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定监护制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 书名:《意定监护制度》 作者:鹤望兰chloe 文案: 检察官有权强制律师深度交流 半年后,在一场特大海难中失忆的白轩逸,以中央纪委和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办案组副组长的隐秘身份,回到申城,着手负责一起纵火大案。 这位首都来的高官,重逢亦是初见那位春申名律的时候,白轩逸莫名屏住呼吸珍重的样子。可是目光很快被狠狠蛰了一下:本是他的功勋与爱情,都被归属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何意羡——他以一只右手为代价,从深海大爆炸里救出来的亲弟弟,现在叫着别人爸爸,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原来的青苹果已经熟了,白里透红甜美丰满。 故而白检的眼中,这位何律不仅四处为家、夜夜新郎,欲求无底洞旺盛——他开庭两腿都直打摆子! 而何意羡那副正眼都不瞧他的模样,冷若冰霜,就当他是空气,要不就是传染病或者瘟神,好像跟他多说几句话就会魔鬼缠身。 但是宇宙大千,美丽此一元素,过于霸道。 高贵正直的检察官,不幸也滑向了那个必然。 两名菁英法律人士的性爱故事到底还是以一种最老套的犯罪方式开始了。 又一天早晨,白轩逸把他吃干净嘴一抹要走了。 何意羡闭着眼:有种扶我起来穿衣服,你是怕我一会法庭骑在你头上,还是怕我现在床上骑在你身上?以为检察院就你里里外外一把手、一个人唱独角戏?记住白轩逸,我一定会送你进深牢大狱。 白轩逸笑了声:所以就别总想着跟我搞辩诉交易那一套,你也记住,何意羡,谁都可以跟你是一家人,我不是。 不好意思,您二位还真是。 不但两个人,你们三个人,四个人都是。 立意: 一言一行不忘公仆形象,一举一动常思百姓冷暖。 反腐维稳标本兼治之举,黑恶霸痞犯罪露头就打。 上部完结[《误载不害真意》]() 预收新文→《F1赛车:锥塔竞速》 标签:正剧 - 强制爱 - 骨科 - 年上 第1章 太阳初出光赫赫 刚刚,申城市结束了一场公检法三家联席的历史性大会。 整个政法系统忙得跟打仗似的。但若论诸位基层官员的心声,大伙都觉此番的会议精神,属于硬要将主题拔高到一个承载不了的高度,竟有点装神弄鬼的意思。 大抵就是上头一方面强调政风行风的转变,让所有人沉下心来,行动起来,联合起来,准备好这三个月里,和敌人打一场硬仗。一共两个大目标,又要打香港的黑,又要反泰国的恐,这是一个多么阳光灿烂的画面啊! 另一方面,却又指示得十分含糊。跟伏地魔似得,连敌方的名号都不敢透露,更不要提大尺度、高保真地讲讲作战方针了。 话里话外,领导又谈:刮骨疗毒是很需要勇气的。 不接地气,不说人话。但那中译中过来,意思就是内部有很大的保护伞。那么,很有可能搞到最后,小胳膊拧大腿,选手们打得有来有回最后发现是冤家牌。 真烦!个人不建议任何一个碧血丹心的青年报考检察院,这务虚的强度太高了。当然,想进来躺板板的那就一定欢迎。俗话说,幸福就是痒痒了可以挠一下,别的别管。因为只有上行才会下效,而绝不是反过来,你领导都知道躲到幕后我也会啊?尤其是当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利益派系的时候,那复杂程度不亚于美国的九十七种性别。 综上所述,可见在政治舞台上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神圣的秘密:体制内别干正事,就是最大的正事。 正散场了,这时一位黑制服、白手套的检察官走入人群,就如同摩西分开红海。 谁不侧目?那来者你不知道他,那你在地球还是月球啊?退一万步说,属于只要报个名,百度一下,就知道是谁的级别。对比一般干部看到工资简直想去开滴滴,来的这位,这种的才称得上国家机器。 唯独主席台上的政法委书记,两耳不闻,正在千回百转地交代:“现在我们合署办公,党政交叉,多头管理千头万绪,意见不合的时候,工作中不可能不产生矛盾。工作中出现矛盾如何化解,而不至于成为一二把手之间的隔阂,学问很深!啊,你这个文件到时候发下去,怎么写,要让大家深知,和则两利,斗则两败……” 秘书点头:“您说得太到位了,打击犯罪固然重要,但是我们党不打无准备之仗,做好办案之前的笔头工作更加关键。而且打击犯罪永远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所以这打击犯罪啊,适度是药,过度就是毒嘛!” 书记对默契感到满意:这个世界上能和你我一样沟通无极限的,没有啊! 但是下一秒钟,老和尚经全都白念了,白作了一篇啼啼笑笑的千古文章。 书记的表情大为一僵,差一点要被风从晾衣架上刮下来的衣服似的飘坠到楼下去:“嗳哟!白检、白组长!” 秘书向书记投去敬佩一眼:老领导你还蛮清醒嘛,没有被吓糊涂。 虽然早早接到了消息,毕竟预知到风险才能管理风险,但大家眼下还如一道电弧击中天灵盖,嘴唇如贴了封条一般沉重地闭在一起。刘院长眼睛已然半阖了,像单脚站立睡觉的胖鹦鹉,最近他的法院“生意兴隆”,招财猫都要摇烂啦。 只有香港廉政公署特别顾问蒋韫忙迎了上去,真切地说:“谢谢老天拨了云雾见太阳,你总算是终于平安归来了!” 秘书挥手招呼大家向他靠拢欢迎,其实本来大小干部也都围着不走。眼神在白轩逸和旁的领导身上逡巡,情绪在速胜狂喜和溃败心死的两极横跳。 白轩逸回来了!刺激,真他妈刺激! 等白检的日子里,大家都太难了。昨天五辆警车亮着警灯高速公路上追击一伙涉黑团体,岂料好不容易把人拦在了收费站,上头一个急电打来,同志们居然只能猫着腰给黑社会扫码支付过路费了,这得是多明目张胆的保护伞啊?幸好,果然白检这一到,这件事马上重启调查,有关人员已在纪委品茗了。 原本开了一天的会,都跟吃了耗子药似的。此时许多颗死气沉沉的心,又燃起了对维护社会公平正义的执念和法不阿贵的法律信仰,敢教日月换新天,那两个不敢点名的组织——那迦、罗刹娑,现在该让他们尝尝大人物的厉害了!你们会为没有人性的杀戮付出沉重的代价! 但是,是否尼采言一棵树越是高大,它的根就越是深向黑暗——众望所归的这位检察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 他看上去,比从前更有一种滞重的压迫。 太多人无法把恐惧的对象与恐惧的原因区别开,故而虽然漂亮话说了一套又一套,其实自始至终,无人同白轩逸对视过。 白轩逸的这些不一样之处,或许是海难以后,他的身体有所改变了。蒋韫出于多种考量,适才就没有同他握手。肉体作为盛放人性的器具,当人类失去了部分的肉体,人性会不会也随之流失? 今天的日期——十月十三号,康沃尔公主号沉没的正正好半年之后。 同日下午三时,申城市公安局无人机、破拆、枪械、排爆“特警实战四室”。 这是德国黑克勒-科赫公司制的MP-5 SD-2,外观不讨喜,手感不平滑,不像以色列造的乌兹冲锋枪那样紧凑精致。 但是枪不在好看,而在好用、可靠、打得准。 德国造的枪与众不同,零件不像其他枪那么多。分解容易,擦拭方便,白轩逸组合用不了一分钟。用起来紧抵肩窝,头低一点正好在瞄准位置上。 白轩逸将枪定在单发状态。射出的第一发,为的是感觉一下扳机的松紧程度。扳机发力干净利落,击发产生的撞击力十二磅半,后坐力不大。在他人为的控制之下,枪口没有跳离目标。 这发子弹直接命中了人像靶的头部正中。白轩逸接着连扣了五下扳机,这五枪的复进簧运动使后坐力大大减弱。 白轩逸从瞄准镜中抬起头,靶上的七个弹洞分布密集。接着他把枪定在连发位置,打了个短点射。枪身略有摇晃,但三发子弹全部命中人像靶的胸部。虽然弹着点稍稍疏开,可是每发都击中了致命点。 训练目的是一次至多三发消灭目标,超过三发就是浪费子弹。白轩逸一排子弹全打出去,弹无虚发。 公安局副局长连麟从他的身后走来:“怎么样?听说北京的专家对你评估了好几轮,总的看下来,身体机能恢复得如何?” 那场水下爆炸,以白轩逸的反应速度,他掷出炸弹后完全有机会全身而退。但为了做一个人的人肉缓冲带,后果是右手五指连掌炸飞,脸部也受到波及,视力受损,有永久失明风险。 但是现在的白轩逸,除了一只仿生机械义手,戴上手套之后,其实也与常人无异。 这只新手很是美观,蓝紫色的光一闪一闪就像星云,看上去很有赛博朋克已经降临的感觉。配备上百个精密传感器,二十多个运动关节,多个行星减速机、直线导轨、小型伺服驱动器,生物工学强化过,抓握力大得惊人,弹钢琴这种复杂的交互也能实现。 但是,毕竟没有做到科幻小说里的脑机接口,白轩逸时不时需要刻苦练习,锻炼一下它的灵活度。 白轩逸摘下射击镜:“还可以。” 连麟说:“好!那我就放心了。” 其实他压根没放心下来。 白轩逸他的好战友,他的好兄弟!一个人深入敌后,正面突围,这一出国防力量威名远播南海,直到太平洋。况且那可不是在平地,那是冒着海啸,惊雷闪电里往下跳啊!听说那天风浪大得,把海边一间发电厂都淹了。 立了大功命悬一线,却遭上头连降几级——高级检察官,再降要降到炊事员了!要是搁他他准抑郁了!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不是很正常的吗? 连麟叹气,其实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中央的用心良苦。这样的安排,也是警告白轩逸以后不要冒险,国家培养你这样一个人才花了多少钱和血汗,你突出的功绩却是建立在蔑视领导权威的基础上的,你这个不可控因素太大了!有句话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啊。 说来话长,那艘游轮上白人也不少。失事之后,北约的定位比中国要快得多,毕竟GPS比北斗卫星多,他们还有星链。 但因为白轩逸一开始便奔着游轮去的,两边几乎同时接到情报。恐怖袭击之后,罗刹娑主要在泰国,泰国和北约妓院也没区别。这种情况,我们判断北约非常有可能开炮,然后把泰国下线的证据抹掉,转头指责俄罗斯政府,说恐怖分子是俄罗斯人。 我方主张空降敌控游轮,但有的官员不愿冒这个险,所以也想炮轰一下震慑敌方,趁机攻占游轮。有人又认为炮轰风险过大,很可能造成人质伤亡,国际舆论怎么搞? 所以,我方的第一手打算是坐等北约对游轮开炮,然后我们谴责美国。 美国瞅了瞅对面:你等我先开炮,我当我傻啊? 双方正在那你预判了我的预判的预判,白轩逸跳机了! 虽然事后宣传成我国以果断、高明的气派,霸气亮剑,发出特种作战人员,一支(仅有一人的)敢死队成功获取游轮控制权解救(仅有一名的)人质,但白轩逸违反作战指令是实,一架战斗机最便宜的也得好几千万,更何况白轩逸那是隐身歼轰机,翼展42米,弃机得事多大!战狼都不敢这么来,战狼还是太保守了。 连麟说:“中央对你绝对有惜才爱才的意思,你看你在解放军总医院,多少卫兵,里三圈外三圈。虽然封闭式管理,小别墅也住着。我要是你,也不五次三番请求要回来了,申城恨你,嫉妒你的人太多,这不就相当于往狼嘴里送肉?改革开放、摸着石头过河,咱们这些人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闯入战场,还得先活下来。你就该一辈子在北京躺在功劳簿上平平安安养老。” 白轩逸却说:“我在这很多工作没有收尾。” 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 精神药物,白轩逸现在已经很少吃了。但是只有想到申城,他会情绪易怒易暴躁,还带无法忍耐的头痛。总觉得地心引力抓着他似得,他要回来,越快越好。为什么要快?就像那一个比喻,一封写好了去没有寄出去的信,他总担心这信像支火箭,到落地了,火已熄了,而对方收到的只是一段枯炭。 连麟说:“也是,给自己和人民都一个交代嘛。好啊,我也相信凭你的能力,过不久就能官复原职了,那就提前祝你平步青云!” 这时,助理检察官苏殊气喘吁吁地来了,他行李箱都还拖着。居然听说师父忧公心切,搭了比他还早的航班,回了本市,并且已经着手在办案子了! 那只墨界黑狼犬也在射击场,好像不满新来的陌生人,它拥有着巨大的咬合力、迅猛的驰骋力和强烈攻击欲望,当口笼被摘下,下一步就是接受扑咬指令并锁定目标。它的主人白轩逸,正从子弹箱里拿起一发仔细端详,这是亚音速子弹,只见它头尖中空,简直可以在里面调制饮料。射出去的声音比枯树叶的摩擦声大不了多少,但如果击中人,能炸开到碗大那么大的洞。 白轩逸又开始心神不宁了,心中的暴君蠢蠢欲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 似乎觉得这一发子弹,应该对准了人发射。一个真人。 明明在除了想到那个名字的一切时候,他都不再像一个疯子了。 苏殊讶然无比地听到,上级同他说的第一句话:“鼎盛律师事务所,何意羡律师,有过交集?” 第2章 缠声鹿鸣莫经意 苏殊看到那副机械手,潜意识感到自己才是机器人吧,被白轩逸这个问题问得漏电了。 白轩逸落水后得了颅脑创伤性的失忆症,苏殊可以理解。家里就有脑梗脑出血偏瘫之后痴呆了的长辈,现在天天不停劲吃东西,亲戚笑他:你别和你孙子抢零食就谢天谢地了。人脑真的就像个广阔无边的宇宙,科学家还都说宇宙星系团就是个神经网络。人类探索进度还不足1%,或许更低,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但是师父为什么首先关心这个呢? 何意羡? 那个满身夜店香的黑律师? 出言戏弄过自己,苏殊说你真是一个混蛋,他就说我是一个让你豪华过下半辈子的混蛋的大混蛋? 更别提,他听好多周边的省市,乃至最高检的检察员说过:何意羡这种行业败类太狡猾了,把咱们都给玩了。他就是司法环境的大屎壳郎,好在如果惊动你们白检这样的国家力量下场,这些地头蛇绝对连虫子都不是! 江东父兄寄望深厚,冰海沉船事后,关于白轩逸的传说越来越疯,说他子弹拐弯,步枪打飞机,足蹬陆军马靴海上骑着哈雷摩托。都盼着白检这一次赴沪,能够擒贼擒王,一靖妖氛。 但是苏殊家教好,背后不言人非。支吾了好半天,才说:“别的我不清楚,但工作上的话,您只和何律师打过一场官司,当时网上直播出去,影响……非常不太好。” 苏殊认为王笠案子,法庭那一巴掌打得惊世骇俗,属于要被写进白家族谱的百年大耻。 又一想,白轩逸在首都住的是国防重地,一只蚱蜢跳进去刚抬腿就能被电死。苏殊怀疑他被洗脑教育了,不能接触外界,是不是连上网冲浪都受到天网监控,不然咋这都给忘了? 真的有可能,白轩逸连自己市中心住宅的钥匙,都还在组织部保险柜里锁着。 这是真的把人上交给国家了。苏殊想知道,那些体制内的心理专家,给白轩逸塑造了一个怎样的世界观?是说他是粘杆处的血滴子吗?一点社交生活都不负责介绍吗? 苏殊提供的回答,已然是最实诚的了,他大概不是第一个被迫谈及何意羡的人。 其他三位受害者,连麟内敛地评价道:“怪幽默一人,蛮有能力。” 还有便是前两天,白轩逸致电市中院的时候,刘院长正在与哈琦坐一排快乐分香蕉吃,两个人胖得就像合裹着一床蚕丝被,养乐多怎么就一口就没了? 不巧与白轩逸说到一个案子了,因为被林启明启蒙过,现在再说及黑道白道两手“抓”,两手都很“硬”的某律师,呃……刘院长头顶光亮光亮的,像一只60W的电灯泡,手指头不停地在桌子边缘上弹拨,文字干净削铁如泥:“这也是个妙人儿啊!” 以及现在离开公安局的时候,蒋韫也说了几句。蒋韫知道他们自幼养兄弟关系,远洋班轮上的生离死别,证明了哥哥对弟弟有着爱逾性命的亲情。但是北京的专家反复强调,现阶段如非必要,对病人不要给予太多过往的刺激,防止再出现心因性问题。北京天坛医院就有个情况相似的病人,因为别人灌输,猛然想起来坐在地上狂扇自己巴掌,后半辈子精神失常。 所以人事关系这方面,他也不好说得太多,顺其自然吧!蒋韫只道:“你说的这个小何律师,和大何律师的关系,可谓非常不一般。” 刘院长也是一同出来的,又想起仙去的老林的教诲,犯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挽尊道:“不一般,不一般,哪吒父子皆英豪嘛。” 蒋韫神奇地看了他一眼,才继续道:“何峙那边,我们上个礼拜检控他涉嫌触犯《香港国安法》,危害国家安全是非常严重的罪行,特区政府会全力打击,追究到底。当然,惭愧,这种检控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十几年前就开始了。但这一次,我们的目的只是用尽办法把他留在香港三个月,这期间你在内地尽可能地破伞打网,这样他继续下去就是做困兽之斗。至于罗刹娑,他们的势力主要在泰国的暹罗古城和湄公河一带……” 白轩逸点了点头:“我已经向公安部申请展开全面的调查,要求泰国、缅甸、老挝等国联合破案,加强边境巡逻,打击毒品犯罪。最快的话,一旦有了域外执法效力,三个月后我也会出一趟境。” 一行人刚要上公务车,忽听身后传来一声:“白检!” 跑得快得像恐怖袭击,跟随着白轩逸的几个便衣马上就冲上来保护了。可是回头一看,只是一名叫柯翎的小刑警,长得圆头圆脑,就像疯狂动物城里的可爱豹警官。 大体上的来意,是他说亲哥犯了事。几个月前,有人淘宝联系他哥,修改某小众应用增加几个功能,奈何产品后被用于实施电信诈骗,数额巨大。长宁分局现已立案侦查。 说实话,一审判得有点太狠了。估计是找法官运作过,黄泥巴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一个月后,即将上诉二审,检察员换成了白轩逸。 柯翎说了一车话,但求情也没这么当面的吧?白轩逸还能给他一个实实在在的承诺吗?只要你们俩个人心里有数就可以了,没有必要搞得像司马昭之心。 除了白轩逸,大家的表情都比较趋同,一致嫌弃。况且碰到这种事,白轩逸也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表态的。在这个岗位上,就得如履薄冰,否则一失足下面就是老虎夹子。 刘院长做了几下扩胸运动,装模作样捶了捶腰散着步走了,坐进一辆印有法院字样的奥迪。今天下午书记要来视察工作,明天的新闻报道要配照片,这事是绝不能大意和耽误的。他在这上面有颇有见地,上上届书记脸上有痤疮,民间有个段子:书记做报告,群众观点。刘院长当年还是立案庭的小豆丁法官,审稿未经处理,把特写照片发表了全版面的大头条。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久便把到居委会挂职锻炼的机会给了他,硬是让他跟那里的三姑六婆打了几年交道。 这几个头头脑脑哪里惹得起,柯翎去拦苏殊,苏殊饶也不弱:“柯警官,该怎么判就是怎么判,公道自在人心,白检只会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你有这个壮着胆子求包青天的时间,还不如去和辩护律师仔细沟通一下。但现在刑事辩护全覆盖,你请律师的意义在我看来就是能有人给嫌疑人送个衣服,意义也不大。” 柯翎把头一昂:“我请的可是何意羡何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 律师!” 苏殊一笑:“你请得起他?痴人说梦!” 何意羡多有钱,要让苏殊这种红楼迷来形容,那就是南安太妃每天要烧四十多斤香油。脂批说每月的开销单这一项三百多串钱,相当于仅仅为了供个佛,一年折合花费四千两雪花白银。然而王熙凤放一年利钱有多少,荣国府旗下八块庄田,地租撑死了五千五百两而已。何意羡拿缸点的灯,何意羡家里马车都能进卢浮宫撒欢。但苏殊坚信他的财富离不开党和国家的赐予,权力的货币化,总有一日要遭到反腐的整顿。 柯翎胸口别着一幅小小的过了塑的毛主席像,警帽一转,反过来戴:“何律师欠我一个人情,已经答应我了!我不是来求你们任何一个人的,我对你们整个系统已经彻底绝望了,带领中国人民跨过一道又一道沟坎的人,敢教日月换新天的时代都不存在了!现在人民法院的门越来越难进,与咱们普罗大众的距离反而越拉越远,然而,法官与特权阶层的联系却始终紧密相连,但我却鄙视成为这样那样的特权阶层!搞特殊!关系户!白组长像您这种出身的干部,要照顾的关系一定少不了,八百辈子也轮不到我。要么么,就得像挖一棵大树,硬摇硬拔是没有用的,得先把外围的土壤都给挖松,我倒也没有那个空挨个伺候!所以刘明基同志,白轩逸同志,我是来跟你们下战书的,一个月后咱们法庭辩论走着瞧!” 苏殊竟给他说得呆了。落后了好一截,才想起跟上白轩逸。不知道去哪里,总之先上车。 车子发动之后,白轩逸简单交代几句。苏殊连连点头,忙拨通鼎盛律所的电话:“这里市检察院二分院,麻烦转何意羡律师办公室,我们有案情需要沟通。” 要沟通的不是柯翎的案子,而是多年前的溪桥村纵火案,罪犯正是楚茗之父楚卫民。白轩逸在京期间,曾经听人提及,很可能判冤了,本案凶手应当另有其人。又知大约半年多前,一位何姓的律师曾经数次向两高调取案宗,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从那起,白轩逸便想回到申城,会一会这位何律师。 何意羡——只要是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突然呲出来一个滑得太高或落得太低的一个音符,白轩逸总是变得不大自在。 现在不论是为了那迦,还是诈骗案、纵火案,三件大事一齐落在一个人的头上,更是没有不立刻找到他的理由了。 见何意羡一面,几乎是第一优先级,否则工作无法开展。跟天意一样。 岂料对面的回答一万个离谱:“不好意思,何律师已经下班了。何律师特别强调过,非工作时间不谈工作。工作时间,也恕不接洽任何检察院相关人员。” 下班了?这才三点半。 懒,这也就罢了。但你一个律师,点明了不接待检察官几个意思? 纵观史册,律师在我国的社会地位历来较为卑微,委婉些可以称为“讼师”,直白点则是“诉棍”,一群地痞流氓。至于现代,公检法构成了幸福一家亲,公检法司,有公检法律的说法吗? 光是对公安机关,检察院的辖制权都很大,批捕、公诉,假释减刑审批,哪一项绕得开检察官?所以再牛的刑事律师,想把案子办顺溜了,都得对检察官点头哈腰。优质的案源被大佬垄断,剩下的人就卷那一点残羹剩饭。公检关系不畅通,会见难、调查取证难。法官关系不疏通,再比如当庭被打、被骂、被无故赶出法庭。搞得在西方社会地位非常高的职业,在中国普遍尊严感不强,这就是目前中国法治的一个怪现象,一个窘境。 虽然知道你何律师不是一般的律师,但对面也不是二流的检察官啊。 白轩逸即便被中南海关了小黑屋,但稍微有点政治眼光的,都晓得大难不死的份量。因为如果领导真心觉得你与他的战略意图不能保持一致,那你的名字早就从世间的每个角落抹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这降职,就是战略性保护,让你龙场悟道,隐形晋升啊! 现在白高级检察官的话语权为什么可以很大?那就像唐僧带着通关文牒为什么就一路畅通无阻?因为你不让他过去,那李世民就过来。 但何律:我偏不! 白轩逸听完的反应,只是有点忍俊不禁,把苏殊看傻了:“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人?!” “他可能一直这样。”白轩逸依然带着一点笑,自己都尚未察觉到。 尤其是看到路边卖熟肉的小店,那个店关着门,橱窗里却放着一个彩瓷做的小猪。白轩逸心里的乐曲具有牧歌风格。这比杜冷丁管用。 白轩逸对司机道:“去他律所看看。” 彼时的律所楼下,何意羡正乳燕投林坐进何峙的车。 第3章 坠素翻红各自伤 另外一边,话说王瑛璐携林启明之女死里逃生,上岸第二天,病床梦话何意羡,显然变作了一个极具痴情之男子。父母见他这般痰迷心窍,找了包打听。 打听到儿子口中的申城名律,虽然又是静脉输液又是鼻饲管,听说伤得十分严重。但人是在香港养病,俯瞰维多利亚港,尽享绝美海景。 王氏虽是买房如买葱的人家,可那是太平山顶上的玉宫金阙啊,儿啊,齐大非偶啊!你怎么敢多看一眼的?但话又不能说瓷实,怕害痴儿急痛迷心。全家老小撒了许多白色的谎言,王瑛璐这才渐次好起来。 何意羡上礼拜回的内地,王瑛璐作为小布尔乔亚空想家,在家时刻盛装严待王子的南瓜马车。连饭都不敢吃到三分饱,害怕小肚子有了突出的表现。 结果自然是伫立伤神,泪洗残妆无一半,善感染上香菱之癖。知道了何意羡正常返岗坐着班呢,子不来只好我往!王瑛璐上门拜望,击鼓。 鼎盛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办公室。 王瑛璐一个浪头在心里打过,短暂地晕了一下! 何意羡还是那个何意羡,办公室门一开,好比“阿里巴巴撬破了芝麻门,宝气珠光冲出来,十里洋场开不夜”!那个男人,脸上都是钩子刀片的尖角,写满苛刻精明,叫人怕怕的。这种脸事实上是世界上最冥顽坚硬不化的东西。你怎么抒情,怎么妄想,怎么打压气焰,怎么夸饰其辞,怎么投降怎么漠视,一旦遇到,必先受到它的严声拷问。不事先好好准备答案,到时尴尬。这是一种逼着你去回答它的容貌。 娇靥婀娜:“何意羡!” 这句异常热烈的开场,伴随着无尽的沉默,成功达到一种极热和极冷的对比。 何意羡没回答是因为正在煲电话粥。非常没有营养的通话内容,“你在干嘛呢”,就这一句,何意羡一分钟问了至少三遍。他靠着椅子小憩的模样,额头盖着一小块洁白的湿湿的冰毛巾,几乎瞧不见上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 张脸,嘴唇却一直含着笑的。 “我什么都没想啊,你才不会知道我想什么。”何意羡在通话里那样一笑,“我想你什么了?刚才挺烦的,就想随便找个人聊聊天。正好找东西吃找到了你的办公室,你撞到枪口上了。” 你要让王瑛璐的半成品艺术大脑去形容,他可能会说这时何意羡的脸上,布满无辜、天真或是甚至一点轻轻的哀愁,再多讲不出了。反正王瑛璐光听那语气,就心潮起伏极了,心潮澎湃极了。一句话,觉得真真撩人心弦极了。洗脑术,天呐真的太过分了,他还小不能听……何意羡他那张嘴,哪怕他说男人吃喝嫖赌都是为了家,自己也要发昏的! 普通人爱情的快速枯萎,激情燃烧过了也就死翘翘了。有时可以归根到底在于牌面太明,两个人对眼前一盘棋心知肚明,情感上就缺少美好的朦胧和暧昧。然而,何意羡便擅长轻纱掩映的游戏,时不时把牌暂时封一下,在等距离外交方面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王瑛璐嘴成圆形,吸气、耸肩,何意羡在用自己最抵抗不了的小手段,继续对手机里的另一个男人唉声叹气道:“我想啊,我要是想你我一定一天撕两张日历,你说我这么有思想境界的学生上哪找去?何峙,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来申城?你抽不出时间呀?不知道你多大的老板,这么忙,就会给我打空头支票。” 电话说要挂好几次挂不掉,总是说着说着就笑了,又说一会。王瑛璐本来就黑的脸,已经可以媲美锅底了。 跑了马拉松似得扶着门框,王瑛璐开始大闹律所,他何尝不知道这样一来,就算有缘分也成了孽缘了,这个时候要的是不失风度。可是嘴巴停不下来。 被保安夹出去之前,王瑛璐几乎爬上梯子去喊口号:“386204751!你敢碰我白轩逸明天坐大牢!” 杨柏过来交材料,一瞅,笑呵呵:“又有人搁你这赖叽了啊,依萍跳河呢?” 那串数字可不是什么免死金牌,王瑛璐却一直念一直念,最终只收获了何意羡几字评价:“有病不等于有理。” 何意羡头都没抬,王瑛璐心又一动,他不就爱何律师这藐视法庭屌不兮兮的样吗? “你们欺人太甚!你们有什么权力赶我出去!我是来找律师的!”王瑛璐扒住门框。从前他是基督徒,一周参加八次反同活动,战力不可小觑。 何意羡垂眸翻阅卷宗中:“比起找律师,你更该找牧师。” 王瑛璐飞蛾扑火:“何意羡,你知道我是谁?!” 何意羡这才总算重视了一点,不过他的眼睛,是用来向旁边看的,问杨柏:“我知道吗?” 王瑛璐坠入连圣光都照不到的地狱里。 这时办公室走进来一个衣履精雅的胖子。哈琦紧张要漏气的模样:“何先生突然到了?” 何意羡说:“不知道啊,我叫他别来了,他太老套了,什么叫‘我就在你楼下’?” 哈琦只好笑一笑,将手掌一竖,说:“那太好了,咱们要不现在下去接下?” 何意羡说:“现在还没到下班点吧,我带头早退?” 哈琦吩咐秘书,晚上给何先生大摆接风宴,问以何意羡,有没有选址的宝贵建议。哈琦即使在申城投资过不少产业,有计划从银行家转型为酒店大亨,但也是头一次长驻中国。 何意羡说:“随便找个清净点的地方就行了。你们吃吧,有你这个高参作陪就够了,我懒得去跟老何打业务牌。” 哈琦目光投给了杨柏,好像在说,看你的了,我看你小老弟一直不错。 杨柏本来是与何意羡面对面坐着,这时将椅子往旁边一移,慢慢挪过去不算偷偷地说:“我们小何律近乡情怯了。哈总,你看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王瑛璐僵在那儿,真的不知道哪跟哪了。 但这种现状的造成,杨柏居功至伟,并且非常满意。 据传,何意羡被救送到港怡医院,实打实地昏迷了一礼拜。杨柏当时正在香港出差,闻讯赶来,病房外陪护。何意羡醒来之后,杨柏算是第二个见到他的人。 何意羡当时的状态,写实点说,真的空壳一个。他偶尔会做舌头顶腮的动作,却不说话。有时何意羡忽哭忽笑,也不能去管他,不然好像别人声音污染了他的空间,他会疯狂地修复他的墙壁,他的城市,以及他天堂世界的边界。 终于有一天,何意羡在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问杨柏:我是谁?你是谁?谁救的我? 杨柏惊得整个背都耸起来了。 前两个问题如实回答。 但是第三个问题…… 杨柏认为,那两位明明互相给过真心,只是时间错了。杨柏并不晓得这都是一家人,只觉得师生如父子嘛,亲人之间,会有恨,会吵架,最后都会因为爱抱为一团。 总比和白轩逸非亲非故的在一块,还总有一日桃花溅血的好。 现在放任他回去找白轩逸,等于等来了小于万分之一几率的好运气,却选择了fold牌,就像在A股市场牛短熊长里等来了牛市却销户一般。 而且也不算骗何意羡啊?因为救他的潜水艇,本来就姓那迦。有什么问题吗? 杨柏抓机会的能力不是一般强。于是说,你和守着你寸步不离的大律师,老夫老妻了,说这些!你进了手术室他给你输了多少血我也不知道,反正不算你自己新造的血,你现在身体里至少一半的血都是他的! 次日窗外见到,何峙把手垫在何意羡的后颈窝里,调了调床的高度。何意羡却把头微微一仰,把他的手轻轻夹住了。流水悠悠春脉脉,夕阳下的面孔如镀薄金。何意羡就那样望着他,何峙也低下头。何意羡把脸一偏躲开了,但回抱的胳膊却在加大力气,轻轻地连叫了他的名字三声,使劲地把头埋下来,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哈琦实际上也深藏功名。他起初一同出海,还以为什么大动作,出兵一统新马泰了。竟没想到旗号是救人,真就只救人啊?何崇玉的小儿子,贵贱通婚的遗腹子,不杀之后快,已是道德楷模了,就这,救这? 但在病床见到何意羡睡容时,哈琦不禁想到了一句西方谚语:为上帝所钟爱者,不得长寿。又有一句诗:你无法扑灭一种火。它能够发火之物,能够自燃,无需人点,当漫长的黑夜刚过。 羸弱睡梦中的何意羡,也会给人以这般的第一印象。 哈琦一琢磨,当时冒着被卷入海底旋涡的风险,何峙也不下令停航。何意羡送到医院这段路途,港警端着小砸炮开路。其实一切都恐怖地合理了,串起来了啊!哈琦马上有了拍马的新方向:这哪是少主啊,这是公主啊。公主磕破点皮,他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因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 ,杨柏给的框架,哈琦补充细节。二人合力描补出了一个详实有力、感人至深的故事。 ——你叫何意羡,何家五岁起的养子,何峙十年来的爱人。 第4章 六宫粉黛无颜色 除了双双失忆的两人,康沃尔公主号游轮上的中国游客数以千计,即便空军、舰队在第一时间加入了搜救工作,但施救过程中连续遭受台风影响,比如导致救生艇亦翻沉灭失。无数条生命仿佛凭空蒸发一般,最终生还者不足几十。部分死者家属向保险公司索赔被拒,遂诉至法院,经过长达半年的抗诉与调解,仍有许多尚未案结事了。 下午四点左右,陈兮云从机场回医院开车的一路上,便遇见市民的抬棺抗议活动。 “雪榆看什么呢?笑一笑十年少啊。”陈兮云向后视镜里的人眨巴眼,“你放心,咱两的熊猫宝宝Atung肯定不在那些棺材里头,我还等着给他做随访发柳叶刀呢。唉,我这都是从春等到秋了啊……” 陈兮云海阔天空地自己说了很多话,阮雪榆没理他。陈兮云似乎难得地觉得心里不自在,有点堵,不找没趣了。 他知道阮雪榆在担心什么,听说白轩逸获救之后,被军方带走收治,至今没有出关,身体状况成谜。 他们两个医生从外地出差回来,在机场等了一会小苏检的航班落地。苏殊一副精神上失败了的神情,带来两个绝密消息。 好消息是这一趟去北京的解放军总医院,见到白轩逸休养得很好,龙精虎猛,一尾巴鞭子能扫断树。 并且,白轩逸已经返沪复职了。 坏消息——师父见到徒弟,第一句话:哪位? 哇,大面积失忆了? 陈兮云用脚想想:倒也合理喔! 白轩逸那时刚手术完不久,在暴风雨里做空中特技表演,脑袋又泡在冰水里如此之久,据说还遭遇了特大爆炸…… 陈兮云计划过两天上门造访一下,恐怕这次不能敲副检察长的办公室门了。 苏殊说,白轩逸被降职了,现在顶多尊称一声“白高级检察官”。 陈兮云啧啧感叹。这来自主刀医生的关心可能来得比较晚,只怪这段时间跟阮雪榆在一块儿,太不想事了。陈兮云决定,把评估白轩逸的失忆程度的量表,压轴题设为:你还记得何意羡是谁? 说起何意羡何大状,自那之后,也快七个月没有联络上他了。 按苏殊的话,好像这么久了,何意羡怎么也没有一次去找白轩逸呢?甚至没到过北京,怎会如此啊?还不如他们这几个外人了。 陈兮云正想着,车正好开到了鼎盛律师所楼下,何律师出来了。这粗糙的第一眼,他与世人对比已然惨烈。可以想象一下,漫游都柏林或者巴黎的国家画廊,梅里西和哈尔曼松的画会马上从庸俗的意大利或者法国荷兰同侪之间,跳出来抓住你的目光:他们璨若星河的光影和节奏,必然立刻让别人沦为礼品店的印刷品,中学话剧的纸板背景。大多数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也不知道还能看什么,就茫然震惊地离开了。 陈兮云仔细又看了看那副模样,心里突然欷歔一回。 首先,何意羡看上去还是那么地高档,说白了就是很有钞能力。男人的所谓气质、气派、气势,最少百分之七八十是靠财富装点和支撑的。 其二,陈兮云不是本地人,虽说现在混得风生水起,但对于这座城市排外性的认知,刻在DNA里了。对这块土著啥印象全国人民心中都有数。 所以时隔半年,这一眼重新看到何意羡,他突然想到一篇名赋里,何意羡简直就是那写的申城的拟人形象嘛!不义而富且贵,营营扰扰颠倒昼夜,豪奢泼辣刁钻精乖,软红十丈适者生存,可是这笔厚黑糊涂账神鬼难清。 更巧了,人和这噱头世界都是混血儿,西方强权主义在亚洲的节外生枝,枝大于节。总之近世的这番半殖民地的罗曼蒂克,是暴发的、病态的、魔性的。优雅但是生活在租界模式的残影余波中,何意羡他有一种畸形的繁华。 可惜,那篇文章最后的段落,写道:东方一枝直径十里的恶之华,招展三十年也还是历史的昙花。 不过,陈兮云看他的精神状态,还是非常健旺的。拉了下阮雪榆:“怎么,给他化验单子开错了?你贵人高抬眼看看?这叫中晚期胃癌?你说刚T台下来的我都信。” 阮雪榆说:“复核过,诊断没有出错。不清楚他后续延用的治疗方案。” 陈兮云摊手:“Fine啦,有钱无所不能。” 何意羡坐进了车,坐得远远的。本来他会两臂交叉高傲地抵在胸前,用三分之一的眼光,看了旁边的男人一下,含义是不妙而微妙的。何意羡平常都是比较如冰似玉的,博弈是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有时你进一步我退一步,有时我进一步你退一步。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赌王,国手。何意羡的花样太多,神仙也很难每次都摆得平他。不考虑爱不爱、爱多少的因素,单纯与这种人在一起,其他的花花事儿几乎就会没有了,谁还去外面招惹啊?原因只是精力真的顾不过来。 但是现在何峙正在通电话,看样子机密性不低,因为司机都下车去了。何意羡便较量还没开始就认了输,先是握住了他的手指,一开始只是弹着古筝的袅袅绕绕的曲调,后来用力捏了好几下,然后身体慢慢倒了过去,一点一点陷进去。 何意羡好像抱着人在舞池里慢慢地转圈,慢慢地摇晃。开始还眼睛对着眼睛地看着他,后来干脆闭上了。像个刚刚受浸、扎着蓝丝带的小孩子,渴望回到安全的港湾,只有得到一个父的形象才能给他带来一抹生气。还有他带来的惊喜和虚荣,仿佛要的只是对方向他投去注视的目光,左括弧,深情脉脉地,右括弧完。他要的就只是那么一点点开放心灵真情实意的慰藉,还有人能硬着心肠不给吗? 接着,当着何峙的面,何意羡把手机关机,乱扔。每次两个人一在一起,他的手机就关了。这个小动作容易让人暗地里有一点小感动,好像从中可以断定他从内心里真的把一个男人当做了自己生活的全部。做皇帝也不过就是这个感觉了。哪怕这是一株即将破土而出的毒草,也会握在手头心里爱得不知怎样才好。 这是香港律政司司长的亲自来电:“何先生,基本法第六十三条订明,香港特别行政区律政司主管刑事检察工作,不受任何干涉——其中:‘干涉’包括任何外部干涉。我们香港是法治社会,不论刑事罪行的性质或涉案者的背景,包括政治背景,很遗憾上述原则同样适用。” 何峙说:“我当然相信你们无所畏惧,尤其是对你的同事与大陆当局都应该充满信心。” 司长停了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 说:“何先生,说实话,大陆方面这一次给到的压力,像这种程度的‘干涉’,您也知道。” 何峙说:“是吗?我其实不是很确定。我只是觉得,这世界有点意思,绕来绕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也就那么一点事。” 司长道:“抱歉,我们必须确保大家能够毫无忧虑地履行职务,否则我们也担心受到所谓的……所以,为了维护香港的最佳利益,还是恳请您近期择日回一趟香港。在您这一方面,我们也只能竭尽所能。” “我知道了。”何峙一边这样结语,一边一直用指腹轻轻揉着何意羡的耳根。何意羡安静地就像被主人娴静地搁置在沙发或床头的一本书。 通话的双方都语言精炼,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结束以后,何意羡仰着脸看他:“怎么啦,一会说来一会要走,你最近神神秘秘的,搞什么阴谋诡计?” 何峙略微沉吟了一下,说:“有件事,告诉你可能要不高兴。” 何意羡大度道:“恕你无罪。” 何峙淡淡一笑着说:“一个恕字,我已经有罪了。” 何意羡有些不解地说:“何峙,我都听到了,我不要你走,你说过我病了你都要围着我转……差点我没了,查出来我胃癌你都崩溃了!我都亲眼看到了!你对不起我,你现在除了我开心,你什么也不在乎了。” 何意羡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要笑不笑,也不是为了开口说话,纯粹是动给他看,神情很轻松也很愉快:“我要每天早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你。” 故意慢悠悠地说了一句:“然后这样……” 何意羡从何峙的大衣里钻出来又缩回去,拱来拱去带着一种冒冒失失的热情劲,就像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头出来,反复几次。每秒都是有效镜头。何峙捧住他的脸,头低下去。 何意羡马上躲开:“亲什么亲,我跟你又不熟!” 何峙笑了笑:“慢慢亲就熟了。” “那你不知道早点亲,见到我你没一点反应。何峙,你还要我提醒!”何意羡瞪他,小阴风嗖嗖地刮,擂一下,但到了身上已变成轻轻地一拂开,“革命靠自觉,捆绑是成不了夫妻的。” 因见到哈琦等人也下楼来了,何意羡水里受惊的鱼一样游走,立刻从何峙身上退开,一面说:“但要是有的叔叔非带我走,我能怎么办?” 何峙却说:“你不会愿意和我一起回香港,小羡,你太喜欢大陆的法庭了。” 何意羡说:“危言耸听,无中生有,坚决反对!是又怎么啦?你给我一点职业发展,一点私人空间不行吗?到香港当律师就要戴鸡蛋卷假发啊。” “没有问题。但是答应我,不要太魂不守舍,好吗?” 何意羡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翻了点香港带来的甜品吃,嘲笑何峙在做兔子套餐,出发去动物园喂小鹿是吧?我家仓鼠看了都直摇头。然后随手开始玩车载桌上的扑克牌,摁了一下摇骰子的按钮,让它发出一片停不下来的脆响,见何峙一直注视他不言,就这样相持不下了好一会,何意羡才说:“干嘛突然好严肃,你这人怎么这么可怕啊?” 何峙摇头笑道:“没关系,我总归不是税官,总不能对你征收利息或者开出罚单。或许,我不知道的事,也就是不存在的事。” “……我不想理你。” “我也不想理你。不过,我们都做不到,是不是?” 何意羡侧过脸不看他,紧紧地压着要翘起来的嘴唇:“何峙,丑八怪,只有嘴好看。” “你不错嘛。”何意羡停顿了下来,而且让那种停顿有意超过两句话之间应该有的时间间隔,好像在等待何峙的反应,“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别跟我说案子了,我刚接的一个案子,你找的代理主任,要我二审把什么问题都往一审法院那儿推,我要说他的做法有问题。转背到法院里去说,说不定就成了我对法院编排不是,自己打自己,自己的巴掌打自己的脸,高!这种傻事我才不会做。” 何峙说:“那就让他下来,以后律所的事情,都由你主导。” 何意羡忽然把头转过来:“真的真的?” “真的。”何峙将他重新抱了过来,“我的话刚才说重了。” 和何意羡打交道,需要紧紧盯着他,生怕漏掉他的每一个字。否则随随便便地被带着进入角色,得时刻保留着一份清醒。但这个角度,已是看不见他任何的神态了。 何意羡明显地神采奕奕起来,但哼了下不讲话。只是用自己的丝绸领带尖尖在何峙脖子上呵痒。莫名心里生出一阵一阵奇异的感觉,不知道是切切实实的甜蜜还是可怜兮兮的酸楚。何峙伸手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捏,说:“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何意羡说:“没你烦我,那还用说。” 两个人相拥着说话,何峙问:“肚子痛不痛了?医生说,你复诊的结果很不错。” 何意羡嫌他啰嗦:“可怕呀可怕,我们家老男人变成老太婆了。” “我担心你。” 何意羡听了,可能觉得这时候还讲这种话真是愚蠢,脸上却不能不笑起来,也算是回答。何峙帮他轻柔地按了会胃部,何意羡完全是在乱哇哇直叫,不知道是离奇地被抓疼了还是很舒畅。何峙问疼不疼了?何意羡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边说边手指头紧紧地扣在一起扣着脖子,嘴唇不由分说地要压了下去,身体也要稀里哗啦地展开和融化,细腰下西服里翘起的屁股很需要一双手来托住。 而这时的陈兮云,车已经开到主路上了,忽听窗外传来一声猖狂而浩大的钝响。 陈兮云一看,哦?哟,霍——不是那豪门王氏金玉败絮的小少爷嘛? 王瑛璐貌似跟踪着何意羡,刚从律所出来,到楼底下他的气还没出顺当,看到警察的摩托车,上去使劲踹了一脚,把车给踢倒好几台了。然后他那表情,仿佛再酝酿一下情绪,就会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像极了小袋鼠进不去妈妈的口袋了的样子。 刚才那响声,便是王瑛璐在猛拍一辆加长款豪车的窗,一阵及时雨的响声打断里头正然发生的一切:“何峙?何峙就是你?就你叫何峙?!癞蛤蟆搂青蛙长得丑别玩那么花!就你是何意羡的救命恩人男朋友?” 第5章 掌上珊瑚怜不得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处理王瑛璐的工作人员很礼貌,那礼貌就像你在繁华的步行街街口下车时,每每有乞丐过来堵在车门口,你会随便丢给他一块钱五毛钱一样的礼貌。 何意羡撩弄着何峙耳后的头发,两只手顺势把他的耳朵往外扯了扯,连“呸”了三声,说:“你自己看到了也听到了,什么情况啊叔叔?你没有良心,你真做得出来。你在外面养小三小四,没有雨露均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 沾,现在一个个一身反骨都骑到我头上来了。” 这个急转弯拐得太大,这叫什么两级反转?把何峙真的说笑了:“我养什么了?” “你偷偷养了一只咕哇咕哇叫的水鸭子。”何意羡朝外望了眼,这是单向玻璃,王瑛璐被拖走的画面历历在目,“乜勾引你嘅细路子,著龙袍都唔似太子。” 这件事这么揭过去了,无人在意。接着何意羡得寸进尺,他的手活泼地从何峙的大衣里抄进去,在他的胸肌处游弋。 “不要闹了,你身体没有好。” “我又不是纸扎的,我就想在这儿。” 何峙说:“先听听医生怎么说。” 何意羡一沾上他,人好像就变重了,一整个陷在他怀里,像一盆泼出去的水似的铺陈到了何峙身上,把几十斤的分量都交给他,好像要在他身上寻找某个支点。一朵森林中快乐的妖精贝尔蒂丝的化生花,轻言细语道:“家花没有野花香,我是没有一点魅力了。” 何峙摇了摇头,却也没有完整地反驳他。何意羡就伸手在他嘴巴上拍了拍,好像是对它把关太牢的惩罚。虽然克制而有节的情感才能长远,并具有深意,但何意羡这个意思,里外里就是巴不得你早点作践了他,一块饭桌上的红烧肉,想叉的时候一定就能叉到。可他的实际行动,又无不纯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至多像在红着脸蛋问他以后怎么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何意羡说:“怎么不出声,别泼我冷水行吗?我这个人特别敏感。” “有多敏感?” “就像是脆玻璃做的,一点小事就会碎。风一吹,不成腔,叮当叮当响。” 何峙笑道:“听起来像个玩具。” 何意羡在吃冰激凌。何峙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帮他擦了擦嘴角,何意羡却把他的手指浅而快速地含了一下。面带微笑,两只眼睛很是直接地望着他:“你真聪明,我还就是一个小玩意,而且,挺好玩的。” “是吗?” “当然,绝对保真……” 何峙笑他:“眼睛大肚子小。” “管得着我……”何意羡的手由上往下,“看看,老狐狸的尾巴都露出来了。” 何峙却说:“我跟你有言在先。医生说过几次,你几次不愿意配合治疗。以及,你这次突然回内地是不辞而别,我不知情,也没有一个医生跟上你的脚步。” 何峙沿着耳边抚摸,握住了何意羡的一小绺头发,稍微有一点长了。让手掌中的头发月光冰冷的泉水般地滑落下来,之后垂下手臂,再次翻手,把刚才滑落的头发捧着,又让它们纷纷而下。好像这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似乎真的传来流水的声音吸引着他。 “我说了我已经好得很了,感冒了也是‘打一针’就好啦。才几秒钟以前的说的话你就忘了,我真的好伤心。”何意羡把头靠过去,依在肩膀上,一会儿歪在左边,一会儿歪在右边,好像这样做可以更加全面地了解何峙的思想。 何峙这次握住一小撮乌发之后,便没有轻易地让它们从手掌中流走,手指轻轻地穿插进去,一点点地抓住了它们的发根,再一点点地使劲,让何意羡的脸渐渐更大幅度地仰了起来。他的左手早已及时地压伏在了何意羡的右肩上,这种姿势让人完全不能有一点动弹。 何峙接着一笑:“你要是还有心可以伤就好了。” 尽管爱可以深沉无比,这种情感本质上并不可靠。感恩和从属未必随之而来,它也未必能在这艰难的世界中带来和睦。这一点,大概没人比过去的何峙更清楚了。因此为了激励真正的爱,必须让人心生畏惧。有爱的人不可以不有用,有用的人才配被爱,不然只会成为累赘。爱它本身也毫无价值,只有包含信任和顺从,才具有片面意义。如果他的规矩得不到认可,爱对他而言又有何益处? 并且,何意羡与何峙同处时候,他的艺术家气质比商人气质似乎要多很多,而艺术家往往像孩子一样任性,因此需要引导与匡正。 忽然,何意羡便非要把仰着的脸端平了:“你这样欺负一个病人,你不觉得我会痛吗?” 何峙笑道:“你想痛一阵子,不是吗?” “也是。不过,我痛的时间越长,对你就越没有愧疚感。” “你可以求我松开。” “我只要求你你就答应吗?” 而何峙已然是松了手。何意羡满嘴恩呀爱呀的嘴巴,感到喉咙里撒下了满把的绣花针。坐回去再吃冰激凌,但在刚开始尝了一小口之后,便啧啧舌头,再也不肯动一下勺子,并且紧紧地皱着眉头,好像那是一坨一坨的纯白狗屎。好像何峙还继续紧紧地抓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皮发胀发痛。 何意羡忽然扬手在何峙身上刮了一下,然后趴到他大腿上躺着了。那模样,仿佛对方只要用一根手指头在他肩头轻轻地一戳,他像一只大娃娃似的倒在了大床上。 何意羡开始散漫地一根根玩他的手指,一会说,我可唔可以拖下你只手仔啊?我第一次同人拖手仔,好似触电咁;喐身喐势,一会又道,老豆老豆,你真系好好啊,你点解会咁好呢?似乎他静下来想他,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 眼睛忽闪忽闪很会放电,由心而发:“唔好嬲啦,我唔系有心嘎~我究竟系唔系你嘅bb喈,你都唔氹下我?” 何峙梳理着他的头发:“傻猪猪来噶,万大事有我,但系以后可一不可再。” 何意羡从他身上爬起来,吃了口冰激凌,匙羹在何峙脸上敲了一下:“好多人晚上还要请你吃饭,说句实在话,你是得好好请请我一个人。我们赶紧换个地方,我请你喝艳星马天尼怎么样?” 何意羡也不叫司机上来,他罩了一副五彩斑斓的大墨镜,要享受二人世界自己坐上驾驶座去。何峙笑着在他脸上拧了一下:“边度嚟嘅小乌面猫?” 何意羡非要再腻一会。小鸵鸟似的,一碰上什么事,就恨不得把脑袋埋到温暖安全的沙子里。垮了的弦,不断在他怀里放松、放松…… 他们轿车外头,陈兮云跟踪热点。遗憾看到王瑛璐就这么被抬走了,过程比较激烈,当街上升为肢体冲突,期间,王瑛璐做了一些很克苏鲁的动作。看热闹的陈兮云投去嘉许和惊叹的目光,笑得边笑边咳嗽起来,还在跟阮雪榆扯淡,要是他遇到这种情况,得这么排解:抱歉,我其实是学心理学的大学生,刚刚那只是个实验,想看看人在超级尴尬时会怎么反应。我导师是阮雪榆教授,阮老师,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哦。 轰!王瑛璐被撂在地上,耳朵里仿佛像钻进了一蜂箱的蜜蜂,但这不是因为生理痛觉,或者形而上的心碎,实乃是视觉震撼。 只因身旁停下一辆车,下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 一个男人。 王瑛璐自然只能由下至上地看去,这个腿长得,长,长长,长怎么望不到头啊?! 车是检察院的,人是白轩逸,过去的方向是何峙的车。 王瑛璐忽然有了小老鼠掉进奶缸里的快乐。帅到他腿软,刚起来,又摔了。 第6章 百念已如灰样冷 白轩逸刚才在律所楼下等了许久,秘书一口回绝,告知何律师近期都给不出来约见的时间。何峙的这辆车迟迟不开走,吸引了他的视线,奇怪白轩逸心里像被一大捆稻草堵住了似的不畅快,他不禁想要拨开来看一看。他这么下了车,苏殊也挺惊讶的。 白轩逸就好像一场龙卷风,在王瑛璐的脑内一路破坏,很快风停了他的大脑结构片甲不剩。最后风吹的那一下,心动的感觉!告诉桃花不用开了,我等的人来了! 王瑛璐被钉穿在了大地上,费了老鼻子的劲儿才爬起来。定了好久的神,才重新看清这世间。 只见杨柏正好出来,正在和哈琦合计:王瑛璐也是沉船的幸存者之一,万一知道点内情呢?别这个小猪羔子到何意羡跟前说什么了,搞得他们完美谎言裂开缝隙,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正想着怎么秘密处理了,一枪崩了都是干脆的。谁知见鬼,正主就出现在太阳底下。 “哟!这不是白检,来视察咱们工作啊!你来这里可是稀客啊!……”杨柏拦住他的去路,亲热握手寒暄,忙招呼前台美女出来,“呵呵——小李,来,给白检倒个茶!白检咱们要不进去坐一会,天气预报这一会外头下大暴雨……白检来得真巧,刚泡的顶级铁观音,刚刚第二泡,最香的时候!” 白轩逸望着车的方向:“不用了,我来找何意羡律师。他不在?” 杨柏爽朗地干笑:“可是不嘛,刚走!家里头有点急事。” 白轩逸眉头微皱。而王瑛璐是太入戏了,以至自己悄悄地走到了白轩逸身边竟毫无察觉。远只看到身材,现在近看五官,王瑛璐嘴越张越大的程度,白轩逸像是手动开了一个虚化的背景,他把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哦,哦人生,哦宇宙,天神的存在真是莽莽浩浩无边无限悠久庞大的无限…… 另一方面,这就是首都来的大检察官吗!好可怕啊?气温一秒入冬,和他有一道空气墙隔着一样。王瑛璐身体防御机制打开,甚至拔腿想跑。 王瑛璐对他爷爷都没这样尊重或忌惮,好久大屁都不敢放一个。脸皮薄得像肥皂泡,满腹酸涩情怀的样子,提前向未来的自己透支了多少勇气:“白,白是吧嘛,你叫什么,我叫王瑛璐,我爷爷是王堂京,嗨!嗨,反正……嗨你好!何,何意羡,没走啊,不就那儿么……” 杨柏僵了,调整好如常的神色,其实已晚,刚才那一瞬间的表情应该已经出卖了自己,但是这时候不能再露出心虚的样子,不能回避对方的眼神。 好在哈琦也迎了过来。白轩逸为人端方冷淡,像一部严整威悍的法典。但是教养在那,况且他没有绝对正当的理由,需要直接过去截下那辆陌生的车。 于是,哈、杨二人的配合默契得运动员双打,这个天聊不到太阳落山都无法结束,甚至苏殊也被几个人围住了,哪也去不了。 杨柏真想照王瑛璐后脖子来一下子,一脚把他踹出去。王瑛璐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差点挨揍,灵巧地逃了,一路小跑到车旁伸着脖子往防窥玻璃里看:“何意羡,何意羡!有人找你!” 何意羡落下了半片车窗,王瑛璐看到那张脸,看不尽满眼春色富贵花…他正在做梦被人叫醒了似的,马上扭头去盯不远处的白轩逸,王瑛璐产生了上清华还是上北大之忧。 王瑛璐素认自我是个长情之人,一狠心把头转回来,我忍,我忍,收起心里的跌宕与自喜,天平还是偏向了何意羡,回到了一开头跳脚发难的状态:“何意羡你什么意思!你这个渣男,你始乱终弃!” 不知道何意羡听见了没有,他的目光只落在后视镜上。何意羡半个身体伏在方向盘上,摸索着车钥匙,一连几下都没插进去。像淋了场冻雨,人如在一团山间刚起的雾里,这一刻上帝把他塑成一座雕像。 王瑛璐又扩大音量,何意羡才说:“要不然,你现在就哭一场?” 何意羡说得太轻了,太轻了,王瑛璐会以为听到了什么不能当真的呓语。 何意羡露出一个无话可说的笑,眼神里没有温度,没有内容,连空白都没有。漫长地吸气后道:“小孩,你多大了?你用一个随随便便的身份进了我的办公室,我给了你一刻钟的时间,听你夸夸其谈,你呢?你连姓甚名谁都没有说,跟我说了一堆我闻所未闻的事,如果我和你有过一腿,发生什么不清不楚的事,你想讨论赔偿问题,我不介意,但下次请不要亲自来。花点钱找个律师来吧,如果是律师,让他别忘了带上委托书。” 何意羡不思悔过,王瑛璐怒意上涌,声音变得非常尖刻起来:“何意羡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何意羡你今天要是走了我们就完了!”王瑛璐听到了发动机的声音,“那、那你自己不就是律师吗?我就要委托你!公道自在人心,你还我一个说法!” “可以啊,只要你付得起律师费,我可以给放印子钱的写诉状,给腐败受贿的立协议,当然也可以给负心汉做无罪辩护。”何意羡瞧不出一点喜悲的情绪,如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免证事实。 王瑛璐被他的冷静刺伤了,眼眶发热,眼泪下来,嘴巴撅得可以挂个油瓶:“何意羡你不要扯远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车窗合上的最后,何意羡轻轻摇头,淡静微笑:“不重要。” 还没开到道路上,车又被黄妙妙日剧跑堵住了:“何律师,有检察院的……” 何意羡脸上是一点笑都没了,声音高了一调,严肃打断:“你这样算什么?” 黄妙妙一愣。何意羡说:“你以后也要见客户的,这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给谁看?律师就要有个律师的样子,稳稳重重的,站就站好,坐就坐直。你告诉我客人来了,要么让我的秘书转达一声,再不济,律所一共四个前台都死了吗?你现在在路边伸个大脑袋拦着我,拦出租车吗?不觉得很轻浮吗?嗯?这样的形象放在客户面前,就算你西装穿得再整齐,谁会找你打官司?” 黄妙妙蔫瓜垂头。 何意羡继续说:“从今天起要锻炼你的仪态,还有察言观色的基本素养——你看到了,我现在没有空,我陪着最重要的人,一点时间精力都分不出来。所以黄律师,检察院是谁来了?” 黄妙妙连连鞠躬:“我…我不确定,静姐说找您很久了,我回去再核实一下!对不起,对不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 何律师!” 路障都清除了,终于能走了。何峙却让何意羡回来,还是让司机来开。 何意羡说:“你干嘛,你不信赖我。” 何峙只是笑道:“心里的杂音太大,上路你我都危险。” 何意羡从驾驶座跨回到后排,很自然地躺回了何峙的怀里:“你觉得,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对黄妙妙?” “的确有点过了。”何峙像在安慰一只猫,“过了就错了,这就叫过错。” 何意羡今天打了一条常春藤风的斜纹领带,坏兮兮地看着他,很应景地说:“哪有,名师出高徒,我老师以前就是这么教我的嘛。” 何峙笑了笑,左手抬起他的下巴,右手揽过他的腰。 白轩逸最爱的人,紧紧抓着窗沿的五指,痛苦地收紧又缓缓放松。车子驶出的最后,那无名指上一粒宝石锵然落地,那声响后天外猛然刮来了旋风,白轩逸匆猝一震,仿佛记忆砰砰突突地在撞门,呼啸了满城的回声。在命运的混沌之点,白轩逸在那一眼里冥冥中回徘,也在里头扑空。望过去太晚,难醒得过来。像手抓的月光一样。 第7章 乱莺无主林遍绿 王瑛璐饮汽车尾气悲咤,踢了好几脚消防栓。但是爱情真是一种疯病,莎士比亚如是说,迷恋如火,王瑛璐迅速冲上马路牙子,叫了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的!” 何意羡无所用心,一路上接打电话,发信息,喝水,两只手时不时拔拉点东西,和司机搭话,偶尔还伸手往后座拿点什么,收起烟放进烟盒一支支……最终没有去和何峙享受二人世界,还是应了接风宴。 这几年房地产泡沫高峰,哈琦以私募加杠杆的方式,私有化了一个酒店集团。最近该集团在申城落子,这是在大中华区的第一块拼图,正在推动特许经营策略。晚饭就决定去那了。 虽然一般客人都来这里吃午茶,晚市订位不多,但是他们有自己的有机农场,一切自然至上,口味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王瑛璐下了车,抓奸讲究证据,他又不傻,但是拍照站在楼下仰拍,上半部分完全在云里,根本拍不全…先要坐电梯到达八十多层到酒店前台,然后再换个电梯到九十多层的餐厅。问题来了,安保过硬,专业狗仔队都没有立锥之地,何况是业余侦探王少爷。 王瑛璐又没有预约过,只能守株待兔。 大厅像个博物馆,价值百千万的艺术品,就那么一个薄薄的玻璃罩子套着,某朝某代的龙椅周围象征性拉了一圈红绳。他两只手反插牛仔裤的后口袋,几步一跳的,好像走着走着就会变成蛾子,又像模像样地趴在新中式的博古架上朝里面瞅。 累了原地打转的时候,还看到一位带着两个孩子的曼丽女子,被一位男士单膝跪地献花,但孩子们叫这位男士uncle,这约会有点浪漫耶! 王瑛璐感同身受不禁走近点,走近点发现:女的不认识,男的是自家大姐夫。 王瑛璐天崩地裂,但中彩票,大姐夫是酒店的股东之一,忙塞了他张万能出入的卡,叫他到别处玩去。 成功混进来的时候,何意羡已经在点菜了。 哈琦在旁,有种如影随形的紧张。酒店集团内部正大刀阔斧地开始实施一系列革新计划,很多细节尚待打磨。所有服务员都着一身黑,融在餐厅的背景里,毫不扰人,添茶的时候又眼疾手快。但侍酒师的普通话水准就比较着急,他对话的节奏很慢,每说一句话,他都要憋上三秒钟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珠一直在转,仿佛内心在费力地把他们说的话翻译成英语、再转回国语讲出来。 虽然米其林摘了星,但哈琦怕菜品不合格,指达不到何峙的及格线。 须知何峙,多年前曾评价:分子料理很像一个和幽灵交往的过程,你根本不知道各种食材在哪里,如同这个泡沫状的马铃薯,气胶海鲜,卵磷脂和钙盐乔装的鱼子酱;汤包底部像肚腩圈一样摊出来,我相信在饥荒年代一定是最美味的食物;我丝毫不明白为什么紫苏叶会和烧鳗放在一起,而且只有一片紫苏叶,我希望这仅仅是因为我见识有限,而不是因为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叉烧竟然表面的蜜汁会粘牙,乳猪皮硬得和纸皮一样,如果你发现难以想象,那就等你有了一个纸箱子,从中剪下一片来看看。然后泡水,淋猪油,油要多得弹得像喷水池,炸一下——口感和香气差不多就那样吧,以及,它的旁边一如既往有着无法理解任何用途的配菜。 哈琦深谙这种风雅:最不起眼的食物,也应当保持诗意哲学。哪怕穿肠毒药往往就盛在金杯中。 哈琦曾经以为,何意羡会和年轻时的何峙一样,所以起初尽量减少与何意羡共同进餐的次数。没想到对比之下,何意羡蛮好养活的。 于是哈琦每每都让何意羡点菜,意图便是:这样出现什么问题,就是公主的问题,公主会有问题吗?何意羡笑起来就是港岛的好天气。 房间流淌清歌妙韵,杨柏说:“哈总这个产业转换搞得,属于是又快又好。” 哈琦说:“嗐!可别说这个,酒店管理我是一窍不通,都是些市场上问路跑腿的事,本来就不是个事。” 说完之后觉得表达不当,似有在何峙面前夸口之嫌,又笑道:“还好都不是个事,大事我也办不了哇。” 