产生变化之后,这位之前他便不怎么喜欢的先生就变得更加面目可憎起来。无论莫里亚蒂伪装得多么天衣无缝,他也能毫不费力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熟悉的黑暗的味道,那温柔眼神中掩藏的对于苏冉势在必得的野心和占有欲简直让他觉得碍眼至极。⑻一4巴一⑥96伞 不过在这个男人压上来掐住他脖子的那一刻,他就排除了莫里亚蒂这个选项。 而在听到苏冉喊出对方的名字后,他立刻确定了这个被称作“埃里克”的男人对他杀意的根源一定来源于他刚才亲吻她的动作。 趁着埃里克因为苏冉分神的这一秒,道林抓住了机会,心念一闪,伸手就向男人头上的面具抓去。 呵……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觊觎着他的苏像是《欢聚》中男主角一样戴着面具的男人到底长着一张什么样的脸。 在察觉到道林的意图之后,埃里克敏捷地躲开他的手,可是也不得不因此放开卡着对方脖子的动作。 他扬起身后的斗篷,翻了一个身,站在了苏冉和道林的中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1 。 道林抚了抚自己的喉咙,咳嗽了几声,撑着地板慢慢站起了身,柔顺蓬松的头发因为刚才的扭打有些凌乱,嘴角因为被打的一拳更显殷红,被扯歪的领结松散,原本系到最上面的领口大开,雪白如玉的脖颈之上却连一个手印的痕迹也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用手指重新扣起了自己的衣领。 “苏,这就是你让我等待的结果吗?” 埃里克无悲无喜的声音轻轻落下,那是一种平静而冷漠的倦怠口吻。 他半侧着身子,盯着苏冉怔然中又包含几分伤痛的表情,冷冰冰地勾起嘴角,带着无尽的嘲弄。 每当埃里克用这种语气说话,就预示着他已经把一切都抛之脑后,或许要干出最疯狂的事来。 心脏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住,苏冉情不自禁地向着埃里克的方向走了一步,手指攥起。 她完全没有想过,会在此时此景与他重逢。 她曾幻想过许多次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情景,却从没有料想到现实竟会变成这样。 ……不该是这样的。 眼前滑过道林方才那个没有征兆突如其来的亲吻,她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隐隐抽痛,可她现在已经毫无心力去思考这件事,只得先将它抛到一边。 “埃里克。”她开口,声音暗哑得厉害,想要解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心底灌满她的四肢百骸,最终只能叹息,“……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埃里克还未开口,站在一旁的道林在这时打断了他。 那张如百合花纯洁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愤怒,紫晶色的眼睛里闪动着令人心生不忍的失落和悲伤:“苏,这个男人是谁?” 埃里克听着那亲昵之中又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质问口气冷笑起来。 他深深看了苏冉一眼,转过身重新面对道林。 埃里克眼中的某种神情让苏冉心头忽然浮起一种糟糕的预感。 “阁下为何不敢摘下面具?还是说——”看到埃里克转向他,道林的嘴边扬起一抹纯洁天真的微笑,他歪了歪头,双手慵懒地插在自己的裤兜中,那如同玫瑰般鲜红娇嫩的唇片中却吐露出最恶毒的嘲讽,“阁下如同《欢聚》中的男主角一样,长着一张需要藏起来的像恶魔一般丑陋的脸呢。” “道林!”苏冉厉声叫道。 可惜已经晚了。 在她发出声音的时候,埃里克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剑,直直地向道林劈了过去。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凶狠异常,没有任何花俏的姿势,一下又一下,招招全是毙命的攻击。 他是极其认真、毫不手软地想要杀死面前的男人。 只要一想到这个男人用他肮脏的嘴唇亲吻了属于他的宝贝,他就有一种要将对方彻底毁灭的欲望。 在眨眼的瞬息,两人已过了几个回合,而没有武器的道林在堪堪躲避过几次命悬一线的攻击之后,很快便显现出了一种力不从心的姿态。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身上的处处狼狈也丝毫不损坏他的俊美,反倒平添出一种凌乱颓废的美感。 苏冉屏住呼吸掐着自己的手心,看到毫无招架之力的道林身上又多了几道血痕,疯狂鼓动的心脏越悬越高,脑中飞速地旋转起来。 她一定要阻止埃里克,可她也绝不能再激怒他。 就在埃里克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将道林挑翻在地,准备一剑穿心的时候,苏冉高声叫起来:“埃里克,不要!我和你走!” 埃里克手中的剑如她所愿在空中停住了。 可也仅是一瞬。 紧接着那把剑以一种更加决绝狠戾的姿态,没有犹豫地向道林刺下。 苏冉难以置信地用手捂住嘴,用牙齿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指尖,才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叫,一颗心像是结了冰似的沉到了底。 道林在剑锋落下的同时灵巧地翻身滚到一侧,他在撑起身时眯了眯眼,眼底透出几丝幽暗的红光,那抹黑暗的色彩浓烈得仿佛要从眼角淌出来,心中炙热的杀意让他俊美的脸庞都扭曲了几分。 如果不是顾忌着苏…… 他绝对会在下一秒就要让这个男人血溅当场。 “你为了他,竟然不惜选择和我走?”埃里克不再看半撑在地上似乎已经没有反抗力气的道林,用剑指着他,回过头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奇怪语气静静地反问苏冉,“我亲爱的苏,既然如此,你觉得我有可能会放过他吗?” 苏冉闻言绝望地闭了闭眼,觉得和埃里克彻底陷入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 “埃里克,我请求你……我不想恨你。” “恨”或许是一个有力的字眼,埃里克的眼中罕见地闪过了片刻迟疑。 苏冉的手指在这时忽然碰到一个坚硬的物品,她心中骤然一动,迅速地从丝绸的小手袋中掏出了那个东西,放柔了声调,将手伸到那一盏小小的汽灯之下:“埃里克,你看……我一直把它带在身边。” 埃里克怔怔地看着在她手心中闪闪发光的金色怀表,那双死气沉沉的眸子里在这个夜晚第一次亮起了一道微光,就像在寒冷的冬夜中挣扎亮起的烛火,虽然微小,却明亮异常。 就在此时,一旁的角落中忽然传出一声轻柔却清晰的叹息。 这突如其来第四人的出现,让在场的三个人在短暂的惊讶后瞬间戒备警惕起来,一同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黑暗中慢慢地走出一个优雅地提着手杖的颀长身影,那温柔如水的声音里饱含着一种无奈的宠溺,细听之下似有一抹淡淡的控诉: “原来这块表是他的……苏,我真是太伤心了。” 作者有话说: 苏冉:你们几个不要随便摆出一副我渣了你们的表情啊!! 埃里克&莫里亚蒂&道林(互指):他是谁? *** 今日份的眼睛用光了quq没有检查这章可能会有超出平常的错别字请多包涵 埃里克是深觉被抢了老婆的真·失心疯状态,电影里和劳尔交手的那场打斗戏其实也是击剑搏斗,他的绝活荡秋千以后会出场的w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不带剑,待会怎么和莫里亚蒂打(喂 道林这章看起来虽然好弱,但他并不是真的弱。他很在意周围的人会不会发现自己的秘密,在原著中和电影里所有发现他秘密的人,不管对方是谁,甚至是他喜欢的人,最后全都杀了/想杀未遂……当然此时女主也是关心则乱,完全忘了道林的逆天bug 我没想到大家这么想念莫哥0v0小天使们请别着急,作者要一个一个写quq而且你们看他前几章在S8提着手杖跟上去的时候其实心中就在暗搓搓地想着怎么做掉道林呢XD虽然目前着墨不多,但戏还是有的! 感谢在2020-08-31 1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2 4:05:05~2020-09-02 18:42: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3个;温酒倾时吟、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ran凤梨 58瓶;41990829 20瓶;点灯的姑娘丶伴我如衣 10瓶;雁字回时,月满西楼、修羅場賽高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12 地板随着沉着轻盈的步伐发出吱呀的轻响, 从黑暗中走出的男人终于站到了汽灯的光亮之下,一头白金色的发丝像是浸满了月色,泛着漂亮的银晖。 莫里亚蒂面带温柔的笑容, 推了一下鼻梁上金色的镜架, 将黑色的手杖优雅地收在身前,翠色的眸子微微弯起, 幽深的目光从道林和埃里克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了苏冉苍白如纸的脸上。 埃里克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样绷紧身体, 他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现身的贵族青年,右手握着的佩剑以一种防御的姿势指向对方。 他本是行走于黑暗之人,可今日, 他竟然对这个躲在暗处的存在毫无所觉。 虽然面前的男人纤瘦文弱,似乎不堪一击,可是埃里克的本能告诉他这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绝不会会像表面看起来这般温和无害, 他的心底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受到强烈威胁的深深忌惮。 紧接着,他就敏感地觉察到这个男人在看向苏冉时, 目光里有着他无比熟悉的贪婪和占有—— 那是他过去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和自己相同的眼神。 在意识到这个男人对苏冉的想法之后,霎时间, 那在埃里克身体里熊熊燃烧吞噬掉一切理智的怒火烧得更加疯狂。 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杀意。 任何站在他和苏之间,在觊觎着他的珍宝之人,他都要亲手毁灭。 莫里亚蒂彬彬有礼地在距离埃里克和苏冉两三米处的地方停下, 此时, 三个人站着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巧妙的三角形姿态。 “亲爱的苏,不准备介绍一下这一位突然出现, 还差一点杀死我们的朋友格雷先生的……埃里克先生吗?” 他偏了偏头, 温煦又带着点柔情的口吻里像是强调一般特地咬重了“杀死”这个词, 嘴角的笑容在看到埃里克眼中毫不掩饰的赤/裸杀意时变得更加愉悦。 从地上站起身的道林听到莫里亚蒂话中有话地把他称为“我们的朋友”还有那被意味深长加重的词语, 颇为讽刺地弯了弯唇。 他抬手抚过沾着血迹被划开衣袖下已经变得平整光滑的皮肤,好整以暇地将视线放到了站在他面前的三人身上。 苏冉在莫里亚蒂出现时,本已异常混乱又充满惊惧的大脑彻底空白了一秒。 她垂下握着怀表的手臂,对上莫里亚蒂深邃的眼睛,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感深深地淹没了自己。 莫里亚蒂的出现,让刚刚稍许平稳下来的局势在瞬间又奔向了一种不可预知的崩溃边缘。 她在听到莫里亚蒂的话之后,脑中再次回想起了埃里克方才狠戾决绝没有犹豫挥向道林的那一剑,那在面对他时,因为强烈愧疚和负罪感而柔软下来的心肠,重新变得坚硬了一些。 埃里克因为她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她知道自己难究其责,也并没有打算逃避这样的责任…… 可是,这是她和他之间的问题,他决不应该把其他人轻易地牵扯进来。 她更难以接受他就这样随随便便想要撷取他人生命的做法。 苏冉动了动嘴唇,正欲开口,却听到埃里克一声低沉的冷笑,华丽优美的声线如同天使的指尖拨响琴弦。 “我和她之间的事,同你有什么关系。” 埃里克说着扬起剑,用决斗的姿势直直地指向莫里亚蒂,剑柄上雕饰的骷髅头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流转过一丝阴森冷酷的寒意。 对手如他预料的那样展现出了拒绝沟通的姿态,莫里亚蒂在心中轻笑,他向苏冉递了一个束手无策的眼神,似乎在表达着自己毫无办法被逼无奈的立场,然后才慢慢用左手抽出了那柄藏在随身手杖中的长剑。 苏冉看着莫里亚蒂的动作,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当那把伴随着出鞘震颤轻鸣的长剑被他优雅地举在身前时,她似乎又看到了在那个灰蒙蒙的伦敦夜晚里,温文尔雅微笑着,轻轻一挥剑就毫不眨眼砍掉另一个人几根手指的身影。 她知道莫里亚蒂有多么厉害,他是可以把血腥和杀戮变得像舞蹈一样优雅而充满诗意的死神;她更清楚地知道,在他拔剑之后,他的对手绝无全身而退的可能。 太阳穴一抽一抽狠狠地跳动着,苏冉已经不太知道要怎么完美地处理眼前的情况,她甚至都不太理解为什么埃里克和莫里亚蒂会一下子会陷入这种不死不休的局面。 可有一件事在她心中却从始至终一直清晰: 今晚,她不想看到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出事,哪怕是受一点伤。 苏冉用余光注意到一旁的道林似乎没有什么大碍地站起身,小小地松了一口气,转而全神贯注地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脑中拼命地想着对策。 如果她是他们矛盾的核心,那么她一定可以做些什么化解这场一触即发的争斗。 莫里亚蒂在拔出剑后,就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到了埃里克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对面男人持剑的姿势,心里对于这场决斗的结果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判断。 他要决定的,只是用什么样的方式杀死对方。 他需要挑选一种尽可能减少苏对他迁怒的方法。 而且他还要感谢这个突然蹦出来的男人。 莫里亚蒂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过站在不远处似乎在隔岸观火的道林。 这让他除掉道林·格雷的计划有了完美的一环。 「伦敦男子遭遇剧院幽灵,搏斗中双方共归于尽」 已经可以料想到明日的新闻标题,莫里亚蒂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准备在这满是火/药味的空气里抛下最重要的一颗火星:“‘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莫里亚蒂忽然打破了僵局,苏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产生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她皱起眉,咬着牙低低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目光中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恳求:“……詹姆斯。” 她真的拜托他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刻说些什么似是而非的鬼话了! 莫里亚蒂对着她眨了眨眼以示安慰,转向埃里克,挂着一种温和平静的笑容,用着最真挚的语气建议道:“我倒是建议阁下应该换一个问题,比如问一问,我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3 苏冉惊愕地微微张开嘴,难以置信地瞪向莫里亚蒂。 埃里克在听到苏冉叫着“詹姆斯”的时候心中就产生了一种无可言喻的焦躁感,在听完莫里亚蒂饱含深意的话语之后,两人刚才的互动一下子就变成了某种似乎可以反应事实的佐证,男人嘴边深长的笑容也变成了胜利者的嘲讽。 只要一想到他的珍珠属于了别的男人,想到她被另一个男人搂在怀中,像朵娇花一样承受着亲吻,甚至…… 埃里克愤怒地低吼一声,眼角一片猩红,甩起斗篷,狠狠向莫里亚蒂劈去。 莫里亚蒂身姿轻盈地向后一跃,抬手轻松地接住了埃里克劈来的一剑,略显单薄精瘦的身体中,有着完全不输于对方的力量。 两把撞击在一起的剑在空中打出了耀眼的火花。 比起埃里克因着炙热的怒火和仇恨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挥出的姿态,莫里亚蒂应对的动作就显得过于放松。 他嘴边一直含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如同狮子在玩弄手中的猎物一般的漫不经心,手上的动作却逐渐显露出一副力颓不支的样子,一点点慢了下来。 很显然,这种故作姿态让面对着他的埃里克怒气更甚,手中的剑越来越快,一剑也比上一剑更加凶狠毙命。 交手了十几个回合后,在埃里克用斗篷扰乱莫里亚蒂的视线之时,他的手臂上被狠狠地划了一剑,露出礼服下被鲜血染红的衬衫。 苏冉咬着嘴唇,看着埃里克一副欲杀而后快,而莫里亚蒂明显放水受伤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怒,却一时分不清这拱起的怒火到底是在针对谁。 那一声声清脆的撞击声打得她心烦意乱,她闭了闭眼,眸中的光终于坚定地沉淀下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向两人缠斗的方向走去。 就在苏冉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她的背后伸出了一双手臂,像藤蔓一样将她抱在了怀里。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我说错什么了?他怎么突然就打过来了(虚假无辜) *** 短小的一章quq明天我还会来更新的! 心机boy们真的太难写了,这一章写了好几遍怎么写都感觉不对(倒地 昨天又重新调整了大纲,作者终于还是对迈哥下手了……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保住全文的良心的嘤quq 感谢在2020-09-02 18:42:25~2020-09-04 13:28: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寧君、阿墨、温酒倾时吟、41775670、明离离的明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墨 50瓶;嬅嬅 30瓶;我会瘦的、月亦微 20瓶;狸茉 5瓶;倔强的萝卜头 3瓶;维斯拉瓦、维荣、冬天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13 道林的双手在苏冉的身前交叉收紧, 将她锁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将自己的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环上她腰部的手像是在爱抚一般缓慢地移动着。 “苏, 不要过去。” 他的脸颊和她脖颈的肌肤相贴, 随着偏过头的动作,道林将嘴唇轻轻贴到她的耳边, 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耳廓,带起阵阵痒意。他在她的发间轻嗅着, 几乎要花费自己全部的心力才能克制住想要开口含住她耳垂的欲望。 那双像蛇一样在腰间游走的双手,在苏冉的身体中激起一连串电流,整个后背的汗毛随之止不住地炸起, 那随着他开口吹进她耳朵里的气流让她的小半张脸都隐隐发麻起来。 苏冉因着道林的动作怔了怔,方才憋在心口一拱一拱的怒火有短时间的停滞,却紧接着在下一秒烧得更加旺盛。 在这一刻, 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已快被面前几个男人逼到了几近失控的地步。她闭了下眼,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冷静。 道林抱住她的动作虽然轻柔, 却带着一种难以挣脱的桎梏感,苏冉挣了两下没有挣开。 她看了一眼依旧打得难解难分的埃里克和莫里亚蒂, 一种极端心累的感觉让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冷了下来:“道林,你先放开我,我们的事情晚一点再说, 好吗?” 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冷淡, 道林蓝得发紫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芒,阴鸷的眼神落在在不远处那两个缠斗的黑影身上。 如果苏冉此时回过头看到他脸上邪佞阴暗的表情, 就会立刻清醒地意识到, 现在这个动作亲昵抱着她的人根本不是她认识想象中的那位天真无邪的青年。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受伤躺在床上的样子了。” 道林收回视线, 放低声音, 嘴唇在开合时紧紧贴着她的耳朵,听起来似乎因为她冷漠的语气而充满失落。 “其实,要阻止他们的方法很简单。” 感受到苏冉因为感兴趣他的提议而侧头倾听的动作,道林继续把她半拥在怀中,抬起放在她腰间的一只手,顺势将她转向他的脸固定在自己的面前。 在这个十分亲密又别扭的姿势中,苏冉觉得两个人之间因为过于亲近的肢体接触自然地升腾起的某种粘腻暧昧的气息越来越浓,她在他深切注视着她的眼睛里再一次看到了先前那种仿佛带着魔力一样魅惑人心的神色,让她无法轻易移开视线,连远处那事关生死打斗的击剑脆响在这一瞬间都离她远去。 道林勾了勾嘴角,一抹邪气在他英俊如画的脸上一闪而过:“苏,我保证,他们马上就会停下来的。” 说完这句话,他托着她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像是再无所顾忌,直直地撬开她的嘴唇,将自己的舌头深深送进她的口中。 苏冉在他吻上来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道林口中的“阻止他们的方法”竟然会是这样。 和他如花般纤细温柔的外表截然相反,道林的吻充满激情,像一团燃烧的烈火,带着一种猎食者的凶猛和攻击性,瞬间侵占了她的所有感官。 氧气迅速在两人辗转的唇齿间耗尽,大脑彻底停转的苏冉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满是主导意味的亲吻,像一片飘摇掉落在激流中的落叶,最后只能无助地随波逐流,旋转颤抖。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另外两个人的道林在吻了几秒之后便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在离开她唇畔的一刻又忍不住轻轻啄了啄她的嘴角,然后才转向不知何时起已经停下交手的埃里克和莫里亚蒂,挑起漂亮的眉头,挑衅地对着他们舔了舔因为接吻而变得嫣红的唇片,侧头微笑着对怀里的人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4 你看,他们马上不就停下来了。” 即使在面对着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埃里克,莫里亚蒂还是留了两分心神在苏冉的身上。所以在道林伸出手将她拉近自己怀里的时候,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对方的动作。 找。死。 莫里亚蒂冷酷地眯起眼,心底升起一种暴戾的情绪。 他突然对眼前的打斗丧失了耐心,这种极为不耐的厌烦感让他手上原本懒洋洋的动作变得狠戾毒辣,之前一直击得节节败退似乎不敌对手的颓势在骤然之间扭转。 不过在两个挥剑的动作之间,莫里亚蒂就将埃里克的斗篷切成了几片碎布。 他转眼用着没有丝毫温度的绿色眸子盯着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就像在打量着一摊死肉。 埃里克惊讶于面前男人气势的突然转变,心中一沉。在感到对方真正认真起来之后,他就明白这场决斗的胜利离他越来越远,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但他并没有任何退缩和恐惧。 ……如果这是他想要拥有她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在很久之前,他的整条性命就是属于她的了。 滚烫炙热的感情转换为更加浓烈凶狠的战意,埃里克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兽类的低喝,抬手用着全身的力量迎上了莫里亚蒂直取他心口的一剑。 “叮——” 两把剑相撞的地方再次摩擦出火花,又一触即开。 银光闪动,劈空的长剑在旁边的柱子上砍出深深的刻痕,掉落阵阵灰尘和木屑,另一道寒光却在对手的身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莫里亚蒂没有给埃里克任何喘息的机会,轻盈地侧身,借着手臂挥舞旋转时带起的力量击向他的面门,迫使对方以一种狼狈的姿态举剑抵住这一次攻击,然后一下子抽回手,在埃里克重心不稳的一瞬挑剑直接向他的右腕砍去。 埃里克反应很快,虽然没有被削到手腕,右手的小臂上却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手中的剑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脱手而出。 莫里亚蒂迅速地将埃里克的剑踢到一旁,在用剑尖抵上对方喉咙的一刻向苏冉的方向看去。 他的瞳孔在看到道林低头忘情亲吻苏冉的动作时紧紧地一缩。 这或许是他在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个决定。 以后每每回想起现在的情景时,莫里亚蒂都略带自嘲地想。 他本应该遵循着自己最优的理智判断,毫不犹豫地将剑刺进那个男人的喉咙里,在此时彻底结束对方的生命。 可他居然选择屈从了感性的控制,他甚至都分辨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他只知道,比起直接抹杀掉未来潜在的巨大威胁,在这一刻,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清洗掉另一个男人的痕迹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莫里亚蒂提着剑,控制不住地向在亲吻的两个人走去。 埃里克撑起身体,越过莫里亚蒂的背影,也看到了那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 就在这时,道林止住了这个舌吻,再又亲了她一下之后,才偏过头,对着他们的方向挑衅地舔了舔嘴角,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苏冉的身体因为这个火热又充满情/欲的亲吻有些发软,心中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波澜。 在很短的时间内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就好像电路过载会自动熔断跳闸的保险丝,为了自我保护,她的心里也彻底切断了某些感情的回路。 她的思维甚至比平时还要清醒。 在道林的话音落下之后,她抬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没有用尽全力,但也没有留情。 这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显得有些震耳欲聋。 莫里亚蒂停下了脚步。 就连埃里克起身的动作都停顿了一下。 道林的脸被打得微微一偏,接近墨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地垂在他的脸侧,他垂下眼,并没有放开搂着她的手臂。 苏冉不再看道林,将视线转向不远处埃里克和莫里亚蒂所在的方向。 “我和谁是什么样的关系,发生了什么,这是仅限于我和当事人之间两个人的事。” 她的眼神平静,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让在场人都感到陌生的疏离。 停顿了一下,她弯起嘴角,礼貌的微笑中流露出一丝无可转圜的警告和冷意:“和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无关。” 作者有话说: 道林:我说了我会直接上的,我不光亲了,还亲了两次(微笑舔唇) 莫里亚蒂&埃里克:好的,你死了。 *** 补上昨天未完的一部分quq 作者不能机械降神把迈哥变出来,距离他出场还有一段时间,持迈股的小天使不要烦躁0v0 感谢在2020-09-04 13:28:59~2020-09-05 14:0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47390291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会瘦的 20瓶;小毛驴 6瓶;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14 苏冉警告的视线缓缓地扫过莫里亚蒂, 埃里克,最后转向道林。 “还有,我自己的事情, 我自己来处理。” 她说完用手肘轻轻挣了一下。 这一次, 道林慢慢放开了她。 之前命悬一线紧绷到窒息的气氛因为苏冉的一个巴掌,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松弛下来, 可就像宽阔危险的海湾,水面看起来平静无波, 水下却暗流汹涌。 在场几个男人的目光闪烁,晦涩难懂,但都无一例外地投注在苏冉的身上, 静静地等待她接下来的动作。 楼下的后台依旧人声鼎沸,夹杂着丁零当啷拨弄道具的声响,还有左一声右一声“剧场公务, 请让让!”的叫喊声,充满活力与生气, 虽然只和这里隔了一层薄薄的地板,气氛迥然不同到像是另一个世界。 在今天的较量中, 没有一个人是明显的赢家。 在此刻,他们虽然没有互相交手,目光也再无交错, 可是每个人更加明显地察觉到了那种来自彼此身上的威胁与危险, 也彻底坚定了要铲除掉对手的决心。 因为这场角逐中,最后只会有一个胜者。 濒临崩溃失控的场面在发生更大的悲剧之前岌岌可危地刹住了车, 苏冉在长长吁气的同时, 精神上因为好像驮起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愈发感觉疲惫不堪。 她从来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目睹几个男人为她大打出手的场面。 她何德何能? 苏冉觉得十分可笑,又觉得荒谬至极。 之前她同埃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5 克,还有莫里亚蒂之间,本来就分别陷入了一种复杂又难解的关系,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和道林之间原本单纯的关系也会如此急转直下;她更不曾料到,身边的几个人在这个夜晚会以这样戏剧化的方式纠缠在一起,以一种掩耳不及迅雷之势的速度滑入一种你死我活的泥潭之中,而自己在最后,则变成了维持整个奇怪平衡避免局面陷入崩塌的支撑点。 她低叹一声,抬脚向莫里亚蒂和埃里克两个人的方向走去。 那声叹息清晰可闻地落在离苏冉最近的道林心里。 他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那个一步一步走远的身影,红唇轻抿,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埃里克的身体在苏冉迈步的时候紧张地微微绷起,他右臂收在胸前,用左手的手掌紧紧地压着自己的伤口,那双望着苏冉的金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期待。 她打了那个长得接近完美的男人一个耳光…… 他的心因为零星亮起的希望颤抖起来。 今晚,他不仅贸然将自己暴露在他人眼前,还异常失败的没有把看到他的人全部杀死。 他本应该在那个男人收起剑的那一刻就遁入黑暗之中消失离开的——他受的伤并不轻,即使隔着手套,也能感觉手掌下不停渗出鲜血的粘腻质感,和开始变得越来越沉重无力的身体。 可是…… 他无法接受自己如此狼狈,像个失败者一样从她眼前逃走的样子。 他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等得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才等到了她的出现。 他曾发誓,再次到她的之后,就再也不放她走。 他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会把她交给其他任何人。 苏冉在经过莫里亚蒂身侧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他手臂上不深不浅已经开始停止流血的伤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讽刺。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一如既往沉深的心机,还是在嘲笑明知是苦肉计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的自己。 看到苏冉的表情,莫里亚蒂冰封的绿眸中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像是初春骤然裂开的湖面,薄冰之下是潺潺流动的细水。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秒。 她清楚地看见了莫里亚蒂眼中忽然柔软下来的光,甚至还新奇地闪烁着一点讨好的意味。 可在现在,她还不想面对他。 苏冉在莫里亚蒂想要开口的时候,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重新抬脚,同他擦肩而过。 又走了几步之后,她来到了埃里克面前站定。 当对上埃里克沉甸甸的目光时,苏冉发现本来已经感受不到太多情绪的自己,胸腔里又漫起了那种难以辨别会让心脏产生抽痛感的浓烈情感—— 愧疚、自责、痛苦、忧惧、愤怒…… 或许还有一点思念。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遇到的人啊。 虽然站在埃里克的面前,可是苏冉清楚地知道,在这短短的几步间,因为两人之间彻底崩溃的信任,隐藏的却是有如天堑一般难以消弭的距离。 “……埃里克。”她酝酿了一下才叫出了他的名字,低柔的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抖动,刚才对着他升起的怒火突然间就烟消云散,“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吗?” 埃里克深深地看着苏冉,呼吸有些急促,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跳越快,不断流出的鲜血慢慢带走身体中的热量,初时觉得沉重的身体也开始因为头脑的晕眩而变得轻盈起来。 可就算思维变得迟缓,他也始终清晰地知道一件事—— 现在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把她拥进怀里。 苏冉在看到埃里克伸出手貌似配合的动作松了一口气,并没有意识到他原本的意味。她小心地拉过他受伤的手臂,入手时便感到掌心一片潮湿。 鼻尖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苏冉下意识地翻过手掌,鲜血的颜色在白色的礼服手套上刺目异常,像是在手心里开出了一朵妖艳的玫瑰。 她急忙低头察看他的伤口。 在昏暗的光线下,又因为埃里克穿着黑色的礼服,伤口看得并不真切,但这毫不留情的一剑显然划过了埃里克的整个小臂,血在此刻还没有止住。 她见过莫里亚蒂杀人的样子,他的剑快得可以轻松削断人的骨骼,落在普通人的皮肤上,说是削肉如泥并不夸张。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埃里克的袖子,在看到那道几乎深得可以见骨的伤口时,心中一凛,一下子紧张起来。 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 她仔细看了看埃里克直直地盯着她,却明显开始有些涣散的目光,在他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要把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安慰般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侧过头,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强硬的命令口吻:“你们两个,谁来帮我一下。” 还有什么比亲自给自己想要杀之而后快的对象包扎伤口更令人感到暴躁的事情呢。 莫里亚蒂嘴角的笑容似乎显得更加温柔,手中缠裹的动作却故意用力压在了埃里克的伤口之上,鲜血顿时又如注般地涌了出来。 埃里克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苏冉。 莫里亚蒂从前一直视道林·格雷为最大的威胁,为了摧毁对方,他精心为道林介绍了一位新的“朋友”,而一切也完全如他所计划的那样发展。 现在的道林暂时变成了一个更加难缠的人,可是他已经失去了他身上最能吸引她的部分。从某方面来讲,他像苍蝇一样烦人,但不足为惧,只需要一根手指就可以捏死。 当然,在今晚之后,他一定会为道林选择一个极为漫长又痛苦的死法。 但从他隐在暗处,观察到苏在看到这个被叫做“埃里克”的男人时露出的眼神,他才意识到,这个戴着面具来历不明的神秘男人或许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威胁。 无论是那一只被她随身携带着的怀表,还是方才她毫不犹豫就要去自己撕裙摆想要当作纱布的动作,抑或是现在,她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关注着他不掩担心的样子…… 他要挖掉这个男人贪婪的、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 他要削掉这个男人每一根触碰过她的手指。 他要让这个男人知道,她从头到脚完完全全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事到如今,莫里亚蒂品尝着心中前所未有的暴虐,大脑反而愈发高速清晰地运转起来。 他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刚刚没有刺下去的那一剑。 他亲手造就了自己的敌人。 他开始隐隐意识到,在面对所有关于她的事情时,他没有办法再保持着一丝不苟的理智和冷静。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6 号。 但他竟然全然不想阻止自己。 在初步绑好伤口后,埃里克流血的速度总算是慢了下来,或许是心理作用,但苏冉觉得他本来苍白的嘴唇似乎终于多了一点血色。 想到埃里克特殊的身份和在地下的生活状态,她止不住地开始担心,然而许多关心的话涌到嘴边,在转了几圈之后,又苦涩地咽下。 在此刻,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些什么都显得伪善。 最终她低低地说:“埃里克,我知道你不再相信我,但我们真的需要谈一谈……你照顾好自己,安心养伤,我会尽快去找你的。” 苏冉的话让埃里克眼中再一次出现一种狂乱的光芒,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喑哑:“……和我走。” 莫里亚蒂含笑站在一边,正用着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鲜血,听到这句话,他慢慢抬起半垂的睫毛,看着埃里克的手,露出眼中疯狂涌动的杀意和黑暗。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今天气得只能微笑) *** 今天凌晨三四点才赶回来quq(咸鱼摊 我先去缓缓,会在明天把请假的更新补上的!看见了新入坑的小天使们,非常感谢各位的留言,自从开始限制屏幕时间之后感觉都没法快乐地和大家盖楼了(/ _ ; ) 感谢在2020-09-05 14:04:45~2020-09-08 14:0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小勋今天吃饭了吗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酒味兔子糖 2个;鱼饵、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婉婉 37瓶;维荣、皮皮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15 埃里克意料之中的话语, 还有那在她手腕上越收越紧的手掌透露出的某些意味,让苏冉在某一瞬间突然回想起了两个人在地下最后那段她接近被囚禁的日子。 她对上埃里克藏在面具后的眼睛,在看到他的执拗偏执, 焦躁不安, 甚至还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眼神时,忽然间有些开始明白他们之间沟通的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 之前的她总是试图想要和对方讲道理, 觉得只要内心足够坦诚,语言表达得足够清晰有逻辑, 他就一定能理解她的想法。 可是他和她终究还是太过不同了。 埃里克非同一般的人生经历注定让他的心理异于常人,她原来虽然能够在理智上意识到这一点,可在日常相处时, 她还是下意识地按照习惯把他当成一个人格健全的人来对待,并且在很多时候完全忽略了他极度敏感的心理。 所以他们的沟通总是轻易地陷入一种无解的境地里。 今晚不久前埃里克那种心如死灰毫无生气的眼神和他现在眼中疯狂又火热的光隐隐重叠在一起。 在这一刻,她终于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和言行对于面前的男人来说, 或许有着她根本无法想象和理解的巨大影响。 在意识到这一点后,苏冉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去。 她伸出手, 像是在安抚一只走入绝境的困兽,温柔又充满耐心地轻轻覆上他死死钳制住她的手掌。 埃里克因为她握住他的动作微微一颤, 金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惊愕,然后迅速蒙上了一层如水的光泽。 看到自己这一个简单微小的动作可以在对方身上可以引起如此剧烈的反响时,苏冉的心里生出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这种影响力让她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 凌驾在另一个灵魂之上的强大的力量和支配感。 不过紧接着, 她就因为这段明显失衡的关系中埃里克所流露出的,那几乎低到尘埃里的卑微心态而难受起来。 “埃里克, 我没有忘记你, 不是不想见到你, 更不是在逃避你。”苏冉观察着埃里克变换的表情, 稍稍犹豫了一下,才上前迈了一步,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如同拥抱一个久别重逢的老友那般,给了他一个礼貌又不失亲昵的拥抱,“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她感受着埃里克初始紧绷,然后如同落叶般开始发颤的身体,在他耳边柔声继续说:“但是现在你受了很严重的伤,你必须要尽快去处理伤口,而我也要对我的朋友们有个交代,让他们不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不让任何人打扰你的生活……埃里克,我想要保护你,所以请你再给我一些时间。” 埃里克沉默着,在苏冉准备从他的怀抱里退出去的时候,忽然像要把她彻底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那样狠狠地搂住了她,力道之大,让她不禁担心起刚刚为他绑好的伤口会不会再次裂开。 不过她没有挣扎,安静地承受着这个几乎要挤碎她骨头的拥抱。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在此刻,她希冀自己表露出的态度多多少少可以消除掉一点他的不安和偏激。 她悄悄叹了一口气,有些唾弃起自己的心机,在埃里克的怀抱稍微放松的时候,像是加上最后的砝码一般,转过头,在他面具上左脸颊的位置上印下了一个轻吻。 这其实并不是她第一次吻埃里克。 在几个月前用迷香迷倒他后,她在最后离开之前曾经轻轻吻过他的额头。 那一次他毫无知觉。 所以直到今天她才直观地看到,原来自己的一个吻,一个仅仅是隔着面具的亲吻—— 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魔力。 埃里克抓着苏冉的肩膀,手不住地颤抖着,已经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这是他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的感情,激烈得几乎要撕破他的胸膛。 ……她吻了他? 他,一个生下来就被自己母亲厌弃的怪物,居然得到了另一个人的亲吻? 在意识到那是她给他的一个吻后,埃里克的眼眶发烫,有一瞬间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跪倒在她的脚边,低头虔诚地去亲吻她的裙摆。 苏冉看着他眼中难以置信的惊奇和困惑褪去之后,那浓烈到要凝结出实质的狂热情感,在感到阵阵忧心的同时又止不住觉得深深的酸涩和歉疚。 她还是有心诱导利用了埃里克对她的感情,可是在今天这样的境况之下,她别无选择。 如果不能安抚埃里克尽快离开,她不知道莫里亚蒂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在他帮助埃里克处理伤口的时候,她已经觉察到了他那毫不收敛的冰冷杀意。 她轻柔有力地推开埃里克,压低了声音,尽量避免话语的内容被剩下的两人听到:“你快离开好好养伤,过两天——最迟一个星期内,我会从包厢的入口去找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7 埃里克的目光像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明亮,在给了她最后一个深长的凝视之后,他如出现时那样,悄无声息又迅速地隐退在黑暗之中。 苏冉凝视着埃里克消失的方向,暗暗松了一口气,伫立了两秒,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已经收起剑的莫里亚蒂表情称得上温和,完全敛去了方才吓人的杀意,他优雅地提着手杖,脸上带着如同往日一般别无二致的微笑,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还温柔地弯起了嘴角。 而道林则站在三四米开外,静静看着她的眉宇间有着化不开的低落和忧郁,让人想起无辜而凄凉的天使。 本已做好心理准备的苏冉在看到眼前出乎意料的平静时微微怔愣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放松下来。 虽然目前看起来她似乎占据着主导的地位,可是在对埃里克的存在保密这件事上,联想到几个人打得你死我活的场面,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底。 她只能请求他们,并寄希望莫里亚蒂和道林凭着对她多多少少有些在意的份上,可以卖她一个情面。 “今晩的事情或许有不少误会,但是一切因我而起,我还是感到十分抱歉。”苏冉仔细斟酌着说出口的话,坦然地注视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尽自己最大的可能保持着诚恳,“我刚到这里时,是埃里克给了我许多帮助,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就没有此时此刻的我……因此我一直把他视为我重要的恩人,也一直想要寻找机会全力回报对方。如果两位依旧把我视作朋友,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们能对今晚的事情彻底保密。” “当然,请你放心。”莫里亚蒂温和地笑了笑,抢在了道林面前开口,“今晚的事态变成最后那副样子,我们都有责任——你说呢,格雷先生?” 道林飞快看了莫里亚蒂一眼,幽深的蓝眸中辨别不出喜怒,他抿起唇,转向苏冉:“莫里亚蒂先生说得没错,我会守口如瓶的。不过苏,我想……” “今天她已经很累了。”莫里亚蒂在这时微笑着近乎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话,抬手直接拉起了苏冉的手臂,没有再看他一眼,“有什么事情请格雷先生择日再叙,我先送她回去了,请原谅。” 想要说些什么的苏冉在对上莫里亚蒂似有暗涌的冷淡目光时,明智地选择收了声。 现在的莫里亚蒂,让她直觉般得不想忤逆。 她最后只来得及对道林礼貌地点了一下头,便被莫里亚蒂径直拉着离开。 莫里亚蒂拉着她从另一侧的楼梯下了楼,直接回到了他们进入后台时的那道门,免去了再次挤过依旧拥挤的后台的麻烦,在人流稀少后,他强势地让她挽上他的手臂,像任何一对感情亲密在幽会的男女一样,步履飞快而平稳地带着她走下一层标志性的大台阶,离开了歌剧院。 从巴黎歌剧院走到夏尼伯爵的公寓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一路上她和他都没有说话。 苏冉明显感觉到在莫里亚蒂平和的表情之下,正酝酿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压抑情绪。 他带着她拐上了嘉布遣大道,却直接穿过了夏尼伯爵公寓的8号大门,走到了11号的门前才停下。 苏冉看着他开门的动作心中一沉,那种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潜藏在心中的危险预感在此刻翻涌而出。 “詹姆斯。”她小心翼翼谨慎地试图开口。 莫里亚蒂用钥匙拧开门锁,侧过头,虽然依旧微微笑着,却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这样让她感到心惊胆战:“苏,你了解我的,乖乖听话。现在别惹我生气,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苏冉看着他幽绿色眼底跳跃的暗光,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硬着头皮在莫里亚蒂邀请的手势中走进了嘉布遣大道11号的大门。 听着身后落锁的声音,她的头皮一麻,突然感到一阵后悔。 这是一栋和8号布局几乎一样的小楼,也是典型的路易十五式的风格,装潢低调而奢华。她不清楚这到底是莫里亚蒂租下还是购置的资产,但很显然,无论是法国高师的教职薪资,还是她曾经观察到的莫雷特庄园的经济状况,都不足以支持他居住在这样的地段。 她抚上左腰,想到那个惊险的夜晚牵连出来的他游走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就这么信任笃定她不会把这些事透露给夏尼伯爵或是其他任何人吗? ……虽说她真的不会。 在跟着莫里亚蒂走上二楼前,苏冉侧眼看到门厅里座钟的时针指向十一点,惊讶地发觉从歌剧结束散场到现在其实只过了一个多小时,可她却感觉那一个小时像是过了一整个夜晚那般漫长。 本以为莫里亚蒂最终会带着她在书房或是会客室里停下,可当苏冉被他引进二层中间的房间,看到那一张明显是主卧装饰的大床时,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猛地停下,全身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身后传来莫里亚蒂的一声低笑,下一秒,她听到房间的门被他轻轻阖上。 作者有话说: 为了预防某些小天使感觉不适,我觉得我还是提前给大家打个预防针……莫哥是个真·高功反,就是表达感情的方式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总之我、我会尽量写得平和一些的quq 感谢在2020-09-08 14:05:51~2020-09-09 12:0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990829 3个;鱼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240329、幽悠 20瓶;维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16 莫里亚蒂抬手轻柔地扶上她的肩膀, 偏过头,沉静的目光似乎饶有兴致地流连在她平静又苍白的侧脸,然后用着一种半拥着她的姿势, 不容抗拒地将她带到了床尾的那张软榻上, 压着她坐下。 苏冉全身僵硬地坐在那里,慢慢抬起头, 注视着嘴角含笑,此刻看起来却有些陌生的莫里亚蒂, 心脏因为未知的危险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 在苏冉的认知中,莫里亚蒂是一个骄傲到自负的男人。 正是因为如此,她一直坚信他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让他做出任何太过卑鄙下作的事情——比如强迫另一个女人。 这也是为什么莫里亚蒂虽然对她有过几次不合时宜的亲密举动, 但他始终狡猾地没有踏过她的底线,而她也并没有同他彻底翻脸的真正原因。 可是现在,她忽然对自己之前的判断产生了些许怀疑和动摇。 和莫里亚蒂的骄傲一同存在的, 是他对她非常自我而病态的执念和占有欲。 刚刚,他不仅看到了道林对她的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8 吻, 她还“强迫”他帮埃里克处理了伤口,之后她为了安抚埃里克, 不光给了对方一个拥抱,甚至还主动给了对方一个贴面吻。 …… 在清晰地回顾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之后,苏冉突然想掐死刚才那个胆大包天没有任何抵抗就贸然顺从地跟着莫里亚蒂进来的自己。 今晚绝对是两个人独处的最糟糕的时机。 莫里亚蒂站在她面前, 透过镜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如春风般和煦的声音落在她的耳朵里,却让她听出了一种带着让人牙颤的冷意。 “你在害怕。” 他说着抬起自己的左手, 像是在抚摸莫迪顺亮的皮毛那样, 用指背一下一下轻抚起她的脸颊。 “既然这样害怕, 为什么还要做出让我生气的事来呢, 嗯?” 那轻扬上挑的尾音带着一种性感的慵懒,随着这声鼻音的扬起,他危险地眯起眼,手指压上她的嘴唇,像是在擦掉什么脏东西一样狠狠地从她的唇片上用力抹过。 感到嘴唇上传来的疼痛,苏冉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因为他的动作而产生的颤抖。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说点什么。 但是莫里亚蒂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再一次用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唇。 “苏,你知道我到底在对你生什么气吗?——是因为你被另一个男人亲吻了?还是主动亲了另一个男人?” 他停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不,其实并不全是这样。” 看到苏冉眼底因为他的话露出的惊讶之色,莫里亚蒂微微一笑。 “你被格雷强吻之后,虽然非常恼怒,心底却依旧带着某种想要保护他的想法,才打了他那个耳光,虽然我不觉得我们那位头脑空空的朋友能理解到你的良苦用心……而你抱着同样保护的心理,又用着亲吻拥抱的手段哄走了另一个男人……那么,我呢?” 莫里亚蒂轻轻反问着,翠绿的眸色渐深。 “在你的心里,我就是可以被漠视,完全不需要被考虑的存在吗。” 全中。 一种介于被理解和被拆穿之间的五味陈杂让苏冉的内心一阵抖动。 莫里亚蒂一句话都没有说错。 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可以毫不费力如此精准直接地看透她的心思。 在他又一次用手指擦过她的唇瓣之后,苏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知道我没有在漠视你,我只是……相信你不会轻易受伤而已。” “如果对手是他们的话,我确实不会受伤。”莫里亚蒂歪了一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可是,伤我的剑从来不握在他们手里,而在你的手里……你真的以为我不会痛吗?” 在这一刻,苏冉被问得哑口无言。 在她的心里,这个站在食物链顶端,把整个社会当成狩猎场戏耍的男人心如磐石,冷酷无情。 ……他怎么会痛? 莫里亚蒂看着她脸上此时的费解和困惑,毫不意外地眨了眨眼,捏起她的下巴继续反问道:“不过没关系,苏,相比之下你一定能够理解那种看到自己小心翼翼精心培育的花朵,在盛开前差点被他人险些摘掉的糟糕心情,对吗?” 他嘴角温柔的弧度陡然变得诡异,嘴中吐出宛如情人耳语般的低喃让她的头皮阵阵发麻。 “既然如此,不如我自己先摘下她。” 听出了他这番话中明显的暗示,察觉到某种危险迫近的苏冉一下子紧张起来,可在她做出任何反应之前,莫里亚蒂已经比她更快地伸出手。 世界在一瞬间颠倒。 他轻松地握着她的手腕将她压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莫里亚蒂那凌驾在所有人之上冷漠而庞大的自我,从始自终是苏冉惧怕他的源泉。 他从本质上就和他们根本不同。 埃里克对她的感情会让他因为她口中的“恨”而生出动摇,道林会因为她肢体的拒绝而停止进一步的行为。 因为她知道如何在最紧急的关头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所以她从来不会对着其他人产生像面对莫里亚蒂这样深入骨髓的恐惧感。 可这些威胁和拒绝的手段,在莫里亚蒂身上是完全没用的。 无论她对他是多么特殊的存在。 她深切地知道,无论是她的威胁,她的愤怒,还是她的眼泪,她的哀求…… 这些统统都无法打动他。 莫里亚蒂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可以无所顾忌。 他不会怜惜她。 只要他想,他可以对她做任何事,而她连一丝挣扎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除非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苏冉咬住嘴唇,看着在她上方静静地俯视着她的莫里亚蒂。 穿着这个时代的衣裙,现在除了咬他,她甚至连最基本的防暴术都难以施展。 或许是她此刻想要反击的神色太过明显,莫里亚蒂像是彻底看穿了她的想法一般扬起嘴角:“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的,但前提是你不要调皮……否则到时候我可能会控制不住力道弄伤你。” 他欣赏着她脸上几乎崩溃陷落的平静,唇边的笑意渐渐染上了几分愉悦。 “不求求我吗?” ……求你妹! 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苏冉再也控制不住地在心中破口大骂。 莫里亚蒂看着她眼中腾地燃起的火光,脸上却咬牙忍耐不反抗也不说话的反应,竟然开怀地低声笑起来。 “你看,苏,你多么了解我!你知道就算是仇恨也威胁阻止不了我。” 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不紧不慢地去解她的裙撑。 “是的,即使你会恨我,我也有办法让你一辈子困在我的身边。” 往常穿脱都十分费力的裙子在莫里亚蒂的手下乖顺得像褪去一件外套一样简单,精致如云的裙摆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床边。 他看着穿着贴身衬裙一下子显得娇小了许多的苏冉,幽深的目光变得如同蛛丝一样粘腻,状似爱怜的微笑中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冷酷。 当狮子扑向羚羊的时候,我们会觉得眼前的场面残忍而血腥。 可对于狮子来说,那不过是它生存的天性,如此而已。 莫里亚蒂抚上她的脸,用着一种几乎像谈论天气那样平淡而愉快的口吻一字一句缓慢说道:“我会切断你所有的道路,摧毁你珍视的一切,你将一无所有,孤立无援,然后无法离开我一步。” 身体因为恐惧和愤怒发起抖来,苏冉的心中突然涌出了一种巨大的委屈和压倒一切的绝望,这让她的眼眶一点点变得通红。 她为什么要经历这种事情?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 或许她的原罪就是自己的贪婪。 她在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自己人生的道路和这样一个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9 有一丁点交集。 “不,我不会恨你。”她直直地看着即使在做着这种事情也显得依旧优雅从容的莫里亚蒂,慢慢闭上了眼睛,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我只是后悔。” 后悔认识了你。 莫里亚蒂在看到那滴迅速划过她脸颊又消失不见的泪水时,不禁放缓了想要去解她衣扣的动作。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永远对他人的泪水和言语无动于衷的。 可在此刻,他不仅体会到了一种让他全身神经都躁动的亢奋,他还在自己的胸腔里感受到了一种奇怪的钝痛。 这两种截然相反又同样清晰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着撕扯着,让他产生了一种新奇又困惑的感情—— 那种兴奋叫嚣着想让他继续下去,而那种疼痛又让他隐隐地想要停手。 他的理智在这一刻仿佛失了灵,完全计算不出利弊得失。 觉察到莫里亚蒂的犹豫,苏冉重新睁开眼。 他注视着她的眼中眸色忽深忽浅,神态在这个瞬间因为某种深深的困惑看起来甚至有一丝天真和无辜。 这个表情忽然就让苏冉强撑到现在的心态莫名其妙地崩塌。 她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像是坏掉的水龙头,不住地从眼眶里汹涌流出。 在记忆里,她有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态地哭过了。 莫里亚蒂望着她满脸泪水,忍不住俯下身离她更近。 他听着她那憋在牙齿里细碎又可怜的抽泣,像是为了解决自己的困惑一般,心中渐渐滋生出了一种全新的强烈渴望。 “吻我。”他托起她的脸,强硬地命令道。 苏冉抽噎了一下,泪水流得更凶:“莫里亚蒂……你简直有病!” “吻我。”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又静静地重复了一遍。 心里腾地升起一阵邪火,她眨去眼中的泪水,对着莫里亚蒂的嘴唇直接又凶狠地咬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请假的加更掉落! 啊,要稍微缓一缓才能继续写下一章_(:_」∠)_下一章目测更加心累quq 明天我会回来和大家盖楼的!by一个话唠但是好久都没法会留言的作者 超级爱你们! 感谢在2020-09-09 12:01:36~2020-09-09 15:31: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燕之尾 5个;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之尾 274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17 莫里亚蒂被她咬得闷哼了一声。 霎时间, 一股血液的铁锈味在两个人相触的双唇之间蔓延开来。 唇片和牙齿相撞的疼痛感让气急攻心的苏冉在一瞬间就找回了丢失的理智,在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蠢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想要飞快地退开。可莫里亚蒂在她微微松开嘴的时候, 左手抓住她的后颈,强迫她仰起头, 完全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贴上她的嘴唇, 把她报复性的狠咬彻底转变成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深吻。 关于接吻最早的记载来自三千五百年前的印度教吠陀的经文中,这是被视为互相吸取对方灵魂的行为。 苏冉在今天突然理解了这样的比喻。 莫里亚蒂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间,宛如要抽空她肺中所有空气一样密不透风地吻着她。 苏冉闻到他身上那种像是盛放着烈酒的橡木桶的苦涩香气, 觉得自己的唇齿口鼻之间,乃至是整个灵魂之中都被染上了对方的味道。 莫里亚蒂吻着她的动作明明称得上温柔,然而在一个个绵长温和的辗转和舔舐之中, 她却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一点点被对方蚕食占有的掌控,和逐渐失去对自己控制的恐惧感。 这种失控带来的不安让苏冉一下子猛烈地挣扎起来, 可她微不足道的反抗在莫里亚蒂压倒一切的强势面前迅速变成了一种与她想法背道而驰的情趣和邀请。 莫里亚蒂吻着她的动作在她抵抗时忽然停顿了一下,紧接他就彻底撕掉了那副温文尔雅的假面, 像是闻到了鲜血的鲨鱼,露出了骨子里真正凶猛而残忍的掠夺天性。 被放开因为缺氧头脑已经有些迷蒙的苏冉刚刚想要松气,紧接着便听到上衣扣子崩开的轻响, 包裹着腰腹的禁锢一松, 在下一秒她的束腹就被莫里亚蒂毫不费力地扯开,两只手轻松地被他锁在头顶, 一时间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贴身长裙。 第一次, 这种不受紧身胸衣束缚的轻松感让苏冉感到了惊恐而非舒适的感觉。 他垂着眼看着她, 明亮的绿眸中涌动着某种深邃的危险, 相比苏冉,莫里亚蒂的表情称得上冷静自持,除了被咬破出血的唇角,没有一丝狼狈,根本看不出他在此时正对着她做着这样游走在禁忌边缘的事情。 他慢慢伸出手,顺着她大腿的曲线剥开了她散乱的裙摆。 当莫里亚蒂温热的掌心没有任何阻隔地贴上她裸/露的皮肤时,在电光火石之间,苏冉突然生出了一种非凡的勇气,开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詹姆斯!” 莫里亚蒂的手掌在她的腰间停了下来。 在这一刻,苏冉压抑住自己内心巨大的恐惧。她颤抖着放下心防,像是露出肚皮的猫咪,毫无保留地将自己全部的信任和柔软在他眼前展露了出来。 她不再去想他非同寻常的人格,也不再去考虑走近这样一个人可能会对自己造成的任何伤害。 她试着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因为看到自己喜欢的女孩要被他人抢走而醋意大发,却不知所措把事情越搞越糟的笨拙男孩。 这么想着,她自然而然地扬起嘴角,眼中的光骤然柔软下来。 “詹姆斯。”她温柔地注视着他,轻轻的,饱含柔情的,再一次叫了一遍他的名字,“别这样。” 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对他打开自己,所以别这样对她。 莫里亚蒂看着此时此刻乖顺地躺在他身下,任他予取予求的苏冉,感到刚刚那种不知所措又占据了他的身体。 方才的亲吻并没有解决他的困惑,反而让他在两种激烈冲突的欲望之间越陷越深。 他的本能和天性想要不管不顾地继续下去。 他想要完完整整地占有她,掌控她,弄哭她,让她再也无法思考这世上任何与他无关的事物。他要让她的瞳孔里只盛满他的倒影,口中只能无助又破碎地叫出他的名字,让她里里外外从发丝到脚趾都沾满他一个人的味道。 莫里亚蒂身体的某一处因为这种强烈的渴望疼痛起来。 可是同时,她在他面前现在展露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0 的姿态——这种放下了一切对抗,像是在他面前心甘情愿的信任和臣服,让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伸手握住那颗他渴望了许久的毫无防备的灵魂,以至于完全不想要轻易打破现在的状态。 从他们相识起,她就没有信任过他,也从不会对他敞开内心的任何一角。她站在他的面前,似乎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看穿了他本来的面目,保持着一种聪明谨慎滴水不漏的警惕和距离,他每一次伸出手去,触碰到的都是无形又清晰存在的拒绝边界,再也无法向她走近一步。 这种感觉曾让他气馁,却迅速地演变成了一种深深的着迷。 瞧,他竟然在这个世界上碰到了一只可以看透他,甚至理解他的黑色绵羊。 ……不。 她本就不是绵羊。 她和他是一个硬币的正反两面,如果他是黑暗,那么她就是他背后与之相生的光明。 她是他的同类。 所以在这一刻,莫里亚蒂比谁都清晰地知道,她此时对他显露出的真实自我,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把他一直渴求的事物,完完整整地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和她静静地注视着对方,视线在空中紧密地交缠着,试探着,对峙着。 这是一场悄无声息的博弈。 莫里亚蒂最终叹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举手投降。 该说是她太了解他了吗,比起通过她的身体施展的占有,他确实更难抵抗她向他抛出的这种诱惑。 “以后不要用这种语气对其他男人说话。” 莫里亚蒂的手在她的腰上收紧,那种明明自带冷意的绿色眸色在此刻像是赤色的火焰一样滚烫。 “也不要对其他人露出现在这副表情。” 他在苏冉露出一丝费解困惑的神情时,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那睫毛抖动扫在他嘴唇上的痒意一直落到了他的心里。 觉察到迫近的危险警报解除,苏冉揉着被握得生疼的手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她为之交换出的东西,她又顿时觉得前路十分不安和迷惘。 她虽然没有接受他的“爱意”,可是她已经默许他的接近。 她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为了保护自己,将他轻松干脆地排斥隔绝在自己的内心之外了。 就在苏冉沉浸在自己略微纠结混乱的思绪中时,她感到莫里亚蒂刚刚停下来的手居然直接把她的裙子撩了起来。 她一把抓住他乱动的手,另一只手压住裙摆,惊疑不定地瞪向他。 莫里亚蒂看着在他身下发髻散乱眼神湿润的苏冉,感到这种凌乱无助的娇弱姿态让他身体里的某种欲望反而越烧越旺。 他表情沉静地勾唇,微微一笑:“别这样看着我……我只是想看看你之前的伤口。” 苏冉和他僵持了几秒,虽然满心迟疑,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做出了妥协。 她侧过头去不再看他,双手下意识地紧紧地压在胸前,在脑中演练起如果他真的罔顾她的意愿硬来,她到底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反击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莫里亚蒂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将她身侧的裙子翻到她的伤口时便止住了动作。 然而那大片暴露在他眼前的皮肤还是让苏冉倍感不适地咬着嘴唇:“看好了吗……可以了吧。” 之前鲜血淋漓的伤口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早已愈合,结痂脱去之后,只剩下一道浅白色的痕迹。这淡淡的疤痕虽然破坏了苏冉原本白皙平滑的皮肤,落在她的腰间,倒也并不显得丑陋。 一想到一个关于他的痕迹就这样永远烙在了她的身上,莫里亚蒂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翻涌而出的情绪,俯身对着她的左腰吻了上去,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按住她,在她光滑的皮肤留下了一串滚烫又暧昧的痕迹。 “詹姆斯·莫里亚蒂!”苏冉挣扎着推开他坐起身,连名带姓愤怒地惊叫起来,紧接着所有声音在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他坚硬紧绷的身体上时,迅速熄灭在了喉咙里。 “感受到了吗?”比平时喑哑了许多的声音透出一种深沉的危险意味,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依旧含着淡笑,表情从容不迫,盯着她的眼神却赤/裸得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我今晚已经答应放过你了……所以乖一点。” …… 那天后来,莫里亚蒂确实“恪守诺言”没有碰她一根手指,但最后苏冉还是被他折腾得忍不住抽抽噎噎地哭了出来。 是的。 他们确实没有过线,只是踩着那条线做了很多事而已。 浑身无力的苏冉恨恨地想着。 在经历了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之后,身体和心理都已经到了极限的苏冉到了后来直接昏昏沉沉地在莫里亚蒂的那张大床上睡了过去,甚至完全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彻夜未归,可能会在周围的人身边投下一颗怎样惊天的炸/弹。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奋斗了这么多章,我终于站到了和其他人同等的起跑线上 苏冉:……衣冠禽兽! 夏尼伯爵&劳尔:她今晩没有回来(陷入沉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男人的话在床上一句都不能信:) *** 这是自我审查的一章,写得非常艰难,虽然短小但几乎整整写了两天(废柴如我quq),某些情节请大家随意脑补……如果觉得莫哥在哪里怪怪的,作者真的尽力了,乖巧.jpg 苏冉从特征上来看遇事沉着冷静,思路清晰,只追求自己的目标,容易获取他人好感,处于劣势时具有一定程度的操纵性……不过她和莫哥两个人的内核和驱动力是完全不同的,或者说正是因为她拥有的同理心和共情能力,才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绵羊,而不是另一个高功反(咦 感谢在2020-09-09 15:31:16~2020-09-11 23:06: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月、寧君、鱼饵、燕之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糯米诺 20瓶;海蓝 10瓶;维荣、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18 这个接近满月的夜晚注定是一个长夜。 在疲惫的苏冉沉沉睡去之后, 她并不知道那个坐在她身畔的男人会抚摸着她被汗水浸得微潮的发丝,在黑暗中注视了她良久,才在一片月色的清辉中悄无声息地起身离去。 当嘉布遣大道8号的仆人在深夜通报莫里亚蒂先生来访时, 夏尼伯爵和劳尔正因为苏冉的未归进行着一场争执。 “哥哥, 您怎么能就这样无动于衷地坐在这里?” 劳尔在会客厅的壁炉前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又侧头看了一眼已经指向一点半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1 时钟, 满脸控诉地看向了沉稳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的夏尼伯爵。 这一晚,本来是劳尔生命中感到最奇妙的一夜, 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在巴黎歌剧院的舞台上见到与自己幼年相识的青梅竹马。她看起来是如此美艳动人,她的歌声是如此委婉动人。当他在休息室与对方相认时,那种重逢的喜悦心情让他觉得自己那颗年轻而单纯的心不再属于自己, 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柔情虏获。 一整晚,劳尔都在试图用理智驱赶着心中的情感,因为他曾立下誓言, 这一生只爱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而他不可想象会与一名歌女终身为伴①。 但这种奇妙的感觉, 在深夜回到住所时发现苏冉并未归来时,便迅速被一种焦急和担心所取代。他完全忽略了詹姆斯·莫里亚蒂和道林·格雷的存在, 又或者说,正是当他意识到苏冉正与这两位先生在一起时,才更加感觉不安。 有一瞬间他埋怨起在后台发现与苏冉走散满脑子只想着克莉丝汀, 之后离开剧院还同哥哥以及亨利勋爵去喝了一点东西才回来的自己。 但他感到最难接受的, 是夏尼伯爵回来后得知苏冉未归时的冷静与无动于衷,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自制的愤愤不平, 就好像自己的哥哥必须要显露出某种比他还要激烈的情绪才是他想看到的反应。 夏尼伯爵吐出一阵烟雾, 交换了一下交叠的双腿, 看到眼前焦躁不安的幼弟, 在觉得有趣的同时又稍稍放下心来。 “我亲爱的劳尔,真正无动于衷的人是我吗?”夏尼伯爵摊了一下手,两双几乎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蓝眼睛毫不退让地注视着对方,“是谁在今晚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戴耶小姐?” 他满意地看到劳尔的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愧疚,在故意停顿让对方更好地感知这份情绪之后,才意有所指的继续说:“既然现在如此在意,你在一开始或许就应该更关注她的行踪的。” 劳尔听到伯爵的话顿了一下,紧接着因为对方看似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愈发恼怒,声调提得更高:“哥哥,我不明白你为何如此冷漠!我甚至替苏感到不值——你们关系那么好,您难道对她一点最基本的担心都没有吗?” “因为我相信苏能照顾好自己,她可不是一般的小姐。”夏尼伯爵斩钉截铁地回答,语气中不掩信任和欣赏,“更何况还有詹姆斯还跟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显然想起了之前在伦敦苏冉受伤的经历。 听到夏尼伯爵对于苏毫不犹豫的肯定,劳尔觉得就像挥拳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他揉了揉自己金色的发丝,一时不知道该因为哥哥和苏之间这种特殊的羁绊而应该感到高兴,还是继续生气下去。 就在这时,通报的男仆走进了会客厅,恭敬地欠了欠:“伯爵大人,詹姆斯·莫里亚蒂先生来访。” 劳尔一下子停下脚下徘徊的步子,转向门口,在看到莫里亚蒂一个人走进的身影时,忍不住皱起眉头:“苏呢?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夏尼伯爵放下手下的雪茄,难得没有苛责自己弟弟近乎失礼的直接,毕竟他也很关心这个问题的答案,不过在转过身看到莫里亚蒂打着绷带的右臂时,他的心中突然浮起了一种糟糕的预感,但他没有开口。 莫里亚蒂的脸色沉静,对着两位男士礼貌地点了点头,宽慰道:“两位请放心,她今晚和我在一起,目前很安全,也没有受伤。” 夏尼伯爵不动声色地将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敏感地察觉到空气中似乎升起了一种微妙的敌意。 不过他对这样气氛倒是有些乐见其成,尤其在今晚之后。 劳尔今晚异于平常的主动和热情伯爵全然看在了眼里,但他并没有点破。 像自己弟弟这样太过乖巧的成年男子受限于年岁和阅历,并不够世故聪敏②,在这个年纪被一个漂亮的歌伶或是芭蕾舞女迷住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他都不得不承认克莉丝汀·戴耶确实是一个迷人的小女孩。 但是,一切也就到此为止,他坚决无法接受劳尔与那样阶层的女子有任何超出一时迷恋的严肃关系。 相比之下,苏就是一个更为合适的对象,如果这两个年轻人之间能擦出什么火花,那就再好不过了! 其实夏尼伯爵和莫里亚蒂之间曾经有过一场关于苏冉的谈话。 在离开伦敦的前一夜,莫里亚蒂委婉但明确地向自己的舅舅表达了对于苏冉的爱慕之意,而伯爵并没有表达任何反对,只是告诉对方他无法干涉苏小姐任何感情的决断,一切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发展。 想到不久之前的谈话,还有明显为了苏冉才来到巴黎任教的外甥,夏尼伯爵决定继续保持沉默,可是心中的天平慢慢摇摆着倾斜向了自己至亲的弟弟。 “那她现在在哪里?”劳尔迫不及待地反问。 听到这个问题,莫里亚蒂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带着某种餍足转瞬即逝的微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劳尔,面上的表情低落下来:“今晚走散之后,在后台她很快就觉得气闷,我们便同格雷先生道了别,准备离开歌剧院去河边的咖啡厅③坐坐。可是我们在回来时非常不巧遇到了一辆失控的马车。事故发生的地点刚好距离我的住处不远,我便擅自作主将她暂时安置在了我的公寓,并叫了医生来检查。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出来时,她刚服用完安神剂,此时大概已经睡下了。” 听到莫里亚蒂的讲述,劳尔蓝色的眼睛里顿时溢满了担心,他急急地再次确认:“她没有受伤?” “千真万确。” 在得到了莫里亚蒂再三的保证后,劳尔终于放松下来:“……上帝保佑!” “不得不说,詹姆斯,苏小姐和你一起出去时发生事故的概率太高了。”夏尼伯爵半开玩笑地说着,语气中却带着一点让人难以捉摸的认真,“为了她的人身安全着想,我不得不开始认真考虑禁止你们一起出行的做法了。” 莫里亚蒂似乎被伯爵话中透出的意味所吓到,他怔怔地愣了两秒,才苦笑着晃了晃手臂:“舅舅,请您不要对我这么残忍……这一次我可是听您的话义无反顾地跳到她的身前了。” 那只停留在树上过夜的乌鸦在嘉布遣大道8号的大门再次开合的时候从短暂的睡梦中惊醒,振翅飞向了对面建筑五楼的窗台,静静地站立在窗棂之上。 如果透过没有拉紧的窗帘缝隙望进那扇双开的大窗,便能看到只点着一根蜡烛的幽暗房间里,一位俊美得不似真人的男子正在昏暗的光线中,带着无法言说痴迷又好奇的神色,静静端详着手里举着的油画。 那是一幅肖像,画的正是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2 本人。 那画画得太过惟妙惟肖,猛地看去竟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可再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画外之人是那么天真无邪,迷人又高雅,似乎完全不受世俗声色犬马的污染,而画像内的面孔却似乎有点变形,嘴角带着一种冷酷的凶相。 然而在今天晚上,这画像的表情在扭动着、颤抖着,慢慢的演变出了新的表情—— 画像凝视着他,漂亮而扭曲的面孔带上了一抹邪恶又魅惑的狞笑,脸上的表情也因为这个笑容显得淫/靡而堕落,眼神里竟然充满了欲望和渴求的贪婪。 “……渴求她,原来也是一种罪孽吗……” 男子自言自语,低低笑起来,眼中某团迷人危险的火光却越来越亮。 作者有话说: ①改写自《歌剧魅影》原著。 ②夏尼伯爵对劳尔的看法取自《歌剧魅影》原著。 ③当时巴黎的咖啡厅有不少开到半夜两三点。 苏冉:我觉得莫里亚蒂能拿奥斯卡小金人 夏尼伯爵:情敌都来了,劳尔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 道林:我会狗带吗,不会的,有一个词叫做恃美行凶:) *** 写完上章之后心情非常复杂,觉得因为自己的不够敏感,所以伤害到了别人……不过希望以后有类似情况大家还是要直接说出来quq我会快快调整好状态把文章捋顺的!感谢在2020-09-11 23:06:20~2020-09-14 14:09: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饵、燕之尾、小勋今天吃饭了吗、维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歪歪踢、拥有三千男友的女人、燕之尾 10瓶;TSIX 9瓶;涂毓、嘻嘻小穷b 5瓶;维荣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19 苏冉的身体轻轻抽动了一下, 紧接着猛地睁开了眼。 她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长梦,但在努力回想梦的内容时,脑中又是白茫茫的一片。 珠色的晨光穿过乳白色的丝绸百叶窗透进屋里, 照亮了视线上方垂下的陌生的床幔, 她有片刻的怔忪,大脑中的空白一时间让她对于“她是谁”“自己在哪里”这些最基本的存在问题产生了巨大的困惑, 不过在她试图搞清这些答案之前,她首先感到了禁锢在她腰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手臂。 苏冉顺着那只手臂的方向侧头看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对着她的男人的睡脸, 如刀雕琢出的尖锐线条组合在一起时却变得流畅而柔和,平日里总是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淡金色的发丝此时稍许凌乱地盖在脸侧,让那张清俊的脸庞看起来显得格外温和无害。 这些五官的形状在她的脑海中逐渐组成一张熟悉的脸庞, 马上就像触动了什么开关,昨晚失控和凌乱的记忆一下子排山倒海地涌现出来,那些滚烫的、炙热的、粘稠的亲吻和呼吸即使过了一整夜还如附骨之疽一样顽固地烙印在她的皮肤之上。 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女生, 苏冉恋爱经历或许谈得上丰富,交往时也会自然而然地和另一半做出一些亲密无间的举动, 可是她还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几乎整个人从里到外仿佛都要被另一个人吞噬侵占的感觉。 而她和莫里亚蒂连那条线都没有过。 身体中还残留的感觉让苏冉控制不住地僵硬起来,她有一种本能的想要逃开的冲动, 那种来自他的强势凶猛的占有已经超越了纯粹生理的界限。 昨天晚上在某些时刻她甚至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 她能看到、听到、感受到整个世界都是他。 只有他。 这种丧失自己边界,完全失去对自己的控制感让她心有余悸。 在遇到莫里亚蒂之前,苏冉一直自认为是一个对自己生活很有掌控的人:她非常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 并为之奋斗努力, 往往也能取得心满意足的结果;她的人缘不错,也很擅长化解人际上的冲突和复杂的情况, 就算是处理情感问题也格外洒脱, 从不拖泥带水。 她深知生命的莫测无常, 赫拉这种对自己生活和与他人关系的主导可以稍稍抵消掉一些不确定性, 为她带来心理上舒适的安全感。 可她得心应手习惯的一切,在面对莫里亚蒂时全都失了灵。 在她和他的关系中,她光是想要维持自我,就已经竭尽全力。莫里亚蒂与生俱来的天性让他几乎没有任何弱点,利益、道德、威胁、情感……这些可以让正常人退却妥协的东西对于他来说完全不奏效,最后她发现,自己手上的筹码从头到尾就只有她自己。 那是她绝对不想轻易交出的东西。 昨天晚上,她还是被迫打出了这张牌。 从某个角度来看,她在两个人的博弈之中确实占据了上风。在他们的交锋之中,莫里亚蒂第一次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妥协,她从不怀疑他那压倒一切庞大的自我和对她令人发指的执着和占有,所以这一次的让步也就显得格外稀奇和珍贵。 虽然他还是以他的方式在她身上讨回了在她承受极限之内的“报酬”。 那种她从未体会过的,连自我边界都模糊的亲昵让她对着眼前的男人不禁产生了一种极为复杂又无力的感情。 她没有办法简单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也绝对不会允许。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莫里亚蒂是一个更正常一点的男人就好了。 那么一切就会简单许多。 就在苏冉还没有准备好到底要用怎样的姿态面对莫里亚蒂的时候,那双本来紧闭的眼睑在暗淡的晨光中缓缓睁开,深邃的目光如同涨起的潮汐一样紧密地包裹住她,眼底没有一丝刚睡醒的惺忪,仿佛刚才只是单纯地闭上了眼睛而已。 觉察到了苏冉过分僵直紧绷的身体,莫里亚蒂扬起嘴角,那个笑容和他之前所有的笑容看起来都有所不同,多了些意味深长的东西,但还不及苏冉分辨,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强硬地将她整个人拉进自己的怀里。 肢体相贴的时候,身体的记忆就越发显得鲜明,苏冉用手掌抵住莫里亚蒂的胸膛,迅速地感觉到接触到他的皮肤像被火烧一样一点一点滚烫起来。 她强压下几乎要重新翻涌上来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碎片,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 然而莫里亚蒂想要看到的,显然是她更为失控的表情。 他让她紧紧贴向他的身体,无所顾忌地向她展示着自己身体对于她产生的毫不掩饰的渴望,用这种方式带着一种淡淡的警告意味在提醒她,他和她之间已经跨过了一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3 不再普通的边界,走向了一个她完全无法后悔回头的转折点。 “早安。”他开口,清朗的嗓音有几分低哑,然后捉起她放在他胸膛上的手掌放到唇边,缓慢又温柔地一根一根吻了过去,满是挑逗和暧昧,无所顾忌地在她的身上激起一阵阵酥麻的电流。 趁着在被某种奇怪的漩涡拖拽下去之前,苏冉抓住脑中的清明,竭力忽略着那紧贴着她腹部的坚硬,抬手压住他的嘴唇,轻柔而坚定地制止住了他想要继续亲吻的动作:“詹姆斯,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这是苏冉第一次看到莫里亚蒂不戴眼镜的样子,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种更加贴近他天性的充满攻击性的残忍和俯瞰众生的冷漠在那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里愈发显眼。 莫里亚蒂飞快地露出一抹惊讶,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在这种时刻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反应,那抹惊讶在他翠绿的眼底晕开之后,迅速地变成了闪动跳跃的兴味。 他张开嘴,戏谑而挑逗地含住了她的食指,用牙齿暧昧地轻咬了一下,在看到她受惊一样抽回手指的动作时,忍不住低低一笑。 苏冉对于主动权似乎又要开始渐渐滑入对方手中感到气馁,她在胸前收紧手指,努力理清脑中的思绪,试图重新掌控住两个人之间谈话的节奏:“詹姆斯,你不能随随便便对我做这些事情,这会让我产生一种不受尊重的感觉。” “我从心底里尊重你,我相信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莫里亚蒂的手指再一次抚上了她的左腰,自从亲眼看过了她腰上的伤疤之后,他好像就对那里产生了一种近乎迷恋的情感,“但是,我亲爱的苏,就算你不想承认,可是我必须指出,对于我的感觉,你的身体看起来总是比你的嘴巴要诚实很多。” 莫里亚蒂眼前浮现出她对他完全敞开接近绽放予取予求的姿态,清亮的眸色由淡转深,再次染上了几抹妖冶的欲色。 “……”苏冉被他的话噎了一下,尤其在经历了昨夜的事情之后,甚至还有一点被踩痛脚的感觉。 他的话中带着一针见血的犀利,直接挑破了她一直想要回避的某些心理。 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她始终很清楚,莫里亚蒂的身上有着她非常欣赏的特质,这让她在感性上很自然地生出不少好感,但同时又因为清晰地知道他的危险性,在理智上又不得不极为克制冷静地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可当莫里亚蒂以一种霸道强势的侵略姿态去冲击破坏她的理智之后,这长久以来被她维系的精妙平衡便瞬间支离破碎,只能无助地被他、被自己感性的巨浪所淹没。 有一瞬间她想起了奥德修斯,这位希腊神话中的英雄为了逃脱女妖塞壬的蛊惑之音,把自己绑缚在船只的桅杆之上,最终安全地穿过了那片致命的海域。 她没有桅杆……可她,也坚决不想就这样轻易地认输屈服。 苏冉坦然地望进莫里亚蒂的双眼:“你说的没错,一直以来我或许无法足够诚实地面对你,就像我昨日保证的那样,我以后并不会再这样对你。但我始终讨厌那种被别人强迫的感觉,无论是在肢体接触上,还是在生活中的其他方面。” 她对于接下来要说的话迟疑了一瞬。 她没有忘记这里尚是十九世纪,光是亲吻对于一对情侣来说就是对彼此莫大的承诺。以这样的标准来看,他们昨天做的事情比当下许多有婚约的男女都更为深入和夸张……更何况那些事就算是放在现代,在她心里也是只有男女朋友之间才合适进行的亲密举动。 这种错位感让苏冉非常不适,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同他清晰地划清两个人的边界——她会改变原来不停推开他的对抗态度,会试着像对待其他人那样对他放下心防,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两个人关系有了更进一步的默许。 “詹姆斯,”她放缓了语气,将手放在了莫里亚蒂的脸上,她很少主动碰触他,更不要提做出这样温情的动作,“有一件事你必须要清楚,我们之间,还不是那样的关系,即使我们有了……过于亲密的接触。” 听到她的话,莫里亚蒂慢慢地挑起了眉,他的表情明明没有太多改变,整个人却在陡然之间多了一种令人倍感窒息的压迫和危险。 “‘那样的关系’?”他慢条斯理地反问着,那只搂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收紧,“那你认为我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我不知道。”苏冉没有收回手,转而摸上了他像是浸染了月色一样闪闪发亮的白金色发丝,轻轻地卷在手指上,“但是,你难道不想像任何一位绅士追求一位小姐一样,让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心交到你的手里吗?” 莫里亚蒂静静地看着她,他似乎在理智冷静地剖析着她每一句话中和每一个动作里隐含的动机和诚意,那双眼睛中在此刻因为没有任何感情的存在而展现出一种非人的冰冷。 苏冉看到莫里亚蒂的表情,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不再像以前那样抱着强烈的对抗防范的心理,她的心中忽然五味陈杂,在很短的一瞬间,竟然生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悯和同情。 莫里亚蒂这样的人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同类。 他注定是站在顶端的王者,可是也注定孤独。 或许是苏冉展露出的某种柔软的感情触动了他,又或者是那只不停卷着他头发玩的手指扰乱了他的思绪,莫里亚蒂抿了抿嘴唇,心中生出一种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软。 妥协这种事一旦做出了第一次,第二次做起来好像就容易了许多。 他半撑着身子,在苏冉略带警觉的目光中,俯身在她的下巴上落下一个亲昵的轻吻。 “我知道了,去洗个澡吧,吃完早饭之后我送你回去。” 苏冉愣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瞪圆了眼,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一样一跃而起。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竟然就这样在这里直直地昏睡了过去。 