杨柏说:“这对我们可都是大事,吃饭可不是大事嘛!小何pa你先看看吃点啥?” 何意羡说:“就行政套餐上四份吧。” 何意羡这个人的真实表情,向来是比瞬间还要瞬间的。但杨柏与他精准尿到一个壶里这么多年,捕捉到了他不大对劲。杨柏赔笑:“那就厨师精选拼盘。” 前菜的餐车啪一下就推来了。都是些家常粤菜,有份龙太子蒸饺,杨柏先给何意羡夹一个,又说:“那咱喝点啥?” 何意羡说:“红肉红酒白肉白酒,问老何吧。” 何峙也惜字:“过桶了就可以。” 何意羡马刀削香槟仪式时,也是一副没有兴趣做戏给不相干的人看的样子,道:“我就什么都不说了,再说又是套话。” 何意羡安静吃炒饭,炒饭其实没什么不对的,米粒没有特别粘连,不过一口饭吃进去,好像有很多奇怪的碎末直奔喉咙,反正何意羡被呛到好几次了。这种地方的厨师一般都有拿手的小面,哈琦忙让上了一份来,何意羡也是咬断一口,还没咽下去,神色便非常不好。 这饭还怎么吃下去,忙送何意羡去了一百零九层的套房,六个医生二十分钟内齐聚。 五个月前,他的胃部分切除了,现在一直调理性治疗。 医生告诉何峙:“何先生,以您为病人提供的医疗条件,只要并发症可以控制得住,哪怕肿瘤转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 了,甚至有的可以带瘤生存,这样有生存很多年的,十年二十年的,也有彻底康复的。我们会诊的结果是医疗技术上大有希望,但是病人本人千万不要逃避,要和家人爱人一起勇敢面对,精神上的消沉就等于自杀。所以现在的第一个痛点,就是信任、配合的问题。有句话,开心是世上最好的维生素,心情欢愉病自退。再说得直白一点,能顺着他的,就都顺着吧。” 医生走后,何意羡洗了个澡出来,裹着浴巾,又开始不停地严重地干呕,就像蹲在角落里把脸埋在手臂里哭泣。终于,何峙才俯身抚了抚他的背,何意羡才有一些停下来的趋势,往他怀里投,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盖上被子哭一场。 何峙拭去他额上冒出来的汗水,另一只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着:“还难受吗?还是怎么了?” 何意羡闭上眼睛像默默地祈祷上苍,良久了,才说:“没事,只是好久没有这样抱过你了。你是不是也不习惯了?” 何峙只说:“你的忘性有点大。” 何意羡手臂松开他一点:“我下午那不算,我当时就好难受了。突然又好冷,又发抖,接你在车里就肚子疼了。” 何峙不觉失笑:“是因为看到我,你这样说。” 何意羡一诧:“那你说说看,我不这样说,该怎么说?” 何峙坐在书房椅上,而何意羡躺在旁边的日式豆袋沙发上。一时无话之后,他身体慢慢倾斜,把头靠在了何峙的大腿上,由下而上看着何峙:“那你把眼睛闭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睁开。” 何峙也只是俯视于他,何意羡推了几下:“你快点嘛……好了……” 映入眼帘——何意羡牙轻轻咬着一块金币巧克力,圆圆小小的就像猫脖子上的铃铛。待上位者为他剥去金箔,何意羡便含了进去。嘭的一声,红酒瓶倒了,滚下桌子,酒液染红了一大片地毯。它再度被扶起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王瑛璐这一夜过得不是人日子。他当然理解所谓的氛围感、设计感、空间一体化、精巧别致,等等等等,但是这鬼地方厕所的门几乎是隐形似的嵌在墙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是门,而且男女厕图标目测就一个芝宝打火机那么大。再加上灯光阴暗,王瑛璐不读书,裸眼两眼视力5.3,也算看过一些世面,在推门的时候还是不那么自信,膀胱憋坏了才略为尴尬地张望。 如此不方便之处种种,王瑛璐苦苦追踪何意羡无果,凌晨才开了间上房睡觉。 好巧不巧,出大厦的时候遇见了伊人。 王瑛璐跟个刺客一样,还不穿夜行衣,不可能不引起注意吧?他单挑的还是香港最大的黑社会呢。王瑛璐感觉,哈琦一定正在说处置自己此等狂徒的方案,何意羡似是而非来了一句:“是啊,明明就是个各取所需的事情,我也搞不懂到底在闹什么情绪?” 更多的话听不见了,何意羡走远了。但只这一句,王瑛璐便如丧胆游魂。 亦见何峙背影。何意羡和他的距离其实不近,就是正常上下级的你前我后,落后半步左右。但搁在王瑛璐眼里,那完完全全,活活脱脱,就是许文强冯程程雪夜打伞的名场面啊! 落到如此悲惨的境地,一贯的王瑛璐只能让自己的家族重拳出击了。但一想到大姐夫,家里头也乌糟糟的烂透了。天啊,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悟了!这世上不存在良心资本家,只有党和共产主义才能救他了。 正午太阳高高照之时,正在批复公文的白轩逸,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我实名举报政协委员何意羡同性恋!找糖爹!恋老癖!” 第8章 全仗你喝抬声价 “我王瑛璐实名举报政协委员何意羡同性恋!找糖爹!恋老癖!” 苏殊从机关食堂打了两份饭回来,特地给白轩逸加餐一个大狮子头。把盒饭放在桌上时候,便听见座机的话筒里传来如是叱咤。白轩逸当然没开免提,王瑛璐的音量就这么吓人。这接电话的要换个思想保守的革命老干部,恐怕一下嘚过去概率很大…… 王瑛璐持续挖掘细节中:“何意羡道德品质败坏!聚众淫乱,白马会所,海天盛筵!人渣花心大萝卜,不知道玩弄了多少男的!我就是个严重直男,被男人搭下肩膀都讨厌死了!但何意羡各种同性恋玩笑开得很6,甚至常常摸我屁股,摸我胸!你给他一扇五花肉他都能一晚上来七次!” 苏殊真是不忍卒听。先不说对方的口气问题,一听便感觉举报动机不纯。讲客观道理,如果是政协委员履行职务期间的行为,可以直接向政协举报。如果是因为其他的行为,可以先找纪委叭叭,如果是按他说的猥亵确凿发生了,咋不去找公安机关报案呢?更有工作监督举报专线呀。总之八竿子打不到白轩逸这边。 寻常的官员会有什么反应?看过疯狂动物城吧,树懒总是不能辞退的。人浮于事这个词就是这么来的。即便撂给最负责任的干部,分级负责,属地管理,这时候也估计得礼貌地转接出去了。 但是前两年疫情防控期间,为了减少接触、避免聚集,全国检察机关12309检察服务中心都暂时关闭了一段时间。虽然实体上的接访场所关闭了,但是“群众信访件件有回复”的工作,苏殊看在眼里,白轩逸却从未带领大家间断过,认真对待人民群众的每一封来信。 白轩逸静静地听完了,说道:“你好,政府对性少数群体的态度是不歧视,不鼓励,每个公民都有在不干涉他人的情况下与别人不同的权利。政协委员也是普通人,不需要这些闪光灯,私人生活的话题不应该一直被关注,被放大诱导。” 苏殊听得想喝白轩逸倒彩。同性恋么,体制内最大的好处就在这里,大家边界感会比较强,又向来讲究含蓄,只要你自己不要主动公开或暴露,多数人不会轻易对你的隐私进行窥探和评判。但是这说的是基层,稍微要往上走,别说你是同性恋,你是个异性恋一直不结婚也别想混下去。 王瑛璐震怒:“什么?我实名反对同性恋!如果两个男人都能结婚,那么亲生兄弟之间、人兽之间甚至人和桌子板凳它们就都能结婚!啊!难道你一个国家高级公务员就那么赞成乱伦和人兽恋吗?!反对同性恋!如果两个同性之间都能相爱,那么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去同性上床,就没有人生孩子繁衍后代了!你们政府白日做梦生三胎呢!人类就会灭亡了!地球就会完蛋了!” 苏殊想来对线,但见办公桌上摊着一页报纸,报道野猪撞人事件。据说野猪的拐弯性能很差,等冲到你面前,你突然转身,它还会笔直地往前冲,有点类似于西班牙斗牛。猪野性难驯,非常有爆发力,两颗獠牙非常锋利,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 挑人的眼睛。新闻的题目有点悬念,关于事件本身却语焉不详,只说受害者避闪不及,被野猪撞出了六七米,破了脾脏,因为失血太多,急救车没到就死了。苏殊退缩了。 白轩逸没有和他讨论他的流氓逻辑滑坡谬误,只说:“首先,法律之外基于道德体系的评价,比较要有参照系,和谁比。其次因果关系要成立。因果关系成立需要相关性较强,有导向的趋势。不是印象的样子,应该列举成立切合理的事实。” 苏殊很烦,你说城门楼子,他说胯骨轴子,咋沟通?这种强词夺理的群众最讨厌了,你不满足他的要求吧,也有不少人背后告你刁状,把所谓态度问题添油加醋地反映到纪委。白轩逸这种级别的干部,在中央纪委可都是有袋子的。什么袋子?大信封袋子,用来装举报信、告状信。为了保护干部,里面的东西一般不会动,但你要是民愤太大,或者硬是有人揪着你不放、逮着你死缠烂打,或者上面有批示下来,组织上就会跟你一起算总账。 而且某些老百姓总是举着道德大棒,管得比谁都宽的人,似乎自己就很有问题呢!于是,苏殊没经白轩逸同意,便插嘴道:“您好,请您去找警察吧!如果像白检说的,事实非常确定,没有证据也没关系,你只要对他有指控,至少他以后不会再敢犯罪,而且对于他的名誉是毁灭性打击,也是罪有应得。你还可以让他补偿你的精神损失,增加他的犯罪成本。要不行你去国务院的互联网和督查平台吧。” 王瑛璐会怕这种小官小吏吗?他祖上也是吃中组部月饼的呀:“哎哟哟哟!白轩逸!大官大官!好牛好牛!我以为你不是挺有能耐吗?怎么越混越回去了?事到临头,还要一个小兵来打头阵?难道你们共产主义一方面想要群众帮自己干活,一方面却不帮助群众解决生活问题吗?你的这个小同志真会说风凉话呀?!针不刺在你肉上你不知道痛!” 苏母常说:生气的时候,开口前先数到十,如果非常愤怒,先数到一百。可是儿子苏殊还是道行浅了,忍到现在,终于爆炸:“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呢?何意羡是什么样的人渣我比你清楚!” 苏殊话音刚落,只觉白轩逸的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此时静到什么程度呢?阳光穿窗纸而入时都似乎可以听到飒飒之声。 苏殊脸上飞红:“不是…不是白检,我没……不清楚,我,我感觉这个何律师反正是有点自恋型人格障碍……” 王瑛璐听到,气疯了,又笑死了,对面咋还有个同病相怜的啊?何意羡他就一个赚黑钱的也有这么多人舔他也是没想到! 王瑛璐怒吼:“我告诉你!我不管!你这种大官之所以精力充沛是因为什么事不用亲力亲为动动嘴罢了!我现在就要你为了全国人民动动嘴皮子而已!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一个大白薯!你有笔?这是何意羡的手机号码,159……” 苏殊未知为何,无比熟悉:“这是他秘书台的号码,你也打不通联系到本人的。” 谁知王瑛璐准备充足无战不胜,出手果断无征不服:“白轩逸!何意羡微信我推你了!” 第9章 羞拂拂懊恼摩挲 苏殊无颜在这午休了,找个借口去隔壁吃了。白轩逸的办公室还没有整理好,他在一张临时摆放的矮桌上就餐。滴滴——王瑛璐通过家里的二姐夫,把何意羡个人名片发送到了白轩逸的聊天框上。 白轩逸首先看到他的头像,目光停驻了足足十几秒。 律师作为“个体工商户”,是非常需要自我营销的,那么微信朋友圈是很重要的一个展现“场所”,这根本就是私域品牌流量转化案源或资源的入口嘛。客户群体不同,微信头像也就不一样。争议解决类的用本人正装照的比较多,甚至拍照姿势都很雷同,白轩逸的通讯录里几十上百个律师就像房地产销售,同质化得可以来玩连连看,其他非诉类业务的,经常是用一些风景图,大海天空森林,选择有限,十分呆板。 所以常言道,作为一名律师的终极目标就是头像自由。 但是你这个大红大紫的何律师,头像也太自由了吧……? 一大一小,两只兔子,仲夏夜牵着手走路时踩着露珠儿,头顶一片莹白如玉的圆月。月与白兔映照出互相的光明。 也许他还有工作账号吧?公私分开了。白轩逸只能这么解释。 白轩逸也没见过二十来岁、三十出头就能单独干活的律师,放弃吧,别试图理解这种人的思维方式了。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白轩逸饭盒到现在还没有打开,先点进了何意羡的朋友圈。 正常律师的朋友圈也都像流水线。属于喇叭,唢呐,曲小腔大。不会分享生活点滴和个人喜好,但说到诉讼业务,那展现自我的机会就很多了。配图,立案队伍长又长,立案窗口来一张;庭前等候长又长,法庭大门来一张;若调查取证得顺畅,便颂制度优越展辉煌;若取证之路遇坎坷,便批法治进程待加强…… 何意羡只有半年可见,与工作相干的条数居多,定位多在紫荆广场附近。有一张维多利亚港的照片,小船和巨轮进出海港,凉风习习,可能每个香港人对它都有些情怀。其他的内容,一言以蔽之,看上去像是有着非常、非常美满的家庭的男士。 白轩逸不可否认,王瑛璐八成有点乌贼的成分,喜欢四处抹黑别人。但从这些切实的生活痕迹来看,一个如此之成功的男性,如果心好渔色,简直遍地都是机会。 白轩逸往下翻,翻到头了,也没找到何意羡本人出镜的图片。 白轩逸没有深究自己的好奇心从何而来,但是好奇心它就老房失火,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是看看他除了头像自由之外,有没有着装自由?白轩逸见过每天三件套、口袋巾、帝国领衬衣加领针,领带永远全温莎结,腰带、皮鞋都是顶级质地做工的律师。但是如果你能帮助客户获得完美的胜诉,即使穿洞洞鞋一样会请你。 很想知道,何意羡属于哪一种。 风过树叶无形舞蹈,白轩逸的心有点不安其位,那种跳动的方式就像想把它的遭遇急于告诉哪个人。心脏并不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但从胚胎独立的第一声啼鸣开始,一颗心是关乎负责生命的。 他逐字敲下:“你好,我是二分院检察官白轩逸。” “对方正在输入”状态几乎立刻亮起,白轩逸盯住了这串提示语,静静地一直没有离开界面。 一分钟过去了,无事发生。 白轩逸几次放大他的头像,那只小兔子,真的好小好小一只。心里的柔软像撒在白沙上像水一样难以收拢。但是亦有吹过人世尽头的风——付之一叹,不知何处来的? 他便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 续单方面打字:“何律师,昨天我捡到了你的戒指,寄到你的律所?或者在哪里还给你比较方便?” 有柔软就有慈悲。白轩逸想到那些恶毒的风尘之声,即便他有朝一日亲眼所见了,或许也要说一声,不尽其然。 可是消息发出去瞬间,收获一枚红色感叹号。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点我发送朋友验证。 第10章 孜孜守着为人颦 白轩逸沉默。屏幕一直亮在这个白白绿绿的对话界面,那个红点,随时间变得愈发深刻而不友善。仿佛到处都是值得发愣的地方。 白轩逸没有被人删除的经验,不知道这样退出去以后,是不是会连头像也找不到了?白轩逸点开两只兔子,右键保存。但仍没有回到微信的列表页,朋友圈也不敢点了,手机就那样摆着了。 午饭迟迟没吃,粉嫩头像久久瞩目。 是不是加错人了了? 是不是加了个女孩子? 因为办公室的地点和半年前不一样了,这时公诉处长张嘉鸣过来认认门,顺便请白检尝尝媳妇亲手做的熏鱼。 只见白轩逸坐在电脑前,手里摩挲着一枚纯白的钻戒。 画面直接冲击心灵,我的妈呀!张嘉鸣的眼中:秋日的阳光软绵绵地伤害着一个人的自尊,有种格外含蓄的落寞。他深深觉得早上起猛了,真抱歉,我不是个隐形人…… 回过神来:兄弟,这个我熟啊! 张嘉鸣欣慰:“这样就对了,领导班子早就明示你要趁早解决解决个人问题!” 白轩逸抬眸,看到张嘉鸣瞅着钻戒的眼神好像很不可思议。他其实没心思理会到对方的话意,但是白轩逸下意识把手掌一合,一丁点都不让看了。 持久地站着,必定是一点一点地加强这种尴尬,张嘉鸣自顾自拉了个板凳来,语重心长道:“男人,难人啊!唉,我当年和我老婆求婚的时候……” “求婚?”白轩逸虽然惊讶,但把钻戒收回胸袋。 张嘉鸣拍大腿:“求婚,我是极其反对‘求婚’这个词的,真正的结婚就不需要求,求婚弄得轰轰烈烈的却总容易分;那些婚后幸福美满的都是自然而然成对。所以,两个人结婚不是因为相处久了觉得是时候了,而是有一天突然发现没有你不习惯了。白检,你想是不是?你可以理解为,内在有了,就不需要外在表现;而外在过分表现的,都是因为内在空虚没有。所谓的虚张声势么……” 白轩逸说:“所以你没有求过婚?” 张嘉鸣吃着饭一愣,吃个肉一上来先把自己的牙崩飞了的感觉。 拥有深刻的觉察力细密地发现问题的人,往往话少,在爱情中更犹如此,倘若学不会缄默,是不存在任何深情可言的。平常的白轩逸极少露于形色,更别说跟同事聊点琐屑的己私了。张嘉鸣本是个絮叨细腻的南方小男人,每每见到白轩逸,嘴巴却如被上了封印。白检面前,表情丰富,弊大于利。 张嘉鸣清清嗓子:“完全没有,那倒也不至于。我那一段录成视频在我们婚礼上播放,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所以我说,麻烦是麻烦,但你要是够爱她总是愿意给她惊喜,对女人咱们就理解万岁吧!女人嘛,喜欢追求仪式感……” 白轩逸点点头,不知在认可哪句,然后把电脑屏幕转过去一点:“这种?” 头像给他看的时间也很吝啬,几乎是张嘉鸣头刚转过来,白轩逸转瞬间点叉关闭。 但是那图太有辨识度,这哪门子是女孩啊。 “嚯,这不何大律师吗?” 白轩逸说:“他的工作微信你还有?” “啊?何律师不就这一个号吗?”但这好像美国总统推特头像用芭比,张嘉鸣渐渐品过来他意思了,“人家申城第一名嘴,镇场子的大状,不在意这些啦。” 白轩逸说:“你评价挺高。” 张嘉鸣只能大笑,大笑百分之九十的用途果然是用来遮丑的。 他一个半大不小的公诉处长,何意羡正常雅贿也看不上他。但是顺水人情,带过一带,给他闺女找了个知名钢琴家当免费上门家教。他们家是本地媳妇外来郞,入赘的张嘉鸣,此事过后家庭地位直线提升,老婆天天夸他真有面子。一头猪备受赞誉都可以上树,张嘉鸣视何律师如同再造。 知道何意羡坏,但所有名声,一概享有顾盼之间睥睨自雄的威严,而不论名声自何而来。那人家本来就是妖啊,不吃人心会变老的!张嘉鸣对于何律师,便有这种理所当然的力挺。 白轩逸说:“有家室了?” “人朋友圈孩子都有了呀!我第一次看我也吓一跳,结婚太早了吧!娘胎里带的娃娃亲?”张嘉鸣啃着大排,含糊道,“还不吃饭吗白检,一会午休结束了。下午我记得你还得去趟市委,咱两一块,啊。” 白轩逸打开饭盒,都凉了,凉透了,盖子凝结的水珠成股流下来。 张嘉鸣大口干饭,不忘八卦,神态还益发坦然:“你说,是不是人何律师小学就给姑娘狙击啦?我跟我老婆也是,不然咋那么早住进婚姻的坟墓啦?但是结婚了两个人住在一起后,比如打打牙祭,看个电影,随时拉着就可以去。生活也互相有照应,比如一起去锻炼了回来互相给对方做个大保健放松一下肌肉啥的,看何律师发的,人老婆做饭色香味俱全啊,真有福气!……哎!坏处我觉得是个人时间确实会变少得多了,你看,两个人腻歪着被拉着十点过就得上床睡觉,中间的时间也都差不多啊,感觉自己的人生每天凭空就蒸发了几个小时。有孩子更是雪上加霜啊,人何律师还不止一个,养小孩又不是养小狗,有钱人我真不敢想象!哈哈,吃饭吃饭,说着你随便听听就行。喔,还有一点我倒是不信的,咱们上届班子有个才当了三年的书记,就外头搞了好几只臊哄哄的狐狸,后来他老婆到纪委闹得沸沸扬扬,这一辈子就完了呀。你说何律师这种英年早婚的会不会忍不住也……” 张嘉鸣用一块梅菜扣肉,交换了白轩逸一口没动的狮子头的时候,白轩逸忽说:“你去和他提一下纵火案的事。” 张嘉鸣长长叹了口气道:“哦,桥溪村那个纵火案?这事我也一直在嘀咕呢!但那你现在是打算查谁办谁呀?案子办到这一步,要警惕疯狗咬人啊,这种时候目标不明确,总之还是什么事都秘密一点吧。” “先找他,就现在。” “真找?这大中午的我现在打扰人家休息,不大合适吧?哈哈,万一人家媳妇正好送爱心鸡汤到办公室了……” 张嘉鸣正把形容得,仿佛何意羡芳春花眼媚柳腰伸,共他娇妻拥髻柔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 扶肩暱语……白轩逸无色无味地说:“少传这些没根没据的话。” 张嘉鸣突然被批驳,觉得脚下这块黑土地已在不安地晃动了……立刻一嘴庄严的报纸腔:“……那领导,领导,那我说点啥?” “正常说案情。” 张嘉鸣擦擦嘴,开始郑重网聊,大意是说:听说你何意羡律师对这案子怪有兴趣,不如择日秉烛一谈。我看也能使检察院对这个案子的社会背景进一步加深了解,将来出庭公诉时心里更有底气啊! 令人怀疑,何意羡是不是有网瘾。消息刚发过去,正在输入状态顿时亮起,但回复短得可怜。 张嘉鸣说判错了,这种冤案历史包袱背在身上是没法前进的,也是不可想象的,为老百姓讨债,功德无量嘛! 何意羡回:何以见得? 这把张嘉鸣问住了。白轩逸道:“告诉他:楚卫民从不供述到供述,到翻供,到再供述,到再次翻供以及此后再不供述的时间顺序,符合遭受刑讯逼供者通常表现的一般规律。如果你对案子的情况已经比较了解,今天下午来一趟检察院,我们直接谈细节。” 张嘉鸣刚把他说的字全部打完,还没发过去,白轩逸便问:“回了吗?” 过了十秒钟,张嘉鸣的表情像惊堂木一拍,装作去洗碗,丢下手机跑了:“…领导你自己亲自看……” 此时城市另一端的何意羡,总共回了三行字,准确来说是两行。 因为还有一行,是白轩逸发送“你来的话,茶和咖啡都可以”之后,系统自动跳出的提示。 ——白轩逸。 ——上大号说话。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第11章 虚名满世真何用 独立执业的律师,大多睡懒觉从中午开始干活,坐班更是稀有动物。你以为一个千人所肯定人气满满热闹非凡,实际上实地办公的可能就一百个左右,其他要么在外面拉案源,要么在搞其他副业,大学老师、公司法务,上班下班不打卡,外出也不用报备。总之两个律师私下碰面,可能要交换名片的时候,才知道彼此是同一家所的。 然而今天何意羡到的时候,律所人满为患,所有的高伙基本都来了,有种众神归位之感。 夹道大多数人肢体语言表示尊重,微笑简洁大方:“何主任好,何主任中午好!” 但有个别毛头小子,何意羡洗手间出来,他们也紧跑几步跟上来搞一句:“今天天气真不错啥,何主任您亲自来上厕所!” 何意羡黑着的脸变成了酱色,把杨柏叫到办公室:“你让的?” 杨柏高兴着,承认是自己昭告的四海臣民:“可不!” 主任,就是律所的负责人,整个律所权力最大的一个人。管委会的钱也出了,人也出了,力也出了,真合伙,但是决策权仍集中在主任一人手中。原因很硬核,无论是年检还是转所,凡是涉及到司法局相关的手续问题,司法局只认主任签字。许多文件材料即便盖了章,若未经主任签字,后面的程序也无法走下去。 何意羡皱眉:“心里头知道就行了,口头上这么搞干什么?听着老不老啊?” 其实不是老气横秋的问题,律师报年龄都爱往上了报,何意羡对外宣称自己三十、三十五岁,已经六七年了。何意羡说:“都这么喊我怎么接案子?当了主任律师,办案简直就是多余了,外界看着不那么高级,律所里面又要觉得放权不够,格局不大,我里外不是人?” 杨柏说:“行,我纠正一下那。我这不是看你昨晚上有点不得劲,一个人借酒浇愁啊,想给你听着图一乐。好心办坏事了。” 何意羡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杨柏不仅不走,还别有用心地说:“知道不,昨儿下午检察院来人了,楼底下都轰动了。” 何意羡的键盘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没有抬头,没有理睬,汉白玉色桌案上的曲面大屏挡住整张冷漠无比的脸,在进行电话会议:“王律,有什么查询法规、案例、起草文件、整理案卷之类的活,就给他们三个分一分吧。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各团队抽调出来的,从今天开始,各位开足马力。陈律,接下来需要先做的事,是去会见犯罪嫌疑人,跟检察院联系阅卷,最好一趟解决,行程你们自己商量着安排,但得抓紧啊。弄完这些,咱们先自己琢磨琢磨这个案子,有个大致思路,再跟吴律他们碰……” 那边一结束,杨柏接着疯狂试探:“叫白轩逸,二分院的。你没看到,大家脸都要笑烂了,嘴扯到后脑勺了,幸亏戴了口罩,不然口水兜不住。那个脸那个立体,现在网上流行词,讲这个叫面部折叠度……” “长得再帅能看家护院?”何意羡轻蔑地用勺子搅动着咖啡,“能有多帅?” 杨柏:“该说不说,有一说一,雀食帅。巅峰时期的我也要避其锋芒,你倒是或可一战。” 何意羡明确下了逐客令:“把黄妙妙叫过来。” 黄妙妙是何意羡的律助,但鼎盛律所不像别的同行,真的设“律师助理”这个职位。从事法律业务的新人一进所,无论是否考过司法考试,是否取得律师执业证,内部一率定为律师岗位。当然,名片上要等拿到律师执业证后才会印上“律师”,拿证之前还是印“律师助理”。律师岗位被划分为八个年级,一级一级晋升到八年级后,再往后就是合伙人序列了,分为授薪合伙人、初级权益合伙人、高级权益合伙人、管理合伙人、创始合伙人。 然而,律师的年级并非根据年头,每年自动升级,而是要经过主管合伙人考核并推荐,薪酬委员会核准后才会升级。从八年级律师到授薪合伙人,则更为严格,需要主管合伙人推荐,并经全体权益合伙人会议决议通过。 黄妙妙像木偶一样机械地来了,她可能永远也学不会何意羡那种步伐矫健,走路间便给人以傲睨的魄力的样子。 但黄妙妙偶然也感觉:何意羡的过度自信是一种自闭状态,心理保护机制,防止受到伤害。 何意羡的办公室灯光雪亮,黄妙妙把头低得更低了,使劲绞着双手。便听上司问道:“再过半个月,你实习期就满了,要拿执业证了,对吧?” “是的,主任……” 何意羡起身,走到办公室内置的茶水间里去摆弄他的宝贝蛋壳们。何意羡烧茶不用清水冲泡,放熟姜、橘皮、香料、酥椒,煮成滚滚的“茗粥”。工夫茶小杯个个精巧,不薄则不能起香,不洁则不能衬色。看得出,他精于茶道,看他沏茶给人一种强烈的美感。 “你入这行,这个月今天正好一年了,有什么想法没有?你拿了执业证以后,有些事,开了头,不好收场,三思而后行吧。你如果真的喜欢这个职业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 ,一直要干下去,一定要为未来早做打算,要计划好八年、十年以后怎么办。 这个行当,很多人说非常符合二八,但是我觉得这个国情,恐怕一九才最合适。” 黄妙妙自己也意识到,她不大适合做律师,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搞研究。律师这个职业,需要和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打交道,她有点应付不过来,很发忖跟人冲突。 入这行,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值得学习的对象。好的律师就像大海里的岛屿、穿过云层的山峰,是让人一眼能辨认的。黄妙妙一个女孩子,一个人背井离乡在大城市打拼,如果她的带教老师不是何意羡,她可能早就回家考公了。只记得第一次驻场的时候,是何意羡曾经对她说:对方的老总点名,非要你上这个项目。我们是律师,做好我们的本职工作就行,本职工作只是提供法律服务。客户如果有法律服务以外的其他要求,你有权利拒绝。你自己处理不了的,告诉我,交给我来处理。明白了吗? 何意羡将泡好的茶汤马上倒入公道杯内,随时分饮,一边说道:“美国其实也是差不多一九,我在美国学的法,回国内考司法考试那是真难啊,不好考,号称中国第一考,每一百个人里就六七个能过,有些人考好几次都过不了。你能一把过,说明你基础扎实,就是缺少社会经验,在和人打交道上得加油。做这行,业务能力固然重要,人品人情也很关键,有时候我们的工作可能会被人误解,在法庭上撒谎,给坏人辩护,但做人的原则是绝不能丢的。你还年轻,你以后会遇到很多事,你会遇到很多挫折,会看到很多黑暗面,你会放弃一些原则,你会适应一些规则,但是有两样事情你是不能丢的:一样是理想,一样是良知;也有一样事是绝对不能做的:违法的事。不懂法但伏法,懂法的对法律都会有敬畏之心,半懂不懂的是最吓人的。记得,你头上永远有把剑在悬着。小姑娘,你今年才二十二岁,要是走了一条岔路,你的这一辈子,一辈子啊就这么毁了。刑辩律师有多不好当,你看到我了,哪怕你一辈子做个老实人,对朋友掏心掏肺,最后竟然会被天天‘老哥、老姐’叫着自己的人给坑进监狱里。这些你都明白么?知道了,就去吧。” “主任,何律师……我知道律师前几年都很辛苦,我,我有在努力缓解焦虑,调整我的心态……您也说过,长跑比的是耐力,是我在人生这个阶段,不要一直惦记下一个阶段的事情,而是要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在这个阶段跑过同行,怎么超过他们……而且,而且成就感不需要功成名就,最最普通的工作做好了,客户、上级、同事的好评也可以让人有成就感……” “我说的?你知道?但你为什么就是偏偏做不到?说了你又不听,听了你又不做?”何意羡惊讶地抬起眼,目光崭新的铁钉一样硬,打进黄妙妙的内芯。 “说实话,黄律师,当时我力主把你招进来,是希望你做出个样子给我争气的。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们是合伙制的律所,是要收你挂靠费的,一张桌子,一个卡座多少钱,都明明白白算在账上。我们没有公积金,年终奖?也没有。说白了,就是个体户,没有老板会一直高成本养人。除非你是带资进来,不然肯定是你适应环境。所以,我和别的合伙人商量过了,如果现在给你转成一年级律师,你就会成为所有明眼人的笑柄。每年都有大量新人挂实习,但是律师的人数不一定有很大变化,那就是因为有去有留。这个行业有个特点,你可以说是优点,也可以说是缺点:自由。自由,就包括来去的自由。” 慢慢地,慢慢地,黄妙妙的双肩抽动起来,眼眶涌出泪水。 何意羡只道:“我的意思足够明确了?如果不明确,我现在叫HRBP过来?” 黄妙妙已然夺路而逃。她走以后,何意羡整理整理桌面也出去了。将近一点钟,才吃上午饭。 业务做得大的,中午很少会自己独自用餐,不是在陪客户,就是跟其他合伙人一起,要不就是跟团队成员沟通感情,或者在参加讲座、活动。 何意羡却只是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包子。 回办公室时,桌上多了一件兰屿肉桂的小盆栽,青蓝翠绿。这别名叫平安树,估计是黄妙妙的临别礼物。和彭静去五台山求佛开光,属于如出一辙的迷信操作。 何意羡端着茶杯,倚在门框上。他有点出神地望着平安树,喝的也是黄妙妙找人给大师开的药茶方子,据说能把肿瘤喝没。表面上他通通扔了十几斤的茶包,但从收到的那以后,每个月有大半个月都在喝这玩意。第一口入嘴,虽然早已熟悉,但还是不禁打了个寒战——“真苦啊!” 办公室有一面墙是透明软隔断的,何意羡看见:何峙来了,就在几步之外。 何意羡心里涌出一丝反感,却分毫没表现出来,率真无伪,以笑迎之。 第12章 我本楚狂之不世 办公室的那面墙是树脂玻璃瓦片,何意羡只需要轻轻按个键,色板改变,空间封闭,阳光的色调也从金色变成淡紫,很快天花板变成一片暗弱的星空。 像有磁铁似得,何意羡走过去,他是很会从琐琐碎碎小丝小缕的事情上调制出微妙的毒药的:“快点啦!站你面前,仰着头,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这时杨柏却急躁躁地敲门:“何pa你刚跟小黄说啥了?不是,我搞不懂你到底是咋想的?小黄跟着你这么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突然吵吵吧火的也太狠了吧?” 杨柏只见黄妙妙从人事那里出来之后,抱着个大纸箱子,无声离开了工位。 杨柏都看到太上皇来了,并且两个人就在里头卿卿我我。何意羡还粤语开的腔,加密通话。杨柏听不懂晕:粤语你很牛吗?很高端吗?东北话才贼噶的牛逼啊!妈的,杨柏平生最讨厌装逼的人但羡神除外。真肉麻啊,咩来咩去,晕,怪不得广州叫羊城呢…… 杨柏此人信奉的真理就五个字,过去叫:闷声发大财,现在的话叫猥琐发育,别浪。但是为了黄妙妙小丫头片子,杨柏还是决定不择时机就这么硬碰硬一下。 不过为民请愿的信念感,也就那么一点。几秒后门外鸦雀无声。 何意羡被这一吵,忽然觉得很没意思似得,坐回去,靠着豪华的老板椅转了两圈才说:“怎么何主任?还一副昨天晚上生我气的样子?要不咱两继续大眼瞪小眼。嗯,你也骂我,他也骂我,我问你啊,我做错了吗?你也觉得我太狠了?讲良心,你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我从你这哭着跑出去的时候还少了?” 何峙说:“我不知道你偷偷哭过。” “你疯了吧?这都不记得?你是不是有毛病,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 毛病先去死!”何意羡夸张道,“对,你当时对我可好了。我刚从拘留所出来有案底,谁愿意与倒霉蛋为伍呢?谁又愿意继续成为倒霉蛋呢?哪都不要我,是你给的饭碗,但你第一句话就问我能不能做按揭。何峙,我说何大主任律师,你是真高瞻远瞩,你在大气层啊,你让我去做按揭嘛!” 按揭业务,被戏称为“印钞机”业务,只需要和贷款银行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就可以招上几个细心、听话的小姑娘一单一单地填写贷款申请资料、刷格式合同,然后就剩向贷款申请人收钱了。几乎不需要用到法律知识。 何峙说:“这是一份要求细腻感和警惕感的工作,压力自不会小。很多事情回过头看看,总有些细节的片段当时看着无足轻重,毫无价值,而事实上却牵动了大局。不含谨慎的热情,就像一只任风漂流的船。当时的你,需要培养一点耐心。” 何意羡说:“那我可太有耐心了!调档、查册、看各种证照,哪个不是死花时间还没一点技术含量?我是敢有意见,我才说了一句话有没有?你就直接流放发配我到检察院驻场抄案卷,那个案卷,两个大汉,推车推的,只能摘抄,不能拍照,一抄连抄一个月,手指抽筋了就拿皮筋绑起来,后面关节炎……” “行,手好不容易养好了,耐心总算有了,终于能接案子了。我都上大学的刑法教材给翻出来,反复研究。犯罪四要件,主体,嗯,check;客体,check;客观方面,也check;主观方面,double check……一个案子,我跟你汇报了十三次,整整十三次,你一直在那里吭吭哧哧的没个态度!要不就是:为什么这样写,为什么用这个法条,为什么没有用这个法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像个炮机。答不出来?那证明你没有想清楚,为什么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还是没想清楚,是不是你工作方法论有问题?我真想骂你,领导,你这样就不对了!这个文件我已经改了不下十遍了,每次都是按您的意见改的啊:您下次能不能一次说清楚,这样改来改去,还有改完又改回去的……实在不行,你就上手给我改一下,会怎么样呢?少块肉吗?你给我改,从小学生作文秒变大师卓著,那娓娓道来的感觉,那清晰的逻辑层次……” 何峙说:“如果你永远不能够独立,没有人会为你返工确认。” “对啊对啊,你所谓的培养模式就是揠苗助长,喔,你这个修行之路星光大道感觉很不错啊,确实待遇挺好的,确实出入五星酒店,啊,但是还是得提醒你,注意一下出入的时间。出门的时候,天边还挂着点点星光,而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因此称之为五星酒店。” 何峙坐在沙发上听得笑了,何意羡突然抓起个不明物体砸过去:“你还搞恶性竞争呢,有一回你问我对庭审状况的描述,你说你觉得法官对这个案子的态度怎么样?我就是被你整得,学得太谨慎了,我说看不太出来,感觉没有特别明显的倾向。哇,你就炸了!你马上让所里只要拿了红本、经验比我更丰富的律师去干吧。” 何峙说:“你当时应该更坚持一下。既然敢比,就不要怕输。一旦避免失败成为你做事的动机,你就走上了懒怠,暮气沉沉的路。” 何意羡简直要鼓起掌来:“按照你的说法,看来错误在我。那咱们所的文化是挺温和的。那天你把案子临时换人,这层楼一个人也没了,凌晨两点多,隔壁外滩全景的那个房间,我就对着特别平静的江面哭,哭啊哭。你太懂了压力来自于与人对比,我的法律功底确实不如别人,身体也没有别人好,一熬夜就晕乎乎一天,别人会犯的错我也都会犯,很多地方还比同职位的人蠢一点。但是你就非要踢着我的屁股走,我不会游泳,你就在岸上踹我一脚。何峙,你嘴巴真的讲话很难听你知道吗?世上真的有你这么不体贴的人吗?有你这么坏、这么恶劣的人吗?你说你要还是这样,下次别人问我,怎么进的你门下,你教我怎么说的,你记得吗?你说,就说你何意羡是被电扇吹进来的。” 拿铁去冰是补奶, 特别腻,一口何意羡就不喝了。得何峙拿到嘴唇边上,何意羡才啜一下吸管。 但那案子,最后还是何意羡争取到了。不但如此,他庭前积极沟通、庭上依法辩护的工作方式不仅获得了当事人及其家属的肯定,更赢得了本案承办法官的尊重和认可。案件宣判后,法官高度赞扬了辩护律师的专业水准及敬业精神,特意书面致函到了律所。 何意羡小测:“那我考考你,法官怎么夸我的?” 何峙笑了笑:“何意羡律师工作认真负责,与我院沟通顺畅,既依法为当事人作了积极的辩护,同时也以客观事实为基础,利用国家的刑事司法政策,最大限度地维护了被告人的利益,体现了大所、专业所、申城律所的律师的担当。” 福祸相依,这种法院反过来给律所送锦旗的行为,引发了部分同事的严重红眼病。何意羡说:“我没见过这阵仗啊,一时不知道这种招该怎么拆。你也厉害,我是你自己人,唯一的徒弟,你也不给我说句话,你就从来不会保护保护我。” 何峙说:“我提醒过他们,合作才能做大。周围的律师并不是你的竞争对手,市场很大,做不完的。” “就这样?”何意羡非常不满。 “就这样。” 律所里清一色的一种类型的海归人士,世界排名五十名开外的法学院毕业生没有资格踏进来,神态倨傲之间透着刻意地亲和,说话爱夹带英文单词。不过,大家都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总希望让别人知道他们是高等的文明人。文明人有时候就容易被自己的人设坚持所束缚。 所以,何意羡虽然后来者居上,居久了,当你不复是一只羔羊,至少也是一只猎犬时,狼的攻击态度便要谨小慎微得多。 并且,律师是一个很推崇对抗的群体。何意羡只能首先学会了对抗,去自己破局。该说的话要说,打死都要说,该办的事要办,不让办也得办。法律就那么写的,我就是依法办事的,老子有理到哪里都有理,老子不会现在可以学,但你不能因为老子不会就不尊重老子。老子不会纯粹是因为指导律师没教好,不怪老子,老子全都会就不会来你这破所了! 何意羡当律师,这份职业对他最显著的影响,就是永远顶嘴。当事人找你是让你和对方律师,和对方当事人,和法院,检察院去顶嘴的。文明的说法就是辩护,辩论,答辩等等。不顶嘴怎么当律师?不能合理沟通怎么去办事?律师不但要有文书处置功底,沟通能力也是一大必备。现在连和自己所里的人沟通都做不到吗?特别是事关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 己权益,关于工作衔接的有效沟通?那何意羡怕,何峙就不免要问一句:你对于自己要当律师的心理建设做好了吗?你是以律师的心理指标去要求自己的吗? 但是何意羡弄得好像,时至今日,想到也会来气的程度,走过去又把对方的大腿当椅子,调整了一个完全放松下来的姿势,然后揪他的耳朵。 表演生第一堂课是忘记镜头,不要有第一人称叙事感,但是何意羡无知无畏地把脸与观众凑得很近,眨眼睛的频率,和说话速度一样非常之快:“你的人你不护你说你是不是有罪?” 何峙的目光却落在一旁那株型丰满的瓷玫瑰上,深刻地静心——那几年前种下一颗种子,居然开花结果的感觉,非常神奇。而且它将开始有灵性的芳香,有了能把自己“举起”的灵魂力量,一切都是那么完善、紧凑,醉人美好,说不出哪一样最可赞羡。最美处正在于种植者亦难于框范的部分。 何峙过去认为,旋律是很美妙的,但听不见的会更美。却还是将心上的默语宣之于口,他给了淡淡肯定的答复。 何意羡听了,终于有点狡猾地笑了。今天的台词,其实还有储备。却不想回忆好久以前,何峙问过他,如果你一辈子仍然有可能做按揭律师,还会选择留在这里吗? 何意羡当时问,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何峙有点兴趣了,真话怎么讲,假话怎么讲?何意羡说,假话是,会,贵所规模大,业务领域广泛,我想我有机会接触别的业务。顿了顿,何意羡接着说,真话是,会,等进来了,我再好好表现,争取您给我机会做其他业务。我相信您的眼光,错不了人。不管道阻且长,我总有一天会站上法庭。 何峙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疑惑:你就这么喜欢刑事辩护? 何意羡的反应,惊奇到有点愤怒了,为什么不能爱? 这个聊天是在午夜发生的,何意羡一通激情胡乱敲出去的千字文章,至今还留在何峙的手机里: 现在圈内的人说到刑辩,很多人特别偏执,一再强调其中的苦涩,甚至故意夸大负面内容。也正是在这样的情绪中,人们几乎忘记了,辩护绝不单单只有苦涩,它还带来了一份乐趣。否则这份古老的职业,为什么能够生生不息呢? 也不可否认,在众多律师业务中,刑事辩护是最不讨好的。卿本花瓶,却不安分守己,偏要在花瓶里插什么“带刺的玫瑰”,当真是不知趣了。论风险,那是带着镣铐争取把舞跳得最好,努力打破别人法检辛辛苦苦创造的框架,不可能没有引火烧身之虞;论回报,挣的每个铜板都是血汗钱,可你看我们所多奢华啊,虽然选址和装修至关重要,这是成案的关键助力,某种意义就像银行,你看过破破烂烂的银行总部大楼吗?但是光鲜亮丽背后是无数律师不分昼夜和周末支撑起来的,「此处插了一张律所外部拍的照片、一张大排档食物图片、一段语音:我刚下班,饿了夜宵在吃烤麸。老师,我跟着您要好好干,以后我也能这样,侬晓得伐,烤麸烤麸,“呼呼响、富起来”。」尤其是中下层的律师,很惨;论结果,刑事辩护有多事倍功半,法官一天天跟当事人耳提面命:请律师屁用没有。谁不知道?相对能做的个案,也是你辩你的,他判他的,即便插上一朵带刺的玫瑰,到头来还是一个花瓶。何乐之有啊?乐从何来呢? 然而,我觉得辩护的乐趣是确实存在的。虎头上捉虱子,那是胆气;舞在刀尖上,那是风度;“宁鸣而死,不默而生”,那是崇高的目标,不渝地追求,就会成为壮举。人生在世,能做几件又有胆气、又不失风度的壮举?律师也是人,人都有建功立业的欲望。一个把生命投入事业的人,必然赢得人心,能无功成?在法庭上纵横博弈,往来角逐,与公权力过招;用雄辩砌筑胜诉之砖,几多英雄气,但凡有点江湖梦的律师,都很难抵御这样的诱惑。 不但如此,我们律师的群策群力,看似纠缠在个案的是非,事实上为芸芸众生“守土”,如果律师都是权力的鱼肉了,那么公民必成草芥。倘若能把凌乱无章的法律厘清,注入人道,真理和正义的成分,使法律于权威之外附加促人心悦诚服的魅力,人的所有行为由是可能自觉纳入法治轨道,这就叫天下归心!即使您根本看不上我的辩护技巧,我做不到有口皆碑时,却能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心地坦然,也足以自慰。我总是把一时的软弱、困难与不变的理性、混乱交织在一起,但我会让后者坚定地占据上风,驱散困惑。予人自由,这样的功德,算是建了多高的宝塔礼佛呢? 我知道,老师,您是想让我三思这种危险,值不值当?但是与正义为友的人,在哪儿都是安全的。真正优秀的刑辩律师,是擅长把别人“救出来”,而不是动辄把自己“送进去”,就像对克劳伦斯·丹诺的评价:“行其所当行,言其所应言,止其所不得不止”。这样的刑事辩护律师,才笑得出来。 然而这样的言辞,到头来至今日,何意羡再说不出了。想到这些,他最初的反应是极其麻木的,像一个被冻僵了的人在火边很难太快地缓过来。 过去的自己就如一团烟雾,被覆着他——像个庞大的烘臭耗子,毕竟没有比善良变质更难闻的气味了——骑在他现在的头上。 当时的他,也震惊于年轻人对于市场逻辑的支持率之高。他曾经对自己一再追问:我们到底要不要进入一个一切都待价而沽的社会呢?当然不要,但后来能阻挡吗? 时间就在恐怖的联想中,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何意羡突然给它们画上了休止符,笑说:“一切都值嘛,你快叫我何主任,大家都叫了就剩你了。好听呀,早知道挨骂还有这种好处,我也愿意天天被骂。我要现在穿越回去,跟我自己说,你老师都是为了你好,他是逼你一把,摆脱拐棍,玉不琢不成器……还有个词不大对,但削足适履你知道吧?灰姑娘的两个姐姐,为了穿上王子的水晶鞋,一个割了自己的脚趾,一个割了后跟,知唔知啊?The one trying to wear the crown must withstand bear the weight……” 何峙却摇了摇头:“你本嚟就系Cinderella。” 何意羡不愿意:“我唔好当呢个,你换一个。” “Rapunzel更似你嘅样。” 何意羡温暖相拥。甜美柔和的身体,轻浮而有害,嗡嗡发麻。在幽暗中蜷曲着,处处都是浮游使人作呕的触觉:“艮你就把我好长好长嘅长头发抓喺手入边,我就边度都去唔到。” 何峙只是说:“下午司法局让你去一趟,时间差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 多了。” 何意羡抱怨:“烦不烦啊,都脱钩改制了还动不动把人拉去聆讯啊?我没开过,我不会,你陪我去……你忙什么呀?说实话,我心里没底,我这个主任要是当不好,你会不会对我怎么样?你以前就第一讨厌又蠢又没用的人了。” 何峙也不是第一次碰到那么冰凉的头发了,它像被花尖上变化多端的蓝色露水所打湿过:“你点知我唔会改变,冇改变过?若能令Rapunzel一笑,纵使做做蠢事又何妨?” 下午两点半,何意羡坐进车的时候,某人的微信尚没加回来——白轩逸,你真是不长心眼子没有眼力劲儿啊?一开始没拉黑你大号,就是只删除了,因为还能再发一次验证消息啊? 但何意羡极其熟练,输入了一串已然成诵的号码。 “我只有十分钟。”何意羡抬手看了眼表,用最古早的短信形式下达命令,“一份草莓优格一份椰奶番石榴果茶豆奶太妃榛果糖浆巧克力碎片鲜草莓按我说的层次加千万不要摇,否则你连十分钟也没有。” 第13章 自逍遥物莫能累 何意羡发完短信,白轩逸半晌没回音。 所以何意羡就还真去司法局了,但刚开了十分钟的会,何意羡就将领导与被领导关系料理得水乳交融:“咱们的合作是全方位的,别在这谈了,去老地方吧。” 强行把副局长和政治部主任拖出来玩忽职守,大下午的,何意羡竟邀约去洗脚。 一开始先来的莲SPA,保安跑过来指挥,要安排他们到隔壁一家单位的停车场去。 “有位置没有?”何意羡把车窗摁下来,问的不是车位,是有人能上钟不? 保安说:“不用等多久。” 何意羡说:“算了,换个地方吧。李主任你熟,拜托你找个地方吧。” 同行的秘书见何意羡打了几个电话没约上人,就说:“那去金御汇泡温泉吧。” 政治部主任说:“对对对,那里我以前也去过,都长得水灵。” 副局长说:“也就那样吧!主要是指法还过得去。” 到了金御汇,只见员工都是四川、重庆一带的,确实素质不错。每个迎宾都面熟何意羡,跟他打招呼的方式很独特,不说“欢迎光临”,说“何大律师来啦!”一种回家的感觉。 这地方是个露天的环境,一行人像来到了大自然风景区郁郁葱葱的环抱中,听到了溪水淙淙流淌的响声。何意羡目送几个老大哥进去了,忽然一转身:“怎么,你也想来快活快活?男人管好小弟弟多活二十年,听过没有?” 他说话的对象是身后的安保人员:整齐的西装,统一的身高,其观感就像是一支只差喊口号的阅兵方阵。何意羡的命多值钱,这些人跟着他整整半年了,处理各项危机情形,全心全意保护他的安全。 从人数上讲,肯定带的越多安全性越高,可以一带二十个保镖,出行四五辆车跟着,但又不是打群架,摆场面。至于具体带几个的问题,何峙没有太多干涉,可对于受到枪械威胁的人来讲,原则上最少四个保镖,起码四个方向上都得有人给挡子弹不是? 后来经过何意羡交涉,人数降低到三:两个暗保,负责遇险时阻击敌方的攻势,类似于专业警卫力量中的反突袭组,给贴身保镖争取撤离的时间。贴身的保镖身手极好,据说以前是个捕俘手,钢刀穿胸跋涉十几里。连何意羡的专职司机,都是部队以前跑川藏线的汽车兵。 何意羡洗好了澡,准备下池泡汤,发现这条食古不化的大尾巴,还没走。 保镖阳刚粗犷的一个西北男人,表情难乎其难地杵在那,不敢看他一看:“这是我的职责…我不是…何…” “何什么何?你想好了再说,该叫我何先生还是何太太?”何意羡披着能一滑到底的浴袍,整理着腰带,暗香袭人,“既然知道叫我何太太,我好不容易把老何哄住了,现在要快活一会了,天天大鱼大肉有人吃点青菜啊。我不想三人六面地跟你扯这些,你就回去说我简单地跟朋友,生意,政府的伙伴喝个茶,吃个饭,嗯?还在这干嘛,你也想一起来绿得老何满头包,三十八的脚穿四十五码的鞋,小鳗鱼游游大海啊?” 保镖脸皮黑中带红只能退守到门口去,只见一条条小金鱼向何意羡的露天小温泉里游进去了,满室娇笑。他向旁边的暗保同事一看,两个人都好像不约而同地被这些声音吓了一跳,同时低下头去。二人好像偷看七个蜘蛛精洗澡,可惜没有神通变成鲶鱼。 然而此刻的何意羡,又哪里真正在鸳鸯戏水呢?他游到了一座山岩边上,确定四下无人的地方,用手扣住岩石凸起部分,两腿一蹬,往上攀爬。 这小土坡真的还挺高的!但是山的另一侧,可没有天眼咯。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见谁就见谁。风是有羽毛的,它只会被天性推怂着。 手脏了,脸花了,何意羡很快就像个小野人。真不知过了多久,攀到顶端,他回头望这大地:忽而想到小时候的风筝挂到树上,哪怕是一株矮柳,哥哥什么时候敢让自己去摘呢? 何意羡有点后怕,刚才要是没扒住不小心掉下来…… “嘁!白轩逸,那就崩溃吧你!”何意羡大声拍掉手上的尘土,满是儿童的心情,流云飞过了小坡。 第14章 艳色鲜如紫牡丹 金秋十月够“凉爽”的,而且这里深山老林,气温更低。何意羡赤着双脚,一身被岩壁刮得破破烂烂的浴袍,刚从温泉里出来已经受凉了,还不得不裹着又湿又脏的衣服,不然路边打不到车,就只能裸奔去检察院了。 自己的车肯定是回不去的,自从巨轮沉没事件后,他近身的安保级别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高度。家里的水龙头上都有传感器,哪怕他变成史莱姆从下水道滑走,何峙也能马上关闭这个城市成千上万的地下阀门。 何意羡驴车漂移到镇上,驴车上坡时轧过大大小小的石块颠了世纪之久,但是身轻如蝶,屁股疼痛不觉。终于换乘小汽卡颠回市区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然后进入一家4s店,店员只见一个人草鞋格子衫(村里小卖部买的),眼不眨提了辆顶配,加上临时牌照,岁月静好地上路了。 确保一切都是干净无痕之后,何意羡开始收拾行头。这种情况,最应该叫彭静来,但人家怀胎七月,别人他也信不过。 何意羡开车开到愚园路,没有看得上眼的衣服。又驶到茂名南路,一条街全是高定,每天承接不知多少一批又一批名流商贾的订单。正常人得来四五次才能领走一套西装,但何意羡的量体数据早就在了,裁缝们每月固定会为他做几套。除了kiton在国内很少定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 只能在一年trunk show来中国的几天做。但何意羡还有件K50忘了取走。 何律师一进店,秒受10V1服务。何意羡平时说实话,在穿衣打扮对瑕疵眼开眼闭吧,太关注细节的人成不了大事,他又不靠这个吃饭。但是今天很恐怖:Tomford那个风格是浮华是高贵啊,但太刻意啦搞得像我多在乎似得?Ricci算了吧你,你看着我像俄罗斯寡头、沙特王子、美国游手好闲富二代?粉色窗格面料太dandy了!这件雾霾蓝西装很吸睛整体显得简洁干练有腔调,但是会不会好平淡?不要那不勒斯不要佛罗伦萨背部像个乌龟;这个腰为什么放松呢,为了坐下来方便?什么?坊间说我喜欢骑马?你是新来的吧?我就要沙漏一样的高腰线,给我收,猛猛收…… 何意羡也对自己的身材挑剔,后悔昨天红外线穿透热蒸汗了(类似超模上台前灌水断盐,健美运动员充碳备赛的行为)。但是,今天发现有些珠宝还是丰腴一点戴起来才好看。 漂亮、漂亮、再漂亮,约会里总有一方是要负责艳惊四座的。如果有时间回家,何意羡可能要挎一个喜马拉雅去见他。 衣饰的问题上,何意羡相决不下,心里风起云涌般的郁闷。但是扭头看到了一件克重很高的秋冬季西服,质地有点像人字呢,可是又细腻很多,剪裁特色是看起来很挺拔的宽肩和饱满的胸。感觉只适合胖子和188以上的高大人士。 何意羡忽然眼前一亮:“这还不错,就是领嘴有点高,能老派点放低点?政府的不适合太高调。” 裁缝阿姨笑着说:“国家公务员灵的呀!” 何意羡也含笑:“公务员好嘛,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 试衣服也累了,何意羡话说完,忽然有点释然:他穿给白轩逸看的啊,那白轩逸啊,他知道什么香的臭的?拉夫劳伦的紫标系列,穿到他面前,白轩逸还不得以为是在奥莱不到两百一件的老头polo?白轩逸的审美,有可能是就不要折腾自然最美,像妈妈觉得没有刘海的大脸最好看。何意羡只需要看起来干净一点,至多,新一点。 可是终究,何意羡过不去自己的那一关。申城没有好衣服,于是转身坐高铁去苏州了,也就半个小时的行程。为了节省时间,回城时候造型师在车上给他理发、修眉。 套着一件藏蓝软呢大衣和纯正意式西装,从头发丝新到脚后跟,将近四点钟,何意羡第二次联系白轩逸。 多久了,还没有回信呢!何意羡只能对他哥脖子上那颗木头圆疙瘩放低要求,这次的短信开门见山:“我就是何意羡,你现在方便见面?” 白轩逸实际上正在向市委办公大楼走去,准备参加政法委全体(扩大)会议。刚才车里有公事处理,没来得及看手机。他只见陌生的号码发来一串奶茶小料的要求,火星文似得,看着眼睛发疼。“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什么? 头顶高高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门口有武警战士在执勤,兴奋地叫了一声:“白队好!”才把他叫回神来。 又是一个新的号码,说他是何意羡,白轩逸两条联系起来,自认差不多理解了,回道:“你好,在外面办点事,一会电话联系。”补充一句:“何律师,我刚刚加了你微信。” 何意羡回复:“你加我这个手机号的微信么?刚被盗号了。小误会。” 白轩逸一个[OK]手势的默认表情后,查无此人了。 何意羡在爆炸边缘:“白轩逸高级检察官,你能有什么事,我请问?” 白轩逸有点疑惑但仍回答:“预计五点钟可以结束,理想情况。” 何意羡深深地呼吸,把空气当成凉水喝来降温:“市委开会是吧?” 白轩逸:[大拇指点赞]。 何意羡:“我让你开不成,你信不信?” 白轩逸甚至没回。 接着,何意羡又让人特别困惑地来了句:“白轩逸,你真的跟我来真的?” 白轩逸到了会议厅的时候,书记已然收到了小何律师的亲切问候。书记这时正好有点鼻子痒,便稍加夸张地打了个喷嚏,意思是有突发情况,果然秘书递个纸巾关心一下,便忙私语:何律师邀请大家一齐到城外的农家乐去玩一玩,那里可以钓鱼,可以打麻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吃无公害蔬菜……好想法,好客气,问题是,就现在。 哪有这么无厘头的搞法?再光天化日之下腐蚀国家干部,也得讲点基本法吧? 但从何意羡那种嘴里讲出来,就别有一番风味,话只说给合适的耳朵听。白鹭立雪,愚人看鹭,聪者观雪,智者见白。 只因何意羡淡淡地提到,司法局的一水领导,都在这了。通常情况下,游戏规则就像这样:当你正在邀请人共进晚餐或搞活动时,如果突然接到电话询问动向,你一定得含糊其辞。因为被你的宾客需要你保持这种私密性,这就像不成文法一样不可违背。何意羡理应最清楚,不要随便将你和某人的关系挂在嘴边,你知道别人会如何看待吗?你以为你和某人关系好,对方就一定和你一样吗?对方可能和其他某某的关系更铁。不要无端让事情变得复杂。 背靠背单线联系,这是基本规则。更多的游戏玩法都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何意羡这种突然犯蠢,或者说故意卖队友的行为,起到了广泛的杀鸡儆猴效果,如同苹果里吃到了半条肉虫,谁知道是不是只是冰山运动八分之一露出水面,他是不是准备跑路国外前,来一发炮弹打翻一船人啊?而且真就直接扛着炸药包上了,敌方堡垒位置都不看一眼的?你何意羡要是嫌弃老哥,言语一声啊,也别把我火坑里推!须知“狗咬狗”这类举报往往又准又狠,成案率极高。做人做事可不能太不瞻前顾后了。否则,整个申城都会很遭殃。 秘书说:“何律啊我在听,在听哩,你继续指示!” 只见书记保持着在下属面前应有的深沉,但两手捂着电话,紧紧贴在耳朵边上,小声道:“何大律师,你们律师也要依法履责,不能感情用事。知道吗?”话说完了,忽然发现:我敢敲打他?他何意羡不敲诈我就差不多了! 所以表情看上去,就快叫姑奶奶了,书记说到这里把头一仰,冲着头顶上的吊灯和国徽叹了一口气,眼光在上面停了五六秒钟才放下来。他快退休了,除了重要干部的人事安排,一般不坚持什么,别临了临了,晚节不保呀。只好碰到问题绕着走,不然毕竟是书记嘛,头一个顶雷的该是他啊!晚景凄凉也总比没有晚景好。 大厅的另一边,蒋韫正在叹了口气,对着白轩逸打算等会在会上,征询意见的提案苦笑道:“怪不得都说你是理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0 主义者啊。” 白轩逸平淡地说:“作为检察人员,起码要有依法治国的理想。依法治国是理想,也就是承认现实中依法治国的障碍和干扰还很多,这其实又是现实主义者了。” 蒋韫说:“现在现实主义更加不好坚持,上面有人拉,下面有人抬,否则,你就会被吊在半空中被人忽悠。但是我相信你的领导力和魄力,大家会全力配合你的工作。‘讨论犹如砺石,思想好比锋刃,两相砥砺将使思想更加锐利’,在今天的会议上,这个案子突破的契机一定先要弄清楚。” 话音刚落,只见政法委全体都有,使命必达。会,不开了。 人流鱼贯而出。书记临走之前,还拍拍白轩逸的肩膀,有安慰革命军中马前卒的意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群众眼里的最美是什么?不是办公楼多豪华,形式主义的会议有多少,而是为民服务的心多敞亮,真正把问题解决了才是实在的。” 得逞了的何意羡,还如一个气鼓的青蛙,狠狠诮薄一番扣字中:“白轩逸,我看你是想永远下课,勿谓言之不预。” 白狗当灾黑狗得食,而且黑狗还卖乖。白轩逸理应多多少少怀疑、厌恶起来,不仅是跟这个人无法在一个思想平面的问题了,貌美未必成淑女,锦衣不饰坏心肝,而他面对的更是一个明明白白见缝下蛆的律界败类。条条蛇都咬人。 但是白轩逸却回得比较别开生面,可能他也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一点。似乎不是一种尘世的评判,乃是一种天上的本能。以及想要解开他的百千种变幻的心。 白轩逸回:“那你认为我们应该用什么方式来解决?” 何意羡:“平等友好协商的方式。” “我在回检察院的路上了。” “那你他妈发定位啊?”何意羡生气蓬勃,“我知道怎么走?我去过检察院?胎毛都没退干净,睁开眼睛看看清楚,都是你们检察院来就我!” 白轩逸给他的突袭,弄得相对忘言了一会。完全派生出了他不能知道、不可理解的情节。 可倒像白轩逸有一颗大心,好像受点冤枉、吃点闷亏是对的,对方发脾气是值得赞扬的。还是那句话,本能决定。过了会,白轩逸回:“昨天下午到过你的律所。” 就这句话让何意羡笑了又笑,开始哼哼,一边喷着玫瑰味的口气清新剂:“好看么?” 白轩逸当时在楼下没进去,那一整栋楼太高了,挡住后面数座摩天大厦冰淇淋的尖顶。而且远远见到大门里巨型扶梯直通公司前台,旁边两道书墙映入眼帘,工整的线条,数万卷藏书。 故而,白轩逸说:“挺典雅的。” 然而何意羡的意思却是,他那时在后视镜里看到了白轩逸的脸,那么根据光的镜面反射原理,你白轩逸反过来,是不是也应该看到了什么雍容的、绚丽的,但是震撼的、痛苦的? 总之何意羡自己,那一眼就像在不下雨的清晨,太阳从云层中跳出,那一瞬间的丹红,会给人带来多少希望啊。 所以何意羡几乎憋了一嘴火泡:“我是问你律所了?” 白轩逸看着这些文字,感觉一句话比一句话更加眩异。到底是什么东西把心房和眼睛茧住了?多么奇怪的生活啊,我无法再看清你。 也好像大雨屋漏了,何意羡还不停地在对着那扇破窗户直灌风。快被他的热情能量所扑倒,白轩逸其实这时根本不是烦躁。但是体现在文字上,他的客观是为:“冒昧,何意羡律师,你我之前很相熟?” 第15章 春山低敛翠眉长 你何意羡,我白轩逸,咱两,熟吗? 一个人开开心心跳着去看彩虹,结果被雷劈了,就是和马克吐温雷同的感觉。 何意羡的脑子转得再快,也有点方向盘失控的感觉。如果远赴的这次约会,是一场古代的婚礼,何意羡绝对要踢了火盆,坐回头轿子回娘家,让他白轩逸自己和自己拜堂成亲去吧! 眼下,要是真让那何意羡由着性子来,他一定会把白轩逸打倒在地,脸上踩一只脚,胸上啐一口唾沫,何意羡对白轩逸千刀万剐的心思都有,最后再扒光他,绑到火车铁道上去! 但是刚才在高速公路上飙过了车,时速将近两百公里,直到现在,何意羡的心都还在加速跳动。脑袋晕,真像做梦一样。 何意羡晕到不知道是该好气还是好笑,最后还是决定笑了。停路边,叫个代驾,何意羡沉浸式打字:“一般熟吧?但是这人啊,都是要多交好朋友的,要是你白检混到这个份儿上,任何时候都不能有小农思维对不对?非要憋着劲和别人作对,那叫什么?那叫作自绝于人民。是吧?我还有五分钟到你那了。对了啊,我中午喝酒喝多了,你方不方便买点醒酒药给我?” 药店多如米店,哪里没有醒酒药卖?他干吗找我?我跟他又不熟,他这是什么意思呀? 这差不多是普通人的思维方式。何意羡就是试探:白轩逸,你真跟我不熟啊?我看你去不去?你敢不去?头拧下来!啊?我倒要看看你的戏路在哪里?退一万步,我都先能低这个头,你怎么就不能低这个头呢? 白轩逸现实里低头没有不好说,只见虚拟世界的字面上,他回个嗯。 甚至是回复时,白轩逸着急做别的了,还是怎么的,总之误触了,发出来——“en”。 何意羡盯了半日,白轩逸有没有撤回,有没有修正。 无。 摆明了:你谁啊?不在乎。 二分院在中山北路上,管辖申城北片九个区。兄弟两人以前在这块附近住过,当年这还是一条破烂流丢的石子路。俯仰之间,已过二十多年,当年作业借我抄一下,那些拿着本票一起挤公交的小伙伴们,估计多已初为人父了。 但友谊,也不都是好的友谊。那是中学时期的何意羡,花月宛然。放学在公交候车的地方,白轩逸一下就把一个比他还高出十公分的高年级学生摔了个卵朝天。那个当众出丑的校霸恼羞成怒,只一个眼神就让小弟把白轩逸团团围住。白轩逸把吓懵了的何意羡拉在自己身后。那将近十个人的团体却被白轩逸莫名地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出手。只有一个扯着嗓子喊道,凭什么摔我们老大?白轩逸说,你问他自己。被摔的那位还没爬起来,我怎么啦?白轩逸面无表情,你看他了,他是我弟弟。那位说,我看他什么啦?你弟弟还不让人看了?白轩逸说,问题是你的眼神不对,脏。 何意羡那天并没有真的吓到崴了脚,但就要白轩逸背他回家。在澹远的新月里,他们回家。 今天的何意羡,望来望去,倒不是产生什么今昔之感。只因马路两边商品房林立:不知道白轩逸怎么通勤的一天天的,时间长一点那还是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1 班吗那是取经吧?大清早地铁上很多抑郁症的高危群体呀,早八点上班那是人过的日子吗?检察院,魔窟啊。对,就给他附近买个房,上下班五分钟每天就能多眯一会…… 正要走进售楼处了,何意羡忽见不远处一个肥腴人士,着一身唐装,青色对襟袄,脚踩黑布鞋,手里转着一串佛珠。身边几个黑衣人,向着唐装男子一点头。 哈琦……! 何意羡飞也似的回了车里。关门的一刹那,只见虽然哈琦似乎尚未留意到这里,白轩逸恰好也出现在了视野正中央。 何意羡只能平躺在后排发消息,说临时有点事,换个地方吧,你左拐去公园,里头有个玉镜湖,我们在那见。 发完了,恨不得把手机扔出窗外。因怀疑自己下车的这段时间,上头被装了跟踪器。现在每个路人看上去都那么地可疑,何峙这张天网有时候就地取材,二线警察队伍里也会有他们的线人。 白轩逸好像不大赞同。但何意羡忙说一句“不见不散”之后,为保安全,关了机。 何意羡的车驶入公园,那玉镜湖虽然是人工湖,但是样子又深又清纯。 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白轩逸还不来!气死他了!白轩逸,猪头三,你是骑着共享单车,还是二八大杠来的啊?摘几朵花,编成圈送给你! 这时听到砰砰声,有人在拍他的车窗:“请问你是不是就叫白轩逸?”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模样一个骨感的文青。但见何意羡车窗放下之时,她人都变得有点神经短路了。女孩眼睛上上下下无所顾忌地盯着何意羡打量:显然搞错了,此人一副比弗利山庄街溜子样子,怎么可能是一位中国官员嘛?何意羡表情还有点淡然,但这种骨相,就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狠角色。 何意羡又不是那么很讲究文明礼貌的人,看她的样子也有点不正常的漫无边际。 女孩虽然畏缩,但先开了口:“我朋友和白轩逸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喂,你是谁呀?不是白轩逸的话干嘛在这里停这么久的车?” 何意羡反问句回敬了她:“白轩逸我熟,但那又怎么?” “所以你是谁啊?” 何意羡说:“见面还没有两分钟你就摆出一副审讯人的架势,是不是也请你向我证明一下你的身份?” 女孩一副声讨的架势:“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为我朋友来的!你如果也是白轩逸的朋友,你别假惺惺的了,快说他在哪?” 何意羡笑了声,女孩说:“你笑什么?你干吗不回答我的问题?” 何意羡说:“我是他哥,有事跟我说,我顶着。” 女孩急切地说:“那行!我可告诉你,悦悦是我从小到大的闺蜜,她可是一个非常非常单纯的人,她读中学时连恋爱都没有谈过。” 何意羡奇道:“读中学当然不能谈恋爱,难道你读中学时就谈恋爱了?” 女孩说:“你不要打岔!我是想,悦悦是一个单纯的人,岂止是单纯,她还是一根筋,天真善良,你们作为男人,当然要想想拿她这么单纯的女孩怎么办!” 何意羡说:“什么意思?现在男女平等了,用你的话来讲,白轩逸搞她的时候她不是一样在搞白轩逸吗?你认为她有权利要别人买单,别人是不是也有权利让她也买单啊?” 男女思维确实有别,何意羡法庭上对上女公诉人一般来讲就是这样,只要不让她在第一回合占上风,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女孩气势弱了:“可,可,白轩逸如果对她有感情,就要对她负责任。但悦悦碰到的第一个男人就是你弟弟这样的东……东,你叫她今后怎么办?” 何意羡说:“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说她今后怎么办?我告诉你吧,世界上一千个人里九百九十个不知道今后怎么办。你看,我们两个现在在说话,说不定等下一上街我就会被卡车撞死。还有你,说不定哪天你在超市买东西付钱的时候,会围过来三四个流氓,强迫你把钱转到他们的账上,说不定还会把你劫持了,先奸后杀。今后怎么办?谁知道今后怎么办!” 女孩好生气了:“你可真会讲歪道理,你真会说话,你真是一点不尊重女性!真是无耻!白轩逸如果对她不管不问的,就是对她没感情、不想负责任,白轩逸对她又没有感情又不想负责任还想缠着她不放,口口声声说他喜欢她,爱她,所以你们就都是流氓!” 何意羡说:“我跟你说过我不负责任没有?我跟你说过我不买单没有?都没有。但你要想追究一个人的责任,你就必须先弄清楚他的罪名,你弄清楚了罪名,才能谈到量刑的问题,请问你认为我犯了什么罪?流氓罪?不好意思啊,早在香港回归的那一年流氓罪就已经从我国刑法里删除了。而且妹妹,现在的情况类似于一块肉已经吃到了肚子里,再回过头来讨论肉的质量、斤两和价格,你说,这能谈得清楚吗?” 女孩愣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你,反正你弟弟白轩逸就是把她从一个女孩子变成了一个女人,千真万确!可是,白轩逸能给她什么?白轩逸该不会说他还是一个单身汉吧,他这样都不可以娶她吗?” “小妹妹,我说了几遍了,我们现在是共产党改造后的新中国,讲话负点法律责任嘛?”何意羡到这里,才把果绿色恐龙墨镜滑下去一点,世人一本正经,他万事游戏,“白轩逸,真一针见血了?” 这才看到何意羡的眼睛,他有一双对大部分人都很专情的眼睛。女孩小股热浪从喉咙到胸口电似地过了一下,不知道是没有听懂这句荤话,还是呆滞住了,使劲地点了头。 而女孩口中所谓的悦悦——束若悦此刻正一袭白裙长发,在玉镜湖畔等到了白轩逸。 第16章 骨如寒冰心似铁 束若悦感到一夜之间,眼角就布满了乱七八糟的细皱纹。白轩逸在解放军医院的时间,连友邻单位的战友都没办法去看望,何况是自己了。谁知他康复没多久传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解除婚约。束若悦起初还没有自乱阵脚,闺秀了个把月,毕竟有些话由自己来讲,肯定是一万个说不得的。 但白轩逸竟然回了申城!这就把束若悦推到一个全新的、不得不的阶段了。或许再晚一步来,贻误时机就等于丧失一切。 她下飞机的第一时刻,便是请白轩逸来玉镜湖边见面。束若悦想,这一面他是不敢不见的,但是来得如此地快,令她的心情立刻就不沮丧了。 但是白轩逸明明向她走来,却不知他为什么蹙着眉,山遥水远地朝四周在寻什么。 “轩逸!”束若悦兴高采烈地叫了他。 白轩逸看着真的比较疑问的样子,但没问出口。 束若悦说:“嗯……我找你也没什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2 晚上叔叔伯伯都要请你吃饭,我说你从北京来是平级调动,哪来那么多欢送欢迎呢?吃饭、喝酒、唱歌连轴转,都有点成为负担了,你又是滴酒不沾的人。而且为什么那么讲究呢,我叔叔爸爸以后也不是你的领导,自己家的长辈,有什么可汇报思想情况的?所以我趁着你下班前,问问你的意见,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你去的话,我陪你。” 天朝上国,霍金来了都得站起来敬酒。何况她口中的家属,感觉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人大主任。 白轩逸此刻头部开始有了胀痛的感觉,但和她与她的话语无关。或许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一样,白轩逸不能回答你眼里的问题,他只晓得,他头痛。这个痛是真真实实的。 白轩逸说:“麻烦转达,我不去。” 束若悦嘴唇往上一翘,把僵在那儿的笑容化了:“其实我很想让你去,求着你去,但我学不会像有些男人女人用嗲得出水的声音向你嗔怪,跟你撒娇,我永远学不会像一个坏女孩。所以你觉得……我是不是总是太古板了?不得不承认,这跟我的原生家庭有很大关系,我爷爷我爸爸都是非常严苛的人,这是我们家族的某种遗传痕迹,我从出生就没有办法决定了。我有时候觉得我们俩太像了,都一样,这个时代我们身不由己,这个世界纷扰混乱,你几乎不知道该抱怨谁。” 白轩逸没有收到更新的短信通知,头更疼了,刚才路上给何意羡打电话,他还关机,打两个都是。对外部的一切噪音,白轩逸类似于,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也没有时间和兴趣听懂。 束若悦却白裙飘飘走近了一步:“轩逸,我其实能猜到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笨吗?我虽然是个传统的女孩子,但是我真的不傻。你是在怀疑你失忆之后,他们告诉你,我们的交往、我们的婚约是假的,对不对?但是我告诉你,我不怕你的怀疑。因为怀疑是伤害感情的利刃,是落进眼睛里的沙子。怀疑如果不尽快消除,肯定会在两个人心头留下病灶,久而久之便会疾患丛生。但消除怀疑的方法如果不恰当,又会立即让人伤心伤肺,一句话说得不当,一件事做得不对,便有可能让两个人分道扬镳。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一趟来申城,多年以后的我会不会后悔?我真的不想一点小小的怀疑让我们两人的关系做烂船划,但一些事憋在心里实在难受,很想请旁观者分析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平时能推心置腹交谈的人,也就那几个,我是一个很孤独的人,我要找人倾诉讨主意,我已经变成了所有朋友内心里取笑的对象,但有一点我确信,你可以尽管怀疑我,今天的我、未来的我也不怕你的怀疑。” 天阴了,要下雨了,看起来何意羡是招呼不打,放他鸽子了。于是白轩逸说:“对你没有感情可言这一点,我从未怀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束若悦对着他的背,高了嗓门:“白轩逸!即便你对我只有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白轩逸心中一闪而过的怪诞,所谓奇怪,仿佛是以往真实的生活故事中的一页被这句话掀开了一角。这让他停下了脚步,回头道:“你说什么?” 束若悦脸上马上就云开雾散了:“轩逸!我是说我们可以慢慢来。首先,我不是一个固执、不识趣的人,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我确实不甘心,我原以为我给你带来的是一份惊喜。我知道你或许觉得我有点烦,甚至是一个女孩子在轻贱了自己,但是在家庭生活中就是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谁更爱对方一点,谁就得率先忍让。而且,你也要知道,如果我跟和你条件更好的,高个一官半职男人提相同的条件,他们不知道该多么欢喜雀跃。可我就喜欢你,喜欢你气宇轩扬的样子,可能这个词用在一个现代人身上很奇怪,但你的确就是这样的男人,这是你给我的第一感觉。我也喜欢你总是用行动来表达一切,这叫作虎豹不外其爪,大人物、大英雄自古都是这么做事的。告诉我,是不是我的方式太愚蠢了,你一下子接受不了?要不然,我们就从今天开始,从当下开始,慢慢来?” 爱情让人脚不沾地。束若悦秋雨之中,快步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了白轩逸。 白轩逸刚刚拂开,她便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泥泞的湖岸上。白轩逸扶住了,她则顺势把身体很大一部分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两只胳膊牢牢地抓住他的一条胳膊,似乎只要他一撒手她便会像一条面粉口袋似的瘫倒在地上。 束若悦说:“轩逸,你跟我说实话,我是不是哪里让你特别失望了?你不会把我当成一个坏女孩吧?可你如果真的认为我坏得无可救药了,那为什么又要给我惊喜,哄我开心,那又是什么?” 她手指的是白轩逸药店的袋子里,装的“一桶”饮料。粉粉紫紫,庞大憨厚的体量,粘稠如粥的质感,可能用保温饭盒来装会更加合适一点。 白轩逸说道:“与你无关。” 这四个字,恐怕真的是一个临界点。女性的重要品质之一,可能便是不讲道理的天才直觉,束若悦忽然扬起一点笑来:“那是谁有关?何意羡吗?” 白轩逸只要听到这个名字,他的身体里便涌出一股乱流,判断不好这股乱流是多巴胺还是不好的物质。但他是一个自制能力极强的人,这种事情在他身上从不发生,何意羡,仅仅三个字,却至于让他心慌出汗。但是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一切像浮沉的海水。 “我真的不傻,我说对了!是吗?我就知道,那天庭审,我一个外行人都知道应该把焦点放在法官身上,而不是对面的律师,你和那个律师之间有过什么吧!你为了他,白轩逸检察长,历史性的败诉呀……你也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也是,你们都喝了他灌的迷魂汤!魂不守舍?但是束仇在海上失踪了那么久,那何意羡,他问过一句束仇的死活吗?轩逸,连你也心甘情愿在他身边做一只连叫都不会叫的狗吗?” 束若悦转背离去,几步就登上了自己的车。 白轩逸迈过去:“把话说清楚。” 束若悦使劲忍着:“怎么呀,现在想听我说话了?我是不是还要浓墨重彩地以何意羡为话题,作为拉近和你距离的桥梁?迟了,轩逸!一个不保值、直线掉价的花瓶和一个心如明镜的合作伙伴,瞎子也知道如何抉择,但是你不知道!你想还留我?你知道我的好了,你怕我伤心?告诉你,我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 束若悦的车,几乎与何意羡的车擦身而过。何意羡对于他们俩看得一清二楚,反之则不然。 这时的何意羡坐在驾驶座上,手肘撑着方向盘,情不自禁地把两只手支撑为一个三角形,把面孔掩藏到了里面。发出一点带了爆破音的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3 ,小小的气流冲破了上下嘴唇。 因为下起了雨,束若悦的朋友进车躲雨。女孩叫刘梦圆,虽然被何意羡呲了,但并不觉得呲她的人有多么讨厌似得:“你怎么就笑了,你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好能说?” 何意羡说:“那么喜欢听我说话啊?” “…才不是!去你的,我是说,你把驴唇装在马嘴上,还听起来那么顺溜…那么地……”刘梦圆在副驾驶把脸转向一边,通过窗户的倒影打量旁边的人。 体制化最大的原因是,它是被设计成所有人都必须同化的机制。是一个模具,一张面具,一张你戴上后就长在脸上的东西。刘梦圆当初也觉得别人惊艳过,但好像一切一切只因世面见得少。 何意羡说:“你是我老板啊?让我说话算是让我上班,你见过厨师下班还做菜的?” 刘梦圆说:“这么说,你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听起来像个律师!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何意羡说:“干吗要骗你?这样跟你说吧,社会上的骗子分两类,一种是骗色的,一种是骗财的。骗色的最想冒充的是警察叔叔,因为很多女孩子对警察叔叔有种天然的信任感和好感,冒充检察官也是一样的,多正义啊;如果要骗财,骗子最想冒充的是企业家大款和富二代;如果又想骗色又想骗财,最该冒充的是当官的,因为这个社会对权力的崇拜与迷信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大家相信只要手里有了权,就能要什么有什么。你见过有冒充律师的吗?律师是如果不是碰到非打官司不可的事,一般没有人找我们。下三滥,下九流啊,知道吧?” 刘梦圆也是受过政治熏陶的人:“城外的人说得都很轻巧,当官可不好当着呢!提个半级多难呢。” 何意羡露出一个软弱无力的笑,似乎努了很大的力,才把脸上的肌肉调动起来,他想下去抽根烟,还是忍住了:“是吧,在官场上混说复杂复杂,说简单简单。复杂就不说了,说简单一句就够了,就似乎表扬了指鹿为马的,提拔了溜须拍马的,累坏了做牛做马的,整死了单枪匹马的。” 刘梦圆被逗笑了:“你就会说这些不切实际的段子。” 何意羡说:“那我说个现实嘛,以前政府换届、市长更替这种重大变动,都是上头的推荐、组织决定的。所谓民主举荐测评,走走过场,洒洒水。你说票选,也就是科处级别的还用得着。主要岗位得上面圈定了,次要岗位才舍得拿出来投票,还有些先内定了,再搞个装点一下场面。而现在,现在最起码咱们这,那北京肯定更做得先驱,突然把民主测评提到一个很高的地位,就不仅仅是几个领导点头决定就行,民间的观感与选票就重要了。真的啊,搞得像现在民主首先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用以解决共同事务的程序,然后才是一种政治思想和政治制度。只要基本条件符合的,那就都可能参与进来,不确定性也扩大很多。至于注重廉洁那一条,嘴上说说、纸上写写,就像政治觉悟、思想品质之类一样,只要没被双规、判刑的官员,个顶个都非常清廉。” 刘梦圆以为他因自己谈兴高涨,其实何意羡只是单纯不能够,不敢于停下来。一停下来,他的心会不可知地往别处去,他的人更是。现在性价比最高的道——逃,但是你的心居住在你躯体的六面墙里,你又怎样逃开你的心? 刘梦圆说:“所以你嘴巴再厉害也没有用,连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你得有关系,你得有背景!” 何意羡说:“我有什么?不但什么都没有啊,老爹植物人,叔叔黑社会,哥哥本拉登,弟弟判死刑。尤其是这个弟弟,就算弟弟不连累,不拖后腿,但是得了绝症,死人的骨头撑篱笆,顶几个用?但你想,讨个好老婆不就都解决了?” 刘梦圆把他的话掐头去尾,只先是顾着一臊,才说:“你说什么呢!女孩子是你们升官发财的工具吗?难道你思来想去,会觉得一个女人的命运只能靠男人?这个世界还是男人的世界,你只有把男人玩转了,才能在这个世界上安身立命?我们女孩子自己不能为官做宰吗?非要靠爸爸哥哥靠老公?你三两句话扯回来又开始不尊重女性了!” 何意羡说:“不要生气,不要着急,我说你了吗?我说你的好朋友悦悦。” “什么什么?你就这么看上她了?” “谁知道呢,也不一定吧?男红娘不可以啊?” “那你可真高尚!” “人总不能一直自私。” 沙沙的雨下,世界上一片烟,化烟化烬。刘梦圆说:“干嘛呀,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何意羡说:“你想是听我骂娘还是听我吐苦水?” “算了算了,你忙去吧,搞得像我要你施舍似的!”刘梦圆嘴一撅,“不说话也行,那加个微信!” 何意羡刚重启手机,白轩逸的电话就接了进来。 何意羡就只有喂喂喂地叫上一阵,假装信号不好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然后突然把机关了,装作手机突然没电的样子。 刘梦圆却缠着他要加微信,何意羡说:“行了行了,我投降。” 刘梦圆说:“哼,投降也不是真心真意的。” “好好好,我的真心真意早让狗吃了,怎么样,我去死,这总行了?” 手机亮了,但来电摁掉。最后一次终于接起来时,何意羡分明能见到远处的白轩逸,还在细雨中等着他。 何意羡抢先说:“…喂,弟弟啊,你那些鸡巴鸟事你自己去管吧!你哥我跟几个法院的朋友约好了,准备打一个通宵的麻将。啊,而且咱两现在在一个案子上,好像我们不是在依法办案,而是在进行什么派系斗争,这就不好了!挂了!” 刘梦圆听到他舌头都打卷了,递一瓶矿泉水给他,发现何意羡的手连半瓶水都抓不住似得,抖个不停。 这双手,刚才不是还好巧的嘛?束若悦与白轩逸谈话的那段时间,何意羡低着头用它把狗尾巴草,编了两只兔子。刘梦圆拆了,何意羡就拆了编,一直编,也不讲一句话。 白轩逸听了说:“弟弟?” 刘梦圆偷着笑望着他,何意羡也笑道:“怎么,你失忆了连弟弟都不认了?” 白轩逸说:“我现在要回去办公了,晚上我来找你吧。” “干吗这样?”何意羡只觉缠人喉咙的窒息感,匀了匀呼吸,他慢而有力,“白轩逸,干吗这样?” 白轩逸失忆,何意羡不可能没有听说过。 要真失忆,不光白轩逸一个失忆吧?有时候,何意羡自己也怀疑,是否也假作真时真亦假了,也真的失忆了。否则为何分别的这些日子来,长期以来所拥有的对于白轩逸的心理优势,要和哥哥天长地久所有理所当然的感觉,早就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4 蚕抽丝似的一丝一丝地丧失殆尽了? 理念上的清醒明白是一回事,现实的状况是另外一回事。何意羡今天不还是奔着来见他了吗?怪他太习惯了把自己的生活跟他缠绕在一起思考,热病似得反复,把他折腾得够呛。  可是,到了眼见为实的这时刻,何意羡才有了刑满释放的感觉。 真正的幽默是能反躬自笑的。何意羡笑了出来:这个雨,很醒脾啊! 这感觉如何形容?笑是对的,哭也不是错,只是别那么难堪吧! 可这不正是如何意羡过去所愿,乃至祈求过的? 忽然的事情其实从来就未曾忽然过:月湖边上菩提籽浸泡过的“忘情水”,许的愿,甚至连那湖心岛就叫作“太上忘情”。停在这里,早该是他们无言的结局了,是老天在帮他。 何意羡不想撕下这张假的脸孔,就让它同时也长在心里。 “白检,不用见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何意羡说:“不为什么就是不为什么,就是你和我没有什么可讨论的。真挂了。” 白轩逸说:“你的饮料、你的药,还有你的戒指,我放在哪里?或者寄给你?” 何意羡说:“搞得这么隆重,跟递交国书似得。吃的喝的你自己带走吧,戒指……戒指不值钱,你就扔湖里吧,我这一辈子也不想看到它了。” 白轩逸说:“很像婚戒。” 何意羡一刹那呆在了雨声中。他全然不能回答的模样,就像断了手的人不晓得何以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杯酒。 白轩逸去北京手术之前,那十二个苹果之后,曾经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短信内容太直白太傻了,傻得自己发送完也要撤回:小羡,我订好了戒指,等我回来,和你求婚。 这个惊喜甚至还是何意羡自己去揭开的。戒指订做了许久不取,后来何意羡取走了白轩逸先生预定的婚戒。自那以后,从未离身。 昨日从车外掉出来,只为了看哥哥是当真忘了?还是一如自己,唯唯否否,虚与委蛇了这半年之久,长久处在一种对一群仇人摇尾乞怜的状态? 何意羡说:“我不能要了,你现在扔了。” 意有所至而爱有所亡。湖面传来轻轻噗通的一声,一涡半转的涟漪,只在极短的梦境中自开自落。雨还在下,白轩逸也走了。 第17章 攀条捷险如猱猴 访民王瑛璐于同日下午至检察院视察。大摇大摆进入白轩逸检察官办公室,但不见其人。只见他桌上三桶饮料,冰块已全化了。那是奶茶店的小店员不熟练业务,要么就是加错了层次,要么就是混匀摇了,最后一次才按照何意羡的短信制作出完美成品。白轩逸提到湖边的那已经是第四杯了,所以迟到了。王瑛璐在茶几上还发现一袋旺仔摇摇冻。 王瑛璐套问检察系统里的亲戚,得知白轩逸上班摸鱼去了。这还了得?人民有权监督!无论天南海北,他都要赶过去制造影响。 于是寻至玉镜湖。不见白轩逸,却见何意羡落水不停“挣扎”。 啊!何律师显然已在水中完全失去了重心! 王瑛璐毛骨竦然,忙捡起一根短得跟交响乐的指挥棒一样的柳树枝,去扒拉他:抓住抓住!见何意羡又“潜”入水中,王瑛璐魂魄失所,自己可是海难之后有严重心理阴影的,不过好在最后还是爱占上风。王瑛璐牛蛙跳水,手脚胡乱地运动,喝进很多脏水,嘴里呛出铁锈味。及溺,何意羡救之。 滴嘟滴嘟——王瑛璐被何意羡公主抱进了救护车。 基督徒王瑛璐这一刻有一种重生之感,但也畏惧自己会因不洁的思想而获罪——是他的错觉吗?何意羡浑身湿透头发滴水,但他今天为什么要了命地美丽,我的塞壬王子!这一身,这头脸,连后脑勺的弧度都是非常之精致,圣光啊,金光万道,在那雷电交汇的刹那,主,何律师就是亿万人在做的梦呀!天哪,我要他单腿跪下来握着我冰凉的小手轻轻亲吻,然后用比较低沉浑厚的男低音对我说,对不起,璐璐,我错了…… 王瑛璐医院醒来,第一句听到的却不是这句话,但令他满意程度也差不离了。 “谢谢你。” 却并非何意羡之口说的。 王瑛璐一睁眼,因为伤痛,眼里的水位瞬间升高,看人就制造成了哈哈镜的效果。但是即便这样,王瑛璐也一眼便处于一种白日梦的癫狂状态。 是谁?一开始告诉他白轩逸立地金刚就算了,到底是谁竟然还谗言何峙是一个四旬老汉的?! 王瑛璐因为现实情场受挫,在虚拟世界里寻找代餐。昨晚刚熬夜看的一本不伦小说就是这样,那个男人,无比强势地介入她的生活,向她施展一个成熟男人的温柔体贴,她才发现自己对他已是欲罢不能。她的小脾气在他看来是撒娇,小心思一眼望穿,这是击溃她的内在防线,一针见血地hold住她的情绪。最后她脸红心跳,姨父,我们不能这样…… 看到何峙,王瑛璐小说男主瞬间就有了脸。何峙看起来比男主角还高贵多了,他绝对是单手开法拉利的,什么小鲜肉,在他一对比都是修车的,修车店子里恐怕都没修过法拉利。他说谢谢你,谢谢你耶,会不会直接送他一颗待命名的小行星? 然而事实上的情况是:在王瑛璐昏迷期间,何意羡三言两语编了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英雄是王瑛璐。何峙说谢谢你,跟谢谢无关,跟你更没关系,只是表示认可何意羡的说法。就像经常为之的那般,他适时答应何意羡一些无关痛痒的诉求。 王瑛璐已经在心里一点点揪花瓣了:是要他,还是要他?王瑛璐还是倾向于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何意羡,但是老男人会疼人呀?又但是慈不带兵、义不养财、善不为官,何峙一个做司法生意的,听说还有一点点涉黑,那私底下其实什么都来的吧?不奸不诈能发那么大的财吗?他怎么可能一直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呢?是故,王瑛璐仍然摆脱不了何意羡那双眼睛的纠缠,好像一眨眼,那双眼睛的主人就会来到他面前。 何意羡也确实在他的病房里,骨多肉少的一张脸,眼光介于瞟和瞪之间,嘴角向下,却正发出了一声笑:“何峙,叔叔,爸爸,你真是我一个爷一尊佛,而且不是一般的爷一般的佛,而是一个很大的爷一尊很大的佛。但我把话说这里了,老佛爷,我真的很累,你为什么每件事都要这么多疑?” 何峙说:“小羡,我不是一个多疑的人,但你不要把我逼成一个多疑的人。” 何意羡说:“你搞搞清楚是谁在逼谁?我是你笼子里乱窜的鸟?你怎么不直接把我养在培养皿里?提供点碳源,氮源,维生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5 哦,对了,记得稍微加点抗生素,防止空气里的细菌侵害到我。” 何峙只是道:“你淋了雨,要发烧了。” “我这就能生病?我怎么不直接死了?我是猪生狗养吃屎长大的?那也是你喂的!你怎么不干脆问我这培养基里头的水好喝不好喝?”何意羡把燃着的一根烟,摁进桌上纸杯的水里,“你喝一个给我看看?” 王瑛璐把他们的对话尽收,感心动耳,荡气回肠。王瑛璐是比较有哲人思维的,窃喜的一方面,他也想明白了,不管谁赢,能够不流血的胜利才是真正可贵的胜利。可是,此时如果出言让他们不要再打了啦,你们我都有在认真考虑,可能反而会加剧两个雄性的战争。 其实只是何意羡一个人在吵,何峙更像是:瞧瞧今天说的话,都是孩子气的话。何意羡,他真的,素质比较差哎!扣一分。 但是这一方的吵声,已经足够将王瑛璐的脸滋润得满面红光。又曰,世上事搞不好桃花运就能变成桃花劫,俩桃杀三士,要不想蛋打鸡飞就得自律,否则这三人关系之平衡,肯定难以可持续发展。所以王瑛璐慢慢地把头和身体缩在一起像个熟虾仁,还不忘小心地剥拉静脉输液的管子,一起羞怯地钻进了被窝。 第18章 当初错画鸳鸯诺 王瑛璐把头一蒙进被子里,哪管他外头洪水滔天。但是又想这两个男人,不会真的在屋子里弄出什么血腥的事情来吧?弄就弄吧,反正二分天下,我占其一,哪个英雄打下江山,自己便允许谁的吻榴弹炮一样过来。 外面好安静!王瑛璐兴奋地躺着空中蹬腿自行车:在两个王者无言的对视中,他们却早已斗气化马,像武侠小说里的高手用意念过了招! 却只听砰的一下,王瑛璐弹簧一样弹起——只见是何意羡摔门出去了。 王瑛璐急忙下床,踮脚高度不够,搬个凳子踩着,才能通过门上一小扇窗去看。 这么干,有点像教室外的班主任。但他非常震惊,何意羡竟也有着高中生的姿态。 王瑛璐确信,何意羡现在的表情,就像经常性的自己——那就像世界上所有的人都约好了,合起伙来要一起来欺负他似的悲屈。何意羡显然已经过了那种傻乎乎的、爱一个人就恨不得骂对方是坏人、一见面就恨不得咬人一口的年龄,但是王瑛璐透过窗户,看到的何大律师,他为什么完全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 这是好听的话,难听的叫他就像得了失心疯。何意羡那侧脸瞪眼珠子的神态,眉毛呈现出难看的三角形,给王瑛璐看得大脑停电。 下一幕何意羡咬了何峙,何峙的手掌留下两排深刻的牙印。 里外的空间隔断,听不到声音,急坏了王瑛璐。画面也是缺失的,好像何峙静静地由对方吮血,他的眉头皱过没有?不得而知。 这场默剧的主角是这两位,但是龙套还有一众黑社会。如果王瑛璐会读唇语,他应当能看懂那位火辣的美女——南潘,嘴里说的是:“今天总得死个人,不死人这事没法了结。毕竟~这么大的‘安全’工作失误。” 市级医院的走廊,医护病患一个没有,保镖双膝着地。 何意羡松开牙齿以后,表情渐渐就像是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吹都吹不起来。王瑛璐这次看懂了,何意羡在点头:“好,那就死个人。” 紧接着,王瑛璐从板凳上跌下来。是何意羡推门回来,抄起桌上的纸杯,仰着脖子猛灌。 那可不是普通的清水,刚才何意羡也不止在里头插了一根烟。将近二十根烟的烟丝,泡出来的烟碱焦油会有多浓?一打这种慢性毒品问世之日起,便有罂粟酿制混调、大烟土泡水自杀的案例,屡禁不绝。 何峙夺去杯子,何意羡又咬了他一口。不过这次没再较多大的劲,强烈的呕吐感令何意羡放弃了对牙齿的不当使用。 护士铃响得整座医院都听得见,飞奔而来的医生大怒:“一个晚期胃癌病人!你们这是到底想干吗啊!” 何意羡立即被扶去洗胃,他身边密集的安保要照常跟着,何峙两只手都在滴着血,却说:“让他去吧。” 南潘向跪着的保镖努了努嘴:“那这个怎么办?” 人只有无从把握的时候才感到疲惫。何峙坐下来,也只说:“你们都去吧。” 一般洗胃也就十来分钟,何意羡花了半小时。医生看到那些液体变得清亮,还不放过,怕他转头又异食癖去了,要他留院观察。何意羡借口上厕所,一阵风下楼,打辆车溜了。 司机问去哪,何意羡五指死死抓着驾驶座的靠椅,音量和神情均能把人吓一跳:“玉镜湖!玉镜湖……” 滑稽透顶!去了能干吗?刻舟求剑、缘木求鱼吗? 白轩逸扔了戒指,何意羡一开始并没有立刻跳下去找。他是先在湖上安静地站了一会,好像白轩逸呼吸过的空气,对何意羡来说便有如一帖灵药。 何意羡摇下窗,吹了无数篇夹着雨丝,空空洞洞的风之后,忽说:“算了师傅,送我去苏河湾吧。” 何意羡回家的路不顺利,先是不认得家在几栋了,接着上电梯不知道入户要刷卡,摁个按钮等半天还在一楼,还是楼层管家过来护送到的门口。胃洗干净了饿,吃饭实属糊弄文学,为了少洗一个碗,鸡蛋在锅里打散,鸡蛋带壳。挂耳咖啡,还把咖啡粉从里头倒出来,误当作速溶,喝了满口渣。 白轩逸那么听话地丢掉了戒指,这就把何意羡一直以来不想正视也不敢正视的事情,一下子撩开面纱推到了面前。 你敢忘我,不能接受。以至于那河跳下去,没想过上来。 何意羡知道谁都不能生活在过去,也没有人能够把自己的生活重新过一遍。而且,你爱一个人就不能成为他的债务,他的负担,没有一个人会傻到愿意永远背着一个包袱。 总之,他对白轩逸不能再抱有一丝一毫的幻想。适可而止,他们没有相互相守的权益,也不应该有须臾之浅薄交缠,犹如星轨与流星。 可是,要他如何去想象,对白轩逸的感情能像盲肠一样割掉?反过来说,白轩逸呢? 何意羡感到,自己的退缩,既与时俱进,又似乎完全没有理性,根本是一种建立在假设条件之下的自我恫吓。 于是何意羡就像被困在一个轮回里了。 电话响了,不管是谁的,何意羡不想接,任它响几声之后,自然断掉。 何意羡最近开始有个坏习惯,不论是谁来的消息,他接发后总是迅速删掉,有意无意地抹掉自身存在的痕迹一样。 何意羡泡澡,感受着温热的液体对身体的包容,渐渐收了心,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长气。但是电话铃像不断的水泡似的冒出来似得。 还好,只是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6 柏。何意羡正好有事找他,让他接手柯翎的案子,只因不想给自己留任何与白轩逸接触的余地。杨柏在他面前,一味以忍气吞声的媳妇面目示人,嗯嗯嗯答应下来,快挂断了才忙说:“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何pa,你说你干的……” 何意羡累得快要晕过去,正放任自己在充满白轩逸的似真似幻的意境中心神飞扬,他们小时候的弄堂家,有现在自己家的浴室大吗?那可真是个过小日子的好地方。是呀,谁不珍惜自己做梦的权利与机会呢?想他想得骨头里痛。 但不妨碍何意羡同时做出经典的挑眉动作:“我干的有什么问题?是他何峙先做初一我才做十五的。” 杨柏说:“事情闹挺大的,就比如啊现在社会治安不好,没必要这么……这么露富吧?你就要当着那么多人面嚷嚷开,要的是争一口气?” 何意羡笑笑,两指夹着一根烟搭在浴缸边缘。杨柏说:“那你蒸了锅里的气跑了碗里的气。我说句公道话,你老大不爱听,那谁,那对你不跟对块豆腐似得吗?是,你一直是外面还是一副能够当家做主的派头,但就也不急这一天闹革命吧?尊老爱幼,传统美德,啊,要不让着点寿星吧?” “寿星?”何意羡疲惫地睁开眼。 他忘得干净,今天何峙生日。 何意羡洗好澡,打开酒橱。是的是的,酒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仔细一想,这种情景还真没有比酒更好的东西。 何意羡微醺,一头倒在沙发上,拨通了何峙的号码。 何意羡带着点鼻音,就像一个贪吃的孩子,他的电话成了他的棒棒糖。“喂”,发音像“歪?” “嗯,身体有没有不舒服?”何峙淡淡地应了,何意羡听到对面有缓缓翻书页的声音。 “你除了这个不会说别的。” “你没有不舒服就好。” “杀了我,别这么关心我,弄得咱两在正儿八经谈恋爱似得。” 似乎,何意羡无利不起早的强大心态,重新一点一点地长了出来。他们的关系充满了亲切友好的气氛,怎么能说半途而废就半途而废呢?何意羡像很多时候那样,不动声色地放自己一马,决不会把生命浪费在钻牛角尖上。 何意羡心里的那股恶气,还真的就找不到别的地方出:“喂,听到没有,我说我跟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何峙笑了:“之前一件小事,你可以说很久。” “什么时候?” “回大陆之前。” 何意羡裹着一条空调毯子,开始一边笑,一边拱着。好像变成了一条灵动的泥鳅,要钻到温暖滋润、散发着大地固有的腥气与芬芳的泥土之中:“该死啊,因为回来上班你摇身一变我领导了啊,我好怕你。那我问你,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你说呢,小羡。” “我要你亲自告诉我。” 何峙静定了一会,语气幕着一层无奈。像面对一只跳到树上心爱的猫,不知如何抱它下来:“我对你的任一感情,你哪种才会相信?” 何意羡一口气呼出去,忽然有点吸不进来:“何峙,我告诉你,我对你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这不怪你,是我该死,但是一个人该不该死是谁说了算?是由另外一个人说了算的吗?你让我去杀人,就是把我变成杀人犯,而法律是可以把我判处死刑的。你等于同时杀了两个人,甚至包括你自己,你不想活了吗?这该有多大的仇恨呀?我不要你死。你是白眼狼,你要说我,我没一点相信你……我要这样,你让我出门被车撞死,死无全尸。” 何峙听到杯子酒瓶碰撞的声音:“已经在说糊涂话了,你要喝这么多酒吗?” “是呀,小朋友的目标是没有蛀牙,我们今天的目标是——不醉不归。叔叔,这个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呀?” 留声机在放古典乐的曲子,一曲终了,何意羡手心里早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终于等到何峙说:“小羡,我的确多疑,已经在尽量地调整了。” 何意羡没好气:“好厉害哦,好例外哦。” “我的所有例外,都在你这里。”何峙说,“以及,我想了一下,明天回香港。你要好好地配合所有治疗,知道吗?” “烦死啦!”何意羡真的淋雨发烧了,一边闷闷地抽着鼻子,一边说,“你这就走?你这就想走?你走得了吗?我还没跟你那个,我要跟你那个。” 何峙传来一声轻笑,何意羡恼了:“你先认真洗个澡等我嘛,饭前饭后要洗手!爸爸不可以骗bb。” 何意羡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轻轻地呸了一声,挂断通话。 不得不佩服,何意羡就有那种化干戈为玉帛的本事。但对他来说,长远安稳的暧昧,远不足够。什么叫暧昧?看这两字的形体结构就窥见一二了,就是爱日但还未日。之所以和何峙玩跷跷板游戏不得利的原因,他归纳于生理上没有相互包涵和捣鼓过。感情太玄乎,爱更是幌子,只有性才是一段关系的终极目标,足以换取最大限度的利润。 何意羡进了衣帽间。下午去见哥哥,晚上会叔叔,但风格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何意羡把自己按照一个生日礼物的格式包扎。 夜深人静,他才无比精美地打扮好。可是拧动门把手,刚刚一条缝,就让鲨鱼闻到了鲜血味。 门外的男人令人一阵晕沉,本能以毁灭性的威力和暴戾,突然苏醒。 白轩逸将他拦腰抱起,门还没摔上,人已被掼在了床上。 第19章 上错花轿嫁对郎 下午的那会,白轩逸从湖边回到检察院的时候,苏殊已将他要的资料整理好了。 白轩逸翻开道:“就这么多?” 苏殊说:“真的呀,您真的就和何律师有过一个案子,嫌疑人无罪释放。” 白轩逸说:“我暂时没时间看完整的录像,你概括一下庭审,尤其是何意羡律师的表现。” 因为刚才在走廊上,苏殊被王瑛璐莫名其妙扯住胳膊,争奇斗艳了一番,这下当真不吐为快了:“何意羡……何意羡律师因为收了钱,所以在庭上拼命地表演,表演的内容很有意思,包括辩护人和辩护人之间的互撕,既定证据的否定,丧良心的不讲公义道德,以及对公诉人的无底线无下限的攻击!说我们检察官挡了他们律师的财路,虽然嘴上很抱歉,但心里美滋滋。真的,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咱们怎么能输给这种人了呢?” 张嘉鸣也在这间办公室,因看白轩逸有加班的苗头,过来给他分几块葱油鸡吃,听到这种言论,一点点不予回应好像也不太合适:“小苏啊,咱们法律人之间是不是可以相互理解一点的?人家一个律师在拿了当事人的费用之后,在法庭上表演这是他的使命,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7 有什么可回避的,这不丢人吧。一个最简单的道理,律师不收钱怎么活?怎么养老婆孩子?怎么换车换房子?你这是对整个律师群体的不尊重啊。都是打工人,都混生活。理解,理解!” 苏殊对着投影仪,把王笠案子的录像放了出来:“但我认为辩护人表演总应该有底线的!为当事人争取最大利益,这是表演的出发点。而不是为了让自己痛快秀一把,罔顾事实和证据。一上来就是无罪无罪,或者换个罪轻认认的。您看这个,这是何律师自己意见说一半就离席上厕所,被告人在发表意见时还对法官要求,要等何律师回来再说。最后还是被告人的家属去厕所,把这个拉肚子的何律师喊了回来。您看,这场庭审拉到最后,检察官和书记员在记笔记,法官在聆听,而这个何律师已经开始收本子、穿衣服,准备撤了,哪怕做做样子地去耐心听我们说完呢?” 苏殊情绪太激动,鼠标一抖,进度条跳错了,直接播放“大状狂掴检控官不停开合,腾空飞五米”。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劈开通往心灵的路。 苏检张检都沉默了,夕阳也像是哽咽了一下。白轩逸本人倒还好,眉毛稍稍抬了一下,便继续翻阅手里的文件:“电视论辩大赛?” 前几年的事了,那是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司法部、中央电视台主办,中国检察官协会和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协办的首届全国公诉人与律师电视论辩大赛。张嘉鸣说:“对啊,最后一场决赛,北京检察官对申城律师嘛!哈哈当时搞业务竞赛,大练兵大比武,你白检北京市人民满意的政法干警,突然把你调上去撑场子,你两差一点就面对面碰上了,天雷勾地火,宝塔镇河妖,英雄惜英雄啊!谁知道何律师临时不跟咱们玩了,拍拍屁股,退赛了!” 白轩逸问:“什么理由不来?” 苏殊记得清楚:“何律师说:‘说实话,这辩题就很蠢,是很契合直觉赤裸的那种蠢,是不必要证明的那种蠢,是家长问小时候的你爱爸爸多一点还是爱妈妈多一点的那种蠢。’所以不玩了呗。这马上第二届要开了,我听说还请他来呢。” 张嘉鸣说:“这次是请他当评委了吧?要不就是解说员,和咱白检一样的。小苏,要不咱打赌,何律师答应不答应下来?” 白轩逸却说:“他不会。” 心这东西没人琢磨得透,白轩逸感觉自己几乎有点沉浸在错觉里了,但仍说道:“他在躲我。” 墨界黑狼犬在旁立军姿,像听懂了主人的话似的,威武地抖了抖身子,把脖子上一圈乌黑的皮毛晃得一闪一闪。 从检察院下班已经六点半了,张嘉鸣因高兴女儿肖赛得奖,请大家伙下馆子。请客的档次比较高,张嘉鸣反复强调,这可是我掏小金库的私房钱啊,没有违反中央八项规定。 席上白的红的都有,白轩逸却是个不沾酒的人。这件事在机关里是一件广为人知的奇闻,在领导眼里,能够将自己往死里灌的人,那是有担当的人,如果酒量大得喝酒如喝水,到最后能把别人放倒而自己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那就是一种天大的能耐,足可委以重任。树个典型,小何律师。 但一般情形下,白轩逸场面上交际得有限,私底下也很少有需要用酒来暂停的痛苦。 今天有点不一样,何意羡让他的头那么疼,布洛芬失效,吃了几片营养神经类的西药之后,头脑开始替他寻找借口:仍然需要安慰和麻醉。 酒量真的不行,白轩逸半杯白酒下肚,不但没有减轻和抵消那种痛感,反而加剧了,以一种执拗的、疯狂的劲头向纵深处发展。像充气到爆点的气球,快要被扎了一个针眼。 白轩逸去洗手间揩了把脸。这时外面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两个女孩在补妆聊天。 凑巧,两帮人晚上的饭局就在一家酒楼,所以外头的一个居然是束若悦,正对着镜子抿口红:“所以你今天亲眼见到何意羡了?” 刘梦圆把头一低,蚊子似的说:“也许我不过做了个梦也说不定……” 束若悦说:“一个小律师,看你五迷三道的样子。” 刘梦圆和她是自幼的朋友,家世五五开,但一直怵她。知道她过去和束若悦交往时最害怕的是什么吗?刘梦圆最害怕从她鼻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就像现在这样。 但刘梦圆还是说:“律师怎么啦?律师平常要做的事太多了,做业务,经营人脉,稳定团队……悦悦,我问你为什么美国总统、参议员、众议员很多都是律师出身呀?因为律师干得好的人,智商、情商、体能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属于比较优秀的一类人。” 束若悦说:“也是呀,何律师,身家过亿的大老板,豪车出行,美女伴身。” 刘梦圆说:“我又不是嫌贫爱富,我才不向往西方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生活……而且什么美女呀,我都问了……人家单身好久了。” “单身又怎么样?这世界缺金子缺银子,但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满大街都是。” 束若悦并不把话说完,留一半在肚里,嘴里只叹了一口气。这让刘梦圆理解偏了:“悦悦,你不会也……?” “你可别,人家也看不上我,自我感觉颇佳,像一只骄傲的公鸡,自以为是地在那里‘鸣叫’。我的审美可不是这号,看那下巴眼睛……” “生活中谁天天拿尺子量鼻子眼睛?要是何律师都站你面前了你还心思管别的,那我怀疑你出家了!算了,我不要跟你讲了!” 刚才吃饭红油溅到脸了,束若悦把那一小块卸了,用含硅的妆前填平毛孔,颇费时间重新化妆,一边美妆蛋点按,说道:“你当然得都跟我讲,要知道我不可能害你。女人一辈子碰上可以嫁的男人的机会并不多,每一次都不要轻易放弃。而且我早和你说了,要自己有一点本领,不然你靠什么建立和维持与某一个权贵者的亲密关系呢?这种亲密关系究竟是单方面的依赖和吸血,还是双方珠联璧合相生相成的?如果是前者,你在心理上就永远处在一种对人要饭吃的状态。再比如,如果你跟何意羡不能善终,就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为什么不能试着跟别的男孩交往呢?你跟他交往一下有什么坏处?会死人呀?我告诉你,谈恋爱和做生意,还就得脚踩两只船。‘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不愁没有回旋的余地。’懂不懂?” 刘梦圆被一连串问题炸得头大,受不了地喊道:“停!停!停!” 她的手本来想配合做停的手势,可惜束若悦抓得太牢,没能抽出来。刘梦圆一挣:“我就是不要你讲何律师!” 拉拉扯扯之中,眼影盘打翻了,粉饼碎了泼了束若悦一裙。教养让她的表情变化不算大:“你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8 为我想讲吗?当官的和卖身的那点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颠来倒去翻来覆去地炒我还不稀得讲。” 刘梦圆怔住:“…你什么意思?” 束若悦说:“我的意思就是他,你以为他真的多会打官司?睡服了法官无所不能,连实习的书记员都不放过。这是什么世道呀?人的道德良心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呀?我可不是道听途说,新来的孟检察长,不是今天晚上,就要亲自上门好好照顾照顾?” 话音未落,苏殊便张望着走了过来:“啊?悦姐梦圆姐你们也在这里,看到我师父了吗?他好像喝多了。” “什么?”束若悦顿时耳边轰隆轰隆,“白轩逸?白轩逸来了?白轩逸他在哪?” 苏殊被她的五官幅度吓了一跳,慢慢把手指抬起来,向着束若悦的身后,指了指。 白轩逸出现在她眼前时,束若悦几乎要倒下去砸一个坑出来。她好像一个玻璃瓶子,白轩逸的高大身影,在把她用力地往地上砸。 束若悦对男人的印象是在对男人的失望中形成的,是她们碰到的所有男人坏毛病的相加,她们对男人的种种不满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在酱缸里酱得太久,她所见的家庭里、社会上的同阶层男性,要么苦大仇深似的双眉紧皱,要么饭桌上突然像个弱智儿童似的嘿嘿傻笑,或者满脸油汗,典型的中国式幽默。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白轩逸是反常地太好了。而今天以后明明白白地,他再好,也与她无关了。 还没等到束若悦遍体伤痕地站起来,白轩逸已经走了。 白轩逸没有回去包厢,而是取了一张检察院高级刑事司法协助调查令,这座城市的任何关隘均可畅通无阻——何况只是一个普通民众的一间普通住宅。 车外的夜雨如同漫天穿梭的蝴蝶,但是不论外面蝶般多的可视可见的流言,白轩逸想起陌生的何律师的感觉,始终心里有一句话去形容:他的调侃中有一种内在的严肃,他的鄙俗中有一种纯正的教养。 然而彼时的何意羡,正是娇声嗲气礼物模样。 第20章 小怜玉体横陈夜 所以,当何意羡从里面推开门的时候,一股力量在恰当好处的时间,也从反方向把门拽开。 时隔半年,他们的目光相遇,就像火花流过电线。 何意羡无法让这道轰雷只在脑海里滚过一次——大地的岩浆咕噜作响,那令人热血沸腾的美丽,引起了白轩逸灵魂振荡的彼岸活火。血液中的火焰一燃烧起来,最强硬的理性也就等于草秆。 就像一阵灼热的灰烬倒在了白轩逸的头上,到处都是闪闪发光的火舌。何意羡的身体绷得直直的、硬硬的,却又在一瞬间崩坍了。 突然的爆发,明晃晃的强盗入室,何意羡被摁在了床上的时候,白轩逸的呼吸烫得惊人。 白轩逸在发疯!——何意羡心底大叫。白轩逸又开始某种人格解体,变成那个思想扭曲像希特勒战争疯子!吃激素嗑药打兴奋剂疯牛病脑坏死癫痫后的状态都与眼前这个疯子百分百吻合! 白轩逸的心,的确像一块沉入深海的石头了,只因受到了强烈的外界刺激——清楚点来说,就是见到何意羡的这张脸的那一刹那,那刺激有多巨大?大到白轩逸的视野出现一片血色的光斑,渐渐氤氲成五光十色的波纹涤荡开来,可是他终究拨不开雾气,看清那中央的人。 精神病人的世界里,这个世界发炎了,它病得很重。所有生物都在同一模版中成长,大家是飞蛾细胞有丝分裂出来的。像春节晚会那样的大歌舞节目,嘉宾最后聚在一起结束致辞的时候互相碰碰挤挤,精神病人则看见蔬菜水果五金工具和灵长动物交替出现…… 白轩逸将人按在床上,一开始似乎只是为了看他的面容更清楚一点。看似动情地抚摸何意羡的眉弓、鼻骨、面颊,其实这目光当真含有欲念吗?它只是白轩逸一个精神病人试图建立一种秩序,支配他的世界混沌的方式。 白轩逸那么专注地要看清他,甚至不能感知自己已经紧紧地扼住何意羡的喉咙多久了。屏息凝神,这不是幻觉——这个人,绝不是他发热的大脑幻想出来的。 “白,白轩逸!……咳,白轩逸……!” 谁在叫他? 血全部涌向头顶,刺痛了白轩逸的耳朵,但他想不起这个声音是谁。 “哥,哥!……” 奏效了,卡在脖颈上的虎口一松,何意羡立刻抬膝一踢,如果真踢到下三路了何止省劲一半,根本不费劲就能完虐任何一个男人,不管他多强壮都一样。 但是白轩逸骑着他的腰,压在他的胸膛上,何意羡被压制着根本不可能完成。这个姿势打架也只能用抡臂王八拳,什么叫王八拳呢?四肢生物的本能动作,就是由上而下地用拳头砸对方。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出拳往往动作很大,大到拳头没过来脸先过来的程度。而且这样打杀伤性太小了,因为拳头都打在头顶,头骨很坚硬的。何意羡翻身想要从侧面打他,下颚和面部就容易造成眩晕了。 白轩逸又哪里在乎抓的挠的一身伤,被他留下些痕迹,也可以作为他们之间联结信物的一种。 床头柜的抽屉有一把手枪。于是何意羡这只拍打着翅膀的鸟儿,不再是软弱无力的鸽子,而是一只尖牙利爪的猎鹰。 第一发子弹擦着白轩逸的臂膀而过,接着何意羡直接拿起花瓶砸过去,别停,别给白轩逸反应时间,连续砸,手快打手慢,既然要出手就别有任何想法、顾忌。 何意羡逃出了卧室,跑到了大门处,拉起门把手,根本拽不开!因为白轩逸也有枪,白轩逸一枪打坏了锁芯! 房子是复式的,何意羡如果要上二楼找一间安全屋去躲,飞速评估了一下,他需要像影视特技那样,轻功上墙后,一个腾空大飞踢,家里的地面不是武斗道馆里的海绵垫或地板,对白轩逸的身高体重来说,给他一个背负投的输出是不可估量的,然后何意羡得再反手侧抓栏纵云梯,一整套动作下来说不定能够死里逃生。 可是俗话讲:“一力降十会”,格斗技巧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缩小力量和速度上的差距,但如果差距太过悬殊,即使你技巧再精湛也有绝对的危险。 何意羡对此有自知之明。他立刻大喝一声“别动”,两人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他对白轩逸一直双手举着枪,所幸白轩逸的手都是垂下的状态。 只剩下谈判这一条路可走,何意羡说:“……你,我认识你吗?我和你有仇吗?嗯,打架是不对的,就算有仇,我们少去搞这些落后的肢体冲突,一时武勇,只是莽夫而已。但是刚才我俩在飘窗那打架的时候,只要我拼命喊出来,你一惊,说不定已经掉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29 楼底下去了?知道吗?我不管你能不能认出来我是谁,我算是已经救了你一命,人要知恩图报……” 白轩逸面部神经麻痹了一样,完全看不出他的心理活动,好像待在黑暗深水里的一个安静怪物。 何意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你别乱来,你知道入室抢劫是什么罪吗?是重罪,我只要一喊,你就跑不了。白轩逸,你是个检察官,你还记得吗?如果你被抓了,你会把你的一辈子都毁了,你以前的下属、同事都会告你、审你……现在你靠墙站好,不动,我也不动。咱们以前是朋友,我才给你这个忠告。我觉得你就是一时糊涂,不想看你变成罪犯……你心里也害怕吧?只有好人才会害怕……听我说,放下枪,你就不用害怕了,别让家里人和女朋友担心,真的……来吧……” 白轩逸貌似犹豫,蹙了一下眉,把手枪扔到地上。 何意羡鼓励地说:“对,这就对了……我会信守诺言,我不会报警的,我现在去楼上坐一会。你在楼下自己玩一会,或者你试试看能不能把门打开,只要你一出那门,就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当做今天晚上没有见过,或者就叫不打不相识,怎么样?白检,好不好?” 何意羡紧张地喘着粗气,向楼梯挪着脚步。 可是,这条路线不得不经过白轩逸身边的时候,他还是太低估双方在体能上十万八千里的天渊之差了。这差距,属于那种白轩逸只要抓住何意羡的脚踝,别的地方一概不碰,他就根本动不了的那种,扭来扭去还会把自己的手给扭痛了。白轩逸可以把他像掉下来的一颗乳齿那样扔到屋顶上去。 不管兄弟俩在哪个年龄段,从白轩逸眼里看过去,何意羡可能一目了然都是破绽。 何意羡就那么不堪一击,像拔萝卜一样,被白轩逸提起来了,整个人完全是跌到他怀里,挣扎来不及,跪了就没再爬起来。嘴里还在大叫“我要开枪了!我真的要开枪了!”自己说什么其实已经疼忘了,因为白轩逸两只手一只在他的腰上,一只在他的屁股上,两只手一起非常用劲地把他往自己这边箍了几下。 何意羡要上楼,白轩逸成全他。但不是以他理想中的方式,是白轩逸拖着他,何意羡全程被迫飘着走。这么大还被哥哥拎,拎弟弟像拎块棉花糖一样。何意羡奋力挣扎,用尽全力又蹲又甩,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倾向后倒都一点挣脱不开。 砰! ——何意羡的枪,走火了。 打碎的是环绕客厅的巨型观赏鱼海缸,那鱼缸高度将近十米,装修的时候光是放水就花了三天三夜。夜里风息全无,水瀑打了旋,海浪瞬间冲出来,一阵飞鱼出水时的颤抖声,还有它们在凌空飞走时挺直的翅膀所发出的咝咝声。 十几尾钻石斑和白金龙鱼鳃一张一合,曝在地面有力地挣扎时,何意羡再一次被白轩逸按在了身下。这一次,背后不是柔软的床被织物,而是湿滑即将被水面吞没的楼梯。好在玻璃只是碎了鱼缸的上三分之一部分,否则他们又将历经一次海难。 枪筒顶在了何意羡的眉心,恐惧会令时间变慢直到停止,连水流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一般。何意羡四肢就像生锈的链条一样,一挪动就会咔嚓作响,他只能颤抖着望着白轩逸。 白轩逸一手抵着枪,另外一只手像抚摸一面圣洁的木雕板那样。 或许甚至木雕版的性别都不重要,毕竟世界起源时候,上帝只是按照他自己的体态创造了男人,而他把女性创造成了男性相反的形象,世界上那时也就他们两。 即便隔着一层皮质手套,白轩逸的机械手甲还是可以破开何意羡的衬衣。他的手指从脖颈不轻不重地划过,划到胸膛。割破、露出的那片肉体,白得就像刚刚落下的雪,烛光、水光和月光的特殊波长,让它更加细嫩和红润。他的美丽不那般正规,就像卢浮宫的俗爱,提香笔下撩人的威尼斯妓女,胸部丰满又紧实地挺立着,仿佛是奶水让它们肿胀起来。突出的乳头明明还没有被揉搓过,就已变得又厚又肿,它被艳红的乳晕包围,看起来像西番莲柔滑的穗,似乎弥漫着薰衣草的暖香。 血液从心脏涌向头顶,然后流回到每根血管,像熔化的铅水那样滚烫。 上帝也开始感觉到了肉欲的叮咬。 何意羡却让他不要看了,“你不许看了!”威胁说要挖出他的眼睛,用尽全力踢打着白轩逸,大有不把他打翻在地再踏上一脚决不罢休的阵势。他们滚在楼梯上,扭动着、摩擦着、爬行着,像两只野兽互相挑衅,鱼也一并跳跃着。 突然,两排尖锐的牙齿扎进了胸部的表皮,甚至直达脂肪深处。何意羡感觉自己像被津津有味地舔嗅着的母畜,他再也忍耐不住,“啊”的一声大声尖叫起来,疯狂地想用两只手推开他的双肩,却哪里推得动?他挣扎却毫无作用的样子,就像一双手都不自觉地抱住了男人的脑袋,简直像自愿给他喂奶一般,甚至是在强迫他喝奶。 白轩逸见他在自己的手中,渐渐就像一个睡着了的孩子,或者一个恍惚的大人,几次想伸手帮他擦掉眼泪,均被何意羡脖子一仰避开了。 肉呼呼的乳头就像一个小小的杏子,那么圆,那么甘美多汁,明显地渴望着更多的品尝。白轩逸趴在他身上,舔吻着那只被自己咬伤的胸,那里渗出红宝石般的血。何意羡伸出手摸了摸,真的摸到了深深的齿印。何意羡脸色像芍药一样红,却被水流的寒气弄得直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了一阵后,也许会感到“暖和”,血脉相连的温暖。白轩逸有本事令自己快乐,也最有本事令自己流泪。 刚才被吃的是右胸,白轩逸正要把破开的口子扯撕到左边时候,何意羡剧烈地挣扎起来,带着钝痛、受难的表情,想起从前和他在这这间房子度过的第一个夜晚,想起他们每走一步就停下来拥抱亲吻的场景,他叫喊道:“白轩逸……你不要,求你!你醒醒!我会害死你,我不要!我们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好不容易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道何意羡为什么这么拼命起来,他快要在痉挛中弄破了一根动脉了般,正在垂死挣扎——像挣扎着——就死了! 但是白轩逸无动于衷。一朵沉重的雄蕊一样,被风吹醒了,就要在他周围开放的子房授粉了,这属于大自然的法则。 然后,白轩逸的手指,忽然摸到了冷冰冰的,毫无生气、没有性感可言的一部分。 ——纯银色的乳环,呈八字形地挂着一枚硕大的绿钻石戒指,就这么坠在对比之下可怜的小乳头上。 除此之外,白轩逸还听到了叮铃叮铃的声音。 他握住何意羡脆弱的脖颈,终于,视线澈底澄清——何意羡的脖子上挂着黑丝绒的缎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0 ,金色的铃铛。 这座大城市的噪音和喧哗似乎停止了,或者是白轩逸听不到了。极大的视觉冲击,几乎给他一种飘渺的感觉,不知从何而来的闷火在胸腔迅速点燃,火窜越高,越窜越高。 何意羡却再没像猫儿一样从肉垫里伸出爪子,白轩逸握住了他甜美曲线的大腿,刷拉一声,西装裤子里的吊带撕坏了,蔷薇花纹的黑丝袜一碰就破,展现出一个柔软奢华的世界。两腿之间的嫩红色洞穴,维纳斯之丘,白轩逸像看到了无数像蛇一样的精灵在里面来回翻滚滑动,朝他眨着眼睛,引诱他跳下去,在这让人忘却的河水中安眠。 何意羡抗拒着对方,可是甚至一碰到白轩逸的皮肤他就高兴得发抖。有一块烙铁伸进了何意羡的嘴,舌头进来,何意羡“啊”出来的那一下,好像已经是被鸡巴深深进入了一样,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正在犯下滔天大罪。 何意羡呜呜呜地叫个不止,仅仅接吻他就晕头转向,如此强烈的快感已经无限接近了痛苦,小腹抽搐得像被水浸润的丝绸,小腹一紧先是膀胱里的尿跟着晃荡了好几下,海沸山摇,肉实紧致的白大腿开了又张,胡乱地抖,何意羡多害怕最轻微的动作就会引发大量的射精:你的嘴好烫——你把我的灵魂都吸出来了!停,停!我的整个身体都烧着了!够了——够了!我受不了了! 白轩逸紧紧贴着他的脸,很显然是在一直在寻找他的嘴巴,就像一个贪吃的婴儿,睡梦中还紧紧抓着乳头,单是含着它就觉得快乐。 