天呐…… 她将脸深深埋进手掌。 她到时候到底要怎么跟伯爵和劳尔解释她昨天晚上的彻夜未归…… 看到苏冉几经变幻的表情,猜测出她在担心什么的莫里亚蒂嘴角弯出一个有趣又纵容的弧度。 他掬起一束她散落的发丝,视线在滑过她后背露出的皮肤上一连串暧昧青红的痕迹时,愉快地眯起眼睛。 一个称职的猎人总会充满耐心。 当她的选择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她自然就会心甘情愿。 莫里亚蒂走下床,伸出双臂直接将快要变成鸵鸟的苏冉抱在自己的怀里,将她抱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理解,作者没有改大纲的想法,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4 也不会为了迎合和讨好而去随便改变这个故事的内核。正是如此,未来或许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所以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些回馈,否则有点把握不好该在什么情况下做预警quq(目前已经知道一个了,谢谢发声的小天使)大家的经历都有所不同,我一直希望在讲好这个故事的同时,也可以尊重他人的边界,至少尽力避免因为应激反应而受到二次伤害。 这篇故事几个人的人设注定了它带着某些黑色的内涵,尤其是人性中那些比较阴暗甚至病态的品质,和与之产生的挣扎,不愉快的阅读体验在某些时刻或许难以避免。开始构思的时候我就觉得这真是一个只能放在屏幕里的故事……希望大家在现实生活里永远不要遇到几位男主类似的样本,普通人真的会留下巨大的心理创伤_(:_」∠)_ 不过大家放心,这篇文章总的基调还是积极向上(?)充满乐观的(??)!虽然可能过程会有点曲折,但大家都会有所成长,逐渐变得完整,从某方面来看每个人都会有着完美的结局w 另外我想对某些求r吃的小可爱们说,是什么给你们错觉这个作者可以炖肉的?我长着一张这么不纯洁的脸吗QAQ 抱歉作者又话唠了,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还有包容(合掌)最近真的好卡quq我会努力恢复状态的,请假也会尽力补更! 感谢在2020-09-14 14:09:15~2020-09-16 09:1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楚流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嬅嬅 3瓶;苗玲、属秃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20 当明亮的曙光将整个巴黎染上一层浅黄而温暖的色泽时, 巴黎歌剧院的地下依旧处在漫长的永夜之中,地下湖边的巨大空间内只有不计其数的白蜡在静静燃烧着,像是冥界一样幽暗清冷。 高大华丽的管风琴前坐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子微微弓起, 身上的衬衫皱褶而凌乱。右侧卷起的衣袖都被触目惊心的血渍所浸湿,露出的小臂上缠着绷带, 血液却依旧顽固地从中渗出,在白色的绷带上开出点点血花, 而他本人却只低着头,痴痴地看着捧在双手中的面具,仿佛这世界上只剩下了这一样对他有意义的东西。 烛光照亮了男人那张一半正常另一半丑陋的面庞, 然而这张从侧面看去宛如石像鬼的脸上此时正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笑容,虽然睁着眼,却如同沉浸在一场甜美的长梦中。 他小心翼翼地将面具凑到嘴边, 在面具左侧脸颊的位置上深深地落下一吻,他闭上眼, 表情虔诚得像是在亲吻神明的衣角,身体因为某种想象激动地颤抖起来。 在他恋恋不舍结束这个吻睁开眼时, 深邃的眼窝中露出一种明亮得吓人的光芒。 “……苏……” 埃里克的唇片蠕动,轻吐出一个名字,将面具再次按到心口, 然后踉跄地站起身。 大量血液的流失让他的四肢发冷, 头晕目眩,可胸膛里那颗砰砰乱跳而又火热的心脏让他对自己身体的状态毫无所觉, 又或者说, 毫不在意。 曾经他将这张面具视为他生命最为重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在今天, 他竟然有些控制不住地嫉妒,甚至怨恨起自己的这第二张脸来。如果没有它,她的吻——那个给他的吻,就会直接落在他的脸上。 一想到这个情景,埃里克就全身发抖,觉得自己幸福得几乎要死去。 他要重新做一个面具,一张只遮住他半张脸的面具。 这样,在她下次亲吻他的时候,他就能…… 可她还会再亲吻他吗? 有一个声音在埃里克的心底冷笑,嘲笑起他的天真来。 她不过是可怜你,在那一刻要哄你离开而已! 否则有谁会正眼看你这样一头怪物?会亲吻一个在地狱里挣扎的魔鬼? 看看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吧! 她骗得他还不够多吗? 她离开的那个夜晚,是埃里克这辈子最大的梦魇。在他满心雀跃构想两个人的未来时,她毫不犹豫地迷晕他从他身边离开。 他倒下去的那一幕在那之后反复地在他的脑中上演,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她就那样冷漠地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静静俯视着他挣扎着对她伸出手的动作,任由他跌落在地。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抓住她的裙摆。 就是一厘米的距离,隔开的却是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鸿沟。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她像是不属于凡间的天使那般高高在上的脸,虽然在看着他却又好像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而他匍匐倒在她脚边,卑微得像一只虫。 埃里克的胸口一阵绞痛,仿佛有人拿着刀剖开他的胸膛,把他的心赤/裸裸地取走。 他摇晃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她曾经的房间,彼时豪华精致的布置已经大变了模样,曾经雕花的大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银色笼子,笼子中央摆着一张贝壳状的圆形木床。 他喘息着,将手撑在冰冷而坚固的栏杆上,透过笼子注视着那张空荡荡的大床,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感在他的身体里冲撞着,将他撕成两半,一半满是如水的柔情,一半则是滚烫的怒火。 他如此爱她!她却毫不留情地背弃了他! 可她发誓她会回来…… 她是毒蛇!她是骗子!她满口花言巧语! 可她吻了他…… 埃里克紧紧攥住手中的面具,已经彻底分不清自己到底应该相信什么,到底想要相信什么。 他用头撞着坚硬的铁栏,喉咙里像挣扎的兽类一样发出痛苦的呜咽,右臂绑好的绷带里再次渗出大量的鲜血。 他觉得越来越冷,仿佛身体里裂开了一个空洞,只能由另一个人的心来填补。 只能由她的心来填补。 埃里克感到眼眶湿热,似乎有泪水掉了下来,可那股激烈的让人发疯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样的宣泄而有所缓解,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起他来。 “……苏……” 他反复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下意识地将面具在怀里抱紧,一点点顺着铁杆滑落跌坐在地。 这一刻埃里克的脑中接近空白,只剩下了那个近乎偏执的执念—— 就算她恨他,就算她再也不原谅他,就算他们互相折磨一辈子,他也要将她牢牢地留在身边。 因为这是他世界里出现过的,唯一仅有的光。 作者有话说: 抱歉断章稍微出了点问题,这段本应该和上一章一起发出来的_(:_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5 」∠)_ 作者继续去码字了,希望早日恢复有存稿的日子quq 大家晚安! 感谢在2020-09-16 09:15:20~2020-09-16 23: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2个;楚流萤、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望帝、42240329、快乐的蚂蚁~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21 苏冉将自己彻底浸入盛满热水的铸铁浴缸里, 直到肺部因为长久的憋气而产生一阵刺痛时,才吐出一连串的气泡,从水中坐起。 她抹去脸上不断滑落的水滴, 看着微微荡漾的水波, 觉得这片刻的独处终于让自己从昨晚开始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冷却松弛下来,可以用一个相对冷静清晰的大脑来思考这一连串让她措手不及的事件。 和莫里亚蒂暂时平稳下来并且稍占上风的关系让她松了一口气, 可随之浮上心头的却是埃里克的伤势。 苏冉的眼前浮现出埃里克右臂上那条触目惊心的切口,之前受伤的经历让她非常了解这个时代原始的医疗卫生条件, 再加上埃里克本就游离于正常社会之外近乎幽闭的生活状态,他基本不可能去找一位医生及时有效地处理那道伤口。 虽然自己穿越到了书中,但理性如她无法轻松地去相信所谓主角光环这类东西, 没有任何消炎药和抗菌药,无论是破伤风,或是伤口感染引发的并发症都可能致命。 苏冉将下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静静思考起来, 直到浴缸里的水渐渐变凉,才拿起浴巾裹住自己从浴缸里走了出来。 她擦试着身体, 在洗手台的镜子前看到身上隐秘部位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紫色痕迹时,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在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忽然又冒了出来。 她现在有种难言的身心俱疲的感觉,她想要尽快地攒够几千法郎,为埃里克购置一栋房子, 在还完他的恩情之后就迅速地离开巴黎, 离开整个欧洲。 她可以做一名艺术品经纪人(art dealer),将印象派画家的画作带到新大陆去。 工业革命之后, 随着原来国王、教会或是贵族这种单一赞助人的关系消失, 资本逐渐成为艺术品市场发展的主导动力。在维多利亚时代, 艺术品商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这类商人追求的并非是艺术本身的价值,而是艺术品背后纯粹的利润①。 历史上,印象主义虽然在巴黎遭到了冷遇,却在大洋彼岸不受传统束缚的美国受到了青睐。在二十世纪初,从摩根、卡耐基到洛克菲勒,许多镀金时代的大鳄们都对投资艺术品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这也解释了在现代,为何印象派许多经典作品都在美国的几大艺术博物馆和私人藏家手中②。 艺术品往往是一个规模相对小的市场,有时只需要几个主要买家就可以垄断某个画家的主要作品,商业运作相对简单。印象派的作品最初也是由于当时美国资本的介入,价格也随之飙涨。 虽然这个想法目前还很粗糙,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苏冉莫名其妙有种隐隐窒息甚至危险的感觉,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从现在的生活和关系里逃开,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然而联想到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苏冉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钱。吧衣48乙六96③ 只有更加快速地整到更多的钱,她才能早日离开现在的漩涡,不受任何束缚和牵绊。 但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到底如何向夏尼伯爵和劳尔解释昨晚的事情。 当回到住所的苏冉受到夏尼伯爵和劳尔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慰问时,那种在走出浴室后看到莫里亚蒂的床上居然摆着属于自己衣物同样的感觉再次升起。 莫里亚蒂在昨夜不光毫无破绽地将这件极富争议的事情完美地圆了过去,甚至还颇为周到地帮她带了一条干净的换洗衣裙过来。 苏冉心情复杂地咬了咬牙。 “安全地将我们的女爵送回,那么我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地结束了。”莫里亚蒂半开玩笑地欠了欠身,用需要处理学校紧急事物的借口拒绝了夏尼伯爵午餐的邀请。他的目光从苏冉游刃有余应对着眼前状况的脸上收回,唇边的笑容更盛。 就算她不想承认,他和她真的是非常相配。 夏尼伯爵虽然因为苏冉同他一起出去第二次出事有些许不满,但作为长辈倒也不忘关怀莫里亚蒂手臂上的伤势,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他离开。 莫里亚蒂戴好自己的礼帽,提着手杖不紧不慢地走出了嘉布遣大道8号。 他今天确实需要处理一些“紧急事物”。 比如昨夜那位突然出现来历不明的“埃里克”先生。 再比如,眼下正向他走来的道林·格雷先生。 莫里亚蒂绿色的眼睛在看到迎面走来的俊美青年时缓缓眯起,露出冷冷的幽光。 道林在莫里亚蒂看过来时就察觉到了那个满是危险和黑暗的凝视,他抬起眼,顺着那道冰冷的视线望了回去。 “格雷先生。” “莫里亚蒂先生。” 两人在宽阔林荫的人行道上相隔着一米的距离停下,一个面带无懈可击的笑意,另一个则满是淳朴迷人的无辜,在简短地叫出对方的名字之后,便宛如狭路相逢的两只老虎,安静又谨慎地观察审视着对方。 沉默了半晌,莫里亚蒂突然温和一笑,如春风回暖,眼中的冷意一扫而空,语气意味深长:“她昨晚很累,也没有睡太久……如果您这是去找她的话,还请不要过度打扰,让她今日好好休息。” 虽然莫里亚蒂什么都没有明说,可是道林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意有所指,那双如天空般湛蓝澄澈的眼睛里顿时阴云密布。 “……How dare you?(你怎么敢)③” 道林反问着,那张天使一样纯洁的脸庞扭曲了一瞬,马上就剥落出与之相反毫不掩饰的阴暗与狠戾。 莫里亚蒂轻轻笑起来:“Because I can.(因为我能)④” 道林垂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抬手死死扼住对方的喉咙。 莫里亚蒂没有等道林的回答,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笑着继续道:“格雷先生,作为您的’朋友’,请允许我诚挚地提醒您,聪明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放弃——一意孤行的话,或许会付出太过高昂的代价。” “您在威胁我吗,莫里亚蒂先生?”道林脸上恐怖的表情逐渐褪去,那双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6 红色的唇片慢慢地弯出一抹充满讽刺的浅淡微笑,“我有预感,到了最后,付出高昂代价的人或许是您呢。” 作者有话说: ①《福尔赛世家》里的主人公就是一位典型的维多利亚时代的画商,可以看出在1850年左右开始艺术品就已经逐渐变为一种金融工具了。不过这本书作者没看完_(:_」∠)_静得下心来啃名著的小天使可以一试 ②在世界前25个著名的收藏印象派艺术品的博物馆中,有16家都在美国,知名度比较高的如在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MET),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额外一提这里有梵高那幅著名的星月夜),华盛顿国家画廊(NGA),波士顿美术馆(MFA),芝加哥艺术博物馆,除此之外可能国内知名度相对低一点的私人博物馆有诸如洛杉矶的Paul Getty Museum,费城的Barnes Foundation(此人是雷诺阿迷弟)等等,都有非常非常多的印象派收藏。不过印象派单一藏品数量最多的艺术馆应该还是巴黎的奥赛。 ③更为意译符合语境的意思是”你怎么敢(对她做这种事)“? ④Can在英文中不光有“可以,能够(to be able to)”的意思,也蕴含着“能被允许去做(to be allowed to)”某件事的意思 道林:你太过得意是会flop的,莫里亚蒂先生 *** quq对不起我还在卡,改了n遍之后能看得过去的篇幅只有这么长(暴风哭泣),道林毫无疑问要搞事情,每次写这些绿茶男孩们的对话就……作者去面壁了quq 有点想知道大家是可以暂时忍受这样的短小,还是喜欢作者恢复粗长再发出来? 感谢在2020-09-16 23:48:10~2020-09-18 14:08: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墨 20瓶;熊本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22 “是吗。”莫里亚蒂冷淡地勾了勾嘴角, 语气彬彬有礼,绿色的眼眸中泛着近乎蛇类一样的冰冷光泽,他的眼睛虽然落在道林身上, 却带着一种全然没有将对方看进眼里的姿态, “我拭目以待,格雷先生。” 道林注意到莫里亚蒂那仿佛注视着蝼蚁的神情, 这让他不禁觉得有趣又怜悯。 这个男人并不知道真正的蝼蚁到底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他的视线掠过莫里亚蒂手臂上昨天受伤的位置, 方才嘴边那抹讽刺的淡笑重新变得天真无邪,像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少年:“您昨天受的伤现在还好吗?还请多加小心——毕竟对于您而言,最高昂的代价大概是生命。” 道林满意地看到男人看向他的目光里终于多了一丝尖锐的审视, 他提步走到莫里亚蒂的身侧,微微偏头,在对方的耳边轻声继续道:“但这个代价对于我来说, 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罢了。” 说完他再也不看莫里亚蒂的表情,微笑着同对方擦肩而过, 按响了嘉布遣大道8号的门铃。 莫里亚蒂离开之后,回到自己房间的苏冉提笔飞快地将今早在脑中构思了许久的两封信写了出来。第一封信将以电报的形式拍给远在的伦敦迈克罗夫特, 后一封则用信封封好,准备送到杜巴上次留给她的私人地址。 苏冉放下了笔,斟酌了半晌, 最终还是没有把手上的东西转交给仆人, 准备自己亲自去趟邮局。并非是她不信任夏尼伯爵,只是有些事情尽量还是让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苏冉重新戴好手套和帽子, 叫上珍妮准备一起出门。今天她不光要去寄这两封重要的信, 还需要去药剂店购买一些必要的用品。 苏冉拿着手包下了楼, 刚好同被男仆引进来的道林打了一个照面, 她愣了愣,脚下的步子因为惊讶停在了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之上。 她完全没有料到此时会在这里见到道林,不过或许因为后半夜经历的事情过于有冲击性,她现在回想起昨晚道林那两个莫名其妙的亲吻时,心中竟然一点尴尬或是气愤的波澜都没有,然后她又想起了自己打上去的那个耳光,一时只剩下了全然的无奈和疲惫。 道林的眼睛在看到苏冉的那一刻眼睛陡然亮起,平日稍显迷离的目光凝聚成格外专注的一点,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他的脸上有一种不加掩饰的欣喜,而这欣喜之中夹杂着一种小心翼翼充满渴望的祈求,情不自禁扬起的唇片在露出一个让日月都失色的笑容后,又被某种忐忑的情绪强行拉成一条直线。 这种混合着喜悦、讨好甚至专注到显得有点卑微的神色浮现在那连神都要赞颂嫉妒的完美五官之上,因着巨大的反差和矛盾感,从而产生了一种可以轻易地打动任何一位铁石心肠之人的强大杀伤力。 苏冉听到一向沉稳老成的珍妮在她身后有些难以自持地抽了一口气。 道林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拿着帽子的手扣在胸前,优雅地对着苏冉行了一礼,一双澄澈的蓝眸似乎只看向她一个人,也只能看到她一个人:“苏,早上好……你现在要出门吗?” 那看起来略显可怜兮兮的目光中有某种显而易见的期待和坚持。 她和道林对视了两秒,预感到一场谈话在今日或许难以避免。 快刀斩乱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苏冉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转身对着珍妮温和地笑了笑:“谢谢你珍妮,今日不用陪我出去了,我有些正事与格雷先生商谈,请你替我转告夏尼伯爵①。另外还请帮我今晚在歌剧院订一个包厢,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订到五号包厢的位置,如果不能订到的话——三号或者七号,总之尽量在那个视角的位置便好。” “好的,小姐。”珍妮一如既往恭顺地点了点头,在离开前还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站在门厅里好像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的先生,她觉得这辈子可能都见不到比这位先生长得更漂亮的男人了。 苏冉和道林这样的组合一同走在巴黎的街道上,毫无疑问是过往行人瞩目的焦点,不过两个人都没有对周围的目光表露出太多的在意和困扰,只维持着从出门时就开始的安静。 苏冉一方面惦念着待会要办的几件重要事项,另一方面也在心中静静思索着道林举动背后的意味,以及自己到底要怎样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 她想起道林第一次亲吻她前最后说的那些触动她心弦的话: ‘……你的信赖使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7 忠贞,你的信心使我从善,在你身边,我对亨利勋爵的一切教诲感到遗憾……’ 她见过了那位传说中的亨利勋爵,也捕捉到了这次见面后道林产生的某些细微但实在的变化。 如果他向她请求帮助,而她真的能做些什么留住那个纯真又美好的青年,她是绝对不吝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竭尽全力帮助对方的。 可道林真的喜欢她吗? 苏冉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时不能肯定。 他们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互相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某种奇妙的回响,但那种好感是极为简单和纯粹的。 在苏冉眼里,道林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空白就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大男孩,让她下意识地想要照顾和保护。他的心思太过单纯,又缺少坚定的自我和独立的思想,太容易受到他人影响。 现在他对她明显产生了某些超过正常友谊的情感,但在她看来,这来得迅速又热烈的好感与其说是对她的喜欢,不如说是想要在她身上寻找某种自我缺失的投射。 道林从小父母双亡,又被唯一的亲人祖父所不喜,扔在乡下一个人长大,她可以想象到这样的成长经历会给一个人带来怎样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没有体会过来自父母和亲人无条件的爱,也从没有经历过随着成长在心理上逐渐分离形成独立个体产生自我的过程。 他虽然外表已经长大,可内在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成年人,他缺失的太多,这让他本能地一直处于寻找的状态。 他需要爱,需要肯定,需要安全感…… 他需要一位心灵上的牧羊人②。 苏冉看了一眼从出门后就异常安静乖巧跟在她身旁的道林,那种湿漉漉的恳求眼神让她想起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努力讨好主人的小狗。 她暗暗叹息。 “我先去拍一封电报,你在外面等我可以吗?” 这是苏冉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道林的脸一下子被点亮,他用着小心翼翼的口吻反问道:“……我不能跟你一起进去吗?” 投掉给杜巴的信件之后,稍有妥协的苏冉还是让他站在了发报室里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 为了高效的通信,苏冉和迈克罗夫特早就默契地省去了毫无营养的问候,按照草稿的内容简洁地沟通了期权上的事后,苏冉合上手中的信纸,对着发报员继续说:“先生,请在最后帮我再加上一段……无人所托,用私事打搅,十分抱歉,今日将去拜访故人,如三日之后没有消息,请……” 她渐渐压低了声音,轻柔的嗓音彻底溶解在周围滴滴答答的收发报和嘈杂的人声里,不可分辨。 离开邮局的苏冉又在马德莱娜大道的街角找到了一家医生的办公室,这一次她并没有避讳道林。 在支付了一个小时的诊金后,她仔细地学习了当前清理包扎伤口的方法,并在离开前购买了大量的纱布,创伤药粉和用作消毒的石炭酸③。 头发斑白的医生在将苏冉需要的东西装好之后,透过镜片打量着眼前这对惹眼异常的年轻男女,心中啧啧称奇,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醒:“使用石炭酸这样有毒的刺激物对于您这样一位未经训练的小姐可能还是过于危险,当您真的需要处理这样的伤口时,我乐意随时为您出诊。” “谢谢您,塞弗医生。”苏冉收下医生的名片,感激地点了点头。 如果埃里克的伤口过于严重,她必须想办法将他从地下带出来。 办完这一系列事情,苏冉和道林在意大利大道上一家餐厅坐下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这几个小时里道林展现出的非凡的耐心和安静的陪伴倒是让苏冉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不说话也不问任何问题,就像是一道跟随在她身边的影子,即使他本人如同一团明亮的火焰一样引人注目。 他们几乎没有交谈地吃完了有三道菜的午餐,直到侍者端上了咖啡,苏冉才直接对上了道林那双一直牢牢锁在她身上的眼睛:“刚才谢谢你陪着我办了些琐事。” 道林将手腕抵在桌边,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含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我很开心。”那抹由内而外的喜悦出现在他的脸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迷人魅力,“……只要能在你身边。” 那片蓝色中的专注和激情让苏冉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垂下眼用勺子搅了搅咖啡的泡沫,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看向他的目光中有种不可更改和忤逆的坚决:“道林,我并不反感你的存在,可是你必须要知道,与我——和与任何人相处时的界限在哪里。你不可以随随便便就那样亲吻一位小姐。” 道林滚烫的目光几乎将她融化,他用着近乎梦呓的声音开口:“即使是,爱她爱得发狂都不可以吗?”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期的男女相处规矩其实非常严格,比如除非到了订婚阶段,否则女子不能和男子独处;或者未婚女子没有母亲的允许,不能同另一位绅士一起外出;又或者未婚女子不能同任何先生在深夜外出等等。因为苏冉的来历和特殊的外国人身份,所以这些礼仪基本形同虚设也没人管她(当然作者不否认是剧情需要ww ②在基督教的文化中,牧羊人指代的是心灵导师,在约翰福音中耶稣曾说:“我是好牧人,好牧人为羊舍命。”(10:11) ③1867年3月的《柳叶刀》上,英国医生李斯特发表了石炭酸(即苯酚)可以用作伤口消毒的方法,用此法可以大大降低手术后的感染和病人的截肢率。不过石炭酸有毒,对于皮肤和肺部有很大的腐蚀性。 *** 道林:莫里亚蒂先生,虽然很抱歉,但是你药丸了 感谢在2020-09-18 14:08:48~2020-09-20 21:5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悠 2个;楚流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咕噜咕噜~ 20瓶;霖霖凛凛 4瓶;倔强的萝卜头 2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23 苏冉并没有料到会听到一个如此直白的回答, 她停下手中搅着咖啡的动作,直直地看进道林的双眼,试图找出任何谎言或是玩笑的痕迹。 但她失败了。 苏冉眨眨眼, 下意识地溢出一声叹息:“……当然不可以, 除非你获得那位小姐的同意。” 道林的眼睛如同两团静静燃烧的蓝色火焰,那张没有瑕疵的英俊脸庞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夺人心魄。 他继续倾身向前,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举手投足之中带着某种迷人又优雅的节奏。 那是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8 道自己这份美丽对着他人究竟有着怎样杀伤力的自信。 “那么,苏,”道林秀气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鲜花一样的唇片微微张开,带着某种无声的邀请,“May I(我可以吗)?” 这已经不是苏冉第一次因为道林的直率而感到惊讶了, 这种坦率的天性原本正是他身上惹人喜爱的优点,然而现在, 他的认真之中带着的某种天真无邪的成分,让她觉得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究竟代表着什么样的意思——就像是一个稚童在没有任何人生阅历时, 根本无法理解「死亡」或是「爱情」这样抽象又复杂的概念。 “谢谢你对我的好感,道林,我不胜感激。”苏冉放柔了语气, 很自然地带上了一种面对后辈时的耐心与温柔, “我知道你的生活刚刚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和冲击,我也很能理解你的无所适从与彷徨不安, 但你现在感受到的这种强烈的感情……不, 我并不是不相信你……它极有可能是对现实产生的迷惘和逃避而产生的一时盲目的激情, 那或许不是你想象中的爱情。”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 苏?”道林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假思索地反问,“难道我要忽略那颗仅仅因为看到你就疯狂乱跳的心脏吗?漠视着一想起你就开始酸胀的心口吗?我控制不住,也不想控制,我们的感官是不会说谎的,苏,它告诉我它在深深地渴望着你。” 道林的话让苏冉突然想起了昨天晚饭时亨利伯爵一些夹杂在俏皮话里的危险思想,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他发生改变的内核:“道林,我的朋友,我们感官的情绪当然重要,但它并不是全部。” 有一瞬间她有些犹豫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因为这显然上升到了一个更为复杂甚至接近哲学的讨论,在短暂的斟酌之后,她选择了一种相对简单的表达继续说了下去,“我们和其他生物的区别,在于我们除了有着诸多与生俱来的本能和天性之外,还进化出了宝贵的「理性」,它是我们能够抵抗原始欲望,冷静慎重做决策的根源……” “而你想说,我们的感官因为拥有纯粹的动物性,所以它并不可信,也需要被克制吗?” 道林在苏冉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就开口打断了她,他的脸上有一种吓人的明亮,接下来的话语像急促的雨点一样接连不断: “我们从来没有正确认识过感官的本质,它之所以还停留在原始的动物性阶段,是因为世人用痛苦来扼杀它,或是用饥饿疗法来逼它就范。人类总是害怕比自身强大的欲望和感受,我们因为恐惧和无知抵抗着天性,进行着形形色色的自我折磨和自我克制,可这真的有意义吗?禁欲主义使感觉麻木,挥霍放荡又使感觉迟钝,生命本身转瞬即逝,我想要忠于当下的每一瞬,如此而已。①” 道林说到这里伸出手,用那只宛如白玉雕琢出来的手掌覆住了她搭在咖啡杯旁的手,慢慢收紧:“苏,从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为你倾倒,那种感觉来得太过迅猛,以至于在一开始我总是想要忽略它。等你离开后,我才逐渐意识到,你对我是多么特殊,而我自己是多么想要留在你的身边,甚至是在遇到西比尔·文的时候,我都在下意识地寻找着你的影子……昨天当我们在餐厅意外地重逢,一切巧妙得像是来自上帝的安排,我便预感到这一定是命中注定……苏,我昨晚实在是情难自禁,可我没有一丝一毫想要冒犯你的本意,请你原谅我。” 他说完握住她的手,表情虔诚地低下头。 道林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特质,这让他的激情、他的天真异常打动人心。 苏冉感到一种微妙的触动。 她的视线落到了他和她交握的手上,忍不住微微叹息: “让我们就此忘掉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吧,道林。爱情当然始于心动,可这种感情如果只流连于瞬息万变的感官体验,那么不管它有多么热烈和真实,最后因其短暂也只能被称为一时的迷恋罢了。更何况——” 苏冉说着不容拒绝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望进道林的眼睛里。因为她的动作,道林的脸上迅速闪过了一抹受伤又困惑的神情。 “及时行乐享受生活我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可,但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那样,一个人不能以此为借口放任自己在欲望中迷失,不加克制,行事上更不能无所顾忌,就比如刚刚,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握住了我的手,这样是不行的,道林。” 道林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在极大的困惑之后,他的心中随之浮起的是一种因为不知所措而带来的淡淡恐惧,就像是在牌桌上打出了手中最后的王牌,却依旧没有成为最后的赢家。 生活是艺术的本身,求美是人的本能。 在过去的两个月中,他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得天独厚的英俊让他在人群中所向披靡,几乎可以为他带来任何他想要的关系和便利。 无论男女。 所以他既不能理解自己动作的不妥,也震惊于苏冉此时对他展露出的某种“不正常”的冷酷。 道林垂下眼半晌,再抬起眼时,表情中有一种无声的申诉,虽然只是轻轻地皱起眉头,可看起来却好像比天使垂泪要更加让人心碎:“苏,你是如此讨厌我吗?讨厌到……连我的触碰都无法容忍吗?” “我并不讨厌你,道林,”苏冉充满耐心地解释,“但就算抛开现在的社会礼仪不谈,在没有经过他人允许的情况下随意碰触别人也是不可以的,这是对他人最基本的尊重。” 这场对话的走向到了现在反而让她产生了些许无奈甚至好笑的感觉,有几个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在教导着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我还可以在你身边吗,苏?哪怕是就像刚刚那样跟在你的身边,陪伴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道林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渴求,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就像是那朵从尘埃里开出的花一样,“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惹你不快,你也不需要作出任何回应,我只是想要见到你,和你在一起。只要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可以找到自己的方向。” 苏冉停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林的请求并不过分,更何况她相信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对她的迷恋就会随着时间和距离的增长而自然消退,转化为正常的友情,而在那之前,如果可以让他摆脱一些享乐主义的影响,那么未尝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 “你不用在意你的朋友亨利勋爵吗?”苏冉用着不经意的口吻问道,“毕竟你们一起来了巴黎。” 听到她提起亨利·沃顿,道林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他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苏,直到昨晚之前,我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9 直以为你同亨利勋爵是朋友,还特地将他介绍给我认识。” 这个意想不到的答案让苏冉错愕地睁大眼,心中咯噔一声:“……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知道自己赌对的道林抑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迷惘而无辜地注视着她:“因为我是在那场想要邀请你参加的舞会上与亨利勋爵相识的,他当时拿着的,是我送给你的那一张请柬。” …… 苏冉回到夏尼伯爵的公寓开始为晚上的歌剧院之行做准备时,精力却始终不能专注在手中的事上。 纵使理智知道命运早已注定,就算是没有她,没有莫里亚蒂,道林还是会遇到亨利勋爵,走上一样的道路,可她还是忍不住产生了强烈的恼怒和愧疚。 请柬是莫里亚蒂送过去的。 她没有办法说服自己那仅仅是一个巧合。 在经过了昨天那样一个夜晚后,她甚至还控制不住地生出了几分被背叛的怒火。 莫里亚蒂…… 直到夜幕降临,苏冉才彻底从混乱情绪中冷静下来。 她和夏尼伯爵打过招呼,并巧言谢绝了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劳尔的陪同,带着装着石炭酸和绷带的随身手包,顺利坐进了巴黎歌剧院的五号包厢。 剧院中为苏冉领座的是吉里太太,这是一位看起来四五十岁身材瘦削表情冷硬严肃的女士,穿着黑色的法绒裙,一头深棕色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滑饱满的额头,从五官的轮廓中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标致的美人。 看到她手中五号包厢的戏票时,即使吉里太太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但在对方倏然看过来的目光里,苏冉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两分警觉又好奇的打量。 这位吉里太太一定是知道埃里克的存在的。 苏冉莫名其妙地就有了这样的判断。 “您还需要些什么吗,女爵阁下?”在将今晚的曲目单递过来后,吉里太太并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恭敬又拘谨地问道。 苏冉想了想,别有深意地对上她的视线:“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不要让任何人来这间包厢打扰我。” “如您所愿。”吉里太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弯腰行了一个礼后,安静地退了出去。 苏冉只扫了一眼那印着“汉尼拔”这三个字的小册子后便对它失去了兴趣,她的手指间捏着那枚薄如银元法郎的怀表,心焦地等待着开场。 在度过了又一个格外漫长的十分钟后,剧场内燃烧的汽灯终于由亮转暗。 伴随着众人称颂汉尼拔将军胜利凯旋的歌声,苏冉像一道影子一样,无声地消失在了五号包厢里。 作者有话说: ①此处的“哲学”思想源于王尔德原著中道林对于新享乐主义的理解和描述。 道林:露出胜利的微笑 莫里亚蒂:依旧是在认真思考如何杀死道林·格雷的一章 苏冉:我有预感接下来我要面对什么不得了的东西QAQ 迈克罗夫特:苏的电报……(陷入沉思 *** 很抱歉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三次元生活溢出…本章留言的前50位小天使有红包掉落!请把它看作是这个季度的股息红利w祝大家中秋&国庆快乐!(后面作者话痨,不感兴趣的小天使看到这里就可以撤离啦) 解释原因害怕像花式请假,但是和大家神交了三个月,还是想简单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比较好。最近发小发生了一件很难的事情:交往了四年、见过家长、刚刚决定住在一起没多久的男友,在一个周一清晨,拎着随机行李箱不辞而别了,随后的一个月杳无音讯。男生没有提分手,走的时候只通知双方父母他想分开一段时间静静,什么都没和她讲。整件事非常突然并且抓马,她人一下子崩了,在等待的煎熬中精神状态非常差,又因为家人恰好不在身边,只有我,所以最近很多时间都在陪她开解她。上周是消失的第五周,她再也熬不住,阴差阳错还发生了件吓人又戏剧化的事…最近丢稿和卡文其实和朋友的事有点关系,恰好这两天又赶上复查眼睛,很多事情都堆在一起,真是十分抱歉!朋友的事还没结束,那位男友也是个狼人,直到今天依旧人间蒸发,估计未来事情会升级变得很丑陋…这次因为三次元的私事影响到了更新非常不好意思,请放心作者绝对不会弃坑或是毫无缘由消失很久,作为一个成年人我会对大家负责的!让大家久等了quq 希望大家能接受我诚挚的道歉,我会努力用更新赎罪的嘤嘤 感谢在2020-09-20 21:52:13~2020-09-29 02:4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775670、明离离的明、寧君、楚流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幽悠 10瓶;自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24 再一次行走在阴暗湿冷的地下暗道里, 苏冉初始紧张起伏的心情随着脚下一步步向下旋转的楼梯一点点消失殆尽。 走下楼梯之后,苏冉循着流水声很快来到了地下的暗河旁,在看到静静停在岸边的那只黑色的小船时, 她在心中一动的同时又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曾经考虑过, 如果顺着这条密道进入地下,势必会经过地下的暗河, 如果没有船只,她很有可能需要顺着河道游进去, 为此她在今晚还特地穿上了方便运动的贴身衣裤和易脱的外裙。 不过显然,即使受了重伤的埃里克,也不忘周到体贴地帮她省去了这份烦恼。 苏冉提着裙子跳上了船, 在小船轻微的摇晃中拿起立在一旁的黑色船篙,缓缓向更深的黑暗中驶去。 河道两旁墙壁上的烛台像是被从虚无中伸出的手点亮,石刻雕像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如同一张张狰狞古怪的巨脸, 静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 苏冉有些惊讶于自己内心此刻的平静和坦然,不过在她下定决心, 选择重新回到歌剧院地下面对埃里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现在, 她只在内心祈祷埃里克的伤势并无大碍。 几分钟后,河道两侧人工铺就的石砖逐渐变成了粗砺不平天然的石块,视线前方出现了洞穴入口一样低垂的怪石——那是苏冉在地下生活时非常熟悉的地下湖的进出口。 一种近乡情怯的感情让她手上撑船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惯性让小船依旧缓缓地向前行驶, 在两个呼吸间, 她终于回到了这被万千根白色蜡烛照亮,倘若存在于另一个世界中的地下宫殿。 宽阔的石穴静悄悄的, 只有船撑划开水面和水滴低落的轻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0 , 时间在这里仿佛并不存在, 放眼望去, 一切同她记忆中离开时的样子几乎没有太大差别。 苏冉缓缓扫过四周,开始寻找起埃里克的身影。当她的视线不经意地看向自己曾经住着的“房间”时,她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子便被放在中央那存在感极为强烈的银色物体所吸引。 在看清那是一只由金属打造的巨大笼子,里面还放着一张精巧的贝壳形睡床时,一股彻骨的冷意顺着她的脊背一直窜到头顶。 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欢聚》最后一幕中天使被关进笼子,和变成恶魔的音乐家在地狱里永世相守缠绵的结局。 ——她是剧中的“天使”吗? 而他,终于变成了不顾一切的“恶魔”吗? 苏冉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船篙,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撑船掉头就跑的欲望。 就在这时,她忽然注意到了半靠在琴身上,那几乎要与黑色的管风琴融为一体的埃里克。他的脸朝下埋在手肘中,像是沉沉睡去,身体倒下的姿势中却透出某种毫无生机的死气。 对于埃里克生命的担心和忧虑一下压倒了心中的恐惧,苏冉暂时抛开混乱的思绪,在船刚触到岸边时便急匆匆地跳下了船,冲到了他的身边。 “埃里克?” 她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然而手心中隔着布料传来的滚烫的温度让她马上皱起了眉头。她迅速将手中的小包放到一旁,脱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脑袋。 毫无疑问埃里克正在发着高烧,他脸上那张原本遮住整张脸的面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仅仅覆盖住右脸的面具。他紧闭着双眼,露出左半张那与常人无异的脸庞,久不见天日的皮肤因为毫无血色更是如同纸张一样苍白。他比她记忆中的样子瘦了许多,愈发显得棱角分明的五官中带着一种刀刻般的坚硬与锋利。即使昏睡着,他的眉宇间依旧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郁。 她摸着他的额头,转头去看他受伤的手臂,右臂上的伤口虽然被重新包扎过了,可在那裹得厚厚的纱布之上,星星点点的血迹却依旧顽固地透了出来。 苏冉心中一沉,轻轻拍了拍埃里克的脸,唤着他的名字试图叫醒他,然而埃里克的眼皮只是微微颤了颤,便再也没有更多反应了。 埃里克一望便知的糟糕状况让苏冉迅速意识到眼前的状况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他看起来不仅仅是失血过多,此刻的高烧更是意味着他的伤口发生了较为严重的感染。 就算十九世纪的医疗水平再不靠谱,现在他需要的,依旧是一名专业的医生。 苏冉很快就放弃了直接请一位医生来到地下出诊看病的想法,就算给了封口费,无疑还是会产生暴露埃里克住所和身份的风险。 可光凭她自己一人,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他从这里带出去的…… 苏冉静静地思考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歇:她首先用纱布浸了水罐里的水,喂了他一些水,并将湿润的纱布放在了他干裂起皮的嘴唇上,紧接着她又用冰冷湖水浸湿的手帕敷上了他的额头。 在她拿来两个枕头,试图搬动埃里克的身体,让他更舒服地平躺下来时,一只火热的手掌忽然钳住了她手腕的动作—— 埃里克恢复了意识。 “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几乎要溶解在空气里。他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慢慢撑着身子坐直身体,脸上的表情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经受病痛的样子,只有那双一眨不眨盯着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本来焦躁沉重的心情在看到埃里克恢复意识后平复了不少,苏冉扬起嘴角,然而在那抹弧度彻底变成一个笑容之前,她便听到身后传来机关齿轮转动轰隆轰隆的声响。 不远处,地下湖的入口处正缓缓落下一道网格状的铁栅栏,那扇坚固的铁栏触底时“咔嚓”的一声巨响宛如监狱大门最后合上的声音,让苏冉头皮一阵发紧。 她重新回过头,看到埃里克收手的动作,嘴边的笑容淡去,然而眼中的关切却没有消失。 “埃里克,你伤得很重。”她真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表情沉静,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慌的情绪,单刀直入地直接开口,“你还有力气走动吗?我带你去看医生。” 听到苏冉的话,埃里克的表情中多出了一分古怪的神色。 “去看医生?”他喃喃重复着,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话语中的内容。 停顿了半晌之后,他握着她手腕的手向上滑动,然后慢慢扶上了她的手臂。 因为埃里克使用的是受伤的那只手,害怕加重他伤势的苏冉没有反抗,安静地任由他将她半揽进怀里。 她更害怕的是她在他身上察觉到的,让她感到十分危险、不顾一切的暗涌。 或许是因为她信守诺言的出现,又或许是因为她此刻顺从的姿态,埃里克注视着苏冉的轮廓稍稍柔和了下来。 “我没事,我不需要医生。”高烧让他天使般完美的嗓音略微喑哑,多了几分提琴般的质感,“我只需要你。” 不待苏冉开口,他继续说道,金色的瞳孔里的光芒比他身上滚烫的温度还要灼人,与之相反的却是他冷静到极点,如同阐述数学公理的声音:“苏,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听到这句话,苏冉再也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湖岸对面那个在烛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银色笼子。 埃里克注意到她视线的方向,嘴角轻轻扬起,露出了某种称得上欢快的神情:“……看来你发现了。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礼物……你还喜欢吗?” 不过是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埃里克的脸色愈发苍白,嘴唇上的血色尽失,即使他掩饰得很好,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越来越艰难的呼吸声。 苏冉闭了闭眼,消化着他言语中流露出的隐隐疯狂,压下鼻腔中的酸涩和胸膛里翻滚起伏的情绪。 有一瞬间,她无法分辨此时这种想要流泪的心情到底是感动于埃里克那份将死生置之度外也要坚持下去的感情执念,还是因为自己即将选择背负起另一个生命的重量所带来的沉重。 她曾经有过想要拯救面前这个痛苦灵魂的冲动——可那只是一种冲动,她并不天真,也不认为自己具备这样的能力,因此她之前一直将它转化为一种「人情还清,两不相欠」的情感。 可在今天,她明白,她必须要做出这个决定。 没有比生命更重要宝贵的东西。 她知道在这一刻,自己终究无法选择袖手旁观。 苏冉睁开眼,眼中的光沉淀下来。 她动作轻柔地抚上埃里克的侧脸,看着他眼中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1 微的渴求和激情,感受着他微微颤抖起的身体—— 一念生,一念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她知道,自己对着这个男人有着近乎生杀与夺的影响。 她慢慢地开口:“埃里克,我从不想欺骗你,也不想伤害你,所以我才想坦诚地告诉你……我并不爱你,也不想留在这里。” 即使知道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可是如果不是她还在他身前,还在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埃里克觉得自己整个人在下一秒就如齑粉一样崩塌散尽。 没关系…… 他死死收紧握住她手臂的手。 ……他早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就算是她恨他…… 苏冉感受到那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量,侧头看了一眼他右臂绷带上渐渐扩大的血痕,无奈地扬唇,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称得上是笑容的表情: “但如果你愿意的话,如果你想在我身边的话……要不要试着和我一起回到地面上去生活?” 作者有话说: 让大家久等了,也很抱歉咕咕咕了几个小时quq 三次元的事情虽然没有完全解决,不过应该能恢复更稳定的更新频率了,因为有段时间没码字,日常感觉文丑,暂时先不立更新时间的flag了,很害怕落空大家的期待quq 请先让作者薛定谔一个星期!上一章如果有落了哪位小天使的红包请大力戳我,jj有时候有点抽 感谢在2020-09-29 02:40:47~2020-10-24 05:1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深夜廻 152瓶;竹叶青 57瓶;吴为有不配穿鞋! 50瓶;糯米诺 40瓶;柯基妮的小胡子、阿尔查黑尔、幽悠 20瓶;L.S 15瓶;Kira、19071975、Eloise 10瓶;45697794 8瓶;重力泉 5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25 埃里克听到苏冉的话, 目光中沸腾的痛苦逐渐平息,他用深邃如黑夜般的眼睛注视着她,然后突然迸发出一连串控制不住的大笑:“……回到地面?……不……哈哈哈哈!” 苏冉看了一眼他手臂绷带上越扩越大的血迹, 一种担心他随时会倒下再也不醒人事的心焦感让她的语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埃里克, 我并没有开玩笑,回到地面上之后, 你可以作为朋友和我一起生活,就像……就像我们之前那样。” 埃里克的笑声因为她话语和神态中难以忽略的诚挚和认真戛然而止。 ——她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有一瞬间他感到自己要像一条彻底被驯服的犬类一样在她腿边欢快地摇尾乞怜, 但这种柔软很快就被脑海中前两个月那宛如行走在地狱中的黑暗回忆所击碎。 埃里克眸中的光冷下来,他眯起眼审视着她,像一头盯住猎物的猛兽, 然而另一只手却控制不住地温柔地覆在她的手背之上,那记忆中一直温暖火热的手掌此时像冰一样凉:“我亲爱的苏,我不会跌入同样的陷阱两次。” 埃里克说到这里, 慢慢的,充满讽刺地低笑起来:“当你破坏诺言出尔反尔地离开之后, 我便下定决心,当我们再次相逢, 我一定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不惜任何代价……虽然我不会答应你刚才的提议,可是听到你刚刚的话, 就算是再一次的欺骗, 我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他扯了扯嘴角,低缓的喘息和微蹙的眉宇中夹杂着几分被强行压下去的痛苦。 埃里克话中隐隐透出的遗言式的坦然让苏冉的眼皮使劲跳了跳, 为了将她留在这里, 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伤口会不会恶化到夺去自己的生命。 她感到一丝动容, 更多的却是无力的愤怒。 “可再这样下去, 你会死的!”看着埃里克眼中强撑着的几乎要涣散掉的光芒,苏冉再也控制不住提高自己的声调,“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苏,你不明白。”埃里克定定地看着她,视线变得悠长,声音在这一刻飘忽如同梦游,“失去你,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眼帘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漆黑的眼底慢慢飘起一层迷蒙的白雾。 “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所以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埃里克的声音一点点低下去,最后微弱得像是耳语,几乎要伏在他的唇边才能听到。 “埃里克,不要睡。”苏冉捧着他脸颊的手颤抖着一点点收紧,语气中带着某种恳求,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从这里拖出去,带回人间。 她低下头,一滴透明的水珠无声地跌落到埃里克右脸那张半月型的白色面具上,紧接着顺着曲面的弧度缓缓蜿蜒流下:“我想要知道你的过去……我想要听你讲述那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苏冉湿润的目光慢慢地落到他覆盖着她的手指上,一枚熟悉的黑色的戒指闪烁着细碎但晶亮的微光。 她闭了闭眼,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埃里克,和我回到地面上去吧,让我带你去看医生,让我了解你……” 她说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伸手摘下埃里克小指上那枚戒指,主动套到了自己右手的中指之上①。 在埃里克难以置信的呆滞目光中,苏冉轻轻地继续道: “埃里克,活下去,这样未来或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道林单手插在兜中,站在床尾,安静地对着提着药箱准备离开的塞弗医生点了点头,在这一刻将英国人的礼貌矜持发挥到了极致。 在套间的房门合上之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坐在床边的苏冉身上,目光在落到那只即使在昏迷中也依旧死死扣着苏冉手腕男人的手时,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暗色。 他向前走了几步,重新回到了烛光之下,明亮的光线将他上身白绸缎的马甲晕染出细腻的光晕,也勾勒出他不似人类的完美的轮廓。那双墨蓝色的眼睛随着光影的变化重回晴空般湛蓝澄澈,一如他干净的嗓音:“既然埃里克先生暂时脱离了危险,苏,你应该去休息一下,夜已经很深了。” 已经用过药注射过吗啡的埃里克陷入了近乎昏迷的沉睡,他的脸色苍白依旧,紧锁的眉头却渐渐舒展,露出一种平静安详的神态。 苏冉闻声转过头,对上道林关切的视线,压低的嗓音中满是感激:“抱歉,今晚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谢谢你,道林。” 他走到苏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2 身边,在她坐着的椅边蹲下身,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她需要微微低下头才能对视着他的眼睛,这个俯视的角度让他英俊迷人的脸上有一种别样的纯真。 “请千万不要这样想,苏,我很高兴自己能帮到你。” 道林眼中跳动的快乐是如此显而易见,让任何注视之人的心弦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对于埃里克先生的伤势我深感抱歉,可如果不是因为他,此时此刻我并不能在你身边……噢上帝,我心中的快乐或许太不合时宜,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因此感到欣喜。” 说到这里,道林扬起头,如天使般的无辜神情中带着一种请求的姿态:“请你原谅我,苏。” 几天前道林差一点死在埃里克剑下的惊魂场面还历历在目,看到他此时毫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欢快的样子,苏冉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迅速地为道林这种近乎天真的单纯而止不住地感到有些担心。 “不,我怎么会因此责备你?你不计前嫌地帮助一个曾经要置你于死地的陌生人,这样的胸襟和善良让我自愧弗如。” 他们此时正在道林落脚的位于巴黎歌剧院对面的The Grand Hotel的一间套房中,这个房间正好在道林客房的隔壁,两个房间之间有一扇门相通。 今日下午两人分别时,一起陪同苏冉拜访过塞弗医生的道林很容易便猜到了她想要去探望埃里克的想法。他提出想要同行的请求虽然被苏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但在深思熟虑之后,她还是请求道林为她在这家酒店中额外预定了一间房——如果埃里克的伤势太过严峻,她必须要有一个可以安置对方、请医生出诊的地方。 这本是针对最糟糕情况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真的派上了用场。 从歌剧院出来的路上,埃里克紧紧地牵着她的手,不时回头看向她,静静地带着她在地下的迷宫里穿梭。有好几次,她揪心地以为他会倒下,像真正的幽灵一样,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巴黎地下的黑暗里。 虽然只是一个小时前刚刚经历的事情,那走出地下的十分钟却悠远得像是一场长梦。 道林听到苏冉的称赞,似乎想要竭力掩饰自己被心上人夸奖的喜悦,可他脸上的表情毫不费力地出卖了他。他在这时看向埃里克扣着苏冉的手腕,微微嘟起玫瑰花瓣一样的唇片,眼中的沮丧和受伤如同冬夜落下的雪片:“苏,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高尚……当看到另一个男人这样牵着你的手,那名为嫉妒的火焰折磨得让我发狂。” 他说完下意识地抬起伸出手去,但在触到苏冉的皮肤之前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轻声征询道:“……May I?” 苏冉被道林的反应逗得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她故意摇了摇头,在对方因为被拒绝而如丧考妣的黯然中,缓慢用力地抽出了埃里克自走出地下宫殿后就一直放开过的手。 她转了转通红胀痛的手腕,看着道林依旧蹲在她的身边,脸上带着那种让人难以抵抗的、类似动物幼崽一般的可怜神情,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做了一件非常不符合当下礼节,却是她想做了许久的事情——她轻轻揉了揉道林的发顶。 道林微微睁大眼,那双眼睛绽放出宝石一样的光泽,光洁如白瓷的脸颊上迅速飞起淡淡的红晕,这样的神情让他看起来俊美得更加不像真人。 苏冉收回手,笑了笑,脸上带着某种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软:“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在这张椅子上休息一下就好了。” 道林闻言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苏冉温情脉脉的神情扭曲了一瞬,快得像是壁炉柴薪燃烧时迸出的火星一样短暂而迅速。 “我在这里陪着你,苏。”道林的语气中有着少见的坚决,他指了指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张法式的软榻和它旁边的一张小沙发,“这张躺椅会更舒服一点,我就在旁边,如果你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苏冉在这个问题上并没有太过坚持便听从了道林的建议,作为整件事最大的帮助者,她十分尊重对方的立场,也怀着某种感激的心态,在这些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他开心一些。 只是在埃里克彻底恢复意识之前,她暂时还不能放心地留他一个人在酒店的房间里,更因为埃里克对她微薄脆弱的信任,她更希望他在醒来时,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她的脸。 房间里很快只留下一根燃烧的蜡烛,接过道林拿来的毯子之后,本想闭目养神的苏冉在闭上眼后,很快就沉沉睡去,这两天连续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耗费她的心神和体力。 听到苏冉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坐在她身侧的道林在昏暗的光线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 ①结婚订婚的戒指到底是戴在左手还是右手,世界不同地区会有所分别。西欧大部分国家和北美,以及后来接受此风俗的亚洲往往会戴在左手,另一些国家则戴在右手(西班牙、挪威、俄罗斯等等)。苏冉认知中的风俗是将誓约戒指戴在左手,这也是她选择将戒指戴在右手的原因(笑 道林:绿茶boy是什么?能吃吗(微笑) *** 我没想到这周居然是……周更,这个频率简直让我自己感到垂泪沉默,日常抱歉quq!这几天连留言都不敢爬上来看ˊ_>ˋ突然有些理解了那些在纪念日没有给自己另一半准备礼物而龟缩在车里不敢回家的男人(喂泥垢 我会努力刷新更新频率的quq 好消息是,持迈股的集美们,他在路上了! 感谢在2020-10-24 05:11:48~2020-10-31 13:4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为有不配穿鞋! 2个;寧君、学习爱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学习爱我 16瓶;Kira、吴为有不配穿鞋! 10瓶;宁锦汐 3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26 他侧过头, 那双眼睛在没有任何光线反射的情况下,在黑暗中闪烁着淡淡的蓝色荧光。 自从身体逐渐发生改变之后,道林慢慢发现自己不再需要休息, 夜晚睡眠只是为了体验荒诞不经的梦境, 进食不再是为了维持生命,而是纯粹满足口腹的欲望。所有人类的欢愉于他彻底摆脱了任何现实的意义, 一切都沦为了纯粹的自我享受。 他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幅画像,而画像本身则变成了他的肉身, 只要画像安好,他便能永恒。 道林悄无声息地站起身走到苏冉面前,深情地注视着她沉睡的侧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3 她倚在软榻弧形的低矮扶手上, 整个身体的轮廓似乎彻底要消融在盖着的毯子和身下展开宽大的裙摆里。她半蜷着身子,一只手臂枕在头下,另一只手垂在身侧, 巴掌大小的脸从曲折的臂弯中露出,烟青色的眉头轻轻皱起, 仿佛在睡梦中还被什么东西深深困扰着一样。 他的视线随着她呼吸的起伏慢慢移到她微微垂落的手掌,就是这只纤细的手掌, 曾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脸上。 她是在这世上,第二个打过他的人。 第一个打他的人是他去世的祖父,他儿时记忆的开端, 便是被关在那栋豪华大宅幽暗阴森的阁楼里, 经受着背上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皮开肉绽的鞭打。 他已经不记得这一切第一次发生时的自己到底有多大,回忆里只剩下那直到现在还依旧鲜明的、无论怎么哭喊求饶都不会停止的疼痛和绝望, 空气中混着灰尘的霉湿气的血腥味, 马鞭抽打在身上清脆的声响, 还有最后被打到意识模糊后, 那些围上来为他上药包扎面无表情仆人的脸。 那年夏天结束后,他带着后背未愈的伤口和一位家庭教师一起回到了乡下。 那之后,他一度很长时间恐惧夜晚的存在。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白天对他慈爱有加,带他骑马玩耍,教他认字读书,会因为他一声“祖父”而眉开眼笑的男人,在夜晚降临之后,会变成另一个凶残可怕的陌生人。 他曾过问一直抚养他的嬷嬷,对方沉默了很久,然后告诉他,这是他祖父对他的“爱”,因为人们只有面对自己珍视在乎的人,才会存在着如此激烈而毫不保留的情感。 这是年幼的他第一次听到“爱”这个字眼。 ……这就是“爱”吗? 爱原来是这样,令人困惑又痛苦的东西吗? 之后的每一个夏天,他都会被接到位于伦敦市内的祖父家。 开始他总是对夏天的到来又爱又怕——他期待离开平淡如水的乡下,白天和自己亲人度过如梦似幻的欢愉时光,可同时,他又极度害怕夜晚那令人生不如死的毒打。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慢慢习惯了这一切。 一切的一切,一直维持到他十四岁那一年。 那年夏天,鬓角开始发白的老人拄着手杖一如既往站在维多利亚大宅的门前等待着他的到来,但在看到他从马车上跳下露出的脸之后,便如被电击般迅速地转过身去,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他的祖父就那样背着他站了好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挥了挥手让管家派人直接将他带回了乡下。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 自此之后的几年时间里,他再也没有去过伦敦,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也没有通过一封信。两人之间唯一的联系,只剩下每年受雇于他祖父聘请,从各地而来为他上课的不同家庭教师们。 他甚至没有机会参加祖父的葬礼。 当他接到从伦敦拍来的电报得知对方的死讯时,这位老人已经入土,只给他留下了「克索尔」这个显赫的爵位,和他这一辈子都无法花完的遗产。 背上年少时留下的陈旧鞭伤在他对着画像许下的愿望成真之后就已消失不见,从亨利勋爵的嘴里,他还知道了已故双亲的那段离奇又现代的浪漫史——他那漂亮得让整个伦敦为之倾倒的母亲和当年身无分文的父亲私奔,婚后没多久,他的祖父因为不满这桩婚事买通了一位亡命之徒,在一场决斗中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在哀痛中生下他不久之后,也随之郁郁而终。 当听到这段陈年往事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起伏。他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他的祖父,想起了对待他时那如昼夜一样两极分明的慈爱和冷酷。 那些年他的祖父在看着他的时候,看到的,究竟是他心爱的女儿的孩子,还是夺走女儿男人的儿子呢? 他觉得自己终于隐隐有些明白了嬷嬷口中很多年前曾经对他提过的“爱”。 因为如果没有过爱,那么恨便无从谈起。 那曾经落在他身上留下疤痕的鞭笞,是一下又一下,被仇恨舔舐过的扭曲的爱意。 就好像…… 好像她的那一个耳光。 道林的胸膛因为回忆起伏了一下。 他弯下身子,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了苏冉额前的碎发,如海水一样的目光流连在她沉静的睡脸之上。 被扇耳光本应是一件备感屈辱的事情,可是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被另一个人用力殴打到底是怎样的感觉,他的祖父可从来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怜惜过他。 所以当她的那一巴掌落下来之后,他几乎马上就意识到,她其实根本没有用尽全力。 那一个耳光与其说是对他的惩罚,不如说更像是对在场其他两个男人的表态;又或者说,是对他的一种保护——让那个戴着面具拿着剑像疯子一样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男人停手。 道林黑色修长的睫毛轻轻抖了抖,他继续俯身,轻柔地吻上了苏冉的额头,微微合上眼帘。 苏。 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她的名字,嘴唇在她的眉心久久地停留着。 他这一生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地渴望过什么。 有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中几乎要压抑不住的欲望——尤其是在知道她被另一个男人撷取之后①…… 他渴望拥有她,全部,只属于他。 她就像是上帝创造他时从他身上抽掉的那一根肋骨,只有在她身边,他才不会有那种彷徨无助的迷惘,他才能感到自我的完整。 他想要把她放在金色的基架之上,让整个世界都拜倒在她的脚下。 而可以触碰她的,却只能有他一个人。 道林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让自己的唇片轻轻离开苏冉的额头,就像他极力克制着另一个在他的脑海里已经盘旋了许久的念头—— 他想要杀掉床上那个男人。 道林重新站直身体,像一道影子一样无声快步地走到了埃里克的床头站定。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床上戴着面具昏睡的男人,桌角留着的那一根蜡烛摇曳着,照亮了他眼底冰冷蓝色的幽光,那张平日里如同天使一样纯洁无辜的脸庞,在这一刻如同堕天的路西法一样黑暗而邪魅。 他偏了偏头,目光从对方脸上的面具,滑到了床边多余的枕头,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带着几丝天真的愉悦。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杀意到底来源于对方那令人难以容忍的对苏冉的觊觎,还是来源于自己的嫉妒,又或是他仅仅想要体验一下亲手杀掉另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有犹豫的,道林伸手拿起了那套着丝绸枕巾被打得蓬松的羽绒枕。 现在,只要他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4 ,就可以用手中的枕头轻松地让对方在昏迷之中,毫无痛苦又毫无挣扎地离开人世。 不过…… 道林的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混乱的夜晚中,莫里亚蒂和这个名叫埃里克男人缠斗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的局面,而那时的他正将她抱进怀里,忘情地亲吻着。 ……或许直接杀死这个男人会让局面变得更加简单,但对于他来说,目前留下这个男人,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做法。 道林眯了眯眼,在做出最后的决定之前,率先抬手摘下了埃里克脸上的面具。 在看到面具后那半张扭曲走形如同恶鬼的脸时,他微微瞪大了眼,那种极端丑陋带来的冲击和冒犯之感让他差一点将手中的面具扔到地上。 但在电光火石之间,歌剧《欢聚》中男主角的形象突然冲进了他的脑海,他联想起了那位众说纷纭身份不明的创作人,还有这个男人在歌剧院中来去自如的样子……一个大胆的猜想迅速的在他的脑中形成。 “原来如此。”道林轻叹一声,停顿了一下,还是将手中的面具给男人戴了回去。 他只需要让苏看到,这个男人的心灵,和那张脸一样丑陋就好。 而只有他,才是最合适,最完美的那一个。 道林抱着枕头踱步走到窗边,打开了苏冉身后那张落地的大窗,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凉风马上从窗户间的缝隙吹了进来,吹起了她脸侧墨色的发丝。 现在,他要做的,是让她不得不留在他的身边才行。 道林这样想着,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①在S21里莫里亚蒂曾经暗示过道林他和苏冉共度了一夜。 道林:我没有杀他,也没有毁掉他的面具,我真善良:) 埃里克:……不要让我知道你的秘密 *** 我来晚了quq姨妈君来了,下周开始会尽量恢复隔日!最近虽然更新狠不给力,但是在不能码字的时候催生出了几个新的脑洞,一个是以老福为对手的破案侦探故事,另一个是本文熟悉的配方(买股+变态【喂)的古早综漫?修罗场,不过肯定会先把这个坑好好填好! 写道林的时候,脑中总是会出现蝴蝶兰这种攀附在树干上生存的妖冶寄生植物(应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蝴蝶兰长得其实有点微妙吧OTZ)原著里并没有描写他与自己祖父的相处怎样,不过电影里有侧面描写那位祖父对他进行过鞭笞之类的虐待,苗子歪果然是从小长的w 感谢在2020-10-31 13:48:17~2020-11-08 13:59: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oise、幽悠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27 “如果你是来找苏小姐的话,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今天可是不幸扑了个空。” 夏尼伯爵看着早饭过后卡着社交时间出现在会客室的莫里亚蒂,再联想到此时还没起床的劳尔, 心中不禁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莫里亚蒂对于苏小姐的上心程度, 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而他那天真浪漫不成器的弟弟, 昨晚偷偷遛去歌剧院,却又是去看望那个名叫克莉丝汀·戴耶的女伶!在这点上, 他倒真是希望劳尔欣赏女人的品味能像自己的外甥一样,和苏在一起,至少他不用担心明天的报纸上会出现什么惊天动地的奇怪绯闻。 莫里亚蒂坐在夏尼伯爵对面的扶手椅里, 在得知苏冉不在的消息时,温柔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凝滞,心中四溢的狠戾几乎控制不住地从眼底冒出。 果然, 她还是没有学乖呢。 他微微眯起眼,抬起手指, 像是抚摸情人的脸颊那样慢慢地抚过手中礼帽的帽檐,指尖传来的绸面绵软的触感让人联想起某种皮肤细腻的触感。 虽然上一次他默许了她的请求, 并没有强硬地再进一步推进两人的关系,但在他的心里,她早已是他的所有物了。 然而无论是在调查“埃里克”这个男人时几乎完全空白的信息, 还是道林·格雷那一句意味深长的“最高昂的代价”的话, 还有……自己这一生不曾出现过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这些难以控制的变量在公式的另一侧越来越多, 让他难得地体会到一种淡淡灼心的焦躁。 他想起那双含着泪水注视着他的栗色眼睛, 那名为“占有”的念头愈发清晰地占据着他的脑海。 下一次,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心软了。 他要完完整整地得到她。 哪怕是要斩断她的一切退路, 把她关进只有他的世界。 这样的想法终于让莫里亚蒂心中的焦躁感平复下来,他将手中把玩的礼帽重新压回膝盖之上,在抬头的时候掩去方才眼中沉淀下来的黑暗,绿色的眸子闪动着如翡翠一样的光芒。 他勾起嘴角,无奈地笑了笑:“菲利普舅舅,我就不能是来拜访您的吗?” 夏尼伯爵挑起一侧的眉毛,明显不相信莫里亚蒂的话。他拿起托盘上仆人一大清早跟着报纸送到府上来的一沓信件,随手拆开了最上面的那一封,拿着信封的手指向了旁边的座钟:“早上十点,詹姆斯?巴黎人的一天从下午两点开始——我可想不到除了苏小姐之外,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会让你眼巴巴地这样一大早赶过来。” 伯爵说着好笑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粗略读过的信件放到一边,继续去拆下一封信。 莫里亚蒂扫过银色的托盘,视线在夏尼伯爵面前另一侧单独摆放的一封信上停留了几秒。 收件人「敬致苏·吕利女爵」几个大字在雪白的信封上显得格外显眼,寄信之人似乎豪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显眼的家族图章印在了正中,那龙飞凤舞苍劲的笔迹明显属于另一个男人。 他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那由字母V和D组成的图案让他几乎立刻锁定了发件人的身份:维克多·杜巴。 早在英国时,他就已经听闻了这个男人和夏尼伯爵生意上的纠葛,而制衣厂那场漂亮的翻身仗,即使不需要特别去探听,他都可以想象到苏冉在其中的作用。 联想到他不久前得知到的杜巴的另一层身份,莫里亚蒂翠绿的眸子暗了暗。 他非常清楚地知道,对于在黑暗中的这一类人,她到底有着怎样致命的吸引力。 那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他人觊觎的感觉再一次浮现了出来。 莫里亚蒂并没有追问夏尼伯爵苏冉的去向,就好像今日的拜访真的同她没有什么关系,他不紧不慢地提起了工作的事情:“舅舅,我当然关心苏小姐,她毕竟在前天两受了惊吓,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5 过我今日前来除了想要看望她之外,更是想要问问您学校的人事变动——路易·巴斯德先生①刚刚离职,不知您有没有听闻新的继任者到底是谁?” 听到莫里亚蒂口中似乎事关他前途的正事,夏尼伯爵终于将眼睛从信纸上抬了起来,也敛去了脸上几分不正经的调侃神色:“历届师范学院的主任名单往往都由公共教育委员会提供,最后大概还是会由皇帝陛下亲自任命。这一次他们似乎对于人选格外慎重,毕竟巴斯德先生前几年过为严苛的管理方法引起了不少学生的抗议,已经陆陆续续有七十多名学生主动退学……我想你多少也有所耳闻?” “是的,食堂的炖羊肉②我已经尝试过了,哪怕是作为一个英国人,我也完全可以理解学生们为此造反的心情。”莫里亚蒂笑着点了点头。 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莫里亚蒂轻松地掌握着对话的话题和节奏,不费吹灰之力地便获得了他想要了解到的一切信息。 半个小时之后,话题这才兜兜转转回到了苏冉身上。 “您说苏今日并不在,想必她已经从那晚受到的‘惊吓’之中恢复了过来。”他轻轻咬重了“惊吓”这个词,唇边的笑意更显温柔,眼中的光却并没有太多温度,“那么即使今天见不到她,我也放心许多了。” 夏尼伯爵看着说完这句话便戴上帽子准备起身告辞的莫里亚蒂,略微惊讶地问:“这就走了?你难道不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莫里亚蒂提起手杖,对着伯爵微微一笑:“我猜,她大概率是前去拜访了她的‘恩人’。” 夏尼伯爵闻言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愕然,他一时间有些吃不准莫里亚蒂对于苏冉真正的来历到底了解多少。对外他和她早已统一了口径,可他并不知道她是否单独和莫里亚蒂讲了什么。 不过夏尼伯爵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你……看来她和你说了很多事情。” 莫里亚蒂没有放过伯爵稍显僵硬的脸色,但来自对方的肯定让他确定了自己最糟糕的设想。他慢慢握紧手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凸起,他没有反驳地点了点头,任由伯爵误会下去:“她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离开前她说最慢几日内便回。”伯爵说着扫过手边的信件,在看到那封杜巴寄给苏冉的信件时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毕竟一周之后,她还有约。” 莫里亚蒂对于伯爵的话不置可否,温和有礼地同自己的舅舅道了别,只是那抹温柔的笑容在走出大门的时候彻底化为了冰冷凛冽的杀意。 ——几日? 那名叫“埃里克”的男人绝不可能轻易地放她离开。 在那个夜晚,当他跟随着试图甩开他的道林和苏冉走上道具层之后,他很快便发现了那个潜伏在黑暗之中,像石像鬼一样贪婪地注视着她的男人。 那道痴痴凝视的目光让他想要挖掉对方的双眼。 他不能容忍任何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她。 ……他本应斩草除根的。 而他现在连对方的藏身之处都没有找到。 莫里亚蒂扶了扶帽檐,抬手招了一辆马车,阴翳冷酷的神情随着嘴角重新抬起的弧度消失不见。 看来他今晚必须要去赴约了。 他要亲自见一见这位想要购买他手中诺贝尔炸l药③配方,并掌握着巴黎所有地下情报,被称为无冕之王“瓦尔杜”的—— 维克多·杜巴先生。 苏冉忍着浑身的酸痛从软榻上强撑着坐直身体时,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头重脚轻的感觉。 她用拇指揉了揉太阳穴,闭了闭眼,终是没有忍住嗓子里的不适感,轻轻地咳了起来,随着声带的震动,她感到喉咙中带起了一阵如刀割般干涩的疼痛。 这种久违又熟悉的不适感让苏冉心中一沉。 在这种紧要关头,她居然感冒了。 不远处的床上埃里克还在沉沉地昏睡着,苏冉止不住的咳嗽声惊动了守在她身边的道林。 昨夜,他似乎就直接在她旁边的扶手椅上睡了过去。 道林迷蒙地睁开眼,那因为看到苏冉而展露的开心的笑容在看到她苍白脸颊上不正常的潮红之后,迅速化为了浓浓的担忧。 “苏?”他想都没有想地便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用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漂亮的眉头慢慢皱起,乳白色的天光透过百叶木窗透进屋里,这张侧脸在清晨柔和偏冷的光线中,纯洁得就像是坠入凡间的天使一样,“……你在发热。” 道林说完不待她的反应,直接连着毯子将她裹在怀里抱了起来。 苏冉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但生病的虚弱让她的动作轻微得和挠痒没有什么分别。她想要开口,然而想要说的话在张开嘴的时候,就变为了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不要说话。”他轻松地抱着她,小心地将她带到了隔壁的房间,放到了自己的床上,“我马上让人去请医生,你想要先喝一点水吗?” 因为剧烈的头痛,苏冉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她的目光就焦急地投向了隔壁埃里克所在的房间。 ——她所担心的事情不言而喻。 道林沉下脸,因为脸上过分清冷的表情,他在这一刻显示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你现在需要休息。其他的事情……”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克制住了什么阴暗上涌的情绪,“你不需要担心。” 很快,苏冉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来担心任何事情了。 病来如山倒,她迅速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昏昏沉沉,在接下来的两天内几乎难以保持清醒。 到了第三天,她的高热这才渐渐退去,她也终于恢复了意识。 但苏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如此出乎意料。 看清床边的人,她猛地睁大眼,连埃里克的事情都暂时抛到了一边。 她咬着牙想要撑着身子坐起来,却马上被黑发灰眼的男人止住了动作。 “你……”苏冉的嗓音因为连续几日的发烧而有几分喑哑,她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和那如鹰一样的眼睛对视着。大概是因为她还发着低烧,她觉得这双铅灰色的眸子在这一刻看起来竟然有种温暖的色泽。 她眨了眨眼,觉得喉头一阵一阵发紧,一时竟不知道要先说些什么。 “三日已过。”仿佛彻底看穿了她此刻的不平静,迈克罗夫特静静地开口,“所以我来了。” 作者有话说: ①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法国著名的微生物学家,也是著名巴氏消毒法的发明人,以发明预防接种方法而闻名,也是第一个创造狂犬病和炭疽病疫苗的科学家。1863到67年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做科研主任,但因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6 其僵化和权威式的管理方法,导致了学生两次重大的反抗造反。 ②其中一次反抗就是因为他颁布法令,要求拒绝食用炖羊肉的学生们在每周一必须吃炖羊肉(mutton stew),还有一次是要威胁开除所有抽烟的学生,结果80个学生里有73名自己退学(笑 ③诺贝尔在1866年发明了矽藻□□,1867年5月7号在英国获得了专利审批。此处私设为莫里亚蒂团伙通过专利局的关系掌握了配方。 迈克罗夫特:我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了吗?为诸位可爱的女士们提前剧透一下好了,下一卷必将属于我(欠身 *** 抱歉quq最近写新的大纲写得停不下来(综漫想要点播的小伙伴你们还有机会!虽然不能保证一定会出现,但如果人设性格合适的话我一定能插进去) 我回来好好填坑了,谢谢各位小天使的不离不弃(泪目)这一卷结束了,下一卷四个人凑齐,终于可以打(che)麻(tou)将(fa)了w 感谢在2020-11-08 13:59:34~2020-11-14 17:2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吴为有不配穿鞋!、读书王、戈戈旧瑭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溜溜梅 10瓶;自闭 9瓶;歪歪踢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1 就是这样一句简短又平淡的话, 不动声色地狠狠击中了她的心脏。 苏冉轻轻眨动双眼,慢慢咽下喉咙中的酸涩。 …… 他真的来了。 几天前,在她下定决心去寻找埃里克后, 她便有隐约的预感, 这一次前去,自己想要再从地下顺利离开可能会遇到许多阻碍——埃里克拿出铁链时那种令她浑身发冷的深邃恐惧直到今日还依旧历历在目, 她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应对他激烈的情感。 然而当她为自己思考退路的时候,她有些悲哀地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请求帮助的人。 夏尼伯爵已经帮了她太多, 而对方又是一位如此正派的绅士,如果她和埃里克又陷入无法沟通的局面导致她被强行留在地下,以伯爵的行事风格, 最后很有可能会变成类似原著中大量巴黎警力闯入地下逮捕犯人的局面。 她从未想过要毁掉埃里克的生活。 相比之下,莫里亚蒂似乎是一个相对合适的人选——他当然有绝对的能力把这件事处理得干净漂亮,可是联想到他对埃里克几乎不加掩饰的杀意, 她更需要担心的是在她看不见、不知道的地方,他会不会直接将埃里克杀死。 她也绝不想危及埃里克的生命。 权衡再三, 她能想到的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并值得信赖托付的人, 竟然只剩下了远在伦敦的迈克罗夫特。 犹豫了很久,苏冉还是决定向迈克罗夫特寻求帮助。 以两人目前的关系,她知道这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不情之请, 可是她别无选择。 电报中, 她告诉迈克罗夫特自己将要拜访故人,并提到如果在未来三日之内他没有再收到她的任何消息, 那么她恳请他在方便的时间火速前来巴黎, 因为她可能陷入了一个自己无法解决的特殊麻烦之中。 在电报最后, 她附上了夏尼伯爵在嘉布遣大道公寓的地址, 并告诉迈克罗夫特她在贴身女仆珍妮的手中留下了另一封包含详细信息的信件,并请他将整件事情对所有人保密。 在留给珍妮手中的那封信里,苏冉简单写下了自己可能被困在地下的前因后果,并留下了如何由阿维娜湖进入地下宫殿的方法。 这是苏冉为自己应对最糟糕情况进行的准备。 事实上,在她成功将埃里克带出地下之后,她原本计划在第二日一早就给迈克罗夫特拍去报平安的电报,请他不要担心并忽略她之前的请求。但是她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件事还没有完成之前,自己就那样突然地病倒了。 面前的男人身上还带着长途奔波之后风尘仆仆的气息,但是那张年轻沉静的脸庞上却透着一种磐石般的安稳。 苏冉感到心口升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感激,歉疚,感动……更多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解释的心安,就像是一片树叶被狂风卷起之后,终于飘摇着慢慢重新落回了地面。 “今天是几号?”她哑着嗓子小声地问道。 迈克罗夫特伸手将床头的水杯递到她的手里,看着她小口抿起了杯中的水,这才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四号。” 那么今天是那封电报拍出后的……第四天。 苏冉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感到那股复杂又浓烈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地要从胸腔里溢出。 有很多话语和疑问同时涌到了嘴边——比如她想知道他是如何迅速地找到她的,毕竟订酒店这件事是她发完电报见到道林之后的临时起意,然而当她张开嘴,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一声干涩的“对不起。” 从伦敦到巴黎,最快也要十几个小时,迈克罗夫特现在坐在她的面前,那他一定是在没有收到她消息第三日的当晚就动身离开英国了。 苏冉垂下眼,看着手中的水杯,因为心中强烈的愧疚感而有些不敢直视迈克罗夫特的眼睛。 “事情在第一天就已经解决了,我本想在第二天就发电报给你,却因为生病忘记了……抱歉,让你白白跑了一趟。” 两人之间有一阵短暂的静默,然后被迈克罗夫特的一声叹息所打破: “当我在电报中看到这个消息,发现你愿意将这样的事情交付给我时,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我感到十分受宠若惊。我一直以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的,苏小姐。” 距离两人上次见面,其实已经过了两三个月有余。不过因为这段时间持续不断的电报往来,苏冉与迈克罗夫特此刻相对时并没有太多生疏的感觉,反倒因为最近交流的增进,距离拉近了许多。 当然。 苏冉在心中默默地回答着,缓缓点了点头, 他现在大概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然而苏冉却还是没有抬眼去看迈克罗夫特的表情,她不知道到底是心底的愧疚感在作祟,还是不想让对方发觉她眼底闪动着的某种脆弱的情绪。 但是她彻底忘记了她床边坐着的这位青年,有着怎样惊人的洞察力。 在接到苏冉的电报时,迈克罗夫特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不太好的预感,以他对这位小姐性格的了解,能让她主动开口求助,并被称为“特殊麻烦”的事情,一定非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7 严重。所以在收到电报的当日,他便没有迟疑地向学校请了假,决定在三日内无论收没收到新的消息,他都会踏上前往巴黎的旅程——他最近关注到的某些其他的事情,也令他非常在意。 现在看来,他做出了无比正确的决定。 迈克罗夫特看着眼前的小姐,不由得回想起她在伦敦受伤卧病在床的情景。她此时脸颊浮起的病态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倒是没有受伤时显得那样苍白,线条柔和的眉眼间却止不住地透出一种无言的疲惫,就连那双曾经充满生机熠熠生辉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阴霾。 她的身上虽然还有着他所熟悉的坚韧,但是在她状似平静的神情之下,他敏感地觉察到了一种一触即碎的脆弱感。 她需要他。 “那么作为你的朋友,苏小姐,我想说我很庆幸我现在正坐在这里,而不是伦敦。”迈克罗夫特认真注视着苏冉,语气并没有太多起伏,清冷像是雨水,但言辞间流露出的温柔如同伦敦的薄雾,飘忽不定但却让人难以忽视。 苏冉觉得鼻尖有点发酸,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着没有让心底的情绪倾泻出来。 一定是生病让人软弱。 “谢谢你,福尔摩斯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到的巴黎?” “大概五个小时前。” 听到这个答案,她慢慢吸了一口气,停顿好几秒才继续问道:“……你看到我留下的另一封信了吗?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至于这件事,就容我先暂时保密吧。”卖了一个关子的迈克罗夫特终于满意地看到苏冉对上了他的视线,他微微一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养好身体。” 苏冉看着那抹笑容愣了愣神,在想要问迈克罗夫特准备在巴黎待多久时,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埃里克! 她顿时将所有疑问暂时放到一边,放下手中的杯子,掀开被子直接跳下了床。 因为高烧带来的虚弱再加上起身的动作太急,苏冉眼前一花,脚下晃动着,直直地就要向地上扑去。 迈克罗夫特迅速站起身,眼疾手快地用小臂勾住了她即将要摔倒的身体。 他犹豫了一秒,在苏冉站稳之后,才用手掌礼貌而克制地扶住了对方的手肘,在感受到手中略微硌手的骨骼时,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苏小姐,请不要忘记,你现在还是一位病人。” “——我要去看一看隔壁受伤的先生……” “那位先生还在昏睡,不过据格雷先生说,他昨天短暂清醒了一会儿。”紧接着,他像是完全读出了苏冉的心思,还没有等她再次开口询问便继续说道,“至于格雷先生,他在送走医生后似乎遇到了他的朋友被拦在了门外。” 说到这里,迈克罗夫特的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淡淡不快:“恕我直言,苏小姐,目前你的状态看起来比那位受伤的先生要糟糕许多,现在还请你安心养病。” 苏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被迈克罗夫特重新按回到了床上,她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给她拉好被子,方才刚淡下去的情绪又卷土重来。 迈克罗夫特在这时才捕捉到了心中那一抹毫无缘由的不悦之感,但这种感觉又随着他为她整理被单的动作渐渐平复。在短暂的疑惑之后,他站在床边对着苏冉欠了欠身,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冷静:“抱歉,我刚刚的行为太过失礼了。” 苏冉摇了摇头,从没有觉得语言是如此苍白无力:“……要道歉的是我才对,福尔摩斯先生,我这次给你添了这样多的麻烦。不知你是否确定了返程的时间?无论如何,请一定让我为你支付这次旅行的费用……” 苏冉说到最后彻底语无伦次起来。 只要一想到面前之人连夜为她跨洋而来,她的整颗心就因为巨大的震动而颤抖着。 这样的恩情,她可能穷极一生都没有机会报答对方。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看到迈克罗夫特掏出了一方手帕递到了她的眼前,不禁满是疑惑地抬起头。 看到对方此刻无知无觉看起来有几分纯真却脆弱的表情,迈克罗夫特的心微微一动。 他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伸出手,一下一下,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接连不断落下的泪水。 作者有话说: 道林:这就是所谓的引狼入室?? 莫里亚蒂:我可能错估了真正的对手(沉思 埃里克:……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完血! 迈克罗夫特:感谢诸位可爱小姐的喜爱,可是“白白的液体”什么的……(面无表情脸上透出一丝红晕 *** 果面又晚了两天(跪键盘)变成咕咕精的作者今天也在努力修炼成人的路上quq 麦哥好难写,我觉得我写了这么久还是写崩了(倒地)这一卷可能会尝试一些不一样的写法,如果写崩了请一定拍我quq 抱起每只小天使吸一口,爱你们 感谢在2020-11-14 17:27:05~2020-11-18 16:4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尔查黑尔 98瓶;谢堂燕、梓珑、哈哈哈哈哈 10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8瓶;快把习学出来吧 4瓶;chel、paradox 2瓶;冬天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2 道林看着塞弗医生走进电梯, 两人的视线隔着铁栅栏一样的电梯门非常有默契地互相点了点头。 电梯箱缓缓地向下沉降,在吱吱呀呀运转的声响中,道林想起了此刻正坐在自己房间里那位突然敲响他房门的陌生访客, 脸色微微阴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那位自称从伦敦赶来寻找苏的先生究竟是如何精准地找到他的房间——在苏带着那个受伤的男人出现之前, 甚至就连她都不知道他的房间号是什么。 不过现在他可以肯定,这个名叫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男人大概率就是几天前她去邮局发的那封电报的收报人, 而对方似乎对她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之间发生的事情似乎也了如指掌。 道林隐约触碰到了两人之间某种坚韧又深厚的信任。 只要一想到自己不是距离她最近,被她全心全意注视之人, 那股从心底滋生出的黑暗情绪就如燃烧的烈火一样舔舐着他。 半年前的他一无所有,只是一个被丢在英格兰乡下懵懂无知的穷小子,现在的他, 是克索尔勋爵,伦敦最炙手可热的社交新星,他有着显赫的地位, 不老的青春,永恒的美貌, 无尽的财富—— 为什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8 他不能拥有她? 无论是莫里亚蒂,埃里克, 还是这个叫做福尔摩斯的男人,他们显然配不上她。 只有他才是最完美的人选。 道林想到自己未来的计划,神情终于由暗转明。他转过身, 准备去处理房间里那位不速之客, 却看到了这几日一直避而不见的亨利勋爵此刻正在他身后。 “总算让我抓住你了,我亲爱的朋友!”亨利勋爵提着手杖和帽子, 一副要出门的打扮, 不过他出现的时机之巧妙, 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听到了对面道林房门的响动这才装出偶遇的样子。 道林的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不知道亨利勋爵到底站在那里有多久,对于他和塞弗医生刚才在走廊里的谈话又听到了多少。 自从苏突然病倒之后,他特意多付了一百法郎的“封口费”,让塞弗医生对于苏的存在彻底缄之于口,自己装作生病的样子。毕竟即使是在风气大胆开放的巴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弄不好也会传出令人心烦的奇怪的丑闻。 虽然他并不在意,可是他下意识地不愿让她的名声沾上一丁点污点。 他有一种预感,如果让他编出来为了应对塞弗医生的未婚夫妻的说辞流传出去,她绝对不会为了“保全名节”这种事情和他在一起,说不准还会被某些“有心人”利用从而让他彻底出局。 “你已经称病三天了,我希望今日你已经感觉大好?”亨利伯爵说着摸了摸嘴角上方修建得整齐得体的小胡子,审视的目光慢悠悠地滑过道林精神焕发看不出任何病气的英俊脸庞,“说实话,道林,作为你的朋友,我不得不以一种近乎失礼的直接方式向你表达我的关怀和疑虑,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这几日你到底神神秘秘在搞些什么?如果我没看错,昨天从你在楼下休息室里会见的,可是一位巴黎的房产经纪人。” 道林将一只手插进兜里,微微沉下肩膀,面色无异略带慵懒地扬起嘴角:“亨利,这几日我躺在床上,在百无聊赖的幽思中,不知怎么的,我就回想起了你在西比尔死后送来的那本书①。我突然下定了决心,我要留在巴黎。” “……什么?”亨利勋爵瞪大眼,这突如其来消息给他的震动,完全不亚于当年得知自己双亲突然去世的消息。 能让这位一向淡定从容进退得体的风流绅士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道林心底觉得有些好笑,甚至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成就感,他开口,声音显得愈发坚定:“是的,我的朋友,我准备在这里置产。所以一周之后,请恕我不能和你一起踏上返回伦敦的旅途了。” 他无比庆幸在自己出发前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画像也带来了巴黎,这让他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做出这个决定。 “你……”亨利勋爵的思绪一时有些混乱。 他当然知道道林会喜欢他送的书,因为他能断定道林能和那位主人公产生共鸣,甚至把主人公当作自己的原型——那位独特的巴黎青年有着科学又浪漫的气质,想着要在十九世纪实现属于每个世纪而不属于他自己时代的一切欲望和思想。 他想着自己送去的那部没有情节只有单个人物心理描写的小说,完全不敢相信这部风格精美如同梦呓的书会给道林带去这样大的影响。 紧接着,亨利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变,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悦,就好像进行了一半的实验被粗鲁地打断,又或是只有自己能看到的珍宝突然被他人夺走一样:“说实话,我的朋友,是因为那位东方小姐吗?” 道林微笑着同亨利勋爵对视了两秒钟,这才俏皮地眨了眨眼:“确实如你所想,我要追求苏小姐,并终有一日为她冠上‘格雷’的姓氏。” 不光如此,他目前正准备在巴黎买一栋别墅,写在她的名下,当作礼物送给她。 这几日他并没有额外请女仆来照料她——他本应该这样做的,可是他实在是无法抵抗亲手照顾她的欲望。 他为她宽衣,喂她喝水吃药,为她用冰毛巾降温,擦拭汗涔涔的额头。 他可以不受任何打扰地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睡脸,又或是随时低下头去亲吻她的脸庞。 他从未这样亲力亲为地照顾另一个人,他必须承认,他彻底迷上了这件事,萌生了一定要住在她身边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神话中守护等待爱人醒来的英雄,因为她,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在他的眼中都充满了如歌的诗意。 他享受着这种带着罪恶感的病态欢愉。 是的,是他在那个夜晚打开了她身后的窗户,怀着某种阴暗的希冀让巴黎十月深夜略带冷意的凉风吹进了房间,然后一切都如同被神眷顾一样,超出他预期地顺利地展开。 在她高烧的某些时刻,道林偶尔会被一种会因此永远失去她的恐惧牢牢捕获。他后悔又恶狠狠地注视着自己那张愈发腐败变形的画像,愈发清晰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的罪孽究竟是多么丑陋。 这让他在和雪亮镜中自己的倒影对视时,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兴奋不已的感觉。 不过,这份悔恨之情随着苏冉高烧的消退,就如同太阳下的雨露般很快蒸发殆尽了。 他眼下更在意的是等她病愈之后,他究竟如何才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亲昵无间地待在她的身边。 亨利勋爵看着回答完他的问题就开始走神的道林,强烈的不快让他连一丝礼节性的笑容都挤不出来。他有一种预感,道林这一次的激情和西比尔·文那一次可不一样。 他是希望道林娶一位姑娘,死去活来爱她一年半载,然后又忽然爱上另外一个人——毕竟这才让道林成为一个有趣的研究对象②。 他满意地观察着道林和西比尔·文爱情戏剧化的开始和落幕,并在这次来到巴黎后,对于道林被那位异国小姐迷住也是抱着十足乐见其成的心态。 不过当他从自己的老朋友夏尼伯爵嘴中听到了许多对于那位小姐的盛赞之后,再联系到他与这位小姐短暂的接触,他就很快提高了警惕。 那似乎是一位人格独立度和完整度都很高的小姐,对于道林这样头脑灵魂空空,需要被他人注入“价值”的人来说,有着难以抵抗的绝佳吸引。 而她,真的有可能将道林从他为对方规划指引的道路上拉回去。 他绝不能接受道林像这个时代价值所倡导推崇的那样,一生困在同一段感情和婚姻里…… 亨利勋爵想要再说些什么,但道林在他开口前就打断了他,亨利勋爵第一次在那张漂亮得让人心醉的脸上看出了一道从坚决之中衍生出的决绝和冷酷。 “我的心意已决,亨利。”道林听到身后电梯运转的声响,侧过身,礼貌地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你不是要出门,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9 望我没有耽搁你太久。” 电梯吱呀着刚好在这一层停下,亨利勋爵面无表情地看了道林一眼,戴上帽子,沉思着快步走向电梯,甚至没有注意从电梯上走下来的另一位先生也是自己的朋友。 敏感地嗅到空气中无声的剑拔弩张,莫里亚蒂眼中闪过一抹沉思,他没有同脚步匆匆的亨利勋爵打招呼,微笑着走到道林的身边:“我希望今天‘你’的病情有所好转?” 道林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并没有丝毫意外,也少见地没有生出太多反感。 他没有直接回答对方关心的问题,反而意有所指地说道:“莫里亚蒂先生,我突然发现,并不是只有你一个英国人会如此失礼地突然登门拜访。” 昨天莫里亚蒂毫无征兆地敲开他的房间,已经让他对这件事多了一点抵抗力。 莫里亚蒂闻言眯了眯眼,左手情不自禁地轻轻地摩挲起手杖顶端的纹饰。 道林转过头,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黑暗:“我想友人众多消息灵通的莫里亚蒂先生,一定认识一位来自伦敦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看到莫里亚蒂细微的神色变化,道林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所以你也应该察觉到,这是一位比戴着面具的男人更为棘手的对象了,不是吗。” “你是在向我抛出橄榄枝吗,格雷先生?”莫里亚蒂微微一笑,眼中幽暗的绿色涌动起来。 作者有话说: ①原文中第十章 提到了这本书,道林甚是喜欢,还从巴黎买了初版 ②原文第六章 道林:我和莫里亚蒂的联手应该叫……茶党? *** 抱歉我迟到了,有点高估消肿的速度。最近为了强身健体开始运动,这样可以熬更久的夜码更多的字看更多的书(喂 于是开始踢拳,毕竟有免费沙包打!(其实是被对方打,没有带护具直接赤手接了对方一拳,当时可把自己牛x坏了),然后后面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quq,喜获猪蹄一只(狗头)我还是乖乖去跑步吧…… 感谢在2020-11-18 16:45:49~2020-11-27 16:48: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猫留下脚印、梓珑、苍山负雪 50瓶;谢堂燕 16瓶;快把习学出来吧、芊墨 4瓶;半月、chel 2瓶;冬天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3 苏冉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竟然流了眼泪。 她怔愣地看着那双平静如水的灰眸, 感到心底最深处的那个藏匿着所有软弱情绪的盒子在这深长柔软满是包容意味的注视下,悄然打开。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想念原本的世界, 思念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毒舌的老板还有逗比的同事。 她怀念在家生病时喝到的热粥,在爸妈面前, 可以肆意撒娇做一个长不大孩子的任性;还有那些在生活很难的时刻,可以拿起手边电话随时和损友倾诉衷肠的日子。 那些曾经看过的在异世界混得风生水起的穿越小说主人公, 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一个毫无联系和羁绊的世界里,没有太多对过去的留恋,潇洒漂亮地向前走下去呢? 在这一刻, 迈克罗夫特的温柔搅动起她一直掩埋的回忆和情绪,如潮涌的孤独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性。 她像是梦游的爱丽丝,一脚踏空跌进了深不见底的兔子洞;等待爱丽丝的是斑斓梦幻的仙境, 在她面前展开的,却是需要一个人拼搏努力活下去的冰冷现实。 她感受着迈克罗夫特的手指隔着丝质手帕轻轻按在她脸颊上的轻柔力度, 完全没有移动的力气,她几乎是贪恋着这一刻来自另一个人短暂的善意和关怀。 生病真的让人软弱。 苏冉暗暗地想。 但她挣扎着, 最终还是找回了平常的自己。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苏冉使劲眨了眨眼,清了一声喉咙, 用手腕撑着自己坐直身体, 顺势接过迈克罗夫特的手帕,向他道了谢, “我生病的时候容易有些情绪化。” 迈克罗夫特的手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悬在半空中, 他静静地看着苏冉浮现出如同往日一样的得体神色, 这才慢慢收回手, 修长的手指在身前一点点收紧成拳。 她最真实的自我如同冰层下的细流,只有在断裂之时才能窥探一二。 刚才,他在她的眼里读到了一种仿佛被整个世界丢弃的孤寂和脆弱,还有一种隐隐的,想要被安抚的渴望。 这样的情绪浓烈得让人难以忽视,宛如一把尖刀,插入他的心口。 他明白那样的感受。 有一瞬间,他想伸出手去抚上她的肩膀,就像在双亲突然离去之后,他一直鼓励夏利那样—— 他想告诉她无论她现在在担心什么,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变得更好,而在这世界上,她也不是只剩下自己一人。 然而在意识到这个动作对于一位女士做起来会显得多么孟浪和失礼之后,迈克罗夫特制住了自己这份冲动。 可在他来得及说任何话之前,苏冉就已经将自己的情绪完美地隐去,重新将两个人拉回之前那样,互相交托信任但并不亲昵也不私人的距离。 这本是迈克罗夫特觉得最舒适的社交距离,他曾为此很是欣赏这位进退得体拿捏有度的小姐。 现在,他却第一次觉得,这样的距离好像有一点……太远了。 “请不要放在心上,苏小姐,身体的病痛当然会对我们的情绪产生影响,这再正常不过。”迈克罗夫特的表情依旧平静,他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我从医生那里听到你这场病来势汹汹,前两日还十分凶险,你现在虽已好转,但应该还发着低烧,所以请尽量不要有太大的情绪起伏,静心修养才能早日康复。” 苏冉擦去了多余的泪水,将他的手帕叠好握在手里,扬起嘴角,露出苏醒之后的第一个笑容:“让你费心了,福尔摩斯先生。你一路车马劳顿,一定很辛苦,请让我为你再开一间客房,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你不介意住在这家酒店。” “这是巴黎最好的酒店,我并不介意。”迈克罗夫特绅士地回答,他看着苏冉礼貌的微笑,沉默了几秒,忽然道:“苏小姐,在此之前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冉愣了一下:“当然。” “如果今日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们的位置对调,我变成了请求帮助的人——苏小姐,你会同样对我伸出援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0 吗?” 苏冉被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逗笑了:“当然了,福尔摩斯先生!请不要对这一点产生怀疑。不过能让你产生这样的疑问,看来是我……” 在意识到迈克罗夫特问这个问题真正的目的时,她停了口,忽然就再也说不出剩下的玩笑话了。 迈克罗夫特看到苏冉的笑容因为某种触动渐渐消失在脸上,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方才收紧的手指和两道上挑的剑眉一起慢慢松开,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如同清晨太阳洒向世间的第一抹晨曦:“我从不怀疑苏小姐你会为我做同样的事情,就像你在拍出电报后知道我一定会来巴黎一样。” 他勾起嘴角,五官深邃的线条蓦地柔和下来: “所以,苏小姐,请不要对我抱有任何歉疚的感觉,也不需要思考如何回报我。我说过,I thought we were friends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①。” 苏冉看着迈克罗夫特,用力攥紧手心里的手帕。她感受到突然又要湿润起来的眼眶,对着面前这个屡屡触碰到她柔软之处的男人,在某一个瞬间甚至产生了一丝埋怨的感觉。 ……这可真是讨厌啊。 苏冉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展开笑容:“We ARE friends, Mike.(我们当然是朋友,迈克)②” 「迈克」。 迈克罗夫特听到这个自从母亲过世后,就再也没有再听到过的称呼,胸腔里像是有一只蝴蝶一样轻轻颤动了翅膀。 奇怪的是,从她的口中喊出来,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他微微收起笑容,看着那双望向他,因为带着泪光而亮得像是落进了星辰的眼睛,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显得格外庄重肃穆的认真,明明没有太多表情,却又夹杂着一丝让人不易觉察的柔软。 他正欲开口。 外间在这时传来开关门的声响,苏冉被这阵声音吸引过去,转头看向卧室的门口。 他垂下眼,领结后清秀的喉结上下滑动,再抬眼时,那在面对她时稍微柔和下来的线条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严肃和冷峻。 在两位男士一前一后走进房间时,迈克罗夫特彬彬有礼地从椅子上起身。在注意到跟在道林身后的人是莫里亚蒂时,灰眸中闪过了一抹沉思。 “苏……?”走在前面的道林猛地停住脚步,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喜出望外地快步走到她的身边,完全忽略了站在房间里的迈克罗夫特,“感谢上帝,你终于醒过来了!” 苏冉的视线还停留在门口,她面无表情地和面带微笑的莫里亚蒂无声地对视着,直到道林来到她的床侧,她才错开那道看似温和实则深沉的视线,充满歉意地对他说道:“这几日又给你平添了许多麻烦,实在抱歉。” “不,苏,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那一晚因为我的疏忽没有关好窗户,才让你吹了风生了病。”道林蹙起眉,毫不在意身旁的目光,直接单腿跪在了她的床边,“我简直无法饶恕自己!……” 他双手交叉合十握在一起,仰起那张可以同日月争辉的脸,用着宛如注视着神像一样祈求姿态,眼中的哀痛和悔恨连天使看了都要心碎不忍:“只要可以取得你的原谅,我愿意做任何事情,付出一切代价。” 这场病来得这样突然,苏冉知道那晚受凉大概率只是诱因,根本的原因还是这段时间她过度缺乏睡眠,内心有着难以排解的焦虑和压力,或许还有一些前一阵受伤带来的虚弱。 “我并没有怪你,道林,你已经帮我太多了。”苏冉含笑摇了摇头,态度却异常坚决。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和道林纠缠下去,尤其是在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的面前。 道林对她的热情,即使是瞎子都能看出些许端倪。 她抬手向床的另一侧示意,开始转移话题:“我想你们在我昏睡时一定已经互相介绍过了,这是应我邀请前来的朋友,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我真是太失礼了。”道林仿佛这才想起迈克罗夫特的存在,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优雅从容地站起身,隔空对着对方行了一个礼,“还望见谅,福尔摩斯先生。” 这时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莫里亚蒂上前两步,在床尾站定。他最后看了苏冉一眼,幽深的视线在她的眼眶和手中握着的手绢转了一圈,侧身对着迈克罗夫特伸出了手,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福尔摩斯先生,还有什么能比在他乡遇到老友更令人惊喜的事情呢?” 迈克罗夫特面色不变,不冷不热地同莫里亚蒂握了握手。 他没有错过苏冉刚刚在看到莫里亚蒂那一刻时骤然紧绷的身体,还有在一瞬间泄露出的复杂摇曳的心神。 想到她并没有求助于莫里亚蒂,反而舍近求远联系了远在伦敦的自己,迈克罗夫特在感到备受信任的喜悦同时,心中升起的反而是更深的忧虑。 三位先生礼貌地寒暄了一番。 不过比起莫里亚蒂的事情,迈克罗夫特眼下更在意的,是苏冉经由女仆之手留给他的那封信中,提到的埃里克先生,和那个只能由暗河进入的神秘地下住所。 虽然信中许多细节都被她避重就轻聪明地一笔带过,可这并不能妨碍他推断出这件事中令人极度警觉的关键——她向他求助的最根本原因,正是因为预感到了自己有可能会面临丧失人身自由的困境。 即便如此,她还是赴了约。 想到这里,迈克罗夫特感到一阵难言的淡淡烦躁。 他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 他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身上忽然多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这还真是一位无法让人省心的小姐。 “苏小姐,请允许我先行告辞。”迈克罗夫特对着苏冉欠了欠身,在捕捉到她眼底一闪即逝的黯然之后,情不自禁地放低了声音,带着某种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安抚,“请好好休息,晚饭过后我再来拜访,如果届时你精神还好。” 苏冉点了点头。 有莫里亚蒂和道林在场,他们之间的许多谈话确实不能继续,可是对于他的离开,她还是有一点失落。 和迈克罗夫特相处,她没有任何面对其他人时的顾虑和压力,而他身上那种冷静沉稳的气质,让她即使仅仅是在他身旁,心中便会多一些安稳。 “福尔摩斯先生,你订好房间之后,请务必转告我房间的号码。”苏冉像是怕他忘记了一样,再一次重申叮嘱道。 “好。”觉察到她话语中隐隐透出的不安,迈克罗夫特郑重地颔首,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复杂的怜惜。 他站直身子,拎起手边的小皮箱,对着道林点头道别,然后在走到莫里亚蒂身前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1 冷冷地向他投去警告的一瞥。 莫里亚蒂扬唇,回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温和笑容。 在这个对视之中,他们在彼此的眼睛里清晰地回想起了两人之间最后一次谈话的内容: ‘如果真的喜爱一朵玫瑰,理应悉心照料呵护,而非把它残忍折下——您觉得呢,莫里亚蒂先生?’ ‘您说的,真是好极了。不过既然是我的玫瑰,那么无论是呵护还是折断,都在我的一念之中,和您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那一次离开时,迈克罗夫特什么都没有回答。 但这一次,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不会让您折断它的。”迈克罗夫特说着抬手戴上了右手拿着的礼帽,平稳冷静的声线低得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 “别忘了那毕竟从来都不是属于您的玫瑰,莫里亚蒂先生。” 说完这句话,迈克罗夫特压了压帽檐,高挑挺拔的背影转眼消失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说: ①汉语是孤立语,没有词形变化,通过虚词表达时态;英文是屈折语,动词有时态变化。迈克此处用过去式有调侃意味(“我以为我们(过去)是朋友”),不过虽是过去式但并没有表达他们现在不是朋友的意味,毕竟英文中同一句话中时态必须统一。而苏冉回答“我们(现在)是朋友”,则是对他们是朋友的事实进行了双重肯定。这是一个只能在英文语境中玩的梗,所以写了英文,见谅。 ②Mike是Mycroft的昵称,不过原著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这个设定。 [迈克罗夫特·神一样的队友·福尔摩斯已上线] 苏冉:终于等到你!QAQ [玩家莫里亚蒂和玩家道林组成了绿(su)茶(liao)联盟] [玩家埃里克陷入了沉思] *** 年底了,如果不熬夜感觉工作日真的没时间码字,今早爬起来把这章修完了quq周末我会好好码字的,争取变出粗长的一章! 请你们告诉我迈哥没有崩得太厉害_(:_」∠)_ 感谢在2020-11-27 16:48:23~2020-12-04 12:5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冰镇冰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寧君 108瓶;郁理 56瓶;铁血龟酱 39瓶;麗麗 20瓶;谢堂燕 18瓶;Jirafa不是长颈鹿、楚流萤、飞蛮 10瓶;快把习学出来吧 4瓶;践月 2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4 房间里某种隐秘而奇异的僵持因为迈克罗夫特的离开而逐渐淡去。 随着那道身影的消失, 苏冉感到胸口漫上的那种熟悉的沉重憋闷的感觉,下意识地垂下眼帘,没有去接触莫里亚蒂或是道林任何一个人的视线。 这就让她在第一时间错过了这两个男人之间流动的, 称得上和谐的微妙气氛。 “苏,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现在有什么需要东西吗?我很乐意为你效劳。”道林率先开口, 倾身关怀地询问道。 苏冉并没有任何胃口,但就在她准备摇头拒绝的时候,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止住了动作,对着道林露出了一个略带恳求意味的淡淡笑容:“谢谢你的体贴,道林, 如果能帮我叫一点燕麦粥和水果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当然,我的荣幸。”道林有些受宠若惊地睁大眼, 这还是苏冉第一次向他主动提出什么要求。他转过身,在看到旁边的莫里亚蒂时, 脚下离开的步子有一瞬间的迟疑,但满足她请求的想法最终还是压倒了一切, “我去去就来。” 道林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莫里亚蒂踱着步, 慢慢地从床尾走到了苏冉身侧。 而苏冉也在此时终于抬高了自己的视线。 静静相对的两个人都知道, 她刚刚的一番话不过是支开道林的借口罢了。 他们对视着,清晰地看到彼此眼底灰暗阴沉的情绪。 因为缺少了平日里几乎不曾褪去的笑意, 莫里亚蒂英俊温和的气质就如出鞘的利剑一样凛冽而冰冷。他注视着眼前因为病气而显得更加羸弱苍白的女人, 墨绿色的瞳孔之中隐隐翻滚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当他注意到那名为“埃里克”的男人在歌剧院来去自如的样子后, 莫里亚蒂便开始着手调查起当年承办巴黎歌剧院的建筑公司。虽然目前他在巴黎接触到的信息网与在伦敦相差甚远, 但他还是很快查到了那位在任何社交场合几乎都没有出现过、只由律师代理人出面的主承包商。他顺着这条线索查到了那位商人名下的住所,那栋在巴黎市郊安静偏僻的小楼明显没有主人居住的痕迹,只有一位又聋又哑的老仆定时去打扫。 就在线索断在这里时,莫里亚蒂得知了她前去拜访“恩人”的消息,意识到那个男人有可能对她做出的事情,还有自己排除被她排除在外之后,他的内心就滋生出久久无法平息的怒意。不过要感谢苏黑发黑眼东方人的显眼特征,他并没有费太多力气就查到了她前一晚曾出现在Grand Hotel的消息。 在昨天之前,莫里亚蒂还想不到有什么比知道她就那样贸然去见埃里克更让他感到烦躁的事情,不过当他在酒店看到病倒在道林房间里烧得不省人事的苏冉时,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可以产生那样激烈的怒火。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她的病情不允许任何移动,他在当天就会直接将她带走;当晚他便送来了特效的退烧药,那是他掌握着配方,在伦敦黑市上售价一颗堪比一盎司黄金的药片。 一整个晚上他守在她的床边,彻夜未眠,甚至没有心情去理会道林以及躺在隔壁房间那个名为“埃里克”的男人,直到清晨她的高热退下,他必须要回学校上课,才不得不暂时离开。 但是这一切,都远远比不上刚刚在见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时,他所品尝到的情绪—— 有一瞬间,他分不清那种想要毁灭的欲望,到底是在针对福尔摩斯,还是针对她。 他费尽心思都无法得到的信任和依赖,她就那样轻易地……拱手交付给了另一个男人。 她明明是属于他的。 莫里亚蒂感到心口泛起一阵陌生而尖锐的刺痛。 可他很快便把它当做了愤怒。 他转动起手心中锡制的手杖握柄,只有在抚摸着这柄跟随他多年嗜血的长剑时,他才能稍稍消解身体中涨满的黑暗。 但他克制着,静静地等待着她的解释,哪怕是编织出的另一个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2 妙的谎言。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其实在隐隐期待着,来自她的某种安抚。 莫里亚蒂身后厚重的落地帘此时正紧紧拉着,隔绝着外面变化的日光,虽然是白天,室内两盏巨大的烛台正燃烧着,将房间笼罩在一片赤橙的烛光里,营造出了某种安逸舒适的睡眠氛围。 可当这带着暖意的光线照在莫里亚蒂身上时,却只在为他的轮廓笼罩上了一层更加沉重的黑影。 苏冉看着他周身涌动的杀意和眸色中明晃晃的怒火和占有欲,颇为自嘲地暗暗扬了扬嘴角。 她知道将亨利勋爵介绍给道林的事情怪罪在莫里亚蒂头上是毫无道理的,那是《道林·格雷画像》原著中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可是她还是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愤怒。 这并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迁怒,她更为恼火的,是她在决定对对方真诚地敞开自我之后,过去发生的事实又一次火辣辣地甩在她脸上,再次警告她的想法和选择是多么的天真和危险——莫里亚蒂是一个产生不了任何感情羁绊的反社会人格,她绝不应该对他的天性抱有丝毫幻想和侥幸的成分! 就算是那一夜,他选择尊重她,在最后的关头停了下来。 可那难道不是为了达到目的一时的妥协吗? 他现在针对她的怒火,大概是她结论的最完美的印证。 在他的眼里,她大概率只是他的“所有物”,根本不是一个需要被尊重对待的独立个体;当自己的“东西”行为不合他的心意和控制时,他当然会恼羞成怒,还会觉得他拥有任何随心所欲可以处置她的“权利”。 可她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没有自我只会盛放对方的容器。 总有一天,他们会背道而驰,针锋相对,甚至不死不休。 如果那是无法避免的结局…… 那么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继续纠缠下去了。 苏冉收回目光,在心中下了决断,即使知道这样做会在现在彻底激怒他,她还是平静地下了逐客令:“谢谢你来看我,不过我现在太累了,请你先离开吧。” 莫里亚蒂倏然停下转动手杖的动作。 在刚刚那一刻,他的胸口像是被利物狠狠贯穿,紧接着随着这阵疼痛,他眯起眼,脑海中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受自己理性掌控,想要彻底弄坏她的冲动。 莫里亚蒂偏了偏头,脸颊上的肌肉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他随即垂下眼帘,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苏,”他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害怕再用力一点就会在唇齿间挤碎她的名字,“这不公平。” 本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的苏冉在听到这句意料之外的回答之后,猛地抬起眼,骤然上涌的情绪让她苍白的脸颊上迅速泛起一丝红晕。她死死盯住他没有太多表情的脸,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喉咙里想要窜起的一阵干咳,冷嘲热讽道:“……公平?詹姆斯·莫里亚蒂,在你对我做了那么多事之后——你?和我谈公平?” 她很清楚自己的话语无异于火上浇油,就算是在下一秒他伸出手死死卡住她的脖子想要掐死她,她都不会感到惊讶。 可是或许是因为手中握着迈克罗夫特留下来的手帕,或许是因为知道道林马上就会回来,又或许是,莫里亚蒂表情之中流露出的某种难以解释的神态,她此刻并没有太多害怕的情绪。 她在他抬起眼对上她的目光时,冷冷地说:“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生活,也没有试图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你的身上——无论我有多么不认同你的想法和所作所为。换位想一想,如果另一个女人胆敢强迫你做些什么,她的尸体第二天难道不会浮在泰晤士的河面上?等你什么时候可以对我报以对等的尊重,我们再来谈一谈到底什么是‘公平’。” 听完苏冉的话,莫里亚蒂凝视着她的表情愈发显得平静,同时却也越来越危险。他优雅地曲起腿,单手拄着手杖坐在了她的床侧,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笼罩在自己投下的影子中。 在此刻,他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两种截然相反又同样强烈的情绪,撕扯着几乎将他的自我一分为二,一半满是嗜血暴虐的冷酷,另一半则是理性克制的温柔。 伤害她。 亲吻她。 弄哭她。 拥抱她。 在静止的想象瞬间里,她痛苦流泪的哀嚎和乖顺接受他亲吻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就好像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在静静等待他的选择。 莫里亚蒂停顿了半晌,抬起手,不紧不慢地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 “苏,我不明白。”他说着,将镜架放进了礼服外套的口袋里,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失去了镜片的遮挡,那双墨绿色的眼瞳愈发显得蛊惑人心,“这两天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让你对我如此生气?” 预想中的狂风骤雨并没有来临,苏冉看着这个即使处在暴怒边缘也依旧从容不迫充满魅力的男人,在感到复杂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欣赏。 在意识到这不应该产生的情绪之后,她不禁皱了皱眉,快速地反唇相讥:“那你现在又在生什么气呢?” 莫里亚蒂望着面前那想让人珍藏如宝石般明亮又冷硬的眼睛,终于缓缓地扯起一侧的嘴角,露出一个称得上是微笑的表情:“苏,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那个没有心的人?”他伸出手指,隔着空气,指尖如蜻蜓点水触上她消瘦的脸颊,“我心爱的姑娘将自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难道没有理由生气吗?” 听到这明显避重就轻的花言巧语,苏冉轻轻嗤笑一声:“哦算了吧,我们都知道你现在气得发狂,是因为我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光去找了埃里克,然后现在还病倒躺在了另一个男人酒店的房间里。” 她一面说着,一面看到他眼底越来越汹涌的暗潮,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快意。 生病不光让人软弱,还会让人冲动。 苏冉知道现在应该见好就收地马上住口,弱势下来。 可她控制不住。 她根本不想控制。 那一夜的回忆如附骨之疽。 如果可以,她想要以牙还牙,击碎这个男人平静的假面,让他痛不欲生,也尝一尝那种彻底失去自我控制的滋味…… 现在的她还伤害不了他,可此时此刻,她非常清楚地知道,到底要说些什么才能挑动他最敏感的神经。 苏冉微笑起来,带着一种充满恶意的甜蜜,毫不犹豫地扯断了两人之间那根紧到要崩坏的弦: “我‘亲爱的’詹姆斯,你凭什么生气呢?别忘了你从头到尾都搞错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和你之间,其实什么关系都没——” 苏冉的话没有说完。 莫里亚蒂翻手飞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3 快地抠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强硬地止住她说话的动作,力道大的几乎能听到骨头之间令人牙酸的声响。 苏冉握住他的手腕,喉咙中因为吃痛发出一声轻吟。 莫里亚蒂的胸膛起伏了一下,稍稍放松了力道,眼睛在某一瞬间看过去像是一对竖瞳一样让人头皮发麻。 “别惹我生气,baby①。”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机质的冷冰冰的温柔,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嘴唇贴在她的唇边,“如果一切真如你所说,那么在你注意到格雷先生的某种变化之后,你应该袖手旁观,尊重对方的选择,而不是想要加以干涉,不是吗?” 他的左手顺着她的下巴向下滑动,慢慢落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之上。 “可是你没有。你口中所谓不干涉的尊重,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不在乎罢了。” 她从来没有在乎过他。 想到这里,他眯了眯眼,握住她脖子的手指下意识地一点点收紧。 “……” 莫里亚蒂在苏冉的沉默中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像是在看一个偷糖果被抓现行人赃俱获的孩子,“You’re such a little liar.②” 片刻之后,她不太舒服地扬起了头:“道林自己想要改变……但是你会吗?” 这一次,莫里亚蒂没有说话。 “不,你不会的。”苏冉直接替他回答了下去,她重新望进他满是黑暗的双眼,表情中因为某种通透和理解,蕴含着一种近似于慈悲的宽容,“当你说爱我时,你不过是在享受这个新奇有趣的征服过程罢了,而这个游戏结束的时刻就在它失去趣味性的那一天。承认吧,詹姆斯,当有一天我真正爱上了你,到了那个时候,你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莫里亚蒂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仿佛听到胸膛里传来被金箭射中“噗”的一声轻响③。 他本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他永远不会遇到除了自己之外,第二个真正可以看透了解他的人。 …… 他托起苏冉的后颈,额头轻柔抵在了她的额头之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这是苏冉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称得上真实而柔软的情绪。 “答应我,苏,不要爱上任何一个人。” “……否则?” “你知道的。”这一次,他真正地扬唇,那些骇人恐怖的杀意和阴暗在这如春风般温煦的笑容中仿佛从未存在,微微睁开的眸底有绿色的柔光在流淌着。 他侧头,温柔又认真地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吻,像是对自己接下来话语中的血腥与残忍毫无所觉: “那个时候,我一定会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 ①在1800s就出现了baby这种对爱人的昵称 ②“你这个‘小’骗子”,这个表达现在多指成年人被抓到撒直白毫无技巧的低级的谎言,‘小’即蠢。这句话写中文就是莫名其妙觉得好像有点苏得过分??保留英文 ③一旦被丘比特的金箭射中,就会深深爱上看到的第一个人。 1L苏冉:“一旦被喜欢上顿时丧失兴趣”……你还不承认你是变(zha)态(nan)吗?莫里亚蒂 2L莫里亚蒂(我很心累但我还是要保持微笑) 3L道林:我觉得我稳了:) 4L埃里克:……呵,楼上天真! 5L迈克罗夫特(对比眼前追查到的东西,看着4L陷入了沉思) *** 不好意思大家久等了(跪键盘ing),这章刨除没有时间写的那两天,足足写了一个星期,不过我觉得还是没有写出来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不过这是最接近的一个版本了quq 最近没时间看大家留言,晚点我会回来和大家盖楼的!注意身体哦各位小甜心! 感谢在2020-12-04 12:58:15~2020-12-15 14:1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5 莫里亚蒂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真切温柔让苏冉怔在了原地。 在这个晃神间, 她静静地接受了这个如落雪般的亲吻。 但随即,莫里亚蒂这份扭曲到病态的逻辑和感情,让她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份深深的无能为力之感。 无奈到极点之后, 苏冉反而没有脾气地轻笑起来,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几乎要倒进他怀里。 原来被一个反社会人格障碍“喜欢”, 是这样一种体验。 莫里亚蒂微微诧异地低下头,然而看到她在他怀中的笑脸时, 心中突然涌现出的柔情让他不禁勾了勾嘴角,隐隐作痛的心口也在此刻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掌抚平。 他用修长的手指拢起她垂落的长发,满是爱怜之意地将它们别到她的耳后, 然后俯身用嘴唇贴着她脸颊的线条细密地轻啄起来。 对,就像现在这样。 就这样,乖乖地在他的怀中, 成为他一个人的所有…… 苏冉仰起头,任由他的吻落在脸侧, 残留在眉眼之中的笑意中因为某种释然,反而多了几分毫不在意的冷淡。 这既不拒绝也不反抗的崭新态度让莫里亚蒂感到一丝新奇, 他停下亲吻她的动作,再一次捧起她的脸,近乎审视般地研究着她的脸庞。 “莫里亚蒂, 你真的有病。”苏冉不再压抑自己, 像是在阐述一个直白而单调的事实般平稳地说道。 “詹姆斯。”他弯起眼睛,没有生气也不反驳, 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细嫩的皮肤, 不厌其烦地纠正。 感受到他捏着她力度中蕴含的偏执, 她没有脾气地重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在这个男人面前, 已经没有什么所谓“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了。 她不爱他,和爱上他,都没有什么分别,皆为没有自由的死路。 想要摆脱这个男人,或许只剩下……「击垮他」这最后一种方法。 莫里亚蒂没有错过苏冉眼中沉淀下来坚定清晰的战意,忍不住满意地低笑开来。 她果然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次让他失望过。 她在向他宣战。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彻底爱上了面前这个女人。 他愿意低下头,将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满足她的所有欲求,将整个世界都送到她的脚下。 不过很快,那种熟悉的,想要掌控她,摧毁她,让她臣服的欲望再一次蠢蠢欲动。 这渴望太过强烈,以至于到了最后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4 成了一种撩人的疼痛。 他捏住她的后颈,鼻息喷在她的脸上,如同一条蛇信轻轻舔过她的皮肤: “你想要杀了我吗,苏?” “不,我不想。”她不适地偏了偏头,语气平静无澜,“但是我希望我可以。” 这个答案让莫里亚蒂感觉连血液都滚烫了起来,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抹浓烈的痴迷之色在他翡翠般的眸子里深沉地翻滚着。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她在他面前溃不成军,眼中的理智和坚强分崩离析、彻底瓦解的样子,就如同跌落蛛网的蝴蝶,奋力挣扎却仍逃不过被蚕食的命运。 正因为十分绝望,才显得格外凄美。 想到这里,他难以自制地低下头,像是猛兽撕咬猎物一般吻上了她的双唇。 两人唇齿间传来的淡淡血腥味让莫里亚蒂兴奋得浑身战栗,他扭住她打过来的手掌,在交换呼吸的空档中,终于在这片狂乱的情绪中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哦,我当然有病。”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冉,如同回味般舔了一下似乎被咬破的嘴角,俊美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邪佞的微笑,“爱情是一种疯病①,但只有你才是我的解药。” 苏冉脸上的表情此时冷静得过分,只有苍白的脸颊上薄透出几分潮红,她咬着牙,胸膛上下起伏着,看着莫里亚蒂的目光冷冽得像是一匹对峙的孤狼。 总有一天,她要揪着莫里亚蒂的头发狠狠暴打这个男人一顿。 莫里亚蒂抬手不紧不慢地将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之上,镜片之后,他眼中的狂色一点一点退去,但她明亮的眼神却让他眼中的绿色愈发幽深下去。 “不过现在是你该吃药的时间了,我亲爱的苏。” 莫里亚蒂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如怀表般大小的精致银盒,在她面前打开,清隽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温和无害的笑意。 苏冉做了两个深呼吸,手中的手帕几乎被她攥破,感到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才将注意力投向他了掌心之中白色的圆形药片。 她皱起眉。 “这不是吗啡。”莫里亚蒂在她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之前就否定道,他停顿了一下,像是特地等待着要欣赏她接下来的表情,“这是乙酰水杨酸。” 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艰涩名词,苏冉如闪电般地抬起眼,甚至将方才的怒火暂时放到了一边。 来自现代的她,非常清楚地知道这个化学物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这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阿司匹林」。 即使是在这种药物被发明一百多年之后的二十一世纪,它也可以被称为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基础药物,全球每年消耗超过1000亿片。 联想到阿司匹林在现在这个时代可以带来的巨大影响,苏冉心惊地注视着面前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感到自己头皮隐隐发麻。 莫里亚蒂看到苏冉的眼神,在此刻彻底确定了她对于自己手中药物的了解。 他心爱的苏的来历,说起来比那位“埃里克”先生还要神秘莫测,这些天无论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他都无法追溯任何她进入法国的旅行历史。 就好像在某一日,她突然就凭空出现在了巴黎。 莫里亚蒂不动声色地拿起床头的水杯递到她的面前:“不需要担心安全性的问题,毕竟上一次在伦敦受伤时,你已经服用过这种药了。” 苏冉错愕地瞪大眼:“……什么时候?” “‘柳树汁’。”他只短短说了三个字。 苏冉回想起上次受伤时几乎没有发烧,伤口也没有发炎的经历,顿时觉得那时自我感觉身体素质良好的自己简直天真得可笑。 “你掌握着的合成乙酰水杨酸的配方吗?”沉默了半晌,她沉下语调,轻轻地反问。 莫里亚蒂看着她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苏冉垂下眼,用鸦羽般的睫毛掩盖住自己眼中的惊涛骇浪,接过水杯,慢慢吞下了药片。 如果莫里亚蒂手中有着阿司匹林的合成配方,那么他便掌握着当前时代最前沿的科学技术之一,他从中可以获得的财富和与之而来的影响力,大得简直难以量化。 在这一刻,她对于打败他这件事产生了一种灰心的无望感,她终于切身直观地感受到,一个故事中的“反派”到底可以有多么强大。 她只有站得比他更高,拥有可以彻底碾压他的力量才可以击溃他,可莫里亚蒂显然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深不可测。 乙酰水杨酸显然不是他的底牌,他还掌握着什么? 就在这时,埃里克的脸猛然跳入了苏冉的脑海。毫无疑问,阿司匹林正是目前他最需要的东西。 这是眼下更迫在眉睫的事情,她叹了一口气,直接搭住了莫里亚蒂合上药盒的手。 莫里亚蒂表情不变地看着苏冉扣住他的手掌,像是毫不意外她的动作。 “只要你开口,无论想要什么我都会亲手为你奉上。”他温柔地说道,只有那道稍纵即逝的骇人杀意泄漏了他真正的想法,“只是如果你想要把这些药片用在埃里克先生身上,还请你等一会儿欣然接受我们的朋友格雷先生的‘美意’。” 这样的交换条件完全出乎了苏冉的预料,她一下子警惕起来:“……你又对道林做了什么?” “‘又’?”莫里亚蒂挑了挑眉,尾音略显轻挑地扬起,脸上露出略带嘲弄之意的受伤之情,“我怎么可能对格雷先生做些什么呢?苏,你总是知道如何让我感到心碎。” 他叹了一口气,压住眼底的黑暗,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她的笑容里带着明显纵容的意味。 “格雷先生有意在巴黎购房,而我则准备将嘉布遣11号出售给他,毕竟我们拥有同样一个心愿,那就是将这栋房产写在你的名下。” “什么?”苏冉一时有些难以消化这其中的逻辑,不安地皱了皱眉头。 莫里亚蒂和道林…… 在她生病昏睡的时候,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埃里克先生的伤,无论如何也需要休养两三个月。”莫里亚蒂清澈见底的眸光里透着灼灼的怪异,“你要一直将他安置在这个酒店里吗?” “……” “还是你从头到尾想要的,其实是夏尼伯爵或是子爵夫人的称号?”莫里亚蒂说着危险地眯了眯眼。 莫里亚蒂的话直接戳中了苏冉最大的痛处。她早就有想要独自搬出来的念头,她当然不可能一直借住在夏尼伯爵那里,在下定决心将埃里克带出来后这件事就变得尤为急迫。 她确实需要一个住处,可是无论对象,还是她的自尊,都难以接受这样的“馈赠”。 可现在,莫里亚蒂又异常“贴心”地把这件事,变成了没有余地让她不得不接受的选择。 苏冉狠狠地咬了咬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5 根。 总有一天…… “我去看看埃里克,你不要跟过来。”苏冉从他手中抓过了银色的药盒,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打开莫里亚蒂想要扶住她的手臂,在眼前因为起身过猛的花白退去之后,径直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套房的门被打开,端着食物回来的道林只看到苏冉急匆匆穿过会客室的身影,还有跟在她身后慢悠悠走出来的莫里亚蒂。 在自己的呼喊被彻底无视之后,道林皱起眉头,向莫里亚蒂投去冰冷质询的目光。 “不要这样看我,我的朋友。”莫里亚蒂挡住道林想要跟上去的脚步,微笑着用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可是信守承诺的盟友,她已经答应那件事了。” 道林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我本以为她绝对不会接受,你是怎么……”他的目光在落到莫里亚蒂受伤的嘴角时骤然阴冷了下来,下一秒他便用衣领卡住了莫里亚蒂的喉咙,然而莫里亚蒂几乎在他动作的同时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力捏住了最薄弱的关节,将道林的手掌反扭了过去。 “你强迫她了。”道林幽幽地开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根本感觉不到手腕上的疼痛。 由蓝转紫的瞳孔深处闪动起浅淡的荧光,彼时被暂时压抑下去的杀意再一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他的眼前又浮现起为苏冉擦拭身体时,在她白皙的脖颈后看到的那一个个还未消退的红紫色痕迹。 在意识到那些是什么,是谁在对她做了怎样的事情之后,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疯狂的嫉妒,仿佛要洗刷覆盖那些痕迹似的,将自己的嘴唇印了上去。 不,她不会喜欢莫里亚蒂的。 那么一定是他,强迫了她…… “你太高看我了,格雷先生。”莫里亚蒂笑意不变,他侧过头,在道林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道,“如果你足够了解她的话,就会知道,没有人能够真正强迫她接受她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说完他松开了压制住道林的手,目光在扫过另一侧埃里克所处的房间时,凝结出了实质的黑暗,“还请格雷先生也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道林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背在身后收回的右手紧紧握成一团。 苏冉在看到静静安睡在床上的埃里克时,有一根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了下来。这几日她看不到埃里克时,总有一种淡淡的焦躁不安,就好像在她一不注意的时刻他就会出现什么意外死掉一样。 她很清楚地知道这种不安的根源,来自于隔壁的那两个男人。 她因为自己包含了道林而感到羞愧,可她总是难以消除那种微妙的第六感。 她没有去动埃里克明显被专业包扎过的右手,小心地摸了摸他露在面具外的额头,虽然体温依旧有些偏高,但已经不是吓人的滚烫温度。 迈克罗夫特提到埃里克昨日似乎曾经清醒过,苏冉看着他没有血色愈发清瘦的侧脸,捏着药盒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试图唤醒他,毕竟在这个时代,阿司匹林绝对是可以救命的药物。 “埃里克?埃里克?”她轻轻拍着他的脸。 本以为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唤醒的男人在她叫了第二遍他的名字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埃里克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眸子聚焦在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苏冉读不懂的陌生神色。 她被这样复杂的眼神弄得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就自然地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来,先吃药。” 她想要抽回手打开药盒,然而埃里克却先一步放开了她的手。 “不用了。”埃里克看着她,视线在她的唇角停留了许久,低哑的声音有着显而易见的冷淡,“等可以走动的时候,我马上就离开。” 作者有话说: ①Love is merely a madness。取自莎士比亚《皆大欢喜》 苏冉:???所以说我生病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道林(无辜脸) 迈克罗夫特(挑眉):听说你要暴打莫里亚蒂? 苏冉:他居然能生产阿司匹林ˊ_>ˋ 莫里亚蒂(笑眯眯):嗯,其实我还有炸-药 埃里克(阴沉):需要荡秋千的一个都不能少 *** 日常文丑,对不起quq我怎么如此垃圾(倒地 不过当然还是要精神抖擞地祝各位小甜心圣诞快乐! 感谢在2020-12-15 14:11:35~2020-12-24 15:3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铁血龟酱 40瓶;等下去 10瓶;谢堂燕 3瓶;乖巧的竹由 2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6 “……埃里克?” 完全出乎苏冉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她困惑地皱起眉, 她低下头想要去仔细探究埃里克的情绪,却只看到对方那张如灰墙般面无表情的脸,泛着些许金色的栗色睫毛微微颤抖着, 就像石子跌落水面之后荡起的清浅涟漪。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寒还在她的体内肆虐, 重新开始作痛的太阳穴让苏冉的头脑雾蒙蒙的一片,即使是平时最基本的思考在此刻都感到有些力不从心。 她努力不让头痛在自己的脸上显露出来, 什么都没有再说,直接抓起一颗药片塞进了埃里克的嘴里。 来自苏冉难得的强势让埃里克颇感意外地抬起眼。 “吃药。”她静静地说。 映入眼帘的是送到他嘴边的水杯, 白色的药片在双唇之间微微化开,舌尖品尝到的酸涩一如他此刻蜷缩成一团的心脏。埃里克接过水杯,当他感受到自己的指尖不小心触到苏冉的手指时, 那来自她的体温烫得他几乎想要直接扔掉手中的杯子——然后伸出手,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 可是,他不能。 在这里, 在现在……他不能。 他的生命从出生开始就不被人所期待,也不存在任何意义, 如杂草一般,无比低贱, 可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有时顽强得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在过去二十年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的旅途中,他曾三番五次命悬一线, 却又每一次在冥冥之中有如命数般有惊无险地同死亡擦身而过。 所以当这一次恢复意识时, 在确定了自己的面具依旧覆盖在右脸之后,埃里克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死里逃生的庆幸之感, 可随之浮现在脑海中的, 是来自她涂着蜜一般的承诺: ‘活下去……未来或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 这句话点燃了他生命中为数不多对未来的期许, 让他那一颗暮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6 沉沉的心里生起了一种恍若重获新生的喜悦。 ……可她现在在哪里? 伴随着这个疑问出现的是传到他耳边两个男人的低声交谈, 出于多年来的谨慎,他并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听了下去。 对音色天生极为敏感的埃里克马上就认出了其中一个说话的人,正是之前在歌剧院那个夜晚他挥剑想要杀死的长相俊美的男子。在他还未及分辨针对这个胆敢亵渎她的男人的情绪时,这场谈话本身的内容马上牵动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他们此时讨论的,竟然是苏的病情。 太多的疑问和焦急让他下一秒就想要一跃而起揪住男人的衣领大声质问,但他强行忍耐着,直到最后另一位听起来是医生的男人告辞离开之后,他才在昏暗的房间中睁开了眼。 英俊的男人穿着淡色的丝绸马甲正立在床边,双手插在兜中,白色的衬衫领口大开,带着一种颓靡慵懒的优雅。他垂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游离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床上,这让他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埃里克苏醒的动作。 “哦……你醒了。” 道林转过头,蓬松柔软的深栗色发丝间露出那张心形的俊脸,在几支寡淡寥落的烛光中却像是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柔光。 “上一次见面太过’匆忙’,我还没有来得及做自我介绍。”他扬唇露出一个礼貌得体的微笑,如同一朵夏风中摇曳的玫瑰。 这过剩的美貌刺得埃里克下意识地眯起眼。 “我是道林·格雷,在伦敦的朋友称我为克索尔伯爵①。不过既然您也是苏的朋友,那么叫我’道林’就好。” 埃里克绷直身体,摆出了一种防卫的姿态,闻言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感知身体内的力量,毫不客气地直接问道:“她在哪里?” 道林慢慢眨了眨眼,眼中的蓝色似乎幽深了一些,但他脸上那种略带天真的申诉表情丝毫未变:“我猜您或多或少听到了我和医生刚才的对话,考虑到她的病情和您的身体状态,我很抱歉您现在还不能见她。” 在一个眨眼之间,埃里克如一道影子般从床上跃起,用那条未受伤的那条手臂将道林狠狠地撞在对面的墙壁上,伸手卡住了他的喉咙:“我再问最后一遍,她现在在哪里?” 道林的头因为被抵在墙上而不得不微微扬起,他听着男人阴沉的语调,慢慢地收起笑容,身体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异常放松的神态,似乎丝毫不被眼下的生命威胁所困扰。他看着面前这个野兽般的男人,在回想起那半张面具之下隐藏的是一张比魔鬼还要丑陋的面孔时,晶蓝色的眼瞳中飞快地划过一丝轻蔑。 “埃里克先生,”道林慢条斯理地开口,“她是一位多么美好的小姐,这一点想必无用赘述,即使是我,也会时常产生自惭形秽的感觉。可是,像您这样……这么一位先生……”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意有所指地将视线转向了埃里克的右脸,嘴角再次勾起淡淡的笑容,满是讥讽的味道,“竟然妄想留在她的身边……不得不说,我真是极为敬佩您的勇气。” 在意识到道林看过他的脸之后,埃里克金色的眸子彻底暗了下来。他本以为自己早已对于这些话无动于衷,可当这样的攻讦来从一个相貌接近完美男人口中的时候…… 他的瞳孔紧缩,滔天的怒意让他没有任何仁慈地收紧左手,带着置对方于死地的狠绝用力拧住了道林的喉咙。 那张漂亮的脸上并没有如埃里克所预料那样露出任何痛苦或是哀嚎的表情,在这充满凶狠仇恨的暴力之中,道林看着埃里克,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逐渐泛起诡异的猩红,眼底的鄙薄和傲慢显而易见。他就像是一副画、一座雕塑、一个承载着“美丽”这个概念的具象化艺术品一样,静静地审视着埃里克的动作,在一种清醒自知的优越感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某种情不自禁的怜悯。 “你……”埃里克惊异地看着道林,自尊心被他人碾在脚底的刺痛和怒火有一瞬间停滞,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紧接着,他看到这个男人像被他的反应彻底娱乐了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下一秒,受伤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他马上认清了眼前的一切是一个不能再真实的现实,也让他不得不彻底松开了掐住对方脖子的手。 被掐住喉咙的道林丝毫没有被埃里克的动作所影响,轻松地握住了他受伤的右臂,手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死死地扣在了那道昨天刚被缝合好的伤口之上。 “……啊……”埃里克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痛苦的申吟,他咬着牙,脖子上的血管凸起,剧烈的疼痛让他摇摇欲坠,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站立的身体。 道林的嘴角重新挂起了那抹若有若无的纯洁微笑,他一点一点加重力道,带着孩童般纯真残忍又充满兴味好奇的眼神,观察着埃里克因为痛苦变形冷汗淋漓的脸,在享受着几秒这样的乐趣之后,他又像是嫌弃这痛苦还不够一般,伸手扯下了男人脸上的面具。 埃里克短促地低吼了一声,发了狂似的后退一步,终于挣脱了道林的钳制。他抬手盖住了自己残缺的右脸,弓起身子,胸膛剧烈起伏着,透过指缝望着道林,眼中的凶光几乎可以将对方撕得粉碎。 “她知道吗?”道林如玉的手指把玩着手上的面具,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在注意到埃里克骤然的表情变化之后,他不禁摇了摇头,压低了嗓音,用英语喃喃道,“How stupid I am……of course she knew(我真蠢,她当然知道)。” 在意识到她可以对这样一个丑陋的怪胎如此关怀上心,却丝毫没有因为他的美貌而对他另眼相待的时候,道林彻底被一种扭曲又阴暗的情绪所吞噬。 这是在面对莫里亚蒂时从未有过的。 ……他凭什么? 道林眯起眼,将白色的面具重重扔到了埃里克的脚边,强烈的妒火甚至扭曲了那被上帝抑或是撒旦祝福过的五官,让它显出了极为狰狞的神色。 他冷冰冰地看着这个有着一半魔鬼脸庞的男人,《欢聚》的情节再一次在他眼前浮现。 不,他决不允许这个男人效仿剧中的魔鬼,将她拖进地狱。他的苏将行走于阳光云端之下,和他在一起——只要一想到这样丑陋的存在在觊觎着他心爱的姑娘,甚至贪婪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道林就感到深深的冒犯和憎恶。 他要为她构筑起一个只有纯粹美丽存在的感官世界,而这个丑八怪连亲吻她的鞋尖都不配。 “我不知道您是谁,过着什么样的生活。”道林居高临下地开口,那股嫉妒深深地冲击着他,甚至压到了他想要利用埃里克牵制莫里亚蒂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7 想法,他要将这个男人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他们的世界。 他不再微笑,说出了从昨晚揭开埃里克面具之后就一直在脑海中构思的话语:“她非常善良,将您视作恩人,就算心中有所保留,一直以来碍于恩情,也绝不会将您置之不顾。然而在她身边,您可曾想过如果其他人发现您的容貌,到时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非议?” ……恩人……碍于恩情…… 原来在她心中,她是这样看他的吗? 埃里克想要回击,但这是他第一次从另一个人口中听到她对他的看法,这个信息带来的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感让他难以说服自己这是一个纯粹的谎言。而道林的这番话更是如当头棒喝,彻底揭开了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最隐秘的恐惧和事实—— 他长久生活在纯粹的黑暗之中,只有在那充满漫漫长夜的地下,他才是一切的主宰,才能如帝王一样为她打造华美的宫殿,金块珠砺,锦衣玉食,满足她所有的愿望与欲求。 可是如果要回到世俗的阳光之下,他在她身边,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一头卑劣偷偷渴望着美丽的怪物,一只千夫所指万人唾弃的可怜虫!他经受过的那一切……如果有朝一日那些惊诧嘲笑鄙夷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埃里克的心脏因为这样的想象恐惧地颤抖起来。 “如果您真的爱她,那么在她醒来看到您平安之后……我想您知道该怎么做。”道林注视着埃里克几经变幻的表情,冰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您根本不配在他身边。” 过了良久,僵硬如石块的埃里克才俯身缓缓捡起了面具,重新戴回了脸上。 面具之后,那双亮金色的眸子里有一股深沉的火焰在缓缓跳动。 …… 现在,当他终于可以再次凝视着那双他无比渴求的、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眼睛时,胸口那股滚烫的情感让他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 他要保护她,哪怕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远远地守望着她。 他绝不能放任那样一个存在——一个魔鬼,留在她的身边。 他要找出道林·格雷的秘密。 然后彻底毁灭他。 作者有话说: ①《道林·格雷的画像》的原著中似乎并没有写「克索尔」到底是什么级别的封号,原著中道林其实被朋友们叫做“道林”,按照一般英式的叫法,也会是Lord+名字。此处只是我们的绿茶男孩在显摆自己的地位罢了。 原著中道林是个非常追逐感光享受和美丽事物的人,由此推断本人对于丑陋的人大概率是非常厌恶的,后期非常自私残忍。 *** 各位非常抱歉(鞠躬)前两周状态实在是太差了,不想喂大家吃连自己都看不过的东西。现在状态调整的差不多了,话不多说,更新才是王道,让大家久等了。 感谢在2020-12-24 15:36:06~2021-01-15 14:55: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弹剑作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铁血龟酱 30瓶;海蓝、TASIXU 10瓶;谢堂燕 9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7 埃里克垂下眼, 错开苏冉关怀的视线,无声地吞下了药片。 曾经炙热如火的感情此刻如西伯利亚苔的雪原一样冰冷,两人之间空气里浮动着的这份真实而实在的距离, 一时让苏冉产生了极度割裂的落差感。 果然将埃里克从歌剧院的地下带出, 并希望能引导对方逐渐融入社会,是她太过于强人所难了吗?还是她太高看自己, 以为让他留在她身边就可以调和两个人之间的矛盾。 苏冉忍着头痛努力集中注意力,猜测着埃里克态度前后变化的原因。然而抛开所有理性的思考, 她的内心总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这样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十之八九是在她昏睡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故。 ……是道林?还是莫里亚蒂? 苏冉心中划过一丝不安。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预料到事态会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地步, 她本已下定决心,要将他从深陷的泥泞和黑暗之中解救出来。 现在埃里克提出主动要离开,对她来讲,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可以没有太多道德负罪感地放下那副她本就不需要背起的沉重枷锁,甚至可以借此机会远离那让她心惊胆战的疯狂感情——在回想起地下那只闪闪发亮的银色铁笼之时, 她的背脊还是会窜起阵阵冷意。 有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就这样点头答应。 在这阵沉默之中, 埃里克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迟疑,虽然他的整颗心因为不得不离她远去而阵阵发痛,可是他还是感受到了几丝夹杂着苦涩的喜悦。 期许她的挽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但她没有马上同意他的离开, 是不是说明她对他多多少少还有一丝情感?不管那是什么,哪怕只是点滴的恩情……对他这样躲藏在地下被世人厌弃不值得被爱的可怜鬼, 能在她的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他不敢奢求太多。 苏冉注视着埃里克鬼魂一样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庞, 之前那种望着对方生命在眼前流逝的无力恐惧再一次浮上心头。 他的伤归根到底是因她而起, 在确定他的身体完好如初之前,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对他置之不理。 苏冉闭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任凭自己的感性在这一刻压倒理性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埃里克,抱歉,我不能放任你在现在的情况下就这样离开。”她伸出手,小心地避开他的伤口,轻柔地按在了他的右臂之上,“至少等到你的手臂痊愈之后我们再聊这件事,可以吗?” 埃里克的身体因为她的抚摸骤然紧绷,他必须要用尽全部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想要触碰她的欲望。然而苏冉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再也忍不住,难以置信地抬起眼。 苏冉真诚到接近恳求的神色让他的瞳孔猛地一抽,初始的惊讶和茫然消退之后,一股令人惊厥的狂喜冲上了他的头顶,之前整整酝酿了一天一夜才勉强树立起的冷淡面具在她的一句话之下便溃不成军。 她…… 埃里克张开嘴,深邃的眼眶里迅速浮起灼热的湿意,嘴唇哆嗦着,尝试了好几次,却怎么都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居然在挽留他? 苏冉看到埃里克脸上和距离崩溃失态只有一线之隔的激动和喜悦,灼灼的目光之中燃烧着整个人都任她予取予求的痴情。 这种熟悉的,接近卑微的讨好姿态让她的心中一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8 “你热爱音乐,无论是弹琴还是作曲,右手都必不可缺。”苏冉用微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酸涩和触动,她现在可以完全肯定,这两天在埃里克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你不说话的话,我就当做你默认了。” 埃里克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像是害怕一眨眼她就会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接着带着些许试探意味的,小心翼翼地用左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之上。 在此刻,他彻底放弃了自己之前的计划。 他怎么可能反抗她的意志?更何况是这让他留下来的请求。 埃里克托起她的手掌,因为心中的激情指尖控制不住地有几分颤抖,然后如同起誓般,虔诚肃穆地吻上了她的手。 他会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 苏冉看着埃里克的动作,暗暗叹息。 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都无法对埃里克报以同样深刻浓烈的情感。那么至少现在,她想要竭尽所能,帮助他站立在这世俗的阳光之下。 这是她能为他所作不多的事情。 苏冉收紧手指,微微用力,充满鼓励意味地回握住了埃里克的手掌。 重新回到另一侧房间的苏冉在看到莫里亚蒂已经离开时长长松了一口气,但她很快就发现,现在即使是在面对道林时,她也没有办法放松心神。 那与面对埃里克时产生的沉重和亏欠感,或是与莫里亚蒂相处时感受到的强势和压迫感都完全不同,这是一种微妙的,仿佛被一根美丽又娇弱的藤蔓慢慢勾缠住又难以摆脱的无力感。 道林坐在她的床边,一手托着腮,嘴边带着某种心满意足的微笑,似乎仅仅是观察她吃饭这一件普通的小事都充满了十足的趣味。他专注地看着她进食的动作,目光细致地描绘着她的五官,在视线凝聚到她的嘴角时,那个迷人的笑容又不自觉地沉寂下去,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低落和忧郁。 苏冉努力让自己专注在面前的食物上,胃里温热的食物和开始起效的阿斯匹林逐渐缓解了她的虚弱和不适,也让她终于有了些许心力理清了自己的思绪。 “道林,我非常感激你的心意,但你要知道,送我一栋房子……这实在远远超过朋友之间的慷慨。” 见苏冉开口同他说话,道林眼中一亮,宛如趴在主人膝下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小狗,脸上顿时呈现出某种欢快的神情:“苏,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常见的馈赠,但它对我来说,本质上和之前送你的那本诗集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着不甚在意地耸耸肩,碧蓝色的眼睛在卷翘的睫毛下随之露出动人的恳求之色:“我很喜欢巴黎,以后想要多来这里住住,但总还是要回到伦敦去的。与其买一栋大部分时间闲置的房子把它交给仆人打理,还不如将它直接赠送给你,我想到时你一定不会狠心地拒绝一个朋友想要借住的请求,不是吗?” 道林的话说得极为圆滑漂亮,又让人难以拒绝,苏冉甚至有些怀疑这是莫里亚蒂教给他的说辞,但她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和莫里亚蒂之间发生了什么,道林却率先一步提起了这个话题。 “苏,我的私心显而易见,所以请千万不要再推辞了。我之前很担心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但莫里亚蒂先生向我保证他有说服你的办法。”道林说到这里忽然收起笑容,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幽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海水,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他确实做到了。苏,你和莫里亚蒂先生……你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迎面扑来,如同砍向她眉心的一刀。苏冉抿唇咬紧牙关,停顿了两秒钟后,才压下心中剧烈冲突的情感,摇了摇头苦笑道,“……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道林倾身向前,毫无征兆地用食指抵住了她的唇角,在他指尖的按压之下,苏冉刚才被莫里亚蒂咬破的嘴角泛起了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我看到了你身上的痕迹。”道林轻声说。 苏冉浑身僵硬,倏然睁大眼。 这句话透露出的信息量太过惊人,以至于她甚至忘记了尴尬的感觉。 “他果然是在强迫你。” 苏冉眼底的失措让道林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他由下自上地抬起眼,那张白瓷一样完美的脸上布满了浓重的阴暗,清纯无辜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恐怖的森然之气,依旧俊美得夺人呼吸,却让她的喉咙阵阵发紧。 “别担心。”他收回手,温柔地压低嗓音,看向苏冉的眼神里潜伏着一种危险的欲望,“我会处理好他的。” 道林说完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自己刚刚抚过她嘴唇的指尖。 …… 当迈克罗夫特租到船,按照苏冉信中的指示找到那个位于阿维娜湖畔的隐秘入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他看着漆黑的洞口微微皱起眉,拧开了手边的汽灯,慢慢将船撑了进去。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在驶入地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了那恍若置身另一个世界的华美洞穴时,迈克罗夫特还是因着眼前的景色发出了一声赞叹。 但他对这座地下宫殿主人精巧设计的惊叹欣赏之情,在看到一侧岸边那座异常显眼的巨大铁笼时,迅速消散。 这就是她之前语焉不详所提到的,会面临丧失人身自由的—— “困境”? 迈克罗夫特在看到笼子里华丽的大床和周围明显为女性生活的悉心布置时,如猎鹰一样锐利的灰色眸子一点点眯起。 如果说选择住在地下还能勉强被称为“怪癖”,那么想着把心爱的女人如金丝雀般囚禁在笼子里生活,就完全不能被归入“正常”的范畴了。 这位自作聪明的小姐到底是有多么容易轻信他人? 还是……胆大妄为到即使知道对方是个疯子,依旧选择只身前往? 大脑飞速地列举出各种各样的可能,迈克罗夫特几乎被自己分析出的结论气笑了。 先是那位在她身边看似温和实则危险的莫里亚蒂先生,现在又出现了一位偏执疯狂的埃里克先生,再联想到过去的这几次见面她似乎不是受伤就是生病的状态——这位苏小姐似乎总有一种把自己卷入麻烦事件的天赋。 迈克罗夫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惊讶地发现这几日原本一直萦绕在胸膛之中的淡淡烦躁,此时竟莫名其妙地演变成了一阵愈烧愈烈的怒火。 ……他现在,是在生她的气吗? 迈克罗夫特抬起手,缓缓按住了自己激烈跳动的心口。 作者有话说: 莫里亚蒂:我听说你要处理我?(微笑) 道林:反正我不会死(摊手) 埃里克:楼上已经立旗(冷笑) 迈克罗夫特:(陷入沉思)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9 * 感谢在2021-01-15 14:55:02~2021-01-20 12:5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γιんυā: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曈昽 20瓶;彳亍 10瓶;维荣、席上九卿、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8 迈克罗夫特在离开时承诺当天晚饭之后再来拜访, 但苏冉再一次见到他时,已经是第二日接近中午的时刻。 前一天吃完东西之后没多久她便精力不济地沉沉睡去,又经过了一夜的休息, 虽然自我感觉身体已经接近痊愈, 但在道林的坚持之下,她不得不再次接受了塞弗医生的检查, 才被获准下床在屋内走动,并可以适当开窗呼吸新鲜空气。 在确认过埃里克的伤势依旧稳定之后, 她找了些理由将道林支了出去,之后就一直在房间内焦急地等待着迈克罗夫特的拜访。 “昨夜我返回酒店时听闻格雷先生说你已经睡下,便没有打扰, 请你原谅我的失约。”迈克罗夫特敲开房门,在一见到苏冉的时候便郑重其事地脱下帽子,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我还来不及感谢你的体贴, 怎么会怪罪?”苏冉连忙摇摇头,后退一步拉开门, 示意他进屋,“请进。” 道林订的套房有一个独立的会客厅, 一直紧紧拉上的窗帘今日被高高拉起,明媚的秋光透过半开的落地窗洒进室内,照得那束摆在茶几上的艳丽的玫瑰仿佛在如火地燃烧着, 楼下林荫大道上隐隐约约的车水马龙声随着宜人的微风吹进, 一扫房间里前几日的沉闷与压抑。 迈克罗夫特一时没有动作,他的视线追随着苏冉一步步走向室内的纤细背影, 捏着帽檐的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按照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 他与任何一位未婚小姐合适的会面地点只能是教堂晚宴、节日舞会这类公共的社交场合。上一次在莫雷特庄园, 他尚能以公事公办的心态踏入对方的房间;而昨天情况十分特殊, 一开始又有格雷先生和医生的在场,他还可以说服自己留在她的床侧。 可是今天这一次…… 察觉到他的迟疑,苏冉回过头,疑惑地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迈克?” 他看到她黛色的眉毛挑起,棕色的瞳仁在阳光的照耀下如琥珀一样,明亮得没有一丝阴影,清秀的五官上透出少女般纯然的困惑。 “……” 对视了两秒,迈克罗夫特像是被击败一样沉下肩膀,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迈开步子,走进了她的房间。 苏冉请迈克罗夫特在窗边的扶手椅上坐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淡然表情之下内心暗自涌动的纠结想法。现代的社会风俗和职场文化让她在很多时候下意识地忽略了性别意识,这种从小到大深入骨髓的价值观并不可能在恶补完一个时代的礼仪之后就可以马上转变。 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他面前的茶几上,像是打开话题又像是寒暄一样地微笑起来:“抱歉,我似乎从未征询过你的同意,希望你不介意‘迈克’这个称呼。” “当然不会。”迈克罗夫特在苏冉的对面端正笔直地坐下,视线在扫过她受伤的嘴角时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昨日奔波的风尘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了苏冉所熟悉的优雅沉稳的风度,剪裁得体的西服三件套烫得笔挺熨贴,洁白的衬衣立领高高竖起,严密地包裹住他修长的脖颈,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衬托出一种充满理性克制的美感。 不过如果再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迈克罗夫特的下颌此时正略微紧张地收起,那双灰眼睛并没有往日那般闪动着睿智的灵光,反而浮着一层如薄雾般深灰色的光影,在苏冉含笑望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错开了视线。 「他们正单独地共处一室。」 他越是想要将这样的想法驱逐出去,它就越是顽固地盘旋在他的脑海。 这其实并没什么大不了的。迈克罗夫特的目光停留在面前茶杯的花纹之上,默默地想。 她是一位心思纯良的正派小姐,他们之间又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更何况礼仪总是由不同的社会形态所塑造影响,此刻他所感受到的因为冒犯和失礼而产生的不适,在另一个社会环境中可能完全不值一提。这位异国小姐所接受的教育——无论她从哪里来,显然对于当下繁琐严苛的男女之防似乎毫不在意,更准确地说,是根本一点概念都没有。所以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应该并不是唯一一位和她在这样非常私人的场合单独相处社交过的先生。 ……这就是她为什么会让那些危险男人有机可乘的根本原因吗? 本想从理性出发期望得到的自我安慰,却忽然因为这个念头的出现,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展开。 迈克罗夫特感到稍稍平复下去的心绪再次搅动起来,在产生更多的情绪之前,他飞快地止住自己的思绪,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摆到了她的面前,将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之上:“这是应你所托,从账户中按比例取出的你名下这两个月的所有收入。” 在苏冉离开英国之后,两人虽然通过电报保持着联系,但并不会在这种接近公开的交流渠道中详细谈起任何有关收益或是账目的事情。这段时间,她只知道诺兰德作为代理人在伦敦证交所的floor①开始卖出期权,在初始两个星期因为投资者迟疑的冷遇过去之后,随着第一批期权到期行权交割的成功,很快就引来了更多投资者和股票经纪人的兴趣。 虽然预感到这件事成功后一定会伴随着巨大的利润,苏冉还是被眼前支票上超出预期的数目吓了一跳。 三百英镑,换算成法郎足足有七千五百法郎②,而这还只是她所持有的10%的分成。 按照当时合伙协议,夏尼伯爵持股45%,莫里亚蒂40%,迈克罗夫特5%,刨除诺兰德在每笔交易中的固定抽成和一些因为市场浮动难以避免的亏损,这两个月时间的净利润竟然达到了三千英镑。 果然,无论在哪个时代,资本对于规避风险的嗅觉都是极为敏锐的。 苏冉拿起支票,看着这个数字,突然直观地意识到,她终于有、钱、了! 之前推出的新式胸衣虽然增加了她的收入,但因为成衣净利率本身并不高,她也只抽取1%的佣金,所以这种收入的增长充其量也只是三十法郎变六十法郎的规模。而与杜巴的合作刚刚开始,她对于能在未来带来多少收益其实心中完全没有底,更不要提她对他的了解并不深入,不能排除被对方摆一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0 的风险。 而期权交易这个点子,从一步步审慎的思考与计划,到幸运地找到有能力的实施者,再到现在顺利地初现成果,苏冉在整个过程中久违地找回了她在工作中熟悉的价值感与成就感。 这三百英镑带来的喜悦和信心,不光极大地冲淡了这段时间因那几位先生而起的心力交瘁,更让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中多了些许让内心踏实下来的真实的安全感。 “谢谢你,迈克。”苏冉双手捧起支票,一直隐藏在她眉眼之中不曾褪去的刚强在此刻终于柔软下来,一抹动人的生机绽放在她大病初愈的脸上,明快的笑容让人几乎移不开眼。 迈克罗夫特的眼底荡起粼粼的波光,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敛神,低沉地开口:“苏,我希望你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苏冉抬起眼,在迈克罗夫特冷静严肃的表情之中迅速回到了现实。 她此次请迈克罗夫特带着支票前来,并告诉他湖边的入口,是在尽量模糊地下宫殿就在歌剧院地下的前提下,为了应对埃里克丧失理智把她困在地下的情况。 除了相信迈克罗夫特正直的人品,她更信任他的能力,只要他严格按照她的指示不进入布有机关的特定区域,他一定能在各种情况下随机应变,全身而退。 