以至于何意羡的舌头好一会都无法恢复功能,只想如一开始那样顺利地求饶,故技重施:“白轩逸……我是何意羡……哥,哥哥!” 为时却已晚了,何意羡感到对方大脑皮层和神经肌肉关闭了渐渐暂时兴奋状态,回归到一个正常人,回到人的状态,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情。 因为难道人乃至一切生物的本性会是道德、克己的吗?性交这种事就像新生儿吮吸乳头一样,不需要太多指导。 而且他叫哥哥。尤是禁忌之树的果,色香味上佳。 何意羡不停地扭动着身体,躲避所有被拉伸、咬紧、汲取和吮吸的可怕感觉:“哥,你认认我,不行……你不知道,你不认得,我是你弟弟,我是何意羡……” 有用的为乳头上的牙齿离开了,更糟的是手枪取而代之,白轩逸控着枪不吝力度地折磨它。这样程度的索取远远不够,白轩逸要他全部的完整,像脱胎骨瓷器一样天成圆润的完整,尽皆为自己而碎。 “叮当当”金铃响,何意羡哭着屁股被猛扇了几巴掌,打得被娇惯坏了的那里,乖乖为着他的主人吐了水。同时,白轩逸的面容却那么冷静:“我干的就是你。” 第21章 玉簪剔破海棠红 何意羡咬牙切齿也没用,力气天生就是完全没有可比性。他疼得都睁不开眼,但对外只表现为只眼开只眼闭的轻蔑:“你还知道我叫何意羡,那就是你叫白轩逸?……我还以为半夜三更入室强奸,你就是个没名没姓的野种啊?” 白轩逸将他拖到二层的楼梯栏杆处,把他的双手反扭在身后,头向下对着楼下一片汪洋的客厅,白轩逸的手绕过来从后面一阵阵地拉拽他的乳环,那就像他马辔头的缰绳,让何意羡便如个拉着磨的牲畜。 完好的另一边的乳头更是不揪就硬了,何意羡掰着白轩逸的手腕要甩开。 “不让碰?”白轩逸狠狠地往下一按,乳头陷进胸肌里,“留给谁?” 脚下的地板像是要塌陷,一切都在他眼前旋转,他身处于剧烈的旋风中间。何意羡太想要蜷缩了,却被迫暴露出身体每一个可供把玩的部位,挣扎不停,两瓣翘屁股夹着个晃来晃去的屁眼,大腿夹得里头的嫩肉蹭肿了,扭得简直像欲望在跳舞,自己却浑然不知。 白轩逸手里的臀肉非常多。根本抓不满,肉乎乎的。结结实实扇了十来巴掌,何意羡那儿立刻着了彩,就连整个上半身,连带着膝盖也好像染上了颜色。白轩逸不仅把他的臀肉揉成各种形状,那洞口也被蹂躏得或长或圆。那好酥酥,好涨涨的,像被倒了满满一袋的痒粉。这样来回地扇何律师的屁股,实在具备观赏性,他的屁股被抽打得好像布丁被调羹触碰一样晃动着的这种软弹,与那上面收束的细腰有着强烈的反差。 何意羡渐渐失去了力气,放松了神经,让他的指尖伸进了他的缝隙——不仅如此,那紧缩着捍卫童贞的洞口里,那一颗最敏感的小小的浆果还突出来迎接他了。何意羡的腰被不容置疑地压塌,压到最低,痛苦地扬起了脖颈,但被叼着喉结含了含,刚呻吟出声,松懈的褶皱就被强硬地顶开大半。 那屁股真是腴美极了,为什么又紧的同时还能又那么腻,一捅一汪清油似得,引诱着让人把它的每一寸皱褶都捻开搔刮。 但是何意羡上面那张嘴就没有那么友好了,从未停过急促断裂的语言:“行,你操,嗯…过把瘾是吧,是个男人就该这么干,有本事你就操……啊!…金针菇还敢下整锅汤,钻井找石油对的准吗你?现在你开始搞……来,计时,秒表掐着了,一会下楼一摸你那车…你妈的车头都还是热的……” “只有我的车?”白轩逸猛然将他掀翻过来,正面拽入怀中,抬起一只腿,用这种站姿骤然闯入,掰过何意羡的下巴,“你到底多少人经过手了?” 痛,麻,丧失战斗力,几乎是同时发生的。何意羡只能顾着尖叫,“啊呀,嗯啊”地一连串直飙高音,如果隔音差一点,他会把邻居与邻居的狗都刺激得口干舌燥,恨不得也跟着叫唤。 不仅是屁股里一根阴茎在挺顶,何意羡的前面也竭力地向上顶着胯,看上去居然已经要是射精的动作了,那翘得高得,要射到天花板上去了。身体语言掩盖不了,何意羡忽然还下意识讨好性地望着白轩逸,对他大胸肌和粗手臂爱不释手。 两个人躯体的每个部分都紧贴在一起。白轩逸将他的大腿分到极限,屁股都分成了桃心形状。 忽然,何意羡惊恐地摸到冷铁一样的东西——白轩逸的义肢! 尤记得小时的乡村,那个捉蜻蜓的凉爽夏夜,兄弟两躺着看星星。何意羡拿起哥哥的手来比,两只手一大一小。何意羡不服气,坐起来比掌纹。发现掌纹也截然不同。何意羡开始一样样地比较各自的身体。他们紧挨着侧躺在一起,何意羡的脚踝比白轩逸的长而且更纤细。何意羡又比胳膊、脖颈和脸庞,可所有这些全都没有肚脐那么相像,一直进行到何意羡把手指去数白轩逸的牙齿,哥哥才开始笑话他的所作所为。 而现在的白轩逸,永远不会有一只温暖的右手和自己相贴、紧握了,何意羡也再不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1 无虑无思地,带着泥巴和草屑滚进哥哥的怀里了。 何意羡想要痛哭,这都是要怪自己,白轩逸是为了救他的!以前哥哥是,以后哥哥也会,他把最好的年华都花在自己这个亡命徒身上了。事已至此了,是否他和白轩逸再产生再多的爱,爱在诞生之时都会安装了自毁程序?世间记载的各种毁灭的方式,在他们的故事里都有。 何意羡哭软了身心,没了任何反抗的力气,悲喜交加的情绪,让他只想软弱地把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白轩逸的中指抵在撑坏了的穴眼外头按戳,先喂进去一小截再扩张,扩了一点再尝试挤进去,这样才能慢慢吃下全部的分量。 可是这个爽得太过头了,令人腰眼发麻。那刚开凿的泉眼噗噗冒水,一进去就往龟头上喷水…… 刚刚到了一半,白轩逸耐心却无,突然插到最深。 何意羡像被电锯锯开:“疼…疼、哥,我嗯,你……我好疼……!操呃啊啊——!” 白轩逸的手掌抹过二人的相连之处,突然一下深捣:“一手水,叫疼。” 何意羡卖命地往前一窜一窜,就是为了缓解身后进攻的节奏,哪怕是一点点,痛得一个劲吸凉气:“轻一点、轻一点!我,给你操,我都给你操了!……轻!……” 白轩逸一边猛操,一边在肚子上用力地揉按。手掌从流畅的胯骨往上,摸到陡然收窄的一小截腰线,突然攥住何意羡一只雪白的胸,像要掐死一只雏鸟那样对待它。好痛,但是无法言语的酥麻快感顺着这一坨淫肉传到身下。 何意羡的双乳被啃得可怜兮兮,一片白一片红,被震得跟着一波一波地抖动。何意羡一直在打白轩逸,又是捶肩膀又是摇脑袋,但每一下都似乎只会让对方更加热血澎湃。 何意羡的嘴唇那么水润,西瓜最中间的一口瓤,甜粉甜粉的。可是还没等白轩逸将它含进口中,何意羡已经自己送上来了。 何意羡控制不住自己发出高低婉转的声音,哀喘连连也要火热地去勾一个“陌生男人”的舌头,猫闻见薄荷死不撒手。后穴更是把浑身的水作出来,似乎脖上的铃铛也和他一起带上了哭腔。 何意羡正亲得晕晕乎乎的肺部发紧,小腹也要被捅破了,忽然听到一句压抑着怒火的低喘:“碰到谁都这么骚?” 鲜嫩多汁的后穴愈发肿大,正渐渐被操出了性器官应有的样子,白轩逸却好像要抽身。何意羡本能地缩紧小穴不让肉棒离开,贪婪地蠕动肠壁,把鸡巴往里面挽留。 他看见白轩逸脸冷冰冰的,目光冷冰冰,就这样冷冰冰的,冷冰冰地还没灌满自己一屁股的精液就要走,何意羡喉咙里发出像痛苦又像哭泣的低呜。 白轩逸将他离地抱了起来,两腿盘在自己的腰上,那大腿上透肤黑丝的触感好得过分。没有任何动作上的安抚,这姿势一杆捅到最深,肠道激烈的收缩,却被鸡巴无比蛮横地捣开。白轩逸扣住乳环使劲扯了几下,只想把这个人永远干晕过去才好。 何意羡骚心都被干麻了,啊啊的声音高昂极了,脚趾蜷缩,腿根绷紧,屁股发抖,嘴巴和逼一样合不拢了。已经爽疯了,快憋不住要开始不要脸胡言乱语地大叫了,啊…这就是正常人所能感受的最大快感吗……不对……这绝对已经超出正常人的范畴了……白轩逸怎么这样,好大好粗好硬还特别会顶,爽死他了,爽死他了,哥哥把他爽死了…… 但白轩逸的巴掌还是毫无怜惜地落下,每挨打一下,那后穴就会夹他一下,哪怕不抽插,靠抽打屁股,也能够被屁眼夹到高潮。何意羡摇晃着屁股东躲西躲,都不肯好好吃鸡巴了。满脸泪水地疯狂摇头,却被打得更狠,肿胀的屁股被打得几乎渗血。他疼得快要失去知觉:“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很爽……呜!我很爽……” 何意羡规规矩矩地冲着他张开屁眼,仿佛一匹雪白的牝马,等着他提枪就上。白轩逸这握住何意羡的阴茎,那里分泌出粘稠的透明液体,沾了一些到指尖,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拉出糖浆一般的丝。哪有这么骚的?那不是个性器官,而是一团发痒发骚的软肉,白轩逸快要把它掐烂掉。 白轩逸捏着他的胸把他扔到床上去,把手举过头顶,抓住小爪子看何意羡一阵蹬腿,任人摆弄私处的模样。屁股骚得,尾巴要摇成螺旋桨了。穴眼又嫩又烫,水润润地泛着光裹着人吸。 白轩逸心跳的声音自己可闻。他的意识半昏半醒,但有一个判断很清楚:身下的这个人就像鸦片一样,是一种有毒物质,虽然有时可以入药,但绝对不能当饭。尤其是对白轩逸这种一直在道德严肃规训下的人来说。 但是这具调教得当的身体的风情,太不讲道理了。何意羡的肉,少年时代就十分不听使唤地尽长到胸和屁股上去,成年了更是细枝结着硕果。 尤其屁股适合被人大白天在办公室里剥了裤子摁在腿上狠狠地抽,它在白轩逸或者说很多男人的眼前晃过无数次,它总是被包裹在修身的西装裤里,鼓起一个明显的弧度,总是随着他走路的步频微微弹动,彰显着自己的丰满多汁。如果西服衣摆不加长,那走在街上是能叫人看得眼睛贴上去。 何意羡下意识自己把腿抱高高,像浑身赤裸躺在手术台上,双脚像生产一样张开,露出无毛粉穴。后穴凸着张着嘴,紧张地突突直跳,再弄下两就要潮吹了,扶着白轩逸的肩膀:“你轻一点慢点,我好久,好久没有,上次还是……” “上次?”白轩逸冷漠地俯视他像个性奴便器,等待垂爱,猛地刺入连睾丸都要塞进去,“就在我来之前?” 白轩逸没有一丝毫缓解了起初那种让人抓狂的欲望的感觉,那就像胸腔像被子弹打穿了似得,越插他,越生气,仿佛一把有毒的匕首刺在心脏偏偏拔不出来,连他自己都没有去想,去晓得缘由。 何意羡更被干得听不懂他的语言一般,几次的恶意侮辱都没有回应,白轩逸一直卡住他的阴茎,何意羡开始哭得都垮掉了:“我要射,射了,呜,射了……” 白轩逸却只管让他的后面得到无比的愉悦,而让前头真正男性的尊严被无情地踩碎了:你还需要射什么精呢,你只需要把你的屁眼亮出来就行了。 阴茎堵住了他的后穴,手指捂住他前面,何意羡就只能从嘴里流水。水太多,总要找个出口的。 何意羡早就是个被哥哥做爱做到怕的弟弟,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何意羡习得性无助,他明白听话的孩子才有赏,只会顶嘴的,只能剩下巴掌。屁股里悲哀地涌出一股暖流时,他红艳艳一张嘴吐着舌头:“要射了,要喷了嗯哼……要废掉了……嗯哼!不要干了,不要干我……顶到头了,不要再顶了,好热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2 啊……搅熟了……” “每天几个人干你?”白轩逸将他两只手按在脑袋两侧,吮起红肿的乳头,等拽到何意羡呜呜摇头,再猛地松开,让那一团肉颤个没完,手指伸进他的口腔捣弄,白轩逸带着本身职业性的命令口吻说道,“都射你哪里?” 何意羡到这里才恍惚地明白过来:他今夜的这副打扮,真可以在门口挂一牌子,上面写着内有欠操野狗,一次一百,然后他露着屁股跪在门口,保准生意兴隆。 何意羡的脸刷一下都白了,极端屈辱地侧过头,可是他太想释放了,真的是要疯了,却仍咬着牙不叫出来。 白轩逸照脸就扇,何意羡当时一瞬间就懵了。那五指痕炸开了疼,带着火热的温度从皮肤钻了进去,他只能圆睁一双眼睛,肿着脸打着抖,能回答得多快就有多快:“没有……没有!只有、你是第一个……” “第一次舌头都会缠了?” “呜啊……我不知道!我射不出来了!老公不要干了!给老公插……啊啊……骚屁眼只孝顺老公一个……” 只要一句浪荡的话放出了口,淫性就很难不像野火一样弥漫。 “这么晚出去做什么?” “我,是唔…我睡不着…我想男人…是我背着我老公出来卖,因为太爽给你免费日,哼…你干我…我老公对我太温柔了...床上都舍不得用力...还要、啊...还要我出来...找好多人干我...我,痒得受不了了,什么烂的脏的都能插一插……啊!我晚上去卖淫……打车、打车我没有钱,我就说……我就说司机叔叔,摸我两把吧,摸了,摸了就别要钱了…唔呜!——啊啊啊啊……” 何意羡这才被允许射了,还夹着腿,内八着抖着尿了,液体多得像本来怀着饱饱的灌肠液在肚子里晃荡来回,满床乱喷。冒着热气的尿水断断续续地流,不连续却绵长,仿佛彻底被玩坏了,根本止不住,何意羡更是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白轩逸却趁着他紧紧拧着俊美的眉头,像个小公狗抬腿就撒尿,尿到兴头上舒爽地打了一个尿颤时,突然对着他正在撒尿的东西抽打下来。何意羡惨叫一声,整个人缩成一团,排尿被迫中止。可这一下,却把他打得全身都是不得了的敏感带,随便碰碰手指都能爽得上天,双腿自动分得更开。 白轩逸却换了他的一个洞操。骑着何意羡的脸,干他那张经常口吐莲花或毒蛇的、变着戏法聪明的嘴,捏住鼻子,不给呼吸,狠狠抽插十几秒才给一口氧气。何意羡如果不想吃到精液的苦味,那样舌头只能吐出来,但是被打了嘴,打脸更疼,只能主动裹回去,舌尖戳刺,像吸奶一样榨取里面厚厚的精液。 没口交多久,何意羡便被呛得直流泪,含着龟头用力吮吸,狼狈地糊了自己一下巴的分泌过剩的口水。努力张口吐出来,毫无准备地被阴茎弹在脸上,狠狠甩了一下耳光。就这样反复地扇打,脸颊一边打出个印子,明天还要不要出门?总之打肿了的屁股,一礼拜都消不下去。 白轩逸对着他的脸浇浓精的时候,何意羡舌头卷不回去,发出哈嘶的犬类喘息。 射精会让一个男人出离地进入冷静期,但白轩逸无法将目光从对方那里收回。生活有时会失去真实感,变得像个奇怪的幻觉——仿佛是一个轻轻呼一口气就会戳破的泡泡。 何意羡蜷伏在地上,咽完了精,还仰着脸,张嘴等着去接别的东西一样。也许男人的肛门里是藏有淫窍的,不论面上如何,叫人压着捅住那一点,都要软下筋骨任人摆弄作践的,如何冷硬都能瞬间变成一条狗。但是这也太…… 骚劲十足。 真是疯了。 在床上这样使用何意羡,不能体现那种下贱。白轩逸将他推到浴室的马桶边上,何意羡被丝袜修饰得愈发漂亮的大腿刚刚跪好,口腔里又被塞满了。何意羡看上去喜欢得不得了,甚至像一整杯牛奶在嘴里慢慢化开的表情。脸都这么肿了,还沾着满脸的脏污,但还是好看。同时何意羡的阴茎又骚得流汁。 白轩逸神情始终不怎么变化,只用最强硬的方式表达着他的要求。第二次射是捞起何意羡的肚子摸着往里射,要一点点感受那里鼓起来。后来的几次屁股里塞不下了,又塞嘴巴,喉咙灌满了,就用前面的马眼撑开了,撑圆了,去接精。甚至填到宠物何意羡的金铃铛里去。没办法,太多了,动物都有过度繁殖的倾向。 何意羡一会说不要了,坏掉了,一会说我不松,我不松,老公插我里面,插到肚子里就紧了,呜好爽!一下子被填满了好爽!白轩逸的机械手掐着他脖子:太骚了,玩轻了像这个男妓在挑衅他,玩重了更好像自己是在专程服务他一样,把他爽得不行,把自己榨得够本。一次一次顶进直肠口,穴眼已经被插得有如一块水果中的烂斑那样了。 白轩逸抱他去洗澡,何意羡肥皂沫滑得像根本站不住,一整个人虚脱倒在白轩逸身上要他帮自己扣出来,洗屁股。但是肠道一夹一夹的,很快就扭来扭去把手指给挤了出来。 “你要当我的老婆……天天都要奸我……”何意羡意识不清,双手缠着他的脖子迷离地停不下来,丝袜非不脱,用来蹭白轩逸,为了撒尿和射精对他言听计从。 好像和白轩逸分离一刻就是把何意羡的皮肉一片片撕下来那么痛苦,仿佛他毕生的欢乐都被夺走了。快乐地要把指甲掐进肉里,证明自己是有知觉的。舌吻的时候,何意羡的胸也抖得很凶,就像小猫在喝奶时耳朵颤抖,把肥嘟嘟的乳头往他身上贴。水雾里何意羡五官模糊又天真,就像当年坐在溪边放松踢水的孩子。 但是“甜蜜”的嬉闹没有进行多久,白轩逸便撕坏了他的丝袜,捻成一条线,从乳环那里穿过去,牵着这条绳子学狗爬。何意羡耻得侧颈的青筋绷得一条一条的,刚跪下去就抱住了白轩逸的腿,摇头摇得铃铛很响亮,宛如一滩烂泥堕地,死活不愿意爬半步。白轩逸起初对这一切熟视无睹,最后手指抹过了他的眼角,拉起他进了浴缸。 热水里,何意羡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放松了,有了尿意也完全不想再憋回去,也不怕给白轩逸听见,就这么放松着,任由液柱射个不停。多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宝宝一样跟随地乱尿。 白轩逸看得轻笑了声,何意羡被玩得傻乎乎的,从人变成了狗,从公的变成了母的,眼睛睫毛扑灵扑灵的:“biu~biubiu……啊,啊呜……尿……要尿…不要,不要嘛…不好好尿尿,呜,老公那里不是尿尿的地方……” 洗着洗着,何意羡说不给你洗了,扶着墙气息不稳地说,不要洗,要“吹”干……不要吹,要舔。忍着羞张口小声地叫,生涩又可怜:“对,要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3 把我舔软点,你就能快点儿插进来……” 第22章 问几斛淋浪春瓮 何意羡为了摇屁股,上半身伏了下去,脸都快贴到地上去了,白轩逸甚至可以踩在他头上压下去,叫那张过度华美的陷到脏兮兮的地上去。何意羡突然屁股夹紧,紧致的臀肌向股缝的肉孔收拢。但屁股里塞进来是手指,不是舌头,何意羡不满地蛇一样游弋走了。 洗澡洗到一半,何意羡说口渴了出去了。白轩逸洗好了刚一推门,何意羡生扑过来。 何意羡这个不能叫作试探和诱惑,他是直接把人按倒在地开吃。自己把丝质的内裤撕开一个口子,腿上还穿着渔网袜和一双黑漆皮红底的高跟鞋。骑乘的时候不是直上直上,他会扭腰画着八字,向前倾、向后仰,忽然地放松猛然地夹紧,尤其挺起腰来,强烈地压迫穴里的鸡巴,使彼此都获得无上的快乐。 穿着这种尖头细高跟,蹲姿这么久,小腿要抽筋,脚趾头顶得要断了,前脚掌根本受不了啊。大多女孩子都做不到,但对何意羡来说,似乎这双鞋的作用在于,他大敞着腿时大腿和地面的夹角弄得更大了,顶得好深好深,身体被彻底打开彻底侵犯的滋味爽飞了,前头还甩着红棍似得象征男性尊严的物件。这个姿势太刺激,根本坚持不了太久,可服输他就不叫何意羡。也像要把一辈子的爱一次性做完。 何意羡的技术太好了,简直练就得炉火纯青,就像它痉挛着把阴茎死死咬住了,越想拔出来反而咬得越死,卡得越紧。可能要连在一起在床上谈心谈哲学,才能慢慢松口,不然明天有见报的可能性。 何意羡的手从额头那插入白轩逸的头发:“白轩逸,叫不叫?不叫我能把你骑到昏过去,信不信?” 而白轩逸发自内心的愤怒在未被释放的情况下,是不会像露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到地下销声匿迹的。它膨胀着自己的体积,积攒着自己的压力,在某一个瞬间,就毫不留情地爆发出来。 白轩逸处在下位一顶的力度,也让先叫出来的人,立马变成了何意羡。所以他的挑衅使别人遭殃,但受害最大的却是自己。 何意羡恼得将阴茎吐出来,抵在穴口故意不再进去。还把手弯了弯,示意要给他坐折了一样。白轩逸用手托了托他的屁股,周到而中肯地说:“很厉害。” 是侮辱,何意羡也感觉到了侮意,原封不动还了回去:“谢谢……你上个也这么说。不过那个人当时就不行了——软得滑了出来,第二天驴屌烂成腌萝卜一挤一股脓水……啊,白轩逸高级检察官,吹牛逼不上税,我看看你有多大真本事?” 接着何意羡攻于算计、缺乏良知地背了过去,背向白轩逸,跨骑在他身上。双手按在白轩逸的膝盖上,借力让自己的臀部上下捣动。这姿势强行使阴茎进入一个不寻常的角度,而且何意羡故意高高地撅着屁股,一颗小小的蓓蕾,如何惊人地绽呈大大的花朵,一下一下,开合的过程就在白轩逸眼前,高清放映,把他变成对欲望盲从的可怜人。 白轩逸往前探身抱住了他,没有其他意思,不过是方便最后的冲刺而已。何意羡却激动极了,内裤还箍着的阴茎挺了挺一大股精液喷在玻璃上,流到脚上。 两人第二次一起进浴室的时候,天已亮了。何意羡这回是真的迷糊了,脑容量只有一茶匙,哆嗦得像副刚使用过的弓,但又吵着要哥哥舔舔。黎明快六点,白轩逸的疯症已经过去大半,冷静、质疑、理智,有思考地生活,此技能使人类成为万物之灵长。 但是何意羡一边温柔地给他按摩腰肩,结果白轩逸身上打着沐浴露根本坐不住,何意羡一直往下滑。一边不断对他感情勒索,撒娇的内核是一个人的“儿童态”冒出来了:何意羡那双眼睛就好像在说,他一不小心炸毁了银河系,所以需要你去帮下小忙。 所以,何意羡哼着歌“可不可以你把我宠坏”,又说口渴的时候,白轩逸去拿杯子了。 这个时候的白轩逸,已然记起再过两个小时,就要到检察院上班,十点钟甚至还有个比较重要的公开庭。 拿来水何意羡把手一扬开,白轩逸说:“不是渴?” 何意羡勾住他的脖子:“有你亲亲我,还缺水呀?” 何意羡把被子拉起来彻底藏住两人,抱着他不停吻他,睡袍的制式就是这种轻微碰一下衣服就又会掉的感觉,他断断续续地说:“痛痛,要舔舔,我不脏的,一点都不脏的……我赌咒发誓,我要是脏,我……我……我阳痿我烂鸡鸡……” 白轩逸毫无表情,眉眼间更没有一点困意,非要说恐怕是带有几丝无法镇压下去的戾气。忽然翻身将何意羡压住了,可是何意羡恬静地闭着眼睛,看上去如此脆弱和悲哀,就像只躺在他的脚下断了翅膀的小鸟。 温情一刻,好像他们是一对情侣,已经迈过了亲密关系里最具有复杂性的阶段:两个人并非总是步调一致,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当一方还想要时对方已经不愿意给,或当对方愿意给时一方已经不想要。等到了谈婚论嫁那阶段,真正需要解决的,其实就是双方是否愿意坐下来,好好地把家规规置一下的问题。并且何意羡婚后是乖得不得了的人,两个人出去玩,开车也要抱着一直叫老公。他可以让一个雄心壮志的男人变得有着很强的家庭归宿感,喜欢做饭,打扫卫生。哪里会来七年之痒? 白轩逸注视了一会,就像刚才的一个体位有点像欢喜佛,不过他们更须体会的是其意境。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都别做。不要挪动,只是彼此拥抱,彼此凝视,或充满爱意地交流。白轩逸慢慢俯身亲了他的嘴唇、下巴然后一路向下。白轩逸可能是看到了被病毒侵蚀着的小生命孤独无援的状态,打动了他,他甚至可以把舐犊之情挪过来用,合理地贬低为这些吻。他亲吻的那身体就像一幅拜占庭的镶嵌画,性特征“不适合”在这种神圣的题材中出现。 终于要如他愿“舔舔”的时候,何意羡开始说梦话了。 他可真是长了一张狗嘴啊,先是埋怨:“小坏蛋都给你妈咬破了还吃?不许一遍吃奶一边玩!” 接着,嘲笑白轩逸给他骑成了快枪手:“你刚刚要射的时候叫好大声喔!你这样还找女人呀?她们可不会喜欢一个叫床声比自己还大的男人。她们会唾弃你,厌恶你!” 人比人,何意羡又说:“再大的官在我床上都是粗狂素朴中不失反复细致,你是什么货色呀?动作这么粗暴丢沙包呢?你还不如老男人慢工出细活呢。就让你口一下都端着!我要坐你脸!哼,你要对何意羡和小何意羡都好一点,因为它被人玩过尿道了,比别人容易漏。跳蛋调得厉害一点,我在地铁上尿都飙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4 来了……” 以至于白轩逸甚至最后,都没有睡在他身边的打算,何意羡一个人七手八脚地躺在喜床正中间。 白轩逸站在床边,俯视这个吻痕都不让留下,脸上却带着自己的巴掌印笑得很开心的律师。一方面会鄙夷:明明是个男人,身上为什么有一个洞那么地需要人抚慰,变得如此之淫乱变得何等的风骚?世界上多么其蠢无比的人才会无限满足他?另一方面,何意羡盖被子不老实,那毫无吸引力的白肉琵琶半遮:那乳头稍微掐一掐就能够让他喘息着求我,何况另外一只没露出来的,上头还穿着环…… 何意羡何律师,他应该更是不知道自己后穴长成了什么样子,否则从此不会和官场上的酒肉朋友们去泡汤洗浴,偶尔去一次,也是披着浴袍坐在一边做桑拿。总得夹紧了屁股,生怕露出些微让人看出端倪来。 然而何意羡则延续他在法庭上控场能力真的没有敌手的作风,如果你不是镰刀,那你在他面前只剩下一种身份——合格的韭菜。只是一种玄乎的磁场状态让白轩逸一个十分短暂的犹豫,何意羡便嘴唇弯弯翘翘地拽他回了被窝。 起床闹钟还剩半小时,何意羡又拱火,连哄带骂,色欲使人片刻不得安宁。抱怨白轩逸睡觉还穿这么多呀:“单亲家庭吗?怎么看不见‘继爸’?独生子女吗?怎么看不见‘弟弟’?” 白轩逸把手插在他的两腿之间夹着,掰过一点大腿根:“皮贱是不是,打了才老实?” 何意羡像是被这下弄得爽急了,所以连掩饰一下自己淫荡将近高潮脸的意识都没有。他好像被揉成一团的纸,软绵绵地被白轩逸展开一点,指甲像搔痒一样在对方的胸肌上滑动。白轩逸揉捏着他的臀肉,何意羡忍不住热痒,骚水直冒,艰难地伸着脖子过来接吻,被叼住了舌头就更把柔软香舌送入他的嘴里。嘴唇紧紧贴着,银丝从嘴角溢出来些许,接吻的声响应和着交合的水声,分不清分别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九点半,白轩逸醒时,枕边已是无人。地上跳缸脱水超过十二个小时的爱鲤,相呴以湿,相濡以沫过的,两两死了。 白轩逸发现洗手台上新开了一罐剃须泡,是自己最常用的那一款。 第一反应,他只想问:何意羡是不是对每一位来这里过夜的恩客都如此贴心? 其实,昨夜束若悦在洗漱台前说的话,远不止是那几句。她那口气听起来,就像在说“吃三碗胶制米粉等于吞下一个塑胶袋”。当然,这是白轩逸没有对这一切眼见为实,见到何意羡大晚上西装革履地出去卖淫之前的感觉。 她喘了一口豁出去似的娇气,说,市里头一传早就把何律师妖魔化了,说他是万能锁,随便一把钥匙一捅就开;说他坐过的椅子别人都不敢坐,嫌脏;说他的香水味比吸完香水的扩香石还浓,骚臭却把电梯熏臭了;说他的性伙伴已经超过了一个加强连,主要是与他有职务往来的相关方、委托人以及在人民法院、人民检察院的高层领导,说上回副市长一边亲他啃他一边半抱半推着把他往保安室里面的地铺弄。你沾上他,那你的政治事业将这样无可救药地灰飞烟灭。后来组织上注意到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便郑重其事地开会宣布纪律,呼吁大家不要轻信和传播谣言。没想到这着棋帮了倒忙,各种传言更是甚嚣尘上。 特别说,现在这段时间政法系统空气很是紧张。男法官、男检察官们互相之间见了面都故作正经,表情庄严得很,暗地里却忍不住打肚皮官司,心里老琢磨谁跟谁是不是一不小心就成了靴兄靴弟。什么叫靴兄靴弟?旧时形容女子那处像靴子,既然大家在一个靴子里进进出出,在不同的时间在同一条战壕里冲锋陷阵地战斗,虽然不是亲兄弟,感情却血浓于水。还说,有人在何律师那里我欲成仙,快乐齐天,竟然一来一去动了真感情!靴兄弟们彼此见了,恨不得套麻袋给你揍一顿。 白轩逸刚到检察院,孟检察长便笑声如阳光地敲了办公室的门。于是白轩逸嗓子突然渴起来,用拳遮住咳嗽。 第23章 嫉妒每因眉睫浅 申城市检察长这个位子,有点意思,前“腐”后继的。十八大后,全国先后有四个省市级检察院“一把手”落马,其中申城就占俩,其中还不包括意外身亡的林启明。 林启明过世的当天晚上,检察院官网上关于他的介绍就已撤除。后面发布的公告说:林启明丧失理想信念,弃守职责使命,对本职工作不担当不作为,履行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不力,搞政治投机,为个人职务升迁拉关系,搞美化宣传个人,捞取政治资本,对抗组织审查。对林启明受贿所得财物及其孳息,依法上缴国库,连老岳父老岳母都被带走审查。 林启明的上一任则更加传奇,他是中国为数不多一直在申城从政的“高官”,也是被处理最快的“大老虎”:上午开会,下午被捕,晚上官宣,直接无期。从政多年,表面是一位好父亲,大清官,却“全家腐”,掌控下的“腐败集团”巨大,涉及上百人。 林启明走后,副检察长代理他的岗位,干了半年。现在来的这位孟长庚孟检察长,参加工作后,一直在检察系统工作,是个名副其实的“老检察”。他也是从最高检下来的,白轩逸的老上级了。 白轩逸以为他是来今天一同上庭的。结果孟长庚说:“白轩逸同志啊,你先留一留。昨天晚上吃饭你没有来,有几点精神还是要传达到。咱们现在身处申城,要始终牢记总书记的殷切嘱托,以排头兵的姿态和先行者的担当,为大局服务、为人民司法啊。” 法院那头马上就要开庭了,白轩逸打断道:“我们是不是能进入实质性问题?” 孟长庚怔了一下:“当然,不谈实质性问题,我就没必要来了!” 说罢,口气益发和气了:“我可能说了些废话,让你听烦了吧?我们都是党的人,国家的人嘛,我们是同志嘛,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工作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你对我有些误解,有些意见很正常嘛,可以当面向我提嘛!一个单位的同志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透呢?非要让外面人看我们的笑话啊?这不太好嘛,白检,你说是不是?啊,我听说有个举报者连夜跑到你这里去了,不过,举报的两个重要线索都没有事实根据,我和反贪局的同志初步判断是出于个人目的的诬陷,情况我比较清楚。” 事情是这样的:前日一男子当街与他人发生冲突,抖狠称“我是检察长的儿子,家里十六套房,我有的是钱,一条狗比你家孩子的命值钱!” 此事官方辟谣其人父亲无业母亲超市收银,另欢迎社会各界对本院各项工作和检察干警进行监督。实际情况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5 ,这男的真姓孟。只是亲戚关系说近了,房说少了。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贪多贪少的问题。 这事算是压下去了,孟长庚还几乎是大睁着眼睛到天明。今早又听说,正值这个危险的窗口期,白检昨天中午办公室的热线比较沸腾啊! 须知很多勇敢正直的举报人不惜押上身家性命,顽强地和一群腐败分子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很多人从省城告到北京,儿女被绑架,自己几次差点被杀掉,也没屈服。但亦无果。最终都是找到了白轩逸才看到了曙光。 这种事防不胜防,孟长庚怎么小心也不为过。而且恐怖故事,昨天接进来的那通电话,那个神秘的年轻男子王某,在总台登记的姓名还是——“一个正派的民主党派党员”。 其实在孟长庚的从政生涯中,各种举报不断,举报的人也各不相同,有律师、有商人甚至还有副部级的离休干部。但孟长庚就是能做到全身而退,甚至还逆流而上,一路高升了。可他有点害怕白轩逸手上的鬼头铡分分钟到了自己脑袋上来,这个人是公认的铁面无私得有点疯,天天搞自家人,聚焦政法队伍关键少数。 “暂时没有举报信到我这里。”白轩逸忖了一下,还是将神秘人王瑛璐,那通传得很悲壮和高尚的电话,内容平平简要说了。 原来是搞错了,草木皆兵。孟长庚听罢长舒一口气:“这个情况我了解了,怎么会闹这么大的误会?何意羡律师我还是比较摸得透的。” 去法院的路上堵车了。红绿灯口,白轩逸以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速度,后视镜里看了他一下:“哪方面摸得透?” 孟长庚跟何律师之前交集不多,但每每想起,必惊叹他的成长惊人。 第一次是几年前政治协商会议,这个小何律面质问过孟长庚:“什么叫作我们的愿望是:所有的中国人幸福地生活在法治的阳光下?你的身边就有贪赃枉法的同僚,大把大把的人在,为什么不去查?我建议你回去以后先把自己的财产清单找来看看,想想以后该怎么做人吧!” 被指着鼻子骂又能怎么样呢?当何意羡甚至还说,你的知识太少,意识形态的东西又太多,鸡飞蛋打的大茶壶阉公哪里知道民主总统应当抽签决定。孟长庚却远远地看过去一眼半边身子酥了:长得真漂亮,要什么有什么,都要为之叹朱门酒肉,谁容卿傲?营巢燕雀,总妒君才! 那过后没多久,孟长庚人生极乐,升官发财死老婆,何况他还是同性恋。当时他还不是政法一哥,而何意羡却赶来,不仅登门道歉,甚至溜须拍马,花费巨资为其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规模如同皇帝宾天。 孟长庚当年穷小子倒插门女婿上位,后来岳父一家倒台了,一场浩大的葬礼显得他如此记挂当年提携之恩,成功使得有情有义的形象在组织内部深入人心。正逢班子大洗牌,空出来的位置,人心所向,便孟长庚来补了。 但助了这么大的力,奇了怪了,反过来何意羡倒不像有求于他似得!说起来,人家可是何峙的天骄门生啊,可以说在申城“一臂震天”,谁都要对他礼让三分,有这个必要大老远为一个京官做到这个地步吗? 然而何意羡当时确实目的比较纯洁,只因孟长庚那时是白轩逸的顶头上司。何意羡在孟长庚办公室喝茶的时候,三番几次很想举起手指,指着对面的门说:那是我哥,您多关照。可是最后无法出口,仿佛一辈子不敢与白轩逸搭上边,那样白轩逸就有了蝇污,就有了臭秽,就有了任何人都可以攻击的软肋。那天何意羡肮脏黯败地走了。 于是孟长庚眼中,最终效果就是,何律师煞有介事地跑大老远来北京,办了件天大的好事,菩萨似得一无所求,不慕名利。孟长庚说话的时候,何意羡既不随便附和也不随便发表意见,只是面带微笑地望着他,好像他发言的样子本身便观赏性十足。何意羡说,知道您曾两届全国红旗手,品貌非凡,见了真人,没想到形象更好,气质更稳健睿智。末了,竟还说:我们律师既然从事法律工作,仰慕您这种司法先锋是应该的,一点小事,何足挂齿? 孟长庚打小讨厌女性,以现在的年龄阅历,更是厌烦。因为见过太多年纪大的男富豪没有娶了年轻老婆的,因为折腾不动了,有时候反而是他们的老婆什么都想要,在外面有花头。申城有一任被抓掉的检察长,检举人就是跟他关系密切的一个大老板的年轻老婆。这女人因为找了情人想离婚,就先把丈夫在国内的靠山敲掉,连带丈夫也焦头烂额有风险,方便她离婚拿财产。 而何意羡律师呢,就很绝,不仅是男人,还对自己很有默默奉献的精神,孟长庚想,真乃大和抚子。何意羡是一个能够让他灵魂出窍还能找到回家的路的男人。 要谈到何意羡的崇高服务精神,白轩逸或许能与孟长庚有所同感。何意羡昨天屁股和嘴巴都用不了了,还枕在他的胸肌上含他的乳头舔弄,一边手上卖力地帮他撸动,嗓子都被龟头磨破了,哑着声问:哥爽不爽?我好不好?何意羡有着百灵鸟一样的精灵和猫儿一样的乖觉,似乎事事都在竭力迎合他讨好他。这个词形容男性很怪,但白轩逸确实只能联想到千娇百媚。 “我看这个举报信的问题很好解决。”孟长庚一句话,把白轩逸拽了回来。 孟长庚是个善观风向且又万分谨慎的人,他都跟香港律政司确认了:何峙回了,灰溜溜回去啦,已经落地几个小时咯…… 所以他一张脸荡漾在春天里,立刻道:“那这样办,瑛璐也是我看大的,见了面总得卖我这个伯伯一个面子。对了,梦圆和若悦这个小丫头这两天也刚到申城,情绪闹得比较大……” “今天晚上七点钟大伙一块吃个便饭,有什么误会,一起当面讲清了。”孟长庚这句说得很快,好像早就准备在嘴边上了,随时可以往外蹦。 他还伸出两只手做了一个往下压的动作,好像在主席台上作报告的人平息底下鼓掌的声音:“昨晚上一直联络不上何律师,我马上还要去趟司法局。所以白轩逸同志,重要任务交给你,不管雷雨天、台风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你也务必要把何律师准时准点请过来啊!” 第24章 齿软却吸醋三斗 庭审下午两点多顺利结束。白轩逸回检察院坐了一会班。就这一小会班,上得磕磕绊绊。 只因昨日他顺手给何意羡买的小零食们(买的时候,店员还推荐棒棒糖做的花束),还放在桌上,屡屡触发鸟笼效应。 什么叫鸟笼效应?就是你挂一个漂亮的鸟笼在房间里最显眼的地方,过不了几天,主人一定会做出下面两个选择之一:把鸟笼扔掉,或者买一只鸟回来放在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6 笼里。 过程很简单,设想你是这房间的主人,只要有人走进房间,看到鸟笼,就会忍不住问你:“鸟呢?是不是死了?〞当你回答:“我从来都没有养过鸟。”人们会问:“那么,你要一个鸟笼干什么?〞最后你不得不在两个选择中二选一,因为这比无休止的解释要容易得多。 所以短短一个小时,就有不少人来吵白轩逸。 “买给谁吃的呀?” “哦朋友呀!” “那既然买了,怎么不给人送过去呢?” 白轩逸选择让苏殊把它们都拿走分了。他把双手十指交叉,支成一个拱形盖着额头,大拇指正好按在两边的太阳穴上。以这个姿势闭眼沉默了一会。 再荒谬的事都已发生了,难道还要回过头检查其荒谬性吗?但是何意羡就这么无所不在,无孔不入。没有一种努力尝试走神不去想他的方法是万无一失的。不是他对何意羡有欲望,而是何意羡即欲望。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之间,泉源极易泛滥无止境,想和他一切能发生的关系都要发生。开闸的水总是要奔涌而去的。 伍迪艾伦曾言,上帝给了男人两个重要的器官:头脑和鸟。可是提供的血液却非常有限,每次只能够操纵其中的一个。头脑是我最钟爱的第二个器官。爱是答案,可是当你在等待答案的时候,性通常已经提出好几个问题。 白轩逸不禁会怀疑,失忆之前,他便与何意羡赤裸地相见了,还是办了月卡冲了年费会员的那种。问题的关键点在于,那些是单纯的性的冲动,还是早已浑合着精神的成分? 但是白轩逸看来,保守地说,文明地来讲,何意羡是一个魔术型的人,这种人寻求艳遇、变幻和冒险,故而“骑术高超”。而爱情的诺言是至贵的,白轩逸一向尊重自我的人格。想不到任何时期的自己,会对一个大魔术师有所情衷。这绝对不可能。他应当已远远地避开一切邪恶的圈套、罗网和诡计。 很多事情你一个人越想越容易钻死胡同,越觉得有多么了不起似的。所以,白轩逸要把一切都开诚布公地问清楚,昨夜的全部,该负的责任他一项都不会逃,然而另外一个主人公的电话永远打不通。 因公务,白轩逸联系孟长庚之子孟彧。孟彧也是律师,另一重身份是为金融才俊,后移民香港并供职于外资银行。不过很早就住在申城,打理这边的业务,通过孟长庚的帮助,大肆违法跨境敛财。 孟何两位却正在武康大楼那喝下午茶,聊点Lambda基金的事。两个人都是海派律师,何意羡刑辩,孟彧资本运作,有共通性,注重个人形象,单兵作战能力很强,没京派那么注重圈子。 而工作之外,孟彧江湖人称“孟公子”,不存在一点积极含义,大概是“今晚全场孟公子买单”的那种意思。早几年他和杨柏黑白双煞混迹夜场,一次低消半套房。武康大楼梧桐婆娑,到处都是拍照拍短视频的大网红,孟彧在他们当中人气极高,属于一呼百应的级别,两人每讲几句话就有美女美男过来请安。 何意羡正说道:“何峙我是搞定了,我有感觉这次能成。你要是看得起我,别劝我,别跟我讲理,在这个事上没有理可以讲。” “我说我小何律啊,啊不,何主任,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呢?不行,这事咱两好好聊聊。”孟彧被他弄得表情有点沧桑。不仅因为谈话内容,更因何意羡胃口欠佳,两人份的小蛋糕和可颂,孟彧一人解决,甜齁住了。 何意羡说:“别聊了,回头再把你聊哭了你也聊不明白。” 这时孟彧的手机响了,何意羡瞅到来电显示:白轩逸。 何意羡急忙喝了一大口烫咖啡,显示一下自己的若无其事,样子就像一个小偷。 与何意羡太熟了,孟彧便也不回避去接手机,何意羡不客气地直接夺了过来,倒扣在桌上:“我们聊我们的,你管别人干嘛?你是嫌我烦了?” 孟彧双手合十:“喔唷?你何大律师我怎么敢嫌烦唷!” 何意羡说:“你是一点没觉得烦,我替你烦行不行?亏我特地偷偷出来找你。” 孟彧在回重要的邮件,薄薄的一张合同几百万呢,顺带说:“哇塞,真的吗啊?” 何意羡说:“我人都站在你面前还能有假,你摸摸。” “摸了摸了。”孟彧醉心赚钱中,把蛋糕叉反过来,碰了下何意羡的袖口。 “过来摸,好好摸,到底摸不摸?”何意羡啪一下把他笔记本电脑合了,“现在摸迟了!姓孟的,你烦得要死,我们是不是从早上开始在一起已经两顿饭没吃了,我饿坏了,饿瘦了。” 孟彧虽然不知道他唱的哪一出,但仍闻过则喜起了身:“走走,我们何大主任想起来吃饭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谁买单?” “问这问题看不起我。” “我偏问,最近你学坏可快了,特别坏。” 孟彧一边拿起车钥匙,紧接着偷偷摸在苹果手表上把邮件发了:“你要给个机会,我这不买你一辈子的。” 何意羡笑道:“一口放一口香屁,我刚才就不该叫你买花,得买块口香糖给你嘴堵上。” 然后,孟彧惊觉邮件发了,附件忘加上,只能要回电脑操作:“给我一分钟咱们再出发怎么样?” 何意羡说:“你跪下来求我。” 孟彧把两根手指撑着桌面,一弯,啪一下碰到桌面上,大拇指再敲两下:“头都磕了。” 于是,白轩逸这边听到了极其逼真的音效。 孟彧不知道,这个电话,何意羡一开始便接了起来,白轩逸听完了全程。 最后白轩逸听见,明明昨晚嗓子扯坏了的何意羡律师,真有一点黄莺鸣谷的意思,说道:“你跟你爸一个混样。” 孟彧则说:“你这种祸害我一个人消受就够了。” 电话被挂断,白轩逸这边只剩下忙音。 忙音,就是对方忙的声音。 是的,何律师很忙,晚上接客,白天约会。 苏殊因为分发好吃的,大家桃来李答,也给了他许多小零食。当他抱着山堆似得东西回到办公室时,哗一下突然全撒了。只因看到了白轩逸那张酷似严冬的脸,苏殊如误入了什么强大结界,被弹了回来。 第25章 鹦鹉无言我自惭 下午四点多,两人就在车里说起晚饭吃什么了。 孟彧说:“我请侬吃烂糊面。” 何意羡说:“我看你像个烂糊三鲜汤。” 然后何意羡表示,他要小睡一会,等醒了再说吧。孟彧说他晚上要上课,饭得早点吃。 孟律师到各大券商投行去讲课,去香港秘书公会开talk,律师CPD的seminar,所有你能想到可以展现他专业水平的社交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7 合,他都去积极布道。他在台上谈笑风生,把自己吹上了天。何意羡有一次在,听得真是非常汗颜,孟彧说你别笑,市场上有好多吹牛逼有过之无不及的。何意羡说你说的小儿科我都知道,孟彧说,诶,对头,就要小儿科,说了真东西内行拢不住,外行看了神经受刺激。 孟律师财务知识很精通、行业见解也深刻,经常接下一些高端诉讼及争议解决案子,但疑似时不时遭受到何律师的鄙视。恐怕是因为律师也屁股决定脑袋,每个人都会说自己的业务是最高端的。 孟彧出入排面惊人,人多架子就大,尤其是去见客户,他是有仪仗的,九乘;然而何意羡天天跟匹独狼似得,松散个人,刑辩律师搞个大团队也没用,反正你不能几十个人组团一起去会见一个人:看守所对会见人数有限制。 对此,何意羡会说,你们非诉用到智慧的情况很少,没有技术含金量,杠杆率太高。孟彧则说刑事案件那你懂得再多都不如有人有用。你何意羡一个案子几百个达不溜叫刑辩,看守所门口靠黄牛养活,收几百块钱去会见的那个律师不也是刑辩?高与低就看从哪个角度说了。你帮一个杀人犯无罪辩护,收钱收到手软,那是高端,他在法援帮了一双孤儿寡母免费要抚养费,服务人民,建设社会主义法治中国,又有什么不高端? 当然孟彧这些都没有说,孟彧都是对对对,瑞思拜。何意羡有回问他瑞思拜什么,孟彧说我瑞思拜你真的是有一份社会责任和情怀在里面的。这次没有话说的是何意羡。 何意羡说:“那饭别吃了,回了。” “别吧,别啊。”孟彧这样说着,却已掉了头,GPS定位换到何意羡的家。 何意羡把空调调到最低,裹好小毯子,云淡风轻道:“你爸晚上请我吃饭,你怎么看?” 孟彧说:“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 何意羡说:“那你的眼睛怎么看?” 孟彧说:“辣眼睛。” 何意羡说不止你爸一个人,不是烛光晚餐。孟彧听说卡司阵容,从上到下、由四周往中间大幅度搓了两把脸,发型全毁。世界上不存在帅而不自知的帅哥,但是孟彧知道自己帅的方式是:反正怎么样都帅随便吧。 何意羡:“孟律再评价一下。” 孟彧:“逆天。” 何意羡说到这里把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向他传递一下兄长或老师般的温暖:“前女友哎。” 没错,指的就是束若悦。说女友可能过甚了,她与孟彧接触过一段时间,具体深入程度多少不知。说实话,一开始身边人就判断这段关系长久不了。 首先她就没长在孟彧的审美上,孟彧喜欢皮肤白瓜子脸还有点薄命感的,而束若悦的脸有满蒙八旗的味道,阔面方圆脸,脸一圈都有古典式的留白,看起来既高贵又慈眉善目。后得知她祖上乌拉那拉氏,几朝后族,建国后先改姓叶,树叶树叶,又为避忌而改为束。 其次,束若悦格格野心过大,而孟彧自我防御姿态太高。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怎能对于人性的基本假设都是非常负面的?感情最讲究的是良性互动。而他两的互动,举个例子,束若悦告诉你在哪儿,故意不回你的信息,甚至故意把手机关了,她先让你担惊受怕,然后再给你意外的惊喜,这是一种抓住男人心魄的高深艺术。就是为了把她那迷人的吸引力藏着掖着,让你好奇又期待。谈情说爱最没有技巧的动作是直奔主题,最高的技巧是若即若离,吃得到不如吃不到,吃得饱不如刚刚好。天会黑,人会变,三分情,七分骗。但孟公子对此种种,眉头一皱:都是圆管的青葱,你跟我装的什么大蒜? 这个时候应该抓主要矛盾,孟彧便不接收何意羡的冷嘲热讽:“你家到了,记得吃饭啊。” 何意羡拉了拉安全带,但没解那个扣子:“我到了,你跑了。” “这不叫逃跑,叫战略转移。” 何意羡说:“你爸暗恋我,你就烦我了。” “我怎么敢,妈。” 孟彧自己先下了车,走到副驾驶的车门,骑士礼仪,手绕了几圈再优雅伸出,像邀请舞会的姿势请何意羡下来。 何意羡却屁股挪到驾驶座,一踩油门驰出去一大截,把车主丢弃在了路边。何意羡将车窗全部合上,音乐也关掉,连加湿器的声音都嫌会打扰到他。只因为白轩逸来电话了。 白轩逸似乎对接通了这件事感到略为惊讶,何意羡也在沉默。好如昨夜两个人赤条条地那么躺着未免尴尬,总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然后蹭蹭就又进去了。只记得天大亮,白轩逸还鬼迷心窍吻了他许久不放开,收获是被咬了一嘴血。 白轩逸顿了一下道:“何律师,下午好。” 何意羡:“嗯。” 白轩逸说:“一些事情电话里说不清楚,今天晚上我们当面谈一谈,你有时间吗?” 何意羡说:“不是吧?晚上那局那么多人,你确定能谈?哦,都是公事吧,说明我们白高级检察官心里还是装着老百姓的。” 白轩逸说:“孟检的邀约我已经拒绝了,我们另外找一个地方见面。” 何意羡蹭一下火冒三丈,当官跟做生意搞学问还有点不一样,就像上了一个巨大的轮盘,不能由着你喊停就停、想不玩就不玩的,官大,大奴才,官小,小奴才,反正一辈子都是奴籍。在这层面上,何意羡一直深深觉得他哥不行:“啊?你凭什么拒绝?孟长庚那是你领导,一句话顶天大,不争相拉拢就算了,你就要把他赶到对立面去,有正常提干途径你非要得罪,就喜欢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一线抢个几等功?凭你兼济天下?靠你拯救苍生啊?你说拒绝就拒绝,你说话有点像党和国家领导人嘛!” 白轩逸被他大声斥责了一通,却莫名地如听了一支苇笛吹奏,半晌才道:“何意羡律师,我真正想问的是,你和我之间,之前……” 何意羡又不说话了。白轩逸感到,他们可能经常这样僵持过,可是那种僵持是挟持了欲望放纵的期盼的,有着心照不宣进行共同游戏的痴迷,毋需多言。 何意羡说:“之前八百一次,现在涨价了。卡号一会发你,加八十八。” 白轩逸刚说一个字,就被何意羡抢夺了话语权:“好了,别以为自己是检察官就什么事都可以小题大做,现在谁说话都不好使了。咱两没感情,玩有玩的规矩,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能白玩,百人大巴,五星级公厕,你得买单。闭嘴,打钱。” 何意羡还没发银行卡号,但是微信收款到账,白轩逸说:“我是想彻底地解决掉这个问题。” “屎不臭挑起来臭,什么问题?没有任何问题。这么喜欢挖掘问题回避纷争你干嘛不去当调解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8 员或者直接去居委会上个班?你们检察院就是没活干还要找存在感的一群社会闲散人员,你就不要摆出一副阶级斗争的面孔了,好不好?什么是人民的公仆?就是人民花钱请的仆人,是看人民眼色行事的人,简言之,也就是人民的打工仔……” “何意羡。”点名成功打断了口若悬河的人,白轩逸客观道,“问题在于,我见不到你,头会很疼。” 何意羡呆愣住了。风暖日美的一个梦中花园,环绕着笑语欢声,可是我不能进去。 白轩逸继而说:“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的,我认为很多事情,人不可避免地会产生思维定势。很多时候是先在自己的心里挂上一只既定的笼子,然后再不能自已地向其中填满一些东西。久而久之,也就是这个人反而被笼子给操纵、同质化掉了,成为笼子的傀儡。何律师,我尽量不做这种人,在背后打造一个笼子去猜测你。如果从信息场抽离出来,问题往往迎刃而解。所以我想,关于你的传闻,这其中的字眼会有些讹传。” 何意羡说:“什么谣言?哪有谣言?人在做天在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白轩逸笑了道:“你这样用词。” 何意羡说:“那我怎么用?我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够了白检,你今年几岁了,两个成年人老是互相之间刨根问底,那都是为能不能上床做准备。咱两进度已经超前了,你还来搞那一套,大可不必了。挂了。” “何律师,可以让我说一句话?” “最后一句,说完拉倒。” 冷水泡的茶慢慢浓,何意羡喝了一口,被苦得一激灵。然后听到白轩逸说:“我没有证据,但是你的情绪有点言不由衷,演戏的痕迹比较重。我没有将你当做一个嫌犯,但是你无疑正在对我比着赛、竞着速撒谎。” 终于,车主孟律师徒步找了过来。透过车窗,看到何意羡的侧脸显得特别安静,好像活在一个独属于特别漂亮的人的世界里。像一只饱含水渍的寒性水果。但是窗一摇下,何意羡嘴角一翘,孟彧顿时皮一紧脚抽筋,对接下来的节目很是担心。 果然,何意羡在把手机递给孟彧之前,对着白轩逸款款道:“白检,我讲不过你,让我男朋友跟你讲。” 第26章 褒妲之色善蛊惑 何意羡微笑着,把手和手机往前伸了伸,意思是:接着。 孟彧早看出来他今天就是要借茬找事了,不快点把他送回家,不出意外要出意外的!那孟律震惊吗?眼皮跳探戈罢了,别的还凑合。他主要是呵呵:小何律,你人还怪好的嘞,特别点明了对面的是白检,让我掂量掂量。 白检白轩逸白高级检察官,不要说申城,江浙沪这一带还有律师不认识他吗? 工作上,过去公检法律大家一块吃的是不道德的红利,此人来后行业开始变革,一切为民的宗旨ISO标准大力辐射全市。孟彧上周去个局,还有人坐论道研讨白检到底爱好是甚。毕竟社会上做事,都要有悟性,不然傻练愣练。要是都像何意羡送礼送到那个份上邀买人心,就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了。既然行情有价,我们应该付钱。然而,所有人压根摸不到白轩逸的道道。于是他一在,刑事合议庭的各位脖子和屁股上都挂着铁链子,走起路来浑身零件响个不停。 私生活上,黑白双煞在卡座喝大了搂脖子搓后脊梁,在舞池举起双手隔空画彩虹期间,杨柏难免说过几句。关于蹦迪这项运动,最早起源于古代巫师所创的“跳大神”,所以孟彧在那种环境下听到的版本,玄幻色彩浓烈:白轩逸是个打地下黑拳出身的,一拳碎裂虚空,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其实杨柏想表达的意思是:白轩逸有啥资格扫黑除恶啊?他自个就是赚黑钱起家的。 但此时的孟彧,只能想到拳台的四根白色围绳上斑斑血迹,一看就知道好久没有做过清理。而白轩逸选手两只手掐住他的肩头,把他往后一扔,就用了一点点热身运动的实力,结果他好像飞过去了。虽然穿着那套检察官制服,完全看不出来白轩逸有多么夸张的腱子肉,如斯恐怖的力气,但是上次孟彧到公安局办事情,看到白轩逸射击场上连护目镜都不戴,真的是个老兵油子了! 脑内是这样,孟彧眼睛看到的,却是何意羡笑吟吟样子香甜。 电光火石一刹那,手机已经接过来了,孟彧老实巴交道:“喂?” 孟彧无限压低了嗓子,人工变声,自觉伪装成何峙那样的正宗港式低音炮也未尝不可,他也是香港籍,会说粤语,专业对口。 然而白轩逸不是聋的:“孟彧?” 孟彧:“……Yes?” 白轩逸冷静客观:“有事找你。” 孟彧品到双关:“好的,我看到你给我来电,今天语境不好不谈了。改天,再见。” 更为可怕的事,白轩逸那头还有孟长庚、王瑛璐由远及近的谈话声,孟彧半秒挂断的时候,见到何意羡早已放低了车座,以小孩蜷着睡觉的姿态笑得前仰后合。孟彧确实很久没见到他真笑,具体说是认识他没见过几次,原来何意羡的真笑,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理由。 “你啊你!”孟彧只说这个,拉车门,发现还上锁了才道,“笑笑笑,你给我装一个屎兜子装屁股上!” 何意羡慈忍地让出驾驶座,让他坐上来:“孟彧,大大的孟律,喔!原来我是屎啊?你是在很严肃很认真地和我说这句话吗?” 孟彧清醒着,他平头老百姓赚点小钱,和何意羡黑道太子爷不是一个圈子的,大小何律师一个缸里染不出两个色,容易被他当枪使。再进一步只是庸人自扰,除非他哪天回家睡觉掀开被子,里面何意羡白花花的一团,其余免谈。 所以只要不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让何意羡爱找谁干谁干,否则一旦欺负你习惯了,以后你就是他的家奴。可不能左边挨个耳光之后右边再挨上一巴掌吧?孟彧没这种嗜好。从今天起我不陪你玩了,不好玩。 孟彧有点眯缝着眼睛,但脸上的烦躁表情只晃了一下就过去了,说:“我是空前地严肃空前地认真。” 何意羡说:“那咱还去吃饭吗?” “说了不行。”孟彧但不禁看了他一眼,“我真要去上课,课程表给你看看。” “看什么看,去都不去了。” “今天要是不一块,还有过几天,明天。” 何意羡一直亮着白轩逸的聊天框,等了半天对面哑巴,漫不经心道:“孟教授忙,明天也忙。” 孟彧把身体侧过来转向他:“那基金的事到底还要不要讨论?你要是明天还不来,我也不管你了。” 何意羡终于从无事发生的手机屏抬起头,对上孟彧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39 视线:“你不理我了啊?” “…………嗯吧。” 何意羡一下子笑了出来:“要是我今天不来,明天也不来,那只能说是我不理你了。哪里轮到你不理我?” 孟彧也觉颇为好笑地转过了头,但是何意羡玩手机,他独自沉默的这几分钟,始终没请何意羡下车。 一方面,孟彧对容貌是非常免疫的。他早年充分整合资源,在杭州孵化了一个网红公司。以前听人说苏杭出美女,太他妈假了,创业挺久的他没看见过一个天然的(当然不排除他眼光特别高的可能性)。事业很快中道崩殂,何意羡屡次嘲笑他将财富用于天使投资和天女散花,才能实现天地将财富赐予人类的初衷,感谢孟律师的馈赠,格局超大的。 而失败的其中一项原因,旗下艺人索要高额科技保养费,一人年度百万左右。孟彧的价值观现在是为: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性格、性格、性格最重要。比如束若悦那个发小,刘梦圆就挺好的,小家碧玉,贤妻良母,只是太温顺了让人毫无兴趣。 可是另外一头,孟律作为一个法律商人,何意羡他得罪不起。这大概就是中国特色经商的无助与悲哀了,外面风光,太平盛世,掩盖了骨骼里的缺钙。你要想看上去衣袂独舞凭彻青云,就必须有所依托。 何意羡一言不发就对他营造的政治剿杀氛围极为成功。孟彧感到对方霍元甲似得,年轻的时候是不懂什么叫功夫的,只知每次动手对方就死了。后来渐渐才学会留有一点余地,不让对方死。 战场上你死我活,商场上你没有必要把谁搞死吧?现在你能怎么办?你只能走一步。孟彧于是笑道:“那你和白轩逸怎么回事啊?” “就那么回事。你刚才一点都不帮我,还问什么?”何意羡又低着头,屏幕五颜六色的汁水四溅,孟彧怀疑他在切水果。 孟彧烦道:“我没说喂吗?而且现在这个时候说我还有意义吗?接下来怎么办?” “你就光坐在这里干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孟彧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只能看过来道:“何主任,您说吧。” 何意羡说:“他能怎么回事,跟你爸一个德行。” “哦,那这口恶气高低得出掉。但也许是个误会解释一下就过去了,你也别因为跟他计较而把自己的情绪破坏了。” “我的心情都可以商量,主要不是在你呀?”何意羡忽然与他对视道,“孟彧,你是好人吗?” 孟彧也望着他,问:“你看呢?” 何意羡含笑把头垂下来:“先看看再说吧。” 孟彧把车钥匙拔下来不知要去哪了,手放在空中尴尬了很久。忽瞥到何意羡手上的佛珠,很感慨。何意羡似乎从游轮捡回一条命后,现在是隔三差五就拜佛上香,甚至迷信周易,扑朔迷离,必有天意。何意羡当下所追求的生活方式,好像是不断缩小欲望,不断聚焦,所有物质世界都是暂时的。 孟彧开始质疑,这会有点懂了,是不是人临命终时有什么困难,阿弥陀佛都会一揽子解决掉。他感觉自己现在必定一脸皱纹一脸抬头纹。在路边停得太久,交警问候,孟彧认命地接下热腾腾的红色罚单。 上了这条船就跟着走吧,哪是岸了不好说,下了船哪里都是水。 何意羡说一夜没睡,困了,孟彧去买咖啡。何意羡一小口下去,立马说,涮锅水啊?豆子不对劲:“不要糊弄我,我能喝出来产地。” 试图揣度何意羡的心情,这跟方便面包装上写一切以实物为准一样好笑。你到底要驴要马一开始表态好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所以,孟彧没去重新买一杯,甚至直接强硬地拿过来,一道抛物线投到窗外的垃圾桶,但说:“你别冤枉好人。” 何意羡笑出了声,像说:听妈妈的话的孩子,既是乖孩子,又是傻孩子。 一辆甲壳虫想倒到车位里去,把孟彧车子的倒视镜剐到了地上。何意羡让他回家,换辆车去。毕竟晚上和白检跟你爸吃饭,排面要打开。 第27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晚上六点钟,两位律师到了饭店,是一家挺热闹的滇南私房菜馆。孟彧没有敢进包房,怕进了包房发生什么事说不清,就挑了二楼一间半封闭的,就是三面有隔断,但是一面是屏风的那一种。 点菜在一楼大厅,青菜、洋芋、蚕豆之类的食材在竹箩筐里装着,有一个小型生态园里种植各式各样的菌菇,客人喜欢,可以自行采摘下锅。 人都还没来,孟彧问想吃什么。何意羡就说,我不能吃辣。所以孟彧去上个洗手间的功夫,感觉脑子里播放床铺吱呀吱呀乱响,好像随时要散架一样,还有那种哎哟喧天的声音。 谁知一回到那间私密性十分欠妥的包间,何意羡扑在他身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 电视剧里一男一女转圈圈必爱上,但孟彧是吓了一跳,害怕无事三分笑非奸即盗:“干嘛干嘛?” 何意羡说:“干嘛,都还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干嘛那么紧张?” 在满怀香气里,孟彧也立即接口说:“我像是很紧张的样子吗?你说你的事我能不管吗?但是何主任,你当然不会把我当成一根救命的稻草吧,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做稻草,都救不了任何一个人的命。” 何意羡先是用琼瑶式的语气表扬了他,说你好好哟,然后道:“你不紧张吗?那你胆子够大的,敢在公共场所这么泡妞。” 孟彧听了心里猛然一爽,你何意羡也会有示弱的一天?非常震撼啊! 孟彧于是转头看向他,仿佛满室黄金般的炫人眼目,令人感到一种被其氤氲着的虚荣。何意羡拿下巴在他的脖弯处蹭蹭,好像寻觅一处心安之所,一个舒适的位置安置他的脑袋。那一双灵动有神的眼睛锁着他,使人不禁会想:眼睛里那种雾状的东西,若是寒风袭来可能就会变成晶莹的泪滴,若阳光洒落,它也很容易雾消云散。这种想法带给他一种掌握着眼前这个人命运的快感。 何意羡说:“让你适应适应。” 孟彧不容易地分神,张望了一点门口:“这合适吗?” 何意羡说:“非常到位。” “不好不好,不应该不应该。”孟彧谦虚矜持,为自己设定了罪与非罪的严格界限。 但是那腰真是又细又软,屁股又紧又翘,总之身材十二级的棒。如果这真是个妞,会有一对高耸丰满似乎随时可能朝你奔赴而来的乳房,正在一下下地撞着你。你明知是错还在纠缠我,好像失了火,又像着了魔。男人要把色戒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所以我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我忍呀忍呀没忍住。如果我再忍下去,我想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0 会死掉,你愿意我死掉吗? “不应该什么?孟彧,谁会把你当成唐僧肉?”何意羡的手往下,居然先拍了拍他的屁股,“你平时看起来聪明世故得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露出知识分子的小尾巴?” 这回孟彧真的该突然生气了,打屁股这一下几乎把他的糊涂劲彻底打掉。何意羡及时把手抽回来,在孟彧头发上撮了个朝天揪:“小尾(yi)巴~” 这个玩笑开得失水准又失算,直接导致白轩逸来的时候,孟彧提前将何意羡推得远远的。何意羡算好时间,要给白轩逸呈现的双宿双栖,搭了半天的戏台,塌了。 孟彧略带严肃,干干地一笑:“白检。” 白轩逸只是点头:“孟律,何律。” 何意羡捏着鼻子努力了半天,努力打水漂,一时间情绪糟糕,?刚才那种详略得当的细腻风格没有了,明晃晃地横着瞪了白轩逸好几眼:“点菜啊,您也别作壁上观了,也参与参与吧。” 白轩逸说:“等孟检来吧。” 何意羡讶然道:“白检这都懂啊?士别三日刮目相待呀!那行了,我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东辣西酸南甜北咸是没有你不会点的菜不会开的酒啊?