当时设想的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但她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并没有消失不见,反而变得更为棘手——在她答应莫里亚蒂接受道林的“馈赠”时,她需要解决的是在埃里克养伤期间和在道林离开巴黎之前,如何让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平安无事”地相处。 这是用多少金钱都无法解决的问题。 刚才那份满满的喜悦之情瞬间冰消瓦解,苏冉叹了口气。 然而迈克罗夫特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她变了脸色。 “我需要再次请求你的原谅。”迈克罗夫特面色沉静,眼中闪动起意味不明的光芒,“因为实在太过在意,我昨天租船去了你在信中留下的地址。” 联系起他刚刚上一句话的内容,苏冉心中一沉。 他一定看到了那个笼子。 “你……”苏冉刚开口就沉默了下去。以迈克罗夫特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逻辑思维能力,在他去过地下之后,她就没有任何办法向他隐瞒埃里克异于常人的特殊之处和对她扭曲的执念。 她不知道他会如何看待埃里克,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迈克罗夫特眸光闪动,在看到苏冉略带苦涩的表情时,几乎想要放弃自己追问下去的想法。 他想要她继续露出方才那般无忧的笑颜,可正因为如此,他完全无法忽视对于她来说任何深刻而现实的威胁。 短暂的停顿之后,他直接问出了最尖锐的问题:“未来你想要如何处理同埃里克先生之间的关系?” 苏冉沉默了一下,缓声答道:“他手臂的伤是因我而起,我会一直照看他直到痊愈为止。” “在那之后?” 她有一瞬间犹豫,然后下意识地选择隐瞒了她同埃里克之间那个未来可以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提议:“……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迈克罗夫特微微提高了声调,目光如箭一样射了过来。 他又感受到了那不知由何而起,却足以扰乱自己理性思维的混乱情绪。 他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在迈克罗夫特锐利的目光之下,苏冉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犯错被抓的羞愧感,这让她情不自禁地辩解起来:“无论如何,埃里克有恩于我——” “所以这是他可以随心所欲把你关进笼子的正当理由吗?”迈克罗夫特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这对于一向理智自制的他,已经称得上是十足的失态。 苏冉一时被堵得哑口无言。 迈克罗夫特说这句话的语气太过平静,以至于她在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其实是一句讽刺。 “当然不!这是两件完全无关的——” “无关?或许你没从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再一次开口打断她,感到胸膛里燃起了熟悉的黑色火焰。 他不自觉地扬起眉,沉稳的表情中陡然透出一种出鞘之刃的凛冽之感,声线却依旧保持着某种克制的冷静,接下来缓慢吐出的每一个词语都铿锵有力,“Never—take—pity—on—a—scoundrel.(永远不要对一个恶棍大发慈悲。)” 即使知道迈克罗夫特此时的行为完全是出于对她纯粹的关怀和善意,但在听到这隐隐带着责备的话语之后,苏冉还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了些许防御心理。 她努力微笑,不让那种消极的抵抗情绪影响自己,继续试图解释道:“迈克,我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坐视不管。” “Nonsense!(荒谬至极!)”迈克罗夫特冷哼了一声,与那没有太多起伏表情的脸庞截然相反的,是他灰眸之中跳动着的鲜明的烦躁和怒意,如同雷电交织的黑云,有种令人心悸的阴沉。 只要一想到她就那样只身一人鲁莽地将自己送到那个疯狂的男人面前,甚至差一点陷入被囚禁的危险之中…… 呵,她怎么敢。 他可以完美地揣摩出那个男人的心态,甚至能想象出会在她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正是如此,他就愈发难以保持自己的冷静。 而她现在,竟然还是一副固执己见完全不知错在哪里的样子。 再加上,那一位棘手的詹姆斯·莫里亚蒂先生…… 迈克罗夫特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语气,冷冷地讥讽道:“我本以为你是一位聪明又理智的小姐,却没想到你却比莽夫还要‘勇敢’。” 逐渐凝固的空气在此刻骤然降到了冰点。 苏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去,嘴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直线。 如果换作是其他任何人,她大概都可以轻松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自然地安抚消解起这份紧张。 可是,唯独在面对迈克罗夫特时,在苏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竟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对方产生了一丝微妙的依赖之情。 正是这样的心理联结,让她比起谁来都想要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 但在这两者缺失的时候,随之产生的对抗和受伤的情绪也会愈发明显。 她面无表情地回望着迈克罗夫特,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 “那还真是抱歉让你感到失望了,福尔摩斯先生。” 作者有话说: ①Floor即地板交易,是指交易员或股票经纪人在指定交易场所的特定场地(一般是证券交易所或期货交易所)使用公开喊话方式进行交易。不过现在电子交易基本取代了世界各地大多数交易所的物理楼层交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1 ②之前章节的注解提到过迈克罗夫特在大英政府的年薪在450镑左右,300镑也是夏尼伯爵每年救济莫里亚蒂男爵夫人的数目。 *** 莫里亚蒂:福尔摩斯先生既然可以完美地揣摩埃里克的心理……(意味深长) 埃里克:楼上才是真正的变态。 道林(捂好自己纯真的马甲) 感谢在2021-01-20 12:57:11~2021-01-24 13: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酸甜苦辣 30瓶;彳亍 10瓶;波洛的性感大脑 3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9 在这句带着挖苦和赌气意味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后, 苏冉在迈克罗夫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一闪而逝的伤痛。 她的心脏也随之像被一只蜜蜂狠狠地蛰了一下。 她怎么可以对为了她连夜从伦敦赶来的迈克罗夫特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渴望对方安抚自己,认同自己的想法,简直就像是在对着他撒娇一样。 “对不起。”苏冉抢在他有机会说任何话前迅速开口, “我失态了, 真的十分抱歉。” 她说着用手掌轻轻遮住了自己的额头,后悔地闭上眼睛。 阳光跳跃在迈克罗夫特深邃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之上, 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片对比强烈的明暗光影,将他的侧脸映照出大理石一样坚硬冰冷的质感。 苏冉的话宛如一盆凉水浇下, 方才在心间烧得正旺的火焰在冒出一阵青烟之后悄无声息地熄灭,在听到那一声“福尔摩斯先生”的时候,他的胸腔里竟然泛起一阵陌生的刺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理智与冷静在方才莫名其妙地全部出走,因为她, 他居然展现出了连他自己都不为所知的一面。 迈克罗夫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打量起这位撑着头沮丧地坐在他身前的小姐, 茶几上的玫瑰被曝晒出馥郁的香气,也似乎将眼前的一切罩上了一层朦胧而柔软的玫瑰色色彩。 他忽然想起了希腊神话里那位被众神创造出来, 拥有一切天赋被当作礼物送给人类的第一位女性:伴随着她的美丽、聪明、好奇心而来的……却是那一只装满灾祸的盒子——她用魅力引诱男人,然后在他们的生活中引入无尽的欲望、痛苦和灾难。 这种类似于触碰到潘多拉魔盒一角的感觉,让迈克罗夫特感到了一丝细微而真实的恐惧, 他的眉间不自觉地隆起, 露出一条浅浅的沟壑。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 他的语调又恢复到了平日里没有太多起伏的克制:“刚才是我无礼在前, 该道歉的人是我才对。” 理智告诉他, 他现在应该马上礼貌地提出告辞, 然后在彻底搞清楚自己反常的原因之前都不应该再继续同这位小姐见面。可是,当他注视着对方消沉苍白的脸色,还有那道几乎消融在阳光里的纤细身影,他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他牢牢地按在身下的扶椅之上,让他无法移动半分。 他没有办法在这个时候转身而去。 …… 他不想。巴⑴④⑻以6九63 心情稍稍平复下来的苏冉将遮住脸的手指放下,终于有勇气重新看向迈克罗夫特。 他给她的感觉,很多时候就像一块精确走时的机械表,精密,严谨,一丝不苟,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无论外界发生什么都难以干扰他的节奏。 一向沉稳理智的他对她的做法反对是如此激烈,在旁人看来,她决定帮助埃里克果然是一件难以理解又相当疯狂的事情吧? 但这是她可以诚恳面对自己,问心无愧的选择。 可是为什么还是有几缕不被理解的酸涩感,怎么都无法驱散呢…… 苏冉眨了眨眼,努力用着轻巧的语气微笑起来:“既然如此,就让我们都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同时接受彼此的道歉吧,迈克?” 她放缓了语气,带着试探的意味,重新叫了一遍他的名字,试图将两人刚才的摩擦像一张书页一样轻轻翻过。 迈克罗夫特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安静地点了点头,拿起面前的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垂下了眼。 在失去对情绪掌控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越线了。 这些本都是她的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这句话宣诸于口。 似乎只要保持沉默,就能模糊两个人之间的界限,让他对她的生活保留某种置喙的权利。 他觉察到自己这份不同寻常的古怪心情,一时却不敢轻易下定论断。 那张沉静如水的脸就如同一张毫无破绽的谜面,让人难以解读出任何明显的情绪。苏冉压下淡淡的泄气感,打起精神,笑着试图转移话题:“这次让你匆匆赶来,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安。如果你没有紧要的事情需要返回伦敦,不知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多待几日? 迈克罗夫特放下茶杯,对上苏冉饱含期待的视线。 他是需要返回学校上课的。 可是在离开前,他想要确保她的安全……更何况,她眼底深处那抹晶亮的期待是如此难以忽视,不遗余力地消磨着他本就所剩无几想要拒绝的想法。 迈克罗夫特沉吟着,最终,那双灰色的眼睛因为心中坚定下来的想法而重新变得炯炯有神。 “如果不给你额外添麻烦的话。” 他微微颔首,如愿地在她脸上看到了预想之中的笑颜,嘴角的线条也情不自禁地柔软下来。 “当然不会。”苏冉笑着使劲摇了摇头。 迈克罗夫特身上那样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和值得信赖托付的可靠,让她在他身边时会不由自主地放松和感到安全。 她自私地想要这样的陪伴更久一些。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一个带着笑意的温和嗓音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插入了两人刚刚开始缓和的谈话,“有什么开心的事情也同我一起分享一下吧?” 这个熟悉的声音让苏冉的心脏突的跳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控制不住地淡了几分。 她和迈克罗夫特同时转过头,看向门口这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莫里亚蒂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推开了房门,倚在门框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相谈甚欢的两个人,那双眸子明明是饱含生机的新绿色,因为透过镜片而露出了一种无机质的冰冷。 他用手杖银色雕花的柄头轻轻敲打着左手的掌心,漫不经心的动作中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张力,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2 乎在下一秒就会将那一柄削铁如泥的剑从手杖中抽出来一样。 苏冉的神经顿时绷得如一张满弓,她抿了抿嘴唇,将那份莫名其妙生出的心慌完好地包裹在调笑的口吻中,不冷不热地刺了他一句:“巴黎这么快就偷走了你的礼仪吗,莫里亚蒂先生?” 和这门也不敲的失礼行为大相径庭的是莫里亚蒂脸上彬彬有礼的笑容,他在苏冉开口时就带上门走到了两人面前,先是优雅地转着手杖对迈克罗夫特欠了一下身,然后才转向苏冉,微微一笑:“抱歉,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不敲门就进她的房间? 搭在椅子扶手的手指慢慢收紧,她已经不想去猜测迈克罗夫特听到这句引人遐想的话到底会生出怎样的想法。她侧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莫里亚蒂,眼神中一半是明晃晃的警告,另一半是略带恳求的柔软。 “我不知道你和道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要好了。”她用着轻巧的口吻试图补救道。 莫里亚蒂闻言偏了偏头,神情里露出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仿佛默认了她的解释。他笑着没有再说什么,在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茶几上摆着的支票之后,他踱步走到她的身边,将右手随意地搭扶在了她坐着的那张路易十五式的圆弧椅背之后,就像伸手把她半圈在自己怀里一样: “福尔摩斯先生这么着急从伦敦赶来,看来是为我们带来了生意上的好消息。” 感受到莫里亚蒂方才无声的退让,苏冉低头摆弄起手中的茶杯,并没有避讳他稍显亲昵的动作,同时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把莫里亚蒂和福尔摩斯放在一个合伙制里……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那想要赚钱的执念和对自己判断的自大,已经不是可以用naive来形容的了。 一张茶几,两把椅子,莫里亚蒂简单的姿势,一瞬间在三人之间划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迈克罗夫特从刚才开始便静静地观察着苏冉和莫里亚蒂之间微妙的暗涌。 他没有忽略莫里亚蒂言谈举止中根本不屑于掩饰的宣示和占有,在莫里亚蒂站在她的身边同她一起面对他时,那带着隐约可见伤口的上扬嘴角几乎是带着某种炫耀的意味了。 他下意识地不想去推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两个人在嘴唇这样的位置出现同样的伤口。 真正让他感到十分在意甚至烦躁的,是当莫里亚蒂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进入她的私人空间时,在她泄露出的紧张和不安之下,唯独没有任何回避和逃离的动作。 或许连她自己都并没有意识到,她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对方的存在。 一想到这位小姐有着明知道会丧失个人人身自由但还会去赴约的“胆魄”,那么因为某些“正当原因”而接受这样一个危险的男人留在身边,就是一件完全合乎逻辑的事情了。 迈克罗夫特在自己心中再一次感受到了那一股安静燃烧的怒火。 普通人做出愚蠢的选择往往是因为没有能力看见近在咫尺的危险。 可是她明明清楚地知道,自己面对的到底是怎样扭曲阴暗的灵魂……即使如此,却依旧选择用那双坦率真诚的眼睛,毫无畏惧地直视着深渊。 就好像他们和常人别无两样。 ……但他们不配。 迈克罗夫特慢慢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对上了莫里亚蒂如同蛇类一样黏腻冰冷的视线。 她是那束明亮而温暖的烛火,吸引而来的不是扑火的飞蛾,而是一个个潜伏在黑暗之中贪婪又狡猾的掠食者。 迈克罗夫特在这一刻彻底做出决断。 如果想要保护她,那么对她的生活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涉和控制,现在看来是不可或缺的。 他沉静地回视着莫里亚蒂,眼底某种明确而毫不退让的战意让对方危险地眯起了眼。 …… 莫里亚蒂在第一次见到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时,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种淡淡的警惕——那是一种遇到介于同类和敌人之间异常不快的梗塞感。 男人的资料很快就到了他的手上:福尔摩斯祖上并不显赫,迈克罗夫特父母早亡,有一个刚进入公学读书叫做夏洛克的胞弟;他既不是伦敦社交圈的红人,也从未在学术界大放异彩,甚至在牛津剑桥的小圈子里也似乎显得过分低调,可恰恰就是这份几乎游离在所有焦点之外的“默默无闻”,却反而让莫里亚蒂更为在意。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更知道她对于挑选可以共事的人这一点有多么挑剔,她在看向福尔摩斯眼里闪动的光芒,几乎可以和在招揽他时相提并论。 在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拜访过受伤的她之后没过多久,他就从在苏格兰场买通的线人口中听到了福尔摩斯前去询问那晚事故的消息。他有绝对的把握对方并不会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毕竟苏格兰场的低能让它只是一个任他摆弄打扮的布偶而已,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问询行为的本身,就代表了对整件事情的怀疑态度。 如此他就愈发肯定,那一天一定是福尔摩斯在拜访她时,不动声色地在她面前挑起了她对他的怀疑。 就在他即将得到她的信任之时。 这个男人果然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莫里亚蒂一直很难比较出到底是哪一件事更令他生气:福尔摩斯对他计划的破坏,还是她对于那个男人近乎无条件的信任。 可不管怎么样,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来到她的身边,而福尔摩斯即便对她再过好奇和欣赏也只能留在英国,并且知趣地在之后的交往中也保持了礼貌的距离——他们之间来往的每一封电报内容他都看过。 无论是道林·格雷,还是后来出现在歌剧院那个戴着面具的法国男人,莫里亚蒂都从来没有把他们当作真正的对手。 他一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 ……直到两天前。 巴黎目前还不是他的地盘,来往巴黎和伦敦之间的通讯每一次总是在到达伦敦之后才能周转到他手里,这中间往往会有一天到两天的时间差。所以等他知道苏向福尔摩斯“求援”这件事的时候,一切都太晚了,他不仅让她在他的眼皮之下悄悄溜走,还没有任何办法安排“小小的意外”让福尔摩斯永远留在英吉利海峡的另一侧。 这样的失控感在她的病床边看到那个被她召唤而来全心全意信赖着的男人时,彻底变成了一股想要摧毁一切的怒火—— 她不仅仅信任那个男人,还在他面前流了泪。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她,所以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只要福尔摩斯继续选择继续静观其变,那么一切都不算太糟。 但他并不会抱有这样天真的设想。 他们这类人,怎么可能抵抗住那样的诱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3 就算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隐藏得再好,他还是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果不其然,这一次莫里亚蒂清晰地在福尔摩斯眼里看到了他预期中冷静而坚决的对抗之意。 他有一丝兴味,但更多感到的却是威胁。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是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对手」的难缠对象。 是时候剪下他的玫瑰了。 当莫里亚蒂听到苏冉邀请迈克罗夫特在嘉布遣11号住下时,那个没有温度的笑容里充满了无限的柔情。 …… 苏冉在退烧之后恢复得很快,在向塞弗医生咨询过埃里克的伤势之后,“搬家”的日子定在了两日之后。说是搬家,其实只是住进去而已,她甚至没有太多行李。 既然是“她”的房子,那么除了养伤的埃里克和以客人名义借住的道林,苏冉几乎是怀着某种近似破罐破摔的心态故意当着莫里亚蒂面邀请了迈克罗夫特前来做客。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迈克罗夫特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没有太多犹豫便答应了。 除了在交易合同上签字之外,她对房子和佣人的事情没有插一点手,甚至没有细问莫里亚蒂到底是如何同夏尼伯爵解释这一切的。 虽然努力抱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但到了搬家那一天,一想到从今日要开始面对的生活和晚上的小型宴会,她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便借着与杜巴有约的借口,想要从酒店逃出去透透气。 她承认她确实是故意挑在这一天搬家的,但到了最后,和她同行的还是多了两位先生。 她享受迈克罗夫特的陪伴,她也实在做不出将客人晾在一旁置之不理的事来,而对她身体健康依旧担忧的道林在听到她的目的地是一间画室的时候,更是摆出了央求的姿态,请她带上他一起前去。 跟在她身边,总比让道林和埃里克单独相处要好。 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冉欣然应允。 在这一场对话结束之后,她下意识地去看和他们一同吃过早饭待会要返回学校的莫里亚蒂。自始至终,他都温和有礼地微笑着,甚至在她看过来时,颇为体贴地祝他们今日有个好时光。 苏冉感到右眼眼皮隐隐发跳,在走上马车前,她突然转过身,直直地看进莫里亚蒂眼睛,轻轻地再次确认道:“今晚的宴会你会来的吧?” 莫里亚蒂嘴角的笑意在这一刻似乎真实了一些。 “当然。”他点头,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扶上了马车,“晚上见。” 作者有话说: 道林:福尔摩斯嘴里的“他们”,难道不包括他自己吗? 莫里亚蒂:你说呢?(微笑) 埃里克:……(不屑回答) *** 因为身体原因好久不见,消失的四周的更新,会在未来一个月陆续补上。希望大家和家人抑或是朋友,度过了一个健康而快乐的春节,也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事事顺心,得偿所愿。 去年发生的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就是开文遇见了各位,虽然从未相见,但大家愿意看这个故事,持续地支持我,我真的心怀感激,一直都有一种神交的情意。虽然可能这只是作者的一厢情愿,但是趁着这个机会还是想把这样的心意传达出去。谢谢大家。 我会保质保量并且加紧速度写完这个故事的。如果写崩了,请严厉地骂我。新的一年也请多指教! 感谢在2021-01-24 13:05:17~2021-02-19 13:46: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锅包肥翅 101瓶;谢堂燕 40瓶;樱十又、歪歪踢 10瓶;讨厌熊孩子 8瓶;缓、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10 苏冉在那封信中向杜巴提出见面的请求之后, 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最后会把地点约在了弗雷德里克·巴齐耶的画室。 虽然稍感意外,但这样的安排显然正中苏冉的下怀,毕竟自从上次见过了几位印象派画家之后, 她一直想要找时间专门拜访却苦于分·身无术。 巴齐耶的画室同样位于巴黎第十七区, 距离上次见面的盖尔波瓦咖啡馆并不遥远。马车从宽敞明亮新翻修的克里希大道拐上Rue de la Paix①,仿佛一下子就走进了雨果笔下老旧逼仄却沉淀着厚重感的巴黎老街:青石方砖的路面, 宽度只能勉强容纳不同方向的两辆马车通过,狭窄街道两旁歪斜簇拥在一起的几层高小楼, 历史或许能追述到几百年前的瓦卢瓦王朝②。 马车到达Rue de la Paix 9号的时候,杜巴刚好抽完了手上的半只雪茄。他从斜靠着墙面的姿势站直身体,抬手调整了一下袖扣的位置, 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出,敛去了因为沉思而生出的慵懒气息。 这几日,他试图找出那位可以为他提供炸-药配方并自称M的英国人的真实身份, 但一直一无所获。 感受到马车彻底停稳,苏冉在车夫为她打开车门后第一个下了车, 礼貌地搭住了杜巴伸过来的手臂。 “杜巴先生,好久不见。”站稳之后, 她提起裙子,简单地行了一个礼。 杜巴收回手,注意到跟在她身后接连走下车的两位男士, 不禁挑了挑眉头, 嘴角微笑的弧度顿时意味深长起来:“别来无恙,女爵夫人。” 苏冉没有错过他充满兴味又略带调侃的眼神, 在落落大方地介绍过迈克罗夫特和道林之后, 这才带着歉意补充道:“希望您不会介意我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擅自邀请了这两位来自伦敦的朋友, 他们对于艺术都很有兴趣。” “当然不会。”杜巴同道林和迈克罗夫特握过手之后就不冷不热地收回了打量的视线, 并没有过多停留,“画室里那几位先生应该会因为多了两位访客而欣喜若狂的。” 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苏冉露出了那招牌一样的花花公子式笑容。 道林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走在前面开始低声聊起工厂事宜的两个人,目光从苏冉认真专注的表情移到了维克多·杜巴的脸上,在注意到男人看起来虽然漫不经心但却一刻也没有从她身上移开的眼神时,天蓝色的眸子里浮出了一道阴霾。 专心听着两人对话内容的迈克罗夫特表情沉静地看了一眼道林,率先提步跟了上去。 爬上了三层楼梯之后,一行人在杜巴的带领下走进了巴齐耶位于顶楼的画室。 在现今巴黎奥赛博物馆里,收藏着一幅名为《巴齐耶画室》③的作品,由弗雷德里克·巴齐耶主笔,与爱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4 华·马奈在1870年合作完成。在这幅以蓝灰色为主色调的画作里,巴齐耶用自己的画笔,清晰地捕捉了这些在未来名留青史的画家们日常创作生活的宝贵片段。 此时此刻,苏冉怀揣着好奇和一丝激动,用和一百多年后驻足在这幅画前的参观者近乎相同的视角,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间敞亮的画室。 这是一间足有三、四米挑高的房间,让人眼前一亮的莫过于房间最尽头那扇巨大的双页落地窗,极佳的采光让整个画室沐浴在明亮的光线里,有着非常舒适开阔的视野。地上没有铺任何东西,保留着建筑本身最原始的灰色泥浆,墙壁则被涂成了干净清爽的蓝灰色,颇有现代极简风格的美感。 苏冉很快就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巴齐耶,雷诺阿,莫奈三人正聚在画架前讨论着什么,德加则一个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撑着头直直地望着窗外。 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德加是第一个被惊动的,在与苏冉四目相接之后,那双沉郁的棕眸仅仅停留了一秒,紧接着就视而不见地把她完全当作空气一样,将头重新转向了窗外。 埃德加·德加先生果真是很不喜欢她。 苏冉回想起上次在盖尔波瓦咖啡馆里就感受到的冷漠与排斥,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人见人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像这样无端地引来厌恶还是让她忍不住感到有些沮丧。 巴齐耶在这时抬头注意到了他们,马上露出了一个欢迎的热情笑容,快步走了过来。 艺术家对于美丽的事物总是格外敏感的,在场的几位画家在见到道林时均是眼前一亮(或许要将德加刨除在外),脸上纷纷涌现出无限欣赏之情,和蠢蠢欲动想要提笔创作的光芒。 “我们还有些公事需要单独聊一聊,先失陪一下。” 在和众人打过招呼之后,苏冉和杜巴走到了画室的另一侧。 停下步子的杜巴伸手打开了手边的那扇窗,外面叽叽喳喳的鸟鸣一下子便清晰了起来,伴随着远处传来的车马人流声,为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制造出了一份天然的隐秘屏障。 他侧头用眼睛示意了一下正在与画家们交谈的道林和迈克罗夫特,压低声音调笑道:“带着仰慕者们来看巴蒂诺尔画派的作品可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我的女爵夫人。” 苏冉微微一愣。 虽然从没想过隐藏自己“不合主流”的审美趣味,但她确实没有考虑过那两位先生会对印象派这种激进前卫的作品产生什么样的想法。她下意识地向迈克罗夫特投去观察的一瞥,在看到对方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快和被冒犯的情绪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在您的眼里,异性之间就只存在浪漫关系这一种吗?”收回目光的苏冉回了杜巴一个坦然的笑容。 “难道您相信男女之间存在‘纯洁而高尚’的友谊?”他的目光灼灼,带着淡淡挖苦的意味反问道。 苏冉闻言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您何必明知故问?不是还有像我们这样‘纯洁而高尚’的利益关系吗?” 这出人意料的答案打了个杜巴措手不及,听到那特意被加重的“利益关系”,他愣了一下,随即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这阵爽朗的笑声引得画室里其余几位先生纷纷侧目,苏冉不得不在瞪了杜巴一眼之后,礼貌地向其他人的方向投去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杜巴在收到苏冉的瞪视之后笑得更加开怀,他似乎毫不介意引来旁人对他和苏冉之间关系的揣测,甚至还颇为享受这一点。 在终于笑够之后,他恢复了一贯漫不经心的表情,眼底却多出了几分认真又危险的神色,如同一只迅速进入狩猎状态的豹子:“那么这次您约我出来,想必也是因为这个‘纯洁而高尚’的动机了?” “正是如此。”苏冉也收起笑容,逐渐凝聚的眼神里闪烁着有棱有角的锋芒,“对于成衣制造,我想听听您对我最近这个新想法的看法。” 杜巴方才那阵笑声不止惊动了正在交谈的几位先生,也惊动了看起来像是在一个人默默发呆的德加。 他转过头,将视线收回到了画室之中。 从几人谈话中暂时抽身出来的巴齐耶走到他的身侧,有些无奈地对着这位心情一向难以捉摸又不甚合群的朋友道:“埃德加,今日你难得来我的画室,难道就只是为了坐在窗边发呆吗?” 德加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视线滑过了与画家们交谈甚欢的道林和在观看墙上画作的迈克罗夫特,这才慢慢投向了站在远处的苏冉和杜巴两人身上,不无讥讽地开口:“你和爱德华(马奈)费尽心思拜托杜巴先生将见面的地点安排在了这里,但你们要讨好的对象对那些画似乎并没有上次表现出来的那么感兴趣。既然你那么担心奥斯卡(莫奈)的经济状况,不如像之前一样继续买下他的作品不就好了④。”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埃德加。”巴齐耶语气温和地反驳,“更何况我出资购买朋友们的画,和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获得一位真正资助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在联想到自己这位朋友对女性一贯恶劣的态度之后,他不太放心地叮咛道,“看在奥斯卡和皮埃尔(雷诺阿)的份上,至少今天请你稍微收敛一下吧?” 德加轻轻哼了一声,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埃德加·德加极其讨厌女性,这是一个在朋友间众所周知广为流传的事实。 在某一次聚会上聊到娶妻生子的话题时,他曾直言不讳地说:“我,结婚?我怎么可能结婚?你想想,如果我的太太在我每次完成一幅画后,就嗲声嗲气地说‘好可爱的东西哦’,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痛苦不堪吗?⑤” 可与他对女人厌恶之情相反的是,他偏偏又会经常创作一些以女性为主题的画。 巴齐耶看着德加望向苏冉皱起的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性格和善的他做不出将朋友从自己画室赶走的事情,只能在心中打定主意,为了保证那位女爵不会因为被冒犯而愤然离去,待一会绝不能让德加有任何机会同她接触和交谈。 转身离开的巴齐耶并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位看起来对苏冉充满敌意甚至不想与对方共处一室的朋友,事实上可能是在这间画室里对她关注度最高的人之一。 德加今日来巴齐耶画室的最主要原因,就是想要再见这位女爵一次。 自从第一次见过苏冉,他就萌生出了想要以她为模特画一幅肖像的心思。 但这不仅仅是因为对方长着一张异国情调脸的缘故。 所以当他看到自己想见的人出现在画室里时,就立刻用眼角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对方的身影来,甚至连那意外出现的美男子都难以引起他的兴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5 。 与那些喜欢外光和色彩的朋友们不同,德加格外推崇素描。他认为,只有纯粹的线条才能完美地表达出他所追求倾慕的极致之美,这样的理念来源于他最崇敬的画家安格尔⑥对他的忠告——“画线条,年轻人,从生活中和记忆中画更多的线条,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艺术家。” 这个女人的神态中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刚硬与锐利感,在他的眼里,就像是一条纤细明朗、延展清晰的曲线,丝毫没有那如同“舔舐着自己身体猫儿”的媚俗气息⑦,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模特。如果把她和他见过的其他女性们放在一起,她的气质之卓然,借用左拉的话说,“简直就是在一群宦官中站了一个男人一样”。 不用再掩饰自己目光的德加打量着双手交叉环在胸前陷入思考,神色冷然得几乎没有一点女性气质的苏冉,感受到心中激荡的创作欲时,忍不住紧紧地锁起了眉,就连巴齐耶是什么时候走开的都没有注意。 就算她的气质再特殊,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女人。 德加看到远处苏冉脸上突然绽放的笑容,盯着她的目光一下子阴沉起来。 …… 苏冉在杜巴说完话后就保持着沉默,飞速运转的大脑还在消化着刚刚从他那里了解到的信息。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思考,既然杜巴手中控制着法兰西如此众多的制衣厂,又把控着产业上游的布料供应,那么为什么不自己建立一个统一的品牌,来享受这样规模带来的巨大红利呢?她不知道为何杜巴迄今为止没有自己做这门生意,她向他提出了这样的建议,简单阐述了现代时装品牌创造并引导潮流的营销策略,并着重向对方介绍了关于真人模特和发布会走秀的概念。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马上受到欢迎的想法,但杜巴的反应却出乎她意料的冷淡和谨慎: “这样模仿的做法会让某些人相当不快,一不小心甚至还会惹恼我们的王后陛下。” 苏冉这才知道,原来在现在,第一个想出使用时装真人模特和举办时装沙龙的人已经出现,而且他经营的House of Worth制衣店正如日中天。 “查尔斯·沃斯⑧,英国人,二十年前来到巴黎时全身上下只有5法郎,甚至一句法语也不会讲。现在,他是我们那位尊贵的、一件衣服从来不穿两次的王后陛下最钟爱的裁缝。” 杜巴在谈论到欧珍妮皇后时口中总是带着一种微妙的讽刺,他保持着那抹若隐若现的讥笑,详细地向苏冉介绍了查尔斯·沃斯堪称传奇的发家史。 沃斯不仅有着精明的生意头脑,在设计上也相当富有才华,他为妻子玛丽夫人设计和搭配的服饰总能引人眼球,争相被人效仿。这样的才华最终吸引了欧珍妮皇后的青睐,他也因此顺利打入了巴黎乃至整个欧洲最上层的社交圈——连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皇后⑨也是他的客户之一。 苏冉在杜巴的讲述中陷入了思考。 这种抄作业一不小心就抄到原主头上的感觉……真是十分酸爽。 虽然整个巴黎的潮流全由欧珍妮皇后和沃斯两人把握,但她实在是不想浪费这近在咫尺的优势。 静静思考了半晌,苏冉渐渐松开眉头,对着杜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沃斯做定制,服务非富即贵的高级客户。但我们需要瞄准的,是那些新富裕起来的中产阶级女性们,高效的量产规模不正是我们的优势吗?” 他瞬间理解了苏冉的意思,黝黑的眸子骤然放出异样的光彩,翘起嘴角,无声地吹了一个口哨。 看到杜巴一点就透,放下心来的苏冉趁热打铁:“过几天我会把详细的企划书送到府上——老规矩,三七分?” 看着苏冉那要从眉眼中溢出的轻快笑容,杜巴忽然抽出一直插在兜中的左手,撑在了她脸侧的窗棂上。他微微栖身,骤然将两人之间拉进了一个暧昧的距离:“既然有朝一日您终会结婚嫁人,不知您是否愿意优先考虑一下在下呢。” 作者有话说: ①Rue de la Paix,意译为和平街,在1868年改名为Rue de la Condamine,最出名的应该就是9号的巴齐耶画室,作家左拉1869-71年间曾在14号住过。 ②瓦卢瓦王朝,在1328-1589年间统治法兰西王国,卡佩王朝直系绝嗣之后,由两大支系瓦卢瓦和波旁相继统治法国,一直到1792年法国大革命被推翻。 ③画作原名为《L'atelier de Bazille》。巴齐耶从1868年1月1日到1870年8月15日租下这间画室并慷慨地与雷诺阿分享,故事时间线现为1867年10月,此处将时间稍稍提前。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搜索一下这幅画,里面有很多有趣的细节。 ④巴齐耶为了救济穷困潦倒的朋友们,除了分享画室,为对方买颜料,花自己的钱买对方的画也是一种常规操作。1867年8月莫奈有了第一个孩子,但他和卡米尔(Camille)的爱情并没有得到莫奈家人的承认,因此没有结婚。卡米尔只是一个洗衣工的女儿,而莫奈出身富商之家,莫奈之父为了拆散他们断掉了莫奈的经济来源。再加上莫奈的画作一直不被官方沙龙接受,直到卡米尔去世,莫奈经济都处于异常窘迫的状态。 ⑤非杜撰,德加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⑥让·奥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尔,新古典主义画派的最后一位代表人物,1867年1月去世。他的画风线条工整,构图严谨,色彩明晰。1855年德加结识了安格尔,同年4月进入法国美术学院(Ecole des Beaux-Arts)学习,在那受到了安格尔风格很大的影响。 ⑦德加曾形容女人是“舔着自己身体的猫儿”,他把自己画的芭蕾舞女们称为“小猴子女孩们”。女人在德加的形容中更像是一个物品。 ⑧查尔斯·沃斯,被称为时装之父,也是高级时装定制的创始人。 ⑨奥匈帝国伊丽莎白皇后,大名鼎鼎的茜茜公主。 道林:居然在我眼皮底下求婚,当我不存在吗? 埃里克:很快就会让你真正不存在的。 莫里亚蒂:我最近听到一个词感觉很适合道林,「战五渣」:) 迈克罗夫特(继续选择当布景板安静观察) 苏冉:‘宦官群里的一个男人’……这真的是在夸我吗??? 德加:……(冷漠) *** 这一章需要核实的史料稍微多了一点,更新比预想晚了一天。 杜巴的脸我是代入克拉克·盖博的脸写的XD(毕竟重要配角,必须要有颜值),至于老迈,答应我一定去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6 Jeremy Brett年轻时的盛世美颜!有一张他抱着提琴的照片简直绝了,大家也可以去看看My Fair Lady里的扮相。 我一定在能力范围速速给大家产粮卖股! 各位小可爱,今天你买股了吗? 感谢在2021-02-19 13:46:32~2021-02-24 13:30: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悠、寧君、皮卡皮卡十万伏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堂燕 12瓶;渺渺浆果 10瓶;梵文 5瓶;Jirafa不是长颈鹿 4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11 随着杜巴的靠近, 迎面扑来的是来自他身上愈发浓郁的香水味,和一种极富侵略感的男性气息。 ……“结婚嫁人”? 这几个宛如来自外星的词汇并没有让苏冉感到冒犯,甚至还生出了一丝充满荒谬的喜感。她忍耐住想要拉开两人距离的冲动, 仰起脸观察着杜巴似笑非笑看不出有几分认真的表情。 美丽虽然应是上帝赋予人类的稀有特权, 但在巴黎这似乎稀松平常。苏冉对自己的样貌也相当有自知之明,而且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如何生存下去是她最重要的目标,除此之外她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考虑其他任何事情。 更何况在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位“正常”的男性, 都绝对不会因为她作为一位女性而受到吸引。在这全部权力被男性垄断的父权社会里,一位女性的价值只在于自己是否能够吸引和取悦男性,毫无主体性可言。而她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 绝对会被视为一个十足的“疯子”。 当苏冉在书籍或是报纸里看到「即便让女性接受男性化的教育,她们也不能在身体和道德方面与男性接近,女性也无法培养出在科学与文学等人类最高智慧方面的才能」①诸如此类对女性歧视的论调时, 除了内心升起的巨大愤怒和无力之外,她也做好了要和整个大环境对抗的心理准备。 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受到任何卫道士猛烈直接的攻击, 抛开某些运气成分,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能为像夏尼伯爵这样的特权阶级提供可观的利益和价值, 从而让自己也跳上了那列名为“特权”的列车,得到了可以保护自己的微小资本。 来自现代的她很容易看清,在这个社会权利逐渐向资本过渡的社会里, 金钱才是最终让一个人安身立命的基本手段。 在巴黎, 贵族与工商界虽然彼此轻视,但两个阶层的距离正在一天天缩短。从白手起家达到今天这样高度的杜巴, 是比谁都清楚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的。 在婚姻这件事上, 她根本不信杜巴只是一时“被爱情冲昏了头”才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毕竟他上一次的求婚对象, 是夏尼伯爵的妹妹。 见苏冉并没有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大胆求婚产生任何羞涩扭捏的反应, 反而露出了与刚才谈论生意时相差无几的深思表情,杜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在她给出答复前率先开口:“请先不要着急拒绝,我亲爱的吕利女爵夫人。虽然夏尼伯爵前几个月一直颇为低调地将您隔离在巴黎的社交圈之外,但考虑到他赠予您封号的举动,和即将开始的冬季社交季,想必要不了多久,拥有异国背景的您一定会成为今年社交界备受瞩目的一位人物。” 听到夏尼伯爵在她毫不知情下的无声维护,苏冉掩盖住自己的惊讶,心中流过一阵暖意。 “您要知道,到时您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在放大镜下进行观察和审视。”杜巴继续说着翘起那暗藏讥诮的嘴角,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冉的表情,“无论是您和夏尼伯爵兄弟的关系,还是我们之间这样纯洁而高贵的交往,又或是您身边这位极为惹眼的仰慕者……哦,现在还要算上您对巴蒂诺尔画派的偏爱。”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带着一副有趣又探究的表情期待着苏冉对于他接下来话的反应。 “您这些大胆的行为当被挂在巴黎千千万万张热衷于八卦的嘴唇之上时,任何良好的名声与德行都会以一种令人发指的速度灰飞烟灭。巴黎人对于自己同什么人物来往有一种近乎病态的严苛挑选,被排挤在主流的社交界,无异于一种社会性的死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是古今中外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理解了杜巴的暗示,苏冉仔细斟酌起来。 她并不害怕任何针对自己的非议与攻击,她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但她从未想过夏尼伯爵会慷慨地馈赠她“吕利”这个称号,这在一方面为她铺平了许多道路,但在另一方面也就导致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反过来直接影响到伯爵的名誉。 在接受夏尼伯爵的恩惠之后,她实在是不想毁掉对方对她如此深厚的信任。 苏冉想了想,还是把“求婚”换成了一个更为中性的词汇表达:“恕我愚钝,这和您刚才的……‘提议’有什么关系吗?” 杜巴看到她不为所动的面庞,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越来越大:“您作为一位未婚的‘贵族小姐’和一位有婚约的‘贵族小姐’,这些评价对您的影响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您会因为放荡的名声而彻底毁灭,而作为后者,只要您和婚约者关系和睦,反而会因为富有魅力而成为一段风流美谈。” 听到这里,苏冉费了好大力气才没有因为这个“双标”而翻出一个白眼。 这见鬼的父权时代。 仿佛感受到她对当下风潮无声的蔑视和反感,杜巴低笑出声,他探着身子,更近地缩短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和那副不正经的调情口吻截然相反的,是他黑色眸子里冷静理性的真挚:“来自异国的您或许有所不知,在这里没有多少正经的先生可以接受一位女士像您这样在外抛头露面,甚至将金钱与生意挂在口上。但我恰恰正是被您这一点所吸引。如果您愿意给我这个荣幸,我不仅乐意帮助您堵住那些悠悠之口,更愿意在余生用我的财富全力支持您的’奇思妙想’。” 杜巴说完伸出右手抚在胸前,幅度很小地欠了一下身,收起笑容的脸上在某一瞬间流露出了一种极为深刻的认真。 苏冉看着杜巴,缓慢地眨了眨眼。 说起来有些讽刺,这并不是她在这个时代第一次听到“求婚”的话语,可她却是第一次感到了这两个字背后所承载的厚重承诺。 虽然无关风月,但面前的男人是真诚地向她提议,用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存在的最稳固法律的契约,来确保他们两人“一生”的合伙。 就算他的动机是纯粹的利益,能够在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7 在遇到一位可以克服固有成见说出支持女人“不安于室”想法的男人,简直就像是在老虎机上第一次就摇出了Jackspot②一样幸运。 如果没有夏尼伯爵和他之前的恩怨…… ……如果没有埃里克……如果没有莫里亚蒂…… 她必须承认,这是一个相当令她心动的提议。 可是这世界上永远没有那么多如果。 苏冉压下心中生出的不得不回绝对方的惋惜和歉意。 她故意挑起一侧的眉毛,露出了同杜巴相差无几的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回击他方才颇具侵略性的攻势,主动拉近了一点两人的距离,轻声反问道:“是什么让您觉得我一定会在这里嫁人结婚呢?” 在杜巴无法掩饰的错愕之中,她迅速将两人拉回到了一个礼貌而安全的距离,诚恳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带着些调侃的意味说出了让人几乎无法辩驳的婉拒理由: “杜巴先生,您的体贴和厚爱令我受宠若惊,不甚感激。不过按照现在的法律,如果我答应了您,本应属于我的分红本质上不就是从您的左口袋移到了右口袋,而我却变成了尽心尽力的免费白工③……如果换做是您,您会答应吗?” …… 迈克罗夫特虽然认真地在看着眼前的画作,却依旧保留了相当一部分注意力在周围的环境和谈话中。这样的习惯并非来源于刻意的训练,他是一位天生的观察者。 道林·格雷先生对于绘画展露出兴趣并不让人感到奇怪,无论这份喜爱是源于自己贵族阶级的兴趣,又或者仅仅是为了讨苏的欢心。 让迈克罗夫特稍感意外和好奇的是,比起艺术理论和绘画技法,道林在谈话之中表露更多的是如何运输和保护油画的兴趣。听起来这位克索尔勋爵手边有着一张极为宝贵的画作,他甚至通过巴齐耶先生预订了一个可以被上锁的画箱。 在觉察到那位小姐不顾一切的“莽撞”天性,以及埃里克和莫里亚蒂这两位先生之间存在的某种令人不甚愉悦的共通人性之后,迈克罗夫特下意识地就对这位俊美程度远超常人的青年采取了一种谨慎的观察态度。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这位先生的性格和他神情中近乎天真的纯洁特质颇为相符,作为一个英国人有时直接得令人感到惊讶——在道林得知他被苏冉留下做客之后,他就立刻遭受到了对方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冷遇。 这种被视为情敌的情形让迈克罗夫特的心情十分微妙,他的人生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但与他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自他同苏相识以来,她身上充满矛盾的谜团和那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异客感一直在吸引着他的好奇心,让他想要追寻谜底的答案—— 她是如何知道夏利的? 是什么让她对夏利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注与兴趣? 她是如何在这样轻的年纪就掌握了如此众多又不同寻常的深奥知识? …… 当站在这些无论是色彩还是线条都与前人迥然不同的画作之前,他在画家大胆而坚定的自我表达中,意外地捕捉到了她身上某种相似气质的外化体现,那是一种对世俗毫不在意的特立独行。 思想精神上不受拘束的自由和独立,并没有让她形成一种自视甚高的清高傲慢——这是现在许多“才女们”的通病,而她在生活中偶尔的越规行为,又因为往往极为诚实地从实用角度出发,并不会让人觉得放肆和做作。 见解独立,目光远大,没有布尔乔亚④的成见,这些气质因为有它与众不同的深度,即使是上流社会也能原谅它的狂妄。 迈克罗夫特沉思着,不禁再一次在心中问出了那在众多问题中最为困扰着他的问题—— 这位小姐,到底从哪里来? 苏冉和杜巴结束谈话重新回到众人之中时,在画室中一直近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德加突然站起身,大步径直走到她的身前停下。 德加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迈克罗夫特转过身来,站在几步之外的道林眯了眯眼,巴齐耶更是脸色一变。 但是在巴齐耶来得及开口主导话题之前,德加便已生硬地对着苏冉行了一个礼,面色阴沉地开了口:“日安,吕利夫人。” 苏冉暗暗吃惊,下意识求助地看了一眼她身侧与画家们相识的杜巴,然而后者还沉浸在方才被拒绝的低沉心情里,只对着她爱莫能助地扬眉耸了一下肩,便表情冷峻地走向了窗边。 迈克罗夫特的视线从杜巴回到苏冉的脸上,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歉意和黯然,他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两人急转直下的气氛,目光转向了在此刻优雅迈开步子的道林。 这位英俊的青年自然而然地背手站到了苏冉身边的空缺,整个屋子里的光彩似乎也随之跟了过去。面对她时,道林的神态中总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顺从,犹如一位等待被垂青的骑士。迈克罗夫特相信,在伦敦这位先生仅仅凭着这一个谦逊忠诚的姿态,就能赢得许多淑女太太们的芳心。 但从苏的无动于衷来看,如果不是不解风情,那么她未免也有些太过铁石心肠。 想到这里,迈克罗夫特的嘴角不自觉地抬高了一些。 苏冉从杜巴的背影上收回目光 ,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着走过来的道林笑了一下,随即打起十二分精神,转头礼貌地问道:“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德加先生?” 德加对道林的出现熟视无睹,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半分。那看起来没有太多焦点的沉郁目光直直落在苏冉身上,游移在她的下巴和脖颈之间,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对上她的眼睛。 “如果今天您没有任何购画打算的话,”德加面无表情地慢慢说道,“那么就请您不要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画室里的气氛瞬间凝结到了冰点。 作者有话说: ①取自1840年左右出版的一本新编词典,因为作者电脑网页崩溃丢失原著书籍名称。 ②Jackspot即为赌场中老虎机的最高奖池。按照设计机制,出现概率在1/262144,即0.00038%左右。 ③抱歉作者实在没有时间查阅法国此时期对于女性财产分配和继承的法律,此处借鉴英国同时代的法律规定。当时已婚夫妇在法律上是一个实体,丈夫是实体的代表,女方所有的权利都会合法地转交给丈夫,所以男方会控制夫妻双方的所有财产、收入和金钱。 ④Bourgeoisie的音译,即资产阶级。 苏冉:德加就算再想画我也一定恨我入骨ˊ_>ˋ 莫里亚蒂:有我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8 你还不够吗:) 道林:楼上真是虚伪又令人作呕 埃里克:……楼上半斤八两 迈克罗夫特(持续观察) 德加:……(继续冷漠) *** 上一周真的是太忙了抱歉!保完饭碗一回过神就已经这周了,对不起大家久等了!这章继续剧情铺垫节奏稍微有点慢,这周末一定把剧情推到某人搞事情的地方!(其实计划是想在六月完结的quq 感谢在2021-02-24 13:30:04~2021-03-11 13:5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明的微光 2个;寧君、皮卡皮卡十万伏特、九江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9763797 53瓶;彳亍 10瓶;可可 5瓶;259375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12 苏冉看着德加那双陷落在眼窝阴影之中的棕色眼睛, 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她好像还是严重低估了这位画家对她的厌恶程度。 纵使是与德加相识许久的巴齐耶、雷诺阿和莫奈,也被这一句突兀又极度失礼的话语所震惊。 莫奈最先回过神,双颊因为咬紧牙关骤然绷紧, 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果不是雷诺阿在旁边死死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保持冷静, 他早已冲上前去对着德加的脸挥上一拳了。 自从莫奈和卡米拉的儿子在八月出生之后,这本应带来欢笑与幸福的小天使却让莫奈本已穷困潦倒的生活陷入更深的泥潭。因为父亲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这两年莫奈格外勤奋,像疯了一样作画, 但所有的努力依旧徒劳枉然。两年前在官方沙龙的成功就像雨后的彩虹,虽然绚烂却并不持久。今年提交的几幅作品全部被沙龙拒绝,更令他备受打击, 心灰意冷。如果不是巴齐耶年初为了帮助几乎陷入绝境的他,用2500法郎买走了去年所作的《花园里的女人》①,现在的他可能连买面包的钱都掏不出来。 这些日子, 他为了追求自己的艺术与爱情不得不同残酷的现实苦苦对抗,没有金钱的生活如同最深远的噩梦, 一点点蚕食着他的内心,敲断他的脊梁, 让他像溺水者一样无助地沉浮在冰冷无际的绝望之海中。 所以当在盖尔波瓦咖啡馆遇到对他们创作理念大感兴趣的这位小姐时,他的心中终于燃起了希望的火光:如果这位异国小姐愿意购买他的画作,成为他的资助人, 那就意味着他向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和卡米拉还有自己的儿子生活在一起了②。 但这些痛苦与挣扎,是出身优越衣食无忧的德加永远不会懂的。 这个个性冷漠的混蛋只关心自己的事情, 从来不屑于理解他人的处境, 所以他才可以这样毫不在意, 口无遮拦地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彻底毁掉了一切。 感到巴齐耶安慰地在他的肩膀上按了一下, 莫奈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紧双拳,带着最后一点侥幸转眼看向苏冉。 苏冉用余光注意到一旁脸色同样难看,表情惊讶或是气愤的几位画家,心中稍感安慰。这几年的商业谈判经验让她很快就抑制住了个人情绪,将重点迅速放回到了德加身上。 她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讨厌她——因为她是一个外国人?还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她暗暗斟酌着,缓缓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德加先生如此为我考虑,体贴周到真是令人受宠若惊。” 苏冉这番“颠倒黑白”的话成功地让想要上前打圆场的巴齐耶停住了脚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就连不远处的迈克罗夫特都微微挑起眉毛,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事态接下来的发展。 任何一个正常的人都不会从善意的角度去理解他刚才的话,德加终于抬高视线,那总像是处在白日梦游之中的眼神凝聚起来,带上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惊讶和审视。 在他试图在她的淡笑里寻找愤怒、反讽等等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失败之后,他的脸色一暗,似乎因为某种期待的落空而变得更加不快,然而瘦削脸颊上的肌肉却轻轻抽动着,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弯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来。 德加复杂的表情让苏冉飞快地生出些许困惑,但她依旧噙着笑容,彬彬有礼继续道:“只是我有些好奇,如果连参观自己欣赏的画室都被您视为浪费时间,那么在您看来,到底做些什么才不算是‘浪费时间’呢?” 谈话的方向至此已经彻底脱离了德加原本的设想。 他本以为她会恼羞成怒,愤然离去,这样他就能顺其自然地从那蠢蠢欲动的创作欲望中解脱出来…… 德加定定地看了她两秒,伸手从黑色外套的内兜中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静静递到她的面前: “我想以您为模特作一幅画。” ……哈? 这样的转折让苏冉措手不及,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一时有些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对方真诚的提议,还是一名画家厌恶羞辱他人的特殊方式。 他和她对视的目光中带着某种奇怪的打量,就算知道对方在未来会成为一位艺术大师,可这样的眼神还是让人感到不快。 苏冉迟疑了一下,才抬手接过了这张名片。 “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随时欢迎您的拜访。” 德加在苏冉接过他的名片后便戴上了礼帽,幅度很小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和其他任何人打招呼,并在她来得及开口说任何话之前,就这样目不斜视地径直离开了。 德加的离去同他来时一样突然并令人费解,巴齐耶足足花了好几秒钟的时间,才收起了那副“我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的见鬼表情,走上前来苦笑着对着苏冉深深鞠了一躬:“抱歉,女爵夫人,埃德加他……性格虽然古怪了一些,但他对您是绝对没有恶意的,要不然也不会想要以您为模特,请您千万不要责怪他。您如果生气,就请责备我吧,是我怀着私心央求杜巴先生将您请到我的画室里来的。” 苏冉将名片收起,暂时将德加的事情放到一边,转眼看到巴齐耶努力艰难地替自己朋友说着好话,还顺便将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样子,不禁微微笑道:“巴齐耶先生,请您放心,我完全没有生气。” 虽然有些意外是巴齐耶主动促成了这次会面,但联想到上一次在咖啡馆里听到他对朋友们的经济援助,她马上就领略了对方的用意——带她来画室,就能创造为莫奈和雷诺阿创造卖出作品的机会。 这倒是与她原本的计划不谋而合。 苏冉看着巴齐耶涨出红晕的白净脸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9 ,对着这位对朋友体贴又慷慨的先生好感丛生,决定不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那我反而还要感谢您安排了这次见面,自上次在咖啡馆一别之后,我就产生了想要购入几位画作的想法。” 苏冉的话音落下,莫奈的眼睛猛地一亮,雷诺阿闻言也下意识松开了方才拦着莫奈的手臂,眼底流露出一丝欣喜。 巴齐耶没有预料到苏冉的直接,稍稍愣怔后,嘴角轻扬,转头对着自己的两位朋友递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便兴致高昂地带着苏冉参观起自己的画室。 其实从个人审美角度来讲,苏冉更偏爱莫奈晚期的作品,以及梵高、高更等后印象派的画家,不过想要看到那些画被创作出来,她至少还需要再等上二三十年。 现在开始买画,一方面是为了未来离开欧洲去美利坚做准备,更重要的是,她想要资助一下这两位现在连买颜料都很困难,为了省钱甚至连午饭都跳过不吃的年轻画家。 她准备动用手中七千五百法郎中的两千法郎,只是不知道这些资金现在到底能买多少幅画了。 在苏冉提出购画的愿望之后,莫奈和雷诺阿便积极地将原本一幅幅叠在角落里吃灰的画搬了出来。随着遮尘布的撤下,这些在现下无人问津,在后世会流落到各大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手中的画作终于展现了它们本来的面貌。 琳琅满目展现在苏冉面前的,加上原本挂在墙面上的画,足有三十幅有余。 莫奈和雷诺阿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目前的绘画风格还和未来世人所熟悉的成名作品有所不同,但当她站在这些色彩鲜艳充满生机和悦动的风景画和人物肖像前时,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沉浸在万千思绪中的苏冉在看到一幅熟悉的画时猛地停了下来,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 她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在这个画室里,她居然可以看到一幅她在现代看到过的作品—— 两年前去纽约出差,她和同事硬是在繁忙的工作中挤出了时间去参观了大都会博物馆。那天她踩着从会议室里穿出的高跟鞋,连走带跑腿都要断了,最后实在撑不住,找了一张博物馆展厅里的长椅上坐了十五分钟。那时同事还和她打趣,说她不愧是老王手下的得意战将,从不吃亏,连坐下休息都要挑最值钱的展厅,逗得她哈哈大笑。 而那时,莫奈这一幅描绘海边花园的作品③,就挂在正对着她的那面墙上。 苏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有一瞬间感到自己变成了梦蝶的庄生,一时竟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平日潜藏在内心深处万般回避的回忆被猝不及防地打开,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历历在目,恰恰因为突如其来又毫无防备,这样产生的情绪最为真实而汹涌,让人一时难以控制。 一直在她身侧关注着她表情的道林最先觉察到了她平静之下隐藏的湍急暗涌,那不住颤抖的睫毛和加速起伏的胸膛透露出一种一触就碎的脆弱,仿佛一朵被西风压倒的百合,在他的心底搅动起一阵充满痒意的渴望,又让他对让她露出这样表情的画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嫉妒。 苏冉对这幅画与众不同的兴趣太过明显,道林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神态。 他勾起一抹让玫瑰也要失色的笑容,对着站在一旁的画家问道:“这幅画卖多少钱?” 莫奈脸上的喜悦顿时变得踌躇起来,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低声报了价:“一百法郎。” “……一百法郎?”苏冉听到这个价格,从自己的情绪中惊醒,难以置信地转过头。 以普通人的生活标准来看,一百法郎并不是一笔很小的数目,它可以付三个月的房租,在外面吃一百顿简单的午餐,甚至还能买六十几瓶和皇帝陛下同款的香水;可从某个角度看它同时又少得可怜,租巴黎歌剧院六个月的标准六人包厢需要支付五千五百法郎,香榭丽舍大道附近的房子一年的租金是八千法郎④,就连她身上这一套由德里曼夫人为她定制的裙子,算下来也要接近一百法郎。 艺术显然不是一项接地气的职业,一百法郎对于现在的一位画家,光是购买画布颜料等各种耗材,都显得捉襟见肘。 而对于知道这些画作未来价值的苏冉,这一百法郎的价格就像是在抢劫一样。 然而莫奈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经济太过窘迫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急忙补充道:“如果是您的话,我愿意八十法郎出售给您。” 道林听到这里,连眼睛都没有眨,直接从怀中掏出了自己的支票本。 对比两天前他花了十六万法郎(约合六千四百英镑)为她购下的嘉布遣11号,这一百法郎(四英镑)就如一颗落在肩头的沙粒一样无关痛痒。 只要她喜欢,他可以轻松地将整间画室买下来送给她。 他优雅地倾身,以一种宠溺又讨好的姿态低下头,轻声征询道:“苏,你喜欢这些画的话,就把它们全都买下来吧。” …… 据仆人们回忆,那一天下午,是他们的主人夏尼伯爵和夏尼子爵这么多年来爆发的第一次争吵,虽然关着门,但从走廊经过的仆人们隔着墙壁依旧能听到他们激烈的叫嚷。 “我坚决不同意!”劳尔的双手重重拍在夏尼伯爵的办公桌上,平日梳理整齐的金发有几缕因为他愤怒的动作滑落到了脸边,“大哥你为什么突然产生了这种想法?你征询过苏的意愿了吗?” 伯爵表情沉稳地坐在扶手椅上,和那双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蓝眸对视着,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哭闹不止的孩童:“我现在在征得你的同意。” “我说了——我、不、同、意!” “是因为那个叫克莉丝汀的女高音吗?”伯爵冷哼了一声,掩饰住了眼中冰冷的不耐,提高音量反问道,“难道在你的眼里,苏还比不上那个小女孩吗?” 这个尖锐的问题让张口想要为克莉丝汀争辩的劳尔怔了怔。 “——大哥,这不一样。” 他站直身体,抬手将滑落到眼前的发丝重新捋到脑后,借着这个动作压下了心中浮起的奇怪的感觉,“苏当然很好!但是我……” 劳尔突然意识到和苏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将她放在一个女人的位置上看待过,因为他一直觉得她是和自己大哥最般配的姑娘。 夏尼伯爵挑起眉,看着在说出“但是”之后就忽然没了声音的劳尔,终于翘起了嘴角:“这件事我当然会去询问苏的意见,如果她同意的话,你就会同意吗,劳尔?” “我……” 注意到劳尔一闪而逝的犹豫,伯爵乘胜追击,继续循循善诱:“如果没有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0 有力的婚约者为支撑,光凭吕利这个爵位她是难以打入巴黎核心社交圈的,无论是为了夏尼家族未来长久的利益,还是为了苏,难道你要选择彻底袖手旁观吗?作为大哥,我当然不会漠视自己弟弟的幸福,如果之后你们并没有产生任何感情,我是绝对不会强迫你们履行这份婚约的。” “可是大哥你的身份难道不比我更合适吗?”劳尔皱起眉。 如果你没有被那个小女孩迷得神魂颠倒的话。 夏尼伯爵冷冷地想着,平静地说出了早就想好的理由:“对外我一直宣称苏是我的友人之女,这样的关系再加上我们的年龄差总会被人诟病。” 和英国人不一样,其实巴黎人并不在乎这些,但这一点是单纯的劳尔并不知道的。 眼前划过克莉丝汀那张娇柔又总是带着一点哀伤的面庞,他心中一涩,还是忍不住试着反驳道:“可是克莉丝汀——” 夏尼伯爵厉声打断他:“你现在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却看不清她不过是在玩弄你的真心,欲擒故纵!是谁跟我说她最近心不在焉,屡屡推脱见面的邀约的?” “那是因为她最近在烦心唱歌的——” “够了!”伯爵从书桌后站起身,转身面向窗口再也不看他,“如果一年以后你和那个小女孩还心心相印,到时……我会认真考虑你们的婚事的。” “大哥,你是说真的吗?”劳尔惊喜地叫起来。 夏尼伯爵背着手,短暂地点了一下头。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响起了劳尔仿佛被彻底打败了的低沉腔调:“好吧,大哥……可如果苏不愿意,那么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劳尔说完便匆匆离开了房间,心中酸胀的疼痛和杂糅的欢喜引着他向着爱人的方向奔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背对自己大哥的脸上那坚定而冷酷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①《花园里的女人》作于1866年,现藏于巴黎奥赛。画中的几个女人全部用了莫奈未来的妻子卡米拉作为模特。1867年1月,巴齐耶花了2500法郎从莫奈手中买了这幅画,为了救助朋友从极端的债务危机中脱身。 ②走投无路的莫奈此时欺骗家里自己已经将情人和私生子抛弃。 ③《Garden at Sainte-Adresse》(圣阿德列斯的花园),1867年的夏天,莫奈在英吉利海峡边的避暑小镇圣阿德列斯时所作,现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④这段提到的所有物价基本符合史实,参考了1860-1867年一些报纸和他人对于画家杜米埃生平(1808-1879)研究的资料。 道林: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买什么(温柔 埃里克:这套路是我玩剩下的(冷笑 苏:可怜对未来一无所觉的我还沉浸在白菜价买画的快感里_(:_」∠)_ 莫里亚蒂:就是喜欢你如此单蠢可爱(伸手 迈克罗夫特:楼上笑得太早了 *** 下面的情节有点……不排除狗血quq作者不太满意还要再搞一搞,本想写好一起发出来的但看了看日历发现又快过了周一OTL果面,我的时间大概都被黑洞吞掉了 感谢在2021-03-11 13:57:59~2021-03-18 14:3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梵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13 嘉布遣11号中正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从夏尼伯爵处派来的男仆女佣们来回穿梭着,为几个小时之后的晚宴做着准备,将这几日不停被运送进来的珍玩古董珠宝家具一一精心摆放安置。 莫里亚蒂从前门走进门厅, 脸上虽然带着和往日并无太多不同的温润笑容, 清隽矜贵的五官中却透出让人噤若寒蝉的冷意,那压在金色睫毛之下的眼瞳中流转着一股被克制得极为良好的暗涌。 他在中央向上的楼梯前微微驻足, 微笑着接受了过往几位仆人的问候,偏头打量起在道林如流水般的花销中被改造得焕然一新的屋子—— 左手待客用的小宴会厅里, 原本梦幻华丽的洛可可式路易十五家具全部被换成了设计更为对称含蓄的路易十六式;透过大开的门扉,可以看到天花板上新装上了一盏精美绝伦的铜鎏金水晶坠吊灯,两名仆人此时正小心地往上插着蜡烛;新添置的边柜线条纤细, 极为罕见的蓝灰色大理石台面被擦得闪闪发亮,上面摆着几件价值不菲的中国花瓶,细长的桌腿被雕成希腊神殿的凹槽柱, 装饰着头顶花篮的金色女神,柜面上则镶嵌着东方风景的漆画片;大厅最正中换上了一张可轻松接待十几位客人的长桌, 桃花心木的餐椅上雕刻着镀金的花卉图案,缎面的座位包衬绣着精美的藤叶纹章, 形若凤凰的图案昭示着这是从远东运来的名贵织料。 整个空间里被注入了一种全新的新古典主义风格,充满了精致优雅的女性之美,金银古盘, 鲜花烛台, 一切皆布置得美妙而和谐。随处可见的东方主题又似乎在暗暗呼应着女主人来自异国的身份,从点滴的细节之中, 不难看出购置挑选这些家具之人的用心程度。 莫里亚蒂收回目光, 向楼上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刻讽刺又遗憾地勾了勾嘴角。 现在的道林·格雷, 就算把整个巴黎买下来送到她的脚边,又有什么用呢? 三楼的客房已被女佣打扫整理了出来,走廊里放着几件从Le Grand Hotel送过来还未被送进房间的行李。在看到其中一个黑色的皮箱上挂着M. M Holmes的吊牌时,莫里亚蒂镜片后的凤眼危险地眯起,但随即,那藏匿在眼底深处的混沌黑暗便变成了一抹带着胜利快意的幽光。他只是稍许停歇,就继续向楼上走去,一直爬上空无一人的顶楼才停住脚步。 这栋小楼的顶层原本是预留给仆人起居的房间,在莫里亚蒂购下这栋房子不久之后,就将其中一间房巧妙地隐藏起来,改为了入口隐藏的密室。 苏冉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后,作为新主人的她就立刻将这一层用以私人储藏室为名,禁止任何闲杂人等出入。 莫里亚蒂走到密室的入口前,想到里面如今的“秘密”住客,垂下眼,玩味地转了转手杖之上雕刻的银色狮鹫。 对于这个来历不明的神秘男人,虽然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实在过于有限,但这并不妨碍他从上一次短暂的交手中,轻易地捕捉到对方的一些特点。 今日,他便是来“实践”自己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1 结论的。 莫里亚蒂敛去眼中冷酷的算计,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轻轻按下了机关。 旋转的暗门打开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光线从房间尽头矮小的窗口钻进来,照出空气中翻转飞扬的灰尘颗粒,也将整个略显陈旧的房间罩上了一层忧郁凄清的色调。 靠近窗口的地方摆了一张单人床,正对着床的墙壁放了一个双层小衣柜和一把单人扶椅,床前的木地板上铺着一块已经斑驳褪色的绿色地毯,除了衣柜上摆着的一盏手持多枝烛台之外,房间里再没有多余的装饰。 坐在床侧本来出神望向窗外的埃里克在听到门口传来响动的那一刻就警觉地站起身,将没有受伤的左手按在了随身携带的匕首之上。他清瘦颀长的身影背对着窗户,苍白的脸全部落在阴影之中,只有那双藏于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宛如兽类一样淡淡的光泽。 莫里亚蒂只向屋中走了一步便站定,反手将手杖自然又优雅地提在身前,等待着身后暗门关好的声音响起之后,才慢慢抬起眼。 翠色和金色的眸子在空中碰撞,静静擦出一道凛冽刺骨的锋芒。没有人忘记不久前那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两个互相审视的男人,清晰地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那份不曾因时间流逝而淡去的杀意。 “阁下有何贵干?”埃里克从喉咙中冷冷地挤出了这句话,率先打破了沉默。 莫里亚蒂再次听到男人华美如天籁的嗓音,心头迅速略过一丝异样,但他没有泄露自己的思绪,露出一个贵族式的冷淡又矜持的微笑,语气温和地开了口:“埃里克先生,既然我们对彼此的态度心知肚明,那今日我便省去那些毫无意义的寒暄,直奔主题了。” 埃里克警惕地扫过莫里亚蒂搭在手杖上的手指,更紧地握住了手中匕首的握柄:“正合我意。” “今日前来,我对阁下并没有任何恶意。”莫里亚蒂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埃里克的表情,“我想来同您分享一个消息,而我的条件,是希望您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不会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举动。” “——伤害她的举动?”如同听到这个世界上最滑稽可笑的事情,埃里克不屑地冷笑一声,眼中渐渐亮起一种令人不安的光芒,“伤害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才会做的一件事。” 莫里亚蒂微微一笑,“如果是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希望您能恪守这个诺言。” 埃里克盯着莫里亚蒂温文尔雅的笑脸,用了一声冷哧作为回应。 得到了埃里克的保证,莫里亚蒂略微敛起眉梢,用手杖敲了敲自己的掌心,似乎在考虑怎样将这个消息宣之于口。沉默了两秒之后,他的脸色中多了些许凝重,然后用着最平稳的语调扔下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 “她马上就要订婚了。” “……你说什么?” 埃里克几乎像被电到一样弹起身子,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这个消息太过可怕,他甚至来不及怀疑对方的目的。 灭顶的震惊和恐惧倾灌进这可怜的灵魂里,紧接着像被洪水冲破的堤坝一样,控制不住地从他的眼中口中溢出,将他的整颗心脏撕成了两半。 ……她…… ……订婚……? 「活下去,这样未来或许有一天,我会爱上你」这样的话言犹在耳……在他决心离开时,她真诚恳求他留下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可现在,她即将订婚的消息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曾经满怀期待答应留在她身边的自己,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他就像是马戏团里一只天真而愚蠢的猴子,自始自终都在她的股掌之中被耍得团团转。 再一次品尝到被背叛的滋味,那熟悉的、绝望到窒息的痛苦,悉数化为可以燃尽一切的黑色火焰。 “是、谁?”埃里克尝到口中的腥甜,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莫里亚蒂眼底闪过一丝暗芒,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叹了一口气:“晚一点,她应该会亲口告诉您这件事,不过重要的并不是她的婚约对象……” “是你吗?”埃里克突然粗暴地打断他的话,目眦尽裂盯着莫里亚蒂看起来显得过分平静的表情,猛地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铮——”刀剑相撞的脆响割破粘稠僵硬的空气。 莫里亚蒂眯起眼,透过镜片冷冷地注视着已经失去理智的男人,将手杖中的长剑抽出了一半,挡下了迎面刺来的一刀。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地按照他的剧本上演,但在刚才的某个瞬间,他果然还是想要就这样直接贯穿对方的胸膛。 埃里克没有停顿,吸了一口气之后迅速收回手。虽然身体还未从上一次的伤势中痊愈,但他依旧招招凶狠地刺向莫里亚蒂,即使知道在面对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时,自己没有一丁点胜算。 莫里亚蒂没有太多表情,轻松地用半柄剑格挡住了埃里克接下来一连串狠辣的攻击,神色间带着一股嘲弄的漫不经心。直到感到对方情绪彻底陷入狂乱的时刻,他才含着笑将整支剑全部抽出,不费吹灰之力地击飞了埃里克手中的匕首。 下一秒,那带着寒意的长剑直指埃里克的喉咙,锋利的剑芒抵在他的皮肤之上,纤细的血流顺着脖颈缓慢流下,像是蜿蜒长出的一条妖冶藤蔓。 “虽然我很乐意在此刻夺去您的性命,”莫里亚蒂淡笑道,那抹残酷的绿意因为口中提到之人,而忽然多出了一点难以言说的温柔,“可再惹她生气的话,我会很困扰的……所以还请您冷静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埃里克向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因为刚才剧烈动作而再次开始作痛的伤口,他低声喘息着,毫无血色的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带着刻骨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莫里亚蒂。 莫里亚蒂注意到埃里克的表情,轻轻勾了勾唇:“那个人并不是我,否则我此时也不会站在阁下面前了,不是吗。” 银色的长剑在转出一道优美的剑花之后被莫里亚蒂收回手杖,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淡了下去。 “埃里克先生,您要知道,这门婚事绝非她所愿,可她却无力拒绝。而我,也没有任何阻止的能力……”莫里亚蒂低声说着,淡淡的平静中透出一抹无可奈何的哀凉,那让人可以轻易卸下心防的温和声调中带着某种不易觉察的蛊惑和诱导,“这场婚约的提出者,是她的恩人,我的舅舅,菲利普·夏尼伯爵。” …… 苏冉早已做好了有朝一日要奉还夏尼伯爵恩情的准备。 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而且是以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 “我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劳尔对着那样出身的女子动心,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2 至走入婚姻的殿堂——这会变成夏尼家族永远的耻辱……这样的心情,您一定理解吧?” 无论是考虑到她当初敲开尚蒂伊城堡时“逃婚贵族小姐”的人设,还是后来伯爵对于她慷慨大方的恩泽和回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陷入了难以拒绝的境地。 “苏小姐,我深知这是一个极为自私的请求,我也绝不愿用自己的身份施压于您。现在站在您面前请求帮助的,只是菲利普·乔治·马里,您的朋友,劳尔的兄长而已。” 当苏冉对上伯爵那双严肃又带着深切恳求的湛蓝色眼睛时,那些委婉拒绝的话语就都在这片溺人的蓝色中渐渐隐去。 她无奈地轻叹:“伯爵先生,我十分理解您的心情。但您要知道,我对劳尔并没有产生超出友谊的情谊,就算现在应允,一年之后也会如期解除婚约,而到了那时,劳尔他并不一定会改变心意。” 感觉到苏冉BaN口吻中对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抵触,夏尼伯爵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终于透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明快:“当然,您说得一点不错。不过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心思不定,热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何况他几个月后就要踏上去北极探险的船队,没有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我不相信他的热情可以如此持久。如果婚约对象是您的话,我相信他并不会做出让您难堪的行为,只要在巴黎的这段时间,他不和那个小女孩闹出私定终身这样惊天动地的新闻,我就心满意足了。” 走出夏尼伯爵的书房,苏冉盯着走廊上的油画有些失神,早些时候因为买到了印象派画作的欣喜和激动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是对前路更为深切和现实的忧虑。 不期然的,迈克罗夫特的脸庞浮现在她的脑海。 那位先生知道她订婚的消息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是送上祝福,还是…… 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有些好奇迈克罗夫特的想法,但她很快将这些胡思乱想丢到一旁。比起担心埃里克又或是莫里亚蒂对这件事的反应,此刻更让她在意的,是如何处理与杜巴的关系。 她就在今日刚刚回绝了对方的示好,如果之后没几日便传出她和劳尔的婚约…… 时机太过糟糕,苏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提起裙子快步向自己原本的房间走去。 她要速速给对方写一封信,抢在杜巴从其他渠道获得消息之前,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知于他,并由她首先提出中止合作的要求。 虽然十分可惜,但只有这样才能将主动权握在手里,日后才有好相见的可能。 太过于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冉在穿过走廊时差一点和迎面匆匆走来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小心!” 苏冉的手肘被绅士地扶住,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但是在对上她的视线之后,对方立刻像被烫到一样骤然收回了手。 看到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在面对她时第一次显现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她沉默了半晌,一语双关地轻轻开口:“……抱歉,劳尔。” 劳尔定定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不,都是大哥他……”说到这里他表情忽然一变,皱起眉头关切地追问,“大哥他没有强迫你吧?” 苏冉摇摇头:“没有,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会同意。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倾心于巴黎的新宠克莉丝汀·戴耶小姐吗?。” 被说中心事的劳尔脸色蓦地一红,他走到她的身侧,压低了嗓音:“关于这件事,我还想请你帮忙……” 从书房走出的夏尼伯爵看到走廊尽头劳尔和苏冉并排远去的身影,满意地抚了抚唇上修剪整齐的八字髭。 他会用尽一切方法促成两人的结合。自始自终,他都没有想过让这样的婚约作废。 夏尼伯爵这样想着,将手缓缓背到身后,那张成熟英俊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上位者做出决断时的理智与无情。 虽然这样做,亏欠最多的人就是詹姆斯……毕竟如今一切妥当的处理,都还要感谢他的提醒。 作者有话说: 埃里克:她订婚了,对象并不是我(阴森) 道林:她订婚的对象居然不是我?(惊讶) 莫里亚蒂:显然也不是我(微笑) 苏冉:……(装死) 劳尔:为什么我总觉得后背一直发凉? *** 小天使们大家久等了!春天都来了,然而还是没有改出最满意的东西,果面!作者是垃圾quq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某人的骚操作。请大家系好安全带,又要搞事情了w 感谢在2021-03-18 14:37:58~2021-04-10 12:35: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江 2个;寧君、浪得虚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寧君 103瓶;谢堂燕 80瓶;阿口文 56瓶;渺渺浆果 25瓶;苗玲、工藤有妻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14 窗外的天空变成如淤青般的蓝紫色, 埃里克听到从楼下宴会厅中传来的逐渐响起的谈笑声和音乐声,心中最后一丝见到她的期待就如同天边消失的光线,彻底隐没在了深沉的夜幕之中。 他在没有点灯的房间中系上黑色的斗篷, 面具后的金色眸子如灰烬中的点点火星。向身后投去沉沉的一瞥, 埃里克抬脚踩上窗台,无声地翻出半开的窗子, 如一道影子一般轻盈地落在了青灰色的屋顶之上。 歌剧院大道上新安装的现代汽灯远远照不到这里,只有一弯残月将一栋栋古老恢弘抑或崭新精巧的建筑笼罩在一片清冷的银辉中。在他脚下, 夜晚的巴黎终于退下了白日里那张端庄矜持的面具,露出了纷华靡丽的真容。 然而无论白天还是夜晚的巴黎,都不是属于他的世界。 平衡住身体之后, 埃里克没有任何犹豫,如履平地般穿梭在奥斯曼男爵规划下一排排拔地而起的新式公寓的屋顶,向着歌剧院的金色天使雕像进发。 歌剧院门口今夜张贴着一幅巨大的《浮士德》海报。色彩鲜艳的画报上醒目地用烫金花体字大大写着“卡洛塔·朱蒂仙”这几个字, 似乎要提醒那些随波逐流喜新厌旧的观众们,究竟谁才是巴黎首屈一指最受欢迎的女歌唱家。 因为《欢聚》在巴黎引起惊天动地的反响, 卡洛塔永远都无法原谅因此一炮而红的克莉丝汀·戴耶。在她眼里,这个默默无闻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乡下丫头, 一定是用了极为下作的手段代替了自己——无论是自己莫名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3 妙地在排练时受伤,还是那个突然出现在经理办公室里指名钦定克莉丝汀为女主角的剧本,无一不充满了阴谋的味道。 这些日子, 卡洛塔的早期支气管炎和对歌剧院行政人员的不满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绝口不再提想要离开剧院的念头。克莉丝汀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可以, 她一定要让这个丫头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平日在剧院里, 她对克莉丝汀百般刁难、恶语相向;剧院外, 她竭尽全力地动用自己的关系网,疏通经理周围有权势的朋友,让他们不再给克莉丝汀任何上台的机会。先前在巴黎的报纸上还能看到一些盛赞克莉丝汀天才的文章,最近所有报刊又一同默契地转口,重新赞颂起卡洛塔的荣耀来。 在扼制对手的不懈努力中,克莉丝汀终于如卡洛塔所愿,在最近几场演出中彻底坐了冷板凳,连原本舞团领舞的位置都被取代。 今晚,当卡洛塔那高昂精准却全然毫无感情的歌声再次响彻巴黎歌剧院的大厅时,连日来百般经受轻蔑和欺侮的少女再一次来到了位于地下的小教堂中,如往常一样为父亲点起一根蜡烛,双手合十,含着泪水在巨大的天使相前无声祈祷。 如果说卡洛塔和剧团人员这些日子对她的排挤让她郁郁寡欢,真正让她心生绝望害怕得发疯的,却是那位音乐天使的消失。 无论她怎样虔诚地呼唤,那曾经在她耳边循循善诱温柔的教导,宛如从天堂降下的歌声,即便是在她的梦中,也不再出现了。 克莉丝汀有时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偷偷滋生出的对自己成功的欣喜,和对无望爱情的期待才会让她这样快就失去了一切。当她不再心无旁骛地追逐完美的艺术,她就会失去那个声音! 那些鲜花掌声的消失和它们出现时一样令人措手不及,原本明媚阳光的世界风雨大作,命运转瞬间露出的狰狞獠牙让她心惊胆战,甚至在面对重逢幼年玩伴生出的爱情时都惊疑不定。 果不其然,就在几个小时前,她的爱人劳尔一脸愧疚地匆匆前来,半跪在她身前请求她的原谅和等待——他无法拒绝来自兄长的请求,要同一位来自异国的贵族小姐订下婚事。虽然他对她发誓说这只是一个基于现实利益考量的名义婚约,一年半之后便会取消,甚至还郑重地将母亲留给他的戒指送给了她。可在经历了最近这一连串变故之后,克莉丝汀·戴耶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天真得发傻的十六岁小女孩了。她明白,贵族之间订下的婚约,又怎么会如儿戏般,那样轻易地就能被取消呢? 即使她最后还是点头选择相信劳尔,答应他等待下去,可仍旧阻挡不住心中溢出的苦涩。 就像是终于等到了另一只靴子也落了地,如预料中所迎来的阻挠反倒让克莉丝汀稍稍松了一口气。现在的她和劳尔的之间存在着如此悬殊的地位差距,这段感情本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冒险。 不过,或许是上帝终于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无限悲伤和迷惘,又或是去世的父亲再也不忍见到自己女儿夜夜垂泪的姿态,在这个夜晚,克莉丝汀的祈祷终于得到了回应。 那位消失了许久的音乐天使,在今夜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 ‘……因何哭泣……克莉丝汀……?’ 当那个无比熟悉又美妙的声音再次从这个石室的上空飘下,叫出了她的名字时,克莉丝汀激动地一下子站起了身,憋得通红的眼眶里的泪水唰得落了下来。 “……父亲……”她几近哽咽,迫切地向这个声音确认着,“……音乐天使……是您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低沉的叹息。 “您终于出现了!”克莉丝汀仰起头,嘴角刚刚扬起的微笑未及绽放,又立刻化为深深的悲戚,像是害怕对方再次消失一样,急急忙忙地忏悔起来,“您原谅我的傲慢了吗……?您曾说降临于世是为了让我领略艺术永恒的魅力,可我却还是将忍不住将自己的心留在了世间:我不该因为唱出了您赋予我的歌声而沾沾自喜,更不该抱着虚无的幻想渴求并不属于我的爱情!我一定是让您失望透顶了吧?” 她单薄的身躯重新跪在神像之前,声音止不住颤抖,晶亮的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请您原谅我的浅薄无知!这段时间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今天开始,我愿意奉献出我生命中所有的激情,燃烧我的灵魂,永远接受您的指引和教导——让您的音乐永久地栖息在我的唇齿之间,让整个巴黎为之惊叹倾倒!……请您不要再消失!不要再离开我了!” 克莉丝汀为父亲点起的那根蜡烛无风晃动,她睁大双眼,满怀忐忑地等待着音乐天使对她这段剖心析肝倾诉的回答。那双被泪水冲刷过的眸子亮得惊人,隐隐透出一丝虔诚病态的狂热。 在一阵悠长的沉默之后,天使如梦似幻的声音再次幽幽地响起,却因为石室中空荡的回声而显得多了一份诡谲。 ‘可怜的孩子……同我讲讲,你爱上的那个人,是谁?……’ 道林站在阳台上,匀称修长的身姿半隐在黑暗中,碧蓝色的眸子透过玻璃望进在灯火中站在夏尼兄弟之间得体浅笑的苏冉,艳红如血的薄唇中吐出一阵青烟,彻底模糊了那张完美五官之上的神情。 袅袅的烟雾散去,在觉察到身侧靠近的人影后,他放下修长的手指,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来人。 走下牌桌的亨利勋爵托着酒杯,穿过小客厅慢步走到了道林身旁。在开口前,他转了转手中的水晶杯,将杯中的利口酒一仰而尽,才不无惋惜和抱歉地说:“我深深地为你感到遗憾,我的朋友。” “遗憾?你确定?”道林用着疑问的腔调淡淡讽刺道,随着他弹指的动作,指尖那颗若隐若现的红星跌落在地面,然后熄灭。 亨利勋爵那双褐色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张让他沉醉又钦羡的脸,眼底藏匿的欢欣在听到道林的话后变为一抹明朗的微笑:“我必须得承认,我确实为苏小姐和夏尼子爵的结合感到欣喜。” 他说着也转过身,同道林一起看向灯火辉煌的室内。 劳尔此时俯身在苏冉耳边说了什么,她垂下头,微微勾起嘴角,清丽的脸上迸发出了一道在今晚难得一见的真实笑意。 “瞧,多么情投意合又登对的一对年轻人。”亨利勋爵由衷地赞叹道,小心翼翼地不让语气中的得意和庆幸流露出来。 这一次可真是惊险万分,道林对这位棘手的小姐动了真格,他眼看着就要失去自己可爱的研究对象。不过就在他想着如何破坏这一切的时候,这位苏小姐转瞬就和别人订了婚。 这样的时机,这样戏剧化的转折,简直妙极了!亨利勋爵暗暗地想。 道林没有搭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4 。他知道夏尼子爵最近和那个《欢聚》的女高音打得火热,他倒是一点不担心苏冉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只是在想到身侧之人在这门婚事中扮演的角色之后,那从晚餐开始时就灼烧着他心脏的情绪此刻毫不掩饰地压向了对方:“……现在你终于满意了。” 亨利勋爵一边狡黠地笑着一边无辜地摇了摇头:“这你就错怪我了,亲爱的道林。你知道我不是婚姻的卫道士,这是事实;我也确实曾向菲利普表达过苏小姐与劳尔甚是般配的看法……但也仅此而已了。上帝作证,我可从不爱管闲事。方才祝酒辞里感谢我对这门婚事的促成,不过是伯爵看在多年的情谊上,在饭桌上抬举我这个老朋友罢了。” 今夜的小宴会是为了庆祝苏冉乔迁新居,也是夏尼伯爵为了让她逐渐适应起巴黎未来正式社交场合的预热。邀请的客人都是苏冉熟识的朋友,比起上次在The Grand Hotel的那顿晚饭,只多了一位远道而来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先生。 夏尼伯爵在晚餐开始第一次举杯时,就迫不及待地向在座的各位宣布了苏冉和劳尔订婚的消息。 这突如其来的“喜讯”如平地惊雷,在心思各异先生们的祝贺声中,这顿晚宴的气氛在一开始就陷入了极其微妙的漩涡之中。 看到道林不置可否,似乎依旧对他在这件事中推波助澜的样子耿耿于怀,亨利勋爵放下酒杯,抬手搭在了道林的肩膀之上:“好了,我的男孩。几年后往回看,你要庆幸你没有同这位苏小姐结合,就像那位西比尔·文一样。还记得我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道林抬起眼,水晶似的蓝眼睛闪过一道暗色。 亨利勋爵依旧搂着他,不紧不慢地单手从烟盒里拿出一支香烟:“女人改造男人的唯一方法就是让他感到厌倦,还有什么比婚姻更佳的捷径呢?结婚后你当然会善待她,因为人总会待那些自己毫不在乎的人很好。但她很快就会发现你的冷淡。” 亨利勋爵说着在道林眼前晃了晃自己手指上的结婚戒指。 “女人一旦发现自己丈夫的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要么变得邋遢成性,要么开始戴时髦的帽子,不过出钱的却是别的女人的丈夫①。所以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已经比我幸运太多。”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道林,继而露出一个带着甜蜜而忧郁的笑容。 “别为打翻的牛奶哭泣啦,道林。放手吧,生活为你准备着一切。凭你这非同寻常的美丽外表,你什么都能做到。” 道林还记得西比尔·文自杀后,亨利为了开导他,说出了类似的论调。那时候的他听完大受震动,深以为然。可现在,当他试图将苏的脸代入到亨利描绘的情景中去,这幅图景马上就以一种不合逻辑的方式迅速分崩离析。 他只觉得亨利呱噪。 苏怎么会变成亨利口中那些索然无味,爱慕虚荣,逐渐变得肥胖的女人? 他完全无法想象。 她是一个如此特殊的存在。他又怎么可能会厌倦她? 更为讽刺的是,他所向披靡的容貌,唯独在他最渴求的人面前毫无作用。直到今天,她还是不肯将视线放在他一个人身上,更不肯将自己的心交付。 眼前闪过埃里克那张比魔鬼还要丑陋的脸,道林慢慢眯起眼,心中再次滚起浓稠炙热的黑色岩浆。 亨利勋爵点上烟,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语气轻快地转换了话题:“对了,我今早给巴西尔发了电报,他应该过几日便到。他一直想来带着自己的作品来巴黎参展,有了你的画像,这次正好完成这个长久以来的心愿。到时我们三人一起回伦敦去。” 道林闻言瞳孔一缩,猛地扭过头,死死地盯着亨利勋爵的眼睛:“——你说什么?” 看到道林如惊弓之鸟的表情,亨利勋爵笑着吐出一口烟雾,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亲爱的道林,我知道这次你把那幅画带来了巴黎。如此热爱它想要把它带在身边可不是什么值得遮掩的事,巴西尔高兴还来不及。那确实是一副惊人的杰作。” “你怎么知道我带了那幅画?”道林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轻轻地反问,还未燃尽的香烟熄灭在他突然紧扣的指缝里,在白瓷一样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你……看到它了吗?” 眼底漫出妖冶的淡紫色,道林对着面前男人的烦躁与恼怒,在这一刻终于蜕变成了明晰的杀意。 …… 那一场晚宴最终平安无事地结束,而苏冉如临大敌等待的这场订婚会带来的各种风波,却一个都没有发生。 如果说莫里亚蒂的冷静归结于他从夏尼伯爵口中对这件事的先知,道林的沉郁是在对这无力改变之事的消化,那么埃里克对她即将订婚这件事速度接受之快,反应之平静,简直让苏冉可以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那天深夜,当她终于脱身有机会走进阁楼的密室时,坐在黑暗中的埃里克一语不发地听完她的解释,看着她右手中指上一直未褪下的戒指,只问了她一个问题: “苏,你真的是被迫的吗?” 最后,只有迈克罗夫特如她预料的那样,彬彬有礼地送上了祝福,并告知了她自己准备返回伦敦的时间。不过在那双似乎能看破一切又欲言又止的灰色眼睛里,静静地流动着一种她难以读懂的光芒。 在道林、埃里克和迈克罗夫特三位先生以客人的身份在嘉布遣11号住下之后,在这平和的表象之下,她总是忍不住神经紧绷,莫名地感受到一股湍急压抑的暗涌,带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而面对这一切毫无办法只能随机应变的被动,愈发让她觉得不安和焦躁。 但苏冉还是没有想到,最后打破这场平静假象的,竟会是一场惨烈的死亡。 作者有话说: ①改写自《道林·格雷的画像》原著第八章 *** 我回来了,大家久等了。下面的剧情是一场案件,有请我们的大侦探福尔摩斯(误)登场。 虽然是剧情很自然地走向,但原本不在大纲里,不仅脱纲,还是从未写过的推理题材。过去的一个月恶补了很多推理小说,但作者太垃圾了,完全不会写侦探故事_(:_」∠)_ 真的不想拖着给大家断更,但也绝不想随便凑合敷衍。时限是一个月,用尽洪荒之力终于构造出了这个案件。大家看了99%估计会发出“你想了一个月,就这?”的反应,但垃圾作者真的尽力了!(泪目 总之作者躺平,小天使们随便骂,别人参公鸡就好了quq以后再也不脱纲了! 我再去最后改一改,各位周末见! 莫里亚蒂(笑):真期待呀,死的到底会是谁呢? 感谢在2021-0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5 4-10 12:35:10~2021-05-19 12:2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明的微光、突然慌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好想要芥川賞... 120瓶;苍山负雪 60瓶;谢堂燕 46瓶;可可 11瓶;苗玲、任草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15 “让我, 在暗淡的月光下, 仔细端详你的面容, 在夜的光辉里, 如置云端, 轻抚你的美丽。” 苏冉坐在歌剧院上层的包厢里,摇动着手中的白色蕾丝折扇, 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台上扮相俊朗的浮士德张开双手,痴情地跪倒在地。 站在他对面的玛格丽特含蓄羞涩地转过头, 典雅和纯洁的年轻脸庞在舞台明亮的灯光照射下,美丽得令人心醉。 她将手叠放在胸前,粉色唇瓣中吐出如天使吟唱的歌声: “哦, 宁静!哦,幸福! 难以形容的神秘, 醉人的哀愁。 ……” 沉寂了一段时间的克莉丝汀·戴耶再一次出现在了巴黎歌剧院的舞台, 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以一种更加耀眼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观众的视野中。她不再是《欢聚》中的安琪儿,这次出演了古诺大师所作的《浮士德》中的女主角玛格丽特, 隐隐有将目前首席女高音卡洛塔·朱蒂仙取而代之的架势。 克莉丝汀得以如此高调地返回舞台,这其中会有埃里克的手笔吗? 苏冉回想着最近听到的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旧女高音之争的传闻, 又想到这几日住在嘉布遣11号养伤的埃里克,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不过,今晚的埃里克真的会留在公寓吗? 他和克莉丝汀…… 想到已经彻底走样的剧情, 苏冉不禁用余光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挺直身板全神贯注的劳尔,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那副仿佛连灵魂都被台上少女吸引过去的样子让隔着一个座位的夏尼伯爵眉头直皱,一脸怒容。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 《浮士德》的第三幕落下了帷幕, 这部五幕长的歌剧也迎来了中场休息。 下台前, 克莉丝汀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舞台左前方的包厢, 在对上金发男子使劲拍着手掌叫好的英俊笑脸时,不禁甜蜜地弯了弯嘴角。然而这个缱绻的笑容在她的视线触及到坐在他身边的异国小姐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克莉丝汀在自己表情变化前急忙低下头,提着裙摆匆匆地退了下去。在穿过芭蕾舞团的休息区时,她听到有几个姑娘阴阳怪气地笑作一团,紧接着好像是害怕她听不见似的特地提高了音量: “啊呀,最近被我们克莉丝汀迷得神魂颠倒的夏尼子爵今晚怎么带了女伴来?”一个姑娘语气夸张地叫道。 “你不知道吗,我听索尔莉说,那位小姐可是夏尼子爵的未婚妻呢!”另一个姑娘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有人马上接话:“是呀,我还听说那位东方小姐家出身显赫,说不好是位从远东来的公主。” “真可惜,我还以为我们剧院里真能出一个子爵夫人呢。” “别傻了,你真以为故事里的那些桥段能在现实中发生?有我们这样低微的出身,长得再漂亮——唱得再好,在那些贵族少爷眼里,不过就是比妓·女高级点的乐子罢了!” 克莉丝汀听着姑娘们含沙射影的讥讽,句句带着嘲笑的话语像把把尖刀,每一下都戳在她心口最痛的地方。她无意识地停下步子,提着裙子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垂下的眼中渐渐生出沉甸甸的情绪。 “克莉丝汀!”梅格从舞台的另一头挤过人群小跑到她的身边,转头使劲瞪了一眼那群聚在一起嚼着舌根的姑娘们,一把挽住了她的手,“别理她们,都是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讨厌鬼!我们走!” 克莉丝汀的胸膛轻轻起伏了一下,沉默了一秒后才缓缓抬眼,对着梅格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嗯,我们走吧。” 她转过身,温柔乖顺的脸上因为下定了某种决心,而显现出了一抹决绝的神色。 中场休息时,苏冉实在被那一道道从其他包厢射过来的打量视线弄得不厌其烦。八卦绝对是写在人类基因里的天性,她与劳尔订婚的消息刚放出去,似乎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巴黎的社交圈,堪比后世网络传播的速度。 与夏尼伯爵打过招呼后,她同其他几位先生一起,准备出去转一圈透个气。劳尔刚想要起身跟上,被一脸阴沉之色的伯爵留了下来。 知道这对兄弟之间有话要说,剩下的几人心照不宣地准备等到重新开演再返场。 “抱歉,我想去吸一支烟。”在走到露台的时候,今晚显得一直有些过分沉默的道林忽然开口。 和亨利勋爵礼节性地聊着演出的苏冉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样,不由带着几分担心地看了过去。 “道林,你还好吗?” 他比平时看起来苍白了许多,漂亮的眉头似乎因为忍耐着什么而微微隆起,透出一点恹恹的神色。 接收到苏冉的关怀,道林的眼中闪过一抹雀跃,连日来的低落似乎被稍稍抚平了一些:“别担心,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痛,可能是剧院里太闷了。” “我去陪你抽一根。”亨利勋爵关切地拍了拍道林的肩膀。 苏冉看着道林与亨利勋爵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然后才意识到,此刻只剩下了她,莫里亚蒂还有迈克罗夫特三人。 “福尔摩斯先生一周之后就要返程了吧?”莫里亚蒂自然地对凝视着巴黎夜晚的迈克罗夫特温和一笑,没有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冷场。 这几日,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这两位先生之间的互动,大部分时候能够称得上“友好”。可每每看到他们两人在一起的画面时,苏冉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站在石栏边的迈克罗夫特闻言转过头,对上莫里亚蒂清澈见底却带着若有若无幽暗的目光,低沉地应了一声。 “刚和福尔摩斯先生建立起了友谊,竟然如此快就迎来了分别,真是让人遗憾。”莫里亚蒂轻叹着,浩如烟海的眸子看向苏冉,“你说是不是,苏?” 每每想到迈克罗夫特不日便要回到英国,苏冉都感到一阵淡淡的低落和怅然。毫无疑问,他不仅是一位品格高尚的绅士,更是一位值得信赖的朋友。 迈克罗夫特瘦高挺拔的身影在夜色中像一座沉稳的山,苏冉莫名感到一丝熨贴。她侧过脸,没有忍住,带着一点尖刺感地嘲讽起莫里亚蒂的虚情假意:“既然你如此舍不得福尔摩斯先生,不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6 考虑返回英国任教。”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不坏的主意。”莫里亚蒂出乎意料地轻笑起来,湖绿色的眼中荡起粼粼的波光,“不过……这么快就把我赶回去,你是如此不欢迎我来参加你未来的婚礼吗,亲爱的女爵夫人?” 听到莫里亚蒂再次以一种无关痛痒的口吻提起她和劳尔的婚约,苏冉皱了皱眉头。 她看不懂他。 她不知道他这份毫不在意的从容到底是因为他笃定她不会爱上劳尔,还是因为他有十足的把握保证这场婚礼绝对不会发生。 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苏冉无法高兴起来。 “我倒是十分赞同苏小姐的提议。”在苏冉来得及做出回应之前,从包厢出来后就一直游离在众人谈话外的迈克罗夫特平静地接过话头,如同张开羽翼般不动声色地将她隔在自己身后,主动掌握起这场对话的节奏,“像莫里亚蒂先生这样的人才流落海外,对于大英帝国确实是一种’损失’。您没有考虑过回国执教吗?” 知道莫里亚蒂另一重身份,苏冉在听到“损失”这个词的时候不禁隐隐失笑。像莫里亚蒂这样的“人才”,离开或许才是对大英帝国最大的贡献吧? 听着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的谈话,不再需要小心翼翼应对的苏冉不自觉地放松了身体,转头俯瞰起沿街闹忙的咖啡馆还有巴黎夜晚车水马龙的景象。她并没有注意到迈克罗夫特别有深意的语调,还有两位先生视线相交时,看似平和实则暗藏机锋的汹涌。 苏冉更不知道,就在她头顶上方的青铜雕像后,一道黑色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阿波罗金色的琴弦下。那带着灼灼热意又夹杂着冷酷决绝的视线,长久而贪婪地粘在她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灰裙的中年女人用着与自己臃肿身材完全不符的敏捷,一溜烟从歌剧院的侧门小跑出来,拐进了歌剧院旁边的小街里。她气喘吁吁地在一辆精致小巧的双轮马车前停下脚步,警觉地环视四周,在确保无人注意之后才爬上马车,小声地将歌剧院今晚的盛况详细地汇报给了坐在车中焦躁等待的女主人。 卡洛塔死死咬着右手食指的手套,气得浑身发抖,那张总是喜欢带着浮夸表情的脸庞此刻因为妒恨而深深扭曲着。她目光凶狠地盯着眼前虚无的空气,仿佛那就是克莉丝汀·戴耶的脸。 听完来人巨细无遗的描述,这部精准歌唱机器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她捶了一下身下丝绸的坐垫,随即从膝盖上的手包里翻出一封信。在将那封字体古怪的神秘信笺来来回回又看了两遍之后,她咬了咬牙,掏出随着这封信件一起送来的装满白色粉末的玻璃小瓶,把它交到了自己的女佣手上:“你知道该怎么做,记住别让任何人发现……我一定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再无出头之日!” 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歌剧终于结束,但是想到今晚歌剧院之行真正的目的,苏冉还是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早在她答应这份婚约的那一天,她就允诺劳尔有机会一定要同他一起,当面向他的爱人解释两人之间的清白,好让克莉丝汀安心。虽然她有些怀疑这种做法会不会起到越描越黑的反效果,不过她确实想要力所能及地帮助这对年轻的恋人,更何况对于这位没有机会谋面的《歌剧魅影》女主角,她也确实充满了强烈的好奇。 夏尼伯爵在劳尔对克莉丝汀毫不消减的热情,以及苏冉对劳尔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中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原本只有她和劳尔两个人的歌剧之夜在夏尼伯爵的干涉下再一次变成了团体活动。中场休息时夏尼兄弟之间的谈话结果虽然看起来不甚愉快,但在演出结束后,劳尔还是一脸坚决地提出要去后台的要求。在马上得到苏冉的支持后,夏尼伯爵向她投去了格外复杂的一瞥。 “道林,你要是感觉太过疲惫,不如先回去休息。” 在去后台前,苏冉看到双颊毫无血色却依旧衬托得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的道林,有些担心地说道。 道林听罢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任何话,还是执意跟了上来。 再次来到嘈杂拥挤的后台,亨利勋爵扯了扯领领结,额头渗出汗水,低声抱怨道:“这见鬼的空气!现在我也觉得开始头痛了。” 克莉丝汀的化妆室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和礼物,房间里飘着一股带着类似坚果味道的清甜香气。穿着一袭白裙的少女从宛如花海的化妆镜前站起身,微笑着迎接了他们的到来。 台下的克莉丝汀和台上的她有些许不同,一张比花朵还要娇嫩的面容因为眉宇间暗藏的忧郁而显得温婉娴静,如水的眼睛望过来便有一种欲语还休的温柔姿态。十六岁少女的美丽因为无敌的青春,整个人好像都发着光,甚至让同为女性的苏冉一时都微微失了神。 年轻,真好呀。 不过她还是在第一时间就觉察到了来自克莉丝汀小心翼翼的打量和难以掩藏的敌意。 但紧接着,亨利勋爵突然响起的痛苦呻·吟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噢我的上帝!亨利,你怎么了?”夏尼伯爵再也顾不上理会面前这个让他一直怒火中烧的小女孩,马上扶着亨利勋爵在一旁的扶手椅坐下。 亨利勋爵整个人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突然打倒了一样虚弱了下去。他冷汗涔涔,攥成一团的手掌按在自己的腹部,面色惨白,嘴唇颤抖蠕动着,却在张开口的那一瞬间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干呕。 苏冉在第一时间转向了道林,在看到此刻只能依靠墙壁而立看起来状态并没有比亨利勋爵好多少的青年时,心中止不住地一沉。 “道林!?” 离他最近的劳尔和迈克罗夫特急忙扶着他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苏冉没有犹豫地走上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道林,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她的视线在亨利勋爵和道林身上不停地徘徊着。 发作如此迅猛,两人症状也似乎十分相似……会是急性过敏吗? 道林的症状似乎比亨利勋爵要稍微轻一些,他舔了舔发干泛白的嘴唇,断断续续地回道:“……头痛……恶心……腹痛……” 因为苏冉对他毫不掩饰的焦急与亲近,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即使虚弱的病态也不能掩盖他眼里亮起的近乎欢快的光芒。 “我去叫医生来。”莫里亚蒂望着眼前突然生出的混乱,眼底生出几许奇异的暗色,当机立断地走向门口。 “詹姆斯,我和你一起。”夏尼伯爵面色冷峻地站起身,在即将走出化妆室时又忽然转过身对着劳尔道,“劳尔,你也一起来。” 暂时被遗忘在一旁的克莉丝汀六神无主地看着眼前发生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7 一切,甚至忽略了劳尔离去时频繁向她投来担心而又焦急的目光。她的双手紧张地绞在胸前,脸色看上去比亨利勋爵还要白上几分。 迈克罗夫特在仔细看了看两位先生的症状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看起来好像是食物中毒。” “食物中毒?”苏冉惊诧地睁大眼。今夜所有人是一起吃过晚饭才来到歌剧院的,为什么偏偏只有道林和亨利勋爵有食物中毒的反应? 等一等…… “难道是龙虾?”苏冉突然想到只有道林和亨利勋爵点的主菜。 迈克罗夫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慢地回道:“有这种可能性。” 克莉丝汀在这时突然回过神来,声音虚弱地开口:“我先请人送壶茶来……希望两位先生喝了水后能感觉好一点。” “谢谢你,戴耶小姐。”苏冉抽出一份心神,感激地对她一笑。 “……别……担心……”道林在这时突然伸出手,完全不在意迈克罗夫特和克莉丝汀两人的目光,缓缓握住了她的手掌,安抚地对她扯了扯嘴角,“……我……不会……死的……” 苏冉被他的举动弄得怔松了几秒,随即苦笑起来。 她差点忘了,现在的道林只要画像不毁,就是永生不死的存在。她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心。 倒是亨利勋爵…… 她转头看向在扶手椅里虚弱得开始阵阵发着抖的男人,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秤砣一样沉重。 虽然她非常不喜欢这个男人,可她却从没想过要他死掉。 不过作为《道林·格雷的画像》这本书中的重要配角,亨利勋爵应该会没事的……吧? 等待医生到来的这段时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房间里弥漫着让人心焦窒息的沉默。剧院的经理人们闻讯也火速赶了过来,焦急地在隔壁等着消息。 作为这间化妆室主人的克莉丝汀此刻反倒成了整个房间中最为尴尬的存在,她腾出了小沙发和茶几,在茶水被送进来之后,安静地为所有人倒着茶。 在为道林和亨利勋爵斟过茶之后,克莉丝汀几乎是鼓起全部勇气,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夏尼伯爵面前,带着一点讨好的味道询问,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您需要加奶加糖吗?” 夏尼伯爵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对着面前战战兢兢的姑娘熟视无睹,仿佛根本看不见对方——这是巴黎上流社会最喜欢折辱人的方式。 坐在一旁的劳尔脸色僵硬,可顾及眼前的情况,只能强忍下对兄长的愤怒,对着心爱的姑娘轻声回道:“大哥他喜欢加糖。” 克莉丝汀低低“嗯”了一声,抬手舀了一勺砂糖放进了杯子里。 看到劳尔对着克莉丝汀这副“屡教不改”的姿态,再加上对朋友极度担心的心情,夏尼伯爵瞬间气急攻心,正欲发作,却听到亨利勋爵虚弱开口的声音: “……水……” 夏尼伯爵冷哼了一声,自始至终没有看克莉丝汀一眼,拿起面前的杯子送到亨利勋爵嘴边。 “你也想要喝一点水吗,我的朋友?”莫里亚蒂转头,语气关怀地询问起道林。 道林抬了一下眼皮,看着莫里亚蒂用自己的眼神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喝过水后的亨利勋爵似乎很快陷入了昏睡之中,呼吸也变得急促,那一声又一声费力的呼吸听得人揪心不已。 又过了几分钟,化妆室的门终于被敲响。 看到提着箱子推门而入的塞弗医生,苏冉松了一口气,或许因为是熟悉的面孔,她稍稍感到安定了一些。 然而就在这时,昏迷着的亨利勋爵突然剧烈地全身抽搐起来。 这个变故让屋子里坐着的人都惊得猛地起身,克莉丝汀更是吓得用手指死死捂住嘴,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 “亨利!”夏尼伯爵叫着冲上前去。 这是苏冉第一次看到伯爵如此失态的样子。 苏冉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左一右的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同时伸手拦在了原地。 塞弗医生马上奔到亨利勋爵身边,俯身在地上直接打开医药箱。就在他动作迅速地取出针剂的时候,亨利勋爵停止了抽搐。 空气随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静止一下子沉寂下去。 在所有人的屏息之中,塞弗医生抬手摸了摸亨利勋爵的脉搏,过了好几秒钟,用着沉重的语气低声说道: “我很抱歉。这位先生……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说: 很多小天使都猜对了! 那么最重要的问题来了:凶手到底是谁?? 第85章 16 生命如此脆弱, 如暗夜中无声被吹灭的灯火。 苏冉怔怔地望着瘫坐在扶手椅上一动不动的亨利勋爵,死神似乎透过那双微张嘴唇的缝隙中,无声地对着房间里的众人桀桀怪笑。 同记忆中在伦敦被血色和杀意笼罩的那个夜晚完全不同, 此时此刻, 面前那张恍若只是睡去的脸庞在烛火下透出妖冶诡异的红色,安详的神色中却带着令人汗毛直立的诡谲。 这真的只是……自然死亡吗? 苏冉因为这个怀疑打了一个冷战。 感受到她的颤栗, 方才拦住她冲上前的手掌慢慢收紧。苏冉顺着手臂上沉稳的力道转过头,莫里亚蒂那张面无表情的侧脸犹如俯视般淡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隐在镜片后的绿瞳幽暗难解。 在注意到她的注视之后,他微微一笑,眼底亮起的微光压下那股置身事外的冷淡, 带着安抚的意味将手掌抚上了苏冉的后背。 苏冉的背脊僵了僵,随即扭头错开了那道带着暗色又奇异柔软的视线,心中生出的恐惧却一点点冷却了下来。 身侧细微的动作让迈克罗夫特在此时回过神, 他表情未变,只是在看到自己不假思索拦在那位小姐身前的手臂时, 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异色。他自然地将手收回身侧,眼角没有错过莫里亚蒂放在她身后的手掌, 转动眸子,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到了不远处的茶几之上。 死亡的冲击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此刻终于消散了一些,房间里窒息的空气再次缓缓流动。 亨利勋爵作为一名英国贵族, 在巴黎歌剧院这样的场所突然死去对于两国关系实在是有些微妙。为了避免事件流到媒体界引发更为严重的外交后果, 夏尼伯爵捏成一团的拳头背在身后,比往日低沉了几分的音调对着在场所有人严肃地叮嘱了一番, 紧接着有条不紊地下达了一连串命令:“……医生, 请您先替格雷先生诊断一下……劳尔, 去隔壁请德比恩和波里尼两位先生过来……” 他最后看向苏冉, 却是对着站在她身侧的莫里亚蒂说道:“詹姆斯,请你带苏小姐和福尔摩斯先生先行离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8 苏冉闻言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就这样贸然地让案发现场的目击者离开,在有着现代刑侦概念的苏冉眼中看来实在不可思议。更何况维多利亚这个时代警探的能力和智商,很大几率根本比不上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任何一人。 但在她开口前,夏尼伯爵像是预料到她会提出异议一样,盯着她的眼睛,对着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加重了语气:“一位贵族小姐绝不应该留在这里。”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苏冉在看到伯爵因为坚决而泛出冷意的目光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没有更多商量斡旋的余地了。 她咬住下唇,再一次痛很起这个时代。 “苏。”觉察到她沉默之中的愠怒和抵抗,莫里亚蒂低低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那只压在她背上的手微微施力,强势地带着她向门口走去。 迈克罗夫特收回落在白色茶杯上的视线,戴上手中的礼帽,对着夏尼伯爵低头行了一个礼后,无声地跟上了两人。 在即将走出这间化妆室时,苏冉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本想查看道林情况的她,却一眼看到了房间尽头的克莉丝汀——少女瑟瑟发抖的身躯如同寒风中零落的树叶,两片娇艳的唇瓣因为紧抿而血色顿失。那双接近崩溃眼睛中透出的绝望和恐惧,牢牢地印在了苏冉的脑海里。 三人一言不发地穿过熙攘拥挤的人群,身边高谈阔论嬉闹欢笑的男男女女对刚刚在同一屋檐下发生的惨剧一无所知。这世间的繁华盛景依旧,似乎永远都不会为单薄个体的不幸所动容。 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苏冉忽然又想到了亨利勋爵曾经提到过的,此时在英吉利海峡对岸孕育着新生命的妻子。在为亨利勋爵的遗孀和未出世的孩子感到唏嘘和悲凉的同时,她的心头没来由地涌上了一阵说不出的疲惫和厌烦。 人世不过一生一死。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样奋力活下去只是本能,她从来没有、更不敢认真地问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里根本就不是她的世界啊。如果可以,她果然还是想要…… “苏小姐。” 在拐上嘉布遣大道的时候,迈克罗夫特静静地开了口,灰色的眼睛从歌剧院离开时就落在走在他身前几步的小姐背上。剪裁合体的丝绸包裹出她肩胛的形状,那扇蝴蝶骨隐隐透出的纤细弧度让人忍不住想要轻抚,又或是折断。这也就让那只一直落在她后背充满了掌控欲的手掌,显得格外碍眼。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苏冉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压下消极负面的情绪,习惯性地挂上一抹笑容之后,才转过身向迈克罗夫特递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迈克罗夫特不动声色瞥过莫里亚蒂在她转身时不得不收回手的动作,语调中带着歉意低声道:“在今晚的案件解决之前,我可能不得不在府上再多叨扰一段时间了。” 苏冉花了两秒钟才理解了迈克罗夫特话中蕴含的意思,心脏一下子在胸膛里砰砰直跳起来:“……你也认为,亨利勋爵的死亡并不是简单的食物中毒吗?” 注意到这位小姐话语中的“也”,迈克罗夫特轻轻挑起一侧的眉毛,眼中闪过些许意外和惊奇:“听起来你已经排除了食物中毒的可能,我能问一问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吗?” “整个死亡过程实在太快了。”苏冉斟酌着字句,避免自己在这位心思细腻的先生面前不小心说出什么超越当下科学认知的话。 道林和亨利勋爵先后出现的头晕头痛,想要呕吐,呼吸困难的症状确实符合食物中毒的表现,但食物中毒不会如此迅速致死,急性过敏倒是可以。可奇怪的是,她在两个人的身上都没有发现过敏反应最常见的,类似红疹或是水肿这类皮肤反应。因为上学的时候经历过抗生素过敏,在目睹了亨利勋爵的死亡过程之后,她直觉上就否定了过敏的可能性。 如果说她的判断纯粹来源于个人的经历和现代的医学常识,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迈克罗夫特断定这并不是意外死亡,就让她愈发感到好奇。 “我更愿意把我的判断归为女人的直觉。”苏冉自我调侃地笑了笑,避重就轻地模糊了焦点,“倒是迈克你是如何断定这是一桩谋杀的呢?” “苏,”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我刚刚可没说过这是谋杀。” “首先把今晚的事件称为「案件」的人可不是我。”对于这位先生再一次展露出的接近咬文嚼字的谨慎,苏冉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专注于彼此谈话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苏冉吐出“迈克”这个称呼,莫里亚蒂的绿眸中极快地闪过一道阴影。 在迈克罗夫特来得及回话之前,莫里亚蒂街口,也就自然而然地打破了围绕在两人周围那令他憎恶的默契:“我想观察入微的福尔摩斯先生之所以敢下这样的论断,一定注意到了亨利勋爵面部和口唇显现出的异常红色。” 是了,那呈现在那张脸上,令人不安妖艳不详的鲜红。 回想起化妆室内的情景,苏冉的表情重新变得凝重而苍白。 “再考虑到亨利死亡前最后的反应,他有极高的概率是死于氰·化·物(Cyanide)②中毒,”莫里亚蒂偏头看了迈克罗夫特一眼,就好像抓住了对方什么把柄一样,清越的嗓音里浮出一丝玩味,“毕竟Cyanide中毒的症状只要见过一次,基本不可能被搞错。我说的对吗,福尔摩斯先生?” 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熟悉名字,苏冉心中一沉。她带着征询的目光看向迈克罗夫特,后者正静静地迎上莫里亚蒂的视线,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作为后世侦探小说中出现频率或许是最高的毒药,再加上许多名人都选择用此作为自我了断的方式,Cyanide其致命的剧烈毒性在现代几乎无人不知。 虽然目前没有证据,可苏冉几乎是马上接受了这来自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的双重肯定。 化学这门科学在19世纪刚刚开始起步,这也就导致了许多被后世列为管制或是禁止使用的毒物因为当前认知的限制,在目前的日常生活中其实随处可见。 抛开被滥用的鸦片不谈,她之前在旧报纸上曾读到过发生在大英的“绿裙子”事件——许多女性因为穿着绿色布料的衣裙慢性中毒最后死亡。原因无他,那可以染出宛如祖母绿宝石一样鲜艳的绿色染料是用砷做出来的。砷对于国人来说可能有另一个更为人熟知的名字:砒·霜。 Cyanide,则是一位瑞典化学家在1782年制作普鲁士蓝的染料时被发现。虽然已经知道这种物质有毒,但目前它依旧在涂料、银板写真和墙纸中被广泛使用。 苏冉的眉头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9 着大脑思绪的飞转一点点皱起:“Cyanide致死非常迅速,可在至少半个小时前,亨利勋爵就已经感到不适……” ……等一下,真的追根溯源,在今晚最先感到不适的其实是道林。如果假设亨利勋爵真的死于这种毒物,那么他在一开始的不适很可能只是和道林一样因为吃海产品而产生的普通食物中毒。 考虑到毒发时间,也即是说,他是在进入克莉丝汀的休息室后才接触到它的。 可亨利勋爵来到巴黎不过两周,究竟会是谁会有如此强烈的动机将他置于死地呢? 就在这时,一种全新的可能性窜入了她的脑海。 苏冉猛地站直身体,努力不让身侧的两位先生看出她暗藏的焦急和迫切,展开眉头微微笑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无眠的长夜。 回到嘉布遣11号,坐在休息室里的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匆匆上楼的背影,各自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些日子,苏冉为了避免他们二人独处的时刻做出了多少努力,两位先生看在眼里,彼此心知肚明。 如今她连这个“禁忌”都弃之不顾,直接去查看埃里克先生,那么今晚的事件,大概率以一种她知道的方式牵扯到了那位先生。 莫里亚蒂收回目光,看到坐在他对面目光闪动的迈克罗夫特,知道对方也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如果不是福尔摩斯试图染指属于他的东西,他或许对这个有着同类气息的男人会很有兴趣。 莫里亚蒂稍感遗憾地眨了眨眼,互换了双腿交叠的位置,那副淡笑又回到了清俊的脸上。 过了许久,迈克罗夫特在端起面前的茶杯时,忽然抬眼问了莫里亚蒂一个看似无关痛痒的问题:“您还记得戴耶小姐休息室里的那壶茶是大吉岭还是格雷茶①吗?” 听到这个问题,莫里亚蒂嘴边的笑意忍不住加深。 当时在询问完道林要不要喝水之后,只有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所以他是除了亨利勋爵之外,整个休息室里唯一“有可能”喝过那壶茶水的人。 福尔摩斯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无非是要确定毒药究竟是在茶壶里,还是在亨利勋爵的茶杯里。 可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喝过那杯茶。 莫里亚蒂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绿宝石的袖扣,脸上露出万分抱歉的表情,却毫不遮掩眼中散发出的浓重恶意:“福尔摩斯先生,当时的情况实在太过慌乱,我实在记不清最后有没有喝过茶,更不要提回忆茶水的味道了。” 福尔摩斯问题的答案他当然知道。 可他有什么理由要告诉对方呢。 这场盛大的戏剧,不过刚刚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①格雷茶即Earl Grey,是一种添加香柠檬精油的调味红茶。1850年代后以“Grey‘s Tea”(格雷茶)为人们熟知,但直到1880年后才被Charlton&Co以今日的“Earl Grey”(格雷伯爵茶,或简称伯爵茶)来做推广。 ②不知道为什么化合物也在绿江的□□上,就用英文代替了,见谅 莫里亚蒂:就是不告诉你(微笑 迈克罗夫特:虽然有些在意的疑点,不过即使没有证据,我也可以推断出凶手是谁。 道林:亨利,我的朋友……(失落 埃里克:楼上的表情可以再假一点(冷笑 *** 宝贝们我回来了_(:_」∠)_三次元的事终于搞完了!! 感谢在2021-05-23 13:58:55~2021-07-07 11:13: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谢堂燕 17瓶;响穷彭蠡之滨、温酒倾时吟、幽悠、棠梨 10瓶;安石不咕 7瓶;九江 5瓶;歆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17 苏冉站在暗室门前, 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敲门昭示自己的存在。心中藏匿的不安如同手上飘摇不定的烛火,她承认自己有些害怕——害怕这扇门打开之后,迎接自己的会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以埃里克的本领,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并不是一件难事。 当意识到今夜的事件极有可能指向克莉丝汀之后, 她便感到有一条看不见的暗线无可避免地将埃里克也牵扯了进来。 是凶杀必定会有动机。这场发生在歌剧院休息室的悲剧,刚来巴黎的亨利勋爵与一直在巴黎生活的克莉丝汀相比, 有人想要除去后者的可能性明显更高。 如果埃里克今夜去了歌剧院,发现有人对克莉丝汀不利, 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苏冉有些不敢想象埃里克的反应。 克莉丝汀·戴耶是他命中原本注定的执着所爱啊。 原著的情节如蒙太奇般穿过脑海,苏冉再一次生出了第一次看《欢聚》时,发现埃里克与克莉丝汀产生联系后的复杂又古怪的心情。 她闭了闭眼, 像是快刀斩乱麻一样抬手按下了机关。 旋转门后,那道熟悉高大的背影正安静地立在窗前,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 拖地的黑色斗篷像是沾满了整个长夜浸染出的沉重。 苏冉心口稍松,随即, 一种熟悉的酸涩迅速充满心房。 虽然这间密室在她这几日不断送来的物品布置下早已不复原来老旧破败的样子,可每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生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时, 她都觉得自己似乎犯下了什么万恶不赦的大错。 埃里克不属于这里。 他可以是令人闻声色变的歌剧院幽灵,是幽居在奢华地宫里的音乐鬼才,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复仇天使……可唯独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如同一只受伤的困兽, 被封闭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埃里克转过身,金色的眼眸在看到苏冉时如之前每一次一样被骤然点亮。他大步迎上前, 那份炙热直白的欣喜与欢愉犹如一阵热浪迎面而来, 将她出现之前比往日更为浓郁阴沉的气压彻底冲淡。 因为心底莫名的歉疚, 苏冉的表情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柔软, 这也就让面对着她的男人眼中柔光更盛。 他在她身前停住,微微俯下身,明明比她高上半头的身子看起来却像是匍伏在她身前。他接过她手中的烛台,用没有受伤的手臂托起她的手,即使这个动作已经做了很多次,他却依旧小心得像去触碰一颗即将融化的雪花,虔诚而又深情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个轻吻。 自从订婚的事件之后,出于一种难以言说的补偿心理,苏冉就更难拒绝埃里克这些并不过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0 的亲近了。 本想例行询问一下他伤势康复的状况,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的却是从方才开始在脑中盘旋了许久的推断:“埃里克,今晚有人想要对克莉丝汀·戴耶小姐不利。” 埃里克眼中的温柔在听到这句话时霎时消失不见。他沉下脸,握住她的手指反而收得更紧,眸色几经变幻,最后带着几分沉沉的冷意反问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冉错愕地睁大眼。 有一瞬间,她为埃里克不会再走入原著那样的悲剧而感到高兴。可马上,她又唾弃起自己的伪善,难道留在她身边,她就能给埃里克渴求的完满幸福? 可无论如何,所谓的“剧情”,已经彻底面目全非。 她强忍住自己想要抽出手的冲动,轻声回答:“如果我没猜错,你不是在教导戴耶小姐唱歌吗?” 埃里克没有说话,用着近乎审视的眼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那没有面具的半张脸上才缓缓露出一个称得上喜悦的笑容:“原来你听出来了。” 回想起埃里克和克莉丝汀恍若来自天堂的动人歌声,那可以打破一切界限的艺术之美让苏冉的神情再度柔软了下来:“当然,这世界上大概只有你才能教人唱出那样的音色。”她顿了顿,简明扼要地将今晚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埃里克之后,自然而然地问道,“你在接触戴耶小姐的时候,有发现什么对她怀恨在心的人吗?” 听苏冉讲述时,埃里克自始至终都垂着眼,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在听到她最后的问题时,他终于冷笑一声,双眸中闪过一道明晃晃的讥诮:“克莉丝汀·戴耶做了女高音,现在整个巴黎,大概不会有比卡洛塔·茱蒂仙更痛恨她的人了。” 作为《歌剧魅影》这部作品中最大的炮灰,苏冉对卡洛塔的印象几乎全都来自原著中埃里克为了力捧克莉丝汀设计陷害对方的片段。到了这个世界,唯一一次看这位女高音演出的夜晚,她因为猜测到埃里克的真实身份而一直心不在焉,现在只模糊记得那口满带意大利风情的花腔。 卡洛塔这样一位颇有实力的当红·歌唱家,会因为被克莉丝汀取代了首席的位置就要对其痛下杀手吗?两人的不合早已闹得满城皆知,如果克莉丝汀出了意外,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一定会指向她。 虽然卡洛塔有十足的动机,但她真的会做这么愚蠢又不讨好的事情吗? 这些念头如闪电般在苏冉的脑中转了一圈,她将这些不太自然的地方放在心底,没有再多说什么。虽然想要尽快搞清事件的真相,可面前埃里克这副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含汹涌的样子,让她的一颗心又忍不住高悬起来。 最近这段日子,每一天她都感到自己宛如航行在暗礁四伏的海域,只要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她知道在平和的表象下,她身边几位先生之间早已不能用简单的剑拔弩张来形容,彼此毫不协调妥协的天性更是让这乱成一团的关系绕成几乎不可能解开的死结。 她本以为和劳尔订婚的事情会成为引爆一切的火星,可没有想到在她努力维持的平衡崩坏之前,所有人会率先卷入一场凶杀案中。 她在心情沉重的同时,竟然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可这件事发生在歌剧院,又牵扯到克莉丝汀,她真的不想埃里克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因为冲动再做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来。 她需要烦心的事情已经快要超出她能承受的极限了。 “埃里克,如果可以,这段时间请你暂时先不要回歌剧院好吗?”苏冉仰起头,目光里流露出无声的恳求,“巴黎警察在最近一定会对歌剧院进行全面细致的调查,如果你的踪迹被发现……我不希望你有任何被牵连的危险。” 那帮无能的蠢货怎么可能会发现他! 埃里克想要这样告诉自己心爱的姑娘。可当他对上深深凝视着自己的那双眼睛时,顿时就陷在那片如水的眸光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苏冉回握住埃里克的手掌,继续说:“现在的我有了正当合法的身份,只要你愿意,已经不需要再躲藏隐居在地下了。” 埃里克听到这句话时,突然彻底忘记了今晚因为计划脱离正轨而产生的怒火。他怔怔地看着她,似乎完全不能理解她话语中的意思。 “埃里克,之前说过回到地面上一起生活的话不是骗你的。”苏冉笑了笑,温柔而坚定地回望着他,“订婚那天告诉你等这些事情结束后明年去新大陆的计划也不是在开玩笑。” 埃里克的喉结艰难地动了动,他的睫毛颤抖着,眼底一点一点凝结出湿润的水光:“……可是,我的脸……” “那又怎么样。”她毫不在意地挑起眉,一字一句慢慢回道,含笑的眼里带出一丝轻蔑的尖锐,这份尖锐如同一把尖刀,彻底割开世俗的成见,“如果世人只因容貌的缺憾而轻贱你,那我就为你编一个动人的‘毁容’缘由,让这些肤浅的人在自己推崇的美德之下折服于你,公平至极。” …… 埃里克悄无声息地走进空无一人的房间,伸手将房门在身后重新合上,无声地转动了门锁。做完这一连串动作,他的手指下意识地又碰了碰刚才被她指尖抚过的白色面具,那没有被面具遮盖住的左脸上,在黑暗中又情不自禁地浮起一抹近乎痴迷梦幻的微笑。 苏。 ……他的,苏…… 仅仅是唇齿间含着这个字眼,那股滚烫的情感就可以烧穿他的灵魂。 他曾下定决心要保护她,将道林·格雷那披着天使面孔的魔鬼从她身边彻底铲除。不惜一切代价。 想到这里,埃里克收起笑容,眼神再次冰冷下来。 今夜,道林因病未归,整栋屋子里晚上没有仆人,住在同层的福尔摩斯同莫里亚蒂此时正和苏冉一起待在一层等待夏尼伯爵的消息。 这或许是他最好的机会。 在养伤的这段日子里,他曾趁着道林外出时短短地潜入过这个房间几次,也一一翻查过道林的私人物品,可每一次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 埃里克并没有气馁。他早有预感,那个身体接近刀枪不入几乎超越人类的存在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弱点。 就在几日前,他听到那名亨利勋爵在与道林·格雷的交谈之中曾提到一幅肖像画,当觉察到道林避而不谈讳莫如深的态度,他便知道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他在道林的随身行李中可从来没有见过什么画像。 可惜那个勋爵竟然死了。 再次回想起今晚透过单向镜看到克莉丝汀休息室里发生的事情,埃里克暗自咬了咬牙。 他收回心神,一双在黑暗中淡淡发着光的眼睛锐利地扫视过房间内奢华的装饰,最后落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1 了那张他之前从未检查过的大床之上。 埃里克眯了眯眼,走到床边,一只腿屈膝跪地,忍着右手的疼痛,用双手贴着床板仔细地在床下摸索起来。 当手指在摸索中碰到一个用布包裹着的直角木框时,他心中一动,微微用力将那个扁平的物体小心地从床底抽了出来。 借着窗外透进的昏暗光线,埃里克端详着面前物品的大小,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没有丝毫犹豫,他伸手揭开了裹在木框外面的厚重白布—— 静静躺在他眼前的,是一幅油画。 作者有话说: 短小又慢的作者真的回来了quq文丑依旧小天使们轻拍_(:_」∠)_ *** 埃里克:好的,你完了 道林:为什么一回来就让我掉马! 莫里亚蒂:很好,一切都在按照我的剧本上演:) 迈克罗夫特:但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感谢在2021-07-07 11:13:27~2021-07-09 09:2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酒倾时吟 10瓶;蔚家筱鱼 6瓶;旋转年华、Cauch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18 苏冉睁开眼看到属于自己卧室熟悉的吊顶, 缓缓地眨了两下眼,才慢慢坐起了身。 盖在身上的羽绒被随着起身的动作滑落,身上格外宽松的舒适感让她在短暂的愣怔后迅速锁起了眉头。在左手抚上胸前的荷叶领时, 她用余光看到了平整搭在扶手椅上的外裙, 还有本应穿在衬裙外的束胸。 昨夜见过埃里克后,她便回到了会客室, 和迈克罗夫特还有莫里亚蒂两人等待着夏尼伯爵送来的消息。或许是因为之前那场大病,她没过多久便感到困意深沉。本想在沙发上闭目稍微小憩一下, 还特地叮嘱了两位先生有什么消息就马上把她叫起来。 现在看来,谁都没有遵守那个约定。 苏冉心情复杂地盯着椅子上的那叠被脱下的衣服,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左腰的疤痕, 几乎马上就确定了昨夜把她送回房间的人到底是谁。 下楼来到餐厅的时候,迈克罗夫特正坐在桌边翻看着今天的早报。看到苏冉出现,他自然地将报纸合起放到一旁, 绅士地走到她身后,帮她拉开椅子, 在她拢好裙摆坐下的瞬间,又顺着她坐下的动作将椅子轻轻推了回去。 因为苏冉并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感觉, 再加上埃里克的存在,这栋房子从她住进来后就尽量保持着最低限度的佣人安排:白天在这里工作的是从尚蒂伊到伦敦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珍妮,一位厨娘, 还有另一名协助珍妮管理所有清洁杂事的女佣;因为多了道林和迈克罗夫特两位客人, 现在每日午后则又会增派一名男仆前来,帮忙协调出行马车、晚餐等事宜;如果准备晚宴之类的活动, 再按需增加人手。午夜前, 所有仆人都会离开, 直到第二天早上清晨五六点, 厨娘第一个出现,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苏冉甚至没有自己雇人,直接从夏尼伯爵那里借调了人手,比起外面不知深浅底细的陌生人,用起来也放心许多。 这样的安排对于苏冉来说清净又方便,可人手不足偶尔也会导致一些弊端——比如协助女士入座拉椅子这种本应由男仆做的事情,在早午餐时不得不由几位作客的先生来代劳。只是来嘉布遣11号吃过早饭的几位先生们,无论是劳尔、迈克罗夫特甚至是莫里亚蒂,目前都还没有人能从道林手中“抢”过这份差事。 今早倒是少见的只有迈克罗夫特一人。 苏冉对迈克罗夫特道了谢,一面摇响了手边的铃铛。 而迈克罗夫特在帮她入座后,便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咖啡壶,将她面前的杯子斟满。 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足够让他对面前小姐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苏冉因为迈克罗夫特的体贴稍稍愣了一下,在对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后,转头用着半开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我的好先生,如果昨晚你能如约叫我起来,我会比现在更加感激不尽。” “你大病初愈,我和莫里亚蒂先生一致认为你应该好好休息。”迈克罗夫特颇为认真地回答道。格外高挺的鼻梁将他的眼窝衬托得更为深邃,这也就让那双炯炯有神的灰色眼睛在某些凝眸的时刻,看起来似乎自带一抹淡淡的柔情。 感受到对方无声的关怀,苏冉忍不住扬起嘴角,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她低头抿着咖啡,口腔中蔓延开来咖啡熟悉的苦涩,总是能让她想起原来清晨在办公室茶水间和同事聊天扯皮的日常。现在的她还是执着于坚持这个微小的习惯,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从中得到一些来自旧日的平静与勇气。 “后来有什么消息送过来吗?” “夏尼子爵在凌晨两点半的时候来过,他们昨夜把格雷先生暂时安置在了伯爵的住所,医生的诊断是食物中毒。不久前夏尼伯爵又遣人送来了消息,格雷先生的情况已经彻底平稳下来,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亨利勋爵呢?” “巴黎警探已经开始调查,如果夏尼伯爵施压的话,应该在明后天就能完成对尸体的检验①,确定是否有中毒的痕迹。” 想到亨利伯爵的事,苏冉暗暗叹了一口气。 昨夜她也和迈克罗夫特、莫里亚蒂有过短暂的讨论,他们同她的想法所差无几,都认为凶手的目标其实是克莉丝汀的可能性要比亨利勋爵高上许多。 即使因为个人原因她对亨利毫无好感,但她还是希望尽快将凶手绳之以法,让逝者早日安息。 女仆这时端着苏冉的那份早餐走了进来,在确定苏冉和迈克罗夫特没有其他需要后,又安静地退了下去。 苏冉没有太多胃口地戳了戳面前的煎蛋,突然想到了已经不见踪影的莫里亚蒂,随口问道:“莫里亚蒂是什么时候走的?” 迈克罗夫特听到她提起这个名字,眼神微微闪动:“莫里亚蒂先生说他今早有课,天刚亮的时候便离开了。” 他说完,锐利的灰眸落在她的脸上,在略微沉吟之后,低缓地开了口,“苏,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对莫里亚蒂先生的感情。” 突然听到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苏冉猛地抬起头,吓得差一点将刚喝到嘴里的咖啡喷了出来。 “……咳咳……”她忙用餐巾捂住嘴,焦急得一面咳嗽一面反驳,“什么感情?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迈克罗夫特看着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2 冉被呛得通红的双眼,搭在桌面上手指动了动。但最后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像缭绕着伦敦那片吹不散的烟雾,模糊得看不清底。 苏冉好不容易平顺了呼吸,用满是不可思议的目光瞪了过去。 虽然道林也曾问过她是不是喜欢莫里亚蒂那样试探性的话,可同样的事情从迈克罗夫特口中以这样接近论断的形式说出,就显得格外惊悚。 再次开口前,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瞬间冷静了许多,斩钉截铁道:“迈克,我已经订婚了呀。” 看到那双睁圆明亮眼中的理直气壮,迈克罗夫特在对这个蹩脚借口感到无奈的同时,又控制不住地对她的毫不心虚生出几分笑意。 “苏,即使是格雷先生都觉察到了你和夏尼子爵婚约的真相。” 更何况是他。 这份柔软转瞬即逝,在重新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时,迈克罗夫特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严肃:“但你对莫里亚蒂先生,却有着……”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搜寻着合适的词汇。 “……超出原则的,纵容。” 苏冉在心中默默地重复了一遍迈克罗夫特的话,双颊的血色慢慢褪去。 她从一开始便知道迈克罗夫特的洞察力好得惊人,也从没有幻想过莫里亚蒂那些张扬霸道的举动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但她从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揭开这满是破绽的虚伪假象。 苏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像是要展示自己的坦荡一样,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子:“迈克,谢谢你。不过这一次你可难得地猜错了,我是不可能对莫里亚蒂先生产生任何感情的。” 迈克罗夫特看着苏冉的反应,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忧虑如滴落的墨汁,渐渐在那张干净沉稳的脸上显现。 “在伦敦的那个夜晚……” 他随即又立刻停了口。 可这几个短短的字眼如平地惊雷,落进她的耳中。 苏冉心擂如鼓,双手紧握努力维持着刚才的淡笑。明明是清冷的视线,却如同火舌舔过她的皮肤,烧得她喉咙一阵阵干涩疼痛。 “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这明明是一个问句,迈克罗夫特却用着陈述的口吻说了出来。 那深邃的灰色双瞳看起来依旧温柔得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可或许是因为今天的晨光异常清冷,她第一次在这位不爱言笑的绅士身上,觉察到了一股让人心尖发颤的冷意。 在这格外安静专注的凝视之中,苏冉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听到他长长的叹息。 这一刻,迈克罗夫特终于放弃了聪明人之间默契迂回的试探。 “苏,如果你不喜欢这位先生的话,你为什么要包庇他呢?” 她?……包庇莫里亚蒂? 苏冉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她只是觉得有些想笑,可她没有力气牵动脸上任何一根神经。不过她的理智清晰地知道,自己应该立马做出一副迷惘困惑的表情,迅速地撇开关系。 可当这样的条件反射出现在脑海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迈克罗夫特有一点其实并没说错—— 当她为了莫里亚蒂欺瞒他人的时候,她恰恰就是在包庇他。 “迈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最后冷硬地回答。 在苏冉的表情和回答里,迈克罗夫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的表情沉静,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再逼迫她,只是话锋忽地一转: “那么同埃里克先生的关系,你现在想好如何处理了吗?”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代整体刑侦水平虽然原始落后,毫无章法,但因为毒杀盛行,确实会对疑似凶杀的尸体进行毒物检验,从而成为上庭判罪的证据。 道林:我觉得福尔摩斯骂我傻可是我没有证据 埃里克:福尔摩斯的确不可小觑 今晚最大赢家·莫里亚蒂:你们看,她最后还是包庇了我 苏(在迈克罗夫特的直球攻击中已阵亡) *** 来迟了,这章好难写_(:_」∠)_ 文下的小天使们小剧场一个比一个精彩(而且还有调戏作者的quq)你们这么厉害要照顾作者的自尊! 感谢在2021-07-09 09:22:30~2021-07-11 22:03: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剪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味兔子糖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19 “……” 苏冉感到一阵窒息。 她和迈克罗夫特上一次因为这个话题产生的摩擦还历历在目, 同样的问题宛如一只无形的巨掌,紧紧攫住了苏冉的后颈,让她退无可退。 迈克罗夫特在她心中, 一直像一块美玉, 一块磐石。那种坚硬如雪中青松,高洁而坚定。即使平日里因为过于理智严肃的性格显得稍微有些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但她在他冷硬的表象之下感受到的,自始至终是如大理石一样光滑细腻的温柔。绝不会像现在这一刻, 满是咄咄逼人的压力。 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迈克罗夫特一样,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脸庞。 她或许根本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了解面前这位先生。 有一瞬间,她想像上一次一样, 选择用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隐瞒过去——她不想让他为她担心,不想让他生气,不想在他的眼中看到对她失望的情绪。 可她更不想骗他。 这是她在这个世界, 唯一一个全心全意信赖的朋友。 苏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和迈克罗夫特对视着, 轻声道:“等这些事情告一段落后,我计划前往美洲新大陆。”在那道清冷却带着沉甸甸重量的目光中, 她的口齿愈发干涩,“埃里克在这里已无亲人健在……作为我的朋友,我欢迎他与我同行。” 她说完抿起唇, 有些紧张地盯着迈克罗夫特, 等待着她预期中毫不留情的讥诮与嘲讽。 然而迈克罗夫特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多波澜,只是轻轻挑了挑眉。 “作为, 你-的-朋-友?”他一字一顿重复着她刚刚的话, 上扬的语调中带着些许故作夸张的惊奇, 眼底的神色却让人看不清楚, “与-你-同-行?” 听到那轻飘飘的反问,苏冉咬住下唇,不明白那种犯错被抓的心虚和有点惧怕的情绪到底由何而起。 她选择帮助埃里克,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也没有伤害任何人。 想到这里,她稍稍平静了一些,但那种好似站在秋雨中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3 的萧瑟冷意并没有褪去。 迈克罗夫特的关心让人她十分开心,可他不知道她和埃里克的过往。就算知道,也不一定可以理解她的选择。 从她决定带着埃里克从歌剧院地下离开的那个夜晚开始,她就十分清楚,自己选择承担的、将要背负的、未来可能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她很清醒,也问心无愧。 ……只是,有些伤感。 苏冉沉下心,目光不再闪烁,像是生出了一股不认输的倔强,冷静地回答:“是的,迈克,我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 迈克罗夫特注视着那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面理智克制的清醒和一往直前的坚定令人心旌摇曳。 沉默半晌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慢慢地勾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Very well, milady. (非常好,我的小姐。)” 迈克罗夫特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极为温和,可是那轻如涟漪的笑容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苏冉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困惑。她看着迈克罗夫特,一时有些吃不准他现在的态度到底是觉得她彻底疯了,还是在不赞同的情况下最后无奈尊重了她的选择。 以她对这位先生品格的信赖和信心,她认为大概率是后者。 苏冉开口还再想说些什么,这个时候珍妮敲门走了进来。 “女爵夫人,克索尔勋爵回来了,他想要见您。”她红着脸行完礼,为难地看了迈克罗夫特一眼,小声补充道,“……只见您一个人。” “我知道了。”听到珍妮后面补充的话,苏冉本来生出的担心和欣喜消散了不少,像是要面对一个颇为令人头痛的弟弟一样叹了一口气,“抱歉,迈克。我先去看看道林的情况,暂时失陪一下。” 迈克罗夫特无声地点点头。 在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他的视线落到了她面前刚刚几乎没有动过的餐盘上。若有所思的灰眸中流泻出的暗色,如同风暴来袭前墨染的阴云,愈发显得深沉。 苏冉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是道林垂头敛眸,静静站在房间中央的样子。那份来自病痛的苍白让他本就无暇的皮肤白得如雪一样剔透,如同一樽玉人,红唇乌发透出的颜色浓烈得夺人呼吸。 她下意识地想要责问他为什么不乖乖躺在床上修养,可心神却还是在这一刻被这样直白而具有冲击的美丽所震动了一瞬。 道林的美貌并不会因为相处时日的增长,而让旁人有任何习以为常的冷淡和倦怠。 这可是一张用灵魂同恶魔做交换的脸。 看见苏冉出现,他快步上前,在她来得及说任何话前,张开双臂紧紧地将她搂进怀里。 苏冉被道林勒得生疼,她皱起眉,抬手想要把他拉开。 就在这时,一滴泪水砸了下来。 “亨利……我的朋友……我的……兄长……” 道林将头埋进她的颈间,在脸颊和她皮肤相贴的时候,他终于稍稍放松了力道。 “苏,我不想回伦敦去了。”他喑着嗓子轻轻地说,“……我又是一个人了。” 他确实对亨利起了杀意,但亨利就这样突然地死去,就像是恶魔再次实现了他的愿望。在不用自己下手的庆幸和初始的茫然退去之后,他反而因为亨利的逝去感到了真切的悲伤。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 亨利的死亡不过是再一次提醒了他这个事实。 就算命运的馈赠让他突然拥有了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永恒的美貌,无尽的财富,高贵的地位……可在纸醉金迷物质快乐的间场,在那些晨光微熹似睡非睡的清晨,他还是真实清晰地感受到了,从身体深处溢出永远都无法被填补的空虚。 他不过是一具只被感官感受填充,还未腐烂的尸体罢了,就像莎士比亚笔下可怜的灵魂—— ‘这倾颓中的肉·体……戴罪之身的中心……是否要让蛆虫来继承这盛宴,把它吃光?’ 剥去堂皇华丽的外衣之后,其实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还是那个他——那个两手空空、孑然一身、没有人爱着的乡下小子。 他还有什么呢。 他现在剩下的,只有面前的人了。 她在他灵魂中激起的骚动不安的热情,未曾被满足的欲望,在此刻化为了虚空之中唯一可以明晰定义他的存在,锚定他的标点。 道林抱着苏冉,埋在她的颈项间的头乱拱着,冰凉的泪水胡乱蹭到她的身上,然后偏过头,嘴唇紧贴在她的耳边,模糊不清地呢喃着什么: “……ve……me……” 那些黏成一团的音节让苏冉无法辨认,含在凌乱吐息中的绝望和孤寂,却让她悬在空中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没事的。”她的手放在他的背后,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脊,轻声安慰着他,“……我们一定会抓住杀害亨利的凶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道林一动不动地呆立了两秒,紧接着,他用着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臂弯里的力道收紧双臂。下一秒,细密的吻如急雨般,密不透风地落在她的耳根,鼻尖,额头,和发梢之上。 亲吻是他宣泄悲伤的唯一出口。那从道林双唇中溢出的痛苦是如此强烈,强烈到烧干了任何旖旎的情·欲。 他如同一只还不能睁眼的幼崽,一个懵懂的孩童,只能笨拙地用嘴唇小心翼翼地去确认另一个个体的存在,不得章法地发泄着自己的感情。 那个在一开始如白纸一样单纯又善良的青年,在此时此刻仿佛又站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苏冉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在这个世界苦苦挣扎的自己,或许没有人比她更能理解这份孤寂。 她将他潮湿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像是按住一只在怀中不停撒娇舔舐她的小狗,顺毛一样,搂住他头的手指轻柔地梳过他蓬松的碎发。 道林不住发着抖的身子在她温柔的安抚中,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就在苏冉想要放开他的时候,他保持着脸埋在她颈窝的动作,双手忽然从她的后背滑到了她的腰间。 这一回,苏冉听清了道林的话。 “苏,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道林纤长的睫毛在她的颈窝剧烈地抖动起来,她在肩膀的皮肤上感到了新的凉意。 他用破碎的声音哀求她: “……让我在你身边。” …… “我只有你了……苏。” …… “Please……” …… 苏冉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片波涛汹涌充满暗礁的海域上,她看不到陆地的方向,只有天边压来电光滚滚的风暴云。 她张了张嘴。 然而拒绝的话语,在现在道林的面前,她一句也讲不出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4 「她一定要竭尽全力做一个善良的人。」 那是在15岁那个黑色的夏天里,她咬破了嘴唇在心中立下的誓言。 最终苏冉没有给道林肯定的答案,也没有给出否定的答案。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亲爱的道林,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不要把它托付在另一个人身上,也不要轻易地将选择的权利交给别人。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竭尽全力放手去做。剩下的,就问心无愧地交给命运。” …… 道林怅然若失地看着苏冉离开的背影,在原地伫立了良久,表情中露出几抹显而易见的阴郁。 他知道她没有拒绝他,可她也没有接受他。 他忽然好奇,自己的肖像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毕竟是他“间接”杀死了亨利。 道林走回自己的床边,弯下腰,伸出的手指却在床下原本藏画的地方摸了个空。 他愣了一下。 那张让人想要亲吻的英俊脸庞骤然扭曲,晶蓝的瞳孔透出点点紫色的荧光,随即绽出了宛如恶鬼一样可怖的凶色。 ……是谁? 作者有话说: 抱歉修修改改迟到了_(:_」∠)_有些人的船,它迟早是会翻的! 埃里克:……(不详预感) 道林:……(不详预感) 莫里亚蒂:……我是不会翻的(冷漠) 迈克罗夫特:……(微微一笑) *** 道林的悲伤虽有鳄鱼的眼泪之嫌疑,不过在原著中亨利勋爵于他,确实是一个十分特殊又奇妙的存在。亨利是他的朋友,是他的半身,如兄如父(毕竟亨利是作者王尔德自己的投影)。不过这种悲伤来得真实猛烈,但也不会持久,他就是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美少年(bushi 感谢在2021-07-11 22:03:36~2021-07-15 04:18: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Eloise 10瓶;梵文 5瓶;渺渺浆果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20 「血色歌剧院, 凶手卡洛塔?」 「不为人知的歌剧院秘辛:新旧女高音的爱恨情仇」 「卡洛塔拒绝认罪」 昨日开庭后,巴黎歌剧院首席女高音卡洛塔试图毒杀新秀克莉丝汀未遂的消息,便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涌上了巴黎大大小小报纸的头版。 「歌剧院」, 「女高音」, 「谋杀案」,这其中每一个关键词单独拿出来都能变成绕在巴黎人嘴边喋喋不休的八卦。当这三个词汇连在一起的时候, 就有了让整个巴黎为之疯狂躁动的魔力——在拿破仑称帝后的这几十年里,许多事早已成为了心照不宣的禁忌, 这种自带爆点又毫无“危险”的上流社会八卦,就成为了这个纸醉金迷都市里最被津津乐道的话题。 苏冉在早报送来之后就放下了刀叉,快速浏览起几份刚被熨烫好的报纸①。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同食物的香气混在一起, 变成了嘉布遣11号每日早晨最有标志性的味道。 看到就连最保守的天主教派喉舌《L’Univers(宇宙报)》都花了弥足珍贵的版面报道了这个消息,苏冉不禁抬起眉,眼中划过一丝讥诮。紧接着, 在《Le Correspondant(联络人报)》那篇揭露歌剧院秘辛的长篇报道里,她看到了作为劳尔未婚妻出现的自己。 读完了那段阴阳怪气充满暗示和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生平之后, 苏冉无所谓地笑了笑,将手中的报纸合上丢到了一边, 却没有再去动面前的早饭。 她的动作吸引了餐桌上另外坐着的三位先生注意。心思各异的视线在空中无声地碰撞,让餐厅中压抑的静默变得愈发古怪起来。 在亨利勋爵死后的第二天晚上,夏尼伯爵收到了验尸报告, 发现在尸体中测出了Cyanide毒素的残留。这份震惊迅速化为对老友死亡的愤怒, 伯爵马上开始动用自己的一切社会关系为这件事奔走,这一段时间都忙得不见踪影。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 当晚先行离开的苏冉、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也逐一接受了巴黎探长的询问。在夏尼伯爵的关照下, 那过分礼貌而轻描淡写的问询更像是走了一个形式性的过场。苏冉也因此见识到了现在的刑侦方法有多么原始落后——巴黎警察甚至连保护案发现场的意识都没有。等他们开始调查的时候, 那一天晚上用过的茶壶和茶杯早已经被佣人拿走清洗过了。 怀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对真相的执着, 苏冉一直密切关注着案件调查的进展,但她心底对巴黎这些毫无章法的警探们的担心和怀疑从未消失。 如今已经一周过去了,调查的方向不出所料地落到了与克莉丝汀有私人恩怨的卡洛塔身上。苏冉没有想到,那个晚上卡洛塔真的命令女佣在克莉丝汀的茶水里做了手脚;而她自己,还因为这桩谋杀上了巴黎的报纸,率先成为了巴黎人茶余饭后娱乐八卦的一部分。 注意到苏冉陷入自己的思绪许久未动面前的早餐,坐在她左手侧的莫里亚蒂用膝盖上的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随即自然地推开自己的盘子,将她的盘子换到了自己的面前。 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他从镜片后抬起眼,对上坐在他对面戴着面具男人的凶恶眼神后,牵动嘴角,缓缓露出了一个毫无攻击性的微笑。 在对方瞬间变得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凛冽视线中,莫里亚蒂心情颇为愉快地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地开始切起苏冉盘子里的纽伦堡香肠②。 从坐上餐桌后就一口未动的埃里克死死收紧手掌,他冷冷地看着莫里亚蒂,紧绷的身体仿佛在下一秒就要从座位上弹起。 站在餐厅门口等待召唤的珍妮在目睹到这一幕后暗暗心惊。她小心地转动视线,在看到对眼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依旧一脸平静转着咖啡杯的苏冉时,心中再一次对自己服侍的这位小姐产生了一种接近敬意的钦佩。 珍妮家中从祖父辈起就开始服务于夏尼这个古老的家族,几代人随着夏尼家族的命运沉浮,也经历了不少风浪。在夏尼伯爵的小妹芙罗拉小姐出嫁前,珍妮一直伴在这位二小姐左右。并不是她自夸,在整个巴黎,应该再也找不出比芙罗拉小姐更温柔端庄有涵养的淑女了。 相比之下,这位苏小姐就相形见绌许多。 因为来自遥远的东方,珍妮总觉得这位小姐长得有些寡淡。虽然称不上美艳,可有着一张看起来就很聪明的脸。得到这样的印象,或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5 是因为这位小姐虽然对唱歌、绘画、舞蹈、弹琴这些淑女们必须掌握的技能毫不精通,却懂得数学和物理这类在珍妮看起来像天书一样的艰涩知识。 苏小姐最大的兴趣就是把自己关在伯爵的私人图书馆里看书,关心的从来都是政治、科学、经济这些“男人的话题”,还有一些在珍妮眼里颇为奇怪又无关紧要的事情。 更为奇怪的就是这位小姐的脾性了。 苏小姐在尚蒂伊接待过的所有客人里,绝对算得上数一数二被佣人喜欢的一位小姐了。除去平易近人的态度,开朗风趣的谈吐,就算下人们偶尔犯了错无意冒犯了她,她也从不生气,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不过因为时刻跟随在苏冉的身边,珍妮可知道,这位小姐待人温柔和气的表象下,可有着极为火爆强硬的一面。 在苏小姐还时常跑去工厂的那段时间,在她发现工厂负责人背着她将轮班制度偷偷又改回一天17小时制时,她直接冷着脸拍案而起,吓得那位波蒂先生差点拿不住手中的雪茄。 ‘波蒂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绝不相信一天8小时的轮班制可以超过一天17小时的效率,请你先试行两个星期。如果两周后成衣产量减少,我会一人向夏尼伯爵承担所有责任。’和那强烈怒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平稳冷静的语气,还有脸上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到时不仅要恢复17小时制,我还要亲自坐到缝纫机前——少十件我缝十件,少一百件我缝一百件,直到补完为止。’ 波蒂先生哪敢真的让苏小姐去做这种事。 珍妮发誓,她这辈子还从没看过一位淑女居然敢这样不得体地威胁另一个男人。 那是苏小姐唯一一次如此失态。 珍妮隐隐觉得,苏小姐这样生气倒不完全是因为波蒂先生的阳奉阴违,更多的却是来源于对那一天17小时工时的厌恶——每一次苏小姐看着那些埋头在昏暗厂房里干活的工人,总是会皱起眉,眼神中露出几分复杂。 但就因为这样一件事生气发火,珍妮十分不解。 她同样不理解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苏冉这样出身的小姐为什么毫不顾忌自己的身份,会和工厂里最底层的工人们接触,还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为什么在尚蒂伊闲来无事的时候,喜欢屈尊降贵地找城堡里的仆人们聊天,还常常聆听她一个女仆对于各种事物的观点和看法…… 但种种这些不合时宜,让教导苏小姐的拉格里太太常常火冒三丈的离经叛道之处,她看在眼里,其实一点都不讨厌。 她必须得承认,她对这位非常奇怪的苏小姐的喜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或许已经超过了服侍了十多年的芙罗拉小姐。 与苏小姐相处时,她是「珍妮」,如此而已。 这是一种从未经历过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所以当她发现在苏小姐身边的几位先生,似乎或多或少都对苏冉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情愫之后,她一方面觉得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又觉得理应如此。 甚至在知道子爵殿下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女高音迷得神魂颠倒时,她还一度怀疑过子爵殿下的眼光。 只是最近,当苏小姐的朋友埃里克先生也住进嘉布遣11号后,珍妮之前那种淡淡的自豪感很快就被一种忧虑取而代之。 这倒不完全因为埃里克先生戴着面具,显得神秘危险又难以接近——论谁见过他在苏小姐面前的样子,都会窥探到那阴沉的表象下隐藏着怎样深沉的温柔。 只是在埃里克先生出现之后,珍妮就感觉到,嘉布遣11号中那原本似有似无压抑的张力在几位先生之间,愈发明显了。即使是看起来最置身事外的福尔摩斯先生,在埃里克先生出现后,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份令人敬畏的冷意。 她不知道苏小姐是怎样安之若素地和几位先生相处的,有时候她作为佣人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提心吊胆。 这几位先生当中,唯一没有太多变化的是莫里亚蒂少爷。 这也让珍妮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判断。 克索尔勋爵的俊美太过惊人,像一朵沾了蜜的玫瑰,只是站在那里就会有无数人为他神魂颠倒。她每次见到这位勋爵都忍不住脸颊发烫,不敢直视。她实在想象不出这样年轻英俊同时坐拥大笔资产的贵族,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捆绑在一段婚姻之中。 那位据说有恩于苏小姐的埃里克先生,虽然冷漠神秘,感情却热烈而直白。但珍妮在面对这位举止优雅的先生时总觉得惴惴不安,他身上存在着一种不属于巴黎上流社会的危险气息,似乎稍有不慎,就会招来灭顶的毁灭。 至于福尔摩斯先生,他的眼神太过锐利,感情又太过内敛。以至于她到目前为止也无法肯定,这位理智冷静的先生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的小姐产生了超越朋友的情谊。 而她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觉得,莫里亚蒂少爷与苏小姐格外般配。 莫里亚蒂少爷一表人材,性格温和,待人接物有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气质,这和苏小姐极为相似。他也是除了苏小姐外,唯一一位会和仆人闲聊的先生。 在伦敦时,苏小姐就曾和她表达过对于莫里亚蒂少爷才华的欣赏。后来回到了巴黎,莫里亚蒂少爷更是在一次交谈中不小心和她透露出,他其实是为了苏小姐才特地从伦敦来到了巴黎。 这样执着的深情让珍妮格外动容,再加上莫里亚蒂少爷的追求看起来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主动,又不会过分咄咄逼人,这样的先生结了婚后,也一定是一位温柔体贴的丈夫。 但自始至终珍妮最看不透的,还是苏小姐的想法。 她似乎与谁都很亲近,却又不动声色地总保持着一段实在的距离。她对每一位先生的好意都给予过周到的回应,这也让那些拒绝的时刻不会让人觉得太过难堪。 餐桌上,表皮烤得香酥焦脆的香肠全部被莫里亚蒂切好,又被他重新放回了苏冉面前。 这惊世骇俗的举动由他做起来是那么优雅自如,反倒让旁人的大惊小怪都显得多余和少见多怪。 “不要太在意报纸上说什么。”他弯起绿色的眼睛,含笑淡淡地安慰她。 苏冉听到莫里亚蒂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垂眸看着盘子里被切成一段段的香肠,似乎在研究着它们大小一致的完美形状。 一直在偷偷关注餐厅里状况的珍妮暗暗心急,接下来几秒钟的沉默像是被拉成了几分钟一般漫长。终于,她看到苏冉拿起了叉子,心中一面在替莫里亚蒂少爷感到一丝安慰的同时,一面又因为苏小姐这个动作吊了起来。 果不其然,埃里克先生面具后的双眼在看到苏小姐动了被莫里亚蒂少爷切过的食物后,几乎可以喷出火来。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6 妮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在这阵无形却浓郁的怒火中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生怕这位先生在下一秒就会将手边的餐刀冲着对面的莫里亚蒂少爷丢出去。 苏冉在礼貌性地吃了一块之后,就放下了叉子。 银质餐具和白色瓷盘碰撞的轻响是偌大餐厅里唯一的声音。 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她抬起头,视线掠过坐在正对面静静喝着茶的迈克罗夫特,然后落到了埃里克咬牙紧绷如刀削出的下颌角上。 苏冉没有说话,伸出手,从面包篮里取了一个面包,放到了埃里克的盘子里。 在她平静温和的长久凝视里,埃里克最终慌乱无措地先垂下了眼,紧握的手指松开又收紧。过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僵硬地拿起面包,仿佛在撕咬着仇人的血肉一样用力地咬下一口,一点一点咀嚼起来。 经过这几日珍妮已经发现,只要对上苏小姐,率先认输的一定是埃里克先生。 她忍不住去看莫里亚蒂少爷此时的表情。 他依旧温柔地注视着苏小姐,微笑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眼底满是无奈与纵容。 被这样柔软又深情的目光击中,转而又想到苏小姐和子爵殿下之间的婚约,珍妮在心底深深扼腕叹息。 直到看着埃里克吃完一整个面包,苏冉才满意地站起身。 她的视线落在了眼前的空气中,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先生们我吃饱了,失陪一下。” 莫里亚蒂将手中把玩的餐巾搭在了桌边,也跟着起身,帮她拉开了身后的椅子:“我也一同去探望一下我们亲爱的朋友。” 苏冉闻言终于看了莫里亚蒂一眼。 她没有表态,只是拿起手边的报纸,侧头对着站在门口的珍妮道:“我待会儿便回来。珍妮,请你一定好-好看着埃里克先生用餐。” 她特地加重了语气。 “好的,苏小姐。”这样的吩咐在这几天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被叫到名字的珍妮下意识地挺直身子,点头应下。 苏冉叮嘱完,在走到迈克罗夫特的座位时忽然停了停,将手上的报纸随手放到了他的手边。 看到视线边缘出现的报纸,迈克罗夫特放下茶杯。而此时,苏冉已经提着裙子迈步走远了。 他平静地抬眼,并没有理会两位先生的目光。在莫里亚蒂一同远去的脚步声里,他挑出发行量最大的《La Presse(新闻报)》,仔细读起了昨日卡洛塔和她的女仆在法庭上的呈堂证供: …… 卡洛塔:歌剧院的怪事发生了这么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克莉丝汀·戴耶为了取代我简直不择手段!我确实是咽不下这口气。那天晚上,我给了女仆一瓶会引起喉咙不适的药粉,让她掺在送去戴耶休息室的酒水里。圣母玛利亚在上!我只是想给她吃吃苦头,我以圣灵的名义起誓,我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想法! …… 女仆:夫人在马车上交给我一个装满白色粉末的玻璃瓶,我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演出结束后,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粉末混进了一壶被叫到戴耶小姐休息室的茶水里,之后就溜了出来。 法官:那个空瓶现在何处? 女仆:离开歌剧院后,我把那个瓶子扔进了塞纳河里。 法官:也就是说,目前并没有任何证物可以证明,瓶子里的物质到底是如同茱蒂仙夫人声称的那样,是只会引起嗓子不适的药粉,还是Cyanide。 托马斯(律师):法官大人,我的委托人茱蒂仙夫人是从一位匿名仰慕者手中获得这种药粉的。请您看,这是同药粉一起送来的信件。信件上明确写出了粉末的功效:「让喉咙干涩,声音喑哑,难以说话」,仅此而已。退一步说,假设是这位仰慕者错将Cyanide送了过来,阅读这封信的茱蒂仙夫人也毫不知情。当然,使用这样的手段打压戴耶小姐绝不光彩,也应被指责,但这绝不能成为让无辜的茱蒂仙夫人承担谋杀这等恶劣罪行的借口。这桩案件中,我的委托人并不是凶手。 卡洛塔:Sono innocente!(我是无辜的【意大利语】) …… 因为证据不足,又没有指向新嫌疑人的线索,案件在昨日的庭审后陷入了新的僵局。 迈克罗夫特一字不落地读完了今日所有的报纸之后才停了下来,修长的手指随着思考的节奏在桌面上轻轻点了两下。 即使苏冉语焉不详极力隐瞒,但去过地下湖的他,或许比她预想中要更为了解坐在他身边这位戴着面具的神秘先生。 不同的信息在大脑中飞快地被打碎,组合,建立联系,然后构建出了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条: “怪事”——幽灵——后台事故——《欢聚》——新星戴耶小姐——夏尼子爵戴耶小姐恋情绯闻——电报求援——地下洞穴——埃里克受伤——卡洛塔·茱蒂仙复出——婚约——戴耶小姐复出——茱蒂仙下药——匿名信件—— …… ——亨利勋爵死亡。 那一条将所有的碎片联系起来的线索是如此明显。 他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埃里克的面具上收回,想到了《欢聚》里因爱疯狂最后变成魔鬼的音乐家。 如果拥有堕入地狱的决心,那么让双手沾满无辜的鲜血,又有何难? 是时候再去见一次克莉丝汀·戴耶小姐了。 迈克罗夫特站起身,离席时依旧彬彬有礼地对着将他彻底无视的埃里克行了一个礼,才转向珍妮,礼貌地说:“我想起一些必须要紧急处理的事物。请你转告苏小姐,我回来后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同她谈谈。如果她要出行,请她在归来后第一时间找我。” 比起这件凶杀案真凶的身份,真正令他在意的,却是她的立场。 她是确实没有发觉,还是在觉察到了什么之后,选择闭上眼扭过头去,不想去看清事实的真相。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真的非常失望。 作者有话说: ①19世纪印刷技术有限,佣人在送上报纸前往往会用熨斗熨一遍报纸,确保油墨干透,不会粘在主人手上。这章中的报纸确实是在当时发行的几份,作者翻译水平有限,大家看个意思就好。 ②纽伦堡香肠是一种烤肠,一般有手指大小,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早餐香肠。 珍妮:原来未来有个词叫嗑CP?对!我嗑的就是苏小姐和莫里亚蒂少爷! 苏冉:……珍妮,眼瞎的人是你ˊ_>ˋ *** 上一周手机客户端请不上假真的非常抱歉!虽是二合一,确实有点短小 来晚了,但请相信作者过了午夜之后鸽的每个小时里都在强迫症一样将文改得不那么丑ヽ(;▽;)ノ 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7 二个全员修罗场真的太难写了,但它在路上了(躺平 感谢在2021-07-15 04:18:52~2021-07-26 10:2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若梦 30瓶;神蠱溫皇、九江 10瓶;渺渺浆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21 苏冉在二楼和三楼间的楼梯转角处停了下来。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和我说些什么?” 跟在她身后的莫里亚蒂抬起头,他像是注意到了两人之间因为台阶1带来的高度差,眼中忽然掠过一道奇怪而促狭的笑意。