七个人五个男的两个女的一人一份例汤女的要鸽乳男的要羊肉,三种主食一个果盘既得包含鸡鸭鱼肉还得有两个生猛海鲜啤酒几个人白酒几个人?我得多向你取取经,这菜点得不好,吃得怅然若失,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事业的巨轮说沉就沉呀!” 孟彧高情商低姿态:“咱这又不是业务洽谈,不要讲究那么多了。我去吧。” 何意羡说:“就他去。” 孟彧赶紧按下白轩逸的肩膀:“不用不用,你俩坐着,真我去。” 走出包间,孟彧压抑着自己呼出了一口长气。里头这两人一眉来二眼去,孟彧就全明白了。何意羡一见了白轩逸,那一副深闺之人得风便骚的模样。现在说不定投怀送抱的对象已经换成了白轩逸,羞涩地一笑,却浪浪地扬起手,打在了他右边的肩膀上了。 合着这是合起伙来,拿他当猴耍呢,孟彧明白过来,自己差点把火坑当成火炉了。何况还有何峙这一层在,他会变成比炉渣更渣的炮灰。现在还不溜,那岂不是傻得连三岁的小孩子都不如了吗? 孟彧在前台草草点好了菜,结好了帐,马上开溜。 饭店大门口却有个小女孩,这两天秋老虎来了,她拉着妈妈的袖子要喝绿豆汤。 孟彧停住了脚步,只因他作为一个持续创业者,何意羡刚回国的时候,孟彧在创办自己的律所。他原以为,装修不就是找一个装修公司,报价出方案,然后出图纸、盯着看一下就完了么?实践是,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孟彧只能吃住都盯在装修工地现场。除了买料、盯活以外,还要跑消防,跑物业。当时装修正值酷暑,房间也不能开空调,工人师傅都是汗流浃背。为了给他们降暑,何意羡经常会过来,在家里熬了一大锅绿豆汤,放在冰箱里冷着,温度降下来后,再拎下来端给他们。 装修这个东西,真是一天一个样。虽然银子越来越少,但自信和成就感却是越来越足。工作十分辛苦,精神头却一丝不受影响。在日渐收尾的施工装修现场,何意羡在那不止一次地一起畅想未来,不觉时间的流逝。何意羡穷开心,有的案子立案成功,他都仿佛官司打赢了一样,孟彧则一副苦瓜脸。何意羡就像一个婆婆嘴,没事就给他打气。何意羡说,我们处于工作的起步阶段,也是人生道路艰难的时期。虽然艰难,但人的一生,就是解决问题的一生,每个阶段都有解决不完的问题。即使功成名就的律师,也会面临更为复杂的难题。成功就是差一点点失败嘛。 最一开始,孟彧与何意羡相识于北大的一期司考速成班,何意羡那时为了节省住宿费用,就住在了计算机系的宿舍楼。孟彧清楚地记得未名湖畔的垂柳以及洗澡堂的脚踩水龙头。执业之后,何意羡还和他一起到区司法局和律师科专门负责律师投诉的老师大吵一架,为他维权。那位司法局的老师不仅没有生气,而且还笑呵呵地夸你们是一对好搭档。新开的律所哪有什么人脉,孟彧那时坚定拒绝使用任何父辈的资源,就靠自己。地铁口送宣传材料的也有,但大部分是送外卖或卖健身卡的。律师到地铁口送杂志,就像在法院门口举着“代打官司”的招牌差不多,岂止丢脸二字了得。然而何意羡陪着他一块,两个人一上午要背三百本宣传册,吃个盒饭,下午再从办公室搬三百本。 但是后来律所没多久倒闭了,很重要的原因之一是孟长庚认为儿子总是说些狂妄自大的话,和他对着干,气急败坏了。人在生存前面, 一切理想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孟彧遂去了律所对面的渣打银行法务中心上班,从此走上人生巅峰。孟彧酒醉问过,你会不会怪我当了个逃兵?何意羡那时候话比现在少多了,也是不笑的,但说,我只是要准备一些纸钱、香烛,朝观世音娘娘虔诚地膜拜,感谢她对我的恩宠,并赐给我你这位最佳损友。孟彧转成非诉之后,何意羡法庭上的搭档才换成了杨柏。 所以如今再听到绿豆汤三个字,孟彧心里很不是滋味。两人各自名利双收之后,见面的机会很少了,有点渐行渐远的意思。一次偶然的机会,孟彧才知道何意羡在政法大学设立了以他们当年的律所命名的奖学金。 现代社会很少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了。但是记得从前有一次孟彧开庭前,双方为了孩子的事闹得不可开交,什么公安、派出所、残联、居委会、妇联等全部参与。除此之外,开庭那天,女方家的亲戚来了好几十个,一下子就把法庭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嚷嚷着如果见不到孩子绝不让任何人走,特别是律师!他们手上拿着棍棒、镰刀乃至锄头等各种农具,场面吓人,直接冲着孟彧来。何意羡当时二话没说就赶了来,孟彧说,要不,你先撤?何意羡在这紧急关头,向后一闪,从怀里刷的把律师执业证掏出来,别动,我们是国家法律工作人员,现在正在执行职务,你们不允许干涉啊,不然要承担法律责任! 律师执业证是红本烫金的封皮,又有国徽的图案,大家不认得但一个个面面相觑,上又不敢上,一时愣在那里。何意羡把执业证件翻开,翻到他的照片和司法局的印章那一页,大声说:你们看清楚了啊,我是国家司法部批准的律师,正在公干!何意羡一边朝孟彧使眼色。双方配合默契,成功等到法警控制住了场面。下了法庭,两辆汽车和一辆摩托车就在后头跟着,孟彧左躲右闪、开开停停,一会加速躲避、一会急刹防止追尾,最终还是出了车祸。何意羡也住院,伤势更严重,因为非不下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1 要看着他安全到家。 那今天这么一点小事情,自己都不愿意帮他吗?那人和猪还有什么区别?不管何意羡的动机是什么,后果的危险等级有多高,总之朋友开了这个口。他难道还要当第二次逃兵吗? 孟彧心里敲着大大小小的鼓,但他一个老法师,谨慎起见,还是站在门口拨了杨柏的号码,开门见山道:“你跟我讲清楚小何律白轩逸怎么一回事?” 杨柏在国外有时差刚醒,想说,嗯?这是可以说的吗?但因很不放心何意羡的身体状况,想来想去能托付的也就一个孟彧。 杨柏说:“啊?从哪说起啊?” 孟彧:“上下五千年。” 让杨柏说白轩逸,杨柏的狗嘴里能跑出什么象牙吗?把大学期间白轩逸冷暴力PUA何意羡逼退学的事迹讲了个贯口,淋漓尽致。孟彧说,何意羡看上去很喜欢白轩逸,爱得不得了,杨柏新学一个词现卖:“那叫爱啊?那叫创伤性联结。” ——我操他妈,王八蛋!孟彧攥着拳头回到包间的时候,人已全部到齐了。 第28章 怨入双眉闲斗损 过来的车上,束若悦听说何意羡要带个朋友来,口红涂得出去了一点:“朋友?男朋友呀?几个男朋友啊?” 刘梦圆说:“悦悦,你不要再乱说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不理你了。你,上次你讲的话我都问过其他人了,根本没有的事情,何律师的名声哪有那么坏……” “那怎么样?男女平等。” “啊?这和男女平等有什么关系?” “你笨,你想,现在大家只说何意羡是高俅,一个街头无赖,仅仅依靠踢得一手好蹴鞠,就取得宋徽宗的宠信,一路升到太尉。但如果他是一个女律师,那么大家都会说女人的特质下身体能量、角色、情绪的短板太多了,又要生育哺育、照顾家庭,可利用的时间都是有限且排他的。那么她居然闯出了这么大的名气,每个人都会把她的车子房子的来路跟她的姿色联系起来思考。关于她的传言难道不会满天飞,而且都跟下半身有关,足以让人想人非非了吗?你知道一炮而红是怎么来的吗?就是这么来的。” 刘梦圆说:“谁敢歧视女律师,就给他发函!” 束若悦道:“这并不是毫无依据的空想,而是身边实实在在的存在。但其实男人和女人又不是天敌,干吗用那种冷战思维方式考虑两性关系呢?把他们看成是一种互补互惠的合作关系不就万事大吉了吗?女人的天职便是做狐狸精,谁又规定她们必须站在第一线和男人并肩作战了?” 刘梦圆感到她很陌生,从小她们在一起练琴跳舞,无话不谈,一晃双双长大了,反而忽然觉得维系友情就是如此这般没有意思? 刘梦圆小心说:“悦悦,你是不是因为白轩逸的事太伤心了……” “我伤心?我会伤心?”束若悦忽然把脸扭过来,“这有什么可伤心的?如果对方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你伤心给谁看?那不就是自找罪受吗?我早就告诉你,对一个男人太信任太迷恋,那是傻瓜行为,有让你伤心欲绝、心口流血的时候。男人压根就不是全心全意用来被相信的,也不是用来被爱的,你跟他交往和上床,拜托你保持独立千万别动什么托付终身的念头,不如多想想你能从和他的交往中得到点什么实在的东西。男人对你好的时候就是好男人,他要对你有一天腻了,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对你付出也就没门了。你到了这时候还死缠烂打,他就变成了你心目中的坏男人。所以,你要想不被男人伤害,就要不被男人左右,明白吗?” 疑问在刘梦圆心里转啊转,就是转不出一个答案来。刘梦圆如芒在背,试图应用从前束若悦的著名广撒网理论,安抚她道:“孟叔叔家的孟律师,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孟彧?他?哈?”束若悦比较母仪天下的长相上,作出了韩剧一样的五官动作,“听着,你给我离他有多远就多远。他这种人一个回合就能看出一个女人有几斤几两,值多少钱,愿意花上多大的成本。没几天,他最多上限一礼拜他就腻了,一脚把你踹了你可能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别傻呀,我的妹妹,你呢,我们能一直要好,就是一种缘分,希望你能看得上我这个姐姐。姐姐说男人是什么东西呀?可以依靠一下子,不能依靠一辈子。你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然后就会被他抱着狠狠摔了一跤。抱着侥幸的心理,就是你的问题。这一点,你一定要牢牢记住了。” 刘梦圆落寞道:“我相信爱情还是存在的……” 这不是在单独说孟彧一个人,束若悦却越说越生气似得:“孟彧为什么要爱情?爱情是个什么东西?爱情到底值多少钱?他孟彧要有一点点爱情,不就成了被全社会嘲笑的傻蛋,为了喝口牛奶而养一头奶牛?从始至终,你在他心目中也就是一个玩物。你也许还没有被他玩腻,但只要你敢给他添麻烦,他就会以溜之大吉的方式甩了你。很可能是他最困难的时候傍着你,到他飞黄腾达的时候便让更年轻的小姑娘去傍他。”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刘梦圆不晓得怎么让她好一点,她感觉自己无意间说了重大的错话。 束若悦一直把头偏到窗外去:“一句话,孟彧他不可能爱你,但不幸的是他。” 两个女孩姗姗来迟,刘梦圆垂着头跟着下了车,进了包厢见到何意羡,更把头埋得更低了。 与之形成显著对比的是曲项向天歌的王瑛璐,他自觉处于何白之间很难做人,来吃这饭,岂不两边都要圆场?觉得这事多少有点无奈和可笑。不过做好了却会有一种油然的小成就感,可以让自己偷着乐一两下!哎,真是苦辣自知呀! 服务员正在侍立等着点菜,孟长庚说:“这菜点得这么好,很有观赏性啊,让人都不知道怎么下去手了。何律师真是一个优雅高品位的人,你这样子,像诗一样。” 何意羡说:“看看,孟检你把我夸饱了,你好吃独食?” “我能有口汤喝就知足啦。”孟长庚的这种心态好久没有过了。他对自己的这趟行动有个代号,叫无主题采风,觉得有点地下活动的味道。光是看着何意羡,就觉得自己年轻了。 王瑛璐因为见了何意羡在医院发失心疯,滤镜破碎不少,又加上了见过了何峙,由奢入俭难了。这时有点淡淡的,也不凑话,就往白轩逸的座位挨着坐。但时不时去瞟何意羡,看他有无反应,不然自己的冷脸色不是白作了这么久吗?那就看谁能挺得过谁。 束若悦站在敞开的门口,叩了叩门,孟长庚这才看见她:“嗳,若悦、梦圆啊!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申城响当当的何大律师。” 束若悦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2 :“久仰久仰。” 何意羡说:“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久仰久仰才对。” 孟长庚说:“坐吧坐吧,小何律你别站着了,若悦梦圆你们都坐。” 没想到束若悦抢话道:“应该是我先坐,这样我才好继续对何律师久仰久仰啊。” 何意羡说:“那你先请。” 王瑛璐觉得氛围古怪,瓜子也不嗑了。孟长庚压着手说:“都坐吧都坐吧。” 束若悦坐下了笑着说:“难怪大家都说孟检是个平易近人的领导,就刚才我听到那几句夸,何律师要记得念想一辈子了。” 何意羡笑道:“束小姐不仅人长得漂亮,话也说得漂亮,我都有飘飘然的感觉了。” 束若悦说:“我就是不会说漂亮话,只会说大实话,让何律师见笑了。何律师,你不会生气吧?” 何意羡只是问她要不要甜品,束若悦说:“对了何律师,你的朋友什么时候来,他也要一份吗?” 何意羡说:“我没有朋友。” 何意羡便说单独来两盅秋月梨炖雪蛤,给两位女士。刘梦圆说自己不用了,最近减肥,想尽量别太胖干净轻盈一点。何意羡把菜单递过去,束若悦却说:“孟叔叔,我不喝酒,能加一壶胎菊茶吗?但是杯子我和梦圆两个就够了,毕竟一个茶壶下能搭几个杯子,杯子大小要与茶壶的大小匹配上。不过,如果茶杯太多,里面的茶水可就一倒就没了。” 何意羡听了只是微笑,王瑛璐却憋不住了找点存在感:“我也要一壶,反正何意羡买单,他有钱,他有的是钱!” 束若悦说:“瑛璐呀,给大家买单的大好人脸上可没写字。当然,大坏人脸上也没写字。我的意思是说,好人坏人不是那么容易分辨的,包括怪物和神经病,没准何律师和我都在打主意,怎么样把你卖了呢。” 王瑛璐说:“何意羡敢卖了我,那他脑残到家,无可救药了!” “我说瑛璐啊。”孟长庚出声点了他一下,看看四周,“啊,白轩逸同志呢?” 何意羡说:“拉屎吧。” 刘梦圆噗的笑了出来,王瑛璐却叫道:“何意羡你恶心死了恶心到家了!你太过分了,你不觉得饭点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吗?” 何意羡把两根手指叉成一个“十”,做了一个禁止的表情放在自己嘴唇上,表示好好好,我闭嘴。 束若悦说:“等轩逸来再上菜吧。” 孟长庚说:“启吧,我看大家都饿了。白轩逸同志啊,业务做得好,这里那里满世界地跑也是很正常的事。小何律你说呢?” 刘梦圆说:“嗯嗯都听何律师的。” “吃啊,吃吃吃。”何意羡把茅台上的金属带一拉,开始轮着圈倒酒。孟长庚看不过去,叫王瑛璐来,王瑛璐不动。 束若悦却说:“轩逸平时不喝酒,今天也是开车来的,就别给他倒了。” 何意羡跳过他的座位:“行。” 束若悦又说:“可是无酒不成宴席,要不还是来点吧,一会我给他叫代驾。” 不论束若悦说什么,何意羡都有一点事不关己似的陌生化效果,心平气和地返回去给白轩逸倒上了。 白轩逸回到包厢的时候,何意羡正慷慨地倒了个满。 束若悦努一下嘴叫了他一声“轩逸”,白轩逸却只是看着何意羡的手,他怎么像倒啤酒似得倒一会等一会泡沫消失,看出了点有趣,白轩逸不禁说:“你在干吗。” 何意羡说:“怎么,这么点喝不了?说你开车来的,开的什么车,宝宝巴士?” 白轩逸看了眼周围,孟长庚心满意足,刘梦圆垂首不语,王瑛璐双手托腮两眼盛满星光。白轩逸看了看束若悦,再看何意羡:“你怎么了。” 何意羡轻飘飘飞了他一眼,白轩逸却看出了对他实施身体攻击的企图,比如标指锁喉。何意羡说:“你不要管,看你们当官的,不知道要操多少空心,也不嫌麻烦。你管,我好死了。” 王瑛璐吃老醋海蜇发出咯吱声响,说:“对!你死啦死啦。” “瑛璐,怎么能这么说何律师呢?”束若悦说,“何律师,刚才我说久仰,可不是虚伪的客套。你看我们和孟叔叔、梦圆、瑛璐、轩逸都算是祖上有过亲,今天可真像是个家庭聚会呢。咱们这那五口人中,我之前有四个已经跟你有点熟了,而且,似乎都和你发生了或多或少的关系。无视不等于不存在,装傻未必就真傻。我的耳朵边、脑子里可是常常被你的各种事儿给占满了,被你骚扰呢。” 何意羡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得向你道歉。其实我和他们相识,只不过是比你早一步罢了。既然现在我们也算熟了,说不定以后我直接找你聊天了。怎么了,现在的律师看来确实不太受欢迎,大家不是老说要防火防盗防律师嘛?落得不是的只能是律师,那我就得替我们这帮律师向你道个歉,多担待担待我们这个群体怎么样?握个手,成为朋友如何?” 他两邻近而坐,束若悦当然大方伸出手来。 握住她的是个律师,但不姓何。 这一切发生时,束若悦甚至完全没有知觉,难道是来人会穿墙之术移形换影? 其实只因她过度震惊失色,人面如菜。孟彧一只手与她浅浅握完了事,另外一只手却始终搭在何意羡的肩膀上。五指拢得有些紧,堂皇众目之下,亲密得过了逾。 第29章 三寸之舌芒于剑 束若悦活像没穿衣服在沙尘暴里捱风沙。但这不妨碍着一大家子别人热闹,何意羡奇道:“你怎么来了?” 孟彧就在他旁边找服务员加了张椅子,坐下来:“我还想问你怎么来了,你说来,我说不了,一个人又不认识,狗肉上不了宴席的人物,坐那难受,既吃不饱也吃不好。但是你说不行,你得去,到外面社会上闯荡靠的是什么?不就是混个人圈子吗?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条沟么?” 何意羡叫服务员,把菜单给孟彧:“那加个人加道菜。” 孟彧说:“你来吧。” 何意羡说:“点大菜宰你,万儿八千的。” 孟彧说:“你的事能叫宰吗?叫你准许我付出。” 孟长庚眼见亲儿子不邀来了,感觉就像在高速上还没起步就被一脚狠狠地刹车一样:“菜就不要加了,别破坏小何律的好寓意,啊,人家点了四凉八热六荤六素一共十二道菜肴。这个菜肴数目在厨师里也是很有讲究的,叫作四平八稳六六大顺。” 何意羡说:“怪不得说孟检是内行,食商高,听说天天在家吃进口的蜂胶和冬虫夏草,黄芪人参,市里别的领导都说您真会保养。” 孟长庚摆手笑道:“我都老气横秋啦,哪有你们年轻人青春靓丽?” “点吧。”孟彧漫不经心打断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3 ,“本来就我点的。” 何意羡却说:“听你爸的。” 孟彧把菜单一合:“那听你的。一个人主内,一个人主外,一直这样我们俩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争个是非高低。” 束若悦挂着一副垂帘听政的微笑,说:“孟叔叔,依我还是加两个菜吧。不然岂不是像吃农村的流水席了,吃完一拨来一拨,而那场饭局却是前边的还没吃完,后边的人却不断加入?” 孟彧说:“也行,那让意羡加。” 何意羡说:“还是你自己加吧,你看谁好就加谁,我加的你不满意我还得落埋怨。” 孟彧说:“反正是给别人加的,爱谁是谁,只要你陪我就行。” 话到这里,大局已是定了。孟长庚的国字脸方得不能再方了,他知道孟彧与何意羡是患难之交,也想过即便现在没有什么事儿,有事也是迟迟早早的,但自觉儿子贼心大贼胆小,而且友谊之于人心,犹如芳香之于花,其美在于淡雅。淡而不浓,其情更长久,其味更令人怀念。现在更不是当年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了,感觉自己是八九点钟的太阳,这世界不是咱们的还能是谁的? 岂料今天给他呈现出这种景致? 孟长庚话题一转:“白轩逸同志啊,韩其亮那案子移过来归你管?” 白轩逸:“有这件事。” 孟长庚问:“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孟彧笑了:“两位控方,咱辩还在这呢,说这些。” 孟长庚说:“孟彧!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啊?一个律师,不是你副眼镜戴戴,弄身西装穿穿,弄根领带扎扎的就能当好的,穿得西装革履整天笔挺模仿南极的大企鹅。今后你再借着由子请客送礼寻欢作乐,我饶不了你。啊,关心韩其亮,你是不是想以这种方式搏出位?你工作将近十年了,怎么会出这种风头?总而言之,法院那边的事用不着你张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梦圆觉得头晕目眩,就像风暴袭来时,人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就算能睁开,也是黑天昏地都看不清,满耳朵都是风暴的鬼叫。到了那种时候,你才能明白,人啊,有时候真不如一块石头,一节木头。 服务员新端上来一个酒杯,何意羡要给孟彧倒上,孟彧知道何意羡胃不好,前一阵喝了点生水都受凉,便顾不上回孟长庚的话,先忙着说:“上瓶红的。” 何意羡好笑道:“你能喝多少?” 孟彧说:“你多少我多少。” 孟长庚直挺挺地板着脸说:“孟彧啊,这种骄气现在已经在中国很不流行了,你是留学的恶习学会了美国人那一套,行不行也要显得自己很行。而且怎么非要喝红酒啦?” 孟彧把头一偏向着白轩逸:“说的对,那可不,我也就烦那种挂块尿布当联合国旗,自以为是个洋人了。” 何意羡立刻说:“酒就别折腾了,赶紧加菜。” 孟彧:“那来盘青菜,咱爸爱吃嫩草。” 孟长庚呆若木鸡的嘴角随着王瑛璐的喷水声抽搐了一下。王瑛璐倒不是领悟了什么爬灰的深层含义,说甚龙争与虎斗,他刚刚一直埋头在吃,小脸烟熏火燎的,花椒卡嗓子里呛到了而已。刘梦圆眼皮好像拉绳坏了的窗帘,耷拉着掀不起来。 中国人最高的境界是一句话就讲完了,切记,胜者要表现得无所得,败者要表现得无所失,这便是最佳的风景。所以孟长庚只能倒驴不倒架、瘦驴拉硬屎、为了面子活受罪。 束若悦却温雅道:“大驾光临又是加菜又是换酒,动静可不小,况且人又周到又温柔体贴。我看啊,竟比上次何律师请过来的三陪小姐还好,不过今天只有两陪,陪喝酒,陪唱歌,孟律师,别的可不陪吧?” 这话一说,大家都有些惊色。一个大官家的娇小姐,这种词汇该从你嘴里出来的吗? 孟彧却对答如流:“对,我连两陪都不是,我是何律师的一陪。” 刘梦圆好奇:“什么叫一陪?” 孟彧一笑:“一陪到底么。” 孟长庚板着脸但底线似乎又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孟彧这些话,讲他离谱吧,倒也不出格,上了酒桌称兄道弟拉关系太常见了,一个装大爷高兴,一个装孙子窃喜,事就容易成了。所以这种中华陋习永远祛不掉,那种喝高了唯我独尊,吹牛受人追捧的感觉足矣抵消酒精过度带来的伤害。 就算孟彧搂着何意羡的肩膀说:我们两个,是当下社会的两朵奇葩,爸,如果害怕,你现在最好退出,可以去生场病,你告老还乡吧!这也是或可理解的场面话。 其次,孟长庚做贼心虚,要表现出有点不豫之色了,反倒显得他立场怪怪的,老虎吃天无处下爪,所以只好暂时不讲话了。官越大越迷信,碰到点什么异常,总要往命和运上挂靠,孟长庚认为他今天犯太岁。 无人说话冷冷清清,相信这顿饭大家吃得都会不自在。但没关系,束若悦还在,她酒过一巡拿着空空的杯子,把杯口对着孟彧,既是给他检验,又像是给他小小的示威。 刘梦圆说:“悦悦,你少喝点……” 束若悦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干,大家都干。孟彧,来……” 她认识从前的孟彧,那时的他还没有熟练说“不”的能力,尤其是对女人说不,对孟彧来说,更是一个几乎出不了口的字眼,似乎那个“不”字只要对女人说出来,就是一句脏话。孟彧是吃软不吃硬的,他最受不了南国女儿般的妩媚。但如果她变成一颗高高在上的禁果,他受到的诱惑一定会更强。 但今时今日的孟彧却说:“干不了了,吃头孢了。” 何意羡因见事情发展大大偏了,白轩逸很正常很淡定,动筷子的速度都很平稳。倒是束若悦,还没把她怎么样呢,她自个儿就扛不住了?便夹了雕花的梨块给孟彧,让他差不多得了:“那你就多吃点。” 束若悦却说:“对,吃吧,没到手的梨都是甜的,一旦吃上了,再甜的梨也觉着是酸的。” 孟彧说:“有的梨我就永远不吃,供起来天天看。” 束若悦说:“不吃,梨自己也会蔫,到时候就怕你连看都懒得看。” “成,不看了。”孟彧将深深的目光从何意羡身上收回来,忽的起了身。 大家一惊。王瑛璐说:“哇,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束若悦道:“孟律师本来就是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出现与消失不会有任何征兆。” 孟彧却就只对何意羡笑道:“我去洗个手,有你爱吃的虾。” 他刚走到门口,束若悦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发哑,喉咙像一锅汤似的快要被熬干了,说:“孟彧,把你的笑声换一换,我真恶心你那么笑。” 刘梦圆忙想去拉她,风暴里她一开始就爬到地上,本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4 地捂住头,尽量减轻风沙抽打的痛苦,不到一会儿,沙子就把她埋了,她拼命从沙堆里爬出来,耳朵、鼻子都是沙子。可是与束若悦中间隔着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瑛璐。王瑛璐作出了篮球队员防守的姿态,拦住刘梦圆。若有多余的一双手,王瑛璐恐怕会掌声鼓励。 束若悦说:“你有本事就走,走得远远的!如果你不这样做,你就不是爹妈养的。你走了这里头一个个人五人六的,你走了还剩四个男的,送你三顶绿帽子多够味?” 刘梦圆:“悦悦!” 束若悦敌我不分:“再加上你算得四个!” 孟长庚原已告退,经此老脸大红。他辈分最长不控制局面也不合适,立刻把矛盾转移到儿子和束若悦上来,这样双方都有一个下台的机会:“孟彧,你个王八蛋,劳改释放犯,社会主义国家能容你欺男霸女?你给我过来把话跟悦悦说清楚。” 孟彧说:“我爹,要死死不了,要活活不旺的,给你个脸你就上鼻梁,可闭嘴吧。要没我妈我外公,你还不知道在哪个山沟沟里赶牛屁股?” 束若悦说的一切话,只如同肥皂泡碰撞在岩石上,不在孟彧这里留下任何痕迹。还得是何意羡过去拉住他:“干嘛一口气犯蛮,你真多了,来我陪你出去转转醒醒酒。” 束若悦突然花腔高音:“何意羡!你这个害人虫!作祸精!丧门星!勾死鬼!” 酒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束若悦喝酒之前想哭,几杯酒下肚,却忍不住想笑。束若悦生出一种破罐破摔的痛快感,反正早晚要翻脸,为什么不早点翻?耳朵也条件反应似的开始鸣叫,汗身上湿腻腻的觉得自己是一条鲶鱼而不是人。 束若悦再也无法忍受,正要打何意羡的头抓何意羡的脸,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仿佛与何意羡隔着一道空气屏障。孟长庚也是同样傻傻地站在那里,活像让谁施了定身法。 因为白轩逸擒着了她:“冷静点。” 王瑛璐就像屁股底下装上了原子能,嗖一下窜起来:“还冷静什么?!像何意羡这样的大渣男如果落了好,老天爷就该下岗了!烂水货还带着嫖客欺负人来了?姐!支持你!打死他,摔出他的蛋黄不可!” 王瑛璐飞冲过来,白轩逸一个人没法拉两个。王瑛璐却被孟彧挥到地上,砰一下摔得屁股开花,强大的惯性作用让他差点磕着茶几的尖角。孟彧说:“你妈生你脑子给你夹坏了?找死回家跳楼去,别跑到大马路上害人。” 何意羡好言好色把孟彧拨拉着,说:“行行行,好好好,我滚了。” 何意羡要走,束若悦却抡起长句。她何尝不知最难堪的事实常常就是真相,但如果心已经很痛了,那就让它更痛一些,如此,就会醒了:“孟彧,你以前招呼都不打,今天也要丢下我一个人跑了吗!你是想试探咱俩感情,但我只能感觉到你是不想要我了。别提我跟别人,就算跟白轩逸有点什么,那也全怪我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年纪一天天大了,我没办法再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这种飘渺的爱情上了,我真的承受不起再输!你给我的东西就不完整,凭什么我要你对你全心全意、毫不保留?你丢下我一个人,我无依无靠,你……你怎么狠得下心,你让我又怎么想呀?不信你现在可以当着面问白轩逸……!” 孟彧却像一杯白开水,于她从来无色无味,无情无意。他拽着何意羡,徒留所有人一个背影。 何意羡左手被孟彧十指相扣,右边的手腕忽然也是一疼。 白轩逸攥住他:“你留下。” 何意羡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前后的力度都极大。然而何意羡下意识首先说的是:“孟彧你放开。” 孟彧却没有回过头,没人知道他此时此刻有着什么样的神情。 刘梦圆紧紧抱着束若悦,束若悦看着这三个男人只能一对一地双宿双栖的画面哇一声放声哭出来的时候,哭声交汇的瞬间,孟彧猛地转过身,揪起白轩逸的领口,一拳,砸了下去。 第30章 洗手与你家做妾 拳头落在白轩逸的腮上,可是金丝眼镜也从孟彧的脸上飞走。 何意羡不仅打脸,还提膝踹上了孟彧的小腹。孟彧呆住了任他把自己后脑勺砸到墙上去的时候,也还是呆得彻彻底底。但你打孟彧,哪怕轻轻碰一下,那这下束若悦她能忍吗?一介女流也冲上去打乱仗,差一点脱了高跟鞋去戳何意羡的眼睛。 得亏刘梦圆抱住她的腰往后扯:悦悦你和我一起上私塾从小到大读过不少圣贤书,怎么可能做这种取人性命的事呢? 王瑛璐击节赞撕得好再撕响些,又想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把控宏观瞅准时机再朝何意羡撞过去,就像只要松了皮带便扑过来把人撕了的比熊。遂被孟彧掀翻在地,四脚朝天。 同时束若悦也下水面条似得软在地上,怔怔地看着那两个是不是打娘胎里一生下来就永远比赛着谁更心疼何意羡的男人,就在那儿想痴了、笑仰了过去。花钿委地无人收,只有刘梦圆双膝着地与她相拥而泣。 白轩逸则一直镇静地把他们隔开,从根本上、源头上阻止了大乱斗的发生,但主要目的是护住何意羡。何意羡被他掰过身体,白轩逸强壮的胸膛拥住他,那感觉就像几天几夜没睡觉的人躺到了席梦思上,哪里记得应该推开,只顾着两只手胡乱摸他的脸:“疼不疼?哥疼不疼?” 孟长庚第一时间脱离战场,闯出包间摇人,摇人的具体方式类似于:来人啊,行刺了! 正好有一桌公安局的干警同志正在大厅聚餐,看到检察长有事那还了得,抄起家伙事就冲。但见什么刺客,那不是白轩逸吗?两个女孩子不算,何律师更不算,于是刚刚撑着墙根爬起来的斜眼王瑛璐被视为歹徒,缉毒队长冲上去抓住胳膊一个过肩摔,王瑛璐仿如陀螺一样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砸在地上,啪! 其余大伙都列队在门口敬礼叫白队,白队好的时候,何意羡已经从那种连体婴的姿势分开,艰难地醒悟过来了,去拉了拉靠着墙站、眼角出血的孟彧。孟彧的手很烫,手将何意羡扬开,何意羡愣都没愣又去含笑关心,这第二次孟彧将他的腰用力一束,红着双眼一把搂在了怀里。 孟彧带何意羡离开的时候,何意羡没回头,但在饭店门口紧急拉住了一个小片警,塞特大红包,让他赶紧立刻带白轩逸去市里最好的医院。 孟彧拉开车门,几乎是将何意羡摔了进去,一声巨响甩上何意羡这边的车门之后,孟彧自己先没上来,走到不远处路灯底下,点了一根烟。 何意羡把车慢慢滑过去,车窗摇下漏出三分之一就听到他在笑了:“孟法官,还在对我进行自由裁量自由心证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5 ” 孟彧呼出一口冷却的白烟,语气极其罕见地听不出太多的心情:“再等会。” 何意羡把手伸出窗外,轻快地拍了拍车身,还冲他打了个响指:“法官大人,我跟你讲,我昨天也刚打过白轩逸,两个耳光,一下比一直狠,我把稀屎软货白轩逸检察官的左右脸抽出了两座五指山。” “在哪里打的?”孟彧不用问也知道答案,“就非跟我没完没了说这些?” 何意羡把手交叠在车窗那儿,支着头仰着脸看他,对他笑:“嘛,我的意思是孟庭长为政清廉,水平又高,司法界提起您谁不翘大拇指。很多律师都会提交类案判决,但法官从来不看,孟庭长就非同凡响。所以我说你看白轩逸昨天被我打了,你看他今天还跟我吃饭聊天,是不是也没有闹一点脾气、甩一点脸子?” 孟彧说:“一个感想,如果刑辩律师还分不清我国是实体正义还是程序正义的话,那就没必要干了。作为实体正义的司法,对程序进行辩护,没有意义。而且你要的程序,法官为什么不看?因为你能检索到类案轻判,他自然能检索到类案重判。辩护人,你这个案子的律师,实在离谱。正所谓表演型律师,完事了把锅甩给法院。而且法官是本地人吗,香港要按申城法院搞你看不起谁?” 何意羡说:“哪有类案了?又没打过别人。你是第二个。” 孟彧别过头,把烟一掐。何意羡说:“你上来,咱去药店。” 孟彧问:“为什么不是去医院?” “嗯?至于吗?有意思吗?谁没事找事扯那些干吗?”何意羡眉头皱得高高的,除了白轩逸以外,对旁人凡事他只要不能撒个无成本的小谎就能糊弄过去,他就开始不耐烦了,“孟彧,我今天让你来是帮我解套的,OK?行,我也没说你打他就打错了,他是操蛋,但你为什么非往眼睛上打,跟太阳穴上造?他受过伤知道不知道?神经丛万一打出一点问题人就失明了!…………哦,我这不是怕你要负好大刑事责任。” 讲得好,导致孟彧又把烟点上了。何意羡一套小连招“给台阶下”及“以退为进”白打了,挽回进度清零。 这车姓孟,不然何意羡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已经把它开走了。还有一个重大因素导致何意羡没遁,Lambda基金。何意羡厚脸皮道:“法官阁下,您想好了吗?您打算怎么判我?” 孟彧说:“判不了,我不知道怎么判,何意羡律师,我一直都不知道。” 何意羡说:“我不服,我是被告人又不是辩护人,我非常不舒服,因为我没你专业名词多。你说我乱打人,我向合议庭、向公诉人,向在座的各位我发誓,我不会像你说的那种见到随便一个人就打的。” 何意羡从后座摸了一把长柄伞,用伞的把手往外戳、勾了两下对方:“你要转不过来这个弯,你回去找束若悦,她不就一辈子小拳头只朝你一个人打?” “女人就是衣服,你要是觉得好,可以拿去穿穿。” 何意羡笑说:“朋友妻才不可欺呢,不过你摸摸胸口问问自己,你心里有几分心思想让人家过门做你老婆了?” “我不婚主义。第一个跟你说的,跟你说过无数次。” “啊,对嘛,人生在世,别活得太累,你完全可以再潇洒一点。但是人家姑娘有你孟公子这个洒脱吗?我看她后来滥找男人,完全是受了你的刺激。好爱你啊!好像情定三生,这辈子人在人间寻找前世记忆……” 孟彧第三根烟了:“接着恶心我。” 何意羡说:“怎么叫恶心你了,你是不是觉得人家备胎太多了?” “备胎,挺好的,就跟一个长途司机必须带个备胎一样,有时候,拿这个办法只是为了避免一口气受到更大的伤害,或者当真遇到伤害时,能让自己迅速撤退。” 何意羡说:“那你就是觉得人家不纯洁了。” “?什么是纯洁?你跟一个人搞过,我跟一百个人搞过,难道你就比我更纯洁?那还不是一百步和五十步的差别?这是说身体。思想也是这样,现在谁的思想是纯洁的?还不都是为了钱?” 实在是在你一言我一语,两个屁放不到一个兜里,讲的都是废话。但或许何意羡从头就没有打算理解过他,只是为了转移下谈话的焦点,便接道:“是吧,咱两也不是以前受学校纪律约束的在校大学生啦。” 感觉回得字数太少,何意羡补道:“你要那么多钱干嘛?” 孟彧说:“好,何峙没有钱,白轩逸没有权。” 何意羡脸色风云剧变:“你牛!合着绕来绕去又回来了?我说你记恨他干嘛?他白轩逸今天我请问你还一下手了吗?侮人者,自侮也,将军有剑不斩草蝇,懂不懂?还有哎不是,白轩逸有什么权啊?他就是有权力,权力是什么绝对的一个贬义词吗?就等同于阴谋诡计?如果让我看,白轩逸要是会权术,其实是很正当,正当得不能再正当的权力驾驭术,完全是中性范畴之内的阳谋;只有超越了游戏规则,越界或违规了才称之为诡计,把玩规则的那叫政治智慧。反而是你,相反你自家的雪扫干净之后或者是自家门前的雪根本就没扫,却去管他人的瓦上霜,尤其是你上级,你爹你爸爸的瓦上霜,你就越位了。你快合计合计怎么回家跟你爸负荆请罪吧!” 真给孟彧说笑了,除了笑,无话可说。 僵持过了一会,何意羡才说:“杨柏把什么都跟你叭叭了,是吧。你是觉得我很贱,对吧?” 一辆计程车停在他们身边,何意羡见到孟彧甚至自己打好了车,也要与他分道扬镳,这种事从未有过,何意羡一木,才说:“对,孟彧,我贱,但先让我带你去医院,行了吧?毕竟我贱!” 孟彧拉开出租车的车门之前,同时间,他给何意羡叫的代驾和一份外卖的地瓜稀饭也到了。 将养胃的温热食物递给何意羡,孟彧走之前,异常平静地说:“何意羡我问你,在这世界上每过一秒就有好多人想去跳楼、抢银行?你和我说话的此时此刻有多少人想把另外一个人杀了、大卸八块,你知道吗?要把这些人都抓起来?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现在的监狱格子扩建一百倍都不够。你被我撞见的这点破事算什么?算同性恋、沾点乱伦?偷情未遂还是通奸未遂?而且,偷情未遂或者通奸未遂算什么罪?鸟都不算,那是愿打愿挨的事。所以何意羡,你随便贱。” 第31章 不展芳尊开口笑 从这里回到市中心的家,其实车程半个小时就足够了。但因乘客何意羡两次修改目的地,一次是医院,一次是政府机关大院,后又反悔,折腾了一个小时,还在路上。 何意羡实在沾点被害妄想症了。今晚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6 戏剧就像墨汁撒到胸膛里,阴影在他心头不断蔓延。一方面觉得王瑛璐喜获一个“头破血流”的结局,怀恨在心;一方面想孟长庚看出白轩逸也要与他“逐鹿”,给穿小鞋。最近市里搞秋季执法大检查,会不会下一步的工作动员大会上,孟长庚把白轩逸当作一个典型问题进行了严厉批评,参加会议的有政法委书记,公、检、法的一把手,并且针对王瑛璐的一封封全新的举报信,其传播速度之快,裂变之猛,市长说道请认真核实此信反映的问题,并将白轩逸同志的处理意见报我…… 何意羡停不下来地想,这种事都是暗里来去,又不是上法庭打官司,要什么证据?孟长庚揪住一个狠狠地整,啥都整明白了。说难听点,孟检察长人家下一站就是人大了,他怕谁?属于一顶铁帽子,只要别是大错就一定荣华富贵,你白轩逸一个这么年轻有为的高层干部,稍微做点性质不对的事情就是灭顶之灾,性质是天壤之别…… 何意羡到了家门口,一会儿仰靠在车座的后靠背上,一会儿又挺直身子坐起,越想越躺不住,干脆爬起来,点着一支烟,在黑暗中吸了起来。靠!不行,不能让我哥他糊里糊涂吃暗亏。 何意羡拿起手机,打给晚上目睹现场的缉毒队长。何意羡只字不提白轩逸,只这么表达道:“……嗯,如果有人来跟你谈情况的时候,咱们最好只谈事情的过程,不谈主观看法,只谈事实,不谈观点,好吗?要是有自己的看法,我们,我和你另找时间单独谈。” 但对面的理解能力跟个生瓜蛋子似得:“好的何律师,没问题的何律师!我实事求是,除了事实,多余的话一句不说,您放心!” 何意羡犹豫了,真不想落人口实搞得他和白轩逸很熟,但这个心要他怎么放得下?便道:“我的这个意思是,如果调查会上谈情况,要注意分寸,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要斟酌一下,听说市里对大检查这件事很重视,千万不要给大系统大环境惹麻烦,这也是给你自己惹了甩不掉的麻烦。” 这时何意羡听到对面有值班的公安老领导,在发深夜感慨:“哎,白轩逸同志好哇,现在干部讲究年轻化,知识化,唉,像我们这些老公安不行了,没用了!” 缉毒大队长响亮答道:“对的,就是!” 领导气得瞪他一眼,他也没发觉,领导只好转身出门,把门摔得“哐哐”震响。 大队长:“喂?哎!何律师我在听呢,您继续指导!” 何意羡:“……没事了。” 又找了几个口子上的关键性人物,何意羡也管不了大晚上打扰不打扰的了,反正把后面的事都给他一气儿抹平了。 将近十点钟,何意羡出现在政府大院门口。至于医院么,去了没用,白轩逸就没去。拜托办事的小干警很为难,说火急火燎冲进去一看白检全须全尾,相都没破,这样的拉到急诊去,像是医闹砸场子。 何意羡给看门的武警刷个脸,武警却没有像平常那样立刻放行,反而要他掏身份证、驾照、出入公函。 恰好这时后头来辆车,税务局的梁局长见了何律师,挑剔的眼神也变得亲切:“唷,小何律师呐!” 但武警还没有半点通融,何意羡随口唠了一句:“你老领导也是白轩逸啊?德行。” 看小武警的神色,何意羡还真歪打正着了。白轩逸,谁不知道你是一根牛板筋,你下面的兵也这样,渗透到各个队伍里来了,何意羡不觉笑了出来乖乖配合。 翻找完证件让对方检阅的时间,何意羡下车,亲自从后备箱,搬了一箱阳山水蜜桃给梁局长送过来。何意羡顺理成章探头往里看的时候,梁局长有点贼眉鼠眼地说:“我这记性不好,差点忘了,现在该叫小何主任啦,还这么客道!” 何意羡笑道:“主任也叫不了多久了,我明年就下海经商了。” 梁局长说:“你学的是法律,在全市法律人才里,论学历、理论水平和司法实践你都是没话讲的,啊,耶鲁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扔下专业去经商,太可惜啦!” 何意羡说:“我经商也不过就那么一说,实际上我的基地还在法律上,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多实践,多了解情况,换个角度,由下向上考察我国法制建设的方方面面。这不,要多跟孟彧孟律师多多学习……” 话音未落,车窗里突然砸出来一个大桃子。 何意羡看身形就猜得没错,后排坐的是束若悦。激将法只是刚刚报了个名字,她就一点都坐不住了。车再不开走,她的下个桃子估计要砸在油门上,撞死何意羡,大家干净。 大晚上的束若悦,坐在一个中老年男性的车上?何意羡攒着眉头,驶进了大门。 从大院门进入的水泥大道,围绕一个大花坛变成了辐射到不同方向的水泥小路,说是小路,其实也并不狭窄,足可供一辆汽车通过。这些小路通向一幢幢二层小楼,小楼与小楼之间的距离挺远,最近的也在五十米以上。小楼的窗户大都没有灯光,不知是用厚重的窗帘遮挡住了光线,还是根本就没有开灯。家家的门廊前均留有一块水泥铺就的平场,大概是为了停车或汽车调头方便。楼房外大门口的遮雨板下面一盏小灯,向地面撒播着昏黄的光晕。这些小楼从外表上看,一点不豪华,但楼与楼之间广阔的空间、路两旁精心修饰过的花园草坪、院中疏疏落落保留下来的古柏苍松、路两旁保养完好只照路面不照人的地灯,这种高干保护区,处处显示出商业别墅区绝对没有的气质。 何意羡来一趟的具体目的,好像除了看一看白轩逸家里的灯亮了没有,几时又灭之外,真没有什么了。能摸到电灯开关,证明他还没失明吧? 停下车,却收到束若悦的信息:“何意羡,白轩逸一直是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可是正因为这样,如果你们之间的隐情被揭穿,他是没法承受的。你不觉得吗?” “他怎么个无法承受法?”何意羡早料到有这一天,有这一招,还挺欣赏对面穆桂英行军打仗般的谈话效率,一边把凉透的稀饭勉强喝了几口,一边叩字,“举个栗子。” 束若悦回:“同性恋。” 何意羡笑了想说,大清朝的格格,你就端出这个水准的砝码吗? 但下一秒,束若悦平中显奇:“亲兄弟。” 何意羡感到“哗啦”一声脆响,车子的挡风玻璃被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碎成了一堆沙粒。 束若悦说:“总而言之,我会知道这些,只因为你们家族的事跟我关系密切。何律师,你今晚在酒桌上要跟我握手,我看出来你想要相逢一笑泯恩仇,我们本来应该握这个手的,现在也不迟。我们不使用交易这个词,说两全其美,可以吗?退一步来讲,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7 然是我们共同的利益,你就应该避免我一个人去单独考虑,但你也得有气量给我这至少一半的自由选择权。” 何意羡说:“不要制造一堆吓唬人的可能性,你现在过来当着我面谈,我就在白轩逸家楼底下。” 合上手机等了十分钟,何意羡似乎听到了敲在石子路上的笃笃的高跟鞋声,不假思索地放下车窗。为了显示他的自信作为一种谈判手段,何意羡戴着墨镜,双手把在方向盘上,脑袋有节奏地点着,一看就知道正随着车里的电子乐打拍子,神态很悠闲,看不出什么可疑之处,比较朋克。 但也可以说,像个尾行的香港狗仔,或者半夜会往偶像门缝里塞个人玉照的私生饭。 他以这副尊容,与刚刚到家的白轩逸,库擦,一嚓,眼神撞了个正着。 第32章 多情多绪小冤家 哪有什么束若悦?月黑风高,除了你,就是我。 何意羡像给丢进炸锅里的活鱼,不过他也真有功夫,那表情变幻得又快又准又恰当,而且中间没有一点空当。换个人来看,一定要被何律师无意间的优雅击中了。可虽然五官中最重要表达情绪的眼睛由墨镜遮着,但白轩逸很难发现不了,何意羡抖了一下,并且嘟着脸了,撅着嘴了。 何意羡先发制人:“中共中央特别行政长官,你家也住这啊,这么晚才回啊?我寻思你家住崇明岛,游也早游到了。” “临时有事情。” “你能有什么事?” “这两天到检察院来上访求告的人比较多,走廊、大厅里经常有上访者出入、逗留、甚至过夜。” 何意羡故作关切哦哦了两声:“那你一个官油子这点事应付起来绰绰有余吧?唉!自己熬自己这是干吗?别太努力啦,这么努力惊动中央,惊动全国了,亚太地区局势该紧张了,美国要遏制中国快速崛起的步伐了呀。再说这检察院能和你家热炕头比吗?回家吃饭守着老婆儿子看电视多好。该说的我都说出来,你们那些当官的、掌权的愿意怎么听就怎么听吧。” 白轩逸点头:“你也早点回。” 然后,真的往自家门走了。 何意羡理论上不是那种刁毛野炸的品种。但此情此景,他只想要大叫。对着人的后背按双闪、打喇叭:“白轩逸你今年几个周岁几个虚岁?你要有老婆我就抱孙子了!” 心情恶劣到看到什么东西都恨不得扔过去一颗炸弹的地步,何意羡的墨镜也刷一下摘了:“白轩逸你说得没错,你回家,你有吃喝拉撒的权利,这个权力在我这都能得到保障!” 白轩逸说:“我们之间很多需要理顺,以后我找你。” 何意羡说:“人跟人要有一定的距离,井水不犯河水,公事公办,还有什么需要理顺的?哦,有!让你转八百少了,你在我家搞的我,我人吃马嚼房租水电不要钱的?加钱!你给我转五百二!” 何意羡想要疯狂一阵,让坏心情随他的发泄一并消散,比如屁股很想从车座垫上往白轩逸家里的沙发上转移。但直接掏手机把人拉黑了,不给他转个账转身就走的渠道:“Cash,understood?paper money!” 现在还谁随身带纸币啊,白轩逸说:“你等我一会。” 何意羡说:“等谁?等你倒还真是个活宝了,等多久?等什么等?你马上给我钱,难道你家是紫禁城我还亲自跪下来接你的金銮驾吗?白轩逸我他妈给你这个机会,有话不说以后再想说就没有这个热乎气了!等一下,我知道了!你给自己制造出一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声势,不仅能引人注目,还会成为一个有来头的人呀!你怕我不对你刮目相看,说不定还会反过来主动跟你亲近亲近?你还跟我装起高尚来了,你就不是拿钱买笑的族群了?………嗬,别,你别过来,滚远,有多远滚多远,迟了!常走夜路别碰上鬼打墙,你个猴屁股坐不稳龙椅的,弄不好掉沟里爬不上来!” 白轩逸走过来皱眉,不是因为听到这些哼哧哼哧的鬼东西,甚至可能带月看花别样姿。而是这半年在北京,才从组织部拿回申城这栋房子的钥匙,白轩逸说道:“家里有灰,你介意吗?” 何意羡说:“你家老婆在家不给打扫的啊?妈的你老婆妈的妈,太婆嬢嬢呢?!” 白轩逸说:“你下来吧。” 车门是上锁的,白轩逸再天生神力恐怕也拽不开。但何意羡往里拉着把手,死死防守,乃至抓了个靠枕抵住车门,一边说:“就你那个德行跟你老婆配一对刚好,呆骡子配上木嚼口,合适得很!等你俩配种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好看看你能从她那里挤出几两油来!不然她能算你老婆?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拿出来我检查检查!” 与之对比,白轩逸一直显得严肃而有美德:“你先下来。” 何意羡说:“我下来你现在都给我检查?你找茬是不是?谁没事干逛街还带户口本、结婚证?那你老婆随身带个复印件吗?不能够吧!现在人都骑驴找马,先找个人处着,然后再挑好的呢!她八成跟我似得,半夜不回家出来找野男人,还得是送货上门!……好,白轩逸我说你什么好呀?你驸马瘾又犯啦?!你还真把别人当傻瓜了?说得轻巧,你没事吧?你跟她在干什么我都亲眼看见了,你还说没事?我要是再晚来两三分钟,你可就把她给办了,你还要怎样才算有事,啊?!你还不如回检察院接着熬大夜呀,权力才是最好的春药呢!还是白轩逸你离了色你一秒钟活不了呀?您是禽兽还是动物呀?您是大大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都知道人是社会性动物,结果变成人是动物嘛?!” 严肃的白轩逸采取严肃的手段,手伸进窗去,按他的车锁。 何意羡抓他挠他,叫道你再这样我要喊人了!很快,用上了从小到大最传统的牙齿武器。何意羡将近叛逆期那会儿,最爱一整天抱着哥哥龇牙咧嘴。 但忽然一怔,眼泪似乎很快就要把他的脸打得湿漉漉的。因为白轩逸用的是义肢,何意羡再也无法咬到,那只为了自己而永远失去的右手。 车门因此被白轩逸打开了,何意羡在那儿想痴了过去,眼睛毫无聚焦就是那么睁着,像以一种特别方式完成的木雕作品:“不跟你了,我要回去。” 白轩逸问:“去哪。” 何意羡油门猛踩开走之前,撂下一句:“你马力不够,我轻伤不下火线。” 第33章 女娲蛇躯伏羲鳞 何意羡那张嘴就像损坏的大水龙头,一套套哲学思辨滔滔不绝地流淌出来,一篇半恨半嗔的发言,其实已经大大打破了他和白轩逸之间那作为一夜情对象的脆弱平衡。再讲下去,那便有如发生管涌的堤坝,崩溃仅仅是时间问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8 题。何意羡自诩关键时刻没有跨越那最关键的一步,他把这归结为自己的定力,归结为自己能够经受得住考验和诱惑,却不肯承认全是因为白轩逸的那只机械手,让他的脑袋顶上压了一块磨盘。 驶回家的路上,何意羡在电话中问:“大姐姐,你人呢?” 束若悦说:“看到白轩逸在和你聊,我就回避了。” 何意羡笑了:“那你人还挺好。” “没关系,多和他见见面谈谈心吧,这样你们的羁绊,你的眷恋只会越来越深。你一个身患绝症,还要拖自己亲生哥哥下水的人,你就永远也不会明白过来:你们之间要保持这份美好的感情,只有一个选择,就是尽早好合好散。” 深夜的黑笼罩了世界,不管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一律躲藏到了巨大的羽翼之下,星星点点的灯光从车旁掠过,幻化成了生命短促的流萤。何意羡懒得动弹把车停了,既像一个自虐狂,又像一个痴呆症,更像一具被谁遗弃到这荒野上的僵尸。 何意羡说:“行,行,你快说怎么办,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是别再绕来绕去讲理论,让我浑身上下出冷汗。” “可是你听着一点也不害怕,一点也不着急,你一定非常得意,对吗?” “也许吧!能让一个如花似玉要身份有身份要身条有身条的女人醋意十足,换谁来都得有成就感啊。” “……我吃你的醋还不至于!” “是吧,拔根毛都比我头发长。” 这时束若悦那边传来声响,她略显焦急地说:“先这样,明天我找你。” 何意羡在嘟嘟的挂断声中,陷入深思。 许多人对小何律师有个误解,认为他是牛逼哄哄的财神爷,市长见了礼让三分。都说他习惯了花多少钱装多大逼的模式,为人气度狭小,张狂从不服软。 可其实中国这个司法环境,当个辩护律师,就不可能把头抬得起来。在审查起诉阶段,律师要求全换取检察机关作出不起诉的决定;在审判阶段,律师要拜托委托人认罪悔罪,尽量达成刑事和解,说服法院作出从轻或者免除刑事处罚的裁决。对于这种带有妥协性的辩护理念,何意羡称之为“阶梯理论”。 黄妙妙还在鼎盛的时候,何意羡便多次说过她:就你这种玻璃心,你该学的是如何变得精神力强大,如何学习如何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态度。你算什么呢?市场经济不过是以利润为目标,金钱为统治的一种社会形态而已,无规则的市场经济是初级阶段的特征,你所遭遇的一切,不过是无规则市场经济供奉给金钱的一件小小祭品而已。你就那么怕别人说你讨好么?人当然可以去讨好!如果你讨好一个人,能给你带来质的飞跃,或者能给你解决极其重要的困难,那么你就讨好。但人不可以是讨好性格。见了谁都讨好,没有一个人会把你当回事的。 所以明智的人都懂得正当利用时间,如能善于利用,生命乃悠长。尤其是,不要舍本求末,舍近求远。 何意羡也就想了至多两秒钟,便联系孟彧。打了三次接不起来,但最后,还是接了。 何意羡说:“睡了么?” “……洗澡。” “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去冲个凉水澡。”孟彧压着声音就差没骂他,“别的不要讲了,我知道你很会做思想政治工作,你的看家本领,但谁不会做?你眼里每样废料都是可以生利的宝贝,你就真以为能从我这套到把柄拿捏束若悦?对,你这么步步为营,我要怎么样才能不上你当呢?但你不是佛教徒?做人做事情这么坏,小心天报应。” 何意羡却说:“我睡不着,是你给我投毒,把你粥喝光光了,现在肚子好疼。” “…………肚子疼上医院。” “我这不去着呢?” 何意羡把语音通话转成视频聊天,摄像头先对准了GPS的医院定位,然后再反过来变成前置的。仰视的视角,孟彧便看见他专心致志地开着车,车窗没有关,说话时凉风中他口中呼出的哈气如清淡的云霭,在他幽夜下微微绯红的腮边掠过。 何意羡等红灯,才有闲余看了眼镜头:“不过我觉得你两恐怕真有一腿,不然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叫什么表情?孟律师,哈哈,照照镜子,你好像很多娶了漂亮老婆的男人一样,老是一边暗自得意一边精神紧张,既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孟彧说:“……先照镜子的人得是你吧。” 何意羡悠闲地对着后视镜转转头。好家伙,别人最多是脖子上有吻痕,他是上头有牙印。 孟彧正从烟盒里弹了一根烟,隔着屏幕,何意羡也下意识把头偏了过去。 孟彧觉得好笑:“你怕什么?” “我咋能怕你呢,大哥你一看就是好人。” 孟彧吸了两口就拧灭了:“好人?这么晚在大街上晃悠的哪有好人?你觉得我敢说我自己是好人吗?” “等一下,你不是在洗澡?你在街上洗澡啊?” 孟彧说:“…出门遛狗。” 何意羡像一没话找话的街坊:“哦!我正好到你家附近玩玩,我也要好好松弛一下嘛,端一天架势还真有点累!” 孟彧盯着对方天气一样变化多端的脸,避免去瞧见,不忍见那一无是处的灵魂。想起从前清清袅袅的一个人,被逼急了他也含羞眉乍敛,微语笑相和,只会说一句,你别这样,这样不好。和现在的差距就像喜马拉雅到马里亚纳海沟。 孟彧说:“你再骗我。” “我不骗你,真的,我不骗你,骗你下一辈子做鬼不做人。” “为了白轩逸你什么不能做?” “我哪能看得上他呢,像个熊瞎子!”何意羡矢口否认,故事信手拈来,“我跟你说,我和他怎么回事。小鱼小小的时候生活在鱼缸里,它觉得鱼缸就是整个世界,但是有一天被人从鱼缸里捞出来,不由惊恐万分,天啊,这是哪?这是宇宙的另一头吗?这是阴曹地府鬼魂界吗?天啊,地狱的使者都这么帅吗?而且他身上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香气,难道现在的鬼差也时兴擦香水吗?还是这就是他们阴间特有的味道?……好了好了,阎王爷,孟公子,我到了,你搞快点……” “说来还真来了?你这不是一般性质的开玩笑,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何意羡按下车锁,一边说:“好吓人,老跟我大声小叫。我要骗你,不心诚,你跟何峙打我小报告去。” 来的是夜店,申城巅峰夜场的代表之一,24小时营业,白天灯光秀,晚上夜店,全场八个DJ同时轰炸,卡座低消价格创造过亚洲的记录。门口停满最新的限量款跑车,路旁则是挤满了拍摄明星的狗仔。各路网红多如海沙,说网红科技感重的现实生活不忍直视,那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49 没见过贵的,而且网红为什么叫网红,就是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审美。 但何意羡从没一刻觉得它有趣,甚至有声色过。生意兴隆的骡马市场,到处是吃饱喝足便一哄而散的非洲鬃狗,人类文明尽是阴霾,二十一世纪现在是一个比烂的时代。但似乎也没有别的地方,更合适把孟彧灌倒、酒后吐真言了。何意羡一个不留神,右脚一滑,两格阶梯当一格走,差点滑倒。 氛围组的女孩子扶住他,再一看脸,“大律师来了”、“大律师来了”,一传十,十传百,但没带姓氏,导致很快传谣传成孟大律师来了。结果便是不少人紧急在抹护手霜、美白膏之类的,只因群众都知道孟律师是手控,他眼里手是人整体美感的一个支撑点,单单一双手所展现的欲态就足以让人脸红心跳了。这是孟律师的知名上头标准,故有人为此去改善甲床游离线,光疗美甲,但不知孟彧不仅要羞笼红麝串的,还要洗手作羹汤的。 开了卡,等了会,孟彧还没来。何意羡也不是唐僧,以前看到令人食指大动的天菜,他也会十万十万的酒叫,侍应生排成一条龙举LED牌子,写上他相中的男孩女孩的名字,绕场数周。但是他今天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飘逸的轻烟,感到自己要是也能化成一缕清烟就好了。随即他为自己的荒唐想法隐含的不吉懊丧,人只有在死后火化时才会变成清烟。然而,烟却可以毫无阻拦地逃出这个监牢。生活有两种失去希望,一种是什么都没了,一种是什么都有。何意羡感觉他为什么一个人两种兼顾。 用卡曼橘味的元气森林兑点威士忌,何意羡喝两口,去了趟洗手间。 擦干手,甩甩正要走出去,腰上却是一紧。何意羡想要尖叫,可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何意羡咬他,但白轩逸毫不在意。 第34章 怪奴底事倍伤神 何意羡的这种避险本能,不比兔子见了鹰时的反应高级到哪里去。咬人不管用,便有模有样地向后肘击,肘尖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可比拳头厉害多了。 但白轩逸那是练家子,从小几天一小打几天一大打,为了保护弟弟街斗的冷静心态、经验自然不必说。何意羡怀疑,他就是影视作品中那种,带着整套装备,拿着线钳剪电线的人,无论碰到任何炸弹,都能完美处理的人。最丢脸的是何意羡快上高中了,还会有时候被生气的哥哥扛米袋似得大街上扛走。 那就像大型猫科动物,狮虎白轩逸叼住了宠物猫何意羡很有韧性的后颈肉,何意羡就会开启保护机制,陷入假死状态一动不动,俗称夹子催眠。甚至自己双腿离地,晃晃悠悠,会获得一种荡秋千的快乐的感觉。脊椎动物牙齿总是分门齿,犬齿和臼齿,各司其职,何意羡的基因就写着不要惹白轩逸,否则他可能用错了正确的牙齿,把他上下用力夹住或撕碎。 虽说他的这种霸道常常令人痴迷得不得了,这就叫爱你没商量,干你没个够,何意羡也有时幻想白轩逸做个温和的袋鼠爸爸。 没几下,何意羡便近乎在跟他耍赖了,抱住白轩逸的腰和大腿想把他翻倒,但起不来的是自己,何意羡被强行拖行进了洗手间的隔间,嘴巴始终发不出一丝声音。 门一合,白轩逸才稍稍放松了手上的力量。狭小的空间里,何意羡被他肉贴肉地压得喘不过气来,后脑勺挨着瓷砖,仍然比较英雄气概,连审带骂:“白轩逸检察官,怎么弄的?脸黑得钻煤窑了?不是你要早点回家睡觉?尾随我?跟踪我?我很好奇的是,你一个搞法律的,法律这么客观有分寸的学科,竟然没一点影响你?执法者自己把法律当成废纸,那再好的法有什么用?” 何意羡去推他的手臂和肩膀:“我下定决心了,我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顾忌你的感受,因为爱情是排他的,是自私的,我又不是学雷锋,对不对?我现在要去找我男朋友了,你别碰我……你别碰我!臭狗屎,你知法犯法!” 白轩逸将撑在他身体一旁的手也收了回来,保持正常的距离,只道:“不要说话。” 何意羡莫名其妙变成他嘴里的肉了,做好了被占便宜的心理准备,紧紧抿住了嘴唇,防止被强吻时缴械得太快,快把下唇咬出一排淡淡的红痕。一颗心正在胀鼓鼓地荡来荡去,不安其位,又充满兴奋,忽然看白轩逸这样轻而易举地“放弃”了,这放弃应该说是白轩逸功力之所显,也是情操之所现。 导致何意羡反而往前大跨了一步,往他胸口上狠狠擂了一下:“对!剩下的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抬举你!” 何意羡正又要使用如同飞机大炮一般的温婉措辞,给他以别处难寻的温暖呵护,却听到外面传来“人呢?跟丢了?”之类的声音,只见白轩逸忽然一个闪身电光火石冲了出去,接着只闻“砰砰”巨大而连续的声响。 不到几秒钟的时间,跟出去的何意羡看到洗手台的地下,一众高大威猛的男人东倒一个,西爬一个,抚着受伤的部位,哎哟、哎哟地挣扎着如同龙虾。港片里的英雄豪杰对待敌人总要噼噼啪啪折腾半晌才能了事,而白轩逸不过几个动作,一分钟不到,就把五六个人放翻在地,变成一地断了脊梁的狗,要不是亲眼所见,很难去相信这是真实发生的。 夜场的安保和警察队伍同时到了。最近开展秋冬季大严打,清扫黄赌毒,昨晚一下子弄了好几百,干啥的都有,夜晚经常全局出动。所以白轩逸刚才一个信号,附近的片警都齐了。 白轩逸正挨个将人反手拧拉,哗啦霍啦,卸了一堆的枪、子弹、弹簧刀。何意羡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几个手刀制服了一堆武装歹徒。 白轩逸对警员们说:“带回去。” 然后白轩逸眉头一皱,似乎是看见了一条漏网之鱼,紧接着快步进了舞池,但是舞池的人太多,白轩逸丢失了目标。 回过头来,何意羡拽住了他:“……你到底在搞什么。” 白轩逸解释:“有人跟踪你,我就跟着了。” 何意羡说:“你怎么知道有人跟踪?我在你家楼下你就发现了?” 在高能量的舞曲的背景下,不大喊大叫,或者咬着耳朵说话,是完全听不清对方的。但白轩逸没有漏掉过他的意思:“直觉。” 何意羡一阵失语:“……随你的便吧!我要回家了。” 白轩逸点点头:“我让他们送你。” 何意羡:“你没手没脚?” 白轩逸坦诚道:“我冷静一会。” “你冷静?你要冷静什么?还轮到你冷静了?”何意羡想到今晚与孟彧辛苦的大演特演,好像没有给白轩逸造成任何影响,该说你真的不在乎,还是你太能忍了?何意羡愈发地想:你白轩逸太不是人了,如果不让我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0 舒服服在你头上拉屎的话,太阳将无法升起,世界将进入永夜。 并且何意羡无法忍受,白轩逸身处这种环境,欣赏除了自己任何男的女的鸡的鸭的栩栩如生的肉体舞蹈艺术,突然特别突兀地在白轩逸脸上掐了一把,把他的眼睛从钢管舞表演纠正回来,说:“你要冷静能不能回家冷静,怎么不把你的脑袋摁进家里冰箱的冷冻层?你钱多没地方花呀?眼睁睁在这捱宰?你花钱谁报销?一个月检察院拨那仨瓜俩枣的,哪能再给你搭?” 白轩逸是觉得有流寇没抓住,他是在四下地仔细观察。 何意羡却叨叨个不休:“没钱你就去擦皮鞋吧,一块钱,用好油两块钱。过去擦一双皮鞋能买一个鸡蛋,现在擦一双皮鞋只能买半个鸡蛋……” 何意羡倒把自己说得鼻头酸极了:“行,你冷静吧,你玩吧。嗯,熊包蛋,我看你看似屁用没有,实则有个屁用……” 转身要丢下他走,何意羡却见孟彧就在身后。何意羡眼里,孟彧简直就像盒子里蹦出来吓人的小丑。 但这也不妨碍他过去揽住孟彧,笑盈盈地将人拉了走。孟彧的身体僵硬如生地瓜一样,还是成功被何意羡带到了停车场。夜场的门童便见到,两个重磅级恩客刚来就走。 孟彧坐在驾驶座上,确实散发着刚洗完澡沐浴露的清香:“去哪。” 何意羡像一坨死灰,风一吹就散了:“你家。” 孟彧表情也大差不差,他们像两条晚市上并排陈列的腐烂了的大头鱼:“你这是给我套犁拴缰。” 何意羡说:“你就把我当成出台的。” “这么好啊。” “好吗?我陪你就相当于你陪我啊。” “那我还是不敢,你这种无情无义地张口涨价,而且一涨就翻番。” 孟彧把车窗放下来,因为他感到何意羡身上的香气恼人。这种具有轻微冒犯性的气味,其实就像华伦天奴上的铆钉,就像皮肤上的纹身,是通过侵略性的感官冲击带来的难言愉悦。引诱人细细品尝这位汁液饱满如水蜜桃的男人,就像口渴的人面对一只不属于自己的大苹果。这个大苹果也像女巫皇后精心制造,白雪公主吃了一口的那一只,因为它告诉你,你曾经毫不隐瞒把你的心胸与最柔软的腹部袒露给他的那个人,一步步地已经变成一个说谎的人,一个欺骗你的人,一个伤害你的人,一个仇视你的人。 何意羡斜了他一眼:“你走不走?” 孟彧侧过身,帮他扣安全带的时候,停了下来。 凑得实在是有点近了。何意羡眉毛拧着:“你有病?” 孟彧垂着眼睛看着他:“如果好色也是病,那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当然,也包括你,你敢拍着胸脯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好色吗?” 何意羡笑了:“对吧?‘花痴’是一种中医病名,现代医学叫‘性欲亢进’,还真是一种与前列腺有关的疾病。我觉得这病,肾病你爸就有,吃饭那一会儿功夫他跑了几趟厕所?小便池可能都被他冲出洞了。” 孟彧也听笑了:“那小便池不用冲也有洞,没洞尿往哪流?” 何意羡立马伸手照脸就是一记:“孟彧,你撒什么野?” 何意羡一心想的全是白轩逸的事情,颓唐着,废墟上长了个人。所以这话的口气并不坚决,让人听起来甚至不过是一般的客气话一般。孟彧也没有被打得偏过了头,反而身体更俯了一些下去,像一只要探到河里饮水的修长的豹。 这时,却听见叩窗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浇到头上,上头跟下头的血液同时退潮了。 白轩逸抓住了最后一个逃犯,看样子是要逮到何意羡面前,当面质证。 “哦白检,又是你啊?什么事啊?我老婆我接他回家你管得着吗?”孟彧一边抬头,看看手表,“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再晚回去老婆不让上床了。” 孟彧一臂揽住了何意羡,就像伸手抱住热烘烘的媳妇,准备呼呼大睡起来。 车不管一切地开走了。 上了高速,何意羡才说:“你就非要当着他的面败坏我。” “不然我怎么圆圆满满地完成好这个任务?是你让我要把工作做到家啊。”孟彧深深地吸入一口,烟太香了,他在胸腔里憋了一会儿,才将吸入的烟缓缓吐出,“我要是今晚上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大庭广众搞击剑表演了?” 何意羡说:“谁主张谁举证。” 孟彧说:“没有证据的事我从来不说,我说出来的事情就肯定能经得起检验。” 何意羡说:“快验啊?怎么还不验,快把我给白轩逸送回去。” “……这话你说的。” “我说的啊, 我就是自己对自己不负责任,我就是任白轩逸拿我的人格、尊严当抹布,爱怎么糟践他就怎么糟践,但是和你有什么一点关系?” 何意羡把满了的烟灰缸往塑料袋里倒空,手指也夹了根烟。夜里凉,路旁的树梢晶莹剔透,如同枝头结出了水晶宝石。何意羡侧着头借火的时候,孟彧看见他那双手,如同梨霜香雪。 夜空本来清朗,但是人造的繁华却夺去了月亮应有的辉光。何意羡说:“我累了,找个地方歇会吧。” 车已经开出市区了,孟彧在佘山也有一栋小别墅,便往那个方向驶去。何峙人不在,但那还是他的地界,不是吗?何意羡于是笑出声:“可以,咱两交换着恶心。” 但这基本等于从整个申城的东北跑到西南,路程太远,中途车抛锚没油了,孟彧下车找加油站的时候,何意羡都不知道睡着多久了。 突然有亮光的时候,何意羡睁开眼下意识用手去遮挡,这动作却将身体的所有弱点赤裸裸地呈现给了来人。 何意羡大概是白轩逸心的风箱,微微拉一下即可把欲求煽燃,简单弹几下则逼他周身着火。如果不是何意羡挑衅得太多,又逃跑得太快,白轩逸会向夜店要一杯温水,吞下大量的药物才能让他好上那么一点。 被拽下车的何意羡,褪了毛的小鸡一样,惊恐的这一招原来叫兔子蹬鹰。白轩逸将他按在了一片没脚的荒草地里时,即将发生的丑事,已经清明得像碗里的清水,此刻天上的明月。 第35章 纯姿自然一净骨 狗看见棍子都知道躲一下,何意羡是愣了一下才知道。 何意羡连滚带爬,往公路上飞奔。这兵荒马乱中他感觉,白轩逸疯起来他一定制不住,制住他就绝对不要想了,疯者恒疯强者恒强,何意羡的眼皮已经浅成这样了,因这经验是多次撞了南墙知道拐弯了的。?真的,即便回孟彧的车上,哪怕在他车的引擎盖上后入,都比草地里头来得切实可行! 却被白轩逸拖回一片茂密的树丛里。白轩逸将他拖拽到林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1 的深处的行为,就像很少有顶端的食肉动物会将猎物当场生吞活剥,都是带回巢穴慢慢享用,或者把肉撕成小块衔在嘴里,带给那些才生产后身体虚弱,或养育幼崽担负哺乳重任的母兽,以及浑身病歪歪的老成员们。 简而言之,犒赏三军。 在这一点智慧的种群管理问题上,白轩逸倒显得高度社会化。 一项权威调查表明,人类浪漫地点第一位是海滩,第二位就是春秋季节,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赤面赤体白光光。而实际情形是:对于芸芸众生,这种活动尚且有些奢侈和有碍观瞻,更不要说相对于申城里绝对数得着头脸的一双检律,传出去这两位佳偶天成,甚至可以说他们的结合具有统战意义。 所以何意羡的样子实在不能恭维。他两眼充血,头发蓬乱,不但没有像往常那样,和白轩逸的舌头缠在一块就通身融化,一瞬之间日天日地的硬度,被剥下内裤时都会啪一声打在腹肌上。毫不夸张,他一直是哥哥一摸就硬一插进去就弹起来的。而现在,他的阴茎吓得软成一坨鼻涕虫。 何意羡拼了,盲拳都可以打死老师父,人一癫起来,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可行动却被完完全全限制在布满树叶和乱石的一个平方米之内:“疯了!…白轩逸你疯了!……别别不能在这!换换个地方……!” 然而,精神病态的谋杀者大脑失去了平衡,因为大脑的逻辑区不能发挥作用,它的刹车失灵了。精神病尽管知道对与错的区别,但他们很难停下错误的行动,并且无法在行动前思考。 白轩逸的脸孔始终一丝不苟。这一切就像何意羡四处大叫,我生气了,我讨厌你,我们分手了!这么狼来了一万次,白轩逸都平静极了。直到第一万零一次,白轩逸终于开口,那么我把这枚原子弹扔进你家的大门,你就恼火不了多久了,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而且好像挺随机化的,究竟哪一次的挑战才会触发白轩逸的开关,这就跟摸大奖一样。但人总是喜欢向好的地方想,撞大运的思想那是非常普遍的,否则彩票事业也不会那么蓬勃了。今时今日的何意羡运气要是来了门板都挡不住。这个时刻就像一个成语:千钧一发。让一根头发去承受三万斤的重压,它没有断。但何意羡断开了,五花八裂,碎得透透了。 没有任何前戏,白轩逸没有亲他,甚至去没有碰一下他的上半身。因为白轩逸现在能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性,最原始纯正的性爱,出于种群繁殖的需要。 何意羡被他冷漠的眼神刺穿,恐惧地忽然发现,哪怕是在家里,不疑自己要是反抗一点点,白轩逸也会把他从床上一路操到阳台上。白轩逸现在就有这么生气的。 白轩逸垂手将他翻过来头朝下压在草地里,何意羡的长腿穿着西装裤更是笔直,他哭嚎挣扎中难免显出撅臀的动作,那紧窄又挺翘的屁股把布料满满地撑起来,臀形真是饱满极了。 “呲啦”一声,缝纫线和纤维受力的声音,裤子从中间被撕开。裂口越撕越大,直到雪白腻人的一个屁股,完完整整暴露在一轮美月之下,带着露水的凉风飕飕地吹过干涩颤抖的穴眼。白轩逸过去抛弃他的时候,何意羡也曾经如果不去找点刺激,他无法证明自己还活着。但追求刺激的时候从来没有轮到自己敞着大腿腚眼朝天过的! 何意羡反手攥着白轩逸的手腕,用尽了力气将他往后去推:“不要!不要……我会死!白轩逸!我求你,我真的会死,我活不了了!……啊啊啊啊……!” 这一长段惨叫并非凭空发出的。想要徒手去拆卸人体的一个部位,那难度太大了,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啊?但凡试试把一块猪肉撕下,完全没可能。但白轩逸的眼里,韧带是很长很清晰的,何意羡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可以让人失去战斗力的关节的。 何意羡的手乖乖滑落下来,甚至各自落在了自己左右臀瓣上,看起来像在盛情邀请对方的进入。不单单是手,他的整块左肩胛也像失去了支配能力。人就像锈掉的一个树脂娃娃。 多么美丽的秋夜啊,天空清明庄严,冷白雅净的感觉;落叶温柔如絮,一篇情诗情节似得。然而何意羡满头脑是何峙无处不在、发着蓝光的暗哨点,以及孟彧是不是在哪里已经成了目击证人,马路上不断有斑驳的影子在晃动,围观的人成群结队…… 白轩逸的凶器进去,何意羡的泪水马上出来。 甚至没有用手指去捻开一点那里的褶皱,毕竟动物世界不存这种温情,白轩逸就闯了进去。何意羡全身的血都升上脸来,热带水果被破开了口子淌着蜜,香气八月桂花般浓郁。到了这一步,猎物还能怎么样呢?何意羡咬住了自己的手背,一个劲地流眼泪,但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引来麻烦。 龟头却卡在穴口那一动也动不了,更不要说往里头再捣了。何意羡剩下那只能活动的手,手指接着伸进了他自己作为一个成熟的男性,看起来多么紧实不可侵犯的肛口。何意羡指奸着自己,一点点给自己扩张。白轩逸他那么大,跟他做爱没有痛是不行的,注定如此。 殷红的血水还是很快顺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血液的腥气瞬间挑动了白轩逸的神经。毫无表情地抹了一指尝到那铁锈的味道,然后沉腰猛然一顶——血流到了膝盖弯了。 龟头将穴口无情地撑大劈开,一顶到底,不容拒绝。白轩逸一手抓住何意羡被交叠绑缚在背后的双手,一手抓揉着他的圆翘的屁股,同时大拇指也插在穴口里,让它撑得更开方便使用,以一个骑马的姿势在他身上抽插挺动。每一次深入都狠狠撞击在何意羡脆弱的前列腺上,带起一阵阵尖锐可怕的酸意,何意羡娇嫩的乳头贴在草坪上,随着身后强烈的攻击幅度被粗糙的地面狠狠研磨:“啊、啊啊啊……啊!” 而且身体的痛苦尚能忍受,精神的痛苦更加折磨人。 当一件重大羞辱的事降临到他头上时,何意羡也只能接受下来,但他不要更大的羞辱,否则不仅要上明天早新闻的头条,还要被白轩逸致残。所以他人生开天辟地的第一次,含有表演性质地在叫床。 何意羡被骑得软在了地上,去搂白轩逸的后背,让他正面贴着自己,指望可以把他们两个人在草丛里隐藏起来。一边贴着白轩逸的耳朵,不停灌入淫荡的话语。马马虎虎地何意羡想,就是因为怪白轩逸,执法条件太恶劣,上法庭当辩护人跟排戏差不多,百分之八十的功夫都折腾在庭外庭下了,所以我跟公诉人表演假叫,也无可厚非…… 何意羡呜呜咽咽开口求欢,反正语言就像一把春药,洒在了穴口上,让他自己当时就湿润了。他是在盼望用无下限的讨巧语言,能把白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2 逸的感情意志立即融成一片,尽早射出来,赶快结束它。但事与愿违。 何意羡感到白轩逸在热穴里愈发涨大、坚硬,窄小的地方涨得好大,黑夜里又红又艳地叼着鸡巴,何意羡眼泪流成了线,却被撞得断成了珠子,枯苇在晚凉中的颤动,天空乌云奔卷的图景,半残的红叶坠摇到地,一片水雾的视野,他觉得自己大概看见了何峙庄园建筑的罗马柱,这便哭得停不下来了。 被那么粗硬的东西猛烈抽打,何意羡都被干透到淫窍了,虽然阴茎还是害怕得软如橡皮糖,屁股不自主狠狠地抖动起来。白轩逸的时间还望不到尽头,他健壮的腰摆幅剧烈,十几下残忍的挺入,直接让何意羡红着眼吸着气,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收缩屁眼,大口大口嘬着鸡巴含吮起来。大腿内侧早已经蹭肿了,如果白轩逸有点耐心解开他的上衣,还能看见施过虐的一片桃乳上全是凌乱红紫的指痕。 白轩逸将他抱起来,何意羡被腾空后背压在粗粝的树干上,膝盖被弯得快要碰到肩膀,将私处毫无保留地展示出来。 被插得已经离开物质世界漂浮在太空了,白轩逸狠狠地掰开那对大腿,让穴眼将阴茎吃得更深更透。何意羡喘得答不上来,只能尊严丧尽的样子“啊啊啊”,意识到自己这姿势像被栓在旗帜上游街示众时,何意羡崩溃了:“我完了,都完了,我恨你……你让我好难受……” 白轩逸仍然看不出一点动情的模样,但何意羡终于听到他终于启用人类的语言:“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 何意羡扭动着被弯折的臀和大腿:“放我下来……啊,你放我下来……呃啊啊啊啊操!” 何意羡剧痛得视野一片模糊,只知道尿道里什么东西一节节缓慢通过的时候,那造成的动态刺激强得不得了。他恐惧地以为白轩逸钻进去了一条蛇,或者放进去了一只浑身针刺蜇人的洋辣子。 ——狗尾草。 太长了,太深了,狗尾巴草触达了何意羡的膀胱,弯得要在尿道球部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拿出去,操!出去……啊啊、呃啊!”膀胱内壁黏膜光滑娇嫩,何意羡又是发热又是寒战,整个小腹疯狂抽搐,甚至用后脑勺去撞树来缓解痛感。 “很松。”白轩逸插着他的前后两个穴,语气平淡,甚至听不出来他在褒扬哪个部位,一边弹打他的卵蛋,“很好玩。” 何意羡大叫:“饶了我、放了我……哼嗯!不行了,哥,哥,啊,哥哥……哈……啊!” 都插进去了,捅到尽头了,一截指头长短的密绵毛状纤毛,那厚厚的穗子露在龟头外面,真像一段狗尾巴似得。 白轩逸甚至还要再塞第二根草秆进去,那让紧窄的马眼彻底盛放,把那当玻璃细瓶,艺术插花一般。 何意羡不是听不懂他的那一句问话,只是到现在才不得不答出口:“……狗!唔,操你妈!我是狗!行了吧!…贱狗…行不行……啊,哈我是最贱的狗…呜,汪,汪!……” 何意羡不想再听到辱人的话语,努力地去吻白轩逸的嘴,亲得欲仙欲死,舌头忘我地与他纠缠。白轩逸操穴似的,用舌头进进出出地干他,何意羡间隙每汪汪一声,狗尾草就拔出去一点。马眼重获自由的时候,何意羡因为那即将被撑爆的膀胱,出于求生的本能,他立马用力尿尿。结果并未有尿液流出,反而是尿液逆流回膀胱的撑胀感无比清晰。 他在白轩逸面前好像是没有资格尿个舒坦的。是否就应该一直堵着尿。这样才能时刻提醒他自己是什么低贱的玩意。憋上几天,奖励尿一点点就可以了,狗尾草插了回去,这次还是两根一起,何意羡已经无比虚弱温驯,喷了一屁股的淫水。 白轩逸将他的一条腿放下来,正面朝外掰开他一侧大腿,摆出公狗撒尿一样的姿势后,忽然抽出来狗尾草,何意羡都喷成个扇形,稀里哗啦地飞溅在地上,以他为中心的土壤一下子骚气冲天。 白轩逸把他在广大的天地深深地幽禁,直到他当面分开腿又出来一次才肯放人。最后一股精液,是白轩逸拔出来对准何意羡小溪似得的肉穴,白浊的精液直接就糊满张大的洞口。何意羡被烫得浑身打颤,黏着精液的后穴收缩不停,导致肉壁还主动吸进去不少白浆。 何意羡整个人都被操软了,落了地的两腿直打颤,屁股还喷着精液,稀碎的一点神智还能知道羞耻,他难堪地收起肩膀试图把自己蜷缩起来,哀求着:“帮我把……把衣服穿上,快点……” 白轩逸却把他摆成脸贴地臀朝天趴跪的姿势,一边用手指抠挖他的穴眼,将精液一点不浪费地抹了进去,一边坐在地上把硕大的龟头堵住何意羡的口腔,残忍地捏住他的鼻子。何意羡条件反射之下,除了啊啊,就是汪汪,汪汪的时候白轩逸才会给他一点氧气。 何意羡多么想要结束,可是真的能结束吗?不一会儿他那哭腔浓烈的呻吟、失控的求饶哭诉、激烈的挣扎和矛盾的请求继续,都会让蹂躏他的男人忍不住给予他更多。所以白轩逸从跨他的屁股,变成了骑到了他的嘴上。沉重的一双睾丸压在何意羡的鼻子上把他逼得窒息,口腔的开发程度却让何意羡自己也震惊,从外面都能看见喉管变粗被鸡巴进进出出,喉结被撑得痛苦震颤,一跳一跳,甚至嘴巴里也有了最敏感的地方,白轩逸插得何意羡的腰竟也不自主动起来。 白轩逸深喉射了一次精,何意羡被他灌得满肚子都是,精液糊得全身粘了不少土和落叶,嘴巴却还出于惯性地将白轩逸的龟头温柔含裹住,颤栗着把那里吸食、清理干净。 这时,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何意羡,何意羡?……何律师?在那边吗?你在哪?” 是孟彧。孟彧甚至还带着一队警察,焦头烂额地来找自己了。手机不知道刚才扭打过程中掉在哪里了,屏幕上亮着一片孟彧的未接来电。 脚步声越来越近—— 扑通! 罕有人迹的树林里有一口美丽的潭水,不知道它的深浅,但是看水色应该是一口深潭无疑。这些深潭往往连接着地下河,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特别危险的大鱼。 何意羡跳了下去,没考虑过后面的事。他也确实无法考虑了,刚刚经历过强度极端的性爱,他乏力得一下水就肺里缺氧。 脑子再清醒的时候,又只剩白轩逸和他两个人了。 两个人身体都在水下,但是白轩逸将何意羡的手臂按在了岸边。 水深不知道底,何意羡悬浮地立着,只有身后面那一个坚硬的支点。 他感到他被白轩逸带到一片汪洋的海上,对,你是不可能要求一个没有风暴的海洋,但是如镜的海水在他脚下闪光,新的日子引着他们到新的彼岸…… 这地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3 连着瀑流,水从崖间流出,跌落水潭,那声响,仿佛山野里的交响乐,让人心旷神怡。 何意羡的脑子太昏涨了,他觉得自己就慢慢融化在这山苍里面,自己是连着泥土的,是扎根很深的,是穹苍之下大地野草之根。大的江河湖海滋养万物,小的溪流清泉孕育一草一木,没有高低,没有贵贱,都是相同的生命姿态。何意羡宁愿永恒坐在旷野里。 何意羡与哥哥的性爱,每一次他的脑子里都要逻辑自动化地连缀补充了这荒唐叙事。否则他于心怎安。 今天也不例外。何意羡在想,谁规定的,谁乱做谁乱爱谁谁乱做爱,就是不健康,因为不科学。不科学就是不进步,就是没有“先进性”——但其实,“先进”的性,就是野蛮、另类。人类生为万物灵长,难道连做爱都需要道德辅导?照此逻辑比量万物万事,还有什么东西不要辅导呢?所以一个人生而蒙昧,就是要被管理、需要权威来辅导的。辅导则是一个纯净化过程,目的化过程。谁辅导谁?当然是比权量力的结果。所以辅导的过程,更实质是强力集团利益延伸的过程,也是权力吞噬资源的过程。一个肉体,一个社会都是资源。权力控制资源,可以低到定义什么是“肉体的和谐”,高到定义什么是“和谐的社会”,以科学的名义谈论性爱便有了权威意志的自由裁量权,到底满足了政治正确性…… 直白点来说,去你妈的body shame,我他妈就要天然去雕饰…… 何意羡后仰着脖子炙热地去找白轩逸的双唇,要用这激吻把他和哥哥融铸成了一个人,还把硬得笔直的阴茎往白轩逸手里送,像在说哥哥在这玩我,哥哥玩我这里,里面小钢珠可以排排站,铅笔可以胡乱涂鸦,温度计可以塞进去马眼测体温,铜丝线也可以插进尿道找快感…… 何意羡后腰一软,瘫在白轩逸怀里,就在水里射得又痛又爽。一个男人接近或达到性高潮时,血氧减少,呼吸加快紊乱,就会自然发出性高潮时所特有的闷叫声。何意羡被刺激得身子抽搐,足尖蜷缩。一边疯狂高潮,一边微微吐出一截舌头,发出连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叫声。最后扬起的头颅缓缓垂下,粘着湿滑的汗水和潭水靠在了白轩逸的颈侧,波荡不止的水面映出一张疲惫而动人的脸。 在浓重的困意里,何意羡还坚决地盯住一只小鲤鱼,心想:如果它是我,那白轩逸是哪一只呢? 白轩逸大概是小蛟吧!何意羡想,他不化龙,因为大龙都要去大海里,就不能陪着自己留在泥塘里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落而下时,远处的山峦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给人一种水墨画的感觉,将自然的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 小松鼠一家三口蹲在树枝上看了很久了,小兔子蹦跳过来啃食何意羡大腿、手臂旁边的草叶。何意羡很想把它赶走——我才不是你,你这种两个子宫交替繁殖的淫乱动物…… 何意羡在岸上蜷得像一沓用完了的卫生纸,那裸体上还被扔了一张纸,便是签署于半年之前的——《自愿发生性关系同意书》。 第36章 云间瀑布三千尺 次日,上级组织来了一波“学习观光团”,由孟长庚亲自带队,到市里的中级法院现场观摩,这样既有利于促进阳光司法,又能有效发挥示范庭审的引领作用,以观促进,以观促学。 太巧了,听说第八刑庭正好是小何律师的场次,这真是可遇不可求啊! 孟长庚领着大家往那走,语气骄傲:“何意羡律师在美国大学经历的训练,值得我们借鉴,美国律师协会就要求对一个简单的动作至少提出二十个问题。当然,其实这种训练也印证了我的看法,交叉询问的意义一是使证言清晰,二是防止说谎,三是消除任何歧义,四是现场动作再现。通过这种明确、清晰的步步紧逼的提问,既可以使当时的场景再现,又可以将这种场景固定,使任何人都不会对证言内容再有异议。这方面何律师的水平当属国际一流的啊!” 大伙满脸旧社会的笑容:“孟检察长看来是十分欣赏,十分爱才了啊。” 孟长庚笑道:“《三国演义》孔明说郭嘉:坐谈立议,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嘛!” 难料何意羡虽然不算迟到,但是满脸好像赴什么约会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似的焦急烦躁。 法官也是新上任的,认不清大小王:“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不要急,你能不能参加庭审还要研究,因为你没有提前把手续给我……” 何意羡咒道:“你这是什么逻辑?律师的权利来源于当事人的委托,是一种私权利,法院你来干涉我?委托人随时可以更换律师,我有没有提前给你手续有什么关系吗?你一个审判员打算限制我出庭的权利啊?” 孟长庚脸色难绷,秘书忙过去,通融开了。 没想到,何意羡今天的不满意它就特别地多:“我的要求很简单,安检国外也有,关键是要控辩平等。怎么开庭前检察官直接进入法院,而律师却要过安检甚至连包都不能带,搜身搜包。这不仅是对律师人格的不尊重,关键是在当事人和旁听人面前已经把控辩双方地位的差别拉得很大,这样整个社会公众和被告人对律师就没信心了。安检过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控辩平等,要过都过,否则都不过。我们理论上承认控辩平等,现实中却做不到,一定要把律师放在更低的地位上,这样难道不是破坏了诉讼结构?” 何意羡把手往身边指指,表情臭得像把对方当死人一样埋了:“来,白轩逸,有种你也别过,大家都在这罚罚站,排排站,都别过了!” 孟长庚一面将安检撤了,使个眼色差不多得了,意思是:何律师,二审开庭的不多了,但即便是二审,你的态度也要严肃一点。今天怪多人呐。 何意羡却说:“现在二审不开庭的主要阻力不在法院,而在检察院,一是检察院的人员不够,这不是关键,关键二是检察机关在二审中的角色是公诉人还是监督员不明确。就比如白轩逸检察官,你作为一个公诉人在二审中的身份不尴尬吗?如果在二审中检察官连公诉人都不是,为什么还与辩护人辩论?这个问题在理论和立法上都没有解决。当然,这是后话。哦,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希望今后二审开庭的数量能够有所增加。” 虽然中央党校里都有何律师的风闻,都是内行人,也不会说他不专业、不讲礼貌,就是说他经常搞变相的中国式辩诉交易,送钱不成就骂你。说何意羡时,就经常提到一个词“以打促和”——你律师得先占据一定优势,让检察官明白如果不配合着和谈,可能要付出更多成本时,这个事情才可能顺利调解。你我为什么不都退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4 步,让当事人罪责刑相适应一些,我们也都少跑动一点呢? 听讲有的检察官,被何律师有时候逼得青天白日也得点灯笼。须知正常律师谁会跟检察官斗气啊?先跟公诉方对抗,后跟公诉方配合,这种前后矛盾的关系在一次完整的审判中反复出现,对辩护方是极端不利的。奈何,何意羡的上层建筑笼络得太牢固了,他大闹天宫的主观随意性受到广泛保护。而且,律师可能是该硬碰硬一点,何意羡刚执业时,不少案子主审法官多次临时取消开庭,专门折腾外地软柿子。 见到真人,观光团对于这种辩护路径还是想强烈表达活久见,诚彼娘之非悦。 孟长庚预知到一会恐怕要当庭难堪,先点了点白轩逸,对诸位说道:“啊,律师体制的改革和《刑事诉讼法》的修改,律师介入案件阶段提前,抗辩式审判方式的出现,控辩双方的关系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化,似乎回到了双方对抗的本位当中。但是矫枉过正,一下子走向了极端,发生了冲突性的对抗,控辩双方在法庭上剑拔弩张,法庭下横眉冷对,甚至两眼好似冒着火星互相敌视。这是角色的错位,也是内心的扭曲,是一种不正常的状态!” 白轩逸说:“在这种情况下,当然不可能有一个正确的风格和语言,结果上辩论实际上最没有效果,只是一种简单的宣泄和表演。” 何意羡原本已经“偃旗息鼓”,在辩护席上安静看电脑了,闻言眼睛不可思议地抬了起来。瞪了白轩逸一眼,仿佛觉得眼神不足,戴上了眼镜再又去瞪他。 昨天晚上,白轩逸人性中冷酷残忍的一面,是比任何猛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是他把自己按在砧板上,剁葱一样大剁八段,哪一段喊痛再剁八段,直到何意羡习惯了死亡。 床上你都这样搞我了,床下你还有脸跟我还嘴,跟我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想到往尿道里塞进那么些崎岖的东西,就足以又起一身鸡皮疙瘩了!他还记得第一次被操进来,是犬式后入,白轩逸还掰着他姿势要标准到位,除了屁股要抬高,腰也要足够低,大半个胸膛都压在地面上,一个洞湿漉漉地吹着风。他连操他的男人的面都没见到,全程只紧绷着撅着光屁股在月亮底下等待着。白轩逸强制他,凌辱他,脏污他,屈抑他,使他在社会人间永失了优美的价值,甚至最后还在水里头泥鳅钻豆腐…… 所以何意羡下半身还是痛极了,影响发挥,他不大能在人格毫不受损的情况下离开法庭,但更多半会介意带着自己事业中的一个重挫走出法院。 本案的主责人、被告人叫韩其亮。具体案情比较简单,就是一个虚开增值税发票10亿元左右的案子。钢铁公司需要大量废钢,但大部分卖废钢的公司没有票,结果只好从那里买了废钢后,又去找别人开票。也就是从张三那儿买了货,又找李四开票。每吨货都是过秤的,只是换了开票主体,一分钱便宜也没占,国家也没受损失。 可是按照现在的规定和最高人民法院原来的解释——“给他人虚开”、“接受他人虚开”,无论发票项下有没有真实交易,都可以定罪。这个问题何意羡和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立法机关的有关领导都探讨过,都认为应当理解为有骗税目的和骗税结果才能定罪。但是由于立法表述不清楚,司法解释更有问题,所以在实践当中就变成了客观归罪的一种做法。 从下午三点开始,举证、质证、辩论都很漫长,特别是举证阶段花的时间比较多。在举证阶段,白轩逸每举出一个证据都要向法庭陈述,现在公诉人准备举出什么证据,请法庭准许。 然后审判长正襟危坐地说:“本庭准许。” 这种对话在庭审中重复了几百遍,特别无聊,特别繁琐,极其生硬。虽然庭审秩序中规中矩,但由于没有形成平和、主动、充分的法庭气氛,每次发言都要通过第三者的同意。 表面上看来法庭秩序很好,实际上似乎却不像是庭审,因为控辩双方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交流,场面经常尬住了。何意羡一副:反正这游戏就这样,我不会,我没有,然后沉默就完了,谁觉得时间宝贵那谁就得多劳。 孟长庚在旁听席圆场道:“看来,这说明我们的抗辩式庭审在实践中没有被推动,走了一个形式,又回来了啊。” 另外,孟长庚都发现了,何意羡是不是不在状态?一个成熟的律师遇到控方的意见证据,居然会说“我猜测”、“我估计”、“我认为”等等词语。 没想到他刚夸完何意羡的仪静体闲,何意羡就开炮了:“甚至有些检察官把虚开增值税发票论证为行为犯,理论和实务脱节,太可怕了。” 审判长说:“辩护人请不要对国家公诉人使用不当言论。” 何意羡说:“我反对他怎么了?辩护的根本目标是推翻或削弱控诉,有控诉才有辩护。而且国家公诉人是什么意思?现在在法庭上也必要要一口一个国家公诉人的称呼了吗?这不是反映出一种国家权力的傲慢,以为自己代表国家,其实诉讼制度、诉讼程序、法庭的设置决定了,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辩护律师,还是司法人员,在法庭上只有诉讼角色的不同,没有身份上的高低贵贱之分。既然他叫国家公诉人,法官应当叫什么?那么人民法官是不是应当改为国家法官?这都是经不起推敲的。所以,公诉人在二审中的这种地位本身十分尴尬,律师也很尴尬,因为律师不可能和一个法律监督机关的代表进行辩论,这就等于律师在形式上、名义上唱独角戏,所以,检察官的尴尬造成了律师的角色也尴尬。” 白轩逸说:“辩护人在审判前的辩护活动具有广泛的空间和独立的价值,但是我希望辩护人尽量明确一下辩护诉求,不要试图追求‘诉中诉’、‘案中案’,又称为‘审判之中的审判’。” 何意羡说:“咦?我不是一直在辩护?是我辩护了你不知道怎么回答吗?合议庭都知道,我经常形容没水平的控方法庭辩论发言就像计算机一样,只能按照事先输入好的程序运行,程序一乱就全完了。在某些人的某些诉讼理念上,实际上我们真还没有走出中世纪。” 白轩逸说:“这种方式并不是我们所提倡的,因为我们所讨论的是正常司法环境下所进行的正当的辩护活动。” 何意羡说:“哪里不正常?哪里不正当?你现在说这个话,你是头脑清醒的吗?” 白轩逸已经不与他争辩无谓的东西了,何意羡还说:“公诉人,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会飞吗?” 审判长忙说:“好了,好了,你们说的这些事情,法庭会充分注意到,并记录在案,好吧?” 质证阶段,韩其亮的思路十分清晰,但抵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5 触情绪十分明显,且不愿意去回忆具体案情,将具体案情都推给起诉书。 白轩逸谈及财产清算的问题时候,何意羡打断:“这里面反映出个别机关动用刑事追诉手段时,对民事法律关系往往会进行一种连带的破坏,它不承认民事法律关系的正当性,只要犯罪,所有的财产都要追缴,一种‘文革’抄家式的心态仍然存在。” 法庭内外一片骚动。这个人的嘴里,简直随机刷出不能躲的全图秒杀技能给大家伙精神精神。孟长庚真想冲上去捂住他的嘴,我的祖宗,说不得,说不得! 审判长当机立断休庭一会儿,研究后予以质证。十分钟,又说对于一些十分重要的证据,庭下核实以后再择日开庭。 白轩逸看向当事人韩其亮,他似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被坐在旁边的同案被告人胳膊肘顶了一下,大大的笑容就在脸上绽开了。 ——中计了,还是缓兵之计。 何意羡走出法院,短信发给束若悦:“时间给你拖下来了,你该先给我点里程碑的‘预付款’了。” 此时此刻的白轩逸,目睹了浪蝶狂蜂的何意羡之后,又见证了伤天害理、助纣为虐的何意羡。苏殊跑来报告:束若悦被指控帮助多人偷税漏税,金额巨大,已被拘捕。何意羡担任诉讼代理人。 第37章 他年我若为青帝 何意羡在阅卷时候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习惯,就是制作案件摘要和图表,进行前后对比。 从法院出来,何意羡已经头脑中梳理清晰了。在去拘留所的路上,想到束若悦可能的状态,何意羡眉头紧皱着。 因为要说我国拘留所的条件,何意羡最门清了。他当年是二十人间大通铺,手腕内侧现在还有一块冻疮留下的疤。里面最痛苦的不是和外界断绝联系,有个传统的投币电话就当宝贝,而是没有钟表。何意羡十足的良民,但好多次被当做犯事的替罪羊被挂在铁栅栏门上。一个手腕拷在门上高过头顶,他就这个姿势,天天问公安警察,问保洁阿姨,问一切人,几点了,几点了,现在几点了?招人烦了,被打了,愣愣,还问。长此以往几乎变成铁笼子的一件挂饰,路过的人都莫名被他感染出一种青灯古佛的寂然。最好的是有次真病了,拖着被脚镣磨破的双脚被打包到了隔离点,伙食没改善多少,最重要的是下午能一会放风。太阳的方位告诉他今夕何夕。 不过,女嫌疑人的待遇应该要好一点? 只见束若悦穿着一个蓝色号服,上面印着拘留所的字样,就是感觉人像鱼眼镜头照的,瘦了长了,头发有点乱,其余还保持着她那种可伸缩的优雅。 隔着羁押室的一面玻璃,何意羡将材料依次放在桌上,说:“毕竟会见次数有限,我建议你跟你的律师毫无保留地长话短说。” 束若悦微笑:“你需要知道的,你已经都知道了。” 何意羡摆摆手做了一个“得了、得了”的手势,不耐烦地看着笔记上那些字母和数字,心里充满了无聊和抵触,说:“那我们简单过一下。” “束若悦,女,满族人,三十一岁。五年前你开始利用白手套非法敛财,具体指你的白手套在‘前台’负责‘赚钱’,你联络国家干部在‘后台’为他们大肆提供帮助,做‘影子股东’。你们达成了无间的合作,甚至部分国家工程、土地流转、存贷款项目,都被你掌控。你不仅与多个男性领导同时交往,还将他们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权钱交易网络。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你利用自己在这个网络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参与了350亿社保基金的挪用和贪污,委托给私人公司进行投资。这些公司并非合法合规的机构,而是他们你控制或者参与的公司。这些公司以高额的回报为诱饵,实际上却进行了高风险、高杠杆、甚至虚假的投资行为。将社保基金用于炒股、赌博、洗钱等非法活动,这350亿被你和高官共享,至今未归到它正确的用途上。” 束若悦说:“何律师,你是否有些偏题了,你搞清楚我被指控的罪名是什么?你看清楚,我坐在这里,甚至不是因为刑事拘留。” 何意羡还真配合地看了一下周遭,转着笔说:“那姐,你是没忍心一次性交代那么多啊?先说个偷税漏税,试试水。你是自首啊,是收到风了要动你了,与其被抓不如自首,这种策略现在好流行的。” 束若悦笑道:“风,哪阵风?什么方向吹来的风?为什么有些人在这风里就会判极刑,而有些人则能安全着陆安享晚年,有些正常的工作开支也会定义为贪污,挪用公款,而有些滥用职权的却被定义为调度有方或者功大于过?风一吹过去,就知道谁是落水狗,关键是看落没落水而已,没落水的是神,落水的才是狗。何意羡律师,我相信你能御住东西南北的风。” 何意羡抱着臂,失笑:“别骂了。” 束若悦说:“看来你对事实情况胸有成竹了,我们没有什么值得沟通的了。我还有些可用的资源,我的事情不会那么快开庭。所以我的诉求就是保住韩其亮,不要让他狗咬狗害死一整条线上的人。” 何意羡看着她,一颗贪心太重,这样的人即使给她整个世界也未必能满足,忽说了一句极其多余的话,“何必呢?”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我家族的第五代一个顶用的男人都没有,你认为我是何必?” “你稳点,钓个金龟婿。” 束若悦笑了道:“哪有金龟婿?都是中山狼。宇文泰娶了千金小姐,借了岳父很多钱组织人马,自立为帝。迟重瑞入赘给陈丽华,还是和尚。祁同伟娶了梁璐当了厅长,最后可以单飞。张家莲花给武则天当男宠,双双被杀头。这说明什么?说明一个男人得到资源权力的女儿,可以继承资源和权力。如果娶资源和权力的女性本人,男人就只能一直被利用。你听好了,从来只有我利用男人的份。” “利益关系总是会伤人。” “难道你认为人与人之间存在非利益的关系吗?难道你认为白轩逸也不会为了利益关系,嘴上说着正义和公正,却在背后做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勾当,说过只要是接到关于举报何意羡这个人的,通通给我瞒过去,就当视而不见?别高看人心。” 何意羡笑出来有种轻松的深刻:“我觉得你找白轩逸挺好的。” 束若悦说:“他是挺特别的,不过你该走了。” 何意羡利落地起身走了。这地方成分复杂,到门口看到两个工地上烧电焊的农民工,因为没有电焊证,也被关进来几天。何意羡让人给束若悦单间,几套号服换着穿。 回到车里,何意羡头一次会见当事人,有种没由来捏巴受气的感觉。只因不知道束若悦的底牌到底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6 如何,帮了她,回报多少,也不知道加多少煤能让火箭飞起来。 不禁想去寻一下孟彧。有理由相信,把孟彧带到拘留所去,束若悦看一眼就会哭得梨花带雨,心里的防线不攻自破。 正要回复孟彧那一串未接来电,何意羡从朋友圈听说,招待处主任正在大摆接风宴。 这一次接待中央的观光团,听说每个人都要政审的那种,不然你突然拿出一张条幅来咋整。领导来的前几个小时,公安、特警带着各种设备,牵着防爆犬到处安检。那防爆犬黑白花,脏歪歪的,这里钻钻那里闻闻,跑得特别快。 有个法警感叹,有条警犬最迅速,这个门跑进去,转眼就从那个门跑出来了,比猎豹都快!何意羡直觉找过去,果然是白轩逸以前的御用大狗,全身乌黑油亮的,肚皮和腿的毛色赤金,腿长肩高,很是精干。何意羡蹲下来撸了好一会。连麟可没想到何律师这么有爱心,说这狗凶着,你小心啊。何意羡揪着狗耳,说你敢咬我,我踢死你,不对,警犬是有编制的,踢警犬就是袭警,至少得是拘留,对不对,那要是被警犬咬了是不是可以当街大喊:哇,警察咬人了哎,嗯?小狗警长白轩逸你说对不对? 想到这里不禁烦心事一扫而空地笑了。何意羡打算把孟彧放一边,先去疏通疏通孟长庚,毕竟法院判无罪,还得检察院不提起抗诉了。 何意羡到的时候,各位领导正在唱KTV。都已喝多了,说大家都是人民子弟兵,喊着其中一个人叫指导员,一副烈火炼真金,危难见真情的模样。 孟长庚见到何律师多惊喜。何尝不知道何意羡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但何意羡也太能提供高层次的情绪价值了,他说白了就两点:第一我对你的处境颇有同感,一声我懂你胜过千言万语;第二我疼你会像疼我自己一样,我对你的遭遇有切肤之痛。 钻营或许鄙下,但钻营从不简单,这跟钻洞之于鼹鼠是一样绝对必需的,这是一件极度考验人心态的活儿。何意羡专注道而不是术,术千变万化,大道至简。 所以他入场之后也没有讲两句话,孟长庚便点了一首《敖包相会》,麦克风一个给自己,一个给何意羡。 站着要饭,既要又要,那是大忌中的大忌。但何意羡说:“我左嗓子。” 好在秘书忙和孟长庚对唱了。下一首歌,却躲不过去。 当孟彧找来的时候,便见到何意羡戴着他那个半盲墨镜,嘴角的笑,含着见者有份的贞洁的样子。 你就像那一把火,熊熊火光照亮了我!你的大眼睛,明亮又闪烁!仿佛天上星,最亮的一颗! 孟长庚献唱,响着裤腰上的钥匙串手舞足蹈。狗走千里吃屎,狼走千里吃肉,孟彧抄起酒杯,当着一众机关叔伯姑婶的面,泼了他爹一脸。 第38章 宜在玉人纤手里 人人的眼睛都是探照灯,聚光灯下孟彧拽走了何意羡。 下降的电梯里,填充的不是空气,而是尴尬。 几年前,他们也曾经常顺着人流并肩走出了航站楼,面对黑黝黝的黄浦江将梦想说给它听,希望黄浦江能记得这还在发芽的梦想。喝酒就去衡山路,都是酒吧,有球赛的时候气氛超级嗨。孟彧也感到自己一如解说员所说,还在前场不知疲倦地奔跑, 如果说他是英格兰的亚瑟王的话,许愿最纯洁的圆桌骑士兰斯洛特永不离开他。南非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那场,何意羡与他碰杯,说,你!孟彧,也像乌拉圭人一样,只要你胸怀坚定的信仰,保持高昂的斗志,这个世界说不定,说不定,就会揭开它冰冷的面纱,向你露出灿烂的微笑! 醉了,何意羡醉了,王尔德言,如果你见过那双眼,你就会知道究竟何为诗人笔下那种“燃烧的慵懒”,“他的整个灵魂都倾注在这撩人的匈牙利旋律之中,但凡血液没有被嫉妒和衰老冻住的人,都迷醉在他的音乐里。” 当然,每每会说一些男人之间能够会心一笑的话头,一直到烧烤店的老板浇灭木炭收了摊。那时候他们都还是为海派的繁华托底的人,这个城市有多忙碌?黄陂南路到合肥路连橱窗灯都没有给人彻底的独处机会。孟彧现在回忆,这样整条线的马路压下来是挺长的,他和何意羡每一段都走过。但是从来没有连起来走过。 时到今日,二人早已没有故旧之感,坐回车里的气氛就像红白喜事的饭局上,互不相识的两家人坐到了一起。 这沉默里,何意羡是毫无心事的,只是他作为公检法系统的知名社会活动家,经历了一点不美丽的小意外罢了。何意羡反倒觉得,孟长庚落到实处的用,也就一咪咪,检察长么,遍地都是,孟彧才是盘活这局棋的关键人物。 何意羡刚要开口,孟彧说:“我特傻逼,是吧,你觉得。” 何意羡温柔半两,从容一生:“抛开事实不谈,你是对的。” 两人又一言不发了。车停下来,孟彧说:“你先下去,我静静。” 静静好,当一个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所有外界的能量都会源源不断地回到身体里。如果能够真正静下来,能量是非常大的。安静,最能触摸到你本自具足的智慧。 今天下午,孟彧去了趟医院,拿何意羡的化验单子,但遇到以前孟彧母亲的主治医生。 医生说,你妈妈生前有本日记,落在这了。 孟彧父母的结合,起初如那鸳鸯蝴蝶派的童话,才子一无所有,佳人倾其所有。后来孟彧的外公落马,母亲抑郁症自尽。孟彧当时人在国外,疾控原因,航班熔断,葬礼甚至都是何意羡一手张罗的,孟彧前前后后怎知根底。 但是那日记里说,结婚第二年起,孟长庚便与同性情人出双入对。这些,母亲早都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 深夜他的心最后过滤成一种寂静澄明,孟彧忽想,下辈子他要当一只猫,不投胎人了,要找到他孤独绝望的妈妈,陪陪她。只是一只猫,就不会像从前的他那样既叛逆,又懦弱。 他的懦弱体现在,现在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而这一拳,刚才为什么没有砸在孟长庚的头上,让这个食尸鬼一样的父亲满脸是血?人在极端发怒的时候耳朵也许特别清亮,总之这拳头孟彧自己听来,响得可怕。 在明光熠熠的少年时期,少年不识愁滋味,孟彧那时见过许多争鲜斗艳的美,也许被打动过,也许没有。但是母亲去世之后,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金玉的缕衣变成粗布的灰装,那么那些曾经的名利炙盛之地,也会霎地变成雪窟冰窖。有的人爱得太短,有的太长,有的人把爱卖掉,有的买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可以亘久的?每一件芥蒂小事都令人感到惊惧。孟彧是这样变得惶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7 不可终日的了。 孟彧的上一个女伴是里约奥运会开幕式上的舞蹈演员,作为巴西美丽的象征。但没有谁能够强烈、自私、狂热地占据他整个心灵的感情产生过,孟彧眼中那总是没有香气的花朵,绫罗绸缎裹的死尸,胭脂水粉搽的猪肉。 静了十来分钟,上楼进门的时候,这房子是刚毕业没多久,借了个首付买的,本来就小麻雀巣似得,孟彧便一眼看到何意羡在厨房偷东西吃,怪鬼祟的,感觉对于人类的仪态还不太熟练。 孟彧把食盒往桌上一放,他叫了甬府的外卖。何意羡打开电视,光嗑了会水煮南瓜子,馋是一码事,实际行动上能吃几口又是另一码事,满盘珊瑚似的红膏呛蟹,冷成了胶冻质感。光是闻到虾油的味道他都反酸、烧心。 孟彧说:“不吃倒了。” 何意羡说:“我现在没胃口,我缓一会。” 孟彧说:“我是白轩逸你就有胃口了。” 何意羡正好在浏览检察院官网,点开白轩逸的蓝白底履历照,那可真是上报国家下安黎民的一张好伟大的脸,这可是证件照,一点氛围感不带沾,人帅,就是24K纯帅。真正的大帅哥满足一切控,手控身高控下颌角控有色瞳发量王者要啥有啥,甚至还是学霸,学霸的腹肌还能开瓶盖……而且这完美不是只存在于2D平面的,何意羡曾在法大表白墙匿名,但鉴于羡神只有法学大脑,没有艺术细胞,留言如是:广播站的白学长声音非常棒,真的非常厉害,只要是个人的耳朵就能听出来的好,真的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何意羡把手机搁到孟彧面前,挡着他的脸,这么立着,一边夹起整条迷你带鱼一口吃了,说:“怎么不是呢。” 徒然的憎恨伤不了孟长庚一根寒毛,只能把自己的日子弄成了炼狱。悲欢离合总无情,人又不能回头看。所以孟彧静静完之后的平和,保持到了现在:“你昨晚去哪了?” “变成蝴蝶飞走了。” “嗯,你会飞。” 何意羡想到法庭上嘲弄白轩逸的那句话,憋了一会,湿巾擦嘴巴的时候,实在不免笑了出来:“我当然会飞~” 小狗喜欢一个人尾巴就是藏不住的,给孟彧看得半晌没说出个所以然。孟彧筷子碰了碰,说那鱼肉一碰就散了,不新鲜,菜碟连带何意羡(展示、炫耀白轩逸)的手机,都给收了。何意羡连忙护住一碗无骨鲫鱼。 收拾厨房的时候,孟彧听到动静:“你在干嘛?” 何意羡从墙边探出一个头:“洗个澡呗,一起还是一块?” 孟彧说:“你先吧。” 但是地方小,隔音不好,那断断续续的水声太清楚了。孟彧想到一块在北大上课同吃同住的日子,何意羡这个人时不时展露一下小家子气,他洗澡从来不浪费水,只要在打浴液搓泡泡,就一定要关闭水龙头,好像多流一滴水就是在放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血。仔细想,何意羡有些地方确实不大像个男孩,他会说,你喝水吧,走了那么远的路,你吃饭吧,我煮的粥。他是男生宿舍唯一一个不使用开水泡衣服策略的男生,他身上总是玉露泠泠地香着。 何意羡洗好了,眼睛亮的,皮肤有水色,端的菩萨面孔:“对了,我跟你说一件事,你站住了。你知道吗?束若悦今中午来求我拉她一把,下午你猜怎么,投案自首了!” 孟彧一边脱掉了上衣,一边说:“该的。资源都给了这些人,普通老百姓,都分不到什么了。” 何意羡说:“干嘛这样说,大家和气生财。” 孟彧走过来,停下来,看着他:“那我和气,你就让我生财吗?” 何意羡拽开浴室的门,一把将他推进去:“我看你门都找不到边。” 孟彧出来的时候,何意羡正开着盏小夜灯在床上看书,慢慢翻过去一页,说:“明天我还要去拘留所,你一起。” 孟彧说:“不可能。” 何意羡说:“那你别在这睡了!” “这是我家。”孟彧淡淡说,“你可以去法院睡,你今天不也是想开庭就开庭,想休庭就休庭吗?北京的最高人民法院也跟你家的床差不多了。” “哦!知道的以为我在你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进猴山了。别给脸不要脸,人就对你说的话要负法律责任。” “我的脸要不要没关系,反正我的脸十个也没你的脸那么漂亮。我的脸当不了钱花,法官看了、庭长看了谁也看不上。” 何意羡把书啪的一合:“不对啊,孟彧,你一天到晚怎么想我呢,啊?你在?” 孟彧说:“我没有想你。” 何意羡被子掀开一角:“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那你进来不进来?” 被子有好几床,枕头都三五个,因为房子虽然是孟彧买的,其实钥匙连杨柏都有。有时候谁应酬喝多了,就来睡一晚。他们律师办重要刑事案子的时候,一般不敢随便下榻一个酒店。 孟彧睡下来,熄了灯,但是背对何意羡。已经数不清是今夜多少次沉默了。但孟彧不是白轩逸,天底下只有白轩逸的沉默,可以威慑到何意羡。白轩逸的沉默会听得何意羡腰发软。 何意羡说:“孟彧,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的?” 孟彧听着声音也不困:“我账面上躺着几个亿,怎么睡不着。” “你现在怎么张口闭口就是钱?你现在是真的融入金融行业了,金融行业男男女女都乌烟瘴气。” “现在和当初有什么关系呢,有一点关系吗?” 何意羡其实知道,孟彧明天早班飞机去香港出差。所以在这竞速呢,怎么会放孟彧睡觉,又把话题拉回束若悦,说起她怎么样违法犯罪,讲这段的时候何意羡用了七个“天呐!”然后感叹:“一条船上的蚂蚱!她是害怕韩其亮拉她下水啊,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说真的,我也害怕。” 孟彧说:“你不要怕。你多的是你很确定会在被警察局法院撬开嘴之前为你去死的人。” “你还聊不聊了?你还要不要聊了?”半天挖掘不到一点价值信息,何意羡急于求成。 孟彧只说:“人心是肉长的。” 昨夜里,正常情况野外深潭只有些小鱼,麻不溜秋的那种。何意羡也不知道是被小鱼咬了还是蚊子叮了,听了没接话,顾着挠了好几下腰和大腿。 孟彧依然后背对着他,所以这动静听来,就像何意羡一点都不耐烦了,要下床走了。 这些响动,在孟彧这儿持续、极慢速地穿脑刮擦。 何意羡惊呼,双手被按在枕头两边。 孟彧紧紧压在他身上,注视着那就不应季的淡红果实般的嘴唇:“昨天晚上,他干你干得爽不爽?” 第39章 罗衣宽彻肌削玉 市中心小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8 楼王的位置,太安静了。呼吸急促紧张,城市的灯红酒绿都变得黑白明晰。距离近得,随时可以亲亲他的耳朵,闻闻他的头发。 可这种事一旦有过一次,便仿佛放进显影液里的感光纸,一张纸上面显现出来的影像日后怎么也抹不去了。毕竟界限就是关系的灵魂,好的界限让人长久愉悦。 气恼更是傻瓜蛋和娇小姐的软弱表现,可孟彧早已变成了一口盛满水沸腾不已的锅。何意羡却就大方地让他维持这个姿势:我动一下干嘛,我干嘛动一下?不用太给小鱼小虾面子。跟何意羡调情,明明白白就像往粪坑丢石头。 “你真的去找白轩逸了,我说对了。”孟彧昨天几乎彻夜都在找他,但何意羡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幸运孟彧并没有见到那原始野蛮下的文明败退。 何意羡任你血雨腥风,我自静若处子,甚至有种垂怜感地道:“孟彧,天塌不下来。” 孟彧说:“你自己送过去,免费让他干你。” 何意羡嘴角微微惊奇地扯了一下:“怎么不讲反过来?” “也一样。”孟彧说,“再烈的马,只要骑了一次,就可以一直骑了。” “哦!但有没有可能啊,我说一种可能性,你能骑到的马,都被驯马师训过了。该是你的马,你随便骑,也不会把你摔下来,鼻青脸肿,让你粉身碎骨。别人的马别瞎骑,孛儿只斤铁木真,成吉思汗一辈子骑了那么多马,还不是让马咬死了!” “其实,还在于技术,要是技术好,就能一直骑,技术不好,就一次性的。法律这行本来就是边干边学。” 在商业社会中,止损人人都会,但孟彧是一个非常善于止赢的人。他永远不赚最后一个铜板,最后一个铜板,就是那个让你丢掉所有身家性命的铜板。不能止赢,就没办法下赌桌,不下赌桌,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输。 可作为一个人来说,心中如果没有真实的愿望,也就等于地上没有空气。 孟彧俯视着那性感特区上面的金属小环:“穿了什么感觉?走路,办公室坐着不动都很刺激?” 那里的创口已经完全愈合,看起来没感染,也没留下疤痕,通常不影响正常的母乳喂养。而且,打孔时间距离开始喂奶时间越长,对喂奶影响越小…… 男人的这里又不是什么看不得摸不得的软肉,何意羡甚至炫耀口吻似得:“我还有脐钉呢。” 孟彧这一瞬间的僵冷,骗不了人。 之前医生说,幸亏发现得还算中晚期里早的,不然过几个月之后,癌细胞把胃给堵死了,或者出现转移了,再回过头来就迟了。瘤体消耗了大量的营养,所以人会消瘦,才有了这瘦嵓嵓的一搦楚腰,娇滴滴的颜色方妖。 脐钉不就在肚子上么,孟彧不能不联想到,很早以前,何意羡不管在家还是办公室,都要用个热水袋捂着肚子一直揉。起初只是胃炎,发作的时候满头大汗,甚至下了法庭疼晕过去。何意羡牙齿好看,身体板直,有些人高但是仪态不好就看起来很不怎么样了。这些细节才是能决定一个人的气场有多强大。所以何意羡胃疼,虾弓那样子太罕见了,对孟彧来说鲜亮如昨。胃病大都是拖出来的,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有早些让他重视起这个问题,哪怕是饭局上多帮他挡两杯酒呢?这是孟彧心底里的一处硬伤,可以想象到事情哪怕过去好几年了,一想起来还会觉得既愧疚,又窝囊。 “什么时候穿的?你那么怕疼,都是谁让你穿的?”孟彧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也听起来与对方一样无所谓,“说话,再不说话我要米兰达警告了。” “宪法也要求我告知你以下权利:孟彧你是聪明人,现在放开我,我当做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 “你先告诉我是谁,或者说,你根本不敢说。” 何意羡奇道:“我敢说你敢听吗?” 一时死寂。何意羡说:“那不就结了吗?” 孟彧说:“那你觉得宪法能判我死刑吗?判不了等于没判。” 何意羡懒得和他聚在一起互相刺猬,想要自己翻身过去睡觉了。而孟彧按着他的肩膀,不禁会想到,昨夜里是不是他和白轩逸也是这样,俩人做完了爱还都有些难舍难分的意思,抱了又抱,吻了又吻,缠缠绵绵扭扭捏捏等把何意羡送到家已经天都亮了? 这时候,手机铃忽然响了。 何意羡都不去看来电显示,便一下子展露笑脸:“说曹操曹操到了呗。” 这同一个人,同一张脸,孟长庚看见大和抚子,孟彧恐怕看见唐泽雪穗。 因为何峙问,小羡,睡了吗? “我怎么睡?”何意羡朝身体上悬着的男人的胸膛喷了一口烟。 知识培养不出道德,然后何意羡用他那标志性,讲软话干狠事的笑,道:“孟彧不让我睡。” 第40章 参禅参到无参处 对面一霎的安静,如同一种干枯、无血的大戮。对孟彧来说,这就十分有点禅的意思了。上一秒如此良夜,秋空月圆。佛家的大欢喜,往往正是紧随着下一秒的大寂灭,大恐怖。 孟彧这个行为完美地触犯了司考经典问题:如果想偷个价值低的东西(未遂),但是实际上(被指控)偷了价值高的东西,该如何处罚?何意羡在搬弄是非这方面的实力,永远是个迷,深不可测,发挥多少由局面和心情决定。而且他搞危机公关是成体系的,主打一个不讲逻辑,只讲情绪。 只听到何峙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何意羡提高嗓门:“不要,听风就是雨一点幽默感都没有!法官呢,要克制‘重刑主义’的冲动,更不能机械办案,你这样子符不符合刑法谦抑性原则?你系度做咩喈,你好乞人憎啊,我嬲死你了。” 孟彧僵了半晌,试着小心在意地躺了回去,同桌的中间划一条三八线的距离,觉得自己被悲伤的萨克斯、低沉的法国号引领着进入了灵魂的荒园。 他这躺棺的姿势,余光其实还能看到何意羡的侧脸。实在美丽。而孟彧这些年在择偶的外貌条件上,卡得不是很死,只因他再清楚不过:凡是美丽,都有极高的社交溢价,美丽的人变美的成本,必定产生转移支付。海底的珍珠,未露尘凡,或许已在途中破碎。美与丑娶到家最终有不习惯的吗?而美的复购率最低,边际效用递减最快。 何峙说:“怎么还不睡?” 何意羡扭来扭去,调整到舒服的躺姿:“你吵我。” 何峙笑了道:“我是回拨。” 何意羡头在枕头上两边甩,摇拨浪鼓:“听唔到听唔到……” 大概就是这种极端无聊的对话,不消几个来回,听得孟彧已是死过一遍般。 孟彧并不知道他们的血缘关系,只觉得师生处得就已十分相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59 很多人的长相相似,很多人的性格相近,很多人的品行相像。人类自己看自己,千人千面,万人万种,可是让上帝看,也不过就是那么几类而已。用上帝的分类标准,何峙和何意羡绝对是一种规格制造出来的品种。何峙是那种真正的深海,就是那种黑蓝色的完全看不透的深海,何意羡属于那种深绿色死寂死寂的深湖,这两个都很可怕。 孟彧又望了何意羡一眼。感觉那也不是湖,是泥塘,是流沙。 何意羡五指张开对着月亮,在看自己的手指甲还是怎么样,居然清纯空灵地、旁若无人地开始聊琐碎的日常了:“咁耐都唔俾电话我,你唔知,今日下昼我俾人激死了。” “点解唔开心,中间休庭你走咗。” “这你都知道了?”何意羡只是异常不悦了一瞬,立马回到了玉色怡融的状态,“审判长骂我不穿衣服,让我滚。” 孟彧震惊转头,这一个人这一句话足够把一圈人玩残了。 而何意羡下面说的是:“律师袍那么丑,我才不穿,除非你陪我一起穿。好吧请不动你,不会我就慢慢学,多看看案例,多读读书。” 何峙说:“书都可以去读一读,你的兴趣就是凭你伸手乱读后才知道的。” 何意羡又换了个方向侧躺。孟彧和他躺在一张床板上,不去刻意地看,也很难不关注到这动静。啊!妒忌,你是小事的放大镜。 孟彧感觉何意羡这个人训练过的,随便动一下都有讲究,像跳印度舞的,还比较专业。不是脖子扭扭屁股扭扭那么简单的问题,男人头女人腰,那腰扭得像发情的水蛇一样,不知道是谁的手笔,早把他舔得他软成一条抽了脊梁骨的蛇,彻底被打上别的雄性的印记。在他舞动跌宕之际,那光华四溢的秋波,也就满场地抛洒了。 刑法学是一门施展才华、满足自尊、唤起激情、伸张正义的科学。不管是刑民不分的历史文化沉淀,还是浸透在骨子里的公平正义感,刑法是很多人学法路上的初恋,应该保持它的自由、神圣、纯洁、崇高。孟彧从未见过他还有这一面。 何意羡转过来是把脸对着孟彧:“真的是,真的呀,我读什么书,你都不生气?那你还不如生气了,你生气你可以不理我,但我就是要理你,看你怎么办。” 何意羡东一嘴西一嘴,七颠八倒个没完:“反正我下午难受,你知道吗,我说法条,他们好几个检察官一块和刑庭长一看之后大笑,说什么狗屁规定啊?就是十年前一个学术研讨会上专家发言,这种东西说你何律师居然也有胆子提交给员额检察官看?又不给我跟被告人说话,法官说我们尊重辩护人的合法权益,但也请辩护人尊重被告人的合法权益,注意一下提问方式。好吗?那我就受不了了,我说那我不跟被告人发问了,我要向公诉人和审判长发问,因为审判长现在好像在审判我,公诉人好像在公诉我,合议庭加上旁听席,都联合起来针对我。咦?他公诉了什么问题?他审判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你不要问我,好不好?审判长在意诱导被告,造成既定事实,这个应该是检方做的,审判长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程序违法。何峙!你看看审判长这业务水平,中国这法院也不知道怎么开张的?哇塞,人民法院,人民的法院,事实上有几个人民可以到里面去吹吹空调,喝喝水?” 何峙说:“那公诉怎么样?” 何意羡啧啧:“你看看,我说对了吧,瞧,认账了认账了,你着急了,你生气了。” 何峙笑道:“的确会在意。” 何意羡说:“白轩逸么,他刚来不久我就跟和我交情特别好的孟检察长说,他怎么又来了?白轩逸这个人干工作得累吐血,累是累点,你知道我和白轩逸为什么不对劲?白轩逸要工作思路没工作思路,要能力没能力,要办法没办法,啥也不明白,思想还挺守旧,我就看不上他装腔作势的样子!这种人当上一个地方一把手,简直就是一场自然灾害。但是同样是检察院的,孟长庚除了心胸窄点,不是坏人,也不能算是个贪官,当了五年检察长,一共才查出来不到几百万块的问题,这算得了什么?况且人家孟检还老是请我吃饭唱歌,到广场上跳踢踏舞呢,还带我到高级足浴城去开小包,这方面从来没有分过你我。我就是带头反对白轩逸,就是想把他赶走,我认为昏官比贪官危害更大,大得多,大多了。?哪来的,哪去!” 这番话就是送你一把火,你嫌不够旺,那么好,直接烧到你爹你大家族的身上。人们常说的,福气不请自来。