他收住脚, 并没有走到她的身侧, 反而就这样站在低她一级的台阶,手指搭在栏杆上, 微微仰着头挑起眉反问:“我就不能是真心实意地想去探望格雷先生吗?” 即使她现在站在高处,也依旧没有一丁点居高临下的感觉。 苏冉盯着那个喜怒难辨的温和笑容沉默了两秒。 这是一张多么具有欺骗性的脸。 明明看起来是一位温文尔雅, 端坐在象牙塔中的谦和青年,安静而深邃的绿眸中好似永远带着属于学者的智慧和沉稳。天生上翘的嘴角含笑未笑,在笑容展露的那一瞬间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防备, 心生亲近。 她不去看他的眼睛,目光转而落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掌,你可以想象到它握住笔管, 翻过书页,轻抚琴键的漂亮画面, 却无论如何也很难把它和犯罪,鲜血, 暴力的场面紧紧联系在一起。 苏冉突然失去了追问的兴趣。她接受了他“单纯探望”的回答,更像是懒得再理会他一样,干脆地继续向三楼走去。 旋转的裙摆坠地, 在地毯上拖拽出沙沙的轻响。 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在她转身的瞬间彻底淡了下去。 这份看似顺从, 实则敷衍的冷漠,一点一点消磨着他所剩无几的耐性。 踏上三楼之后, 苏冉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慢了一些。她偏了偏头, 有一瞬间似乎想要转身说些什么, 但最后只是脚下踟蹰了一下, 便保持着沉默继续向道林的房间走去。 就在她抬起手臂即将叩响紧闭的房门之前,莫里亚蒂在半空中一把捉住了她手腕。 感受到那捏着她的骨头不容违抗的力道,苏冉皱了皱眉,疑惑地转过头去。 莫里亚蒂像是突然间褪去了那件优雅温和的伪饰外衣,这熟悉的冷酷和黑暗让苏冉心中微微一沉。 他们此时距离道林的房间实在是太近了。在权衡利弊之后,她迅速打消了直接对抗的念头,慢慢转过身,用眼神传达着自己的疑问。 察觉到她态度中隐隐透出的顺从,莫里亚蒂嘴边终于多了一点满意的弧度。他猝不及防地用力将她拉向自己怀中,左手紧紧地将她的双手绞在身前,然后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她整个人抵在了身后的门板之上。 木门上雕出的茛苕花纹硌得她背后阵阵发痛,苏冉愣了一下,在意识到自己身后靠着的是什么之后,倏然睁大眼。 现在法式砖木结构的房子隔音本来就远不如现代,刚刚她撞上门的动作声音虽然不大,却也绝不会轻易让人忽略。 更何况只是隔着一道薄薄的木板。 ‘你、疯、了?’ 她保持着双手被莫里亚蒂绞在胸前的姿势,挑着眉,咬牙切齿地用嘴形无声质问他。 隐约听到房间里似乎被他们的声音惊动而传来了什么声响,她一下子全身紧绷,再也不敢移动半分。 看到苏冉这副凶狠却鲜活的表情,莫里亚蒂的胸膛中发出一声低笑,眼中原本暗沉得发黑的情绪似乎在此刻消解了一点。 “……苏?” 道林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因为隔着些距离穿过门板而显得有些沉闷和失真。 “……是你吗?” 苏冉知道莫里亚蒂在此时也一定听到了道林的声音,因为在那个渐渐扩大的笑容中,他嘴边的恶意愈发明显。 她一面用身体抵着他压过来的力道,尽量让自己离门远一些,一面用眼神疯狂地示意他赶快放开自己。 她完全不知道莫里亚蒂这一次喜怒无常到底在因为什么在发疯,她早已经进入了虱子多了不怕咬的消极状态——用他的逻辑来看,她最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肆无忌惮地挑战他的底线。 身后的房间里随即响起一连串脚步声,苏冉咬紧牙关,死死瞪向莫里亚蒂,挣了挣被攫住的两只手腕,背上急出了一层冷汗。 感受到在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中越来越用力的挣扎,莫里亚蒂笑得越发开怀。他恶劣地扬着唇,空出来的右手捏住她的喉咙,用着介于调情和窒息的力度之间,托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高高抬起。 手掌中脖颈间富有生机的鼓鼓脉搏撩人又令人痛恨。看到她像蝴蝶一样轻巧地周旋在其他男人之间,对他却选择那样如无其事轻描淡写的姿态,那印刻在本能中的暴虐像是吹起的气旋,几乎要酿成摧毁一切的风暴。 为什么,就不能稍稍听话一点呢? 他虽然着迷她无能为力的破碎姿态,喜欢和她玩这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可总是这样努力挣扎,竭力想要从他的指缝间逃脱,拒绝他,忽视他…… 就算是他,偶尔也会有完全丧失耐心的时刻。 就比如现在。 在莫里亚蒂忽冷忽热,时而万般柔情,时而充满杀意的目光之中,苏冉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她闭了闭眼,将被困死的双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前。 渐进的脚步声最终在苏冉身后的那扇门停下。 就是在此时,莫里亚蒂凑到她的脸边,高挺的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含笑的耳语吹进她的耳朵里,如落雷一样震得人头皮发麻。 “——Let him watch.(让他看)” ……看你*&@! 理智的那根弦赫然被他挑断,苏冉再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口,不管不顾地抬腿,在他脚背上狠狠地碾了下去。 那几乎承载了苏冉全身重量和力道的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莫里亚蒂松手,他扣住她的喉咙手指下意识收紧,喉骨被挤压的不适让她不得不仰起头,微微张开嘴唇。 在这阵由窒息带来的晕眩中,细微的闷哼吞没在他和她交换的那个滚烫呼吸里。 道林房间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 苏冉一把推开莫里亚蒂,抬手抚住自己的喉咙。 背后顺着打开门扉飘来的烟草和香料的气息浓郁呛人,她忍耐了一下,还是轻轻咳出了声。 莫里亚蒂从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8 冉的脸上移开视线,唇边勾着笑,打量起门后显现的道林的身影,眼中还留着一抹未及收起的欢愉。 他听闻道林自那天食物中毒回来之后,就一直称病把自己关在房中,除了苏冉谁也不见,连来送饭的佣人都会被拒之门外。他倒是十分好奇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道林的房间窗帘紧闭,身后近乎无光的昏暗和他白皙的肤色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比。几日不见,他的美丽虽然依旧完美无缺,整个人的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消沉倾颓,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从一片黑色背景中浮现的乳白色的幻影,显得格外虚幻不实。味道腐败又甜腻,如同是一朵开在坟墓上的花。 道林扳过苏冉的肩膀,空气里残留的暧昧气息和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痛楚让他的眉头狠狠牵动了一下。在俯身看到苏冉脖颈上淡淡的手印时,他充满敌意地抬起眼,看向莫里亚蒂阴沉复杂的目光中,却又混着一丝微妙的了悟。 现在每时每刻都在死亡边缘徘徊的他,似乎也能开始理解这种由爱不得而产生的毁灭情感了。 “抱歉,呛到你了吗?”道林收回和莫里亚蒂对视的目光,轻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苏冉止住了咳,因为心底憋着对莫里亚蒂的一股邪火,开口时口气难得地有些冲人:“昨天不是已经保证过不再抽烟了吗?” 道林这一周来如流星般快速消沉堕落的意志,苏冉看得心惊又不解。她一开始以为道林还沉浸在亨利勋爵死亡带来的悲伤里,可那些难以控制住的不安,近乎神经质的恐惧,还有几次接近失控的焦躁状态,还是让她很快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无论她怎么追问,他都冷淡地对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谈。 直到前两三天前的某个清晨,她在道林的香烟里闻到一股极有辨识度的恶臭时①,终于再也忍受不住,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 “你要是再敢抽这种东西,”她用手指着被她扇落在地的烟头,气得浑身发抖,“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道林跌坐在椅子里,像被打得失了魂。他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过的苏冉。 过了许久,那对阴翳纤长的睫毛眨了一下,晶蓝色的眸子里慢慢晃动起破碎的水光。 “苏,我或许很快就要死了。”他轻轻地说。 明亮的日光落在他背后,那张在阴影中也可以同日月争辉的脸上,缓缓地扯出一个冰冷自嘲的微笑。 “我是魔鬼……我要下地狱了。” 苏冉无力地垂下手。 在那一刻,她突然联想起他不久前曾问过她,在他食物中毒未归的那个晚上,是不是有谁进过他的房间。 因为他丢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想,她终于知道了道林如此失常的原因。 听到苏冉近乎指责的语气,道林再一次道了歉。 “我真的没有再吸那个了。”他低声解释着,手掌扶在她的肩膀之上,将莫里亚蒂忽略得彻底。“只是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一分一秒都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苏冉用眼角仔细观察了一下莫里亚蒂的神情。 可后者只是眼神发冷淡淡含笑看着眼前的一切,神色中并没有太多异样。 自从猜到了画像的消失,在必要的排除之后,她就把怀疑对象放到了莫里亚蒂和埃里克身上,他们是最有动机的两个人。 作为道林不择手段也要保住的秘密,直到今日他也没有和她透露过画像的存在。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画像的存在的?拿到后又想要做些什么? 在反复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亨利勋爵死去的脸庞偶尔会跳出来,让她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 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只觉得最近发生的事情都以某种看不见地方式缠绕在一起,而她捧着这乱成一团毛线,怎么努力也找不到解开一切的线头。 要判断出到底是谁拿走了画像,还是要把所有人聚在一起才有可能观察出破绽。 经过这段时间短暂的接触和缓冲之后,她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大打出手。 “既然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就不要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她静静思索着,伸手拍了拍道林的手臂,露出一丝浅笑。“现在连詹姆斯都开始担心,今日非要上来看看你不可。” 苏冉表情自然地说着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场面话,带着警告意味看了莫里亚蒂一眼。 这一次莫里亚蒂倒是出乎意料地非常配合。 “是的,我亲爱的朋友,亨利勋爵的事件后我们都非常担心你。”他表情颇为真挚地点了点头,如同一位真正的朋友那样担心地开口。“你现在这样每日待在房间里,绝不利于心情的恢复。” 说到这里莫里亚蒂微笑着顿了顿,他透过镜片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冉,像是完完全全看透了她想要做些什么,并且十分乐见其成地说出了让道林绝对无法拒绝的邀请: “道林,至少今天考虑下来同我们一起吃饭。因为你的状态,她已经连续好几天都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作者有话说: ①鸦片燃烧时会有剧烈的氨水味。 苏冉:这一次还有迈克罗夫特,应该不会再打了……吧? 迈克罗夫特:你说的这两件事并没有必然的逻辑关系。 埃里克:…… 道林:…… 莫里亚蒂(笑):我不会打架的。(只会杀人) *** 感谢在2021-07-26 10:22:33~2021-07-29 12:0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盼生平自言歌 50瓶;谢堂燕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22 苏冉回到餐厅的时候, 迈克罗夫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埃里克一人。 他一只手支在下颌,微微失焦的目光落在面前虚无的空气里, 宛如一尊沉思的石像。清瘦高大的身影虽然只占据了一把餐椅, 可是那股笼罩在他周身化不开的阴郁却无声地溢满了整个房间。 时间在这片沉郁的静默中放慢了脚步,就连从窗口吹进的微风在触到他周身萦绕着的气场之后, 似乎也停止了流动。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苏冉愈发强烈地感觉到, 将埃里克同周围世界隔开的,并不仅仅是那一张与众不同的面具。 即使站在阳光之下,回到了人群之中, 他依旧将自己封闭在那片只存在漫漫长夜的黑色世界里。他对这个尘世的冷漠,如同一层真空,隔绝排斥着一切。 他就像是从另一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9 世界中走出来的, 格格不入的存在。 每当意识到这一点时,苏冉总是会忍不住质疑起自己当初的决定。 想要帮助他的自己, 或许太过天真和自不量力了。 站在一旁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珍妮在看到苏冉回来时,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这位先生所有的柔软都是属于苏小姐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顶着凛冽危险低气压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低声转达了迈克罗夫特的口信之后,珍妮便在苏冉感谢的眼神中迅速地退了出去。 而注意到苏冉身影的埃里克已经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 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今日还是去书房吗?” 他低声开口, 陶瓷一样的悦耳嗓音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耳廓。那双眼底黑暗的冰雪消融,绽露出点点期许的雀跃和柔软。 如果努力忽略掉一些极为碍眼的存在, 埃里克觉得现在的每一天, 都因为太过美好而显得虚幻不实。 她再也不拒绝他。他可以在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侧, 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她, 同她讲话,为她弹琴……他甚至还陪她一起出过一趟门,虽然那一次他并没有走下马车。 陪她去书房,则是他每天最为期待和珍视的时刻。 那是两人为数不多,可以单独相处不被打扰的时间。 ——就好像一切回到了地下。 这样的生活让埃里克沉醉。 他如同行走在沙漠里终于在脱水力竭前找到了水源的旅者,除了啜饮眼前甘甜的泉水,再也无心去关注其他的一切。 听到埃里克的提议,苏冉少见地迟疑了一下。 因为家中这几位令人费神的客人,苏冉在案件发生后尽量避免着外出,不过倒因此多出了不少时间让她重新埋头研究起新的赚钱方法来。 自苏冉上次给杜巴言辞诚恳地寄去一封信终止了两人的合作后,一直没有收到对方的回音。对于这样的结果,她倒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在刚刚拒绝对方的求婚之后,她几乎是转头就和劳尔“订了婚”。她这样的做法,对于任何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来看,无异于羞辱,更何况杜巴又是那样一位白手起家,通过自己能力攀爬到今天这个位置的先生。 现在杜巴杳无音讯,没有像之前针对夏尼伯爵那样大肆地在报界找人写稿子诋毁她,她就已经十分感激对方宽大的胸襟了。 不能和杜巴合作拓宽成衣厂这条财路,苏冉就把视线重新放回了证券市场里。 她在伦敦做贩售期权合约的生意,本质上就是在给持有股票的投资者兜售“保险”。而保险持续赚钱的不二法门,简而言之第一要形成规模,第二要就要在统计概率上占优势。 对于她来说,就是尽可能多地卖出更多份的期权,同时尽量避免卖出有可能被索要“理赔”的期权——假设她知道铁路股票在明年会持续疯涨,那么她要尽可能多地卖出看跌期权(对方不会把手中的股票以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她,她便可以赚取“投保费”),而将看涨期权的数量控制在某个范围内(根据协议她必须要以高出市场的价格购买对方手中的股票,因而形成亏损),这样才能盈利。 她当然不可能预测每一支股票的未来的走势,但因为了解历史的走向还多了一个多世纪的知识,她依旧可以利用信息差赚得盆满钵满。 这段时间,她开始仔细研究起在伦敦证交所被罗斯柴尔德家族打包贩卖的法国股票,而记忆里未来几年会战败的普法战争,更是让她萌生了想要做空法国国债的心思。 钱。钱。钱。 苏冉觉得就算两个世界加起来,她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于赚钱这件事如此迫切过。 有了钱,就意味着有了自由。 她不认为在短期之内她有能力可以和莫里亚蒂硬碰硬,那么至少她可以选择避其锋芒,离开他的势力范围。他现在还如此年轻,她不太相信这位未来犯罪帝王的触手在此时能轻易地伸到除了英法之外的其他地方。 只要在劳尔明年春天踏上去北极的探险船时,她攒够五千英镑①,就可以带上手中囤起来的画,甩开这里的一切。 所以书房倒变成了这段时间少有的,唯一能带给她平静的地方。毕竟当她潜心研究市场为未来做准备的时候,她就可以暂时忘掉所有令她烦心的一切。 而这间在二楼朝南的书房里,还摆着一架华丽的三角钢琴,那是道林在重新布置嘉布遣11号时为她添置的。 苏冉原本想再为埃里克单独买一架放到他现在的房间里,但被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几日在她工作时,埃里克会坐在那架钢琴前,铺开稿纸,偶尔轻抚键盘,编织出一串串或优美或奇谲的旋律。 但一想到现在在她书房里的两位不速之客,苏冉面无表情,再一次感到阵阵心累感扑面而来。 自从搬进了嘉布遣11号后,莫里亚蒂毫不意外地变成了这里的常客。作为这栋房子原本的拥有者,他悠然自得的姿态有时比苏冉更像这里的主人。平日有课时,他会在晚餐时出现,而没有课的时候,他便会一早出现在嘉布遣的早餐桌上,然后在她的书房里消磨大半天的时间。 今天是埃里克公开住进来后,莫里亚蒂的第一个休息日。 而这几日因为画像失踪闭门不出的道林,刚刚居然在莫里亚蒂的劝说下走出了房间,和他一起去了书房。 就在苏冉还没有想好到底要怎样告诉埃里克,今日的书房可能不会像前几天那样平静时,从楼上传来的流淌的钢琴声已经提前为她做出了回答。 埃里克抬头侧耳,在听到那如雨滴击落清脆婉转的音色时,额角的肌肉抑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阴暗的C小调像是一下敲开了他在心中压抑了许久的痛苦,那些滚烫的、可以轻易摧毁一切的情感,犹如在高压之下终于喷发的岩浆,在这一刻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吞没。 ……那明明是他的位置。 埃里克转过头,金色的眸子迸裂出滚烫的火星,如烙铁一样的手掌抓住苏冉的手腕,将她狠狠拖到自己身前。 ……她是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会冲着别的男人笑……会关怀身边的所有人…… 走出地下的每一分每一秒,为了在她身边,他都要自欺欺人地吞下那些阴暗的感情,对那些要撕碎毁灭的存在视而不见。 可这一切的一切,明明都让他嫉妒得发狂! 他终于明白,自己根本就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他得到的所有的温柔和关怀,不过是源于她的善良。 这样的认知让埃里克痛苦得连五脏六腑都抽搐了起来。 一开始他以为,他这样的可怜虫,能得到她的吻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0 就心满意足了……后来他觉得,回到地面上,能在她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可以陪伴在她身边就死而无憾了…… 可他错了,错的离谱。 他是一个实实在在,不知感恩,欲壑难填的怪物。 她给予他的越多,他想要索求的就越多。 …… 为什么就不能只注视着他一个人呢。 为什么就不能只对着他一个人笑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爱上他呢? 连道林·格雷那样丑陋的魔鬼都可以光明正大留在她身边、享受她的温柔、还胆敢用那副肮脏的躯体染指亵渎她……! 那个魔鬼…… 刚才被莫里亚蒂攥得发红的手腕此刻被埃里克捏在手心里,这雪上加霜的疼痛让苏冉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倒是一时忘了,道林也弹得一手好琴。 苏冉咬唇抬起眼,正对上埃里克压下来沉沉的目光。她不知道他此时到底在想些什么,那样的眼神勾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让她的头皮隐隐发麻。 她偏了偏头,小心得像是避免任何一滴冷水溅进滚烫的油锅,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掌,对着他露出一个略带疑问的安抚微笑:“……埃里克?” 埃里克像被烫到一样轻轻颤抖了一下,反而更紧地握住她的手,几乎将她整个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迎上他的目光,带着温柔的笑意,耐心地望着他几经变幻的眸色,慢慢斟酌着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 “你现在是在生我的气吗?” 那阵流泻婉转的忧伤琴声似乎慢慢化成了她眼中温柔而明亮的水色,一点一点吹进埃里克的眼里。 埃里克的嘴唇动了动,那片激烈的风暴终于慢慢平息了一些。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目光不经意的一瞥落到她的脖子上,在一个停顿之后,赫然变得狰狞起来。 那双充血发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颈间泛红的指印,伸出的手指在半空中停下,像是怕弄痛了她一样,迟迟不敢落下。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阴沉地开口:“是谁。” 听着那道平稳却令人寒毛直立的语气,苏冉知道自己再不做点什么,那把一直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会在今天彻底落下。 他眼里此刻翻滚着的,是她熟悉的,孤注一掷的疯狂和暴虐。 她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尖,没有犹豫地抬手,一把抱住了埃里克的脖子。 这是两人之间从未有过的,亲密的肢体接触。 一支夜曲终了,楼上的琴声在此时有了短暂的停歇,埃里克近在咫尺压抑的呼吸声一下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苏冉不顾他全身僵硬,像是觉得火候还不够一样,把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颈边。 “我没事,不要担心。”她柔声安慰着他,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视线越过他的肩头,落在窗外铅灰色的天空上。“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所以不要背着我,做任何冲动的事。” “苏,可是……”埃里克艰难地开口,然而剩下的话语在她的拥抱之中碎不成声。 苏冉的双手收紧,愈发用力地抱住眼前的男人。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将自己真挚的情感毫无保留地传达出去:“埃里克,你已经为我做得够多了。所以永远不要为了我……去伤害任何人,好吗?” 埃里克闭了闭眼,滔天的怒火和令人头晕目眩的幸福交织撕扯着,牵起他斜飞入鬓的眉头,让他眼眶湿热。 这一刻,他已经不在乎她到底为了什么拥抱他。 ……她愿意主动亲近他,这就足够了。 他用力地将她揉进怀里,怀中的娇躯让他心口滚烫,浑身发抖。他低下头,紧紧地将唇片压在乌黑柔软的发丝之上,控制不住地亲吻起来。 在如热病一样连自我几乎都要融化的狂热爱恋里,埃里克感到了一种从灵魂深处由内而外迸发出的新生。 为了守住怀中之人,他愿意付出一切。 他的一切。 “埃里克,答应我,可以吗?” 听到苏冉淡淡的哀求,埃里克重新睁开眼,浓密黑色的睫毛抖了抖,眼中如火焰般晃动的光影终于沉淀下来,凝固成不可撼动的坚硬意志,喑哑地回答: “……好。” 他现在终于想好,到底该怎么处理那一幅被他藏起的画像。 感受到埃里克冷静了许多的语气,苏冉悄悄松了一口气,稍稍放松了抱着对方的力道。她没有推开他,任由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抚。 然而当她不经意转动的眼睛,视线却猛地僵在空中。 在正对着她半开的的餐厅门后,有一个人正站在走廊,静静地看着她和埃里克紧紧相拥的身影。 男人英俊儒雅的五官一半落在阴影里,表情喜怒难辨,那双幽亮的绿眸却渗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见苏冉发现自己,莫里亚蒂忽然浅浅地勾唇,隔空对着她,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看到苏冉瞳孔微缩困惑的表情,他绽开一抹开心的笑容,宛如恶作剧成功的孩子,把玩着刚刚从门厅取回的手杖,干脆利落收回目光,转身向二楼走去。 ‘……You……’? 苏冉反复回想着莫里亚蒂刚刚的口型,仍旧辨别不出最后的几个词汇,一颗心却忍不住缓缓坠了下去。 窗外乌云低垂,看起来暴雨将至。 作者有话说: ①计算退休金额著名的4%法则,即:存款=年花销/4%。这里苏冉用的是年开销200英镑来计算,毕竟在当时一位年收入300镑的男士便可成家。 *** 存稿箱冒泡,证明作者还活着,绝对没有坑quq 这十几天里其实没有偷懒,甚至在几万字内写出了全灭大结局:)但我有预感这么放飞自我一定会被你们活活打死_(:_」∠)_ 这是回炉重造的第三版,下面狗血有,神展开也有,高能情节会尽量弱化处理quq总之人物写崩了都是作者的锅(外加一点河蟹的锅!除了埃里克是纯洁的小天使,你们想想莫哥和道林的战斗力ˊ_>ˋ……)请大家淡定吃瓜,砖花随意,周日见! 感谢在2021-07-29 12:02:17~2021-08-13 12:2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梵文、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渺浆果 10瓶;酒味兔子糖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23 迈克罗夫特从歌剧院走出的时候, 天上淅淅沥沥地掉起了雨点。稀落的雨滴打在灰白色的花岗岩地面上,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个宛如泪痕的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1 色圆点。 他压了压黑色的帽檐, 不自觉在石阶上驻足, 抬眼望向阴沉的天空。那双坚定而睿智的灰色眸子里,少见地透出几分迷惘的神色。 就在刚刚, 在重新见过克莉丝汀·戴耶之后,他终于确认了杀死亨利勋爵凶手的身份。 可此刻, 他的心中却没有一点找到真相的喜悦。 那份压在胸口的沉重,他一时间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缺少证据无法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而感到遗憾, 还是对于马上要发生的那一场谈话……产生了恐惧。 恐惧。 在心中默默念着这个词,迈克罗夫特意味不明地扬起嘴角。 从这里回到嘉布遣11号只需要十分钟,因为不知道那一位小姐对于真相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他竟然下意识地想要将那一场对峙无限延后下去。 所以在此刻,他站在这里, 一步也不想向前。 对于那位小姐,他一直充满了好奇和关注, 还有淡淡的欣赏。在觉察到了她身边潜在的凶险之后,那份多出的想要插手保护的心情,除了一贯为人处世的原则之外, 他并不否认这其中多多少少蕴涵了对对方的好感。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未知的结果开始患得患失, 犹豫不前,甚至还产生了近乎「恐惧」这样罕见的情绪, 他就明白自己对于那一位小姐的感情, 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彻底过了线。 这份感情是爱慕吗? 他并不能确定。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 她在他的世界里, 已经有了足够的权重,重到可以影响他的情绪,甚至行为。 ——他该回去了。 此时灰蒙蒙的天空和那随时像要挤出水的云层让迈克罗夫特不禁想起了他熟悉的故乡。 即使巴黎再过新潮美丽,令人流连忘返,他终究只是这座鲜花之都的一名过客。 将真相告知于她,他便已做得足够。 他收回目光,重新将视线聚焦到脚下,却久久地没有动作。 迈克罗夫特回到嘉布遣11号的时候,为他开门的珍妮明显吓了一跳。 “先生,您怎么全湿透了!” 关门时,她忍不住向外看了一眼淅淅沥沥的小雨,暗自揣测着这位先生究竟在外面到底走了多久,外套和礼帽才会湿得要淌出水来。 “要为您准备热水吗?” 迈克罗夫特面容沉静地摇了摇头,拆下了被雨水打湿的领带,在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轻声问:“苏小姐出门了吗?” “小姐在书房。”珍妮训练有素地接过要处理洗涤的衣物,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先生。 或许是敞开的领口和马甲上沾的几滴雨水缓和了他身上一直过于严肃的气质,珍妮倒是觉得这位先生在今天看起来似乎多了一点人情味。更准确地说,这是她第一次在对方身上隐约感受到了些许称之为感情的存在。 就在珍妮试图辨别着这位先生此刻流露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时,对方如鹰一样扫过来的锐利视线让她神色一凛,恭敬地垂下眼,不敢再走神:“请问您还需要些什么吗?” “不用了。”迈克罗夫特在迈出一步后又收住脚步,彬彬有礼地叮嘱道,“请你暂时不要让仆人上楼,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要和苏小姐谈一谈。” 看着这位先生转身向楼梯走去的背影,珍妮不知怎么忽然鼓起了勇气,小声提醒:“莫里亚蒂少爷和道林先生应该也和小姐一起在书房里。” 迈克罗夫特脚下的步子停顿了一下。 “谢谢。”他的语调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并没有被这个额外的信息所影响。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像往常那样,礼貌地转身道谢。 而此刻二楼的书房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苏冉站在书桌前,将抢过来的手杖捏在手里,抽出的剑芒直直地指向挡在她和房门之间的莫里亚蒂。 “詹姆斯,让我过去。”她努力压下心中的焦急,语气冷冷地威胁着,收紧的掌心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着潮。 “那可不行呢,我亲爱的苏。”莫里亚蒂气定神闲地站在书房门前,温和的笑容里似乎多了几分逗弄的意味,凝眸落在剑锋上的目光却微微发冷,“就在刚才,我答应帮助我们那位因为丢了东西而倍感烦恼的朋友。按照约定,我需要将你留在这里。” 注意到苏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他无可奈何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苏,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埃里克对你就这么重要吗?在我说完道林要去向他找回失物的那一刻,你就脸色大变地想要冲出去阻止,甚至不惜对我这样刀剑相向。” 说到这里,莫里亚蒂挑起眉,脸上露出了一抹略微浮夸的心碎表情。 “我真是……太伤心了。” 苏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逐渐丧失了耐心:“我不希望任何人在这座房子里受伤,或者死亡,这和对象无关。” 她不知道刚刚她在楼下时,莫里亚蒂和道林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谈话,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确定道林失踪的画像在埃里克手里。 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莫里亚蒂布下的一场挑拨两人的局。 在楼梯分开后,埃里克回了自己的房间,道林在她来到书房后弹完了手上的曲子便告辞离开。现在,她虽然还没有听到楼上传来任何响动,可她知道,如果继续被莫里亚蒂拖在这里,道林找到埃里克之后,两人一定会像上次那样大打出手。 而这一次,或许会以某个人的死亡作为收场。 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别忘了在伦敦的那一个晚上,我最后选择下了马车……为你开了枪。”苏冉深吸了一口气,毫不退让地注视着莫里亚蒂深沉的眼波,将左手的剑鞘扔到一旁,稳住身体的重心,用两只手稳稳地握住剑柄对准他的胸膛,“所以,詹姆斯,我最后说一遍,请你让开。” 莫里亚蒂眯了眯眼,逡巡的视线透过镜片静静地滑过她动作中露出的几处破绽。 苏冉刚刚那一句话,成功地让他回想起那一夜令他兴奋得难以自制的回忆。 可只要一想到,这份美丽又耀眼的执着并不独属于他一个人,那股想要就这样弄坏她的欲望就愈发难以平息。 沉默了半晌,他像是拿她没有办法一样,慢慢举起了双手,投降似的长长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的剑有多快,小心不要伤到自己。” 苏冉警惕地看着莫里亚蒂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心情并没有因为他退让的姿态有丝毫放松。 她举着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门边移开的方向,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和他缓慢互换着位置。 他和她四目相对,脚下的步子慢慢走出了一道完美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2 弧线,如果忽略立在两人中间那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就好像在跳一支无声的圆舞。 就在两人的位置换到和房门平行的时候,莫里亚蒂忽然停住脚,鬼魅地扯开嘴角。 苏冉骤然绷紧神经,没有犹豫地挥剑向前。 但她的动作还是太慢。 “乖,不要动。” 他几乎在瞬间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并没有学过用剑,刚才那样真是太莽撞了。” 莫里亚蒂忧心忡忡的虚伪声音继续从她身后响起。他右手亲昵地扶上她的腰侧,但真正将苏冉牢牢钉在原地,让她不敢移动半分的,是那个紧紧抵在她后腰上坚硬冰冷的金属。 苏冉深吸了一口气,不去想象对着自己的东西,努力克制着指尖的颤抖,试探性地缓缓放下了握着剑的手臂。 “很好,我的女孩。”他在她的耳边称赞着她,与这份温情截然相反的,是随着他话音响起,子弹上膛的轻响。 “现在,把它扔掉。” 苏冉听话地松开手。 那柄长剑失去了握住它的主人,便直直地跌落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莫里亚蒂满意地轻轻笑起来,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啄了啄过她小巧的耳廓。 苏冉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那份从他身上传来的微薄却真实的凛冽杀意,和这种仿佛被毒蛇死死缠住的黏腻冰冷,让她的胃里一阵阵抽搐,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无声地尖叫。 ……冷静…… 她一定要冷静下来。 苏冉闭上了眼睛。 仿佛觉察到了她胸膛起伏之中隐隐透出的恐惧和绝望,莫里亚蒂兴奋得不由自主加快了呼吸的频率。 他低下头,薄薄的唇片顺着她的颈椎,一节一节动情地吻了下去,拿着枪抵在她腰间的左手却平稳得没有一丝晃动。 吻到裸露在衣服外最后一节脊椎,他才慢悠悠地结束这一串长吻,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么,你觉得,那两位先生最后谁会活下来呢?” 苏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终于重新睁开眼,迫使自己发出了声音:“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杀掉我了吗?” “有一点。”莫里亚蒂的答案斩钉截铁,温柔低沉的耳语宛如调情一样惑人,却让她的身上窜起了一层彻骨的冷意,“我有些高估自己的容忍力了……你看,苏,这说明我比我原本想象得还要更爱你。” 他说着提起枪,慢慢向上移动,在她左肩的位置停了下来。 那里,上膛的枪口正对着她飞速跳动的心脏。 他贴到她的耳边,本来充满柔情的语调忽然凉了下去,平淡得没有一丝感情:“只要现在我扣下扳机,你就完完整整属于我了。” 苏冉知道他是认真的。甚至从未这样认真过。 她只能赌。 她再次闭上眼,放松僵直的身体,将一部分重量倚向了莫里亚蒂,也就将自己的身体主动压到了那黑洞洞的枪口之上。 “如果打穿这里,那么直到最后,你还是得不到那颗完整的心脏。”即使知道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她还是扬起嘴唇,一语双关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连你也会有这样自欺欺人的时候。” 身后接下来安静的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难以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莫里亚蒂终于低低笑起来。 在他胸膛的震动里,苏冉悄无声息地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掌。 顶着她的硬物消失,随即是子弹退膛的声音。 她转过身,莫里亚蒂已经收起枪,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在空中挽出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银色的寒芒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颊,双瞳犹如一汪深潭。 “苏,你总是低估他人的情感,又高估他人的理性,这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他微微扬唇,似乎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一阵克制而礼貌的敲门声在这时突然响起。 苏冉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几乎跳起来。 “苏,是我。现在你有时间方便谈一谈吗?” 门外跟着响起的是迈克罗夫特沉稳的声音。 莫里亚蒂状似遗憾地对着苏冉眨了眨眼,嘴边重新露出了那抹面具一样的温和笑容。他垂下眼睫,眼底深处却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迅速结起了一层无法消融的冰霜。 这个男人,永远是他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苏冉回头再次确认了莫里亚蒂已经将剑收回了手杖,然后才打开了房门。 看到迈克罗夫特此时的装扮,她被扑面而来属于男人的侵略气息撞得稍稍晃了一下神。 他少见地没有打领带,只穿着贴身的灰色马甲,从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散发着水汽,像是刚刚淋过雨。这和往日大相径庭的随性衣着配上他脸上万年不变的平静表情,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迈克罗夫特神色如常地扫过在她身后莫里亚蒂的身影,她一时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她和莫里亚蒂两人刚刚的对话。 苏冉还没有开口,楼下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闷响,宛如一件重物砸到了地上,让她脚下的地板也随之震动了一下。 迈克罗夫特也被这声响动引得转过头去,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一秒钟的停顿之后,同样力度的连续撞击像是翻滚一样狠狠地落在墙板之上,紧接着,在一阵瓷器摔落噼里啪啦的脆响里,她清晰地听到了男人低沉而痛苦的嘶吼。 ……埃里克! 苏冉额角一跳,心头浮起极为糟糕的预感。 她一把推开面前的迈克罗夫特,抓起裙角拔腿向楼下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继续冒泡:作者终于打出了没有死人的支线quq(喜极而泣 这一章苏苏本来又吃了枪子(bushi) 抱住冒泡的小可爱们每人吸一口,今天也要努力规避BE 好消息是这卷马上就要结束了,还有一卷,看看进度条你们怕了吗科科0v0 感谢在2021-08-13 12:24:42~2021-08-17 15:1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幽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味兔子糖 10瓶;偏偏 5瓶;Cauchy、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24 苏冉跑到一楼的时候, 看到同样被这阵激烈打斗声惊动的珍妮,正快步从走廊的另一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小姐,出什么事了?”她在苏冉面前停下, 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会客室紧闭的房门, 收在胸前的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3 ,小声问道, “……需要我喊人来吗?” 在又一个刺耳的瓷器碎裂声中,苏冉额角一跳, 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冷静:“放心吧,没什么大事。不过为了给里面的先生们留点面子,请你带着玛丽暂时和嬷嬷在厨房里待一会儿好吗?” 在隔着门板传来的激烈打斗声中, 珍妮终于辨识出了屋中之人的身份。她迟疑地点了点头,在意识到房间里有那位可怕的埃里克先生之后,脚下准备离开的步子不禁踟蹰起来。 此时, 跟着下楼的迈克罗夫特和莫里亚蒂两人也出现在了楼梯口。苏冉微微一笑,安慰地拍了拍珍妮的肩膀:“没事的, 还有这两位先生在。” “可是小姐……”珍噎埖妮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两位表情没什么变化,喜怒不形于色的先生, 心中不但不能安定下来,反而莫名其妙地感到有些发毛。 莫里亚蒂偏过头,绿莹莹的目光冷冷落在珍妮的脸上, 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柔和:“珍妮, 你要是再不听你家小姐的话,我们可能马上就需要喊医生了。” 看到珍妮消失在转角的背影, 苏冉皱起眉, 再也不掩饰心中的焦急,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会客室的门前, 没有迟疑地推开门。 会客的小厅如飓风过境,座椅被踢翻在地,精美的瓷器和水晶摔得七零八落,鲜花从歪倒的花瓶散落了一地,几幅油画歪斜地在墙上摇摇欲坠。 而在这场风暴的最中心,埃里克正从背后死死勒住道林的脖子,喉咙里因为用力而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道林反手抓住埃里克的手臂,试图从这样的桎梏中挣开,但体态更为纤细瘦削的他似乎在力量的身体对抗中并不占上风。 两人听到推门的声音几乎是同时看向门口,缠斗在一起的动作也有了短暂的停滞。 看到苏冉的脸,埃里克仿佛一下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本来逐渐力竭的身体一下被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力量。 “……啊哈……苏!去看一看……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他提高音调,高亢的声音中带着胜利的笑意,手上的动作愈发凶狠。 “No……” 道林瞳孔猛地一缩,被勒紧的喉咙里挤出支离破碎的音节,更加剧烈地反抗起来。 顺着两人视线的方向,苏冉一眼便注意到了落地窗前放置的那把椅子。 那个角落在这一片狼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整洁,因而异常醒目。 香槟色的扶手椅上摆着一个扁平的长方形物件,上面颇显神秘地用一层布罩着,似乎正静静地等待着被谁揭开重见天日的一刻。 她马上意识到,在那白布笼罩之下的,正是道林的画像。 在苏冉的视线停留在那张椅子上时,道林像受到刺激一样突然爆发出了强劲的力道。他弯下腰,向面前的地板倒去,借着翻滚的动作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将埃里克狠狠地过肩摔倒在地。 房间里响起埃里克短促而痛苦的闷哼,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慢慢拉长。 道林轻轻呼了一口气,抬起头时,那双蓝色的眼睛变得比任何人类都要湛蓝深邃,瞳孔深处倏然燃起了玄冰一样的冷火。 他看了一眼苏冉,然后转头死死盯住窗前的椅子。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冉来不及思考,只能凭着本能和直觉的判断,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向画像跑去。 在她抬脚的瞬间,道林如猎豹一样弹起身,向同样的方向扑去。 而倒在地上的埃里克在这时忽然翻身而起,一把抓住道林的腿,将他重重地拖倒在地! 在这个晃神间,苏冉已经跑到窗前。 她一手抄起画像抱在怀里,一手抓着面前的椅背,把它像盾牌一样挡在身前,大声喊道:“都住手!” 看到画像落到了苏冉手里,争抢顿时失去了意义。 在房间另一头的埃里克和道林不情不愿地收了手,从地上站起身,那互相要把对方杀之后快的憎恨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开。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几人不稳的呼吸声。 走进来的莫里亚蒂看见会客室里的样子看似惊讶地挑了挑眉,紧随其后的迈克罗夫特则深深皱起眉,像是在一瞬间下了更大的决心,表情沉着地将门在身后关上。 埃里克用左手扶正了面具,按住隐隐作痛的手臂,率先打破了沉默:“苏,不揭开看一看里面的东西吗?” “不要!”道林立刻反驳,眼睛里方才骇人的冷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几抹迅速荡开的水光,里面充满了令人心碎的悲哀祈求,“苏……不要这样做,求你。” “打开看一看吧!”埃里克毫不客气大声打断了道林,眼神灼灼地逼视着苏冉。在片刻之后,他的语气又忽的一下温柔下去,轻飘飘的带着某种引诱,“只有看到里面的东西,你才能明白,在你面前站着的这副美丽皮囊之下,包裹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 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苏冉隔着白布手指紧紧抓住画框,咬着嘴唇,目光在埃里克和道林身上来回游移。 埃里克衬衫的扣子在打斗中已经不见踪影,领口大敞,赤|裸在外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他金色的眼里隐隐透出一股兴奋,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猛兽,仿佛只要苏冉一声令下,就会上前将道林毫不留情地撕成碎片。 而道林站在距她几步远的地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他带着哀求的神色,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压着那双醉人的蓝眸,如扇子一样抖动着,一下一下仿佛能抖到人心里去。 原著里,道林会杀掉所有洞悉他秘密的人。 而毁掉这幅画,则是杀死他唯一的方法。 苏冉明白,此刻她手中握着的并不仅仅是一幅画像,而是道林·格雷整个人的命运和生死。 “这么说,那布里裹着的就是道林丢掉的东西了?”莫里亚蒂在这时饶有兴致地偏头问道,“那样的形状和大小看起来……似乎是一幅油画?” 苏冉快速分神瞥了莫里亚蒂一眼,心中惊讶于他的敏锐。他此刻虽然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戏的姿态,可她不禁暗暗怀疑起,在这个事件中,他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没有人回答莫里亚蒂的问题。但在这阵沉默中,他似乎已经自己找到了答案,颇感有趣地扬起了嘴角。 苏冉做了一个深呼吸,收回了视线,看向埃里克。 对于这件事,她其实早就下了决断。 “埃里克,无论如何这都是道林的私人物品。在未经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我不认为擅自查看是正确而体面的决定。” 听到苏冉的回答,道林僵硬的肩膀不禁松弛下来,他满意地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淡笑,那双如漩涡一般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了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4 限的柔情。 埃里克愣了愣,过了好几秒才理解了她言下之意的拒绝。 “——为什么!?苏?” 他难以置信地愤怒睁大眼,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语气激动地质问道,“为什么到现在你还要护着他?你被这个男人骗了!——不!他根本不是人……他是一个魔鬼!” 道林却迅速转过身,有恃无恐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埃里克的目光冷得要射出冰棱,他看着横亘在他和苏冉之间这个极为碍眼的男人,声音如一匹被撕裂的绸帛,柔软中透着凄厉诡谲的喑哑: “浮士德用灵魂与魔鬼做交换,换取二十四年的权利与风光。那么你呢,是要出卖灵魂,换取这张永不凋零的俊脸吗?” 道林的笑容凝在唇边,眼底深处那团幽幽的冷火似乎又重新跳跃起来。 埃里克看着他的表情,骤然发出一声急促的冷笑,从嘴唇中迸出的每一个词句都好像在仇恨的油锅中滚过:“尊贵的克索尔勋爵,那幅画像里才是你真实的样子吧?它可以替你承载肉身的伤害,永葆你的青春,却也如实映射出你灵魂的腐朽丑陋……正如你提醒过我的那样,如果我不配站在她的身边,那么你,连碰她一根手指的资格都没有!” 埃里克的声音并不洪亮,却字字锥心,振聋发聩。他不再看道林,反而转向苏冉,眼里的光同他胸膛起伏的动作一起明明灭灭。他用着那副天使的嗓音,带着无尽的渴望与乞求轻声说道: “……苏,只要你看到那幅画,就会知道我话语的真假。这个男人不过是披着美色惑人的魔鬼,他不该在你身边,更不该存在于世!” 房间里重新出现了一阵令人窒息的安静。几个男人的目光明明暗暗地落在苏冉的身上,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决定。 苏冉舔了一下干涩发苦的下唇,心跳因为紧张而微微加速,可她的眼神依旧冷静而沉着,带着毫不退让妥协的坚定:“用自己的道德观去审判他人,生杀予夺,在我看来是一件极为虚伪的事情。如果道林犯了罪,在世间自有法律会制裁他;在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则应交由神来决断——所以,就算他真的是一个恶魔,在场的各位,包括我,谁都没有任何对他审判或裁决的资格。” 一直沉默不语的迈克罗夫特忽然抬起头,看向苏冉深邃的眼眸里炸开了一朵璀璨的烟火,那耀眼的光芒如昙花一现,又悄无声息地消逝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 莫里亚蒂在这时轻笑一声,从门边踱步走到道林身旁,而后者,则皱眉不耐地转头看了过来。 “其实就算不看那幅画,也有更简单直接的办法确认埃里克先生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是吗?” 苏冉看着莫里亚蒂拿着手杖的姿势,突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但在她开口阻止之前,他已经抽出了自己的剑,那道寒光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道林的胸口。 “比如,像这样。” 莫里亚蒂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平静温和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手上的剑却残忍地旋转着,更深地捅进对方的身体。 道林缓缓低下头,深栗色的发丝稍显凌乱地落在他的脸侧,盖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 丝丝血迹从剑身周围渗出,在暗红色的马甲上氤氲成了一小片潮湿的痕迹。 他似乎在看着直直穿过自己身体的银剑,然后,极轻极轻地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很痛呀,我的‘朋友’。” 道林慢慢说着,雪白无瑕的手指就那样直接握住那把吹毛可断、削骨如泥的长剑,然后对抗着莫里亚蒂的力道,就这样一点,一点,徒手将那把剑从胸前抽了出来。 苏冉皱了皱眉,金属在骨肉间滑动的声响几乎让人作呕。她忍住想要转开眼不看这残酷画面的冲动,却又强迫自己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她有着自己想要坚持的“正义”…… 可是今天,在这几个男人面前,她真的有能力做到吗? 她忍不住看向从走进这个房间以后存在感极低的迈克罗夫特。 他此刻也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迈克罗夫特或许是她唯一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 敬请期待众人喜翻车的车祸现场。 感谢给我留言打气的每一位小天使哦,真的超级!爱你们!? 第94章 25 在剑尖离开身体的一刻, 道林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指。 他抬起头,迷人的冰蓝色瞳孔里涌动着一股瘆人而邪恶的光芒,前胸被刺开的布料之下, 狰狞的伤口如退潮的海水, 一点点消失在皮肤之上。 莫里亚蒂专注地注视着眼前的异象,奇异的目光火热却又冰冷。他慢慢勾起嘴角:“看来, 我们的埃里克先生并没有撒谎。” 道林面无表情地向莫里亚蒂投去一瞥,随着他摊开手掌的动作, 掌心中翻开的皮肤已重归平整。 他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里的血迹,垂下的眼帘彻底掩盖住了眼底浮动的心绪。 而埃里克,在莫里亚蒂拔出剑的那一刻就移开了视线。 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的想法。 可苏冉刚刚的姿态, 无疑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当她戴上他的戒指,给了他美妙的期待,却在这种时刻转身就站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维护着对方。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对他到底有什么样的影响力?还是她明明知道, 却毫不在意? 这一切从离开歌剧院地下的夜晚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他万万不应该动摇,答应和她回到地面。 如果他能抵抗住和她过上平凡生活的诱惑, 如果他能坚持最初的预想——只要将她困在他身边,留在地下!……那么, 这些挡在他和她之间的子爵、婚约、恶魔、追求者,就统统都不会存在! 他不应如此贪心。他早该认命。 命中注定他不可能过上什么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曾经在他脑海中幻想出来的,那些和她并肩通行在阳光之下, 周日沿着河畔散步像梦一样美好的画面渐渐模糊起来, 一帧一帧离他远去。 埃里克感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被血液冲得发烫的眼眶让他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 栖息在那片金色眼瞳中的柔软彻底消失不见。 上帝早就背弃了他。他这样的怪物如果渴望光明,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除了把那束光一起拖下地狱, 他别无选择。 苏冉收回视线, 抱在怀中的画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沉重。远处的雷声从她背后的落地窗飘进来,震得她的心脏也随之颤抖起来。 迈克罗夫特暧昧不明的态度,埃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5 克晦涩阴暗的神色,莫里亚蒂和道林之间危险的暗涌,面前这愈发脱轨失控的现实,让她想要就这样转身夺门而出。 他们本不应相遇的。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在现在站在巴黎的这个房间里面对彼此—— 埃里克应该在歌剧院地下苦恋着克莉丝汀;道林流连在伦敦的社交场里醉生梦死,亨利勋爵更不会命丧巴黎;莫里亚蒂和迈克罗夫特则应行进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之上,直到几十年后才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探案追查才产生一丝间接的联结。 而她自己,本应在家里拆着生日礼物。那一天再过十个小时,她就要过生日了。 最近这些时日,她越来越频繁地质问自己,这些本不应该相交的命运现在纠缠在一起,她到底有没有责任?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如果她当初没有出现在这里,如果不想着搞什么期权,不去英国,那么他们所有人就不会相遇。 可讽刺的是,她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回答不了。 没有人能告诉她,为什么要选中她,让她原本平稳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把她丢到这两百年前的书中世界来。 没有死亡,没有攻略,也没有系统。 所以她没有办法轻松地耸耸肩膀,用“剧情注定”或是“完成任务”的理由来搪塞自己的良心,对眼前的状况视而不见。 她一直期望着,试图让这几位先生尽可能相安无事地回到各自命运的轨迹上,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但她知道,这接近一厢情愿的想法不过是她难以面对自己的借口。 她总觉得她可以:她觉得自己可以应对埃里克,可以应对莫里亚蒂,可以应对道林——因为她在书里看到过他们。他们是虚构的角色,而她是清醒的观众,她有上帝视角,她自诩对他们了如指掌。 她带着连自己都难以觉察的优越感注视着这个世界。 可这何尝不是彻头彻尾的傲慢。 在今天,她必须要去面对真正的现实,接受自己的失败,弥补自己的错误——是她带着所有人站在了这里,站在这道万劫不复深渊的边缘前,而她此时此刻却该死地想不出一个解开困境的解决办法! 继亨利勋爵意外惨死之后,如果道林的画像在今日被毁…… 她不敢去想象这样的结果。 就在这时,迈克罗夫特突然清了清喉咙,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在决定如何处理道林先生的画像前,请允许我与诸位分享一个更为重要的信息:就在刚刚,我确认了杀害亨利勋爵凶手的身份。” 那双敏锐的灰眸缓慢地看过每一张脸,即使在宣布着这样爆炸性的消息,他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平静得接近冷酷。 “不幸的是,他显然就在我们之中。” “你是说……”苏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身体大半的重量移到了抓住椅背的那一只手上,仿佛这样才能稳稳地站直身体,“……杀害亨利勋爵的凶手,此刻就站在这个房间里吗?” 她近乎执着地看着迈克罗夫特,眼神中充满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仿佛想要他说出一个“不”字。 迈克罗夫特停顿了一下,表情中闪过一抹淡淡的不忍,但他最终还是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的小姐。” 苏冉心中猛地一缩,像是一脚踩空了脚下的楼梯。她想要转动着眼珠看一看埃里克,莫里亚蒂和道林几人此时的神情,可不知怎的,却连这样微小的力气怎样都使不出来。 随即,一个尖锐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呵呵怪笑起来—— 这几位先生究竟是怎样的角色,可以干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作为“观众”的她不是比所有人都更清楚吗? 迈克罗夫特注意到苏冉愈发难看的脸色,在周围先生虎视眈眈的目光中,不自觉地迈开步伐向她身边走去。但随即不得不在她倏然投来的警惕和不安的眼神中,在距她两个手臂距离的地方收住了脚步。 他压下心中因为不被信任而产生的一闪而逝的古怪情绪,侧过身面向所有人,面沉如水地继续道:“更准确地说,因为凶手原本的目标并不是亨利勋爵。在我们当中站着的,是试图杀害夏尼伯爵的凶手。” 在迈克罗夫特说出“夏尼伯爵”这个名字之后,房间里一瞬间静得有些可怕。 苏冉忍不住睁大眼。她可以听懂迈克罗夫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单词,可当它们串在一起时,她竟一时无法处理这句话的意思。 站在房间里的凶手……目标是夏尼伯爵?……为什么……? 在这阵窒息的安静之中,道林抬起头,眼中亮起一道墨蓝色的幽光。 而埃里克慢慢侧过脸,目光阴沉地打量着迈克罗夫特,一点点绷紧的身体如一张拉满的弓弦。 莫里亚蒂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气氛中忽然轻轻一笑,他温和无害的表情搭配上异常放松的音调,在这满屋子的紧张气氛中听起来显得格外鬼魅: “这么说,你已经完全搞清楚那壶茶里到底有没有毒了呢,福尔摩斯先生。” 他看起来十分随意地将剑提在身侧,就像在拿着自己的手杖,而不是一把危险随时能夺人性命的长剑。猩红的血液顺着闪着寒芒的银色边缘缓缓向下流着,最终在尖端汇聚成了一滴血珠,随着他晃动的动作,无声地消失在暗红色的地毯上。 迈克罗夫特用眼角瞥了莫里亚蒂一眼,受过几年击剑训练的他不动声色地摆出了一个防御的站姿,没有反驳莫里亚蒂刚刚的话。 “难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困惑你们两位先生在打的哑谜吗?” 道林将手上沾血的手帕随意地揣进兜中,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下意识地向壁炉的方向退了一步,同莫里亚蒂拉开了些许距离, 道林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苏冉比他更先一步开了口:“送上来的那壶茶里有毒吗?” 她的语速比平日说话的速度快了许多,仿佛害怕自己只要慢一点点,事件的真相就会彻底离她远去。 “根据我的推断,没有。” “也就是说,Cyanide是在进入房间后被投入的?” “是的。” 在这一问一答中,苏冉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回放着那天晚上进入休息室后的情景。 身体不适的道林一进门就被扶到椅子上。 莫里亚蒂只碰过自己面前的杯子。 埃里克根本不在场。 …… 自始至终,碰过茶壶和所有茶杯的人,就只有克莉丝汀·戴耶一个人。 ——克莉丝汀? 一道细微的电流窜过背脊,将所有凌乱的碎片串联起来,拼出了一个完整的画面。 脑海中这个疯狂猜想催生出无尽的冷意,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6 脚底一点点爬上苏冉的身体。她怔然看向埃里克,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嘴唇泄露了她心中如海啸般涌起的惊讶、愤怒、愧疚和……恐惧。 一旦窥视到了答案,之前所有的不自然之处就都变成了显而易见的线索。 她看着埃里克,轻声问:“你利用了克莉丝汀?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埃里克深沉地凝望着苏冉,嘴角抿成一条坚硬而冰冷的直线。他的目光亮得惊人,浓烈得让人想起金色的阳光,再仔细看时,却发现那其中满满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不甘和恨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看着苏冉和埃里克之间无声的对峙,迈克罗夫特并不惊讶这位思维敏捷的小姐已经猜到了真相。在她眼中毫不掩饰的震惊和痛苦里,他也找到了这几日自己一直想要追寻的答案:她是真的被蒙在鼓里。 可在确定了她并没有对这样的恶行故意视而不见后,他的心情反而比先前更要沉重了一些。 她是真的像他之前判断的那样,把「他们」当做常人看待。 ——她或许还相信着人性,相信光明总可以通过人性善良的裂缝照进黑暗;又或是,她相信自己可以与狼共舞,在最后全身而退。 可无论事实是哪一种,都太过天真了。 有些深渊永远无法被光照亮;养在身边的怪兽无法被驯服,只会带来永恒的悲剧。 他不能眼睁睁地任由她走进他们的地狱。他没有办法再坐视不管。 苏冉的目光太过明显,道林皱起眉头,同样转过头去,疑惑又震惊地看向埃里克。 “我现在可是完全糊涂了,这么说——毒难道是戴耶小姐下的?她是埃里克先生的同谋?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最后死去的却是亨利呢?” 他说到最后因为想起了死去的朋友而眼眶湿润,语气也激动起来,可与此同时,一股隐匿的欢愉却悄然爬上他如花娇艳的唇角。 ——只要埃里克变为了凶手,那么永远都不会有人发现他做过的事情。 “我亲爱的道林,我想这些问题,福尔摩斯先生一定能给予我们满意的解答。” 听到道林一连串的发问,莫里亚蒂仿佛替他惋惜般摇了摇头,幽深晦暗的绿眸扫过屋内的众人,最后停在了苏冉的脸上。她神态中透出的某种神情,让他一时难以移开视线。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迈克罗夫特将右手插进兜里,手指握住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无声叹了一口气,沉声娓娓道来了真相: “那天晚上茶送上来后,戴耶小姐为在座每一个人都倒了茶。值得注意的是,她只有在为夏尼伯爵递茶时询问了是否要加奶加糖。当然,作为在场地位最高的人,同时还是自己爱慕之人的兄长,戴耶小姐对夏尼伯爵的特殊关照并不奇怪。虽然伯爵没有回答,但在夏尼子爵的提醒下,戴耶小姐还是按照伯爵的喜好为他加了一勺砂糖。我想在那种情况下,子爵和戴耶小姐这番互动彻底惹恼了一直禁止两人来往的夏尼伯爵。于是,在听到自己朋友想要喝水的请求后……” “他下意识地就把自己那杯不想喝的茶喂给了亨利勋爵。”苏冉冷冷地替迈克罗夫特补完了最后的句子。她看着埃里克如岩石一样一片空白无动于衷的脸,突然提高了声调,“告诉我,埃里克,你到底为什么要对夏尼伯爵不利!?” 埃里克沉默了半晌,忽然发出一阵短促的轻笑。随着他的笑容,那露在面具外每一条表情的细纹中都流露出无限的心酸与讥讽:“……为什么?” 他停住了笑,骤然压低了音调,那宛如来自天堂的嗓音在瞬间变成了地狱恶魔的低语。 “我亲爱的苏,当然是为了你了。” “——为了我?”苏冉再也控制不住,牙齿相撞,声音明显地颤抖起来,一字一句质问道,“埃里克,你明知道夏尼伯爵有恩于我。可你,却想要为了我杀了他!?” “有恩”那个字眼似乎狠狠挑动了埃里克的神经,刺得他几乎原地跳起,咆哮道:“苏,你太善良了!你为了报恩,竟然许出了自己的婚姻!?你真的以为夏尼那样狡猾又骄傲的贵族会把婚约当成儿戏?你真的以为到了明年你可以一走了之?苏,只要夏尼伯爵存在一天,你就永远都无法自由!” 看到她眼中的难以置信的怀疑和摇摇欲坠的脆弱,莫里亚蒂笑得清淡,藏在镜片之后的目光却炙热又阴鸷,残忍地打破了她最后一丝美好的幻想:“苏,我很尊敬我的舅舅,却也为他欺骗了你而感到抱歉。在婚约这一件事上,我不得不承认埃里克先生的判断十分准确。夏尼伯爵私下里对你和劳尔婚约的态度,是势在必行的。” 苏冉像被打败一样颓然地垂下肩膀。 她的眼睛像是即将燃尽的烛光,无助地抖动闪烁着,然后一点点暗了下去。 “可是就算如此,这也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她开口,用尽了所有剩余的力气,从喉咙里轻轻挤出了这句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那被小心翼翼封锁在心底,这辈子都不愿再回想的记忆,就这样被猝不及防地重新淹没了她。 她在一瞬间又回到了十五岁那个只有黑白两色的盛夏,漫长刺目的白昼里总是充斥着不停歇的蝉鸣,令人汗流浃背的酷暑在她的回忆中却比冬日还要冰凉渗骨。 十五岁的少年在晚自习的课间偷偷吞下了白色的药片,枕着那一沓被他认认真真装在信封里却从未递出写给她的信,就那样无声无息地趴在她身边的桌子上睡过去,从此再也没有睁开眼。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冉冉,我要睡了,别叫我。” 她还记得神色癫狂的中年女人推开校警扑上来,长长的指甲划破她的皮肤,声嘶力竭地摇晃着她的脖子,她却一点都不觉得痛。 ‘是你!都是因为你!你怎么能对他那么冷酷?你这个杀人凶手!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在那双充血的眼睛里,她看见了无法用任何语言捕捉的哀痛和仇恨。 心理医生让她不要将责任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那个夏天,正是她的同桌被诊断为双向情感障碍的第二年。而十五岁的她,还是一个还可以搞砸任何事情,而后被原谅得到第二次机会的年纪。 她流着泪,把那199封信一封一封地看完。 却更加没有办法轻易原谅自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会更认真温柔地对待那个笨拙又绝望地喜欢着她的男孩。 她想,她要赎罪。 她一定要更努力、更努力做一个善良的人 她再也不想品尝伤害别人的滋味了。 可是,在今天,二十五岁的她又一次搞砸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7 了。 她没有办法去恨埃里克,又或是指责他。 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明白,真正导致亨利勋爵死亡的罪魁祸首,是她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世界上,又有另一个人因她而死去,那些阴暗的情绪就在她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最后变成了极为强烈的自我厌恶,彻底将她吞没。 是她,“杀死了”亨利勋爵;也是她,让埃里克变成了这样的怪物。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 埃里克对于莫里亚蒂对他的“声援”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激,反而露出一丝轻蔑和阴暗浓重的敌意。 当他开始冷静地计划如何除掉夏尼伯爵的时候,他就明白那一天“好心”把婚约消息带来的莫里亚蒂的真正目的不过是借刀杀人。 这是一个极度狡猾又危险的男人。 可直到现在,他也丝毫不后悔他所做的一切。 “你对我失望了吗,苏?可真正杀人的并不是我!”埃里克如唱咏叹调开了口,那独属于魅影的神秘魅力从他身上流露出来,举手投足中都带着摄人心魄的优雅,“如果夏尼伯爵没有利用你的善良,如果卡洛塔·茱蒂仙和克莉丝汀·戴耶有任何一个人抵抗住了心底的魔鬼,那么这桩惨剧就不会发生。” 他看着她失去光彩的双眼,试图用着最甜美的声音诱惑着她的心神。 “苏,我在一开始就警告过你,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些肮脏的欲望,残酷的恶意,还有蛊惑人心的恶魔。你是如此纯洁,如此美好……这个世界根本不值得拥有你。” 这是第一次,莫里亚蒂在苏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死气沉沉又非常遥远的东西。她的目光穿透了他、他们,穿透了整个房间,仿佛看向了处在虚空中某种更抽象的东西,某个只存在于她世界里的焦点。 他曾经设想过很多次,当他彻底击垮碾碎她的精神之后,她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表情。 他像是最致命又耐心的毒蛛,为了今天,缜密地织出了一张她那以挣脱的精巧的大网。 可在此刻,当他提前预览到了这样的表情,他却感到了一种难以忍受的不快和烦躁,甚至连一丁点满足和兴奋都没有。 即使这一切的发展,都顺利的同他原本计划的剧本并没有太大差别。 埃里克抿了抿唇,看着一动不动的苏冉,轻声说出了最后的魔咒: “苏,我们都知道,你不属于这里。” 苏冉眨了眨眼,焦距终于一点点落回到了埃里克的脸上。 “和我离开吧。”他对着她伸出了手,“就像你当时来到我身边一样。” 是了,她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是出现在了埃里克地下湖畔的居所。她似乎从来没想过,自己穿越的原因是不是和埃里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想想,如果她从未离开过那里,就不会搅乱这么多人的命运,犯下这些不可饶恕的错误。 ……是不是,其实只要她一开始就选择留在地下,像一些小说写的那样,给他想要的东西,救赎他……她就可以回家了? 在苏冉眉宇松动的一刻,不仅是埃里克,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觉察到了她的动摇。 道林和莫里亚蒂一同转身,面向埃里克:“这个恐怕不行呢,她不可能单独和你离开。我想在场其他人也会赞同我的判断。” 后者则淡笑着提着剑,眼神冰冷地看着埃里克:“在此之前,不如请埃里克先生好好解释一下你和苏的初遇,怎么样?” 房间的气氛转瞬间再一次剑拔弩张起来。 苏冉刚想要说些什么,一直站在她身旁高挑的身影却在此时跨步地来到了她的身侧。 她感到脖颈右后方接近肩膀的肌肉突然传来一阵针扎的刺痛,随着迅速被注入的冰凉的液体,她感到脚下的地毯越来越软,再也抓不住手中的画,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地上滑去。 意识清醒的最后,有一只手臂牢牢环住了她软下去的身体,还有不远处,埃里克睚眦尽裂绝望向她扑来的画面。 然后,是彻底长久的黑暗。 作者有话说: 躲在存稿箱里卡文的作者默默扣键盘quq好不容易改出了还能看过眼的东西,还欠大家两周半的更新,作者记着呢quq在没有把更新补回来之前作者是不会从存稿箱里出来的(跪 给小天使们打一针迈哥的预防针_(:_」∠)_迈哥,对不起,我还是黑了你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呀,感谢大家给了我很多很多力量,即使我这么卡、更新这么坑一直在支持着我。非常谢谢大家的温柔和耐心,我才能写出最接近心中故事的文字。 感谢在2021-08-21 13:00:49~2021-09-18 12:55: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momochi、讨厌熊孩子 10瓶;早春微风、赚钱养猫 5瓶;青嫱、自闭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5章 1 苏冉恢复意识的时候, 一阵轻柔的晕眩感还盘旋在她的脑海,有一瞬间让她产生了自己正在海上随着翻涌的波涛上下起伏的错觉。但随即,身下坚实的床板, 被浆洗的稍微有些发硬的长绒棉布, 还有不远处壁炉燃烧噼啪的声响,迅速将她拉回了现实。 刚刚的错觉, 大抵是她长睡之中那一串场荒诞梦境的副作用。在梦里,她似乎经历了一场漫长而恍惚的旅行, 有马车的颠簸,火车的轰隆,汽船的摇晃, 还有一双一直引导搀扶她的坚实有力的臂膀…… 她试图不再去回想脑海里乱糟糟的梦境,转而打量起面前的房间。 灰白色的天光穿过床左侧虚掩的木质窗板,流泻在发暗的橡木地板上。除了燃烧着的壁炉, 房间内唯一的光源是床头柜上放着的一盏三枝烛台。屋内摆着一张梳妆台,一个小衣橱, 看内饰感觉有些年头了。墙面被涂成了淡蓝色,有些地方微微剥落, 墙上挂着几幅尺寸不同的乡间风景油画。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松杉混合着石墨和尘土的味道,淡淡的并不令人讨厌,只是带着久不住人的气息。 眼前这个装潢朴素而温馨的房间, 显然不是她熟悉的任何地方。 身上的裙子还是停留在记忆里最后穿的那件香槟色的室内茶裙,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扯动到的肌肉酸痛从后肩一直窜上后颈, 让她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也就在这时, 她注意到了房间角落里那张羊毛绒面的安乐椅上, 静静地放着一副用白色帆布包起来的画像。 她愣了愣, 所有凌乱的记忆串联着瞬间归位,后颈阵阵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8 来的不适感反复提醒着一个让她难以消化的事实—— 她被迈克罗夫特用麻醉针袭击了。 如果换做是埃里克,莫里亚蒂,甚至是道林,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不知如何去反应。可做这件事的人是迈克罗夫特,她完全没有办法去合理化这件事,更不知道如何去揣摩他的动机,内心里也因此一点实感都没有。比起愤怒,她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困惑。 那么,也是迈克罗夫特把她带到这里的吗? 四肢还是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苏冉坐在床边,喝干了放在床头托盘里的凉水,终于觉得清醒了许多。然而搜索了一圈之后,她在整个房间内都看不见自己鞋子的踪影。 她的心中飞速闪过一丝困惑,不过迟疑了一下便光脚直接踩到了地板上,两步走到窗边,拉开了木质的百叶窗扇。 窗外灰得发蓝的光线完全看不出到底是清晨还是傍晚,这个房间处在二层。透过玻璃,她可以看到所处建筑侧翼的轮廓,看起来像是一栋两层田园风格的宅邸。房屋外墙上攀爬着的大片常青藤,叶子已经被霜打成了金红色,落了大半,露出了后面赭红色的砖墙。 绕着庄园四周是矮矮的石墙围出的院子,凸起的两根花岗岩门柱已经被风雨侵蚀出了墨绿色,饱经风霜的两扇铸铁大门一前一后掩在一起,将一条蜿蜒的砂石小路关在门外。 铁门外更远的景致则被吞没在大片游动的浓雾里,在雾气被风稍稍吹散的时候,便能看到半黄半绿的草坡起伏着向远方铺去,消失在不远处茂密的树林脚下。那一棵棵奇形怪状的大树林立在飞快移动的白雾中,如幢幢鬼影,在几瞬之间又被随风吹来的浓厚雾气再次团团遮住。巴⒈4吧以流酒63 苏冉合上遮光窗扇,脚底传上来的寒气让她忍不住向壁炉的方向走了几步,上了年头有些松动的地板在她的脚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毫无疑问,她现在在乡下,可除此之外,就再也看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一睁眼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再加上眼前这幅阴沉的景象和破旧的庄园,简直像是鬼片的经典开场。但或许是因为屋内的壁炉烧得正旺,又或许是隐约知道到底是谁把她带到了这里,她此刻倒是并没有太多恐惧和慌乱的感觉。 站在壁炉的防火屏前,她感受着火光带来的明亮和暖意,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角落里那张被蒙住的画像上。 她出神地盯着它,想起了埃里克孤注一掷的疯狂,想起了贯穿道林胸口的那一剑,想起了亨利勋爵死亡的真相…… 那些沉重自怨自艾的情绪像是湖面下飘动的水草,慢慢地缠住她的四肢,将她一点点拖向冰冷的黑暗深处。 许是被她刚才弄出来的声响惊动,没有过多久房间外便响起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在屋外停下,短短的停顿后,没有敲门,直接拧开了房门。 “你醒了。” 再次见到迈克罗夫特,苏冉并不感到太多惊讶。但站在她面前那张平静如常的面庞时,她却控制不住地生出几分怪异的别扭之感。 是她太大惊小怪了吗?用麻醉针把人扎昏带走这样的行为,就算是发生在最亲近的亲人和朋友之间,也可以用一个惊悚的词来概括——那就是「绑架」。 迈克罗夫特沉静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在注意到苏冉赤|裸的双脚时,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抹不赞同。 “地板太凉了,你还是坐下来比较好。” 苏冉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需要被解答,可她从没有想到两人之间提起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这样无关痛痒的小事。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抬头看着他,半是调侃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温和的嘲讽。 “我以为会那样暴力对别人使用麻醉针的先生,并不太关心被使用对象的身体健康。” “我很抱歉使用了那样极端的手段。”听到苏冉的“控诉”,迈克罗夫特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一瞬间松动,他低下头,对着她轻轻欠了欠身,然后提起门口的椅子放到了她的身侧,“请相信我是发自内心真诚地关怀你的健康与安危。只是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了,你身体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允许你光脚站在地板上太久。请坐。” 看着迈克罗夫特做出的手势和毫无商量余地的眼神,苏冉叹了一口气,没有脾气地在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那么,我们现在在哪?”她望着壁炉里的火焰,问出了一个最好回答的问题。 “牛津郡。”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答案还是大大地出乎了她的意料。 苏冉猛地转过头,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答案:“牛津郡……大不列颠?” 迈克罗夫特点了点头。 “是的,这是我父母留下来的度假屋,从他们过世后便没有再使用过,只有附近的佣农会每个月过来帮助打扫维护。这里很安全。” 原来那些并不是梦。 苏冉回想起脑海中断断续续关于旅行的“梦境”,对眼前的境况感到越来越困惑:“迈克,我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一回轮到迈克罗夫特惊讶地挑了挑眉,仿佛她刚刚问了一个极为愚蠢的问题。 “苏,我认为这显而易见。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你要如何带着格雷先生的画像毫发无损地从那种境地里脱身呢?” 她再次用眼角看了看安稳摆在角落里的画像,嘴唇嗫嚅,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语。 她知道迈克罗夫特说得没错。那时的她确实没有任何办法。 “你怎么会随身携带麻醉剂?”她继续问,“不要告诉我你早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当然没有。那根麻醉针本是我在调查出凶手后,为了以防万一,给埃里克先生准备的。”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锐利的视线牢牢地钉在苏冉身上,让她一时如坐针扎起来,“只是我没有想到,道林·格雷先生会隐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不得不承认,你的朋友们总是处处能给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在迈克罗夫特那双似乎可以看穿一切真相的眼眸下,苏冉垂下眼,绞住自己的手指。她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已经留下了太多破绽。 “道林的情况,确实太难以置信了。”她干巴巴地附和了一句,不想在道林的事情上继续纠缠,飞速地转移了话题,“可以告诉我晕过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很好奇。毕竟我不认为那几位先生会……什么都不做。他们总不会体贴绅士地帮你开门,让你大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带着我和画像一起离开?” 迈克罗夫特闻言,平静的脸上终于荡起了一点清浅的笑意。他似乎是回想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9 了当时的场面,又似乎是对她清醒的认知给予了十足的肯定。 “我只能说,我很高兴那几位先生还不至于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他并没有谈及任何细节,只是避重就轻道。 苏冉思考了半晌才慢慢琢磨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你用我当作人质,威胁了他们?” “简单有效,如你所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论是用麻醉针,还是把她当作人质,都刷新了心中对面前男人的所有认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很显然,他们并不敢赌我在那管麻醉剂里真的没有添加别的东西。” 她转头再一次望向面前的火焰,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低声问道:“可是迈克,我还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将我带到这里来呢?” 如果只是为了将她带出那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并不需要把她带到英国,甚至都不需要离开巴黎。 燃烧的柴薪在这时突然“啪”地跳出一个火花,橘色的火焰落在迈克罗夫特灰色的眼睛里,稍稍柔和了他眼中冷硬的光芒。 他注视着面前之人,看着摇曳的火光亲吻着那张恬静的侧脸,将白净的皮肤晕染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晕。她就安静地坐着他触手可及的范围里,他不需要再担心她消失,被人伤害,又或是有其他难以预料的伤害降临到她的身上。 这样内心安稳踏实的感觉,让他莫名回想起了过去总是喜欢在晚餐后念书的母亲。那在记忆中坐在壁炉前宁静温馨的画面,也笼罩在如现在一样柔和温暖的光线里。就如同在凛冬中整个人都泡进热水,或是喝下一大口热汤,全身里里外外都因为幸福和温暖而变得懒洋洋的。 ——那是属于家的感觉。 迈克罗夫特慢慢眨了眨眼,忽然就说不出那个早就准备好的答案。 “快到晚饭时间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吧,你有接近两天没有进食了。我去帮你把鞋拿过来。” 迈克罗夫特说完这句话便站直了身体,不留给苏冉任何拒绝的余地,干脆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觉察到他对于这个问题的回避,苏冉没有继续追问答案。如果迈克罗夫特不想开口,她很难从他的嘴里套出真实的答案。 他们一起吃了顿不算丰盛却简单美味的晚饭。饭后,她被带着参观了这栋房子。他告诉她明天开始,会有一位住在附近的农户女儿来临时帮忙,料理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务,让她安心住下来,并详细询问了她需要的日用品,并为她要暂时使用他母亲的旧物而感到十分抱歉。 直到互道晚安,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晚饭前的话题,也没有聊何时离开这里的问题。 重新躺在这张陌生的大床上,苏冉听着窗外隐隐约约传来的淅沥雨声。她必须承认,这样突然离开巴黎,不需要再面对那几位先生,这种把一切忽然都抛到身后的做法,竟让她由衷地升起了一种解脱般的轻松感。 她翻过身吹灭了床头的蜡烛,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再想。 就先,让她稍稍逃避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苏:我总感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 那些细思极恐的细节小天使们发现了嘛w *** 这段时间一直写得非常不顺(发现了人物崩坏quq),所以产生过激情完结的想法(直接BE,会砍很重要的事业线和另一条支线)。恶性循环是很焦虑(焦虑到填了点旧坑OTL),看着自己写的东西真的觉得非常垃圾——>自我怀疑——>自我厌恶——>重新修改——好像更垃圾了。 我知道完美主义+强迫症是病,我会好好治的_(:_」∠)_这样总能维持低保,而不是月更quq总之让大家久等了(乖乖跪键盘)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还有我写崩了小天使你们要骂骂我呀! *** 感谢在2021-09-18 12:55:16~2021-10-20 10:0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须尽欢、倦清秋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作者更新了吗、DOMA 30瓶;杀戮尖塔、安石不咕、须尽欢 10瓶;渺渺浆果、九江 8瓶;神蠱溫皇 4瓶;早春微风 3瓶;纪念时光、aa 2瓶;苗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2 那一夜, 苏冉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英国乡下的十一月比巴黎要冷上许多。她睡觉的房间壁炉烧得很旺,在简单洗漱走出房间之后,这种温度的差异就变得更为明显。 下楼时, 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一片, 低压的云层依旧绵绵不断地落着深秋冰冷的细雨,破碎的水珠黏在玻璃窗上, 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层湿漉漉的滤镜里。她裹紧迈克罗夫特为她找来的开司米曼特莱①(Mantelet),仿佛这样就能抵抗住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湿冷, 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来到一楼,远远从厨房里传来锅碗杯碟相撞的脆响就越来越清晰,与之一起飘来的黄油和煎蛋的香气给这空荡荡的房子里注入了一点烟火气, 也冲散了一些久不住人的寂寥清冷。 苏冉穿过昨晚用饭的小饭厅,来到厨房的门前,发现站在里面忙碌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轻姑娘。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她的脚步声, 正弯着腰认真挑动着炉子里的柴火,一块折成三角形的白色方巾当作软帽系在头前, 两条棕色的麻花辫平整地盘在脑后。她上身穿着最普通的粗布衬衫,外面套着一条朴素的深棕色外裙, 袖子上戴着白色的袖套。全身上下唯一和她青葱年纪相称的,是那一条系在腰间有着些许少女气息的碎花围裙。 这应该就是迈克罗夫特昨天提到过的会来帮忙的女孩了。 “早上好。”苏冉开口,友好地打了招呼。然而对方依旧专心致志地干着手中的活计, 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她不禁清了清嗓子, 提高了音量: “Hello?” 就在这时,调整好火炉内火焰大小的女孩满意地拍了拍手, 站直了身体。在直起身的那一刻, 她不经意地抬起眼, 在目光投向前方的那一刻才蓦然发现苏冉的存在, 惊得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苏冉的脸看了几秒之后,她这才如梦方醒地低下头,双手提起裙子,慌慌张张地行了一个屈膝礼,脸颊羞愧地涨出几分血色。然后赶在苏冉有任何反应之前,她急忙擦干净手,从身前的围兜里掏出一封信,恭敬地递了过来。 “这是福尔摩斯先生留给我的吗?”苏冉有些奇怪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0 接过信,不明白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写下来,却不能由这个姑娘直接转达给她。 不过下一秒,女孩的行为就解释了苏冉的疑惑。 她歪着头看着苏冉开合的嘴唇,满是雀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抱歉又羞涩的笑容,让人想起绽放的雏菊。她张开嘴轻轻“啊啊”叫了两声,在吸引到苏冉全部的注意力后,用手指指向自己的耳朵,紧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后,女孩下意识地站得笔直,像是害怕自己的“不正常”会惹恼冒犯到她一样,小心翼翼地观察起苏冉的表情。 在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位聋哑姑娘时,苏冉的心微微一动,脑海中有一瞬间闪过埃里克残缺的脸。在为女孩不幸的命运感到惋惜的同时,她又为对方下意识展露出的自卑和敏感感到几分揪心。 即使在更有人文主义关怀的现代,残障人士也总免不了承受着各色异样的目光,在这个时代,想必更加艰难。 想到这里,苏冉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同情或是惊讶,像平常那样自然地笑笑,点了点头,低头去拆手中的信。 迈克罗夫特的信笺简明扼要,一如他坚决果断的行事作风。他告知她今日会外出办事,可能要晚饭后才能回来,并请她自由随意地使用房屋中的一切设施。在信中他还介绍了前来帮佣的女孩,她名叫南希,是附近佣农的女儿,虽然不能听说,但心灵手巧,勤劳肯干,还做得一手好菜。 苏冉对于残障人士当然没有任何偏见,但结合目前的处境,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 在知道会有人来帮忙时,她本来计划着和对方了解一下附近的情况,但面对又聋又哑的南希,这个计划还没开始便夭折了。 见苏冉读完信,看过来的眼神友善而平和,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南希终于松了一口气。对方眼中难得没有怜悯和同情,也没有鄙视和轻蔑,她一下就抛开了因为对方长相不同产生的别扭,自然而然地生出不少好感。 她指了指身后的灶台,做出了吃东西的动作,然后停下来,面带期待和询问地看向苏冉。 吐司、培根、煎蛋、烤番茄、茄汁焗豆还有一杯热可可,温热的早餐落进胃袋,驱散了体内的寒意。 这期间苏冉和南希比比划划着,很快就摸清了一些基本的互动方法,毕竟日常生活中很多需求大都可以通过简单的手势互相理解。 早餐过后,当她向南希索要纸笔试图用书写沟通的时候,这个看起来似乎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再一次涨红了脸,咬着嘴唇使劲摇了摇头。 虽在意料之中,苏冉还是感到有点失落。能够接受良好的教育在当下还是出身和财富的象征,这扇大门很多时候还将女人拒之门外。像南希这样普通的农家女孩目不识丁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更不要提她还有着先天的缺陷。 苏冉想了想,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对着她指了指“Nancy”这个词,又对着自己指了指“Sue”,接着把纸摊平放在了对方面前。 南希愣愣地看着苏冉的动作,睁圆了眼睛,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 苏冉温柔鼓励地对她笑了笑,做出了看书的动作,又指指书房的方向,继而转身离开。 书房的壁炉早就烧了起来,房间内的温度舒适得令人迈不开步子,仿佛主人早已预料到了她一定会光临这里,并且竭尽所能接近纵容地款待自己的客人②。 苏冉脱下小披肩,偏着头打量起墙壁上挂着的几幅人物肖像,试图在那些面目严肃的画像五官中寻找着和迈克罗夫特相似的痕迹,思绪却一点点飘散开来。 身无分文,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这窘迫的境况让她不禁回想起了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段日子。 如果没有迈克罗夫特的帮助,她不仅不能回到巴黎,甚至连这栋庄园都离开不了。 而南希这位聋哑帮佣少女的出现,让她从昨天开始就模模糊糊产生的怪异之感突然具象化成为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猜测—— 就好像,迈克罗夫特想要把她留在这里,并试图将她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一样。 苏冉看向一直修到天花板的书架,使劲摇了摇头,仿佛要把这个过于荒谬的念头彻底甩到脑后。 她一定是和那几位先生相处久了,才会产生这样可怕而不切实际的怀疑。 她信任迈克罗夫特。他是她的朋友。 如果说他在原著中“正义”的身份是这份信任最初的来源和基础,那么他之后为她做的所有事情更是用行动证明了他到底是一位怎样正直善良的绅士。 虽然这一次,他使用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非常规手段,但她相信那是在极端情况下的不得已之举。 她唯一想不通的,便是迈克罗夫特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带到这里。 ——或许是用地理的分隔让所有人都冷静一下? 苏冉漫无边际地胡乱猜测着,从手边的书架上随意地抽出一本书,坐在了壁炉前的沙发里。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乡下庄园里,托迈克罗夫特的福,她阴差阳错地拥有了一个可以放松喘息的空间。 因为逃避而带来的快乐如同鸦·片,背向而生的焦虑却在内心时钟走过的每一秒里,变成了沙漏中落下的细沙,不断倾倒在她的头顶。罪恶的愉悦感和自责的焦虑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分裂成了两个自我,一个想要破罐破摔地逃避现实,另一个想要离开这里焦急地修正一切。 她盯着指间的书页发着呆,身体陷进了柔软的坐垫里,灵魂却漂浮着盘旋在半空中,冷漠地俯视着自己。 ……道林……埃里克……莫里亚蒂…… 她无声地在唇齿间咀嚼着这几个名字,慢慢闭上了眼睛。 …… 迈克罗夫特回来的时候,时间刚过七点一刻。 他在门口的壁炉前脱下湿漉漉的斗篷和礼帽,等待身上的寒气稍稍散去,才走进饭厅。 “晚上好,苏。我希望你今天一切都好。” 苏冉早在听到大门传来响动时便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她抬起头,刚好看到迈克罗夫特大步走进来的身影。 他今天穿了一件普鲁士蓝的收腰外套,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宽阔坚毅的额头和深邃的眉目。或许是身上偏冷的灰蓝色调,平日里那一份隐藏起来的冷峻看起来似乎格外明显。 “还不坏。”苏冉微笑着交换了问候,略带关怀地问道,“你用过晚餐了吗?” 迈克罗夫特将手中的怀表放回丝绸背心的兜里,视线从主位上留给他的餐具扫到她面前的汤碗,又落到她依旧没有太多血色的脸上,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责备:“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1 我在信中已经提及会晚归,你大可不必等我。” 苏冉指了指面前喝了一半的汤,煞有介事地挑起眉:“我可没有等你。” 迈克罗夫特闻言无奈地摇了一下头。他早已吩咐过晚餐每日在六点开始。当然,这位小姐可以选择把第一道汤喝上整整一个小时。 他放弃同她争辩,在桌边的净手盆中擦过手,无声地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 被人等待的感觉太过陌生,那种柔软的情绪像初春抽出的柳条一样胀满了胸口。 南希在这时端着今晚的主菜从厨房走了进来,看到迈克罗夫特的出现微微一愣。在把迷迭香烤鸡和烤蔬菜放到两人中间后,她快速地对着坐在主位的迈克罗夫特行了个礼,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苏冉,似乎在寻求她的指示。 苏冉收到南希的眼神自然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由外向嘴边拨动了两下,指了指面前的汤,然后偏头看了迈克罗夫特一眼,笑着对她点了下头。 南希看完用力点了点头,快步返回了厨房。 迈克罗夫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们两人的互动,将手边的餐巾铺在腿上,末了嘴边浮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事发突然,附近只能请到南希来帮忙,她的父亲几年前也在我家工作。我今早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你们相处得还不错。事实证明,这世上似乎并没有什么能难倒你的事。” 苏冉感受到了他逐渐柔和下来的线条之中隐隐流露的好心情,觉得现在或许是一个好时机。 她拿起勺子,用着轻松的语调半开玩笑地抱怨道:“迈克,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今天在书房看了一下午的地理志,却还是没有研究出来我们现在在哪里。” 迈克罗夫特的视线一下子凝聚尖锐起来。 “是感到有些无聊了吗?”他平静地问。 “有一点。”苏冉耸了一下肩膀大方地承认,“毕竟我没有办法和南希聊天解闷。我记得你是在牛津念书,这里离大学远吗?” 她眨了眨眼,像是出于纯粹的好奇问出了这个问题。 在迈克罗夫特回答之前,南希端着汤重新回到了饭厅。就在她摆好汤碗准备站到一边等待吩咐的时候,迈克罗夫特却对着她摇了摇头,将她遣回了厨房。 他没有去动面前的食物,十指相抵,将手腕放到了桌上,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过了几秒钟后,他看向苏冉,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口吻却异常严肃:“我很抱歉,苏,将你贸然带到这里来,一定为你增添了许多不便和困扰。” 苏冉完全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如此直接地谈论这件事,甚至还为此向她道歉。 “……不……我还没有来得及谢谢你在那时为我解围。”她为自己刚刚的小心思感到一丝羞愧,组织着语言,试图缓解着忽然凝重起来的气氛,“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好,迈克。安静,清闲,雨过天晴后的风景也一定很漂亮。说实话,我很喜欢这儿。” 听到她的回答,迈克罗夫特的眉头轻展,脸上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是吗?这样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下巴十分方正,下颌底的尖端却带着一点弧度,不笑的时候整张脸因为审慎自持而透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冷酷,微微笑起来的时候,那瞬间柔软下来的深邃五官就只剩下迷人的英挺。 看着那张满带笑意的脸庞,苏冉下意识地就觉得原本准备想说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 “如果不给你添麻烦的话,我当然想多待几天。”她放柔了声调,努力让自己接下来的转折听起来得体而自然,“但我想,在此之前,我还是需要先回巴黎,处理好之前的事情。” 迈克罗夫特的笑容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褪去,苏冉看到他又重新变为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胸口有些沉重,但还是坚定地继续说了下去:“可以麻烦你帮我订一张明晚返回巴黎的船票吗?”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苏。”迈克罗夫特转过头,目光微微闪烁。 “我知道。”苏冉像是承认一个难以面对的事实一样,无力地叹息,“我知道他们是怎样危险的人物……我也知道,过去的自己是如何天真和傲慢,但我躲在这里,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解决问题?”迈克罗夫特突然打断了她,幽深的视线在那张平静无澜的脸上如一团冷火,静静燃烧着,“我倒是想要洗耳恭听我们聪明机敏舍己为人的苏小姐,到底要怎么处理和那几位先生的关系。” 听到这句不留情面的反讽,苏冉用力攥住放在腿上的餐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克,我知道你在担心我,但——” “是的,苏小姐。”他再一次强硬地打断她,表情沉静依旧,口中却还用着尖酸疏离的称谓,“我确实很担心你,因为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将你从那样的险境里带出来了。” 迈克罗夫特这副咄咄逼人的姿态落进苏冉的眼里,让她的心头狠狠一窒。她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镇静,露出一抹微笑:“是的,迈克,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所以接下来我不能再让我珍视的朋友为我继续冒险了。” 迈克罗夫特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听到这句话忽然高高挑起了眉头:“那么想必你一定可以理解,这种无法袖手旁观看着珍视的朋友走上自我毁灭道路的心情。” 苏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这种心情,她当然明白。 她咬了咬牙,面上露出细微的挣扎,最终选择将上次在歌剧院后台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那几位先生恨不得将彼此除之而后快。上一次埃里克因为剑伤险些送命,现在又有亨利勋爵因我……而丧命,”她从喉咙中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睫毛使劲抖了抖,“我不想再看到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必须回去。” 她抬眼看向他,眼中湿润的光泽轻轻晃动着。 “Mike, please.(迈克,我请求你)” 高挺的鼻梁在迈克罗夫特脸上投下阴翳的剪影,他深深凝视着她,英俊的脸上神情莫测,然后,他收紧下颌,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抱歉,苏,你不能离开。” 苏冉再也无法忍耐,将手中狠狠攥成一团的餐巾扔到了桌子上:“迈克,到底是为什么!?” “你需要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她几乎是叫着说出了这句话。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她庆幸南希听不见任何声音。 “既然那个时候,你愿意承受被关进笼子的风险也要去见埃里克先生,”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迈克罗夫特不紧不慢的声音如平缓冰冷的溪流淌过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寒意刺骨的颤栗,“那么我想,你一定并不介意小小地失去一下人身自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2 他说到这里,似有似无地扬起嘴角,轻轻地反问道: “不是吗,我亲爱的苏。” 作者有话说: ①曼特莱(Mantelet)是一种女士的小斗篷和短披风,也有地衣这种叫法。是穿在室内的一种宽松的上衣外套,一般有着宽大的袖口。 ②和今日不同,维多利亚时代的室内外气温差的并不多,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都不愿在室内生火。燃烧的壁炉一般只在家中有人生病时才会用。(这就是迈克的爱啊【划掉】) 埃里克&莫里亚蒂&道林(心情复杂):……所以“鸟笼”play最后居然先被这个男人先得手了 *** 大家的留言仔仔细细看过了,真的特别感动也很受鼓舞quq能有这样的小天使作者还能奢求什么呢?别无所求! 结局或许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但作者拼了老命也一定会竭力写出自己能写出做好的!! 感谢在2021-10-20 10:06:46~2021-10-28 13:06: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DO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彻 20瓶;閑渊 10瓶;芊墨 8瓶;青嫱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3 男人端坐在高椅背的餐椅里, 宽阔的肩膀如同一座难以攀爬的崇山,落在他身上每一寸轻摇变化的光影中,都藏匿令人不安而窒息的暗涌。 “你这句话, 是什么意思?” 过了半晌, 苏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强迫压下心中无端的冰冷与恐惧,眼里的光却忍不住凝结起来, 像是要剖开迈克罗夫特的身体,又像是把他的灵魂架在烈火之上拷问。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 你需要冷静一下。”迈克罗夫特的嘴唇抿成一条干净利落的直线,他微微倾身,语气平静而沉稳, 透着一点不容忤逆的强硬,“你要待在这,直到你可以理智地做出正确的判断为止。” 这接近霸道的专断让她忍不住挑了挑眉, 深吸一口气,也不甘示弱地栖身向前, 咬牙切齿地贴近他:“现在需要冷静的人是你,迈克。我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再受伤或是死去, 这难道不是理智而正确的判断?我以为在做人的底线上,我们至少是有共识的!” 随着那张清丽柔和的脸骤然拉近,迈克罗夫特几乎可以感到迎面扑来温热的吐息, 他的注意力有一瞬间全部集中在了那抹淡粉色的唇瓣之上。 他失神了一瞬, 却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只是慢慢打开了交叠相扣的十指, 缓缓眨了眨眼之后, 灰色的眸子重新泛出了冷锐的光泽。 “一位先生是不死之身, 或许同魔鬼做了交易;另一位策划一场谋杀, 曾试图把你关为禁脔;还有一位先生,心机深沉,背景难测……” 他沉声说着,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纤细的颈项,前两日在她颈间由红转青的指印现在基本已经看不见了,可那并不能抹消它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如果你的怜悯和善良是要倾注到这几位先生身上,那么我很抱歉,苏,这当中离受伤和死亡最近的对象,是你自己。” 在胸中盘旋的愤怒撞进了一团软塌塌的棉絮,被捉住痛脚的难堪顺着心房的缝隙一直窜到指尖,让她扣着掌心的指甲握紧又松开。 迈克罗夫特说的对,她早已不能全身而退了。 “或许是这样没错。”她用尽力气扯了扯嘴角,眼前晃过亨利勋爵那张了无生气的面庞,又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趴在她桌边一睡不醒的少年,“但就算是火中取栗,我还是想要尽力地去修正我的错误。” 即使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也好过之后背负一生都无法卸下的歉疚与悔意。 “你的错误?”迈克罗夫特眸光微闪。 明明她才是那个最大的错误。 苏冉抿住唇静默了许久,低如呢喃的细语要消散在空气里:“如果不是因为我,亨利勋爵本不该死去……” 看到她眉眼中显而易见的痛苦与挣扎,迈克罗夫特忍不住叹息。他觉察到了她心底潜伏的死结,束缚牵绊着她,却不知道它到底因何而起,更不提要怎样解开它:“苏,我们每个人都会死去——” “我知道,但至少不是现在,更不能因为我!”她粗暴地打断他,一直忍耐的情绪像破了一个大口。她伸出手,用力抓住他修长的小臂,那双清亮并不特殊的琥珀色眼睛映出他的身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他身上,看得叫人心软,“迈克,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疯了,我不奢求你可以理解,但请不要阻止我,至少不是你……你是我最重要信赖的朋友。” 迈克罗夫特垂下头。素白柔软的手指搭在藏青挺阔的袖管上,因为过于用力而指缘泛白,隐隐褪去了血色。他看着这幅对比鲜明的画面,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 此刻她的眼尾是红的,脸颊也是红的,无助得如同离群走失的羔羊,会让任何猎食者露出兴奋的獠牙,又脆弱得像是已经摔裂还没粉碎的瓷器,捏在指间微微施力,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而他只要翻过手,就能将她握在手中。 他明白,当他选择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背叛了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所有教育,彻底抛弃了那些他从未真正放在心上,却一直努力恪守的规则。 而他要做的事情,远比一个放浪形骸的动作要惊世骇俗百倍。 这样想着,迈克罗夫特不再犹豫,轻轻转动手腕,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 “苏,我并不想阻止你。”他的语调十分平和,干燥而温暖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细软的指尖,一如那不急不缓的语速,“恰恰相反,作为你的朋友,我想要竭尽所能帮助你达成愿望。” 在说出“朋友”那个词时,他的眼中迅速闪过了一道意味不明的暗芒。 苏冉从未想过,在她印象中一向坚定又难以改变自己心意的迈克罗夫特,竟然如此轻易就改了口。她太过激动,又太过急切,因此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语焉不详的微妙措辞,更是下意识地把这番话当作了认可。 “谢谢你,迈克,你不知道你的支持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她开心地弯起了眼,不自觉握紧他的手掌,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放松下来,“很抱歉又要麻烦你了,明日请帮我将叫一辆马车便好,到了伦敦之后,剩下的行程我自会找诺兰德安排。” 苏冉笑着想要收回手,然而在抽手的时候却感到了一阵明显的阻力,她疑惑地转过眼,正好对上那道幽深不见底的视线。 “去伦敦可见不到诺兰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3 先生。”迈克罗夫特波澜不惊地开口,“我今日在牛津大学见到了他。他迫切地希望见到你,听起来是证券所的交易出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苏冉神色一凛,瞬间敛去了所有的表情,猛地站起了身:“他现在人在哪里?” 看到这副意料之中忘乎所以丢掉一切的姿态,迈克罗夫特也随着她的动作站起了身,有一瞬间不知道该是生气还是好笑:“苏,我昨天才给夏尼伯爵拍出了你来英国处理紧急事物,不得不突然离开巴黎的电报,你难道不好奇诺兰德先生是怎么在今天就来学校找到我,知道你同我在一起的吗?” 她的脑中空白了一瞬,然后咬住牙,舌尖尝到了嘴唇上淡淡的铁锈味。 ——莫、里、亚、蒂。 “我猜想你并不知道这一点,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苏冉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诺兰德的情景,不到三十岁的男人穿着最普通的西服,在一众光鲜亮丽夸夸其谈的股票经纪人中低调朴实得过分,话虽不多,却句句切中要点,逻辑缜密,思维清晰。她几乎是一下子挑中了他。她在当时甚至能为找到这样一位优秀的股票经纪人还感到庆幸不已。 现在她只想要大笑。 这哪里是她的幸运? 和那一杯被加了乙酰水杨酸的柳树汁没有区别,这些莫里亚蒂悄然给她的馈赠,在拆掉绚丽多彩的包装之后,露出的不过是冰冷的牢笼。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属于她安身立命的资本,到头来也被他捏在手中,任他翻云覆雨。 现在诺兰德的出现,是他的试探,陷阱,还是警告? 左腰上子弹擦过的伤口在此刻再次疼痛起来。 她现在终于看清,那些肆意落下的抚摸和亲吻不过是清风细雨的逗弄,施予她的疼痛和杀意充其量是偶尔丧失耐心的宣泄。 他大概一直知道她最不能承受的恐惧—— 「我会切断你所有的道路,摧毁你珍视的一切,你将一无所有,孤立无援,然后无法离开我一步。」 她害怕丢掉自由的窒息。她更害怕在绝对控制下独立自我的湮灭。 她仿佛听到莫里亚蒂伏在她耳畔得意又纵容的轻笑,笑她以为自己可以拿着赢得的筹码,轻易地一走了之。 “苏。” 抓住她手掌收紧的力道将她从那湍急的漩涡里一把拉了出来。 苏冉轻轻抖了一下,抬起的眼眸中,绝望和惊惧来不及收起。 迈克罗夫特伸出另一只手,像是尽可能减少这个动作中蕴含的轻佻一般,曲起食指,用指节抵住了苏冉想要别开藏起的脸: “所以,你现在必须要留下来。” “我……” 她僵直身体,忽然狼狈地别开眼,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面前身体传来的轻颤一下一下消磨着他的自制,手掌间柔软的触感突然变得格外清晰,那对直挺的黑色睫毛盖着眼眶,一根一根一直扎进他的心尖。 那只停在她脸侧骨节分明的手掌慢慢伸展开来,停顿了一下,最终落在了她的肩头,绅士地拍了拍。 “别怕,”沉缓坚定的声音带动胸膛的震动,如同琴箱的共鸣,“在这里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苏冉知道自己在不争气地颤抖着。她觉得自己努力了那么久,看起来改变了许多,到头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她不慎一脚踩进了深渊的泥泞里,黑暗的淤泥淹没了她的胸膛,灌入了她的口鼻。她挣扎着,满腹委屈,不知归途,看不见终点,更不知道为什么要继续挣扎下去。 有一瞬间,她想要就这样扑进面前这个宽阔而温暖的胸膛里。 但这不是二十一世纪。 最终她只是低下头,额头碰上了迈克罗夫特胸前硬挺的羊毛布料,像是通过那几平方厘米的接触,获得一点点慰藉。 她不允许自己有太多软弱。 但苏冉不知道,这个微小的动作,触动了打破某个平衡的最后一个开关。 在迈克罗夫特将她轻轻拥进怀里的时候,那双落在空气里的灰眸克制而安静,让人想起冬日飘着小雪的清晨,可细细看去,就会发现眼底流泻出的那道微光带着令人口干舌燥的热意。 ——既然他们可以,为什么他不可以? 他暗沉沉地想。 这样荒唐的念头一旦破土而出,就再也无法被收回。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突然重感冒,这几日昏昏沉沉涕泪横流宛如一条被架在炭火上双面煎烤的咸鱼,今天终于有点精神_(:_」∠)_ 入冬了,本来就是流感季再加上现在的情况,各位小天使也要多注意身体,早睡早起,多喝热水!!? 第98章 4 巴黎连绵的雨水从那天之后似乎便再也没停过。 莫里亚蒂走进熟悉的大宅, 掸落一身冰凉的水汽。他静静地在门厅站了一会儿,在女主人消失之后,仿佛第一次注意到了这栋房子的空旷与冷寂。 今天, 是她离开的第四天。 胸膛里接近空荡的陌生感觉让那双削薄的嘴唇微微勾了勾, 镜片后的眸子像两团燃烧的绿火,他用舌尖缓缓舔过后槽牙的牙床, 压下了跟随脉搏跳动一下一下要从血管里汩汩流出的恨意。 他痛恨那些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冒出来阻挠自己动手的柔软情绪,恨他的忍耐和步步后退到头来却换不回一点她的回应。 他更恨那个抢了他东西的男人。 早知如此, 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像拆礼物那样直接拆碎了她。把她拆成一堆废物,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任何人和他争抢。 她就会,乖巧完整地属于他一个人。 莫里亚蒂漫不经心地用着手杖头一下一下轻敲着手掌的掌心, 直到体内蓬勃的暴虐重新潜伏在深不见底的幽潭之下,他才收紧下颌,迈步向会客室走去。 几天前乱成一团的房间早已被收拾干净, 一点痕迹都未留下,换上的家具和饰品甚至比原先更为精致华贵。 莫里亚蒂踩上崭新的波斯地毯, 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里的另两个身影。 立在窗边的男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慢慢转过身,围绕在他身边盘旋上升的青灰色烟雾因着他的动作皱成一团又倏然散开, 露出一张无瑕的俊脸。 而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戴着半月形面具宛如一尊雕塑的男人抬起头,坠在身后的斗篷翻出一道沉重的黑浪, 从盘踞的那片阴影中慢步走出。 彼时互为对手、恨不得杀对方而后快的男人们此刻强忍着心头的厌恶, 怀揣着同样的目的聚在一起。几双颜色不同的眸子在空中交汇,宛如磁条的正极撞上负极, 毫不收敛地释放着对彼此尖锐的排斥和杀意。 莫里亚蒂微微一笑, 对面前浮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4 动的暗涌熟视无睹, 从怀中掏出一条薄薄的纸片, 夹在两指之间在空中晃了晃:“这是来福尔摩斯致给夏尼伯爵的电报,电报里说她为了处理紧急事务,连夜动身去了英国。” 说到这里,他似乎颇感有趣地加深了笑意,“我们的福尔摩斯先生还说,他和苏在到达伦敦之后便分别了,因为她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埃里克没有说话,隐藏在面具后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道林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则马上抬手系上了袖扣,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一秒钟都不想再耽搁下去:“既然如此,我先告辞了,两位请自便。”814⑧①六⒐6三 “英国并不小。”莫里亚蒂看着道林的动作轻笑了一声,若有所指地说,“等你找到她的时候,或许可以一并对福尔摩斯先生道一声恭喜。” 道林停下穿衣的动作,看向莫里亚蒂的蓝色眼睛像冻硬了的冰雪:“听起来,莫里亚蒂先生似乎有什么高见。” “你想要什么?”埃里克忽然上前一步,打断两人的对话,咄咄逼问道。 还是和聪明人说话更为省事,莫里亚蒂目光微闪,满意地扬了扬嘴角:“对于苏目前究竟在哪里,我确实有些线索。不过,两位若想要知道的话,还请拿出一点诚意来进行交换——比如埃里克先生是怎么和她相识的,又或者,道林你和画像之间的小秘密。” 看着两个男人骤然警惕阴沉下来的脸色,莫里亚蒂笑容中的恶意和倦怠愈发明显。 “不愿意交换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些是两位无论如何都想要守口如瓶的事情。而我,无非是想要满足一下自己无关紧要的好奇心罢了。” 听完莫里亚蒂的话,埃里克不屑地嗤笑:“你现在这般慷慨,不过是想要把我们推出去,再坐收渔翁之利。看起来那个名叫福尔摩斯的男人,确实让你感到了莫大的威胁。” 和上次透露订婚的消息一样,这个男人总是喜欢打着借刀杀人的主意,仿佛这样他就可以保持着双手的干净。 简直虚伪到了极点。 被拆穿的莫里亚蒂并不恼怒,只是收起了那副一贯温和的笑容,语气没有太多毫无起伏,眼睛里带着让人骨髓发凉的冷意: “是呀,毕竟她差一点就爱上他。” 不痛不痒的话语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却宛如一个沉重的耳光,让埃里克和道林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别开玩笑了。”道林像是喘不过气来一样拽了拽胸口的领结,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他凭什么。” “或许,凭借福尔摩斯永远不会自己去买老鼠药①。”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偏了偏头。 “哈!”回想起曾在天台上看到的情景,埃里克紧随其后地讥讽,“更不会把它涂在烟蒂上递给自己的朋友。” 听着面前两个男人状似一唱一和的嘲讽,道林的脸庞因为过分惊讶和不安扭曲了一瞬,但他很快平静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论起心狠手辣取人性命的无情程度,两位并不遑多让。” 但也就是在这一刻,那个名为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的男人同在场所有人最本质的不同,以一种极为显而易见的方式在这个屋子里悄然显现。 他们沉默着,彼此心照不宣。 “那么,两位决定好了吗?”过了半晌,莫里亚蒂不紧不慢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似乎耗尽了所剩无几的耐心,“我还赶时间。” 道林面无表情地看过埃里克阴沉的脸色,缓缓将视线放到莫里亚蒂身上,眼底细碎的光渐渐散开。 失去画像后的日日夜夜,他的生命就像是一节彻底脱轨疯狂加速的列车,接下来的每一秒仿佛都要迎头撞上毁灭。 ——难道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过去的二十几年回头看去是如此苍白,他一事无成,没有可以被称颂的成就;也没有体会过亲情的温暖,唯一的血亲带给他的不过是痛不欲生的折磨;他更没有拥有过爱情,和西比尔的一场荒唐更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热病,他把欲望当□□情,那些一度被他视为圭臬的情乐,现在看来是如此肤浅和无味。 画像被发现又被带走的初始恐惧褪去之后,他逐渐意识到,他还能在这里存在,就说明她选择接受了他——在看过那幅画像之后。 他不清楚是不是低垂的死亡扭曲了他的认知,但这种被她拿捏生死、被控制、被支配的感觉,到了最后,竟然会带来某种隐秘的快感。 他和她建立了一种独一无二的亲密联结,那曾经挥之不去无所归依的慌张与焦虑,变成了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安定与满足。 只要一想到她会注视、甚至触摸那副无比凶狠丑陋的画像,最后却选择把它抱在怀里保护它不受伤害——保护着他,他像被剥去全身衣服一样羞耻着,又控制不住地感到狂乱的兴奋和幸福。 吵吵闹闹的相爱,亲亲热热的怨恨……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②…… 他终于尝到了爱情的味道。 静止的心脏似乎再一次有了跳动,道林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又满足的微笑,对着莫里亚蒂点了下头:“我可以接受这样的交换。但在回到她身边之后,我们之前的交易终止,我也不会再介入任何事情。” “回—到—她身边?”埃里克恶狠狠地看着道林脸上掩盖不住的洋洋得意,听到这个用词突然扬起了眉头,拖长语调古怪地笑起来。 为了保护她,他对于她的来历守口如瓶,但在这两个男人面前,他却一点都不想要隐瞒。 “你们想要知道我是如何与她相识,但可惜你们一直搞错了一件事。”埃里克冷笑着,兽类一样的眸子燃起烈焰的金芒,止不住炫耀的口吻,“是她,来到了我身边。在一个午后,像神迹一样,凭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 苏冉提着裙子喘息着爬上缓坡,迎着朝阳眯起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鼻尖草木潮湿的香气。 几日的阴雨迎来了短暂的休止,躲在云霭之后的太阳终于娇羞地露了脸,隔着还未彻底散去的云层,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和稀薄的暖意。 晨间鸟儿婉转轻啼,如纱的薄雾随风散,昨夜因为失眠而昏昏沉沉的头脑也随着迎面吹来清新冷冽的空气为之一振。 或许是因为眼前如画的英国乡间风景,在看到漫步走来表情却依旧严肃的迈克罗夫特,苏冉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傲慢与偏见里的达西先生。 不知道在不苟言笑的方面,迈克罗夫特会不会比对方更胜一筹。 苏冉为自己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忍不住笑了笑。 迈克罗夫特站到上风口才立住不动,下意识地用身体为她挡去吹来的凉风,听到身边隐隐传来的低笑,微微挑眉:“怎么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5 ” “没事。”苏冉含住笑摇了摇头,暗笑自己怎么会把身边这位看起来和情爱完全绝缘的福尔摩斯先生,和那位英国文学史上最著名的黄金单身汉放在一起比较,“谢谢你陪我出来散步,这里真的很美。” 迈克罗夫特看了一眼她脸上残留的笑意和因为运动飞起的红晕,没有继续追问,安静地转过头去和她一起注视着慢慢升高的太阳,锐利深邃的眉眼在明亮的晨光中柔和而舒展,过了半晌轻轻道:“回去吧,早饭应该已经好了。这里风大,站太久容易生病。” “嗯。”苏冉应了一声,裹紧披风,又细细看了一眼眼前安详宁静的景致,入目所及之处没有一点建筑和人烟的痕迹,暗暗叹了一口气,感到了一丝怪异的浮躁。 直到现在,迈克罗夫特还是不愿告诉她他们现在究竟在何处,就好像认为她一旦知道了这座庄园具体的地理位置,随时会不告而别一样。即使昨天她已经答应他会先留下来从长计议。 敏感地捕捉到了她情绪中的低落,迈克罗夫特抿了抿唇,稍稍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天晴的时候我可以随时陪你出来散步,午后会暖和一些,下一次我们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前面有一座小湖,景色也很不错。” 苏冉压下方才的情绪,再次道了谢。两个人转过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缓坡之下,格鲁吉亚式的乡间别墅沐浴在朝阳里,砖红的外墙被涂上了一层暖洋洋的色泽,烟囱里飘出炊烟阵阵,透着人间真实的温暖。 迈克罗夫特注视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悠远的眼神中渐渐浮现出某种浓烈稠密的情感,沉声说道:“我还没有谢谢你,苏。能够再次回到这里,看到这栋房子还和几年前一样,似乎没有变化……我其实很高兴。” 苏冉听得出那隐藏在平静中被极好压抑住的情感,安静无声,却汹涌湍急。 他曾提到过这座庄园是他父母留下来的遗产,那个时候她刚醒来,并没有来得及询问这件事。 “你双亲的事情,我感到非常抱歉。”看了看迈克罗夫特悲喜难辨平静的侧脸,她忽然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在少年时期就已经失去了父母,“我可以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物是人非,最是伤感。 “四年前,海难。”迈克罗夫特简洁有力地回答,灰色的眸子重新有了焦点。他侧头,看到她一脸沉重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反过来像是宽慰她一样,不由自主放柔了语调,“我已经没事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感情和羁绊并不会随着死亡戛然而止,也不会同逝去的人一起消亡。他们会永远活在留下来的人的心中。” 苏冉感到一滴清凉的雨水轻轻落到了自己的心尖,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她眨了眨眼,慢慢笑起来:“迈克,你说的真是太好了。” 重新回到庄园,苏冉在房间里换掉沾了泥泞的皮靴和外裙,穿上了一条简单朴素的法兰绒长裙。终于不用再穿那宛如上刑一样的裙撑和五六条外裙,身上难得的轻便和刚刚的散步让她的心情难得明朗轻快了许多。 她对着镜子重新盘了一个发髻,整理好耳边的碎发,在站直身体的时候,她看到了摆在梳妆台旁椅子上,异常显眼却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东西。 她盯着它看了很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积攒够了足够的勇气,一下子撤掉了那块包在外面的帆布。 当苏冉拿起那幅画像的时候,真正让她心脏紧缩全身紧绷的并不是跳入眼帘面目狰狞而邪恶的人脸,而是那个在她耳边突然响起来的不男不女尖细又嘶哑的怪笑—— ‘呵呵呵呵呵,又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味灵魂啊……让我看一看……你想要回家,那么,要来做个交易吗?’ 作者有话说: ①维多利亚时代砷(砒~霜)获得渠道非常简单,只要去药房说需要灭老鼠,连小孩子都可以轻松买到。无色无味中毒症状和食物中毒几乎毫无差别,是谋财害命情杀的首选毒药。 ②改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场第一幕罗密欧的台词。 恶魔:要来做个交易吗? 苏冉:好的,我要回家! 【全文完】 *** 无论怎么改感觉还是把迈哥写崩了(捂脸哭泣)作者决定彻底放飞自我,现在给大家派发雨伞quq(防狗血用 感谢在2021-11-09 12:19:57~2021-11-21 13:07: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幽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DO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江 20瓶;青嫱 16瓶;幽悠 10瓶;Rainy 5瓶;越岚枝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5 苏冉走进餐厅, 在迈克罗夫特身边坐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起手边的餐巾铺在了腿上。 明亮的朝阳从东边的窗子倾泻在她的脚边,在触到自己手腕内侧的温度时, 她才惊觉血液在血管之中仿佛彻底凝结了一样, 指尖一片冰冷。 在经历过穿越之后,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太多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了。她靠上椅背, 努力放松身体,驱使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早餐的样式上, 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对着迈克罗夫特满怀歉意地笑了笑。 “抱歉,让你久等了。” 迈克罗夫特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在抬眼看清她的脸色之后,便微不可察地拧了下眉:“……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遇到迈克罗夫特之前,苏冉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这么容易就被看穿的人。 她在心底悄声叹息, 借着搅动咖啡的动作确定自己的表情如常之后,这才抬起眼, 用着最平常的语气问道:“你看过道林那幅画像吗?” “来时我确实查看过,它有什么不妥吗?”迈克罗夫特的脸上短短地闪过一丝诧异。 苏冉近乎审视地看着那道沉稳而清澈的目光, 两秒之后,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没什么。我下楼前突然心血来潮打开看了看……因为是第一次, 所以被吓了一跳。”她说完尽可能显得自然地弯了弯嘴角。 如果迈克罗夫特根本不知道恶魔的存在, 那么她不需要把他牵扯进来。 更何况,她潜意识里根本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对于和恶魔做交易是如此心动。 迈克罗夫特静静端详着苏冉看起来如常的脸色, 在看到她过分挺直显得有几分僵硬的背脊时, 思绪缓缓转动:“是我思虑不周。如果你因为那幅画感到不适,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6 可以暂时把它放到书房来。” “不用了!”苏冉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似乎太过冷硬, 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原谅我,迈克,经过了亨利勋爵的事,我最近大概是有点过度敏感……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只不过把画像放在触目可及的地方,我会觉得安心一点。毕竟如果它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谁也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在道林身上。” 迈克罗夫特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似乎接受了她的解释,拿起刀叉开始切动面前的早餐,垂下的眼睫盖住了眼底细微浮起的暗色。 一位被刀剑贯穿胸膛却安然无恙的人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只要事关那几位先生,就会彻底丧失理智,无法置身事外,总觉得自己要担负起某种责任来。 ——可他们的事情同她又有什么关系? 他原本以为,她理智的丧失或许是来源于那些连她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情愫。毕竟爱情使人盲目。 可现在看来,真正束缚她的羁绊,或许正是那些“爱”本身—— 因为无法给予回应,便心怀亏欠,想要补偿。 多么荒诞。多么可笑。 ……又多么让人蠢蠢欲动。 迈克罗夫特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盘子里的食物便停住了动作。他重新抬起眼,用着略带调侃的口吻淡淡道:“格雷先生应该庆幸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但是苏,比起你高尚的品格,我更敬佩你交友的本领——你似乎总是能在人群中结识一些’卓尔不凡’的人物。” 苏冉装作听不懂他话语中的深意,语气轻快地打趣回去:“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委婉地称赞你自己吗,迈克?” “哦不,当然不。”熟悉的伶牙俐齿让迈克罗夫特微微放松了嘴角,他看着她,阳光照亮了他一侧的颌骨,落在暗处的眸子却微微发亮,“与那几位’各有千秋’的先生们相比,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听到这个形容,苏冉不禁挑高眉,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 “看在上帝的份上,迈克!如果你只算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说到这几个词,她几乎失笑,“像我这样的人算什么?要知道,过分的谦虚就是变相的骄傲。” 迈克罗夫特看起来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微笑着回道:“那你大概同我一样,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罢了。” 这算是变相地被夸奖了吗? 苏冉在他嘴角边捕捉到一丝不甚明显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同他一起笑了起来。 在这一刻,她忘记了那个狡猾邪恶的恶魔,忘记了那个需要她出卖灵魂的交易。壁炉里的火苗欢快地噼啪作响,慌动不安的心脏好像突然被一双坚实而温暖的大手安抚。 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如果生活就保持在现在这一刻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她这样想着,不经意对上迈克罗夫特的目光,那片一向冷然沉静的灰色中却仿佛迸溅出滚烫的火星,落进她的眼里,逼得她不由自主地移开了视线。 她知道因为自己的隐瞒,大概看什么都疑神疑鬼。 苏冉还未继续深想,迈克罗夫特已经开口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既然如此,作为普通人的我想请同为普通人的你帮我一个小忙,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说着从外套的内袋中掏出几张对折的信纸,递到她的面前。 苏冉被他这一连串“普通”的形容搞得哭笑不得,一边无奈地摇头,一边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展开之后,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大片刺目的墨水污迹,斑驳的墨迹之中,写着几行遒劲如钩的字迹。不过在看清上面的内容之后,苏冉的表情再次变得微妙起来,因为那上面赫然写着的是一首情诗: 「The darkness of the night, (长夜的黑暗) Faded your mourns away,(褪去你的哀愁) And vanished your anger cozily.(消去你的怒火) How ashamed I would just be,(我将多么羞愧) If the morning banquet is full of everything,(如果清晨的盛宴拥有天下珍馐) Except your laughs and smiles.(却无你的笑颜)」① 看到苏冉好奇又暗含戏谑的眼神,迈克罗夫特抬手扯了扯领口的领结,低低清了一下喉咙,“苏,在你形成任何奇怪的联想之前,我很抱歉不得不打断这个乐趣——这是夏洛克前一阵拜托我找的东西。” 未来的大侦探这样早熟吗?稍稍失望的苏冉暗暗咋舌。她记得夏洛克今年……才十二三岁来着? 她继续翻动着信纸,后面的几张纸上也都抄写着诗歌,题材上倒是五花八门,还有“The quick brown fox jumps over the lazy dog(一只矫捷的棕狐跃过懒狗)②”这种看起来像是童谣的东西。 迈克罗夫特继续解释:“我昨晚整理书桌时不小心把墨水打翻了一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否请你帮忙重新誊写一份?我这两天被学校的报告占据了精力。因为前一阵突然去了巴黎,这封信已经拖了许久。” 想到迈克罗夫特去巴黎的缘故,苏冉心中一下子升起歉疚,想也没想地点了头,“当然,乐意之至。不过我的字迹可不怎么好看,没关系吗?” “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迈克罗夫特借用她刚刚的话回敬她,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想夏洛克并不会介意的。” 用过早餐后,迈克罗夫特便去了书房,这几天他因为学校的事情似乎格外忙碌。苏冉害怕自己会打扰到对方,便索性坐在餐厅里帮他抄信。 这几首诗苏冉抄得格外认真,内心甚至还因为能帮到对方而感到一丝喜悦。 只要一想到她永远都难以回馈欠下迈克罗夫特的情谊,出于某种补偿心理,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多为他做点什么。 她放下笔,又用着格外挑剔的目光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笔迹,确保没有任何错误和瑕疵之后,这才满意地把它们叠了起来。等她抬起头,便发现刚刚一直坐在角落里做针线的南希不知何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了她的身边。 一接触到苏冉含笑询问的目光,南希就涨红了脸。她微微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指,在桌子上用手指笨拙地比划起来。 苏冉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7 南希用手指写的正是那天她在纸上留下的两个人的名字。她惊讶又意外地再次看了一眼这个姑娘。 几个月前因为报表的事,她几度萌生过要教珍妮数学的念头。但即使是现代小学生都能熟练运用的加减乘除,还是把对方吓得退避三舍。那几天珍妮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连对视都不敢,生怕她再把她抓回去“做作业”。 想到这里,苏冉毫不吝惜地对着南希露出了一个充满赞许的笑容。 一直观察着苏冉反应的南希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开心地抿起嘴唇。她从围裙下面的口袋里拿出被仔细收放的纸条,在苏冉面前摊开,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晶亮又雀跃地注视着她。 苏冉难以抵抗南希眼中毫不掩饰的渴望。她忽然意识到,又聋又哑的南希如果可以读写,哪怕是只认识二十六个拉丁字母,说不准就能打探到她现在所处城镇的名字。虽然由她一个外国人教一个土生土长的英国人英语,听起来似乎是一件挺魔幻的事。 想到这里,苏冉在纸上写下了二十六个字母,用数字编了号,又分别做出了吃和喝的动作,写下了对应的“drink”和“eat”这两个词。 物品和动作因为直观往往最容易转达,但导入更为抽象的概念却困难许多。她思索了一番,在纸上画了两个手牵手的火柴棍小人,一个头上写了“Nancy”,另一个头上写了“Sue”,接着在两人中间写下了“friend”这个词。 果然,南希在看到「朋友」这个词时,露出了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 苏冉索性放下笔,此时也不管南希会对她有什么想法,直接抓住了对方的手,握住摇了摇。 南希明显被她的动作彻底吓住了,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女孩儿的手握起来冰冷又粗糙,因为长年的劳动,骨节也很明显,像冻得发硬的树枝。苏冉心里有些酸涩,她对着傻愣愣盯着她的南希笑了笑,指了指两个人,又用力摇了摇手。 这样反复了两三次,南希终于慢慢回过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待苏冉松开她,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左手搭在刚刚被握过的右手上面,连脸颊上的雀斑似乎都透出了红色。 苏冉把纸重新推到南希面前,觉得二十六个字母和这几个单词对她来说应该是需要消化一段时间的内容。 大概是因为刚才握手的动作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也赋予了南希更多勇气,她看了看苏冉画的两个小人,忽然偏过头,指了指迈克罗夫特消失的方向,竖起了一根拇指,然后又指了指苏冉,竖起了另一根拇指,最后把两根指头轻轻碰了碰,紧接着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苏冉在看懂南希的暗示之后疯狂地摇起头。 “No!No!”她叫出了声,情急之下甚至一时忘记了对方其实什么都听不见的事实。注意到南希一脸困惑,她这才反应过来,用手指用力地戳起纸上那个词,脸颊的温度忍不住有些升高,“Friend!我们只是朋友!” 南希看了苏冉好几秒,又看了看纸上的单词,一下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似乎开始理解「friend」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握手”那么简单,而是一个描述人和人之间关系和状态的词语。 在明白了这一点后,南希看着苏冉略显慌乱努力辩解的样子,忽地咧嘴一笑,喉咙里迸出轻快短促的音节。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虽然她听不见,不会说话,也不懂什么,可她非常熟悉那样的眼神——那是爸爸注视妈妈的眼神。 这个小小的意外插曲让苏冉近乎仓皇地逃离了餐厅。 她捏着信纸,在敲开书房的门之前,不知为何忽然踟蹰了起来。 ——在其他人眼里,她和迈克看起来像是一对吗? 她马上甩甩头,嘲笑自己怎么会开始在意起这么无聊的东西。“孤男寡女”会被别人误会关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在心底,淡淡的疑问还是浮起—— 迈克对她,到底怀有什么样的看法呢?他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在一直帮助她呢……? “请进。” 看到苏冉的身影,书桌后的迈克罗夫特停下奋笔疾书的动作,接过了她抄好的信件。 道谢之后,他绅士地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苏,书房的门永远为你敞开。请不要因为我的存在而让你有任何顾虑,我并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被打扰到的人。” 苏冉对于迈克罗夫特异于常人的敏锐和细致,已经到达见怪不怪的阶段了。 这个时代除了看书和发呆几乎无事可做,更何况,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如何面对那只恶魔的心理准备。 她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无谓的乱想里,而独处往往是心魔最为摇曳的时刻。 她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从书架上取下两本书,接受了迈克罗夫特的挽留。 杯中的红茶一点点见底,苏冉靠在沙发里,听着耳畔不远处传来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眼皮越来越沉,最后闭上了眼。 迈克罗夫特收住笔,看着在对面沙发上沉沉睡去的苏冉,悄无声息地起身,将放在另一张扶手椅上早就准备好的毛毯盖在了她的身上。 他宽大的手掌最后来到她的脸侧,在即将要碰触到她的时候,却又慢慢收回身前,紧握成拳。 壁炉的火光落进男人的眼里,宛如飘忽不定的山火。 这阵烈火无声地在崖底蔓延,即使燃烧得再过热烈,站在崖顶的人也毫无所觉,在一片漆黑之中,即使感受到随风吹来的阵阵热意,也会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迈克罗夫特挺直身体,走回桌前,将茶壶里剩下的茶水倒出了窗外,面无表情地拿起了苏冉为他抄写的信件。 他微微眯着眼,没有任何情绪的回眸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一点一点解剖纸上每一个字母的结构——T起笔时微卷的弧度,y结束时提笔的棱角…… 将几张纸认认真真看过一遍之后,迈克罗夫特又拿出了一张崭新的信纸。他用笔尖蘸了蘸墨水,只停顿了短短的一秒,便流畅地在纸上书写起来: 「亲爱的诺兰德, 我近日决定……」 如果苏冉此刻还清醒着,看着这行字一定会惊讶地瞪大眼。 流淌在迈克罗夫特笔下的赫然是属于她的笔迹,真假难辨。 作者有话说: ①此首短诗中运用了全部26个字母,一般被称为字母表诗,或者abc诗。作者渣翻。 ②是英文中使用26全字母最出名的一句话,这样的全字母句被称为pangram。 珍妮:我不是不爱学习,我就是讨厌数学啊!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8 让大家久等了。有很多话想说,提笔却突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同为读者,我深知追文的辛苦,以及对断更的痛恨,也因此对于自己的写作速度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厌恶。但在我看来烂尾是比未完结更糟糕的事情,请等等我,我还在与自己战斗。 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健康,珍惜当下,生活简单而快乐! 完结倒计时1/20 感谢在2021-11-21 13:07:38~2022-02-12 05:3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梵文、凝兮词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7839955 25瓶;柳宣、御 20瓶;九江 12瓶;可可、我是民政局我来了 10瓶;越岚枝、大大今天加更了吗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6 苏冉恍惚地睁开眼, 用了好几秒钟才将自己定位到了现在。闭眼睁眼之间,只有房间内的光线换为了一片昏暗的暮色,迈克罗夫特依旧专注地埋首在书卷之中, 就好像外面的世界无论发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都无法打破这里的祥和与平静。 睡着前抓在手里的那本书已经被合起放到了茶几上,苏冉注意到身上被盖上的毛毯, 慢慢地坐起身来,动作虽小, 却还是惊动了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你醒了。”迈克罗夫特几乎是在她有所动作的那一刻就注意到了她的醒来,他放下笔,开始整理手边的稿纸, “我看你睡得很熟,就没有叫你起来。你没有吃午饭,如果你觉得饿我们现在就可以下去用餐。” “没事, 现在几点了?” “差十分钟六点。” “……抱歉,我不知道我会睡得这样久。” 苏冉捏了捏眉心, 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她不知道精力一向还算旺盛的自己怎么会在起床后没多久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还睡了这么久。 她的动作顿了顿, 但随即推翻了脑海中蹦出的疯狂猜测。 ——她已经自愿留下,更何况客观条件上也难以离开,迈克罗夫特实在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使用什么非常规的手段。 她必须承认, 即使理性上明白迈克罗夫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她考虑, 从结果来看,他的做法或许也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可她心里其实并没像这几日表现出来的那样, 对他的所作所为毫无芥蒂。 “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 苏。就像我第一天说的, 请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千万不要感到拘束。” 迈克罗夫特注意到苏冉裹紧毛毯的动作,走到壁炉前,拿起挑火棍,翻动起通红的木炭试图让壁炉烧得更旺。 听到“家”这个熟悉又遥不可及的词语,苏冉颤抖了一下,那个被她暂时抛在脑后的交易不期然又跳入脑海。 她拿起面前的水杯,试图用口中的凉意驱散身体里因为这个念头升起的躁动。 天知道她在那个时候用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点头的冲动。 恶魔交易?出卖灵魂?这原本是她在小说影视作品里才见过的东西。 宗教中又或是类似《浮士德》这样的文学作品里关于交易灵魂的描写,往往充满了道德训诫的色彩。而在二十一世纪,当人们谈及灵魂,诉说的更像是一种「超我」概念的凝练与升华。以一个现代人的角度来看,灵魂的存在实在太过虚无缥缈,它无法被科学描述,也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理存在。 可当她在亲自遭遇了魔鬼,听到对方提出这个条件时,她却不再那样肯定了。 灵魂真的不存在吗?真的无关紧要吗?如果不存在、不珍贵,魔鬼为什么想要交换它? 在无法客观评估自己将要付出什么代价时,贸然做出任何决定都是一件极为愚蠢的事情。 可在回到自己世界的巨大诱惑面前,她几乎再难维持自己的理智。 就算是出卖灵魂又能怎样呢?她想要回家!她想念自己世界的一切! 只要她离开,这些沉重的、要拖垮她的问题就会烟消云散,所有的一切会自然而然地回到正轨。 虽然就这样离开,有些人会让她觉得深深的亏欠。比如在一开始便对她慷慨大方伸出援手的夏尼伯爵,再比如,眼前这位先生。 苏冉注视着迈克罗夫特拿着火钳翻动柴火的动作。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得不弯着腰,屈起腿,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的姿势看起来稍稍有些局促,但不疾不徐的动作依旧优雅翩翩。 她习惯了现代四季如春的空调房,对于这个时代还会随着季节剧烈变化的室温还没有适应。可迈克罗夫特似乎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一点,这几天她所在的房间总是烧着熊熊烈火,温暖如春。 无论是因为她的一封电报从伦敦来到巴黎,还是不声不响地调查出亨利死亡的真相,又或是日常相处中点滴的关照,迈克罗夫特细心的温柔总是隐藏在那张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庞之后,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正因为这样的不动声色,才格外动人。 可在某些时刻,他不经意流露出的那种冷酷的强势,会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 这似曾相识的窒息感让苏冉不禁生出一丝想要远离的恐惧,又止不住地感到有些难过。 迈克罗夫特拉上防火屏,站起身的时候捕捉到了苏冉脸上一闪即逝的痛苦和挣扎。他沉着眼,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的身边:“晚餐前你想要再出去散散步吗?又或者去地窖转一转?今晚的主菜是小牛肉,我记得那下面还有一些父亲留下来的藏酒。” 苏冉听到这句话回过神来,她看着迈克罗夫特清俊的侧脸,在放下水杯的这一瞬间下了决断。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回房间稍稍梳整一下。”她一面抬手摸了摸脑后的发髻,一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当然,这是女士们的特权。”迈克罗夫特绅士地欠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不用着急。” 望着苏冉匆匆离开的背影,迈克罗夫特收回视线,表情淡淡地扫过写字台上锁的抽屉,压在眼底的锋芒逐渐显现。 当一切结束之后,她总会意识到她之前的做法错得有多么离谱。在那几个贪婪的男人眼里,不够坚定的拒绝与纵容无异,不忍伤害他人的善良便是邀请。 他们利用她性格的弱点,消耗着她,禁锢着她,不把她啃食殆尽又或是占为己有,便永远都不会餍足。 既然娇弱的花朵抵抗不了严酷的寒冬,需要园丁把它移进温室才能存活。那么当她无法做出清醒而正确的判断时,理应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9 他来为她进行选择。 这样想着,迈克罗夫特满意地敲了敲自己的手心,嘴角弯起一抹难以觉察的弧度。 时针在这个时候稳稳地指向六点,座钟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报时声。他在心中计算了一下她从这里回到自己房间需要的时间,稍稍犹豫之后,也跟着走出了书房。 “她”的信已经送出,接下来,他有些好奇当她发现那幅画像不见时,会产生什么样的反应。 是激烈地抗议?还是平静地接受?又或是继续装聋作哑,就像她这几天一样? 迈克罗夫特暗暗揣测着,缓步踏上楼梯,心中竟然产生了一丝奇异的期待。 他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住。 房间里此刻悄无声息,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迈克罗夫特的呼吸稍稍乱了一息,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 没有人可以从正门以外的地方轻松地离开这个房间。就像,也没有人可以从里面反锁这个房间。 他抬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沉默。 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迈克罗夫特想要直接推门而入的时候,干涩冰冷的女声透过门板,每一个字费力得都如同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样,尾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栗,又被强行咽下——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听到这句话,迈克罗夫特沉静的表情纹丝不动,眼中的光却轻轻跳动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犹豫,转动手指,置若罔闻地拧开了面前紧闭的门扉。 房间里燃着两盏南希在日落时分送上来的烛台,可在今日,平日明亮的烛火却驱不散房间里弥漫的压抑,投下的光影反而让一切显得更为阴郁幽暗。 苏冉垂着头坐在床尾凳上,一手撑在眼前,原本披在身上的披肩无力地滑落在地,露出一段苍白的脖颈。烛火拖长她的影子落在地板和墙上,如两道单薄的皮影,随着气流左右晃动着。 听到开门的响动,她的肩膀颤动了一下,脸依旧埋在手掌里。 “出去。” 有一秒钟,迈克罗夫特确实没有动作。 她的声音短促有力,冷硬得像一把钢刀,从紧抿的唇片中飞出,直直扎在他的心上。 然而在下一秒,他抬起脚,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她走去。 一步。两步。 苏冉在渐近的脚步声中浑身紧绷,如一只准备出笼的兽,盖在眼前的手指紧了又紧。 三步。四步。 迈克罗夫特蹲下身,想为她捡起掉落的披肩。 也就是在这时,苏冉扑向迈克罗夫特,双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面前。 当回到房间发现椅子上道林的画像无影无踪时,她终于意识到那些偶尔冒出来的古怪怀疑,并不是她自己杯弓蛇影的臆想。 血气上涌,大脑嗡鸣,不能回家被困在这里的巨大恐惧压断了她的脊骨,让她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偏偏是迈克罗夫特。为什么是她最信赖的人背叛了她。 不能接受。 不可原谅。 迈克罗夫特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压迫感,被迫仰起头,不得不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才稳住身体,抵消她扑上前来的力道。 烛影幢幢,她像是坐在黑暗的中心,那双眼睛即使背着光也亮得吓人,明晃晃的,满布狰狞绝望的恨意,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癫狂。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有些费力地开口:“苏……” 苏冉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不耐烦地捏住他的喉咙。 她不想要再听什么废话了。她只关心一件事。 “——画像在哪?” “……”喉咙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即使因为男女力量悬殊让挣脱轻而易举,迈克罗夫特却没有任何动作。他观察着苏冉此刻接近崩溃的神态,就像在稍稍散开的迷雾中终于捕捉到了一直追寻的真相,这样的愉悦和满足让他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觉察到迈克罗夫特毫不抵抗的顺从,苏冉的气息忽地一滞,使劲闭了闭眼。在胸腔剧烈的起伏之后,她仿佛压抑住了体内即将爆发的东西,稍稍松开了扼在他喉间的手指,没有太多情绪地看进他的眼睛,缓慢轻声地说:“迈克罗夫特,我们还是朋友。唯独这一次,别逼我。我需要那幅画,把它给我……好吗?” 迈克罗夫特平顺了呼吸,轻轻咳了两声。他看着苏冉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平静甚至称得上端庄的姿态和刚才险些失控的状态判若两人。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莫里亚蒂对她的偏执。 即使是他,在此时也会忍不住产生撕掉这层理智外衣的破坏欲和好奇,想要看到她在他面前完全崩溃的样子。 迈克罗夫特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等待着这危险的悸动平静下去,这才伸出手,轻柔有力地捉住了她的手肘。 苏冉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胳膊,最后却任由他握着坐回了凳子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等待着。 但迈克罗夫特的回答注定要让她失望。 “苏,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答非所问道,灰色的眼睛里似乎盛着浅浅的忧虑,然而细细看去,却搅动着深不可测的情绪,“你大概是病了,这几天你应该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苏冉愣了一下,瞳孔骤然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迈克罗夫特,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张开嘴,印着齿痕发白的下唇不住地颤抖。 “当然。”迈克罗夫特温和地回望着她,如同在凝望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要担心,再过一周,夏洛克就会从学校放假回来,到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了。” 他说完微微一笑,松开手掌,转而捡起地上的披肩。在细心地抖去了灰尘之后,这才将它重新围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冉一动不动地看着迈克罗夫特体贴的动作。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明明因为沸腾的血液阵阵发烫,但她却觉得好像坐在凛冽的风雪中一样止不住发抖。 呼吸。她告诉自己。 她要思考。她要回家。 她不能崩溃。 …… “别哭。”迈克罗夫特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以抵抗地伸出了手指,用指腹稍显笨拙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他不是没有预先设想过她可能的种种反应,这甚至还不是最糟糕的一种。可当他发现自己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时,他所感受到的情绪却远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我很抱歉,苏。”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脸,即使是心口传来阵阵放射状的疼痛,也难以磨灭那暗不见光的欢愉。他咬紧牙根,抵抗着想要伸出双手拥她入怀的欲望,慢慢收回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0 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完成。” “……有些事情……”苏冉的眼睛忽然动了动,讽刺地扬起嘴角,“——是类似把我从巴黎带过来这样的事情吗?是嘴上说着为了我考虑,却自作主张罔顾我个人意愿的事情吗?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搞砸了很多事,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承担后果!可是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又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 面对着她突然爆发的质问,迈克罗夫特平静地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刺痛。 属于他的权利。他于她的身份。他当然什么都没有。可那些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苏,你或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显然不能承担后果,你甚至连亨利勋爵的死都无法承受。” “我——” “不是吗?你甚至无法好好处理那几位先生的追求。难道你准备把一颗心平分?还是要把时间分成几份……”他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外泄的指责,一下子绷紧了下颌,“……抱歉。” 苏冉抬手抹去泪水,膨胀翻腾的情绪到了现在,早已超过了爆炸的顶点,她发现自己甚至可以重新笑出声来。 “我从未奢求过任何人的喜爱,可若有幸被人垂青,就算不能回应,我也想要尽全力珍视尊重这样的感情,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改变。” 她抬手,止住了迈克罗夫特想要开口的动作,继续说,“我已经向你保证过不会离开,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只有一点,请你把那幅画还给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迈克罗夫特抿唇,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不起,我做不到。” 苏冉反复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他看了她很久,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苏,不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即使祂许诺出了你最渴望的东西。” “……”苏冉盯着他的眼睫颤了颤,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无论怎样努力吸气,却还是觉得窒息。 “……你不明白……” 她的声音极轻极细,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下一秒,她腾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对着他吼出了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以为你是谁?You f*king asshole!①” 听到这个极端粗鲁又新奇的形容,迈克罗夫特抽动了一下额角,可本来酸胀郁积的内心却突然像被扎破了一个口子,莫名其妙地柔软了下去。 他不再抵抗,任凭那股盲目的感情摧毁自己理性的意志。 “苏……”他试图靠近她,这一次迎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苏冉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红着眼,指甲抓破了迈克罗夫特几次想要伸过来的手掌。在他不管不顾终于托住她脸的时候,张嘴便狠狠咬在了他的虎口之上。 迈克罗夫特没有松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分。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而坚定: “如果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①asshole这个词来源于德语,在现代美语中虽然常见,但第一次出现在印刷刊物上是1865年,第一次攻击人的使用是在1933年。所以在这个时代,asshole还是很前沿所有人闻所未闻的骂人用语。 *** 或许真的不该反复修改,改了一个月以后的心态很糟。 这一本有硬伤存在,我感觉自己目前的笔力已经无力回天。接下来的情节和人物还请大家用挑剔的眼光指正批评,我会虚心接受,但作者只能把反思到的东西运用到下一本里了;;。接下来两周没网没电脑,如果一切没问题顺利的话在15号可以回来。最近疫情反复,请大家多保重。 2/20? 第101章 7 南希从窗外铅灰的低云上收回视线, 心不在焉地揉着手中的面团,即使要准备三道主菜的晚餐也没有办法让她足够专注。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Sue小姐了。 先生告诉她那位异国小姐生了病,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只有每日送回来的两个空盘子才能告诉她那位小姐应该还在这栋房子里。 她当然不敢提出想要见Sue小姐这样的要求, 她只是一个女仆,因着先生的好心才破格得到这份工作。她只能寄希望于先生会好好照顾Sue小姐, 让小姐少遭受些病痛的折磨,早日康复。她已经可以把那26个字母一个不落地默写出来了。 可是, 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潜藏在她的心底,如同幽灵般不时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坐卧难安。 这一切都来源于四五天前的晚上, 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先生在包扎自己的右手。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的伤口,赫然是一个见血的牙印。 那之后第二天, Sue小姐就再也没露过面。 南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她的父母都曾为这个乡绅家庭工作,几年前老福尔摩斯夫妇因意外过世, 留下了一对还未成年的兄弟,处理财产的律师当时遣散了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下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 她的父母越来越担心她未来的生活,毕竟像她这样又聋又哑的女孩想要找到任何正经工作都是一件登天的难事。他们失去了在福尔摩斯庄园工作的收入,愁眉不展地重新开始种地, 省吃俭用想要为她多留点钱财。然而就在一年之后, 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就重新聘请了她的父母,拜托他们继续打理这座庄园, 给了他们除了农耕之外的另一份收入。而这一次, 他临时需要一位女佣, 在和她的父母交谈后就将这份工作交给了她, 还学会了他们家里的用作交流的手语。 他们打心底里感激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每天晚餐和礼拜时都会为他祈祷。他显然是知道了他们困难的境况,才作出这一连串充满善意的决定。 南希无法想象有如此善良心肠的先生会做出伤害一位女士的举动。可她更不相信那位温柔会教她认字的Sue小姐会无缘无故去攻击一位先生。 这互相矛盾的推论让她困惑不已,但小姐的消失和这几天心情明显更加压抑的先生,却让她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 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年轻的男主人看起来是如此喜爱那位小姐。或许他们只是吵了架。又或许是小姐真的得了什么急病,不小心弄伤了先生。 可是她的心却一直定不下来。 南希再一次甩了甩头,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1 住嘴唇像是对自己生气般用力揉起面团,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全部倾注在眼前的工作上。 今晚先生要接待两位客人,除了准备晚餐,她需要完成的工作还剩很多。 ……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马车在铸铁的大门前缓缓停下,车上走下的年轻男子抬手扶正头上的礼帽,在细密的雨幕中露出一张好看得惊人的脸。他用湛蓝的眸子扫过面前不见仆从身影的庄园,皱了皱眉,用着满是怀疑的口吻询问起他的同伴:“……她真的会在这里?” 跟在后面下车的男人撑着手杖站定,轻轻抹去镜片上的几滴雨点,动作中自带着一股自如的优雅,温和地回答:“别忘了,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道林。你已经看过她写给诺兰德先生的信,她此时更有可能在昨天那艘开往纽约的哈德逊号上。” 两个男人站在细雨之中,一时都没有动作,雨声有节奏地敲击着地面,远处的林中传来归巢昏鸦的几声哀鸣。 道林脸上的晦暗和忧郁肉眼可见地又多了一些,他望着眼前清冷的庄园,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她居然会如此信任福尔摩斯……” 两天前,他从诺兰德手中收到了迈克罗夫特写给他的信,信中邀他前来这个庄园一见,并委婉地暗示商谈归还画像的事宜。 这也就意味着无论她此时人在何处,她都放心地把画像交给了这个男人。 “我也没有想到她会把那幅画像交到他的手上。”听到道林的话语莫里亚蒂的眼神微微闪烁,声音喜怒难辨,他慢慢抬起嘴角,“不过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她毕竟差一点就爱上了他。” 「差一点」,莫里亚蒂在心中重复着这个词。 So close yet so far. (一步之遥,差之千里) 这样想着,某种愉悦之色终于浸入了莫里亚蒂的眼底,荡起一层浅绿色的涟漪。他率先提步,走进倾颓的庭院,用手杖规律地敲响了面前的栎木大门。 今晚或许是在这栋庄园中举行过的,最奇异又安静的晚宴。 餐厅里没有推杯换盏的熙攘,更没有高昂热络的交谈。主人在为自己的招待不周礼貌而冷淡地致歉之后,整张桌子就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而在座的先生们,无论宾主,都没有一位有丝毫想要打破面前僵局的欲望。 晚餐失去了它本身被赋予的所有意义,彻底沦为了符号化的流程,变成了一个在进入主题之前不得不忍耐完成的冗长前奏。 作为最后一道甜点的苹果挞被端上桌,莫里亚蒂对着为他更换餐具的南希温柔地笑了笑。在对方猛地涨红脸,别开眼差点打翻手上的另一个盘子之后,他像是彻底确定了什么,嘴边笑意更深,意味深长地感叹道:“……what a wonderful maid.(多么棒的女仆)” 道林没有理会莫里亚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他扔下手中的叉子,像是在此刻用尽了所有的耐心:“福尔摩斯先生,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正事了吧?” 迈克罗夫特放下餐具,目光停留在眼前青年的身上。那张苍白英俊的脸颊在烛火下被罩上一层柔光,纯洁无暇,让人想起教堂彩绘上闪闪发光的天使。 他似乎在思绪中短暂地迷失了几秒,视线才重新变得犀利起来:“格雷先生,我十分乐意将画像平安地归还到原本的主人手中,不过必须在一个前提条件之下。” 道林坐直了身体,脸色微沉:“你的条件是?” “我会将存放画像保险柜的钥匙交与你,但在拿到钥匙的当天,你必须马上动身离开英国,并在未来的一年时间里周游世界。” 听到这个不明所以的要求,道林下意识看向莫里亚蒂,后者却噙着笑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苹果挞,似乎对两人正在进行的对话毫不关心。 “这当然是一份君子协定,格雷先生。”迈克罗夫特继续说,“在这一年里,我没有任何方式监督或确定你的行程。我会每个月静候你带邮戳的信件。如果在一段时间内无法得到你的消息,那么我会视为约定无效,届时我会将保险柜转移,甚至摧毁。” 道林垂下眼,搭在桌面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起手边餐刀锋利的边缘,心中杀意渐起。 如果在今天杀掉福尔摩斯,他固然需要花一番力气才能找回画像,却也一次断绝了所有后患。他倒是不担心后续的处理问题,能除掉这个最大的威胁,另外两个男人显然求之不得。 他唯一的担心是,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 他重新抬起眼:“福尔摩斯先生,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是苏的期望,她希望你能在年轻的时候多出去走走,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迈克罗夫特平静地回答,“二楼楼梯口左手的第一个房间已经收拾好,我将她留给你的信件放在了床头。” 悬在刀尖的手指骤然收紧,道林难以置信地望向迈克罗夫特,丝毫没有在意指尖传来的疼痛。 一直默不作声的莫里亚蒂在这时不紧不慢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表情懒洋洋的像是一只刚刚结束进食的狮子,轻轻笑道:“她还真是偏爱你啊,道林。” 迈克罗夫特静静地看了莫里亚蒂一眼,然后转开了视线:“接不接受这个条件当然还是由你决定,格雷先生。我并不介意一直保管这幅画像,如果你放心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人的话……不过我善意地提醒你,在考虑的过程中,请最好避免采取某些过于偏激的手段,毕竟如果我出了意外的话,谁也不知道那幅画像会发生什么,不是吗?” 道林对迈克罗夫特言词最后蕴藏的威胁置若罔闻。他在手帕上抹掉残留的血迹,被割破的指尖早已恢复如初,那阵尖锐的疼痛却似乎蔓延到了他的心里,又变成一股酸胀,梗在他的胸间。 她到底将他置于何处?他只是想要跟在她的身边,她为何选择这样折磨他、惩罚他! 满腔的爱恋再一次落入了没有回响的虚空,终是在长久的无望中滋生出怨怼。 “格雷先生,你可以不用在今晚立刻给我答复。”看到那双晶蓝色的眼中翻滚的阴暗情绪,迈克罗夫特体贴地补充。 道林低着头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宛如梦游般地站起身,没有再看任何一个人,径直走出了餐厅。 听到走上楼梯渐远的脚步声,莫里亚蒂将在指间摆弄了许久的餐巾放在桌上,身体向后放松地靠进椅背,对着迈克罗夫特举起了手边的水晶杯:“敬福尔摩斯先生。” 他说着勾起一个略带恶意的笑容,宛如在分享一个秘密般放轻了声调,“——为他精湛的演技和绝妙的计划。” 听着莫里亚蒂的嘲讽,迈克罗夫特眼底的颜色渐深,如石雕般冷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2 的五官中没有泄露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场看似多角的博弈中,真正能被称之为对手的一直只有一个。 “要合作吗,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放下酒杯,忽然开口。 迈克罗夫特和面前的男人对视了半晌,冷淡地回绝:“很遗憾,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任何可以合作的余地。”。 莫里亚蒂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挑起了眉:“抛开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我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很显然,你对现实的认知出现了偏差,莫里亚蒂先生。” “哦?真的吗。我以为你如此迫切地逼走道林,大费周章地将她与画像分隔开,是想要将她留在这里。” 这是一句信息量很大的话,迈克罗夫特眉宇间的褶皱深了一些。莫里亚蒂知道的显然比他以为的更多。 他没有说话。 莫里亚蒂微笑着眯起眼:“在现在将道林和画像分开确实是一步好棋,毕竟只要她开口,那位脑袋发热的痴情王子大概率会不计后果地把它亲手送到她的面前。这是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只不过,一年以后呢?如果你不能毁掉画像,你不可能保证他们永远不见面,也不可能永远把它扣在手里。” “莫里亚蒂先生,你搞错了一件事。”迈克罗夫特终于开了口,他的语气坦然,心脏却传来阵阵难以忽略的沉闷,“我从未想过要留下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帮助她回到她归属的地方。” 莫里亚蒂仔细地研究着迈克罗夫特的表情,忽然大笑了起来:“可是,在发生这一切之后,她还会相信你吗?” 捕捉到迈克罗夫特脸上一闪而逝的刺痛,莫里亚蒂心满意足地将十指交叠抵在下颌,倾身向前,视线淡淡地扫过对方缠着绷带的右手,“我知道她在这里,但我不会告诉道林。” 迈克罗夫特直视着那双冰凉的绿色眼睛,谨慎地保持着沉默。 “我必须承认,我非常嫉妒你,福尔摩斯先生。”莫里亚蒂似笑非笑的表情变得有些鬼魅,“你做了我一直想要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 听到这句话,迈克罗夫特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那双波澜不惊的灰色瞳仁在这一刻看起来显得格外压抑而阴鸷。 莫里亚蒂脸上的笑容像是因为知道即将迎来的胜利,反而褪去了初始的敌意,甚至多了一点棋逢对手惺惺相惜的味道:“既然合作无望,不知福尔摩斯先生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为了她的安全,还请帮我将她留在英国再多些时日,欧洲大陆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迈克罗夫特终于皱起了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莫里亚蒂却在这时拿起手杖,轻巧地眨了眨眼:“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福尔摩斯先生。虽然夜宿在填饱肚子的地方是英国人的习惯,但我还有些紧急事务,就先告辞了,感谢你今晚的盛情款待。” 他特地咬重了最后几个字的发音,温文尔雅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 雨依旧在下,没有任何变小的趋势,哗啦哗啦地落在废弃多年的谷仓上,也就掩盖住了那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沉闷声响。 这从傍晚时分就开始的撞击声时断时续,那锈了大半的锁栓终于在这接近两个小时持续的撞击中彻底脱落,随着“嗙”的一声,这扇被主人遗忘了多年连通地窖的木门一下弹了开来。 潮湿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苏冉仰头望着那从四方形缺口落下来的昏暗光线,咬紧牙根眨了眨眼。 她不觉得冷,可这份重获自由的狂喜如一阵电流窜上她的背脊,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几乎感觉不到全身的疼痛,她用裙子上撕下来的碎布包住那片趁手的碎玻璃,贴身塞进胸口,抓着毛毯快速地爬了上去。 当知道今天这里会有客人的时候,苏冉就知道自己一直等待的机会,或许来了。 傍晚时分迈克罗夫特陪她用过餐后就将她带进了地窖,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在食物里下药,只能在他离开之后迅速扣着嗓子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用地窖里砸碎的葡萄酒漱了漱口。 主宅里那还有隐约的灯火,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将毛毯裹在头上,猫着腰钻进了雨里。