孟彧再也听不下去,要制止他,何意羡峰回路转:“所以我一个人搞不定,下次开庭,你得找个人给我搭伙,大家不吵不闹把事情谈清楚。” “我说了,让孟彧听。”何峙是在他复述一开始的话。 何意羡说:“他马上当面听去!孟彧,你几点的飞机?” 孟彧说:“飞机?什么飞机?你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我听不懂。我听着像《红灯记》里面痛诉革命家史一样。” 何意羡笑道:“我这就是看你‘心红胆壮志如刚’,眼见得革命的重担就落在了你肩上。” 红灯高举闪闪亮,孟彧掉进一个大磨盘,进去出不来了,道:“这没问题。” 次日清晨,孟彧的秘书叩响了他家的门铃。 “孟总监,孟总监您在吗?您还有三十分钟,就要误机了。”秘书一开门很傻眼,官商勾结,果真远超人之想象,“孟总……何主任,何主任您好……抱歉!” 秘书赶紧道歉,因为早听说小何律师的脾气非常坏,不过同作为美女她也理解,世界上苍蝇太多了,嗡嗡嗡的心烦,脾气坏才能撵走苍蝇。 何意羡趁孟彧洗漱的时候,早饭是隔夜饭泡水搅拌一下加两根萝卜干,还有半块腐乳和咸鸭蛋。何意羡打好领带,包都不拿就要出门:“快点啦,老会见难了你不知道?” 孟彧把酥皮烤蛋和蓝莓一整盘倒了:“没有说我不去,但你不要在我家装圣人对我大呼小叫。” 何意羡吃惊地看了一眼秘书,问道:“我声音大吗?” 何意羡迈出大门,看了门口的排场感叹:“唉,你说我后面都没跟上你这么几个小尾巴,连十几人前呼后拥都没有,怎么能叫成功人士呢?也就是曹雪芹死得太早,四旧破得彻底,否则你这上流的生活我想破头都想象不到啊!” 孟彧在后头,没有回应关于如此创收水准下的准猝死生活的话题,他跑到哪里都不是释放而是逃窜。 何意羡还走回去,往前搡了他一下:“哥什么表情,我是绑架你一块去吃红馒头了?听到何峙说的没有?开心一点,笑一下。” 拘留所早上九点开门。他们八点半从家里出发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0 时候,这个时间点,白轩逸已经坐在束若悦的面前了。 第41章 不是知音莫与谈 拘留所门口,苏殊与张嘉鸣拉拉扯扯。 公安机关的同志连夜通知他们来一趟,只因都知道束若悦的背景,也明白她背后藏着的势力,这是个大雷活儿,得赶紧往检察院递,别炸在自己手里。 张嘉鸣说:“这案子是‘戴着帽’下来的,多大的事儿,想必你也能预感到。现在何律师这么一闹,韩其亮都要被取保了,后面肯定许多证人也不好配合,补充证据、重新达到起诉标准的难度很大!哎,小苏啊,我说,小苏同志,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其实我鼓励你就不能让嫌疑人逍遥法外,让案件搁浅,明白吗?” 苏殊说:“张处长,别以为我刚上班听不懂你们这套黑话,你这就是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是不愿意接这块烫手山芋。” 张嘉鸣想说,那是我一个人胆小懒政吗?首先,我不配,人家何律师车接车送,美女环绕,甲方笑脸捧着,平台好话哄着,而我就是一个混子员额,混个几两碎银养家糊口,就算再想当官,也得先顾家。其次,你放眼五洲四洋,都凑不到一只手的人想和何意羡打对台啊?!想到此人铁嘴钢牙橡皮腮帮子,昨日刑庭之上,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控审两方玉帝龙王降不住,旁听席领导沦为一片受教育方阵。单兵作战整出平安格勒战役的气势,给他一个师,他他妈敢打太原! 两个辅警正在擦桌子墩地,看到他们很惊讶:“张检,一大早就这么忙哪,咱都还没开门哪。” 张嘉鸣苦笑:“可不,整天围着领导转,不比你们清闲,也得白加黑、五加二。” “嘿,瞧您说的,我们哪儿能跟您比啊,您负责的都是关乎国计民生的大事儿,我们这帮小警察,顶多就是给老百姓看家护院。” “别别别,可别这么说,只有革命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我啊,就是一干活的差役!” “大事儿,肯定是大事儿吧?”辅警神秘地问,“大案子啊,不是大案子,您能亲自来一趟?” “不是不是,就是正常的经济案件。”张嘉鸣不想多说。 “那就是上头做过批示,急难险重?”辅警好奇心挺强。 “哎,你就少问,没法儿说。” “晓得了!晓得了!涉密案件!绝对是涉密案件!那这事大了!” 张嘉鸣忙走开,问道:“小苏啊,不对啊,白检呢?” 苏殊说:“师父好像去医院了,一直联系不上呢。” “真去医院假去医院?”张嘉鸣忽的有点草木皆兵。 只因早上眼睛一睁,一件“巨变”发生——上头对孟长庚有些调整,不动他的检察长位置,但是似乎,公诉这一块要“交出去”。听说孟长庚在家摔了两个大茶杯,碎片蹦起了一人高。我好歹是检察院的一班之长,我必须讨要个说法!但是挂了组织部一通电话后,孟长庚陷入了精神性斑秃。 个别知情人士忍不住说,申城现在可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申城啊,你看看孟检察长,咱们千挑万选的好干部,现在却成个什么了?今天暗杀这个,明天除去那个,有点白色恐怖的味道啊,这些个“毒瘤”不除能行吗?唉,总之关于孟检察长下一步的安抚、善后工作要紧张有序地进行,千万不能由此引发党内群体性激化矛盾的事件。 也有人怀疑,是白轩逸暗中整的蛊。说白轩逸才回来几天,这才来几天啊?这个高调唱得不错啊。 苏殊走进会见室的大铁门时,还在小声嘀咕默背着什么似得:今天的初审是双方的第一次较量,在这个阶段嫌疑人情绪不稳,最容易施展审讯技巧。一旦过了这个阶段,或者嫌疑人回过味来了,就会事倍功半,陷入拉锯战。所以讲究趁对手立足未稳,先攻心夺气,杀她个下马威。师父这两天生病了老跑医院,我更得作出点成绩来报答他,嗯嗯…… 苏殊看到束若悦第一眼,感觉压力很大。她咋精神头儿比咱们还足啊?是不是现在正处于被抓捕后的“应激反应”之中,畏罪、抗拒心理都最严重,对待这种人就要挫其锐气! 而对于张嘉鸣这种老手,除去何意羡这一因素的恶劣影响,他的心态是比较轻松的。因为所谓的行贿受贿,反而是最好审的。一是这些人毕竟都接受过党的教育,沟通起来没太多障碍;二是他们涉及的案件大多与经济有关,只要按照经济利益的线索,就很快能勾画出全貌,而不用像对付刑事犯罪那样去“平地抠饼”。 张嘉鸣拿起桌上的《犯罪嫌疑人诉讼权利义务告知书》,念起了开场白:“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在公安机关对案件进行侦查期间,犯罪嫌疑人有如下诉讼权利和义务……” “哎,听明白了吗?”张嘉鸣加重语气。 苏殊说:“都听明白了你有什么想说的?” 束若悦说:“既然大家也算得上是相识一场,首先感谢你们检察院的秉公执法,更要谢谢,这时间恐怕已经有一些媒体朋友们为我发声呼吁了。当然,公安局制造的冤假错案也必须予以纠正,我已经委托了律师,要求依法赔偿。作为一个中国公民,对社会贡献着自己的微薄之力,也希望社会能对我有一个公正的认可。” 张嘉鸣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用余光瞥了一下笔记本屏幕,却发现苏殊并没有记录。 苏殊说:“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清吗?我可以告诉你,该抓的都抓了,该取的证也到手了。你说不说,对我们而言,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对于你,却截然不同!你也是接受党多年教育的老同志了!” 束若悦说:“我受的教育确实比你多。” 苏殊说:“你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也该明白下一步要怎么办。” “什么样的处境?”束若悦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监控。 苏殊说:“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的身份不是普通群众,而是一名被审查人员,你得了解自己的现状!” 束若悦说:“苏检,你凭什么怀疑我?书证、物证、视听资料、当事人陈述、证人证言、鉴定意见、电子数据、勘验笔录,八种证据哪个你立得住?我告诉你,今天我是配合你;要是不配合你,我可以拒绝提审。在调查清楚之前要疑罪从无,不能有罪推定,明白吗?” 提审就怕这个,如果情绪都顶到了头还没拿下口供,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张嘉鸣忙按住了苏殊。 审讯这事是红白脸唱双簧,有逗哏就得有捧哏,不然孤掌难鸣。苏殊在拍山震虎、以硬碰硬,张嘉鸣则想尽快让束若悦紧绷的神经放松,以搭建沟通的桥梁。 “小苏,你认真做好记录。”张嘉鸣忙把节奏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1 了下来。想说,还是多学学你师父吧,白轩逸除了出庭,很少盲目展示个人魄力,从不轻言出击。 束若悦微笑道:“张处,抱歉啊,刚才我也不是针对你。我是生这些纪委监委、公安局的气。这些人怕担责任,逼得你们检察院转职审讯了,这符合规定吗?反而是那帮人缩在后面,这不是拿你们当枪使吗?审好了是他们的英明,审不好是你们的责任。我在北京这么多年,没有见过这么做事情的。” 张嘉鸣说:“没办法,我也是听从领导的安排。其实从我内心讲,是不愿意相信您有事的。但既然活儿派下来了,我最起码也得走个过场不是?相互理解,相互理解啊。说白了,我其实就一个问题,你自首是因为偷税漏税,但我们长期接到举报信,说你受贿收贿,个别的情节还比较严重,但是啊,到现在还被排除在办案序列之外。就你觉得,咱们关起门来,私底下聊一聊天啊,有没有这回事?” “受贿收贿?高官掌握权力,自然吸引人来讨好,他们轻而易举就能获得财富,同时也能检验别人的忠诚,于是他们自然乐于接受。反之亦然,这种心态不也是相通的吗?” 本应该是对方急你就缓、对方硬你就绕、对方退你才进,这样才能四两拨千斤。而张嘉鸣的招数似乎都打在了棉花上,总被对方无形化解。张嘉鸣靠在椅背上喝茶,看似以逸待劳,实际上有点犯难怎么往下走了。 苏殊说:“你犯了这么多的罪,还用我们一件一件地说吗?” 束若悦说:“不用你来,我的律师马上就要过来和你们说了。” 她讲这话时,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但同时完完全全地怔住了。 因为那远处监控室的一角,不知何时坐了人,玻璃变成了透明状,明明白白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听了这场对话多久了。 “我以为他已经到了。”白轩逸戴着头戴式的全封闭监听耳机,微微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声音从苏殊这边的播放器传来,也把苏殊和张嘉鸣诧异得一转身,“毕竟你说的,全部出自他。” 束若悦说:“……不好意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每一句。”审讯中最重要的能力是控场,控场的人情绪一定要连贯,白轩逸便是连贯的冷漠,“苏检,关一下记录仪。” 咔哒一声录音摄像关闭,白轩逸才不留任何证据痕迹地说了下去:“法律上没有一项明文规定,嫌疑人和律师不能进行模拟审讯的练习。但是,当你对你的律师无保留地坦率之前,也应该确认他对你作为当事人的重视、尽心程度。嫌疑人,知道吗?你现在所在十二号会见室。” “怎么了,那又怎么样?”束若悦有些抢话了。 “在这间会见室里坐过,他上一个类案的委托人。一审八年有期徒刑,二审当庭释放,你知道他为了这个结果,中间的手段?那个嫌疑人第一次拘传从下午三点四十五开始,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拘传不能超过十二小时,于是到凌晨三点四十五第一次拘传就结束了,但第二次拘传从凌晨三点四十五又开始了,连续十二次,变相羁押六天六夜,而且不让喝水,不让吃饭,不让睡觉。十二份拘传文件都在卷宗里,法官一看便知存在严重的程序违法,甚至涉及刑讯逼供。” 束若悦不觉把目光错开了。白轩逸的意思很明确,何意羡为了帮助脱罪,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常常买通拘留所,故意让委托人遭大罪,公家背大锅,就这么搞得整个司法环境你法我笑,黑幕重重,法,党国不指望你有这个。但是昨天何意羡却再三交代,让她务必好吃好穿。又知,何意羡绝不可能生发菩萨心肠。所以,这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还是说到头来还坑一手?到了今天,他们的利益其实谈不上深度绑定住了,何意羡当然可以一根甘蔗从头吃到尾! 苏殊正跃跃期待师父接下来再说些什么,站在党和人民的立场上,该出手时就出手,狠狠开几炮! 没想到白轩逸只是说:“记录仪可以打开了。我还有点事,你们继续把她近三个月的行踪问细。” 这时的何意羡刚停下车,配合着爵士乐,把手中未燃尽的香烟愉快节奏地在烟缸里捻灭:“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啊,我让你来你就得马上到。” “嗯,我问你中午想吃什么,一起床我就没说过一句话,这就叫啰嗦了,我真啰嗦。”孟彧一宿没睡,眼神已是有点恍惚,在车上还没下来。 何意羡看着拘留所的牌匾,满心念着事情的顺利推进,美好蓝图已经展开,喜气洋洋地不管他扭头走了。今天他难得穿得多一点,天气冷冒着热气,像个刚出屉的大包子。 孟彧又一个人坐了会,闭上眼,心静是最好的养生之道。但是,你以为你一毛不拔,就能过得了这个坎吗?于是,一不在乎二没期望地搓了把脸,豁出去了,小丑都不怕人笑,他怕人笑? 来到会见室一门之隔的外边,只看何意羡又在骂人:“白轩逸?你在这憋个什么屁呢?你喝了二两猫尿了,你大早马不停蹄来的见女人,你以为给人民当家做主来的了?明明一个臭虫还他妈混在名门正派的瓜子壳里,人了!” 白轩逸是刚刚出来,恰好遇到何意羡。见他这样的架势,想到束若悦适才那些言辞,每个字眼都戴上花里胡哨的流苏羽饰,每句话的出拳速度都堪比子弹,千手难防。所以一听就觉,真是十分之非常地“何意羡”,只可能是他手把手教的,世无其二。现在真人又在眼前小金鱼吐泡泡,不禁有些会心的好笑。 “你笑什么笑,你看什么看,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何意羡把孟彧一拉过来,“公费恋爱。” 白轩逸回检察院还有公务,礼貌尊重点了头:“孟律师。” 白轩逸不是何意羡,他一般不会拿人家的痛苦和隐私做文章,这样太下作。这三个字的传播有可能是无心的,但是却造成了实打实的核武伤害。 只听到里头一阵审讯椅的剧烈挣动声音,乃至是女人的尖叫。何意羡对着白轩逸的背影还在骂骂咧咧时候,辅警来说:“实在抱歉,嫌疑人说这几天都不方便会见二位了。尤其是您,您是孟律师吧?” 第42章 闲弄筝弦懒系裙 看门的法警远远瞧到,白检是捎着只跟屁虫回来的。不是小苏,竟是和咱们检察院上上下下亲如一家的小何律。 何意羡说:“你要是个男人,就说人话,要是个孙子,就继续装聋作哑。” 白轩逸当然不是不理他,更不是说检察机关都必须要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容不得提出什么意见来,但自从何意羡挤进他的车门开始,就开始诱导白轩逸重大违纪。 控辩立场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2 同,观点不同,法庭上都不存在中间地带,何况是庭下了。 然而一个律师,非要逼问一个检察官,你到底和我的委托人说了什么,具体到每条句用了几个标点符号。 领导司机都是人精,京官的司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今天屡屡向后视镜去望那传闻中的小何律师。 何意羡狗扯羊皮胡揪乱缠,一路七步成诗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白轩逸,离间计你牛逼啊,你平常看着浓眉大眼,关键时刻怎么能比我还会挑事儿?明明是一身的嫩毛,在我面前装老江湖?摆我一道是吧?漂亮,我还真不料掉入你直来直往的陷阱了!没事,玩逆风局才有意思,人在逆境中才能成长!喔,还有,你这么喜欢一赶早就跟未婚妻干瞪眼,你为什么不半杯茶、俩核桃、三包烟,在那稳坐八小时呢,您还特地回来干嘛呀?讯问是不能中断的,第一个小时聊,第二个小时磨,第三个小时绕,第四个小时引,第五个小时迷,第六个小时拍,第七个小时供!对对,毕竟,对美女嫌疑人做好密切监视非常有必要,但你悠着点,别打草惊蛇,要等统一部署完毕一起收网! 反观白轩逸一向的态度,有一个词来形容,境界特别高——不带敌意的坚决。 下车的时候,白轩逸说:“何律师,被告人在庭审中的陈述与在侦查、审查起诉中的陈述一致或者不一致的内容不影响定罪量刑的,可以不宣读被告人供述笔录。” 这是19年新修的《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四百零三条的内容。有时算是一个辩护突破点,白轩逸意思就是,你要是真觉得束若悦今天讲错话了,到时候开庭也可以试试直接不认。 “聋哑人,我要你提醒,轮得到你提醒?”何意羡说这句时,电梯门正好开了,里头挤了一大家子人,目光刷刷聚焦在他和白轩逸身上。 何意羡也是律协派驻过来的法律顾问,有权在检察院召开涉法涉诉信访案件及信访接待的联席会议。出现在这,不很奇怪。何意羡对诸位微笑,出来电梯,左手边第二间便是白轩逸办公室。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那个装案卷的铁皮柜。柜门有个简易的密码锁,何意羡熟练地拨动了几下,门应声打开——自助式自己在那翻箱倒柜了。 何意羡说:“来,你把认罪认罚具结书给我拿来,咱们在这个层面上进行点有效又合法的沟通,你觉得行不行?” 白轩逸说:“认罪认罚需要三方协商合意的体现,犯罪嫌疑人不在场。” 何意羡随便翻了一页案卷,张口就来:“那就凭你这么点儿证据,就算束若悦真有事,你敢拍板认定吗?比方说,这句什么意思?嫌弃人给人送钱?现金还是连号的,高度怀疑来自沿海某个地下钱庄?那受贿的人,我们反推一下啊,不对啊,你怎么证明人家存的钱就是那黑包里的钱,之间有证据衔接吗?那我问你,公诉人,你看见钱了吗?是现金吗?就算看见了,有没有可能是假币呢?有没有可能是道具呢?” 白轩逸正接起一个座机电话,垂眸在公文纸上准备记什么,便没在何意羡说话时间一直注视他。 何意羡说:“你用眼睛打电话啊?打什么电话这么陶醉啊?” 白轩逸简短地回复了对方,复原好听筒的位置,才重新看着何意羡:“你说。” 何意羡不知道哪找到的小零食,把硫酸纸的糖纸碾得很响,模拟一种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就狡猾吧,整天玩心眼有意思吗?还我说什么?我说你有事就跟我说,没事就消失。” “我有一个会,你先坐一会。”白轩逸起身。 “真走啊?我也就这么一说,你觉得你主管挺好的,非常好。一个案子的关窍不会超过五句话,相关法条都不会多过三条。你提炼出来了,这个案子就该是你做的。我讲,咱两再想想,合计合计。我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这么扛着,有趣吗?你要是觉得聊这个场合不对,可以换个地方聊。” 白轩逸说:“你言下辩诉交易的这些事情,在我这里,此路不通。” 何意羡说:“你自己当官你是知道的,当官用三个字形容,就是粘、皮、赖,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看党内批评批评就算了,没必要较这个真,一心一意为索取,全心全意为敛财,都是同胞,美籍华人。一个束若悦,这么丁点大的事,抓她还等着你来,你这个位置也该让贤了。你有这个空,我建议你先把日本变成我国不可分割的一个省份。总而言之,我觉得问题不大,社会就这样,如果你不是镰刀,那你真是个合格的韭菜,格局很大!社会不分阶层,马克思主义就是扯蛋,解放战争解放谁呢?不是为了生活谁会拿命这样去拼?” “生活?”白轩逸站在窗边,“我不管这件事,她下个月就会按照原计划逃向国外。49年以后,五千多个腐败的官员像这样带走了五百多亿美元,不把他们追回绳之以法,你认为应当如何面对这些人的生活?” 楼下闹哄哄的,有群众在扯旗帜。最近,由于腐败问题酿成了一起重大工厂事故,烧红的钢管刺穿工人的肺部,由于温度太高,周围的血管直接碳化,好在没有大出血,活下来了,却给无数无收入家庭留下了终生卧床的丈夫与父亲。 白轩逸说:“其实,我们早在一年前就对她展开了调查,一年前,她仅在澳门三天就输掉了八千二百多万元公款。专案组还对她对香港某公司提供的转账单据中,逐一进行了查实,另外一笔巨额转账资金,这就是市财政局拨给钢厂的十五亿工程款。但是证据面前,她对自己的经济问题无法抵赖,也许她已知道自己重罪难逃。当她得知她的所有后台也会因她牵连,被停职检查时,应当反而不存幻想,愈发强硬起来,基本上持不合作态度。尤其对涉黑问题,忌讳尤深,不承认申城存有黑势力,更不会承认自己和黑势力有什么来往。对于这一切可能产生的各种成本,我有过充足的心理预期。何律师,希望你知悉。” “行,我听懂了,你背刺,你早有预谋,聊不下去了。那你判她死刑吧!这个结果我早想到了,也就想开了。从本质上说,我们的躯壳都是借来的,哪怕是我现在死了,只不过是早一点把躯壳还给老天爷罢了。白检,你说是不是?人要是活那么久,会很辛苦的。” “有一定的道理。人活百年总也免不了一死,大自然的规律不可抗拒。不过,除了躯壳,还有灵魂,这一点你就从没有想过?” 何意羡笑起来:“这一点从我第一次,为了一个人做无罪辩护的那一天就想过了。不过,我这个人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有鬼神。” 有位检察官助理敲了门,提醒白检该开会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3 白轩逸带起会务资料走了。 没声了,何意羡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来。人一安静下来,尤其是深夜,在万象喧嚣的背后,在一切语言消失之处,先是其明净空旷往往使人迷失其中,紧接着各种不好的滋味马上就来找你了。 于是何意羡来回开合茶几的抽屉,只为了折腾点声音,忽看到几只茶包的锡纸折的小风筝。 那就是何意羡本人的折纸作品,还是半年以前留在白轩逸办公室的。让白轩逸的生活里留下自己的小痕迹,属于何意羡的小心机之一。如果有可能,他也想构筑一个令哥哥骄傲而满足的家,小时候他误以为自己是女孩子,那家里便会有他有亲手缝制的窗帘,自己制作的风景画框和灯罩。 哥哥以前给他扎过好看的风筝,风筝总是会断了线自己消失。白轩逸便又重新做一个。两个人说好了,要做一只比那小房子更大的风筝,坐在风筝上,一起飘飞到天上去。“我还真的有点怀念那些飞翔的日子。”何意羡心里的声音说,语调轻柔梦幻。事实他已经飞不起来了。 何意羡正在这里长长地出神,忽听到有人敲了一下敞着的办公室门。 白轩逸折了回来,有事情忘交代:“中午一起吃饭。” 何意羡一狠心:“有约。” “下午?” “晚了,满了!”何意羡用力两眼一闭,给这段孽缘画上了圆满的终止符。 “那晚饭吧。” “你有什么事?晚上几点钟?在你食堂吃?”何意羡手里真找了副核桃揉着,一副爷的样子,口吻一点没隐藏他的不满。但是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线去看白轩逸:让我看看,他这会儿正在干什么呢?会不会也像我想他这样地想着我呢? “一点私事。”白轩逸以最平常的口吻,讲出来令何意羡接下来一整天心狂跳不止的话,“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第43章 我本将心向明月 律所和投管基金在市中心商圈的面对面。中午十二点半,孟彧从金融大厦的金色电梯大厅出来,那很像哈利波特里的魔法部传送壁炉,没走几步路便进了何主任的办公室,看到了比较魔幻的一幕。 何意羡以fancy著称的江景办公室,比很多外企的前台还大,没有几房姨太太都不配住这房子,灯不够大都照不亮。天气好时,落地窗视野开阔得可以望到宝钢的烟囱。豪华其实也是工作需要,因为客户一旦觉得自己比你高贵,便会很难再听得进律师的想法。反正孟彧每次走进来,都有种何意羡比他专业,还会坐在办公桌前,打开六块电脑大屏,一整个做全球资产配置的状态。 何意羡的门还是半敞不敞的,午休时间,外面几人踌躇,谁也不敢打扰主任。孟彧一进去,却见到何意羡歪倒在沙发上,两只手把手机举得高高的在玩,并且未语人先笑。孟彧朝套间的里头望了一眼,不禁怀疑洗手间的双人浴缸里是否还有一个人。 何意羡似乎都没注意到他来了,侧过身怀里搂着松软的抱枕,笑眯眯地发送语音中:“你保证你不带我吃食堂啊,你现在用你的党性作保证。” 孟彧和鱼缸里的鱼对视了一会,慢慢过渡到宠辱不惊的淡定,说:“这样做是不是很舒服?” 白轩逸老是不回,或者字少,像打发要饭,何意羡也会少发几句。就会想算了,先做自己的事情吧,但内心还是在等。发完这两条就不用再发了,等待对方回馈。等待途中心态要稳,放轻松,自己该干嘛干嘛。别老刷手机看有没有回复,越看心里会越着急,不利于良好的交流呀。一分钟等不到,真的好痛苦,白轩逸,你怎么不直接用铁链把我锁在高加索山,直挺挺地吊着用钻石做的钉子穿过我的胸膛,然后天天让一只老鹰来啃我的肝,吃了白天晚上又长回来?那样我好歹还能指望赫拉克勒斯哪天找金苹果路过,用箭射死了鹰把我救下来呢! 何意羡老实本分、有始有终地又盯了屏幕挺久,才息屏说道:“这样坐是舒服呀,腿没有那种绷劲了,是挺舒服。” 孟彧说:“也是,这就是人腿在妈妈肚子里的姿势,人一出生,就开始挺了,就开始绷了,就永远也不会真正舒服了,为什么?就是觉得重要的事情太多,如果一下子认识到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要吃饱喝足不受冷,就真的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两人一同进食了一些干净的蛋白质,何意羡嗦了半碗按照脂肪线切条的刺身面。 饭后,要让孟彧说,白昼的江边有情调多了,夜里楼宇霓虹太俗。少年匆匆觉得扬州梦,财富自由之后却是极容易内心空虚的,进行了一番暴力消费和顶级享受之后,你会发现自己还是自己,无法改变的还是太多,太阳东升西落。孟彧在外,人家都叫他主理人,这就比老板更洋货,比总监更轻松,重要的是符合孟彧内心的浪漫不死主义。无从横渡的时光之河啊,诗是唯一的舟船。何意羡评价其商业的思维,艺术家的脾气,将此统称为尼采病。 所以,孟彧心里不如一起午后漫步,发现一座华丽的教堂,遇到一家清香的书店,远处还有城堡一样的邮政博物馆,你我正如这满园的秋叶不知到时要飘零到何处。风吹到脸上真舒服比空调风扇都好,何意羡,你以后多陪我这么走走,收露水、锯木柴、烧陶碗、采贝壳。雨果言,一颗心灵叹息,能比一城的喧嚷道出更多的东西。 但何意羡忽然发奋去健身,孟彧说,你在滨江大道跑跑得了,要不然中心公园还不够你撞树和拉腿,倒步走走锻炼的? 何意羡心情美丽,任何话都不放在心上,还主动好心地给孟彧作发力辅助,指在孟彧第四个超级组明显力竭时,何意羡正想着发微信的措辞入神发呆,险让孟彧七十公斤卧推变胸口碎大石。 孟彧气喘匀以后,火却上来了。因见何意羡练完了在冲西梅味的增肌粉,孟彧眼睁睁地透过玻璃杯,看到他骨骼和五官又利又薄,全是直线,一朵轻薄的阴云,所谓的故事感,这时却喝个东西嘴角都在微微上扬,以至于糊了一圈奶沫。 孟彧提出横在对立面上的问题:“白轩逸这么整你,你打算怎么办?” 何意羡坐一颗粉红瑜伽球上,一上一下弹个没完:“整,整呗,打官司,要讲证据,暗算另计。” 孟彧感到他的脸就像粘豆包一样,想要用手去搓圆了,这样他再笑不出来。都说金融圈乱,但这个圈子里,越是大佬,用情越专。因为你想在这个圈子爬上去,就必须抵御万般的诱惑。讲什么现代社会的真爱,本质是一种男人包养美色,女人贪图金钱的纯肉体交易。 何意羡意犹未尽跑了会步,倘若他有乌黑的长头发,那马尾这时会甩来甩去活泼得要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4 那花给空气着彩,带来一种似乎永远新鲜和芳香扑鼻的生活。如同一樽细洁沁了水的薄胎白瓷,孟彧这样看,侧面看其实耳朵尖尖有点太尖了,这是唯一能挑的地方。然并卵,你看世界上几个人能够发现。是真的很漂亮,属于那种你领会不到就是你没福分回家自己面壁反思的漂亮。他要离开你,那是他渣吗?那是你留不住他。 何意羡在有氧运动上耗费良久,直到镜子前撩起衣服,看到腹部优雅的肌肉线条。孟彧对他的紧急刷脂行动不做评论,没有任何宗教信仰,此刻他发自内心:举头三尺有神明,上帝,请你看看这一切吧。 七点多还没离开健身房,何意羡洗好澡清爽地换上崭新的衣服,临走前摁住了孟彧,你对我从早陪到晚,但是尘归尘,土归土。孟彧甚至能感受到,干练自信崇高的小何律师,约会前夕臂膀上的紧张感,于爱中久逸则筋脉皆驰,心胆亦怯。 何意羡眼睛也笑弯弯的月亮,说:“别和我一起,容易惹误会。” 第44章 怯雨桃花填两腮 何意羡是这么计划的:先回办公室,最给面子的情况下,他八点钟再出来。营造我对你白轩逸一种可有可无的散漫氛围,我的热情有限,你要注意把握时间,你是什么颜色的蛤蟆?同时你也要明白,对我这样缺乏时间观念的人,以小见大,你事事都不必太较真,拥抱更广阔光明的人生空间去。你我兄弟爱人,只待来世。反正找好了各种严重迟到的充要条件。 然而,或许他们的相遇离散早以被命运主宰好了。七点十分回到律所楼下时,路旁车里却已经坐着那个让他唯一倾心倾意的人。 白轩逸问:“这么早结束?” 何意羡说:“……流程过得快。” 扑面而来的尴尬之点就在于,何意羡微信上曾宣称,一下午在律协开业务研究会,并将场面刻画盛大如同全国人大。 “我去前跟我打预防针不到十一二点走不了,看来我头脑现在也有点官僚了,在现场还让他们给骗了。”何意羡站路旁,驴脸嗒呱地不断接受着下班同事何主任好,何主任再见的问候,很不像话,拽下车门把手,“你还学会了锁门是吧?” 白轩逸说:“我以为你还要再上去坐一会。” 坐上副驾驶,何意羡的脸青红不定,但装作不熟互相端着的模样:“……是这样吗,那你来这么早干嘛?” 白轩逸说:“你周围有可疑的人。” “你是什么?嗅探犬吗?”何意羡马上就没忍住笑,把头别过来看他,“你是你的那个大黑狗。” “它快退役了,这两天在家。”白轩逸把车开上路,然后给出几个选项,都预定好了位置,“想吃什么?” “你要提建设性意见,不是践踏性意见,OK?”何意羡对这些餐厅无一满意,为的是说,“你转悠会呗,我思考思考。你很饿吗?又不急。” 但这个点,想吃饭也没地吃,堵死在路上了。当然有可以快速到达的方案,但皆遭何意羡一票否决。 一般人这么堵上大半小时,多少要产生点路怒症,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一位呱呱不停的人物。何意羡这个人摆在哪都特别地“明显”,煌煌如昼,不论音容,哪方面都没办法将他屏蔽。 何意羡一会斜着眼睛把他瞧:“你没手没脚吧,开自动档,学碰碰车。踩油门踩离合的感觉,你不觉得很爽吗?” 一会忽然下了车,只因为在路上看见几块石头,感觉很合适拿回家做香薰石,何意羡就蹲下去捡,还挑挑选选,嘴里念念有词,这不行,丑,丑东西,你的名字叫白轩逸;这个好,就你了;啊呀,这么一比,前面捡的都什么玩意儿?又煞有介事地把前面捡来的挑出来扔了,就这么认认真真嘻嘻哈哈地捡了满满一盆逐粒精选的破石头上车。他是兜在围巾里拿的,刚才夜灯下瞧着颜色可人,鹅黄橘绿,车里一看却都只是灰扑扑的。 何意羡把一根草搁在白轩逸头上:“竹蜻蜓送你~” 接着,又开始打扮起白轩逸的车了。先是在副驾遮阳板上粘了两个粉紫星黛露的贴纸,又送了顶亮晶晶的皇冠贴在仪表台上,应该都是买奶油蛋糕送的小玩意儿。玛卡巴卡小动作不停,估计要成功将月球弄塌了一块下来,何意羡才会稍微安宁一点。 一边捣鼓着,何意羡在把下午议程的重大事项的盛况编纂丰满:“……就是管委会嘛!一年分配几万块专门做活动的。今天有委员提出,他们开车去律师协会参加活动,希望能报销停车费。你说呢,这提议听起来挺合理的,人家开车不容易跑一趟来开会,报销停车费也算小事。但是,那些坐公交、地铁的就有意见了,说他们怎么就不报销呢?我们坐公共交通不但环保,还累。而且,我们手头紧,更需要这补助呢,至少交通费得考虑下。你听,人家讲得也有道理。乱得不行,都在吵架,缅北的诈骗集团开早会就这个样子!” 白轩逸说:“那后来怎么处理?” “我当然最后干脆谁都不管,冷处理了事。我说要不行,大伙以后都在各自办公室打开Zoom做网友吧……什么挺好的?你说我吗?真的好假的好?你看着我说,喂,喂?” 白轩逸把视线转向他,说:“我指的是,鼎盛律所从成立到现在,几乎市区委、司法局能给的荣誉,都拿过了一遍,甚至几遍,一直在行业内做得不错。” 何意羡僵直心虚发怯,由于这句话映射的连他自己也鄙弃的生活,而背上的道德包袱,他的脸都会被压变了形。何意羡半晌才道:“好,好,这就是你约了我五六七八次,要跟我聊的私人得不得了的事?你真是职业病,不是,我说你真有职业性,你跟我在这搞社会主义法治建设的双向奔赴。” 白轩逸的车后座堆着满满当当的文件袋,但这两天获得的有用信息少得可怜。比如说今天的预审,人与人的对抗是最高级的斗争,其间毫无缓冲余地。你发了问,就等于上了阵,成败得失在一念之间。亮相失败了,丢盔卸甲,就别指望对方能惧你、怵你,按照你提的问题回答。苏殊一上阵就丢了范儿,一下让束若悦翻了身。所以,即便她被白轩逸实实在在地威慑到了一次,下午的审讯工作也推进得不很顺利。 白轩逸不能亲自在场把关,因为下午紧急召开的市委常委会斗争异常激烈。政法委书记坚决要白轩逸收回自己的危险讲话。白轩逸责问:一个检察机关对法院、公安机关有没有享有法律监督权? 书记的回答是:这不是一个公检法大系统的问题,而是复杂的政治问题,是维护社会主义社会稳定的问题,并且严肃警告白轩逸:如不收回那个讲话,我将以市委的名义立即向中央汇报,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5 议撤换掉你。 而且就在几日前,白轩逸回申市的机场高速公路上,他的公车发生追尾车祸,随行官员当场撞死。肇事人员和车辆迅速逃离,线索断得干干净净。调查组分析,这是一起性质极端恶劣的谋杀案。盘踞在申城多年的这股黑势力不惜代价,顶风作案。公安火速出动警力,逮捕可能涉黑人员。然而,当连麟带人来到一间地下赌场时,已人去楼空,房梁上吊着一具尸体,一个卧底十年的特情人员已被吊死,脑门上写着几个字:白轩逸这就是你的下场。 何意羡说:“我哪能不知道你意思!嗳,我越来越发现认罪认罚是个好东西。有了这个东西,你公诉人和她被告人是共赢,一家子,我是你们一家子共赢沟通的润滑剂。我得给你在后头推推屁股!” 白轩逸说:“你阅过卷了吗?如果阅过,你熟悉案情,站在专业的角度判断嫌疑人有没有罪,应该判多久?” “搞半天,你的戏路在这啊?没两个篮子拽着你,你还要上天?”何意羡满脸惊讶。 “现在被告的有罪供述不稳定,案件里面存在严重的问题,这些问题要不要提前给控方沟通,或者说透露给我们,这是你个人的决定。” 何意羡说:“我听懂了,你是说我心术不正还能力不足。” 封闭空间双方声音会有点反复来回,这就更激起人的情绪。但白轩逸一直沉静得很:“没有。” 衬托得何意羡声音更大了:“那就是我没有纪律还不听命令?” 与其在车上吵架,小小矛盾不断升级,不如沉默安全到达。常常一旦你没有回应,对方就会觉得无趣,自然而然消停。下起了小雨,车窗的雨刷器貌似在缓和着其间的气氛。 白轩逸观棋不语真君子了好一会后,感到何意羡还在扭头鬼气森森地瞪着他,便说:“先去吃饭吧。” 面对曾经朝夕相处的人,在直面这样另一方全然遗忘了自己的暴力摧残的时候,受到的伤害是不言而喻的。 哪怕单论他们的崭新交往,何意羡也不好去提昨天夜里,荒郊野外体验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时,他被白轩逸脱到浑身上下只剩一条项链,随着身后的猛烈撞击不断与乳环碰撞伶仃作响。 因为即便是单纯的性爱关系,下了床了各走各的,此时似乎也不该说得太多,因为你非要把责任厘清,是非讲明,交往就骤然失去了很多情趣。毕竟男人是真的可以性爱分离。深刻怀疑约炮这个词是男性发明出来的,本来大多数人看到滥交这个词还是不敢向前的,但是换了包装说约炮,感觉潮流多了,有些人就打着性解放的幌子往上凑了。 “还吃饭呢?白轩逸高级检察官,求你结账的钱来给我省了风光大葬吧,幸福感谢共产党。”见白轩逸像雨水浇在沙滩上,没有什么反应,何意羡拽着车门的把手作势要下去,“不说话?你好酷!” 不料先下车的却是白轩逸:“还要堵一会,我去买饮料。你上次要喝的那家?” “我怎么知道,这个事情你去研究,研究透彻了给我汇报一下就行了!”何意羡的表情慢慢打满疑问号,“你什么时候连这个都会了?” 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白轩逸从车窗外取雨伞,何意羡火速拱到驾驶座,把伞宝贝似得藏在背后:“白轩逸,你个小脑比大脑发达的,洋葱钻进蒜堆里冒充大瓣蒜,什么时候约会的什么小花招都融会贯通了,你站这把话讲讲清楚?” 于是乎,过路的人便见路边一辆纯黑的车冒着一颗脑袋,那是哪里来的男明星,果然能够经得起镜头的考验都非常不一般,现实里头就那么小一点。但是此人的具体举动令人大跌眼镜:何意羡偏不给他伞,“扭打”过程中,坐坏了自己刚刚偷偷用苹果皮卷成的两枝玫瑰花。 白轩逸就没用上两只手过,甚至有点拿破仑礼仪的意思,他个人单方面维持了控辩双方对抗不对立,交锋不交恶的良好局面。 但由于何意羡动作幅度过大,蚊子踩蛋碰到点上了,他忽然闷哼一声,头垂得像一颗吊兰。 因那痛觉的来源实在不可告人,白轩逸如果不正垂眸看着他,何意羡恐怕要马上捂住屁股,蜷得在座椅上缩小像个刚出生的粉兔子。 何意羡疼的这么一下,他的无理取闹声音就如烈火遇上了阵雨,顿时熄灭,仅仅剩下几缕有气无力的清烟。的确,在白轩逸面前,他的大多情绪就跟气候变暖的北极冰层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化为乌有。 何意羡忍不住侧卧下来,但伸手弄着白轩逸的车仪表盘,样子就像躺在自己家的床上掰着遥控器在电视上找频道。他扬手把雨伞丢出去,然后操控车窗以最快速度关上,把他和罪魁祸首隔离开来。 白轩逸的右手五指却握上了车窗,高硬度的复合金属阻止了它的闭合:“我约你不止线索的事情,只是现在的环境,不方便聊隐私。” 何意羡咬着牙侧躺着,右半边脸贴着皮椅嘟在那里:“你有什么线索,你就是一坏人。你看我信你还是信秦始皇?” “门打开。”白轩逸声音比较轻,含义比较重。 “贵人眼高,您自己要下去的。”何意羡高傲的眼波在白轩逸脸上飘来荡去了好几回,然后悠悠地眼睛闭上,打算小憩似得,遇到困难倒头睡大觉。 但何意羡好像总是忘了,瞬间的暴力是两人之间结合所必须的行为。他的眼皮子刚合上,便听见车窗传来的咔滋咔滋响声。 白轩逸没有这副强力的义肢的时候,便有不少次砸车开门的案底。何意羡反应过来时,已被白轩逸囚禁在了座椅和胸膛之间的狭窄空间,一个大活人砸在身上,被他压得喘不过气。 何意羡给一顿简简单单晚饭找了这么多世界级难题,所以白轩逸就做了件比吃饭更重要多的事情。况且人在口渴的时候,本就容易把随便一种液体都当成是甘露。 何意羡用力推搡白轩逸的手,更像是一种推波助澜。交警疏通路况初见成效,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何意羡却被亲得魂都快没了,渐渐地也要忘了大马路上应有的文明章法,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哼哼嗯嗯的低喘气音。 何意羡掐住白轩逸的脖子,让他必须给自己一口呼气。白轩逸似乎停了一刹那,手指在何意羡的眼角温柔地抹了一下,用手轻拂过他的额头发丝,继而一只手张开虎口控住何意羡的整个脸亲,舌头插入口腔像是性交动作的模仿与再现。何意羡被一个如此的吻,吻到了挣扎,抗拒得胡乱摸到白轩逸的手背微微爆筋,牢牢掌控着他的小臂肌肉鼓起。 车子重新启动,何意羡蜷伏在白轩逸身边,手还软软地环在他的脖子上,有点恍惚地拿头在他胸膛拱了拱,爱情总能带来一种柔弱的感受。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6 何意羡呆呆地想慢慢地说,白轩逸,流氓罪可以枪毙的。但已然忘记了就在刚才,是不是讲过好多类似的,话说三遍,比水都淡。怪没意思! 大脑一片白,七彩吞天蟒小何律师原来也会喝了哑药一样的,嘴巴里还残留着“不适感”,感觉很胀又好像缺什么填满,心惊肉跳的感觉久久不去,也有点真是很生自己的气,只能咕圆隆咚地默默挪回副驾驶。就像一盘被碾碎了的小包菜,白轩逸再说到什么,何意羡都可以可以,那好了好了。他忽然开始充分尊重人民检察官的职务廉洁性和不可收买性,除了心里老是百遍地想,法无禁止,一切皆可胡作非为,白轩逸,亲一下不亲了,你不还是个孬种。 第45章 买得一枝春欲放 何意羡被这一吻封印,又没完全封印。表现为明明有最近的停车场,何意羡非要靠路边停,有进步,因为提出诉求的时候没有日妈倒娘地乱骂,只是大小声交替叽歪。 饭还没吃,先压马路。这已经属于申城的远郊地带了,哪有可以逛的,何意羡还故意拖拖拉拉不跟紧对方的脚步,怎么样,city walk的无目的性就是噱头本身,effortless的松弛感不要太冲,新中式老钱的美学模版。 本以为白轩逸还会当街做出一些冲动激进之举,但是没有。再落后点就一个拐角跟不上了,何意羡赶忙加紧步伐,顺便把喝了一半的奶茶丢到垃圾篓里,与刚才白轩逸扔的瓶子碰到一块儿,发出了短促的重大一响。 餐厅在街对面,隔着一条马路。是红灯,可以和他多站一会儿,好开心开心;看着倒计时嗖嗖变小,真着急着急。 虽然一路和白轩逸言语,他不是目不斜视,便是微微点头。与刚刚强吻他时,叩着后脑勺攥着他头发的手背部青筋跳得有点狠,那体温让雨水也变烫落在何意羡的眼皮上,令他一点都动不了,就好像被什么机器固定了一样,这束缚根本是监狱和军队保持纪律才需要的,以至于即便藏于黑暗,车身亦有明显的晃动的,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真的,哪有这么粗悍的亲吻,这是要把人吃掉,那你又不在车上圆房…… 来的是一家私房菜馆,单间里两个身穿紫红色金丝绒旗袍的侍应小姐始终在一旁伺候,美丽令人拘谨,据说这儿炒的每根“黄豆芽”里都注射进了印尼一种金属鸡的蛋清,实际上那是抽出来的象拔蚌就一条丝大小,摆满一盘烫着吃,但肉不要,配着白萝卜丝一起煮汤。 这地方是何意羡被贴上“符箓”后不久随便说的,那时候难经太多思考,现在后悔了。 很多人会以为一个律师哪怕年入只有百万,那他也一定非常忙,对大多数律师来说确实是这样,但何意羡也就是几个案子、几个顾问单位的事,甚至是在申城这样数不清幢的假兮兮的豪华小楼里侃几次大天的零花钱。 何意羡不做何律师的时候,他的内心抵触这环境。尤其是白轩逸坐在旁边无形地给他上道德压力的时候,光看菜单的文字都挑战血压,恐怖故事,十八层地狱不过如此。何意羡最常做的事情就是为游荡世间的恶找到正当的开脱事由,他本人倒似乎渐渐除外,不能自医。 而且,服务员和经理能够非常准确地把握客人吃完一道菜的时间,每次推门进来上下一道菜、收盘、分菜的时间堪称精准,一餐饭吃下来将会很有节奏感。有碍中途抒情。 所以何意羡以抽烟为借口,一抬腿就出去了,看看附近有什么好吃的,记得再走过两个街口,有一家八宝辣酱炒年糕,年糕很糯,花生碎量很大。 偷食却被白轩逸提前捉住。何意羡说:“黏着我干嘛,真赖上我啦。我抽烟你也抽烟?我这精神污染带动效果比党的教育都好呀。” 白轩逸只是问:“你带烟了吗?” 何意羡突兀地摸摸口袋,平的。对方总是几个字就能将犀利落到实处。 白轩逸说:“你不喜欢就换个地方吧,时间还早。” “啊,你那是说我不喜欢我问题吗?是你好不好,你这工资你来申城这不是申城,这叫孟买。”何意羡路过一家花店,忍不住目光被一丛丛红玫瑰深深吸引住了,锐度很高一双眼睛,垂下去了才说,“低消都九千九百九十九。” 何意羡坐在露天喝花茶的座位上,不进店里去。看着白轩逸卓尔青松坚然白璧的一个人,需要微微欠着身去挑选那些花材。 何意羡嘴巴沾了沾茶汁,好像小孩尝中药,然后小小抿了一滴,含在嘴里假装品味,酸味比较清澈,不涩,主要是甜。 无论在什么样的人群中,你看他时,他都像千里碧波上那片唯一的白帆。何意羡挣扎着分配自己的注意力,一有点心动,就玩会手机。但这好像煮热水,温度到了自己必然就开了,很容易会没控制好神情。 花店店员正在导购,询问客人女士的性格,以便推荐花卉的品种:“挑剔,脾气是有的……哦哦,这样!可是,现在长得漂亮点的女孩子哪个没脾气?要真没脾气,先生,您可能又会嫌她木讷唷!” 包扎花束一会的功夫,何意羡却不见了。 只因助理十万火急的电话,不好了何律师,钢厂的工人闹事了,这一回大有闹出人命的风险。 几年前,一次日常生产的清炉过程中漏水产生大量蒸汽,管道脱落,一位工人被气浪活活烧死。这桩惨案全是因为厂长靠钢吃钢的腐败造成,也多亏了束若悦做的假账窟窿,实在让上级过于震撼,这件事硬生生压了多年终于一并暴露出来,毕竟难道你能听到水杯里,一粒“灰尘”的尖叫么? 束若悦的案子不好处理,现在又牵扯上工人家属的问题,刑民交叉,还在何意羡不熟悉的区法院初级执行。众所周知,全国有多少家法院就有多少部民事诉讼法。何意羡上回在一个陌生的法庭等当事人,无聊之际在大厅翻意见簿,被门口保安照头骂了一顿说他没有权限看。 他不熟,没关系,有人熟。 孟彧从健身房回来后,春风沉醉的晚上,拼了一夜的乐高。接到何意羡电话后笑了:“听你这么说,我倒有点受宠若惊了,就为了点不畅通的信息渠道,我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 何意羡说:“你说呢?你别那么作践自己好不好?我对你凶巴巴的,你才爽是?” 孟彧说:“没有没有,我巴不得你对人再好一点。” 开车过来不太远,十几分钟,何意羡到的时候,大桥上、马路边都聚集起很多人。人们打量着那条醒目的白布横幅,同情地窃窃议论。枯槁众生,皆得离苦,何意羡刚刚拨开人群挤到跟前,受害者申冤无门的遗孀已经双脚离地,桥面上头一跃而下。 围观的大多都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7 上了年纪的人,一是不会游泳,二是岁数大了体力下降,突发意外,生死存亡,谁也不会轻易下河救人。 那人一落水就被呛得晕了过去,但几乎是同时,就被抱住一点一点地游向岸边。何意羡尽量让自己平稳地漂在水面上,离岸最后剩下的几米就像是天堑一样艰难渡过,真的是要沉下去了!一双手拉过了他,白轩逸的。 赶到的消防官兵将跳河的人运上救护车。何意羡被江水冻得嘴唇红紫,在岸边不停地蹲着咳嗽。 紧随其后赶到的白轩逸,语气显然异常焦急生气:“何意羡你以为你自己在做什么?” 见义勇为,非常英勇,但绝对不要效仿。一个毫无求生欲望的人,从正面直接跳下去再猛烈挣扎,那会导致两个人都必死无疑。即使他不揪住你,你从背后的托起他更需要非人的体力,这么宽的江,体力肯定会跟不上,最后的结局也双双送死。况且消防本来也差不多到位了,隔一段都配好一个救生圈了。 可似乎是那刹那间的一幕,何意羡想起了从前一个人,便因为这社会人和人的差别比猫狗还大,向着他发出过的悲情而无用的求证。或许是源于那诅咒——永生其实是一种诅咒,碰都不要碰,耶稣道成肉身的那一刻就是十字开始淌血。佛祖论心不论迹,何意羡有时觉得他不如真正信仰一个党派,因为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怎会有报应心理,所以才会把坏事做绝。 起来坐到江岸边的长椅上,何意羡把白轩逸帮他顺着气的手从背后挥开,没空再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冷得结结实实地哆嗦了几下,甩了白轩逸一头水:“啊?我在做什么?白轩逸你就和牛粪有的一比!都是表面光里面一言难尽,你搞清楚我人和你在一起,你还轮到我来做什么,你他妈怎么不来做做什么?” 这思路足以把人喷得一愣。到处在响警铃,孟长庚的电话来了,口气很僵硬:“白轩逸同志,听说你负责的案子那里又发生群体性事件了?事态怎么样?” 白轩逸说:“已经平息了。” 孟长庚说:“啊,这么大的消息怎么不提前给我通通气?白轩逸同志,我这个检察长还是不是你的直接领导?” 孟长庚刚被薅着架空了一把,疑心是白轩逸使坏,所以故意找茬。 白轩逸本人并未说什么,何意羡率先受不了对面的奸狡虚猾的智商,忽然发言:“孟检,我看明明是有人特意在搞打击报复嘛,挑拨离间。我也不懂,这些人怎么可以这么干?我们做错什么了?现在这个案情涉及一个市长、市委常委,按中央的有关规定,白轩逸同志也可以直接找中纪委反映问题嘛!但现在人找的是共产党的市委,找的是共产党的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白轩逸他没去找国民党嘛!白轩逸同志怎么错了?!” 虽然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但孟长庚从未想到能从这个角度受击,对白轩逸同志的个性生活猛然感到直观无概念全是盲的,震悚而逐渐失去涵摄大局的能力:“就这样吧!市委现在有个电话在等着我……好,好,你何大律师也忙你的去吧,抗战小英雄!” 江风一吹,何意羡又打个喷嚏,发现白轩逸看着他在笑。 “笑笑笑,冷死你算了。”何意羡试图把肩上白轩逸下水前,脱下了的大衣抖掉,看着他的右臂心酸又好笑地说,“你都要漏电了!” 白轩逸握着大衣领口的位置收紧,把何意羡裹成一个大粽子。消防人员和警察们控制好现场之后,走过来跟白轩逸复命。马上就要大庭广众了,何意羡觉得这姿态十分没皮没脸,又要把衣服脱了,做回到面北眉南的控辩关系,只有玫瑰花孤伶伶落在一边慢慢地燃烧它不承认的情怀。白轩逸却笑着伸手给他戴上了衣服的羽绒帽子。那帽子很厚很大,把它扬起来的一小刹那,世界会是一灰,只好眼睛里装着彼此。可人的眼睛一般无法聚焦到离自己最近的东西,譬如眼睫毛。白轩逸忽就这么近,何意羡的颊边得到一个吻。 第46章 厌地回身拢鬓鸦 何意羡的衣服材料江水里泡一次就可以扔了,这还能去哪里呢。人均一副狼狈的样子回到车里,氛围不仅凝固了,还必然溢出来一些微妙。 何意羡侧着脸,把刚才挨了亲的半边脸藏到帽子的软毛里:“……你在干嘛?” 持续暴雨还有闪电,云层过厚会影响卫星信号。输入地址以后,车载画面一直转不出来,白轩逸说:“在找你家。” 何意羡一下子真想从嗓子里发出触了电门的声音。刚刚他和白轩逸抱怨,变成两只落汤鸡了还有什么吃饭胃口,各回各家洗洗睡吧。现在求仁得仁,但今夜真该确乎如此吗? “……但我是不是讲了我要先去药店,我过敏了,要买过敏药。”何意羡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难能可贵地没有意志强加于人,“不买就不买,毕竟我不是你,你有病就有理的。” 白轩逸侧目看到他像条小噘嘴鱼似得,右颊上有过一个吻,左边的却还没有,否则对称起来真会像两团小腮红烘霞好看,说:“前面有综合商场,药我去买。再买一些食材,你要一起吗?” 何意羡颇有点吃惊,但作出反响不佳的样子,睬都不睬。白轩逸下车以后,何意羡似乎空调开得再高也觉得冷,爬到后排躺下来,像个小野人一样拱来拱去,貌似想把脑子里那股爱情药水甩走——爱情,虽然你还没走多远,但我让月亮已经出发去看你了。 人与人之间形成链接,一旦成型固化之后极难更改。何意羡深深在感知不到与白轩逸深入骨髓的链接的时候,会陷入孤独绝望,然后,便溺水胡乱扑腾一样,去寻求自己最为熟悉的模式,来触发这种感知。他也明知饮鸩止渴,但每每四目相接时心便一紧,一股暖流从心中流出,那种无比悸动的感觉时隔多少年也能清晰回想出来。 可这又不是以前了,怎么舍得就如此接受你的爱。以前白轩逸第一次来到申城的时候,一般人的追法怎么能追到白副检察长呢,何意羡简直是搂着他的胳膊把两条腿都缠上来。并且手指好像哈尔皮厄的利爪一样向他刺去,自将打开一条路,一直抓到他的心脏问它爱还与不爱:我就喜欢你!我喜欢的东西,就要弄到手。你最好也喜欢我。当然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也没关系,反正咱们就这样耗着吧!那时候的何意羡不甘心一点不争取就让机会旁落,有枣子没枣子先打一竿子,还真把白轩逸打得昏头转向的。 这股甜蜜而自责的劲儿还没过了,便听白轩逸的声音:“你家很远,先把湿的脱下来。” 白轩逸从后备箱取了一套干爽的衣服,从车窗递了进去。他人却没走,好像要看何意羡按他说的做了,不会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8 着凉了才行。 何意羡扯扯嘴角竟也没还一个嘴,动了两下,似乎想把里面的西装,从白轩逸的大衣里头就这么神奇隐秘地变下来。 他当然是不会缩骨术,怎么做得到?于是把车窗合上了,何意羡才开始正式更衣。 车窗打开了,白轩逸俊朗高洁的脸上被甩得发出奇响的一“啪”! 贴身的衣物发散着肉体的湿热,空气也一刹那酥凝了。何意羡也不知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大马路牙子边作出此举。是不是控辩私底下先打一架,上了法庭能切实能减轻当事人诉累? 但显然是对他比宝宝还高的需求有着长年累月的深刻认知,何意羡不高兴全家上下谁也别想高兴:白轩逸性格中深藏疯狂那绝对是真的,但是好,当哥哥的就天生应该把身体铺在地上让我的弟弟踏过去。白轩逸的童年生活便开始充满安全保命题,一步一个坑。 白轩逸默默把头上的衣服收好、对角折齐,放回去:“想到吃什么了,电话跟我说。” 刚刚转身,可是一团被魔术师的手打成玫瑰花苞形状的领带,又砸到了白轩逸的后脑勺。 任何人都会因为被爱而产生自信,小何律师也不外。忘记一切都是清梦一场,何意羡双手都扒在车窗上,仰视角度,脸有点圆:“真是笨蛋,猪变的?你家不是近得很!” 第47章 白云初下天山外 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我们国家现在向国外看齐,探索实行官邸制。官邸就是说,统一搞待遇分配,官员本人对此没有产权。 然而何意羡还没进门就一通感叹:白轩逸高级检察官,我的同志哥,你党的年轻骨干,您这个住宿条件可是严重超标了呀,看看这小花园,现代人养花草可比养动物还奢侈多了。我听说你来我们这小城市,北京的民航飞机吨位不够了,您坐的军事运输机呀,那您是一个大大的伞兵。 何意羡平常应酬进出的官邸,外部往往看起来甚至有些许老旧,内部装修却相当考究及庄重。而白轩逸的家,室内的装潢竟跟办公室差不多,可见主人是一个毫不注重个人需求的工作狂。 这里的住户每周享受政府的专车配送,把新鲜的米面粮油瓜果蔬菜送上门,一大家子吃都吃不完。封控期间也没断过一天供,或者保姆出门买菜。谁家的司机不是一张特许通行证畅游全市?粉脆的鲜藕可以下池塘自己去摘。谁排队捅鼻子?检测公司都是市委家小姨子开的。其他所有方面,也已经脱离了老百姓的队伍久矣,已经不再知道普通人是怎么生活。这地方最奇怪之处,在于白天进来的是大众丰田,晚上出去的是超跑。问车主问题,人人都会告诉你这些车是家里父母买的,自己在大城市一个月五千多到一万块也能过得非常好。什么滥用职权,什么巨额资产来历不明,大家想多了! 两人各自洗澡。何意羡洗得快,可能白轩逸家的吹风机,功率大风大把他吹昏了头,他看到白轩逸从浴室出来时候,身体传递出旗帜鲜明的“不满”。 白轩逸正在把头发擦干,穿着宽松的纯棉家居裤和黑色的工字背心,注意到了何意羡的异常。 奶大包也大,这何意羡这完全没法聊天啊。他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爹一个妈,都带有团结统一的西方血统,白轩逸的内分泌和天赋就比较好,人家日常形态就能维持这个肌肉量,但长那么大,身体平时走路很舒服吗? 假设——爱情,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单纯见色起意可以把爱情坚持这么久吗,但如果对方是白轩逸的成色,何意羡觉得所有都说得通。 白轩逸似乎并没有秀身材的企图与需求,把头发擦了半干,便要套上家居服去做饭了。 何意羡忽说:“衣服不洗你不臭了吗?” 白轩逸抬眼看了他一下的功夫,就被何意羡收走了上衣火速丢进洗衣机。因一下找不到洗衣液,直接摁了按钮开始清水空转。 衣柜里肯定不止这一件,何意羡却拦在他面前:“你就穿这挺好,你知道为什么叫工字背心,代表工人阶级。” 实在被他千奇百怪的口才逗笑了,白轩逸维持这样的清爽去厨房。 这也不行,何意羡跟在后头:“让你不穿你就不穿了,是不是谁来你家你都这样?白轩逸,我发现你真的挺随便。” 何意羡沙发坐下了,看会手机,闲不住,进厨房,帮倒忙。 因为进大院时谈到住房问题,何意羡说我品了一下,你党还是给你吃兔子的口粮干驴的活,宿舍面积还要扩大,比方说向我学习:我在港岛的山上坐拥世界上最大的大榕树,我家就像仙女精灵的家一样。我们香港人人家蓄美厨,竞比成风,我吃的菜和你吃的不可能是同一亩地产出的,我家的萝卜条曰樱桃红绽,一碗粥叫玉粳白露。 树立了一种慈禧太后的形象之后,要求白轩逸把午餐肉、鸭血、豆腐切成均一的方块,垒成九乘九的魔方:要像你在解放军搞内务,竖叠三折,横叠四折,不厌其烦从而形成餐桌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结果何意羡帮忙改刀胡萝卜的时候,没注意刀把的摆放位置,啪叽毁了风景线。 何意羡在调味:“你说的什么才叫少许?这个检察官同志,麻烦你讲话唯物主义一点。” 还没等回答,手一抖盐就放多了,除了倒水还能如何挽救。白轩逸赶紧往里面放一勺糖拌匀:“你去休息吧。” 何意羡:“我又不累!” 白轩逸:“你有点马大哈。” 然后腰上就被一拧,何意羡揪住了一块肉不放手,好像要拧到白轩逸抱头蹲防为止。 何意羡牙根痛痛的返回客厅,先罢休了,因为打算偷摸吃两片药,防止一会吃饭反酸。 正好见到白轩逸茶几上的手机在震动。何意羡一看,孟长庚的,未接来电好几个了。 何意羡适才那一通回护,把孟长庚静思得毛骨悚然,看似廉政奉公的白轩逸,竟然暗地里与何律师关系匪浅?上头那股风,孟长庚压根不知道这股歪风是从哪儿刮来的,一时间看谁都形迹可疑。会不会证明这个白检如道路传闻,许多事情乃是阳附之而阴倾之? 另一方面,很多人,尤其是我朝子民,面对真正的才华和美貌,会感觉不向上扶一把都于心有愧。孟长庚自诩绝然不是酷重男色,而对小何律师便有这样的纯粹崇高之所在,正是此番情怀,令他起步就挂五档重返青春,如歌的行板,如花似朵的年华。今天,何意羡竟因为另一个男人与自己高声说话,这不可爱。想到对手白轩逸,唉!怎么他何律师心仪的就不是一个女人,女人就是女人,只要咱们手段狠,就没有斗不过的。越想越气,必须打个回旋镖。有点公权力的男人,都想找到自己的舞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69 台。苍苍之天,高乎视低,申城这片天,还是要他来罩。 厨房离这里有段距离,何意羡冷着一张脸接通,从自己手机的微信收藏里,翻出一条白轩逸的语音:“嗯,怎么了?” 孟长庚说:“白轩逸同志,我必须对你今天下午的发言提出严肃的警告。你说对政法委员会协调具体案件制度的探讨几乎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啊?你是一个激进的理想主义者啊!政法委是我们党的领导机构,主张取消地方政法委协调具体案件的制度,你容易使人误以为是否定党对司法的领导!那么,我请问你,主张取消地方政法委协调具体案件的制度是否符合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否会削弱党对司法的领导?是否会导致实践中有些案件无法处理?对这三个问题的回答都是否定的!这个不是我们这一级党委能够处理的!” 何意羡点选一句“知道了”,平淡播放。 孟长庚说:“你们两,你和何律师都是一些神通广大的人!你们在申城以外的什么地方想干什么,我这小小的检察长干预不了,但你们到我申城地面来,不能这么干,申城已经足够乱的了。” “嗯。”何意羡沉声,把客厅的音响调得很大,粗糙拟合白轩逸的声线道,“听你一席话,就像重读了十遍《毛泽东选集》,孟检察长,我为我的行为打心里向你道歉。” 孟长庚说:“白轩逸同志,作为你的上级严肃友好地奉劝你一句,你这是典型的看问题看不到本质,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官场是个马蜂窝,捅它的人永远当不了英雄,不被马蜂蛰就算最大的幸运。当然,敢于捅马蜂窝的人也可能博得一时的喝彩,但那种虚名,能给你带来什么?你以为自己眼光独特,仗义执言?中国有类似佐罗的英雄吗?你在别人眼里,尤其是在何律师眼里,啊,我是最了解小何律师了的,忘年交!他来看你,你就是连唐吉诃德都不如的傻瓜蛋!” 最后一道菜也端上桌的时候,白轩逸见何意羡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你在一直自己嘀嘀咕咕什么?” 何意羡视而不见地看着电视屏幕,心里翻上滚下地不是滋味:“真的要发生什么喜事了,难怪我的左眼睛已经跳了一天了。听说你下午在市委架势非常可以呀?你怎么不干脆提倡全中国各级政法委员会都直接撤销得啦?” 束若悦中箭落马的第二天,关于政法委束书记的检举材料也投进了纪委的信箱。 其中有一条还给束若悦补了刀,举的例子是从她家搜查出五千多双奢侈品女鞋,大家深受震撼!细加思索,能摆下五千双高档皮鞋的房子得有多大呢? 说到束书记,讲他在保障住房问题上钻研很深,就任以后不到两年就修建行宫,里头专门有一座奢华的游泳池,并且挑选了大量的工作人员,外貌条件都以空中乘务员为准则,只有副部级及以上干部才有资格进去泡汤。 