随着她低头的动作,喉咙里因为呕吐和酒精带来的灼烧感变得更加强烈,却也让她隐隐作痛的脑袋愈发清醒。 迈克罗夫特可能随时会发现她的逃走,她必须争分夺秒地决定接下来的计划——到底是偷偷溜上访客的马车,还是制造出一个逃跑的假象等待天气转晴再离开。 苏冉一路踩着破败的花圃和落叶,尽量避免在泥泞的湿地里留下脚印,小跑着来到了厨房的窗户下面,小心翼翼地向里面看了一眼。 晚餐看起来已经接近了尾声,灶台上的火焰已接近熄灭,南希正将几个盘子泡进木桶里。 那张熟悉的脸虽然只有三天没有见到,可苏冉却觉得像隔了好几个世纪。 她阻止自己去回想过去几日的事情,贴着墙根来到了餐厅旁。 当她看清正提着手杖站在迈克罗夫特对面的男人时,她的脑子空白了一瞬,紧接着对上帝摆在她面前的这两个糟糕和更糟糕的选择几乎失笑出声。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莫里亚蒂在她眼里,并不是更糟糕的那个。 她至少明白他在她身上想要些什么。她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其实在某些时候可以安抚他,甚至影响他的决定。 可迈克罗夫特是不一样的。 他就像一面坚固光滑的岩壁,一滩激不起波澜的幽潭,无论她用什么样的手段:愤怒、哭泣、哀求、威胁、崩溃……他都保持着超然的冷静,用不变的灰眸温柔地注视着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生活,却无动于衷地把她关在那间毫无破绽的屋子里。 他请求她耐心等待。他请求她的原谅。可她再也无法相信他了。 那份无法撼动的冷酷让她恐惧,更让她绝望。 没有人可以改变迈克罗夫特的决断。除了他自己。 而当他认定一件事情后,会偏执到连他自己也难以改变想法。 哪怕……哪怕他喜欢她。 冰凉的雨水随着风刮到苏冉脸上,她抹去脸上的潮湿,看着莫里亚蒂转身离开的动作,重新弯下腰,绕着墙根来到了前庭,小心地将自己隐藏在门口的那棵叶子快落光的山毛榉后。 不多时,一个披着斗篷的黑影从前门浮现,他没有撑伞,甚至也没有提灯,只是提着手杖,借着门廊里的灯光,闲庭信步地穿过滂沱的大雨,向大门的方向走来。 苏冉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犹豫,她不过是选择从一个深渊跳向了另一个。 理智告诉她,她或许应该留下来,试一试向南希求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3 可她不敢赌。 她现在只想离这个地方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 她深深吸气,将一直裹在外面挡雨的毛毯扔在了地上,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来人很快就发现了她。苏冉看不见兜帽下莫里亚蒂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在这个夜晚,当他看到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一点惊讶的情绪。 他走到她的面前,解下自己的斗篷将她裹了进去,用手指拨开黏在她额前被打湿的碎发,淡色的嘴唇微微弯起。 那一股藏在记忆里熟悉又轻淡的香气一下子将苏冉团团围住,她以为莫里亚蒂会说些什么,但直到他扶着她上了马车,他都没有开口。 驾车的人是诺兰德。 当马车在雨夜里开始奔跑的时候,莫里亚蒂吻了吻她布满伤痕的手指,平静地说: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在那双冷酷的绿眸深处里,苏冉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光。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思考许久还是把苏冉和迈克冲突的部分删掉了。那一部分就像是写一个被关进精神病院努力证明自己没病的人的故事。我想从女主自己的选择和行为已经足以说明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多么可怕。 迈哥当然是正直善良的人,但他也是会为了坚持“正确”的事而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他人的人。 5/20 感谢在2022-04-02 11:20:24~2022-05-20 13:4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我是一只莫得感情的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霓裳 30瓶;寧君 20瓶;閑渊、桃子味奶茶、渺渺浆果 10瓶;可可 8瓶;对岸的星云 5瓶;早春微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8 本以为会迎来漫长而颠簸的路途, 马车却在没过多久之后便停了下来。 有规律的马蹄声和震动的消失让苏冉睁开了眼,她咬牙忍着阵阵席卷全身的疼痛,坐直身体, 透过车窗向外看了一眼。 马车停在了一间小小的旅店之前, 石墙上两盏豆大的汽灯在风雨中闪烁着,照亮了吱呀作响飘摇的老旧木牌。招牌上用黑漆画着一条猎狗, 还能隐约看见「Talbot」这几个字母。 “今晚在这里过夜。”坐在她身旁的莫里亚蒂转头轻声说。觉察到了空气中升起的无言抗拒,他转了转支在掌心的手杖, 用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口吻继续道,“你需要休息,伤口也需要处理。” 这时, 刚刚停下马车进入旅店的诺兰德重新出现在门口,穿过细雨快步走到车前来。 “先生,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他说完打开车门, 一手将伞撑起,另一只手心托着钥匙, 言谈举止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这是和之前面对苏冉时公事公办的礼貌截然不同的拘谨。 苏冉注意到诺兰德在称呼莫里亚蒂时, 并没有使用“sir”这样的称谓,而是很特别地称他为“Mister”。 莫里亚蒂抬手为她拉上斗篷的兜帽,将她扶下了马车, 这才接过诺兰德手上的东西, 将雨伞倾斜在她的头顶。 自始至终,诺兰德都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没有抬眼看过两人一眼。 苏冉觉得四周的冷意更加浓重, 她颤抖着收紧捉着斗篷的手, 但在下一秒就被莫里亚蒂轻轻搂进怀里, 拥着走进了旅店。 她下意识地绷紧身体,机械地跟着莫里亚蒂的脚步。诺兰德将她和莫里亚蒂描述为一对年轻的夫妇,自己则扮演着管家仆从的角色,订下了两间位于二楼的客房。 进入房间,换下被淋湿的衣物,她并没有拒绝莫里亚蒂为她处理伤口的举动。他也像是知道她根本不愿回忆过去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除了她的伤势之外,没有询问其他任何问题。 莫里亚蒂不说话,苏冉也乐得保持沉默。她坐在四方的木桌前,沾着送上来的玉米浓汤一口一口啃着。发硬的面包即使沾了汤汁,吞咽的时候还是干涩得如同砂纸划过嗓子,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吃得认真。从地窖逃出来的过程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她知自己必须要迅速打起精神。 从现在开始,她向前的每一步都有可能踏入无法回头的深渊。 苏冉咽下最后一口食物,终于慢悠悠地抬起眼,对上从包扎结束后就一直静静注视着她的莫里亚蒂,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淡淡的无所适从的茫然。 两个小时前,在她选择走向他的那一刻,她就彻底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底牌。 她知道仅凭自己是无法拿回那幅画像的,可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就在现在放弃。 莫里亚蒂观察着苏冉细微的表情变化,忽然像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一样笑了起来。 他收起支着下巴的手掌,慢慢靠近她,绿色的眼睛里映着她的影子:“你知道吗,苏,我最近时常预想我们之间的结局到底会是什么样子。” 苏冉没有退开,她背上淤青严重,无法靠着椅背,只能斜倚在桌边:“……那么现在这一切都同你预想的一样吗?” “你觉得这就是结局?”莫里亚蒂挑眉。 苏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静静地端详起那张尽在咫尺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地正视过他了。 曾经的她,不想去看,更知道不能看。 因为注视这个动作本身,就会让他的影子落进她的眼里。 可是现在,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苏冉动了动缠着绷带的手指,那些被包起来的细碎伤口开始变得又痛又痒,她说这句话时表情称得上平静:“我现在坐在这里。所以要我对你说声’恭喜’吗?” 回想起她在细雨中一步一步向他走来的样子,陡然升起的兴奋如细微的电流从尾椎一直窜进大脑,莫里亚蒂慢慢弯起了眼,语调里却没有泄露一丝一毫上扬的情绪:“那么,你终于愿意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了?” 苏冉沉默了许久。 她最终艰难地抬起了下巴,然后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莫里亚蒂的唇间发出一声低笑。他伸出手,用手指摩挲着她脸颊的皮肤,锁住她的眸子里流动着艳丽而妖异的绿色毒液:“这么说,你也终于愿意承认你喜欢我了?” 苏冉如同被电到一样倏然抬起眼。 “不。”她的拒绝如同条件反射,迅速而坚决,“我从未喜欢过你。” 莫里亚蒂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突然仰头又笑了起来。 他很少笑得如此开怀,如此明亮,他一点也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4 有因为苏冉的否认而感到不悦,仿佛这样的反驳才是他真正想要听到的答案。 他捧起她脸侧一缕半干的发丝,任由它们从指间滑落,然后深入向上摸上了她的耳朵:“我亲爱的苏,如果想要利用我找到道林的画像,你这样‘口是心非’可是行不通的。” 无论是莫里亚蒂口中透露的信息,还是他的动作都让苏冉瞬间浑身僵硬。 “很惊讶?”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轻颤,温文尔雅的男人故意用指腹划过她的耳背,引起一阵让她难以自制的颤抖,“我很了解你,你不可能把那幅画像交给别人。而福尔摩斯……” 他不再逗她,捏住她的耳垂,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 “在事态没有完全被掌控之前,福尔摩斯先生是不会放任你离开去美国的。” “——去美国?”苏冉困惑地皱了下眉,随即便明白了什么,指尖又传来一阵针扎般的疼痛。 她吸了口气,伸手想要拉开莫里亚蒂作乱的手,他却灵活地翻手将她的手掌扣在自己指间,拉到自己的唇边仿佛安抚般地亲了亲。 “既然转交和离开都是谎言,福尔摩斯的目的便显而易见——在将你和所有人隔开的同时,保证不能让你接触到那幅画像。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苏?”莫里亚蒂毫不掩饰笑容中居高临下的快意,从容不迫地将她一点点逼近退无可退的死角。 苏冉抿住嘴唇,努力不流露出任何情绪,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终于意识到先前的风轻云淡不过是因为自己正坐在风暴眼的中央,虽然还感受不到任何狂风暴雨的袭击,周围的世界早已咆哮着陷入全然的混乱和毁灭。 莫里亚蒂将她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嘴边那丝温和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有尖锐的侵略感:“对了,或许你还不知道,在离你开的时候,埃里克先生向我分享了一些关于你的有趣而奇妙的事。你不想听听他说了什么吗?” 他枕在她的掌心,精致的恶意从他温柔的眼底溢出来,好似漫过波堤的绿浪,最终将她彻底淹没。 男人的脸颊是出人意料的温热和柔软,苏冉甚至能感到她指尖传来属于他的鼓鼓脉搏,然而像被捏住脖颈无法呼吸的却是自己。 她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除了她自己。 要赌吗。 值得吗。 苏冉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眼睛里的水光和她嘴角的微笑一样模糊不清。 她主动伸出另一只手,完整地捧住了他的脸: “詹姆斯,你已经赢得这么彻底,到了现在还要兜圈子吗?” 莫里亚蒂的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他收起笑容,捉住她的手腕,瞳孔因为兴奋止不住地微微放大。 是的,他赢了。 是她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主动对他低下了头颅。 他一直、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 现在,她就乖巧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只要他想,就可以对她做任何事情。 攫取。支配。占有。 可这些还不够。 他会成为她最深的梦魇,一切灾祸的源头。 只有他才能俯下身,伸出手,如同神明降临在她的世界,赐予她所有的恩泽和痛苦。 只有他。 ——但不是现在。 莫里亚蒂松开紧闭的牙关,眼角因为忍耐泛出猩红的血丝,这甜蜜的煎熬让他叹息: “苏,不要诱惑我。” 看到莫里亚蒂眼神逐渐清明冷却地拿下她的手掌,苏冉的心口稍稍放松,随即又紧紧缩成一团。 她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忍耐并不值得任何欣喜,一切都指向了最糟糕的可能——就算是所谓征服的游戏分出了胜负,就算她给了他他想要的东西,就算……就算她真的爱上了他…… 他也没打算放过她。 苏冉猛地抽回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有一瞬间她想要就这样仓皇而逃,可随即又暗笑起自己慌不择路的天真。 她能逃到哪里去呢。是她自己选择站到了他的面前。 莫里亚蒂从容地踱步来到她的身边,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抖动的光:“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没有那么聪明。但你要知道,一切已经太晚了。” 他说完低下头,礼貌而克制地贴了贴她的嘴唇,在金色睫毛重重的颤抖之后,重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你又何尝不是我的诅咒呢?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真的爱上什么人。”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他对她说“爱”。 但她第一次开始领悟,他口中倾吐的“爱”,到底意味着些什么。 “嘘,别害怕。”他环住她因为绝望发抖的身体,“我会满足你的愿望。但首先你要亲口告诉我,你到底从哪里来,那幅画像又怎样可以帮你回去。” …… 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书房里,只有座钟“咔哒咔哒”的走时声还有不时敲击在窗户上的雨点声。 “Oh my my, ”恶魔在画像的阴影中用着伤心的腔调幸灾乐祸地感叹,“可怜的迈克罗夫特,你的小鸟飞走了。” 高大的男人双手背在身后,对于恶魔的嘲笑置若罔闻,在微弱的光线中一动不动。 “啧啧,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恶魔的语调依旧玩味,紧接着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笑话一样怪笑不止,“杀掉我是人类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就算你摧毁了这幅画像,也不过是关闭了一个通道而已。而我,总会自然地在拥有强烈而又难以达成愿望的人类身边出现——现在,你能够听到我的喃喃私语,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迈克罗夫特,他在黑暗中偏了偏头,平静无波的冷静语气只是比平日听起来更低了几分:“我不会和你做任何交易的。” “噢——迈克罗夫特!”恶魔发出一声状似埋怨的调笑,“还没有听到具体的细节,怎么知道这不是一笔好交易呢?” 祂不等他的回答便迫不及待地直接开出了条件,“今日来拜访你的人,詹姆斯·莫里亚蒂,只要你亲手杀掉他,我便同意达成你的任何一个愿望。” “……” “不用怀疑,你的灵魂和欲望当然也很美味,但眼前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恶魔的语调说到这里一下子高亢起来,毫不收敛的纯粹邪恶让整个空气都变得黏稠不堪,“你应该已经猜测到恶魔的力量来源于灵魂,而那个男人要和「■■■■」签订契约,并准备为祂献祭数以万计的灵魂。这件事我绝不允许!” 迈克罗夫特的心脏因为恶魔愤怒的威压快速地搏动着,在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晕眩中,他突然回想起莫里亚蒂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欧洲大陆很快就要乱起来了。’ 就像是肯定他的猜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5 般,恶魔似是嫉恨又似是恼火的低语同时响起: “是的,是的,这样的献祭只有战争才能做到。” 作者有话说: 「当你说爱我时,你不过是在享受这个新奇有趣的征服游戏罢了。承认吧,詹姆斯,当有一天我真正爱上了你,到了那个时候,你连看,都不会再看我一眼。」—— 4 爱会拯救一些人,同时让另一些人更加病入膏肓。埃里克小天使(??)即将上线。 6/20 感谢在2022-05-20 13:46:08~2022-06-12 14:5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 69瓶;修 61瓶;兰迦、切入、岚晷 10瓶;浮生辞 9瓶;媛涩、是张海杏吧、席上九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9 苏冉系好披肩的带子, 转头客气地对连续几日来查看她背上伤势的医生道了谢,起身将这位文质彬彬的医生一直送到了起居室。 名义上,她是这位在伦敦赫赫有名的杰基尔医生的重要病人;事实上, 她也是他的病人, 只是她身上的瘀伤远远达不到需要兴师动众请这样一位医生来看诊的程度。 酒店套房外间内,等待检查结束的诺兰德像之前那样代替她将医生送出了房间。而名叫休的负责来“保护”她男人也同往日一样, 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的那张椅子上,如熊掌一样宽大的手掌不时扯动着紧紧包裹脖子的衬衫立领, 不舒服地转动着脖子。 在莫里亚蒂离开后,这些人便是她新的“看守者”。 这样的称呼或许有失公允。安排这一切的莫里亚蒂除了告知她不能返回法国之外,并没有给她设置更多的限制。这几日无论是上街购物, 去餐厅吃饭,还是去剧院看戏,全都畅通无阻。 她甚至还拜访了道林在伦敦的宅邸。那位面无表情的管家告知她主人外出并且归期未知, 在听到她报出名字时,眼神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番之后, 便向她转交了道林由巴黎带回并准备交给她的东西——梵高、莫奈和巴齐耶的画。 这些画里不光有她在巴齐耶画室买下的那几副,还囊括了当时她看到的许多其他作品。看起来道林几乎将整间画室出售的东西都买下来送了过来。 和这些画以这样的方式重逢是苏冉始料未及的。 当天晚上, 她带着试探的目的对诺兰德提出想要离开英国的意愿,对方在第二天早上就为她带来了未来一个月所有离开伦敦,前往非洲、亚洲和美洲的轮船航线。 当初想要努力攒钱, 带着印象派作品前往新大陆的愿望鲜明得还像是昨天的事, 可当这一切真的可以发生时,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想离开了。 就像她知道莫里亚蒂在得知恶魔和另一个世界存在后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一定会寻找道林的画像, 或是其他联通两个世界的方法。而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地等待。 莫里亚蒂也同样知道, 在她向他袒露自己的来历之后, 渴望回家的她是不可能轻易地离开他的。 只是,对比之前在牛津郡的经历,苏冉对于眼前和自己预想中完全不一样的“自由”,感到了一种荒诞不经的讽刺。 她选择遗忘“迈克罗夫特”这个名字,仿佛只要不去回忆,那些在心底溃烂流脓的伤口就不复存在。 苏冉目送着诺兰德和杰基尔医生离开的背影,想起了今早醒来时,在床头发现的那支凭空出现的系着黑色丝带的红玫瑰,不着痕迹地收紧了捏在手心里的尖锐之物。 她迈步走向窗边,看到因为她的接近身形逐渐紧绷起来的休,在距离他不近不远的几步处停下。 苏冉现在住的朗廷酒店,位于波特兰坊和摄政街的交口,两年前由威尔士亲王亲自剪彩,是伦敦城里目前最大最“现代化”的酒店,不光每个房间都配备了自来水和马桶,楼中还安装了好几部刚发明没多久的升降机。 九楼这个接近顶楼的房间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卡文迪许广场,广场草地上几棵英国梧桐光秃秃的枝桠此刻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让灰蒙蒙的天色显得愈发压抑。 随着苏冉的接近,那一身拘束的绅士装扮似乎让这个长相凶狠的男人更加难受了。他皱着眉头看着窗外,在又一次扯动调整衣领的动作中,柔软的真丝领结被生生扯出了一道口子,布料脆断的声响在凝固的气氛中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苏冉就是在这个时候轻声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真的想去找他的话,我会替你说话的。” 身材魁梧的男人闻言缓缓扭过头,左脸上一直划到眼角的刀疤带着腾腾杀气。他警惕地看着苏冉,咧开嘴,露出一口尖牙: “别和我耍花招,Mi…Madam。「先生」让我在他回来之前保护你,那我便会寸步不离地执行这个命令。” 休从出现的第一天起,就从来不掩饰他对苏冉的不喜。这种态度的明显,就和他的言谈举止与身上绅士的打扮格格不入一样惹人注目。 “这个娘儿们会遇到什么危险值得老子二十四小时睁着眼保护她?要不是她,这一次我就可以跟在「先生」身边……” 这几天,苏冉不止一次听到休压着粗嘎的嗓音偷偷对诺兰德抱怨。 她倒是完全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并且完全赞同他的观点。 这一次她不准备逃跑,更不准备冒险。 但今早那支突然出现在她枕边的玫瑰改变了一切。 苏冉静静地和休闪着凶光的眼睛对视着,接着故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概因为我受伤,詹姆斯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个像狼一样的男人每次听到她把他的「先生」称作“詹姆斯”时,都会露出一种被按在地上打了好几拳却又得忍着不能还手的微妙神色。 苏冉无视他扭曲的脸色,继续说:“但我想这一次,更需要你在身边的人是他,绝对不是我。” 这句话显然搔到了休的痒处,他冷冷哼了一声,皱起的眉头松了一些,眼中却迅速闪过混合着忧虑和不满的情绪。 苏冉见好就收地转开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楼下不时经过的马车:“如果你改变了想法,请随时告诉我。我和你一样担心他。” 余光中,休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她的脸上,似乎在研究她说这番话的动机。 他忽然发问:“你知道违背「先生」的下场是什么吗?” “我猜是——生不如死。”苏冉歪着头想了想,说到这里扬起嘴唇,忍不住露出一抹讥笑,“因为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6 怕自己受到惩罚而不敢违命去保护他,你也不过如此。是我高看你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么她大概已经死了千万遍。 休活动起手指,把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咬着牙狠声道:“我的命是属于「先生」的。对于「先生」来说,绝对的忠诚和完美的服从永远是第一位的,我的想法和判断并不重要。” “当然,你的忠诚绝对无可挑剔,否则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保护我。”苏冉淡淡一笑,看似称赞,实则不着痕迹地继续挑起男人的怒火。 虽然对方看起来像是一个肌肉比头脑发达太多的男人,但莫里亚蒂不可能把一个头脑简单容易冲动的人放到她的身边。 不过和诺兰德不同,休不仅不喜欢她,更看不起她,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莫里亚蒂的某种亵渎。被派来保护这样一个女人本身就让他搓火万分。 想到这里,苏冉无视男人因为她的逼近,随时要从扶手椅上跳起来要扭断她脖子的凶恶神情。 “詹姆斯肯定叮嘱过你们不能泄露他的行踪,但我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这一刻,苏冉就像是希腊神话中能让人石化的美杜莎,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指,大胆地捏住了男人冒出胡茬的下巴。而被她碰触惊吓到无法反应的男人,僵硬得连眼球都无法移动。 在休呆若木鸡的愣怔中,她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脖子。 “既然我们对此都心知肚明,那你就更应该明白这其中有多少危险。” 谈判的艺术,首先要让对手认为你们之间没有太多信息差,甚至还误以为你知道的比他还要再多上一点。 苏冉抚着休脖颈的手指间闪着微光,那片从地窖里带出来的锋利碎片正紧紧贴在男人跳动的颈动脉上。她居高临下地露出灿烂的笑容,话锋忽地一转,充满恶意地挑衅道:“猜猜看,如果我用这片东西现在割断你的血管,你的「先生」会在意吗?” 谈判其二,攻心为上。乱其志,折其铎,让对方自乱阵脚,才可不战自胜。 休猛地回过神,把苏冉捏着凶器的手腕拉离自己的颈侧。 他的胸膛极不平静地起伏着,宛如一只毛发悚立被激怒的野兽,喉咙里发出要把她生吞活剥的低吼:“……识相点!我不想伤你。” 苏冉在手腕剧烈的疼痛中无所谓地张开手指,任由碎片掉到地毯上。 “不想?”她挑眉,“是不能吧。” 休目眦欲裂地起身,身下的椅子因为他猛然站起的动作翻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提着苏冉,就像巨人提着一只鸡仔,随时都可以把她摔得粉身碎骨。 体格上压倒性的优势和对莫里亚蒂深入骨髓的服从让休保住了岌岌可危即将融化的理智。 他愈发用力地收紧手掌,渴望在苏冉脸上看到害怕,痛苦或是求饶的表情。但那一成不变的微笑只让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黑暗。 最后,他不得不甩开她的手,重重地冷笑了一声,脸上的刀疤随着肌肉一下一下狰狞地抽动着:“如果「先生」想要我去死,只需要一个眼神,根本不需要劳夫人你的大驾。” 苏冉却在此时忽然收起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 “前提是你还能再见到他。”她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冷冷地说。 如同听到一个咒語,更像是一个诅咒,休的眼瞳紧缩,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类似恐惧的神色。 门外隐约传来响动,苏冉表情平静地抽回手,从容不迫地捡起地上的碎片。 休没有动,目光阴沉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等她站直身体的时候,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我不想为难你。”苏冉对着彻底被击垮的男人微微一笑,“既然你的任务是保护我,那就带我一起去找他,今晚就出发。” 在埃里克再次出现之前,她必须得离开这里。 休的眼神一直落在苏冉身上。他看着这个奇怪的外国女人若无其事地迎上刚刚推门而入的诺兰德,展开一个温和可亲的笑脸。 “你回来的正好,我们一起出去一趟好吗?……取支票……是的,我想去买点东西……” 某一个瞬间,休在那张毫无破绽的笑脸上捕捉到了一种令他背脊颤栗的熟悉感。 ……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苏冉准备了旅行用的支票,让休在她和诺兰德取钱时订了两张今晚返回法国的船票。然后她才知道,莫里亚蒂这一次的最终目的地竟然是由现任教皇庇护九世统治的教宗国。 亚平宁半岛的意大利统一运动从1815年开始,到现在已经轰轰烈烈地进行了五十几年。教宗国的绝大部分领土陆续被萨丁尼亚王国吞并,只剩下罗马城和周围拉齐奥地区的部分领土。1861年3月,由萨丁尼亚王国主导的统一的意大利王国正式诞生,宣布罗马为新首都。但由于法国驻军的存在,意大利王国无法收复罗马,这就造成了目前由教皇统治的罗马和其他意大利地区对立为两个国家的诡异局面。这也是造成后世梵蒂冈这样神奇的国中之国的根本历史原因。 初始的惊讶退去之后,苏冉不得不承认,想要寻找恶魔,或者任何超自然的力量,找上教廷或许是最有效率的办法之一。可随之浮起的,却是绕在心头难以消除的不安。 ——这意味着莫里亚蒂现在手上,有着坐下来可以和教皇谈条件的筹码。 苏冉克制着自己的猜测,在下午简单地收拾了随身的物品,然后在临近傍晚的时刻找了一个借口把诺兰德支了出去,留下一封信后,便带着休坐上了前往港口的马车。 此时此刻,苏冉倒是衷心感谢莫里亚蒂为她留下了休这样的人。虽然他讨厌她,但有这样一位凶神恶煞的“保镖”,这趟行程中她能预见到的麻烦和困难会减少许多。 一路无话。马车缓缓地在维多利亚港停下,休以一种和他健壮身型完全不匹配的敏捷跳了下去,似乎和苏冉在同一个空间多待一秒钟都是非人的折磨。 苏冉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好笑。她摇了摇头,打开钱包,将数好的车费递了过去。 也就是在这时,坐在车前戴着高顶礼帽一动不动的车夫忽然高高地扬起马鞭,这辆由两匹褐色骏马拉载的四轮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样重新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本章彩蛋:杰基尔医生就是大名鼎鼎的化身博士。这也算是剪掉的支线之一吧,本文BT浓度已经过高XD 休在二项式那一卷中曾登场跑过龙套w *** 鼓起勇气终于把这段时间的留言一一看过了,感谢大家的各种投喂,好爱你们(等我周末上来和大家盖楼)!一方面觉得受到肯定,应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7 是没有写崩,另一方面又更害怕辜负大家的期待压力很大quq 这个故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写完了,字数目前看大概还剩三万字左右。但是我看着手上的版本真的觉得哪里不太对,要是为了图完结一气发出来,我觉得有“烂尾”的风险。那样就真的太对不起大家不离不弃的等待,我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很想给大家一个肯定的更新时间,但是修文修到“感觉对了”真的是极度抓狂非常不确定的事。作者很慢,自罚跪键盘,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填好最后这杯土的! E3 7/20 感谢在2022-06-12 14:58:19~2022-07-13 12:0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楠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楠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啾啾、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渺渺浆果、漫传递、楠 10瓶;我上天了! 4瓶;可可 2瓶;是张海杏吧、咕咕走地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10 骤然加速的马车像是猛兽冲进鸟群, 人群推搡尖叫着四散而开。苏冉摔进座位里,在一片慌乱中她听到车后传来休愤怒的大喊——“停下!” 她抓住侧面的扶手,街道两旁拥挤混乱的景象让她暂时放弃了跳车的打算。休正全速奔跑追赶在马车之后, 对上她探出头投来的惊疑不定的视线, 他的表情显得愈发狰狞了一瞬。紧接着,他更加奋力地加速, 以一种不符合他魁梧身躯的敏捷,试图抓住车尾的行李架重新跳上马车, 但连续尝试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 苏冉不再犹豫,曲身向前一跃,拉住面前的栏杆踩上对面的座位, 从后面抓住车夫的肩膀,毫不留情地用肘窝死死卡住了对方的脖子。 就在她勒住男人脖颈的那一刻,一种强烈又熟悉的感觉猛然击中了她—— “……埃里克?” 苏冉侧头去看驾车男人的脸。那副压在礼帽之下的五官完整而平淡, 离得近了,却能看出那接近无瑕的皮肤上有一种近似蜡像般的死气沉沉的诡异感。只有那双如闪电般劈射过来的金色眼瞳里, 闪烁着熟悉又陌生的灼人锋芒。 两人之间呼吸可闻的距离让男人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听到她喊出的名字,那张蜡黄的面皮上咧开一抹近似微笑的表情, 因为极不自然的僵硬而显得悚然异常。 他抬起一只手,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像铁环一样牢牢地扣住了她的手掌。 迎面扑来的冷风呛得苏冉鼻尖发酸,吐出的气息还来不及变为白雾就被吹散。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或许是因为知道回家的路不再遥不可及, 她的心中淡淡地升起了即将迎来终结的伤感。刚落到这个世界时,那些举足无措和埃里克相处的日夜忽然浮现在眼前。 苏冉放松了方才想要锁喉的力道, 伏在他耳边喊道:“埃里克, 停车……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那双金色的眼瞳带着金属般的冰冷感, 却又闪烁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热意。他还未答话, 车厢尾部传来一声闷响,车上一沉,两匹驾车黑马的速度似乎顿时也慢了下来。 苏冉闻声扭头,黑色车篷的弧线上方浮现出一张杀意四溢阴沉的脸。一直跟在后面的休终于追了上来,踩着置放行李的隔板爬上了马车挡雨的顶篷。篷顶的支架难以承受他身体的重量和手指间产生的力道,被压得变了形,在颠簸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女人,让开!”休红着眼大吼。 空气中骤然膨胀的危机让苏冉头皮一紧,她下意识地收紧双臂,来不及做出任何决断,只听到埃里克的牙间便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冷笑,低沉嘶哑的声音里饱含讽刺的痛苦: “……我可不会再让你消失在我的眼前了。” 埃里克说罢松开捉住她的手,一道绳索便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他几下便将她牢牢地捆在马车座位的栏杆上,然后将手中的缰绳一同绑了过来。 埃里克就这样疯狂地彻底任由两匹黑马毫无控制地向前奔跑着,侧身翻进了车厢。 与此同时,休从变形的车篷上一跃而下。随着车板猛地一震,如两只出笼的野兽,两个男人迅速而凶狠地缠斗在一起。 苏冉从未想过,在几个月前幸运地与那颗子弹失之交臂之后,有生之年还会经历这样接近生死时速的场景。 她收回目光垂眼只看向自己的裙摆,用依旧还能活动的手指摸索着去掏那块随身贴放的尖锐碎片。几个呼吸间,她终于将那块碎片摸出握握在指间。薄薄的羊皮手套虽然便于活动,却并不太保暖,几根手指因为在低温中待得太久已经逐渐失去了知觉。她笨拙而小心翼翼地攥紧它,就像攥住了垂于悬崖深渊边唯一的求生绳索,如履薄冰般,用碎片最锋利的边缘一点一点去磨绑在手臂上的绳子。 接下来的几分钟像是钝刀割肉般格外漫长,有好几次,在马车剧烈的颠簸中她差点失手让碎片滑落。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又迅速被风吹干,到了最后,她不得不完全闭上眼睛,才能让自己不被近在咫尺的腥风血雨分了神,不去理会彻人控制的马匹,更不去想任何车毁人亡的可怕后果。 不知过了多久,苏冉忽地感到双臂一松,马上解开手边的缰绳,头也不回地抓起裙摆跨上前面的车座。 马车顺着泰晤士河岸不知道跑了多远,四周的街道不再明亮整洁,人影稀疏,连道路也变得更加狭窄,散发着破败和贫穷的味道。用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苏冉学着平日里看到的车夫的样子,向身体的方向收紧缰绳,不住地高声喊着“halt、halt(停)!” 全力奔跑的两匹马早已显现出疲态,在苏冉收紧缰绳的时候马上打着响鼻甩着头放缓了步伐。等不及马车完全停稳,苏冉扔下缰绳急忙去查看身后的情形,她已经有一阵听不见后面令人心惊肉跳的肉搏声了。 她回过头,面前的景象让她心头阵阵紧缩:埃里克特制的面皮已经毁了大半,斑驳地挂在脸上,混着鲜血比地狱爬出的恶鬼还要瘆人。他黑色的皮靴正死死踩进休的胸膛,双手用力收紧套在对方脖子上的绞索,鼓起的肌肉几乎要将上半身破损不堪的衣服撑裂。休被勒得双眼上翻,带着刀疤的那半张脸血肉模糊几乎看不出模样。他一手扯住越收越紧的绳索,双腿不住地蹬地剧烈地挣扎抵抗着,另一只手费力地向腰侧的方向摸去。 一把短木仓正滑落在距离他指尖不远的地方。 容不得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8 分惊惧和思考,苏冉用尽全力从座位上跳下,借着全身的力道狠狠地敲在埃里克颈侧,将他从休的身上打落,然后在落地时踩上休挺身要去抓抢的手掌,伸手把短木仓捞进了自己的怀里,借着惯性跳下了因为两个男人而几乎没有更多空间的马车。 休被苏冉踩得吃痛,闷哼一声,下意识地张口大骂,却只能发出如破风箱般嚯嚯的声响。 埃里克扶着脖颈只喘息了两秒,紧接着便飞速地撑起身体,如同一只突然恢复清醒的野兽。 苏冉只觉得整个口腔内有一股干涩的冷火在燃烧,心中为数不多的柔软宛如沙漠曝晒下的一滴雨水,眨眼间蒸发了个干干净净。 ——谁都不能阻挡她回家的路。 苏冉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决,这坚决为她披上了披荆斩棘的盔甲,也赋予了她一种陌生而异样的冷酷。 她面无表情地对着马车顶篷的方向扣动了扳机。 游荡的人影和乞丐匆匆躲进了另外的街角,回荡的枪声引来暗巷里窥探的视线。 “现在,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说话了吗,先-生-们?” 看到车厢里静止不动的两个男人,她轻柔而讽刺地吐出了「Gentlemen」这几个音节。 …… 南希浑身颤抖地坐在书桌前,双手紧紧环住自己的手臂,任由眼角恐惧的泪水簌簌而下。 她做梦都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坐在属于主人的卧房里,就像她无法想象那位来拜访的英俊先生会在看到她手中写着字母的字条时,会突然间脸色大变,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但此刻抵在后脑的硬物真实地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她的主人小福尔摩斯先生正站在门口,注视她的平静模样和平日里接受她送上晚餐时没有太多不同。或许只有脸色微微苍白了一点。 那双灰色的眼睛里面盛着一片浩渺而寂静的雪原,曾经无数次让十六岁的少女在心中偷偷悸动和仰慕。 但此刻,这份处变不惊的沉静气质却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她看不出他有一丝动容。 就好像她的生命毫不重要,无关痛痒。 南希呜咽着抽泣了一声,不敢再去直视那双冷峻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的恐惧愈发刺激起道林嗜血的冲动,在迈克罗夫特的脸出现在门口时,他一度想要立刻瞄准对方直接扣下扳机,因为只有对方温热的鲜血才能洗清他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 “还是想不起任何事吗,福尔摩斯先生?”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可以用一个女仆来威胁我。”迈克罗夫特慢慢地将目光从南希满是泪水的脸上移到道林身上,“这样的女孩在这里死去,会比一片树叶的凋零还要寂静无声。” “真应该让她听听你刚刚的话……哦,抱歉,我忘记了,她大概已经再也不想见你了。” 道林低低笑了一声,抓起手边桌上的一叠信纸向迈克罗夫特的方向撒去。 经过几天的思考,道林本已下定决心如福尔摩斯提出的要求那样离开环游世界。可每每在这栋房子独处时,他总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召,让他不要轻易离开。在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更是能听到阵阵鬼魅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那是他自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在这里……在这里……” 是他的画像在这里?还是…… 直到今天,看到沾着水用手指在练习拼写的女仆手上的纸条时,熟悉的笔迹让道林触电般一下抓住了福尔摩斯的破绽。 呵,竟说什么在到达伦敦之后便分别,她明明来过这里。 道林的思绪从未如此清晰,他取下了壁炉上挂在鹿头下的猎抢,指向了口不能言的女仆。被吓坏的女孩儿最终带他来到了三楼一间上锁的卧房前,他挟持着她,毫不犹豫地打穿了门板。 那扇门之后并没有道林想找的任何人或是物品,但在迈克罗夫特闻声赶来前,他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张笔记潦草的纸张,上面接近日记的内容让他心神俱裂: 「我不敢相信,他不仅拿走了道林的画像,还真的下定决心把我锁在了这里!他疯了!我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没有任何途径可以保证在不受重伤的情况下从这个房间里逃出去。书写大概是现在唯一一件能帮我保持冷静的事,我可不想歇斯底里地对他大吼大叫……不,或许我真应该像个疯女人一样逼他放我出去!我要回家,不惜一切代价(下划线)。」 「我动手了。失败当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虽然机会渺茫,但总值得一试。他一贯很小心,睡前收走烛台,用餐时不让我有机会留下刀叉,甚至不给我留下足够厚重的书……我猜从晚上开始,吃饭的餐具大概就只剩下勺子了。今天对峙时,我忍住了扇他耳光的冲动。可喜可贺,这说明我还留有足够的理智控制自己。」 「哈哈!我打了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下划线)!他没有还手,只是那样『温柔地』(被划掉)看着我。他的目光让我(后面涂黑)……」 「今天(整句涂黑)……迈克罗夫特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疯子!好消息是我也快同他一起疯了!我竟然开始认真考虑自残,我知道这样才会让他更痛。我想要(涂黑)……此时此刻我冷静多了。我要回家。我现在必须要照顾好自己。我好想家。」 迈克罗夫特上前一步,抓住了缓缓落下的其中一张纸,上面熟悉的笔迹和凛冽的字眼一个个扎进他的眼里—— 「……可笑,他竟然还敢请求我的宽恕。每个人的人生和选择都应该是自由。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用爱的名义做这样可怕的事……我不想再见到他。」 眼前又浮现出那双烧着熊熊恨意的明亮眸子,然而这股自胸口放射出的痛意已经不会再从迈克罗夫特的眉眼里流泻出半分。 他已经开始习惯这样的疼痛。 在一片迫人的寂静中,迈克罗夫特垂下握住信纸的手:“你会看着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 道林被这突然跳跃的话题弄得皱起了眉头,他更加用力地将手中的凶器压在南希的后脑之上,这位先天缺陷的姑娘只能在喉咙里可怜地发出一声破碎的声响。 “格雷先生,我的忠诚属于女王陛下和大英帝国,并不属于教廷,你的秘密在我这里非常安全。”迈克罗夫特重新抬起眼,语气平静,“当初取走你的画像也属于无奈之举,现在无法及时归还,却是和她有关。如果你愿意移步到书房详谈,我会将事情的原委细数告知。” “在这里说。”道林偏着头冷冷地凝视着迈克罗夫特。这位气质如花的青年此刻全然褪去了他的纤细柔美,毫不遮掩地释放着冷厉凶狠的杀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9 迈克罗夫特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双手慢慢举到了耳边:“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丢掉这么好的女仆,格雷先生。既然你选择拿她当作人质,多半还是相信我不会见死不救。既然阁下对我还留有最基本的信任,那么为什么不选择相信到底呢?画像在我的书房里,而木仓在你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因素实在是让大家久等了,真的很抱歉。下周末开始恢复两日更,应该能很快完结啦! 结尾有很多次改动,成文不会贴出来了,不过会在这里放出提纲,请看作if支线,宝宝们轻拍quq 【平行世界,埃里克劫持成功,苏冉告知了自己穿越的真相,并表达了自己对歌剧魅影的欣赏。埃里克悲喜交加,心中一方面希望帮苏实现愿望,但另一方面又无法接受彻底失去她的痛苦,希望苏趁他在此刻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将他杀死,否则他会被痛苦与黑暗淹没,不顾一切地将她囚困于此。在彻底打碎自己的原则和回家的选择面前,苏冉最后还是选择了回家。「如果一切由她开始,那么理应由她结束。」】 感谢在2022-07-13 12:09:13~2022-10-23 12:5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寧君、豆豉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豉 10个;楠 2个;无才、瓯鲤.、啾啾、6154100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 64瓶;归云一去古道迟 30瓶;。 20瓶;可可 15瓶;兰迦 10瓶;啾啾、切入 5瓶;小鹿撞死了 3瓶;凝兮词、早春微风、席上九卿、混沌流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11 这是一条狭窄的后巷, 空气弥漫着墓地一样的味道。最靠外那间的外宅墙壁一角塌落成废墟,古典的雕刻被风雨侵蚀得只能看出大概的轮廓。透过半开的缺口,曾经雪白的抹灰在湿漉漉的天气里早已霉变成了黑色, 一道金色的雕花楼梯在昏暗的光线中摇摇欲坠, 是这昔日富丽堂皇破碎后留下的唯一剪影。 城市中曾为富裕的中产阶级准备的雅致别墅,随着这些优雅居民迁移到更远的郊区, 现已沦为了那些流浪、邪恶、最不幸的人的居所。同日不落帝国的版图一样扩张的,是散布在伦敦大大小小的贫民窟。这一块块阴暗肮脏的飞地, 如同癌症一样,随着飞速发展的伦敦一起蔓延生长。 苏冉听到由远及近奔跑的脚步声,从窗外收回视线, 握紧了手中的木仓柄。不多时,一个脏兮兮的十三四岁少年从那迷宫般的走廊里跑了进来,身后坠着一个戴着面具走路无声的暗影。男孩儿将怀里的几样东西放到了地上, 他怯生生地看了几眼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幽灵一般的男人,最后飞快地看了休一眼, 又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被绑在屋里唯一一张凳子上的休偏过头,翻了翻完好的那只眼睛, 看到男孩带来的两瓶烈酒,喉咙里发出一声怪异的冷笑,盯着苏冉道:“没想你还挺懂男人, 不想亲自喂老子就给我松绑。” 刚从外面返回的埃里克在苏冉来得及制止之前便抬脚狠狠踹了休一脚, 不满他轻视无礼的态度:“闭上你的臭嘴。” 在准备万全的埃里克面前,休在马车上受的伤并不轻。但这个男人如一匹坚韧的孤狼, 毫不示弱。他忍耐着虚弱和腹痛, 朝着埃里克啐了一口, 又转向苏冉, 紧紧盯着她的目光里有着肆无忌惮的怨毒和仇视。 苏冉将手上的武器揣进怀中,拧开酒瓶。她知道,在她让埃里克把休绑起来之后,她在休的眼里就彻底变为了埃里克的同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她走近休,把用酒液浸湿的帕子压在他满是血的半张脸上。“别动,忍着点。”她在休要开口之前便打断他,然后慢慢倾倒手中的酒液,一点点冲洗着他脸上的血迹。 那如同用粗糙沙砾摩擦伤口的蛰人的痛感让休虬结的肌肉微微颤抖起来。男人绷紧了身体,似乎明白了苏冉的意图。虽然没有躲避她的动作,但在喘了两口气之后,他不服软地梗着脖子嗤笑道:“女人,我的嘴可在这里。” 苏冉垂着眼没有说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他咬着牙乖乖闭上了嘴。 埃里克伫立在旁沉默地盯着苏冉的动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他不想如此迅速打破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只能沉郁而嫉妒地盯着她轻柔的指尖,恨不得将被她触碰的每一寸皮肤都割下。 苏冉尽可能动作迅速地清洗伤口,洒上男孩买来的疑似创伤药的东西。那半张布满划伤青紫的脸庞终于没有方才那般骇人。 她严肃认真地看进休还能睁开的左眼:“你感觉怎么样,还能继续上路吗?” 听到这句话,埃里克警觉地站直身体,目光渐沉。 休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了她。 看清他眼底的神色,苏冉似乎无声叹了口气:“虽然我的…同伴出现了,但我并没有单方面毁约的打算。你心系「先生」的安全,而我也需要找到他。但如果你觉得伤势太过严重,我会将你留在这里。”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休口中所谓的安全屋。刚才的男孩儿在没有了埃里克的监视之后,应该会迅速通知休的同伙。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为何还要带着这个男人?为何要迫不及待地去找那条毒蛇?”一直沉默的埃里克突然打破了两人试探胶着的对视,他捉住苏冉的手,将她拉到自己的面前,咄咄逼人的烦躁语气里满是迫切,“苏,你已经见过我发明的那种面具,戴上去和正常人相差无几①,再也不会引人议论对我指指点点。无论是新大陆,还是东方,我可以陪你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他低下头去吻她的手,高昂激动的语调逐渐变成充满柔情的絮语,“我不会再让任何伤害降落到你的身上!……只要你开口,只要你肯接受我……” ……只要你爱我。 苏冉任凭埃里克滚烫的吻落在自己的手背和指尖,内心却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她侧眼去看休的表情,男人的目瞪口呆已经转变成为滔天怒火。他用凶狠的眼神控诉她,仿佛她犯下了某种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 苏冉收回目光,回握住埃里克的手:“埃里克,莫里亚蒂手上有我最需要的东西,我必须要先找到他再做打算。这一次你愿意在我身边帮助我吗?” 埃里克抬起头,不可置信的茫然迅速变为受宠若惊的狂喜。 “任何事。”他轻声回答,“我会为你付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0 一切。” 埃里克有一艘自己的小船。这艘船曾载着他从波斯漂泊到不丹,又从不丹回到祖国法兰西。当他厌倦了居无定所的漂泊,在巴黎歌剧院的地下建造起那片奇幻的桃源之后,他这才觉得有了属于自己的归所。但在数不胜数的流浪岁月中,这艘单桅帆船或许是埃里克在情感上最接近家的地方。 但今天,当埃里克扬帆起航回到船舱,看到在汽灯下啜饮清茶的身影时,他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归所并不是一处属于自己的固定居所。它与地点和权属都毫无关系,它和一个人有关。 只和一个人有关。 埃里克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情感冲得四肢发软,走向苏冉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汹涌的洪流抵抗。 就算是欺骗,就算是谎言,就算是死亡……他也都甘之如饴地全部饮下。 走到她面前,他像是耗掉了所有的力气,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体。 苏冉看不见也感受不到这无边无形的情潮。她隔绝在自己的思绪里。 “要喝水吗?”在埃里克摇头拒绝之后,她体贴地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位,“坐。” 休被埃里克迷昏后,被绑在了船尾搁置杂物的货舱里,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伦敦到罗马,最短的行程也需要接近一周的时间。他们首先要横渡英吉利海峡,回到法国北部的加来,再从加来乘火车途径巴黎南下到马赛。根据休的描述,马赛港是他们在地中海转运货物的最大据点。从马赛他们会乘船途径科西嘉岛,进入第勒尼安海,由亚平宁半岛的西侧直接抵达奇维塔韦基亚港。那是罗马最主要的港口,距离罗马城中心只有70公里。法兰西的军队根据拿破仑三世的指令进驻在此,替摇摇欲坠的庇护十一世阻挡来自周遭意大利王国统一的势力。 低矮小巧的空间里没有舷窗,却被布置得舒适奢华,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如果不是船身随着波涛的摇晃,苏冉会恍然觉得被大片金红色包裹的自己又回到了歌剧院的地下。 她看不见外面的光,就像她也看不见这趟未知的行程的终点会在哪里。 如果莫里亚蒂真的在罗马教廷里寻找到了恶魔的所在,她必须要抢在他做太多手脚之前完成交易。如果他空手而归,那么她将别无选择,只能从迈克罗夫特手里取回道林的画像。 迈克罗夫特。 仅仅是思维碰触到这个名字,苏冉就感到五脏六腑一阵不受控制的抽搐绞痛,如同患了不知名的隐疾。她可以切断感情的回路,却不能阻止身体自然的反应。 她抬手按住胸口,慢慢吐出一口气,转身面对埃里克。 “我们还需要多久才能到加来?” “天气不错,如果西风不减弱的话,明天早上就能抵达。”埃里克顿了顿,他的声音听起来柔软得不可思议,“你要睡一会儿吗?我为你准备床铺。” “不,埃里克,时间还早。我想同你说说话。”苏冉注视着男人面具之上起伏的光影,觉察到这一刻真正来临时,根本没有自己预想中的艰难,“还记得我同你讲过的那个故事吗?那个——关于歌剧魅影的故事?” 听到这个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字眼,埃里克的呼吸一滞,如半梦半醒间突然被浇下一盆冰水。 他抬起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这个故事还有什么好聊的?”他轻轻反问,语调没有太多起伏,眼睛里却带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情绪,“你既不是肤浅的歌伶,我更不是躲在地下的魅影。” 苏冉笑了笑,没有反驳,“那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出现在你面前的吗?” 埃里克看着她,并不回答。 不过她本也没有期待他的答案。比起一场对话,这更像是一次倾诉,一次忏悔。 “埃里克,事到如今并没有隐瞒的必要,或许你早已经猜到了。”苏冉平静地开口,“我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且,其实我早就知道你,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在我的……” “够了!”埃里克粗暴地打断她。他闭上眼急促地吸着气,像是竭尽全力拒绝着现实的降临,金色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但痛苦还是从他眉间每一道细微的褶皱里倾泻出来。最后,他自嘲地咧开嘴,重新睁开了金色的眼眸,“……我是「歌剧魅影」,是话本里的小丑,命运的提线人偶——所以你不爱我,也永远无法爱上我。” 他立刻被自己说出的话刺得万箭穿心,再也控制不住地栖身向前,将她困在自己的手臂之间,咬牙切齿地质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什么不能欺骗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残忍?苏,我不过是条在你面前摇尾乞怜的狗!可你现在却连这条狗的最后一丝幻想都要除去!” 那些从埃里克眼中、口中、每一个毛孔中汩汩冒出的情感如同倾倒的岩浆,连吸进鼻腔的空气都带着令人战栗的火热。 他红着眼抓着她的手掌按上自己的胸膛,那颗心脏在她的手心里剧烈地跳动着,“你想要我的命吗?想要就拿去吧!你只需要动动嘴唇,我的一切都属于你!只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 手掌下砰砰的擂动震得苏冉头晕目眩,那只按着她的手掌烫得连她的骨头都要烧穿。当她张开口的时候,她发现喉头竟然哽咽生涩,再也说不出多余的话。 或许本就不需要再说些什么。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苏冉指尖发颤地摘下了埃里克的面具,心中翻滚着柔软的痛意。 男人下意识地抬手去遮自己的脸,浑身抖动得竟然比她还要厉害。 她按住他的手,泪水渗出了她的眼眶。她分不清这究竟是感动,歉意,抑或怜惜。她甚至分不清这到底是她的泪水,还是他的。 在这融化一切抖动的热炎里,她抬手抱住了他。 “埃里克……埃里克。你看,我们有什么分别呢?我们是一样的真实。”她收紧双臂,他们的泪水融在一起,“你真的愿意听到我的谎言吗?难道我骗取你的感情,将你对我的爱当作工具,那才是你渴求的东西?” “……那样才有放弃的可能。那样或许有一天会让我彻底心碎!让我对人类、对爱彻底的失望!”他在她的怀抱里颤抖着,她从未听过如此绝望悲恸的声音,“如果总是像这样让我触摸希望和光芒,却又无法得偿所愿,那才是将我关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苏,你对我这样好……可你不爱我!你不爱我!你不爱我!” 埃里克抽泣起来。 “埃里克,在你的眼里,我确实是不爱你的。但爱本身,是一个宽广的维度。” 亲密,激情,承诺。 情裕之爱,游戏之爱,友谊之爱,现实之爱,依附之爱,利他之爱……虽然各不相同,它们都是爱。 苏冉抹去泪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1 温柔地吻上了埃里克残缺丑陋的脸。 她想她是爱着他的。只不过,这不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 ①见原著波斯人记事之二,埃里克确实发明了此种面具。 休:……你居然敢绿我家先生! ** 来晚了宝贝们,想你们=3= 心理学家罗伯特·史坦伯格在《心理评论》里发表了著名的“爱情三角理论”,对爱作出几何学的假设。根据爱情三角理论,爱由三部份组成: “亲密”—包括了强烈关心感、紧密感、约束感与联络意识。 “激情”—包括了驱使人恋爱、互相吸引、进行性行为的动力。 “承诺”—包括了短期上愿意与对方相处,以及长期的爱的维系。 苏冉对埃里克有亲密,也有承诺,如果从这个理论来看,她的感情接近友谊之爱。相比之下,纯粹的友谊只有亲密,并无承诺。 再比如,我对各位是亲密+激情+承诺三项全满的圆熟之爱///,这一点请无论如何都不要怀疑! 感谢在2022-10-23 12:54:15~2022-11-02 10:28: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还我砚悬 20瓶;路人甲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12 当亚历山大大帝夷平底比斯城的时候, 没有人会想到随之崩溃的是整个希腊城邦;当穆罕默德二世攻进君士坦丁堡的时候,没有人会意识到罗马帝国的辉煌在这一日画上了终结。 我们总以为明天会和昨日一样,会毫无意外地降临。但那些看起来牢固安稳的岁月, 有时不过是一张轻薄的白纸, 轻轻一捅,就碎得稀烂。 …… “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吗?”夏洛克·福尔摩斯抬起头, 看向交谈完毕向自己走来的迈克罗夫特。 马上就要十四岁的男孩已经抽起了个子,不过现在的他依旧需要仰视自己高大的兄长。 迈克罗夫特摇了摇头。他并没有脱下大衣, 只是摘了手套,沉静的眼底比往日看起来还要寂寥:“抱歉,有一些必须要处理的突发事件。”他说完弯下身子, 轻轻揉了一下夏洛克的发顶,眼神终于稍稍柔软了一些,“我会尽快回来。要好好听姑妈的话, 好吗?” 福尔摩斯兄弟都不是感情外露多话之人。夏洛克没有追问到底是什么事情需要迈克罗夫特在圣诞节前夕连夜离开,也没有询问他到底要去哪里, 只是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哥哥。 因为寄宿学校,夏洛克已经有很长都没有见到迈克罗夫特。不过, 他还是在一见面的时候就从对方身上觉察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变化。这让他想起双亲去世的那段时日,只不过那时他们一直在一起。这一次,他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才会让他的哥哥眼底染上了如此压抑又忧郁的情绪。 夏洛克不禁想到了方才同他们同行, 此刻正在马车里等待的那位英俊又危险的格雷先生;他又想到了海峡对岸法兰西对普鲁士的突然宣战。虽然毫无根据,但他总觉得这几件事之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夏洛克抿了抿嘴唇, 最终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夏利, 我不知道。”迈克罗夫特认真地看着自己弟弟严肃的小脸, 没有选择敷衍或是欺骗, “但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在事情结束后第一时间赶回来。我不想错过你的生日。” 夏洛克看了迈克罗夫特半晌,忽略心中一闪而逝的不安,终于再一次缓慢地点了下头。 迈克罗夫特松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戴上帽子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哥哥。”在迈克罗夫特即将踏出大门的时候,夏洛克突然叫住了他,“这一次旅行你会有危险吗?” 他很少叫他哥哥。 迈克罗夫特立在原地,他的背影在某一个瞬间看起来像一片黑色虚幻的剪影,只要光线移开就会轻轻消散而去。然后他侧过头,一切又变得真实起来,高耸的礼帽下灰眸如往日那样锐利有神,微微上扬的嘴角露出一如既往令人心安的弧度:“当然不会,夏利。圣诞快乐。” 他说着用手指碰了碰帽檐点头致意,接着大步推门而出。 夏洛克蓦然睁大眼,下意识地向前追了两步,却在紧闭的大门前徒然停住,慢慢垂下了想要去开门的手。 “亲爱的别担心,迈克罗夫特一向自立,他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身后笑得一脸慈祥的姑妈扶住了夏洛克的肩膀,“来,我烤了你最喜欢的饼干。” 可夏洛克知道,就在刚刚,迈克罗夫特第一次欺骗了他。 …… 那颗打破欧洲大陆平和的惊雷,在进入十二月后愈发高昂的圣诞气氛中,于一个平静的夜晚掉落在普法边境的普鲁士煤矿重镇萨尔布吕肯——一种前所未见的□□与矽藻土的混合物①,炸断了连接普鲁士和法国的铁轨。 当地人把它称为“一辈子都没听过的巨响”。 北德意志联邦首相奥托·冯·俾斯麦宣称,这次袭击是法兰西不满卢森堡②的处理结果,试图报复并破坏德意志联邦的阴谋诡计。 同一日,拿破仑三世谴责俾斯麦,声称这是对于法兰西帝国的栽赃嫁祸,是对法国权威的公然挑衅。 没有人对此次事件负责,这几年来每况愈下的外交关系,让双方都有充足的理由确信这是来自对方的手笔。 一天后,东北部边境法属的维桑堡发生了类似事件。这一次,当地有目击者称在夜色里看到了身穿普鲁士蓝大衣行迹可疑的人士。 拿破仑三世连夜召集紧急议会。 近几年,强邻普鲁士的崛起和日益高涨的德意志民族统一情绪,让法兰西作为昔日欧洲大陆的霸主愈发忌惮。在经历了1860年后接连的外交失败,面对增长的舆论压力,拿破仑三世和欧仁妮皇后迫切地需要一场胜利的战争用来解决日益严重的国内问题,恢复法国在欧洲无可争议的领导地位,确保波拿巴家族的长期存续。 三日后,法兰西帝国正式对北德意志联邦宣战。 法兰西对普鲁士宣战的第二天,全法立即进入了战时紧急状态,全国铁路系统被征用进行物资与军队的转运。苏冉原本乘坐的火车在还未抵达奥尔良时就被迫折返了巴黎。再加上休因为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热,他们不得不改变原本的计划。 埃里克提议将休扔下,自己带着她驾驶马车继续南下。 苏冉却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让休离开自己的视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2 ,已经彻底认为她背叛了莫里亚蒂的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能在这混乱的局势之中再多出一个危险不可控的变量。 重新站在加布遣11号前,一切都同苏冉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任何不同,门后露出的是珍妮惊讶又欣喜的脸。 法兰西与普鲁士目前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冲突,战争的影子无疑已经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但巴黎的空气里却飘散着一股反常的亢奋和躁动——好战的媒体不遗余力地添柴加火,点燃民众不切实际的信心,仿佛法国已经不战而胜。 没有人觉得高卢雄鸡会输掉这场战争。 苏冉不能说一点没有被这样气氛影响,她的忧虑在踏上法兰西之后就与日俱增。如果这场战争是她记忆里的那场普法战争,那么法国人现在的轻敌自大,恰恰正在亲手挖掘自己的坟墓。 法国会输,而且输得极为惨烈。 她同珍妮简单了解了离开后的状况,在问到夏尼伯爵时,这位尽忠职守的女仆也已经有多日没有见过自己的主人了。唯一知道的消息倒是劳尔似乎因为克莉丝汀又和夏尼伯爵大吵了一架。 在派人通知夏尼伯爵并请来医生后,苏冉却先迎来了一位完全出乎意料的访客—— “我以为你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了,杜巴先生。” 时隔两个月,这位成功又狡猾的商业大亨依旧穿着他偏爱的白色西服,脸上挂着花花公子式的微笑,只有眉宇间的沟壑看起来似乎深刻了许多。 这是两人在巴齐耶画室不欢而散后第一次见面。 苏冉礼貌地请曾经的合作伙伴在会客室坐下,暗暗揣测着对方的来意。在珍妮送上茶后,她几乎省略了所有寒暄,开门见山地问:“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 杜巴似乎一点不惊讶苏冉几近粗鲁的直接,又露出他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悠悠地抬起眉毛:“我似乎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您和夏尼子爵的喜讯,女爵夫人。” 他交换了双腿交叠的位置,语气说不出到底是调侃还是讥讽。 这个男人说正事前喜欢兜圈子的毛病还是没改。苏冉几乎想要叹息。 托杜巴的福,她终于想起那桩几乎没人当真被抛之脑后的婚事,连带着,离开前的种种回忆又浮现在脑海。 她避无可避地又想到那双灰色眼睛的主人,在压抑住开始翻腾的情绪之后,控制不住地放冷了声调:“杜巴先生,如果您只是想来叙旧,请原谅我现在没有这样的闲暇和兴致。” 她说完便要去拿摆在桌上召唤佣人的铃铛。 杜巴却如猎豹出击闪电般地扣住了她的手。 “我确实是来叙旧的。”他压住她想要抽手的动作,不退反进地倾身向前,黑色的眼睛紧紧锁住了苏冉的脸庞,“我想和您聊聊「英国人」的事。” 这一刻,杜巴褪去了他作为商人所有的圆滑和精明,释放出一种游走于黑暗的危险与压迫。 “Englishman?”苏冉不再挣扎,缓慢地眨了下眼。她重复着这个特别的称呼,心中有一种模糊的预感飞快闪过。 杜巴扬起一抹奇怪的笑,方才那抹煞气已经无影无踪,仿佛只是她产生的错觉:“他自称M,来自大不列颠,所以在巴黎,我们喜欢叫他「英国人」。” 苏冉挺直脊背一动不动,脸上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明白……” “相信我,我比谁都想要看看您撒谎的样子,可惜我们现在时间紧迫。”杜巴打断了苏冉,别有深意地捏了捏她渗出潮意的指尖,“「英国人」身边经常跟着一位脸上有疤的魁梧男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半个小时前您带着这个男人走出巴黎火车站,此刻他正在贵府上疗伤。我真没想到我们还有这样共同的朋友,这个世界真小,不是吗?” 杜巴说完松开了她的手,重新靠进沙发里,带着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观察着苏冉的表情变化。 他不着痕迹地向她展示了自己的秘密,也就逼迫她一同走到了灯光之下。 苏冉松开了金色的摇铃,将手搭回了自己的膝盖上。她又感到了那张裹着她无形又密不透风的网,让人无所遁形。 她转了转脖子,想要摆脱那种窒息感,强迫自己直视着杜巴的眼睛:“您想要聊什么?” 杜巴看着面容冷硬称得上从容镇定的女人。他似乎从未见过她大惊失色的样子,那一定很有意思。不过如果不是今天线人送来的消息,他永远不会主动把这个特立独行的异国姑娘和那个手段高明毒辣的「英国人」联系在一起。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他又有一种情理之中的自然感。 他不是也曾经试图想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吗?只可惜她那时并没有选择他。 想到这里,杜巴忽然意识到了他与「英国人」的本质区别。 在「英国人」面前,她或许根本没有选择。 苏冉等待着杜巴的问题,在脑中迅速分析着对方的所求。可这个从出现后便一直咄咄逼人的男人,望着她的眼里竟然突然浮现出了恐惧又同情的神色。 莫里亚蒂男爵夫人也曾用类似的眼神看过她,那时的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因为太过奇怪,倒是印象深刻。 所幸杜巴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失态。 “我本想和您聊聊我们都是怎么认识这位共同朋友的,不过这显然是不太重要的细节。”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我也不兜圈子了,女爵夫人。我需要马上见到他,战争事关所有人。至于交换条件,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答应您任何要求。” 杜巴这副不计代价的急切姿态让苏冉的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在这几天她已经串联起一些蛛丝马迹,但她需要更进一步的证据才能证实自己的猜想:莫里亚蒂是不是早已预料到了这场战争,所以在离开前才限制她回到法国;更甚者,这场战争本身…… 苏冉没有过早地妄下定论。 “杜巴先生,您必须告诉我你们之间更多的交易细节,我才会考虑是否要带您去见他。” 杜巴看了她半晌,最终耸了耸肩,带着些冷意勾起了唇角:“您并不是法国人,告诉您也无伤大雅。您已经看到了萨尔布吕肯和维桑堡发生的爆炸消息,现在进行的一切都是我们交易的一部分——我想要一场战争,而「英国人」想要使用我在大陆的贸易港口。” “交易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真是一个好问题。我们的交易从今年夏天开始,按照原本的计划,这一切应该发生在两年后,而不是现在。” 在杜巴烦躁的讥讽中,苏冉终于抓住了一切的关键。 “普法开战,会波及到教皇——教宗国吗?” “我想不会。不过我们‘英明的陛下’一定会把驻守在罗马的军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3 撤回。” 而旁边,接近统一的意大利王国虎视眈眈。 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谈判筹码呢? 苏冉腾地站起来,血色迅速从她的脸上褪去。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这是战争啊。 在一片轻微的眩晕中,苏冉只能清晰地听到世界坍塌的声响,如同朔风吹过冻结的雪原。 她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浓烈黑暗的情绪—— 啊,原来这就是仇恨。 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在恨一个人。 恨到想要亲手摧毁他。 作者有话说: *** ①诺贝尔于1866年发明,并在67年把这种混合配方注册了专利,命名为Dynamite(结合希腊文“力量”dynamis,和矽藻土的diatomite),就是我们熟知的硝酸甘油乍药。 ②1867年法兰西帝国与普鲁士之间围绕卢森堡的政治地位问题产生了外交纠纷及对立,差点开战,最后在伦敦签署《伦敦条约》和平解决了危机。 *** 莫里亚蒂让苏冉间接变成了引发这场战争的“元凶”,这打破了苏冉的承受底线。莫里亚蒂恰恰是利用了她这样的心理弱点。 苏冉:都毁灭吧:) 珍爱生命,远离bt。心理变态是不能被改变和“救赎”的,这也是写到中期作者意识到原本大纲崩坏的主要原因。分章在这里是提醒一下想要看缓和情节和HE(大误)的宝宝们,请跳过剩下的正文坐等番外吧quq 感谢一路耐心等待包容作者,一直为我加油打气的你!希望我的文字或多或少能够拨动你的心弦,让你并不觉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时间是浪费生命 感谢在2022-11-02 10:28:29~2022-12-28 13:31: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啾啾、可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重言 195瓶;楠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13 细密的雨幕如千万根银针从天空坠落, 打在绸质伞面上,簌簌的轻响在这边空寂的山谷之中显得震耳欲聋。眼前马车的道路已到尽头,前方只剩枯树和开阔的荒野。在碎石枯草中, 隐约蜿蜒出一条小径, 软泥上翻滚出几只新鲜的马蹄印记。 苏冉抬起头,透过呼出的淡淡白雾, 看向不远处落着新雪的山麓下散落的几栋低矮的黑色建筑。教堂钟楼尖峭的轮廓沉默地指向无光的天空,如同一座古怪而不详的坟墓。 那是今日的目的地。一切的终点。 紧随其后走下马车的杜巴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色皱了皱眉头。虽然早有预感英国人指定会面的地方绝不寻常, 但这处在上阿尔卑斯山区内的废弃村落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他本以为会见到守备森严的据点,但这无人的荒芜却不能让他放下半分警戒。 就像这一路跟在他们身边戴着面具的神秘男人。 杜巴忧虑的目光扫过站在一旁少言寡语的埃里克,停留了几秒, 随即转向出神远眺的苏冉,脸色是少见的凝重:“这里太过偏僻,不如让我同你们一同前往。” 苏冉回过头, 伞檐下露出的眼瞳一如眼前这片阴冷的荒原,没有任何温度:“既然他明确指定只能有一人随我同行, 还是不要承担不必要的风险。这一阵我们经历得意外有点太多了,不是吗?” 杜巴听到苏冉的话浮现出一丝犹豫。他显然想起了在他们收到英国人下落消息准备动身的那夜, 休对苏冉出其不意的刺杀。很难说清这到底是英国人的授意,还是那个男人自己的主意。这就又变成了围绕在她身边,另一个他永远无法探知真相的秘密。 “我相信埃里克先生的身手。一切就和我们开始计划的那样, 请你们等待信号, 在外面守望接应。”苏冉晃了一下自己宽大袖管下隐藏的东西,然后伸出右手, “祝我们彼此都好运。” 杜巴缓慢地点了点头, 在握住她手时, 脸上又浮现出了平日那副漫不经心又带着促狭的微笑:“这一次结束之后, 或许你会重新考虑开始我们之间「纯洁而高尚」的利益关系?” 苏冉愣了愣,微微扬起嘴角:“它在我心里从未结束过,杜巴先生。” 两只手短暂有力地交握,又松开。 杜巴对着身后做了几个手势。马车前后分别跳下四个男人,神色戒备地掏出武器,小心翼翼地四散开来。 苏冉同一直站在身侧的埃里克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一前一后走进了陌生荒凉的旷野。 杜巴站在马车前,面色凝重地注视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隐隐地生出诀别的预感。直到他们化为两个小小的缓慢移动的黑点,他才收回视线,不自觉地动了动手指,还残留在指缝间的触感让他忽然感到一阵怅然。 越往山谷内行进,雾气便越来越浓厚。苏冉恍然觉得他们走进了另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次元,除了行进间踩动的草木窸窣,还有浸润一切的雨滴细响,天地间再无他物。 迎面飘来又散去的雾气让人觉得像行走在一场飘忽不定的梦境之中,过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如碎片在苏冉的脑海划过:她见到了怒气冲冲的夏尼伯爵,因为战争的突然爆发,劳尔已经带着克莉丝汀“私奔”去了北方,她在心底很是为他们高兴;她又通过杜巴将自己剩下的股权收益交给了马奈和德加,希望他们能在未来用这些钱帮助经济条件更为艰苦的朋友们。原本她想把这些钱交给对朋友一向慷慨又温柔的巴齐耶,可谁知对方竟然参军毅然奔赴了前线。 战争从未离她这样近,难安的良知转为难以熄灭的怒火。彼时普法两国的战火已经从洛林一直烧到阿尔萨斯。南德意志独立的公国开始纷纷倒向北方德意志联邦,意味着战事进一步升级。战争机器无情地向前滚动,碾碎成千上万条鲜活温热的生命。那些混着硝烟的鲜血和泪水,最终都变为落在报纸上的冰冷铅字。 她不再关注战事,只希望早日找到莫里亚蒂。 跟随杜巴,他们终于有办法绕开当局的战时封锁,根据原计划南下马赛,准备从那里乘船前往罗马。但在马赛,休从当地据点带回了出人意料的讯息:莫里亚蒂已经离开罗马,还为苏冉留下口信,邀她在12月31日上午11时,于阿尔卑斯维登山区内一处偏僻的教堂相见,似乎早已预料到她不会留在伦敦。 ——「我已准备好你回家的票,xx①」 莫里亚蒂在电报最后这样写道。 也就是在带回这个消息的深夜,重伤未愈的休对苏冉进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4 了一次失败的暗杀。 ‘我宁愿背叛先生的嘱托,也绝不能让你毁掉他。’桀骜不驯的男人在自刎前这样说道。 注视着休那双充血没有阖上的眼睛,苏冉在惊惧之后感受到更多的却是触动。 她骗过了杜巴,骗过了埃里克,却没有骗过这个忠心耿耿的男人——这一次,她确实要毁了他的先生。 雨在苏冉和埃里克接近村落时终于停下。脚下本是泥泞崎岖的小径逐渐变成坑洼的碎石路,村庄背后险峻的山峦在灰色的雾气里时隐时现。在穿过几栋废弃的农舍之后,位于村庄尽头的教堂终于露出了真容。烟青色的石砖青苔满布,腐朽的木门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半扇,随着微风只呀作响。 看到拴在教堂前方枯树下的两匹黑马,埃里克警觉地停下脚步。在确定四周无人后,他转过身,将垂在额前碎发拨到脑后,安静地看着苏冉,似乎在无声地征询她接下来的行动。 苏冉本以为自己早已为这一天做足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在一阵不规律的心悸中感到难以言说的紧张。 她拆下装着一管红色烟花的信号器,试图交给埃里克让他留在外面。 埃里克却在她开口前摇了摇头。他身上宽大的斗篷被雨水打湿后显现出一种更加饱和深沉的黑色,一如他深邃的眼底:“我们说好的,苏。这一次我会跟随你,一直走到最后。” 无论生死。 苏冉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这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沉默半晌,突然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埃里克,你觉得我的出现……为你带来不幸了吗?” 埃里克没有说话,一滴雨水顺着他墨黑的发梢落在雪白的面具之上,紧接着又顺着眼框平滑的弧线静静滚落。 有一霎那,苏冉仿佛在他的眼底瞥见了山崩地裂的情绪。但当他垂下眼,视线落到她的唇畔时,那些惊心动魄的情感又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那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以及了无遗憾的洒脱。 他想要抚摸她的唇瓣般抬起手指,却最终在碰到她之前停下。 “恰恰相反,你的出现,是我生命中能发生的最美好的事情。” 像一根羽毛轻扫过心间,某些沉重的情绪自心头四散而去。 苏冉眨了眨眼,终于微笑起来。 跨进教堂大门的那几秒,苏冉觉得眼前有一阵失明般的黑暗,紧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被上百只蜡烛点亮的小礼拜堂。在石厅尽头的台阶之上,站在耶稣受难十字架下的金发男子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熟悉面庞。 “欢迎。”男人幽绿的视线遥遥望来,极具穿透力地穿过整个长厅,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无比庞然的重量超她压来。 苏冉心神微晃。她随即发现原本跟在她身侧的埃里克没了踪影,突然出现在了大厅前方祭坛的右侧。而同他一起站在祭坛台阶之下的还有另两个人影:与埃里克相对,站在左侧望着她欲言又止的道林;还有站在正前方,背对着她的迈克罗夫特。 这超自然的展开让苏冉暗暗咬紧了牙关:“好久不见,希望我没有迟到太久。” “十一点过五分,一切刚刚好。”莫里亚蒂在埃里克尝试移动的时候偏了偏头,“埃里克先生,还请不要随意乱动。你周围的几块石砖下装着压力板。如果踏错一步,这个教堂里所有人都会一起被炸成碎块,包括苏。” 埃里克闻言马上停止了动作,他侧头隐含忧虑地看了苏冉一眼,便若有所思地看向淡淡散发着幽紫色光芒的地面。 莫里亚蒂转过头微笑着重新看向苏冉,意味深长地补充上这一句:“当然,也包括我。” 苏冉在听到这句话时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果莫里亚蒂变成了道林那样刀枪不入的状况,无疑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但他为何会这样轻易地暴露这个信息,却让她有些心神不宁。 因为一段时间未见,莫里亚蒂打量她的目光显得格外专注又兴致勃勃:“放松,我可没有杀人的喜好。这样做也不过是确保我们的客人可以安静地观赏待会发生的一切——今天的事情如果缺少观众的话,不就太可惜了吗?” 苏冉对于莫里亚蒂的话语不置可否。她缓步向前,穿过一列列布满灰尘和蛛网的长条木椅,在斗篷的遮盖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绑在小臂上袖弩。 香烛的味道在接近祭坛时愈发浓郁。她经过迈克罗夫特,没有看他一眼,最后在半圆形的台阶前停下,仰起头。 苏冉第一次见到莫里亚蒂时,他也是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一切像是完整的循环,回归到了起点。 她的视线扫过空无一物的祭台。在莫里亚蒂的身后,只有一人高的十字架悬挂在壁龛正中,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无力地垂着脑袋,哀柔沉静地闭着双眼。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在今天保佑我。 苏冉收回视线时在心中静静祈祷。 “看来你已经从梵蒂冈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但是莫里亚蒂,你这一次做得太过了。”她冰冷地开口。 莫里亚蒂不紧不慢向前走动了一步。他的金发被柔和的烛光照得闪闪发亮,白皙的脸颊圣洁宛如彩绘玻璃中的天使。然而最深沉的邪恶往往隐藏在最纯洁无害的表象里。 “我们谈论的可是曾经智天使的君主,所罗门七十二柱中位列大公的魔神「恐怖公爵」,比利士大人。只有祂掌握着过去与未来的所有知识,有能力送你回去。为了要让教皇交出祂曾经附身过的物品,我不得不让他陷入走投无路的绝境呀。” 他含笑盯着她苍白的脸,继续说:“而且我亲爱的苏,你有一点搞错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而是【你】非得到不可的东西。为了你,我可是不计代价。如果神要为这场战争判我有罪,那么你与我同罪。啊,或许福尔摩斯先生也难逃其咎,毕竟他从你身边取走了画像,这才导致了后面的一切。” 苏冉蓦然收紧掌心,她的表情似乎扭曲了一瞬。 “还是说,为了那些和你毫无关系的人的生命,你愿意选择留在这个世界——”莫里亚蒂玩味地反问,“——留在我的身边?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苏冉知道自己不是圣人。为了回家,她可以不择手段。但用自己的灵魂交换,还是用成千上万无辜的人的性命交换,这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她曾对埃里克说过,用自己的道德观去审判他人,生杀予夺,是一件极为虚伪的事情。但莫里亚蒂和道林不同。如果世间的法律制裁不了他,那么她选择亲手制裁他。 这或许也是一种伪善,但她觉得,这是她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5 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你既然【为我】做了这么多……”苏冉闭了闭眼,慢慢抬起右手放在胸前,压下那些在体内冲撞的情绪,“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只有保持冷静,她才能不出差错地一击必杀。 “还是如此冷酷。”莫里亚蒂无奈地叹息,“我本以为在此之前就算得不到一个吻,至少也会得到一个感激的笑容。” 在苏冉身后不远的迈克罗夫特在这时突然开口,他传来的声音依旧沉着冷静,稳若泰山:“普法两国积怨已久,这场战争迟早都会爆发,只是时间问题。这一切和你并没有太多关系。苏,如果你还相信我的判断,现在马上转身离开这里。他既然和恶魔做了交易,定是胜券在握。如果继续纠缠下去,你只会踏入他的圈套,输得一败涂地。” “当然,正如福尔摩斯所说,你可以选择离开。”莫里亚蒂点了点头,拾阶而下走到她的身边,“只不过在你走出这里之后,你可就再也见不到这几位对你忠心耿耿的朋友们了。相比之下,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其实非常简单,或许还正合你意。” 他微微俯身,轻柔地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冰冷的呼吸吹进她的耳廓,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 “你只需要亲手杀了我,my love.” 空气中一片死寂。 苏冉的脑中有一片空白。她难以自制地侧过头,像是想要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但莫里亚蒂脸上没有玩笑的神情。 ……为什么? 苏冉扭动嘴唇,满腔的惊疑让坚决的杀意迅速冷却下来。 “很惊讶?这是我和恶魔交换的条件。”莫里亚蒂的眼神静谧而深邃,闪动着莫测的微光,或许还带着一点恶作剧成功的戏谑。“只要你取走我的生命,祂就可以送你回到你来的地方。” 他覆在她肩上的手滑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捉住了她的手臂。在感受到斗篷下隐藏的袖弩形状时,他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勾了勾唇。 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道林忽然冷笑出声。 “苏,我知道福尔摩斯对你做过什么,但这一回我同意他的判断,你现在应该马上离开。门外的黑色马鞍上藏着我存放画像的位置。离开这里,拿到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用管我们,我们几个都该下地狱。” “道林。”迈克罗夫特提高音调,冷冷地警告他。 道林无谓地耸肩:“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停止强迫她做选择?我爱她。我曾情不自禁地亲吻过她,但我从未试着将自己的愿望强加在她身上……我只想在她身边,陪她做她所有想做的事情。所以就算是同恶魔做交易,只要这是她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亲手为她奉上。” 苏冉看向道林。有一瞬间,那个害羞地捧着花,在她床边朗声读诗的英俊青年的脸和现在的他再一次重叠在一起。 或许在这一刻,道林也想到了那一个午后。因为他的眼中露出了一模一样单纯欢快的满足。 “真是感人至深的高尚感情。”莫里亚蒂似是赞叹着眯起眼,眼底的阴沉显然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他对着道林的方向轻轻抬了抬手,“但可惜,我不能让你毁掉我的剧本,格雷先生。” 围绕道林脚下的紫光似乎更盛一些,他突然捂住脸,指缝间漏出痛苦的□□。 苏冉惊恐地发现他的皮肤开始如热蜡般从骨架上一块块融化掉落。 “苏……别……看………”道林在痛苦中挣扎着别过脸。 苏冉一把抓住莫里亚蒂,接近尖叫地厉声道:“你在做什么!?快停手!” 但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道林所站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堆白骨。 苏冉揪着莫里亚蒂的领口,心口一阵阵绞痛。眼前升起的雾气扭曲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微笑脸庞。有什么东西随之彻底在她心中死去。 她想也没想便挥拳地狠狠打了上去。 莫里亚蒂并没有躲闪,实实在在地吃了这一拳。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左侧肿胀的脸颊透出两块红紫的淤血。 他抚着脸颊低低笑起来:“苏,你的恨总是比你的爱更坦诚。” 苏冉在他话音刚落后又打了他一拳,在他吃痛中一手拉起他的头,另一只手将袖弩死死地抵住他半仰起的脖颈上。 “莫里亚蒂,”她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眼眶发热,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水,“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这根上弦的弩箭就会穿透你的喉咙。我保证你会死得彻彻底底,条件是你先放他们两个安全离开。” 虽然被揪着头发处于一个极度狼狈的姿势,莫里亚蒂的语气却依旧从容不迫,他被迫偏着头看着她,眼尾竟然透出点点哀怨的冰冷,“即使是现在,你还要想着为他们乞讨生命。苏,我真的、真的太伤心了。你总是这样。” 埃里克的声音从祭坛的另一侧响起: “苏,他不会放过我们。但我知道,伤害他人——哪怕是你的敌人,是你最后才会选择做的事情。格雷说的对,如果爱你,应该让你做想做的事情。我不会拖累你,成为这个男人要挟你的筹码。” 埃里克将一直随身携带的毒药放进口中的时候,并没有抬头。 他害怕自己如果多看一眼,就会因为生出无谓的贪恋而丧失勇气。 如果爱一个人,就松开手让她自由。 埃里克想,这是他这一生学会的,最珍贵的东西。 苏冉仅仅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便匆匆收回了视线。她浑身发抖,已经分不清这些情绪到底愤怒还是悲痛,一心只想着按下弩箭发射的按钮。 “苏,冷静下来。”迈克罗夫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向你保证,他们会没事的,我也不会死。不要——” “闭嘴!不要再告诉我需要做什么!”苏冉没有回头,变调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莫里亚蒂对着迈克罗夫特露出了冷酷的胜利微笑。他不再看他。 “Do it.” 莫里亚蒂说。他慢慢靠近她,轻柔的语调像是在说着情话,“Kill me.” And in eternity, we become one. 当你夺取我生命的那一刻,我虽不再存在,我却永远存在。 你会想起我。在每一个清醒的瞬间,在每一个破碎的梦境。 在你每一拍心跳和每一次呼吸之间。 每分每秒。我存在于你之中。我们合二为一。 ——因为亲爱的,我是你曾亲手杀掉的人。 莫里亚蒂没有眨眼,偏着头,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脸。 苏冉松开了捉着他发尾的那只手,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轻轻地埋进了莫里亚蒂的胸膛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6 他伸手拥住了她。 这是他们距离最近的一刻。 然后,苏冉按下了发射的板机。 在黑暗袭来的时刻,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刺耳的木仓响。 …… “啪嗒!” 物体砸在木地板的闷响让苏冉猛地睁开眼。 她在沙发上坐直身体,缓了好几秒才发现是拿在手中的面具掉到了地上——那是安安从意大利给她寄来的生日礼物。她刚刚拿着它,似乎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她看了眼墙上11:05的数字,摇了摇发晕的脑袋,想要把面具捡起。 可当她弯下身子眨眼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滴泪水砸到了地板上。 作者有话说: 现实世界的部分《珍珠》会独立在另一篇免费放出,补完一些现在无法写出的东西。也是我作为作者能表示的最深刻的歉意。 从元旦开始一直到二月,家里陆续走了三位亲人。状态一直很差。 感谢大家,言语难表,是你们一直支持我走到了这里。写作能力的不足和更新频率缓慢是我作为作者不专业的体现,谢谢大家的包容。我可能不太适合连载的创作形式。下一篇会在全文写完后再发布。 希望我们会在下一个故事里相遇 感谢在2022-12-28 13:31:03~2023-03-04 15:43: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寧君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