于会上,白轩逸主持曝光了这间设施现代化的酒池肉林,导致本来还可以装瞎装死,小范围关起门来解决的纪委,这一下不得不立案调查。 白轩逸点了点头,好像并不想对此深入讨论下去,在警犬的饭碗里也添了一大块带血的生牛肉。 何意羡摆摆手,持续的郁闷慢慢地蔓延成了板结的焦虑:“算了,先吃饭吧。你什么都别说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你国的事情你也不是不清楚,说你有事你就有事,也是由不了哪个人的。这事迟早要在你们内部自己烂尾,毕竟有组织就是好,即使犯了罪,待遇也比良民高多了。” 白轩逸帮他盛了一碗鸡丝菌菇汤:“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是求求你了,不要光盯别人,要多注意收敛自己,对一个班子里的补台不拆台,摆摆正你的位置。领导电话你不接,你嘎嘎对抗!你以后遇事多开动脑筋好不好啊,怎么这么不开窍!净会出头你算什么男人?最多是半拉子男人。” 何意羡发觉关心过度,弥补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大家有了共同的话题和眼界,价值观统一得差不多,才能彼此更顺畅的交流和互信,你说是吧,白检?” “何律师。”白轩逸也用同样的称谓回他,“我的‘为什么’,一共有三个。” “第一个为什么,你为什么认为这件事能够不了了之?事实表明,束若悦与束安邦不是最大的黑手,他们这次被检举,甚至只是一起被上线抛弃、陷害的案件。常年以来,尽管束安邦手握重权,但是他仍然被一股势力牢牢地掌控着,被迫为他们谋取不合法的好处。这条庞大的利益链与桥溪村的纵火案有莫大的关联,为什么你会认为他们将继续存在?” “我的第二个为什么——我对政法委的一些言辞,你所谓的‘偏见’,来源于现在政法委组成人员大多未受过系统的法律教育,不具备解决具体案件的能力。政法委的协调具体案件极其容易导致出现冤错案件,剥夺了当事人的程序参与权,难以做到兼听则明,束安邦就在桥溪村一案中起到过关键性误导作用。但是你,何意羡律师,法学院一毕业的你就在美国许多州的‘无辜者中心’都担任过初级律师,你通过‘无辜者行动’对可能错判的案件进行盘查,你当时的工作强度,我估算可以称得上‘日以继夜’。” 何意羡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急忙打断:“对,忙,可忙了。而且忙的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案子,甚至有的案子还是免费做的呢。” “顾问单位的?还是法律援助的?你个人也多次无偿帮助农民工和无收入群体,不是吗?” “……不知道是从哪里揽的活!” 白轩逸不经意地笑了笑,哪怕失去记忆,他对于何意羡任何身份、时态下永远那种精准如刀,锋锐如丝的直觉,让对方渐渐开始回避与他相视。 “但是那时候的你,远远没有现在表现得轻松随意。你在电视采访里多次强调,‘一次不公正的判决,其恶果相当于十次犯罪。’刑事诉讼本来就是一个渐次递进、不断纠错的过程,我很好奇,为什么一名曾经为了公平正义奔走的律师,会对一名检察官的正常复查行为这样地抗拒、甚至百般地阻拦?在我看来,不管哪个国家的法律体系,错案的构成延循了相似的样式:一样的侧重有罪口供,一样的翻供节点模糊,一样的不正当取证,一样的刑疑惟轻,这些你多年经验积累,完全可以驾轻就熟辨认出来。所以,桥溪村的案件,你是第一个知道它大错特错了的,你才会和我一样非常感兴趣。” 何意羡震惊于对方早把他查了个底朝天,庆幸白湛卿这个名字,罗刹娑那边恐怕掖得非常紧,不那么好给翻出来。何意羡明面的表情变化,就三点,被动、离谱、无语,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0 半个奶黄包噗叽一口塞进嘴里:“所以呢,我吃饱了没事干又怎么了?” “根据当时的办案理念,口供是证据之王,许多物证、人证都被轻视或者遗漏了。”白轩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所以我想邀请你,一起回一次案发地点。” 第48章 重帘悄悄无人语 直面问题核心而不被琐碎细节干扰,这正是大才和人才的分界线。白轩逸于这一点上,比何意羡拎得清太多。 因此何意羡听了这些,第一反应只觉每天细胞都气死几个,想给他祖宗三代扣出来骂。他以为他哥,迎接回家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果然,果然是啥燕国地图!内心里,他就是忍不住地失望。人只有没动心才能做到游刃有余,动心了才会被一点小情绪牵动,屡禁不改作出出格事。白轩逸,你这干事风格一万年不变,蝎子拉屎毒(独)一份。你怎么这样幸运地完全失忆了?你的心就已经坚如磐石,冷如钢铁;我的心呢,一部分红着,一部分黑着,一部分白着,一部分黄着,所以,我呢,就是一个四不像。 何意羡表面上有点皱眉地望着他,似乎刚才对方这几段话过于官方语言了,有点晦涩。起身去端起厨房里的一次性杯子抿了一口水,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远远地对视着白轩逸,一边拿起包说:“好,了解你的苏维埃旗帜了,和贪污腐败作斗争,是您共产党人的天职,谁也阻挡不了。我支持但不鼓励,我认同但不颂扬。时间不早了,谢谢款待。再有这种好事,直接约我秘书。” 一下子把刚才还好像多么了不起多么严肃的问题游戏化了。何意羡要出门,但是那条大狗就在门口趴卧着一步不挪。这种狗非常聪明同时胆大凶猛,主要依靠嗅觉和听觉来发挥警务作用。可白轩逸并没有下达任何口头指令的情况下,难道是它闻到了空气里不寻常的氛围在这现场布控起来了? 何意羡难道要跳窗逃跑吗?又是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静场之后,白轩逸才走过来打开门,让不远处值守的警卫把狗牵出去遛一阵。 何意羡刚成功迈出去第一步,耳边便传来了纪委副书记罗仰哲的大嗓门,还有几位“女伴”高跟皮鞋在水磨石地面上敲出一串串的脆响,他边说边跟脸蛋上那根胡茬子斗气,揪了几次都被胡茬子滑脱:“……喂,老孟啊,这个案子转过去这么些天了,有什么进展没??现在上上下下都盯着,很难活动手脚!如今就这个样,生气骂街都没用。亏得你的好下级,案子还没审,仅仅因为一件证据的认定就要折腾一圈!你这个检察长,这下你知道为啥中国老百姓把上公堂打官司列为人生灾难之一了吧?”对面接着是孟长庚把话筒狠狠摔在叉簧上的声音。 这地方的结构有点像四合院,隔壁几棵名贵挺拔的水杉树后头,罗仰哲就住在那栋独立小复式楼里,属于近邻。何意羡这么一出去,大眼瞪小眼撞上的概率极大,月黑风高花前月下,容易引发不好联想,给白轩逸带来恶劣影响。 于是何意羡马上中断了甩脸子离开的所有工序,腿往里拔,坐倒在白轩逸家的单人沙发上,世界欣欣向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是,白检,我的意思是你一进门就讲正事,再急也得坐下谈,和颜悦色地慢慢说,不然又要说你们机关作风不好,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了。而且我们律师们都是这个样,为了客户、为了饭碗,为了金钱,讨一口生活,请你多多理解。你的优秀提议,你要给我一点时间研究。你这样突然要求别人,别人也不干啊,对不对?” 白轩逸背对着他正在收拾碗筷,何意羡又不禁道:“赶紧娶个老婆吧,天天打扫你这狗剩的。别了,老婆你也守不住,人家一说点气话你就要离婚,你外面没点情况会这么小题大做?” 何意羡从靠背沙发上坐直,剥了个橘子当烟灰缸,看起了电视节目。 “你可以暂时不答应,不失一种策略。”白轩逸收拾完之后,一同注视着屏幕上太平洋彼岸的快播资讯,平静如初道,“毕竟何律师,不要做基本盘,要做中间派,才有被拉拢的价值。这一点上不分国界,你看深蓝和深红州在选战中受到的关注远远不如摇摆州,政策上也是一样。” “你讲话现在龌龌龊龊的,跟谁学的,跟腚逐臭的?”何意羡胸口像堵了一团烂棉花,憋闷得难受,从政治栏目立刻转到了电影频道。 单人座位上离茶几远,不方便掸烟灰,何意羡仰卧起坐费劲地抽完一根后,点燃下一根时,自然挪到了白轩逸身旁。L形的大沙发,半躺下绰绰有余。 何意羡晚饭吃的最多的菜就是清炒马齿苋,肚腹还是七八成的空状态,白轩逸端过来一盘蘸着沙拉酱的火龙果,说他道:“烟抽饱了。” 何意羡显得比较疲倦,懒洋洋的,没有精神,看场电影还老走神:“我怎么饱的,你不最知道?” 当然他意指气饱了,但室内所有灯关闭,只有投影仪的微光之后,这话总听来让人微动恻隐之心。 这个月份申城的暖气还没来,何意羡怕冷把身体蜷紧了些,头和肩膀却还是反着白轩逸的方向靠着的。白轩逸撩过扶手上的毯子,把何意羡那两条圆润而富有极大诱惑力煽动性的白溜溜的腿乖乖地盖上了。 不出意外,何意羡果断蹬了他一脚:“公诉人,谨记任何形式的庭外活动都是法律排斥的。” “这属于庭前会议。”白轩逸把水果瓷叉向他递了递,“除了极少数只是为了宣传自己个人而需要在庭审中制造冲突的律师,庭前会议对于绝大多数案件和律师都是有利的事情。” “我不能苟同,因为现在我们的控辩关系是无序、失范,甚至是扭曲的,这种情况下强行开会搞不好要打架。” 说着,何意羡又去摸打火机点烟,白轩逸把他一切作案工具都推远了以后,手指点了点盘子的边缘,意思让他先吃掉。 可是何意羡何许人也,他的性格就像水里的皮球,往下摁的力气越大,往上弹的幅度也就越大,一掀手,碗啊杯啊碟啊全打翻了。 白轩逸弯腰处理碎片,何意羡下意识嗖一下直起身体要他当心被扎着。 在沙发边角柜附近摸到了开关,“啪”的一声打开了。没想到客厅吸顶灯的灯光会那么亮,刺得何意羡眼睛一痛,却很想找个暗处躲起来。只因突然看见哥哥那右手冰冷的纯然机械,哪里会怕扎,哪里能够痛。这把何意羡的愧疚心充分调动起来,他为了遮住表情悻悻然去喝桌上的牛奶,被烫得猛然拿开。想起刚刚白轩逸把这没把手的杯子拿过来时候,恐怕是也感知不到一丁点温度的! 现在的孩子不抽一下不听话的,何意羡眼里那只手几乎就是无声的鞭子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1 老是对他进行爱与罚的自我教育。何意羡忽然不晓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冷战与别扭算什么呢?很多想法像蜻蜒点水似的来一下又飞走了,飞走了可在看不见的地方盘旋一个圈儿以后又回来了。白轩逸把地板打扫干净后,何意羡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身体躺得平平的,无字无节地说,我要回家了。他没看见桌上多了几盒不明厚重膏状栓剂,但清清楚楚听到白轩逸说,先上药吧。 第49章 涓涓犹湿金盘露 一切猜忌和暧昧都只是有心者的自我幻想产物,白轩逸只说的是:“哪里过敏?” 何意羡不远不近地倒在一边,浑身乏力的样子,两手环抱着一个爱心形状的靠枕。白轩逸把他的手腕抓过来,检查了上下正反,都没有炎症红疹。把握成拳的手拿到自己的手上,一根一根手指掰开,看了眼被指甲抠着的手心,颜色也是健健康康的。胳膊抬起来,颈侧一片完好雪白。何意羡像个大型布玩偶,正在被清洗吹风翻新,闷着头任摆弄了一阵。他的表现就像一个漏了气的气球,吹都吹不起来。 裸露在外的皮肤已阅过后,白轩逸第二次问,是哪里痒?何意羡充耳不闻,在糖果罐子里翻找——里头有不少花生成分的零食。 白轩逸看他像小老鼠偷香油似得,可能出于某种对小孩睡前吃糖长蛀牙的顾虑,伸手要把盒子关上时,何意羡用手捉住他,往对方淡漠的嘴角上摁进了一块巧克力——黑巧克力的醇厚微苦与烈酒的馥郁辛辣相互融合——这甚至是酒心的。 白轩逸清洗火龙果盘子的时候,接了一把凉水扑了下自己的额头,另外喝了加了大半杯冰的水。回来时何意羡侧躺在沙发上,呼吸悠长,没有要醒的样子。 电影进入高潮片段,背景音大了起来。但白轩逸在他身侧躺下来,衣物与沙发皮料摩擦的窸窣依旧清晰。何意羡为了远离他往前拱了拱,别扭地调整姿势失败,反而因为自己的肩膀被对方莫名半摁半搂住了变得更加不自在。力量上本来就比不过,体位上又很吃亏,导致身后的手开始处于渐渐无法可依的状态,到底它属于曾经那么坚定、无情又充满了统治力的在他身上肆虐过的男人。 所以何意羡始终没把枕着的那条手臂推开,致使看着看着,那手绕过肩头,往下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生动戏谑般的隔着一层衣服轻扯他的乳头,像是撩拨,又有些刺痛,拧乳头的力度也是摸索着越来越重。偶尔太轻了一点,机械指尖掐上来的时候是很微妙的一种力道,有一点轻轻的过,冷得人直打颤,但一点都不疼,一掐他那里就收缩,水一股一股冒,往外拉的时候也是一样,和有条线连着一样,掐多久都很敏感。 白轩逸仿佛全是顺手为之的无心之举,他的目光便很少离开过大屏幕。何意羡偶然推他一下,白轩逸眉头微皱望过去,何意羡就马上把眼神移开了,样子像一个小偷。为了躲避他闭上眼睛,只是脸色有点差,像是忍受了极大的折磨,感到口渴,快要脱水。白轩逸把他搂紧,让他贴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一下一下,慢慢地耐心抚弄他。 被他这么弄了一番,何意羡还能憋着劲跟他生什么气吗?当然不生气了。只有小小的令人刺痛的温暖正真实地磕蹭着自己那颗心。何意羡终于把脑袋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出来,轻轻地打了他的胳膊一下,摇摇头时眼睫毛也颤,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都几点了?你家狗呢,怎么还没回家……” 白轩逸开始侧身抱着他,把下巴搁在肩头上:“他现在还有必要?” 以前,两个人精疲力尽倒回床上时,白轩逸就会像现在这样紧密得几乎让人窒息,几乎无处不在,把弟弟揉到肉里去地拥抱。他经常这样近乎惩戒地抱着他,刚开始何意羡觉得喘不上气,但时间久了,一个人睡他会有种不安全感。何意羡常常只要轻轻亲了他一下,白轩逸就直接紧紧抱着他舌吻,何意羡整个人快化在他怀里了,就想一直跟他亲下去,好喜欢他霸道的亲自己的样子。 他毫无怀疑他们两个干柴烈火之人,可以创造一个星期没有走出房间的纪录。和哥哥做爱感觉真的很好,冠边一条青筋都能恰到好处地擦过G点,给他一种轻重刚好的酥麻,肉贴肉的摩擦美妙无与伦比,他能不毫无保留地交给他发了疯地迎合他吗?那可是一种快乐得要死的感觉呀,只想要他实实在在地把精液射到他的身体里。就当是报答一下养育之恩嘛! 他们的性生活总是登峰造极、完美无缺,哥哥是世界上第一个让他明白了什么叫高潮叠起的男人——男人,男人的精就和男人的钱一样,放在家里比带在身上安全,都放在家里了,在外边就没了消费的本钱。有的时候老公不主动,老婆也应该柔性索取。何意羡想,也不要去想明天怎样,人总是要死的,谁会因为这个宿命而立马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你弄痛我了,你先把我放开……”黑暗中那种被人捏住喉咙掌控的感觉来袭,何意羡用右手去掰白轩逸抓着他左胳膊的那只手,白轩逸把自己的手松开了,但侧身望着他的姿势并没有改变。明明只是一小块巧克力,何意羡感到了对方身上逐渐升起的酒热效果。 那手掌探进了珠灰色的外袍下奶白色的内裤边缘,何意羡已经张开身体,像打开紧闭的花苞一样,无比想让他爱抚得更深入一些了,望着他的那双似乎要着火的眼睛也把那个意思暴露无遗。 但是后穴里缓缓挤进来的,竟然只是一小截抹了润滑油的栓形药剂。 何意羡踩空了期许,局促得难受,无意识地舌头很暗示地探出来一点,把嘴唇舔得湿漉漉地又被咬回去,但是换得只是白轩逸的轻笑不已:“别抓被子了,难受的话抓着我的手。” 白轩逸有多了解他的肉体,这是一个不用质疑、不用犹豫、不用讨论的问题,自童年的共同生活早已培养出了所有默契。 推药进去时,应当尽量放松,这样既不会痛也不会被挤出来,何意羡显然不是一个束手就擒的人,他像一个最不爱洗脸的孩子被妈妈抓着手去试了一下洗脸盆里的水温,折腾了老半天,半红着脸道:“白轩逸,你还知道我……你记得!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还要说你不是故意的?” 昨夜荒诞得就像一场淫梦,作为白轩逸,尤其是一个长期禁欲的男人,偶尔做这种梦或许并不是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确实不是。”白轩逸认可地道,捏着药剂的底部又送进去一寸,“因为只要见到你,有种很特别的冲动,变得不像我。” 何意羡心慌:“那是你有人格分裂,你病入膏肓了……” 白轩逸把他凌乱的发丝拨到一边:“抱你就好一点。” 手机响了,何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2 羡挣扎起来去接,却被牢牢地按着他的细腰丰臀,一点也动弹不了。白轩逸垂着眸看向那不断闪烁的来电显示,何意羡却不能确定是谁打来的。 具有羞耻之心是人与动物的区别,但那长条的药物在他体内塞了一半,像一截荷兰小香猪的尾巴。何意羡被这个畜类的认知羞耻得揉得粉碎,可脑海里又有个旁白似得在说:望闻问切是诊病的正常步骤,还请这位患者不要抗拒。 何意羡一方面想悄悄把异物挤出去,可是药物开始融化里面一片难言的湿热。他严重心不在焉心虚得很,忽然颤抖着惊呼一声,因为那里除了被重新整根推入药剂之外,又闯入了一根坚冰似得的机械手指,推到一个指节,熟练地按在了那一个最要命的点上,男人被压迫前列腺是会上瘾的,更何况留在外面的手指,还恰当好处地卡到了勃发饱满的两颗圆球上。 何意羡双手的手腕被对方的虎口圈在一起按到头顶,他听到白轩逸面无表情按灭了来电后,温而厉的声音:“这也是我的最后一个为什么。但你好像是一个撒谎成性的人。至少曾经是。” 今天的约会,对何意羡来说,好像收到一个精美的礼物盒,打开一看全是拉菲草。所以即便屁股里插着那么羞耻的东西,何意羡脸色依旧冷硬:“我就是撒谎精,你又好到哪里去?就像你以后娶媳妇,你都准备要娶了,干吗还要跟人玩心眼?你把我丢在河中央,就不怕我被淹死呀?我说一百次,老婆是用来疼的,是用来宠的,哪怕用谎言与欺骗的手段来疼来宠,总之不是用来考验的!……白轩逸,检察官了不起,你找我彻彻底底根本就是想找机会拉拢我利用我,用这个办法诈一诈我,嘴上说的都是情意心里都是生意!” “我提前告诉过你我的目的是什么就不叫利用,事实上我是在求你,我请求你。”白轩逸的手指在里面细细抚摸感受,“而且,不知道是麻烦事还是喜事,取决于你的态度。首先,何律师,那份‘合同’上我们双方都签过字,对不对?” 电视歌台播放的曲目很应景:我们之间没有延伸的关系,没有相互占有的权利,只在黎明混着夜色时,才有浅浅重叠的片刻…… 何意羡被刺激得小穴一下收得更紧,异物入侵感愈发强烈,咬着牙说:“什么合同,打炮合同?不看也罢,根本就是无效的,一开始就不受法律保护,你都没有签字,你老大不小了,怎么会玩这种脑子进水的游戏?” “那什么才叫作合法?” “中国人民共和国结婚证,没有比它更合法的了!”何意羡上气不接下气,“白轩逸,你就是天下一的熊瞎子!” 白轩逸带着笑,拇指从耳后摸到他的唇珠,手上的力气稍微温存地弱了下来:“你有点骂人。” “我就骂你了,我、我只要睡我的人对我好,让我舒服,我就会产生一些感情,我就是水性杨花,和人骑摩托车转一圈就能上床!你一根屌而已,有什么特别?难道你有两根,是我屁股眼不够了!你以为你是榴弹镭射炮?你比按摩棒也就是好点有限,你能干我多久?放个屁的功夫就没了!” 白轩逸听笑了,便按照他的话道:“那你只喜欢在这里玩自己?玩了多久了?是不是一直不能高潮?” 仿佛听到了多么罪大恶极的话,从那张公道正派不徇私情的嘴里若无其事地说出来,让何意羡瞬间难以措辞:“……是呀,也就剩下那么一点乐子了!” 白轩逸笑道:“那就不要光顾着叫,你要回答我要还是不要。” 一时却无法再还击了,因为药剂半融之后里面像棉花糖一样柔软黏人,更方便作祟的手指速度陡然加快,近乎有一点粗暴,何意羡憋得双眼通红,小腹挺动,阴茎甚至向上弹了一下。何意羡当然不可能这时尽兴地淫叫着,哪怕是情好日密的时候,不凭着十分傲人的体力把他操通了,插出彻底的奴性来,他也只是最多鼻腔共鸣地哼出几下“嗯嗯”,剩下的全是床笫之间的傲慢指令了,一句句狠话把在他身上埋头耕耘的人当成陀螺抽。 白轩逸将他的两只手用系蛋糕的红丝带绑了起来,空出来的一只手便可以抚上他的茎身,同性之间最了解怎么样最爽,他以最折磨人的力度摩擦着它。指奸抽送的力道故意有点不对,何意羡也没有发作,反而夹了他一下,蠕动着把他往里含。 但白轩逸似乎只是观察他的反应,那金属的义肢让他看起来像处于学习模式的一台机器,没有人类的神经链接,他感受不到里面的柔软潮湿,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何意羡被双份的快感逼得几近哽咽。 “应该没有碰错。”白轩逸把关节弯起来,“就是这里。” 何意羡突然猫起腰惊叫了一声,很短促,有点尖锐。大脑过载双腿发软,没办法再支撑身体,只有潜意识里把大腿应激性收拢又缓缓朝白轩逸打开,白轩逸捅得好深。前列腺的直接刺激是全身性四面八方的,短暂的酸胀过后,那就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缓缓袭来,好像飘浮于空中,并完全虚脱,失去重力,人体的每一根神经被完全释放出来,不会被任何杂念所左右。 刑侦审讯也好,恋爱关系也罢,刻意回避的话题一定是很严重的话题,一定是两个人都没有足够的勇气没有足够的聪明才智与技巧处理的问题。白轩逸选择把问题这时候抛出来,并且那个是跳跃了好几个层次后加了工的终极问题,疑似在他心中已有答案。因为不论对方如何极力否认他们的过去,白轩逸总能看到那种爱,就像左手和右手,犹如空气。 白轩逸俯下身,何意羡一会脖子被亲一会鼻子被亲,但嘴一直在使劲地躲着他。白轩逸换了更粗的中指进去有力地奸着他,一边道:“为什么合同上说,不可以亲你?” 何意羡一时间也不知所措地喘着,极力克制住自己用腿和脚盘缠着他,一边用两只手在他胸上抗拒着推波助澜的冲动,他们两具滚烫的身体以肉搏的方式完成着最高境界的合谋的意图。他感觉后面开始不自控地抽搐了,但他不愿现在就高潮:“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可以,就是不给……” 白轩逸这样由上而下的姿势与视线,压迫感何其之大,但他只是鼻子轻轻碰了碰何意羡的鼻子:“我想亲你。” 何意羡又作无用功地躲:“你要违法……” 于是那手指开始使坏,总是有感觉就停,有感觉就停。何意羡不得不说:“我允许你一次…你下次开庭能少讲两句?” 白轩逸一副把他的话好心听进去了的样子:“嗯,你说话的时候我不说话。” 控辩两方在法庭本来就是回合制度,所以何意羡被这句话肺都气炸了,但是一个律师没法打断检察官的节奏就只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3 被他牵着走,开始说很没水准的话:“你,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我们都是为了工作和各自的立场,你明白的。而且——”白轩逸在他浑圆浑圆的白屁股上清脆地拍了一掌,然后手掌虎口处捏紧着他的两颊,把嘴唇像小金鱼似得嘟出来,“就亲你怎么了?” 何意羡遭不住上下两张嘴同时的刺激,用了全力去闪躲,但被等于几个人一样大的恐怖力气强行摁住,他舒服又委屈,被堵住嘴时喉咙里发出干脆哭了起来的声音。 与之相反,白轩逸却在长吻的间隙有些发笑,因想到刚刚饭桌上,何意羡嫌弃他给自己夹菜:没有公筷,这样很脏。然后他就当着白轩逸的面,就把盘子哗啦啦全倒干净了,一桌好菜一口没吃。 白轩逸这样想得有趣:“你又不是河豚,每天哪里来的那么多气?” 何意羡哪里还能理他,高潮已在建筑,但,但还是少了点什么,没到极乐,让何意羡更加焦急暴躁,他多想干脆翻身压在白轩逸身上,自己顶着痒处重磨,还差一点,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何意羡急得听觉也退化模糊了,白轩逸好像说了些什么:这样玩你,你是不是太累了?你别着急,或者我们先搂着睡一会? 就差那么一点的时候,任谁都会极度暴躁,何意羡急得想要扇身上那男人一耳光。虽然面上不形于色,他必然还有些得意,何意羡想,得意个屁,不是因为你活太好我才自己动,是因为你活不行我才在自己动…… 当何意羡眼神里抗争也慢慢变成了无声的时候,那无机质的手指忽然抽了出去,再放慢了动作、格外煽情地一点一点捅进去,小心地旋转着进入,可以清晰地看见饥渴的小穴如何将它一节接着一节吞没。何意羡被这一下从来少有的温柔,弄得真的眼泪盈眶,但没流下来,是这样敞着穴被白轩逸指奸,在衣履齐整的白轩逸面前暴露的快感让他的脸颊真正被泪水打湿了。 何意羡情不自禁去撩白轩逸衣服的下摆,胡乱地摸他小腹虬劲的树根一样的青筋——什么意思,太明显了。但想起来白轩逸眼里,恐怕是:何意羡何律师,你的风流天下闻,你都被睡烂了,你腿一张钱就来…… “嗯……哈,操你妈,我给你操,不如去卖……”何意羡用这样的话保持安全距离。 白轩逸笑了笑没说话,略微粗糙的指尖在他柔嫩的龟头上来回揉搓,时不时摩擦过他的马眼,又在囊袋上轻轻打转两下后,再猛然向上撸动。何意羡被刺激得屁股高高翘起,只觉得有无数双手在自己的身体上来回抚摸,须臾突然仰起脖颈,喉头滚动,尖叫一声,精液奔出马眼的同时,屁股里散发着药香和甜腥气的白浆也从机械义肢的手掌流到了手臂。 何意羡疲惫地喘着粗气搂着他脖子,白轩逸看似心疼地拍拍他的背之后,却把他那两条光溜溜的汗湿了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掰下来,然后像给小孩把尿一样提起他,大大地分开两条腿,露出他两腿之间刚刚释放过的脆弱生殖器。 男人得到满足以后往往会变得话都懒得说,就想倒头大睡。得给他休息、安静、走神儿的充足时间与空间,所以做爱起码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够换来深沉的睡眠。何意羡睡过去前,肌肉记忆让他还伸手要给白轩逸擦擦汗,白轩逸鼻梁优越,眉骨折角清晰,看上去是在床上埋头猛干的类型,他真好看,什么时候都这么好看,如果能如果能光光明明嫁给他我死都愿意。 可是没有汗擦,白轩逸额头多干爽,只有何意羡自己狼藉。 所以,被以这个姿势抱到玄关的穿衣镜前时,何意羡才回过神来,恐怖地意识到对方接下来的行为。 刚刚高潮过的穴口,粉色变成了熟红色,一摸还有一点点烫,被手指再次抵住时,丝毫不用力就自己吸进去了。何意羡整个人昏软软的,无力地大叫:“我操…白轩逸,白轩逸,我要死了…你先停一下,缓一会……!歇一下……” 白轩逸冠冕堂皇,水过无痕,大家似乎都在公事公办,含着他的耳垂:“没流血,继续。” 何意羡对着镜子再次遭到了淫邪的羞辱。白轩逸这次用了有温度的手指在他体内抽插,机械的那只手却还揉着他的小腹里应外合地刺激,或者饶有兴趣地揪一下他涨挺挺的乳头,或者伸进口腔里,明明没有感知力的金属品,白轩逸却说:“含深一点,你嘴里很舒服。” 何意羡含混地叫:“不行,不行,哈……会喷出来的……!” 白轩逸说:“有感觉就释放。何律师,我们明明签过白纸黑字的协议,你还哪来那么多可笑的自尊心?” 何意羡再次感到自己的思路和价值观都太矮小了,白轩逸跟他今夜这不是情事,而全然是一场残酷审讯。但白轩逸却也握住了他颤个不停的手腕,十指相扣,亲吻他的眼角:“疼就把眼睛闭上。” 可是一点都不疼,这种后背的姿势指奸会被不小心撞到睾丸,何意羡只能自己握着阴茎往上提一点,第二次撅着屁股爽得前后喷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精液多得伸手去擦都需要一种勇气。 阴茎因为极致高潮的余韵甚至一搏一搏的时候,白轩逸的手再次握住了它。何意羡已经记不得因为这样的下流手段,刚刚说错过多少话,答应了什么荒谬事了,男人因为欲望通常太会失去所有戒备了! 致使镜子里的脸,在白轩逸看起来好像总挂着什么委屈。何意羡舌头伸出来等得在空气中晾凉了一点,才被奖励地伸进白轩逸的口腔,亲了一会就小猫叫似的叫他。 白轩逸让他屈膝对着镜子,打他的屁股,还叫他自己数。何意羡受不了了刚刚捂了一下,白轩逸的指腹贴在穴口,感受皱褶的高温,层次感,翕张的频率:“手放哪?” 何意羡一下被吓住,两只手乖乖落下来。 白轩逸把榨完精最敏感的龟头摁在冰凉的镜面上,碾压,揉磨:“射干净。” 何意羡爽透了倒在沙发上时,白轩逸从他身下抹了一手的液体,均匀地涂在何意羡精帧渲染出来的五官上。何意羡有点恍惚,这是什么?这是谁的?但他只是在好好感受这些污物流连皮肤的感觉,想要涂均匀它们,想要抚摸它们,想要挽留它们,不让它们流走太快。白轩逸有趣地掂了掂他软下来的一包,问道:“狗还会做什么?” 何意羡用尽全力薅了一把头发,从而成功制止自己再贱下去,表情上试着形成一种:虽然睡的时候不情愿,但被睡得很爽,无奈之余也产生一些感情,坏事既然做透了,脸皮干脆就厚一点,最后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死局的画面。此外,我和你没有一点过线关系。 就像一幕无聊的闹剧接近了尾声的语调,何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4 意羡喷了一口浓烟,从未有过的清醒,说:“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开玩笑,我也不想评价你这个态度。反正我告诉你,我这种人为了上床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算数。白检,我跟你谈不到威胁,算是一种警告吧:你想逮着一只羊从羊毛薅到羊杂,盲目收买我这你就错了。” “你曾经说过什么,将来打算去做什么,我都干涉不了。”白轩逸微微躬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甚至梳了梳何意羡柔软而污秽的眼睫,“但我会用我的方式,让你做不到。” 第50章 言不由衷定有鬼 正当申城乃至整个中国南方地区的律圈,一度认为小何律师“专业能力”强悍无匹,可以轻易再撬掉一块社会主义的大墙角时,束若悦一案以足以载入中国大陆司法史册的超凡速度开了庭。从北京垂直而下的巨大势能,推动着这起背后脏污纳垢着超百亿赃款的巨贪大案,从缉捕到受审,用时不到短短三个昼夜。 但此时的相关利益集团还幻想着,凭借何这个姓多年来在中国南方律师界的人望,一定能够给案件的界定造成重大影响。再者,一大票相关法律专家的案件定性意见,所谓的这些场外援助,本身也能大幅度左右案件的走向。 所以,很有可能又要给他成功打个擦边球,毕竟以前何意羡的一个涉案金额比这个更大,情节比这个稍轻的,辩护人就做的是无罪辩护,嫌疑人本人也是无罪辩解,并且只抗诉了一次就成功逃脱制裁。 故所以,江湖上传说,法院充分发挥数字化这个当今世界最大变量的牵引作用,引入智能辅助裁判系统以来,凡何律师经手的案子,平均四点二秒生成一份判决。 本案经申请不公开审理,庭审从早上十点持续到晚上六点半。 孟彧在车里等饿了,去买咖啡被法制主播盯梢,问以孟律师您怎么看。 孟律师看到自己的脸在短视频平台被美颜滤镜搞得跟旺旺雪饼一样,说我怎么看,我看何律师是律师,律师和法官一样,不也是实现社会公平正义的重要力量。好了,小美女,这杯卡布奇诺是给你点的,这段掐了。 外界有所不知的是,何意羡担任本案的第一,也是唯一辩护人。 将助理黄妙妙辞(劝)退以后,何意羡在几十份案卷里抹去了她的出庭记录,一字不剩。 此事被时人诟病得很,说:你看,有的好导师拿徒弟助理当活眼珠子,有的人就拿徒弟助理当脚后跟子!唉,律师这行说白了就是个体户,自己接单自己做。更惨的是你当他何意羡的助理付费上班,社保钱、办公费用都要自己出,每个月上来先欠着鼎盛八千大洋!更难听的则说,要想学得会,得跟师傅睡。 渐渐,把何律师的带教形象传成一个穿普拉达的女王。 无所谓,何意羡不招人了,外包都不要,现在大事小事自己一个人操刀,一个肩膀扛。昨天,孟彧按例到点找何意羡吃工作午餐的时候,便见主任办公室虚掩着门,何意羡灰头土脸密而不语。桌上的案卷,风吹哪页读哪页。他扶着额头遮了一半的脸,不过手真好看极了,那手背云冻欲雪未雪,那指尖梅瘦将花未花的。孟彧遂产生了你一个人出庭会不会害怕的念头。 但以孟彧的大男子主义程度,不足支撑他陪同何意羡一起出席。在车上等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 法警开道,何意羡才得以回到车上。孟彧把副驾驶上方的小圆化妆镜翻折下来,在镜面敲了敲:“看看你,月薪三千八,人间小苦瓜。” 何意羡闭眼养了会神,阴沉的气息散去了一些,但仍然没讲话。 和白轩逸这个庭,开得真你妈窝囊。 案情很简单,因为目前挪用社保基金的事还没捅出来,明面上的情况说白了,就是讲韩其亮的相关税务问题,都是因为跟束若悦搞婚外情。 束若悦收了人家好处,给韩其亮吹枕边风替人疏通管道,诱导韩丧失理想信念,披着共产党员的外衣干尽了坏事,党内外一些同志一个个都是被你束若悦一步步拉下水的。但又因为束若悦不是党内人士(甚至她清朝贝子贝勒的家族现在七成外籍),所以这口职务犯罪的锅,先扣在韩其亮的头上。要救束若悦,就得先把韩其亮先保住。 有一条广为传颂的法庭智慧:当事实对你有利,就强调事实,当规则对你有利,就强调规则,当事实和规则都对你不利时,就掀桌子把事情搅浑。 何意羡今天便没少掀桌子。他一上来,根本不听你公诉方有的没的,只纠结一个点:能把束若悦算是这些贪官的情妇吗?他说第一,婚外之情不属于特定关系,什么是情妇?刑法没有给出特定的标准。像他们两偶尔外出发生关系的,和我们一般意义上的长期稳定的婚外情显然是有实质性的区别。 何律穷极无赖的作风举世皆知,一个合格的律师,必须要会钻漏洞,还要把解释学运用得淋漓尽致,他不要起脸来可真是漫无止境! 但大家绝没想到白检也会近墨者黑,从那张认真做事严肃做人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要长期稳定?辩护律师,现在离婚率这么高,连受法律保护和约制的婚姻关系都无法长期稳定,为什么要求情夫妇长期稳定?案件事实给定非常清楚,辩方一定要把今天的案例给出的整个事实人为地割裂开。是的,单独的两情相悦是柏拉图,单独的外出游玩是游伴,单独的性关系是性伴,但是柏拉图加上游伴、性伴,难道还不是情夫妇、特定关系人吗? 何意羡回,如果仅存在婚外性关系,而没有利益输送,这样的情夫妇是不是刑法意义上的特定关系人?刑法裁定,看中当事人之间并非特定身份而是共同利益。束若悦收别人钱,韩其亮有没有劝过?劝阻无效不等于默认同意,听不听全在束若悦,收不收不由韩其亮。不听话的束若悦收了钱,不等于韩其亮敛了财。两高规定,构成受贿的前提必须是他授意请托人,将财务交给束若悦,那么请问,本案当中韩其亮有没有事先的受益? 白轩逸回,简单一个理论问题,请问两高关于受贿案件的受益这一条规定,是一个法律拟制还是一个注意性规定?无论受贿犯罪的花样如何翻新,都应该牢固把握权钱交易的实质,透过现象看本质,法正公平镜,官清民自安。 庭审过程中,旁听席多次掌声给他们鼓鼓劲。除了苏殊屡屡侧目看他师父,以前他以为,只有律师才不仅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还得会“七十二变”呢…… 然后,何意羡这要翻脸掀桌子了,控方这又开始排队敬酒了。 白轩逸举出了一组十分坚实的证据,并且还是人证,让何意羡在辩护席上直翻白眼:白轩逸,这是老天爷在帮你!这和玄幻小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5 说里掉下悬崖挂树枝上了不仅没死还剖开了猴肚子奇遇连连有什么区别? 具体是,去年的时候,市委书记在市政府大门口被一帮来讨工资的群众围住,书记很恼怒,调来一辆大客车把这群足可以做他父辈的老同志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垃圾处理场。只有白轩逸冒着酷暑听取了老人们的申斥,无心插柳,群众里正好有一位钢铁厂的车间主任,正伸冤无告呢。 何意羡端出了律协的江主席,才堪堪打成平手。法官最后那意思是说,大家都在画地为牢,隔山打牛,所以对此案理解各有偏颇。择日再判,下次一定。 孟彧比较了解何意羡,何意羡发过最大的脾气就是现在这样,哑巴一样,什么也不说,专注的时候气场杀人。何意羡感觉整个世界全是死胡同,让人喘不过气:他要救束若悦跟她换取重要信息,这事关乎未来他如何打开更多的局面,就不可能让白轩逸赢下来。更不可能跟白轩逸商商量量地来,机事不密,往往反为所害。 孟彧忽然伸手,朝着何意羡那边摆了摆:“哦,有只苍蝇趴在你脸上,我觉得挺恶心的,你看要不要我帮你轰走?” 何意羡一扭头,是白轩逸站在车窗外。 仇需亲手报,恨要当面偿,何意羡选择把窗子摇下来,作出一个有造诣的雅人模样:“你好,你要说什么?你酸萝卜挂裤裆就可以了,不用塞嘴里讲酸话。” 白轩逸说:“早点回家休息,明天不要误机了。” 说的是两人一起回桥溪村的事情,这是何意羡在他家,被上屁屁栓的时候,理智被分解在了汹涌的欲望里时胡口应承下来的。 何意羡不认账:“……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买票了?” 白轩逸说:“航班信息昨天发给你了,你没回。” 何意羡拿孟彧当挡箭牌:“嗯?你现在说这个话合适吗?你认得我旁边坐的是谁?” 白轩逸笑了道:“你的特定关系人?” “白轩逸!你现在怎么方方面面就这么懂事呢?”何意羡感觉一场海难以后,他哥是不是进入了错误的修炼灵魂的道场,衍生出了一个被动攻击性人格?坏蔫儿的!坏蛋时间久了发酵才能深悟其坏。 孟彧在他们几个来回的对话中,心态始终平和如水:你两搁我面前至近至远东西,至亲至疏夫妻呢? 也大致悟出来了怎么个事,要是让他站出来评价,孟彧可能会说:看不出白检这么有艳福,一边睡觉一边就把事情给办了,就把钱给挣了。还是国家干部玩得花啊! 和何意羡沾边能有好果子吃,这种想法千万不要有。人一旦有了侥幸心理,那就如同草原上堆满了干柴,只要有机会,就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了。所以,目前的孟彧与世无争,刚刚请了年假,打算找个大海尝尝苦涩的沙,只有远离人群才能找回我自己。乐高小人仔站在仪表盘上,他在自己的领地中快乐无边——是的,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需要你,向你表白,想要你。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白检,有偿陪侍犯法吧,就不要你自掏腰包了。但是于法不合,于情可原,你如果非要给我花这个钱——”何意羡话到口边留了半句。 孟彧喝着香气扑鼻的热咖啡,悠哉看了一眼何意羡,从他精明的眼神中,忽然窥见到了他灵魂的卑污和危险。但是又曰,最美丽的花朵,常常只长在悬崖边上。 何意羡把一只手搭在上了孟彧的肩膀,微笑看向白轩逸:“请你买两张票。” 第51章 生把我心肠弄冷 飞机在云层中穿梭,不到三个小时就已抵粤。桥溪村地处西南,三面环水,与香港隔海相望,要过去还得经过一段漫长的陆路。 出了机场,广东省厅的几位重要干部便坐上了来接驳的公务大巴,既是接风,也等同于送行。 有人凑话:“久仰白检是武装检察官,既有战略视野还有司法视野,听说以前还是‘雪豹特警’!我在东莞见过一位‘雪豹特警’,因为认出臂章了。那身手,那气质………央十二有一次介绍过全国几个特警队,其中就有雪豹。哎!有个讨论起名字的故事,说,四川有熊猫,我们可以叫‘熊猫’……” 何意羡忽然插嘴:“不行,你想反动啦?熊猫是需要保护的,白轩逸是要保护人民的。” 一位干部说:“啊,是!来之前我们厅长就叮嘱我说,你们以后要像尊重爱戴我一样尊重爱戴白检。白检就是我们党CT室的医师,定期接受他的扫描,就能及时排除我们身上的隐患,我们就能长命百岁。” 另一位干部附和:“是的,我们李厅又说,比如现在有白检坐在车上,我们就不用担心暗藏在路边草丛里的测速器了。” 何意羡笑出声来:“那他不就成电子狗了?” “罪过!罪过!”干部尴尬地扭过头去,“呵呵,白检,您这位大律师,讲话真幽默!” 白轩逸说:“一直这样。” 何意羡从牙齿里“嘁”了一声。 干部三两两面面相觑,我晕,有的人莫名联想家里的管家婆,每天早上第一句,先拿老公撒个气。爱你心里口难开,于是只好狠狠欺负你。有的人思维活跃,司法圈子那三家的关系不足为外人道也。再刚严峭直的人,如果道德败坏了,趣味也必然会堕落…… 只有孟彧独自注视外头天空银色的缠绵的诗情,哀伤亦磅礴。天阴得跟快黑天了似的,雨点潲进车窗,顺着孟彧的脸颊一路落下来淌在昂贵的西装裤上也没人理会。 何意羡翻包白轩逸,拿了上头下发的机密红头文件大肆阅读,白轩逸当然要讨回来。跟打了小学生下课铃一样,何意羡还藏到孟彧身后。搞得孟彧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处于何等的生态位。反正一路他没吐字说话,当个知趣的人远比有趣的人简单许多。 下了大巴,何意羡还在用一个文件袋追打白轩逸:“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样,你有病就去医!” “孟律师,孟律师?咱们到地方啦。”还得是别人提醒的孟彧,孟彧在后排像个情感节目里的嘉宾任人挑选。 一行人先来到了大岭镇上,驻足在三岔路口的中心,?镇人大主任马力东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马力东介绍说,左边就是桥溪村了,很荒凉,没有一个村民,所以现在很多人把它叫鬼村。今天太晚了,要去还是建议白天早一点,早去早回;右边叫凤浦村,是个旅游的名村,海鲜一条街不仅有生蚝、膏蟹,十一月最肥美的鲈鱼,还有最地道的麻鱼和潮汕咸菜。 何意羡去镇上小卖部买包烟的功夫,刚从厂里下班麻花辫的大闺女,扶着自行车来来回回偶遇了他二十次。何意羡夹着燃着的半根大前门,回来问:“那我要这么直接直着走呢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6 ?” 说的是最中间的一条路,那沿途甚至没有插指示的木牌,看似通往大山幽深幽深的腹地。马力东忙说:“那块离镇政府大约有快十公里路了哈,有一半路是盘山的黄泥路,一般外人几乎不会走到这个山窝里面去哈。” 白轩逸脸色沉和:“彭城村?” “是啊,中央领导,这个彭城村是出了名的邪性地方。”马力东露出揩了一把汗的表情,“临海,沾着珠三角,海岸线几千米,交通上,汕头、浙江、香港、东南亚一带都很近,但是这个人员组成,在改革开放、一带一路的今天,前景光明一片大好啊,还着实比较复杂……” 按这些条件讲,彭城村本来应该是能代表广州千年商港性格的一个村庄吧? 但是此地的户籍人口一点八万,曾经有五十多个姓迁入又迁出,今仅剩黄姓一个,属于全国罕见的单姓村落。在黄氏家族族人的眼中,家族就是一切,而大家长就像老皇帝一样。除此之外,他们心里头国家概念很薄弱。 围绕着主城区,却差不多仍旧保持着族长自治的旧传统,村寨的大门一关,固若金汤,村里妯娌亲戚枝叶相纠,别说外人,一只蚊子飞进去想摸个门道出来难如登天。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的七点半钟,大家看白轩逸是有一点微服私访的意思,不仅身边没有几个保镖护驾的,连此行的目的都没有申说。所以没有大势声张地接待他,很快各回各家。 苏殊找了一家干净卫生的小饭馆。在前台点菜的时候,孟彧为求眼净心静,也参与性质地走过来,手机对着墙面找了半天有没有二维码。 点完菜回去,只见白何两个人,坐定了又没完全坐定。 何意羡说:“我吃一口马上就要进彭城村,你听今天那个话,有很大的不对劲。那个马的话你听懂了吗?还是你的脑袋里有橡皮擦吗?他就是讲你新中国两个地方没有解放,一个是台湾,一个是彭城村。我这个人等不了的,你干嘛不让我去,你这是在气我!” 白轩逸正在用开水烫洗杯碗,先给何意羡洗完了一套,说:“我气你干吗?” 何意羡说:“过去你就喜欢这么气我来的。” “我们是一次集体的严肃行动。”白轩逸看着他的样子却笑了,“你再这个态度,我就处分你了。” 何意羡说:“你打算怎么处分我呀?我就是一律师,你还能把我变成副律师啊!” “何律师,入乡随俗,不要这么傲气了。”白轩逸平常从来不讲这些官场上的八股,看着他却不由道,“骄娇二气。” “我傲慢吗?我怎么没觉得?” “你要是觉得,你就不傲了。” “啊?干我这一行就是要有点傲气,否则哪里来的威信?我只是个体服务者,我的服务不好,当事人可以不选择我。你作为一个国家工作人员,宗旨是为人民服务,你傲气什么?” 白轩逸剥花生中,壳给自己,果仁留下:“你愿意说就说吧。” “我愿意,你绑架我过来,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何意羡胡搅蛮缠起来了。他本来做好了吃不上正经饭的准备,艳红色塑料袋里,还有小卖部买的杯面和零食。打开星球杯,就用蘸了一坨巧克力酱的手指饼干,往白轩逸的左颊上划了一道“×”。 白轩逸在何意羡伸手准备鬼画符的时候,就已经抽了一张餐巾纸,但是等他画完之后,才开始擦掉它。 自制的野菜汁不可比申城五十五一杯的羽衣甘蓝小绿瓶健康也好喝多了,孟彧没喝。村里吃席的大圆桌很大,何意羡够不到一盘炒黄豆芽,叫孟彧拿近点。 孟彧反倒用筷子推着盘子的边缘挪远了,神态犹如坐在高级餐厅一叉一叉地把轻微烫伤的牛肉送进嘴里,优雅的感觉就是传达低调,说了离开申城后的几乎第一句话:“就不给你吃,怎么办,你要照着我的脑袋抽?可我跟你没亲近到能抬手就打的关系。” “我打谁了?”何意羡也不攻击孟彧,反而转头让白轩逸受了无妄之灾,“那是因为白轩逸天天乱放屁,你的嘴跟屁眼子一样!” 苏殊嚼排骨,闻言差点吐了出来。孟彧也听得起身离席,去找厕所。 农村的厕所,现代简约风格,露天厕所,就是一个围栏,没有顶。有一面墙还是要拉帘子的,帘子破了,圆圆的洞透出外头的夜色深了,野猫叫有些瘆人。 孟彧知难而返。撞到何意羡在两块石头搭建的天然洗手池子,用清水冲脸,一个裸灯泡的灯下,白皙如雪的皮肤显出一种被保护很好才有的纯真,淡淡笼罩着一层黄晕。 “孟彧,你刚刚干嘛呀?”何意羡弯着腰搓着脸,没有任何表情成分的加持,仅仅用这几个字的特殊语气就迅速调整了他们两之间的情调,接着的话,已经使这个友情的泡沫达到了一个令人望而生畏的高位,“我这趟有我自己的打算,把这个告诉你也没什么,但是你看啊,我身边还有谁帮我了?咱们两,都也这么多年了。” 孟彧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突然差点一个二段跳一屁股弹射到何意羡的洗手池里。 何意羡把头发上沾的水甩了一下,接着毫不拖泥带水地踩了一脚——踩上去才知道,哦!他也跟孟彧一样看错了,地上满满的爬的不是蟑螂,而是被嚼过的槟榔渣,也有点像干掉的屎条。 孟彧脸上的血气也没有了一半,表情一团炫丽。他生在贵不可言的政治家族里,长在全中国最中产阶级温床的大都市中,实在并没见过这些世面,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也滂臭难闻。 何意羡心想还真是不经吓,但善良地嘴上没说:“等下我结个账就去招待所吧,招待所条件好像还行?” 通往镇上招待所的小路,横着道道树影,撒了点点羊粪。无所谓,孟彧现在的生活有一千条路走向麻木。田里种豆种莴苣,他可以催眠自己此地耕读传家。 但是到了住处,新的重大问题横生。 接待办的主任哪里知道还有一位孟律师随行? 于是乎,白轩逸、何意羡、孟彧、苏殊——四个人,三间房。 第52章 蛾眉淡了教谁画 镇上的招待所是专门留给领导临时休息、办公的地方。剩下三间房里,一个是个大套间,里面两张单人席梦思,外间是一圈沙发,一台电视。得知白轩逸要来下榻,地板上甚至铺了崭新的地毯(虽然看上去像是PVC材质,像校园跑道),还有写字台和一组电脑、音响设备。环境,恰好卡在孟彧所能接受的底线左右。 服务人员换上了整齐一致的欢迎服饰,只是那做工,有点像高中生找了一家服装小厂用班级合照做的文化衫。刚刚落脚,有人就带了两台大卡车拉了满车的慰问品,冒着凛冽的寒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7 从省城来慰问白轩逸。各种高档烟酒、地方特产像希特勒围攻斯大林格勒的炮弹一样从四面八方而来,这么多“糖衣导弹”,里头还有好几大块“金钱肉”,陇西那边,把叫驴的生殖器炖熟了切成片状活像旧社会的铜钱,简称金钱肉。据说补肾壮阳功效殊甚。还有几盒“土笋冻”,孟彧看一眼怕要得魂升天。 人多房少的问题,对何意羡来说不是问题:“没事,我和孟律一间。” 孟彧像个发面的团子,被离沪之后的所见所闻棒槌均匀地打了一圈,自信降到了冰点,人都有点木木的了:“跟你睡我怎么睡?” “啊?我打呼吗?”何意羡惊奇道,手快速地敲了一下孟彧那耀眼西装的贝母扣子,“我两睡一块还少了?” 孟彧定定做禅镜,处处般若花的样子:“不要再多了。” 何意羡笑脸威慑:“我刚看见老鼠了。” 招待所的前台,经理是一个被体制压得弯腰塌背,只会说怪话的老师傅,刚走出来,就少房间一事与主任磋商道,牛处呐,要相信大地方来的律师,他们具备良好的职业道德,他们个别待遇的地方短缺了也不会乱来的。 扭头便见到,何意羡变魔术怀里变出一只逼真的橡皮耗子,倒提着黑长的尾巴,抱脸虫一样骑在孟彧的英俊鼻子上作大摆锤。 孟彧把他恶作剧的手抓住,按下来,内心复杂地让步:“行了,就这样吧,随便说句话你就发疯,小声点,别人都在看你我。” 何意羡却没听见他的同意同房似得:“白轩逸,你说怎么睡?” 白轩逸说:“我去找一间民房借宿,这样正好一人一间。” 何意羡说:“哦?好的啊!看起来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你走呀,您是雪豹突击队的嘛,各种危险机密任务、失联、失踪都是常态啦!男的么,还是那句老话,嗯,谁家的狗不在外边拉泡屎呢?我说的意思不是不让你拉屎,是让你不要拉错地方给自己找麻烦……” 白轩逸会走得无所顾忌,可苏殊是一个清廉可敬的传统家庭培养出的具备超高道德标准的人,工作中对于上级有着天然而严明的崇敬,立呼:“师父,不要!” “啊?”何意羡马上听乐了,心思超速制动,眼珠一转盯住人道,“厉害,小苏,撬墙角就得这样明摆着撬才刺激!”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苏殊被他突然嘴了一句,实在很难置信,地头蛇离开巢穴,还能这样子地野蛮,这样子地杀人放火金腰带,有点懵地说:“何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何意羡提溜着老鼠尾巴,摆来摆去:“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啊。” “何律师,我不太会说话,我真的不清楚!” 苏殊打心底里,一向很抵制与何意羡交谈接触。因为苏殊眼里,这个人常常对他人突发突兀的亲热,就像潮湿的手心拉着人家不放,像一条阴滑的蛇,是一个用世俗眼光看脑子缺弦的男的,令人不快得很,苏殊显然又不知道如何真正地叫他死心永不靠近。 但是路上师父和他俩人彼竭我盈,一来一回,其实水准持平,反正痛点互踩,然后风格又完全两路。能让白轩逸一日之间连续性说出这么多字来,苏殊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听得也肃然对何意羡有些起敬。 “既然你不清楚,我就只好先对不住了。”何意羡把老鼠精准地丢在白轩逸的鞋面上,隔着它碾压着白轩逸的脚,“你好脏了,我要洗澡。” 大堂经理正亲自捧了一盘热茶出来,牛处长刚才在后厨跟他说,咱们一颗心放下来,不论再精妙的犯罪,再沉重的冤情,再黑恶的团伙,只要北京上面想动,那就是秋风扫落叶罢了! 只见到首都大员的脸被人大庭广众赶家犬似得拍了一下,何意羡说:“你还傻站着,不怕失身份!赔我一千万,或者十个嘴巴子,你不赶紧给我烧洗澡水去?”孟彧抬了抬水土不服浮肿严重的眼睛转头就又闭上了。 第53章 争使我悲无欢绪 服务人员要送他们上楼,被何意羡讽刺:哇塞,您白检不是来体验生活、访贫问苦的吗?怎么还净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呢?这难道就是贵党与群众的“鱼水关系”、“血肉联系”?焦裕禄在河南兰考治三害的时候说,蹲下去才能看到蚂蚁!白轩逸,我问问你,怎么样蹲下去?啊?你腰上打过钢板吗?还是腰间盘有问题弯不了呀,无恶意,真的只是就是问一下,有点不怎么符合共产党人的动作行为。 于是竟然不等白轩逸发话了,大伙自动退散,好像这时不离开,就会大大损害首长放下架子、扑下身子的形象。 能够飞是件多么美妙的事,何意羡轻捷地兔脱至电梯间,白轩逸在后面一只手拖了三个拉杆箱,另一只手提着何意羡的大型零食包,那包满得两根脆脆鲨都支出来了。甚至何意羡都不带按一下电梯的。 但他的静止好像另有说法。白轩逸进了轿厢,何意羡还杵在外面不动:“这不是有电梯吗?这地方哪有说的这么穷?骗我啊,早知道是这一摊烂事情,我就不管。” 白轩逸说:“在自言自语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我以前一个朋友,乡下来不会坐电梯,长到十八岁没见过。我就手把手教他,我说先看这俩电梯闪动的箭头,到几楼就按几,比如你在二楼,要去三楼你就按上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他在学校里老坐错,原来是他一直以为这按钮管着电梯上上下下呢,从三到二,不当然按下来了?” 白轩逸问:“你的哪个朋友?” 何意羡光笑不说话,一会才在对方的注视下说:“算不上朋友,就一个小屁孩。我那会整天不上班,会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我也说不清人家一天到晚干什么的职业。反正,后来有一次这小孩还来找我打官司,你敢相信?十几年前判得明明白白的案子,放到今天证据流失了多少,打来打去打没了,你说作为诉讼代理人、律师,我要是接了,我真是水里火里我陪你走一遭?不是窝囊到家了吗?” 凌霄的羽毛轻无力,掷地的金石自有声。电梯到楼层“叮”了这么一下的响声,都比何意羡越来越弱的声音,到了最后一句时要来得大得多。 进了屋子,放下行李,并在衣帽间挂好何意羡雪青色的厚尼外套,白轩逸才去洗澡。 出来,何意羡也洗好了,但是看着床头的一幅挂画,似乎看呆了不知多久。 画上的人物希腊神话的一位小海神,人鱼特里同斯。这条男性人鱼在几十个骑着海鳗般生物的妖女环绕下破浪前行,当他用力吹响口中的海螺时,连泰坦族的巨人也要落荒而逃。 很惊艳的画技,它应当出现在展览馆里,而不是这样小村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8 的冷窗冻壁上。 白轩逸也觉得蹊跷,何意羡倒先转移话题地说:“喔,希腊的这些人啊,单纯是一点神光辉和伟岸都没有,讲白了一群下三烂,什么婚外情了,杀父了,小三小四了,还有,乱伦!嗯,但是柏拉图么,不能用我们庸俗的眼光去看,不然真的天理不容,夜不能寐了。 ” 白轩逸却拨了前台电话,叫来服务人员。 人家解释道:“哎呀,这个是好多年前,镇上来了一个女精神病,听说是做买卖的,做买卖嘛,有一档没一档,搂住了能赚点,搂不住还不是干瞪眼?没儿没女,没吃没喝的不说,有时候就睡在海旁边,坟地里。村民看她很可怜,就给她送衣服,送吃的。有一家还特地将她带回家中住了两天,劝她,?只要勤点,不怕吃苦,活人的路有的是!后来,这个女的又走了,去向不明。就留下了这一张画,这样漂亮,又气派,主要是我们也不懂!村主任讲,捡到好东西,这次也算撞了一回大运,下次还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让碰上呢!哎呀,领导,这个您不喜欢,是不是不吉利?我马上撤了!” 画框刚摘下来,何意羡脸绷得像刚刚浆洗过的床单,让她放那,别拿走。 何意羡坐下来,弓着身体双手合十,并拢在一块的指尖戳住鼻梁,脸色仿佛由阴转晴了一点,笑道:“什么疯女人,你说别是楚卫民他媳妇吧!” 当年,楚茗的母亲因为连续上访,被公安人员抓进了看守所,一连关押了三年又九个月。一个身体强壮的农村妇女,放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聋半瞎。楚茗的舅舅接到出狱的姐姐那天,和公安动了手,颅骨那块落了疾,几个月之后就病故了。舅妈用易拉罐的金属片割腕,在旁边的一个墓碑上用血书写了“我冤枉”三个大字,一棵树上自缢身亡。 更有甚者,公安人员还找到那几位出具“良心证词”的桥溪村村民,让他们改变证言,声称在案发地点见过楚父。但是,村民们不愿昧着良心说话,结果是有人被关进看守所长达三个多月,有人被迫外出避难。 一起刑事案件,竟然演变成官民群体之间的战役。人民群众至死也想不通,人民法院这架机器到底出了啥毛病?共产主义世界是草台班子吗?这个故事画上了血色的句号,据说是楚卫民在即将刑满释放的时候,用汤勺捅进了脖子划破了颈动脉。 白轩逸说:“刚才说了,是外地人。” “哦是吗……”何意羡神情不属,把可调节的躺椅往后面放,他没有动,就这么保持平卧的姿势,同时客气地将一条腿斜搭在白轩逸的腿上。他这种懒不叫作慵懒,而是疲软,像三伏天大太阳晒蔫了的瓜秧子。 何意羡说:“那好吧,你查查清楚,我等你的高招。” 正当他心里犹如刀搅水煮的时候,白轩逸把手掌搁在他的头顶,揉了一下。 何意羡敏锐地只觉出不对,感觉这个动作像主人见到宠物那般的亲昵和温柔。接着白轩逸俯下身开始抱住他,何意羡颈窝被热气弄得痒酥酥的。 何意羡不由自主地开始环着他的脖子,在他头的上方轻喘,真有种环着一条大狼犬的感觉,这姿势简直会把他使用到极致,如果进入会深极了,白轩逸常常夸他乖,好乖,好会吸。 白轩逸得寸进尺搂着他的腰一紧,就托起何意羡乱动瞎晃的屁股跌撞到了躺椅边的床上,他们两个都摔了上去。 室内暖气烧得很足,光脚接触到地面有些凉,还没到刺骨的地步。总而言之房间里除了他们身下这张床再就一无所有。 何意羡抓住床头的铁栅,铁栅冰冷坚固纹丝不动。他惊诧地瞪圆双眼,历史上难得成功一次地,把白轩逸推得远了一点,但拒绝到时候能不能也办得像说出来的话那么硬,何意羡自己心里向来都没底:“……你做什么?” 相对他的含含糊糊,白轩逸的回答简而又简:“做该做的。” 何意羡提膝踢了一下他的腹肌:“白轩逸,你这个丛林土鳖,你的大脑通肠子……别在这儿吵得五邻六舍不得安宁,招人骂……” 本人确实没有状态和心情,但是那小洞任何时候都会给面前的男人以缠绵悱恻,宾至如归的热情。那个屁股有意去掰满手的嫩肉才发现真的是有缝,所以破处又叫破瓜呢,那么肉乎乎的包裹感太好了,尤其入冬以后。 白轩逸笑着问:“招谁的骂?” 何意羡被亲得喘吁吁的,狠狠地拧了他一把,鼻腔里“哼”一声算是给了白轩逸天大的面子。咕噜了一句什么,骂人的,不好听,接着就又把舌头吐出来送进去。 一碰到哥哥,何意羡的血就朝上下两个方向涌,身体里的燥热一股一股的乱窜,他就又想要他了。 “你男朋友?”白轩逸却把情热的人晾在一边,垂着眼睛说道,“对你很好?” 何意羡一只手拨来翻去地在对方的两腿之间摆弄着,他好大啊,但又很可爱。何意羡有些发急地说:“好死了,你想象不到,他平时袜子都帮我穿的……” 白轩逸又说,你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何意羡不愿理睬,解开了上衣纽扣,把他的头往胸上压。白轩逸故意吸出水声,还问他怎么没东西。何意羡的乳头发胀发酸,心里也古怪地酸楚,这个人凭什么让他担惊受怕地受了那么多的哭,导致他自己都还像个孩子,怎么就开始奶孩子了呢? “的确应该穿袜子,地上很脏。”白轩逸把那里舔得水光发亮,忽而抬起眼对着他说,“但是你骚起来的时候,连地板都会舔。” 何意羡的脸猛然白里泛青。 白轩逸这句话的语气,真的很重吗?平常何意羡要哭不哭的鸡巴都舔得委委屈屈的时候,还会挨扇呢,白轩逸甚至开他很恶劣的玩笑:明天开庭,法官问辩护律师的脸怎么肿了,形状是圆的,是粗的,是被棍子打是吗?每次在床上被干哭了白轩逸有时都懒得哄。 反而你骂一下何意羡,再一碰他,他就把屁股往后挺,生怕你操不到。他说射不进去了,装不下了,我操你妈…但是射完了也还让你压着他,似乎越重越好,一点也不嫌沉,能和你化在一起就最好了,睡过去前不亲你亲到不松口都能做一彻夜的噩梦。 然而,今天从白轩逸摸摸他的头开始,何意羡便心有嫌隙。 听到这话,更像张开嘴一口吃到发馊的饭。 啪! 白轩逸遭掌掴,力度很大,面颊上的色度瞬间很花。 通明透亮的水一样的风音浸入潜默的房间。 刷—— 何意羡拉开了房门,白轩逸问他这么晚了去哪,何意羡说:“我是限制民事行为人吗?我去哪你管得着,毛主席教导你说管天管地,管不了人拉屎放屁!” 套房就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79 三楼,农村的房屋普遍又低矮。所以白轩逸站在窗边,看得清楚何意羡趟过没脚的荒草,朝南边的桥溪村快步走去。白轩逸在电话中对暗线人员沉声道:“?弄辆车跟上去,牌照要摘掉。” 第54章 薤露将消未忍消 何意羡并不是一开始就奔着深夜独闯鬼村去的。他先走的扶梯(电梯省电,停止运营),去二楼,找孟彧。 他感到时间就像每天走的楼梯,就这么过去了,与楚茗从认识到客死在他乡,都好像是昨日发生历历在目。以至于下楼时失去了丈量步幅的本能能力,一脚踏空,还好摔得还不算太严重。 西装一旦穿上,是个人都会绅士起来,别提再配把限量的长柄伞(虽然来此地参加变形记后,它的作用等同于登山杖)。孟彧把这一身沉重的行头卸下后,嘴边糊了一圈自带的漱口泡沫,活像刚上岸的螃蟹。听到门铃响,边吐泡边说:“谁啊?” “我。” “你?你找哪位?” 何意羡顿了一顿:“我喝了生水,坏肚子了。” “那你找他去啊?” “我找谁。” “找你的睡觉搭子嘛!” “我很不舒服……有点难受。”何意羡两只手捂着胃的位置,狗啃泥的姿势多少栽得还是有点痛的,靠着房门他一溜滑坐在了地上。 “啊?头疼胳膊疼,还是屁股疼蛋疼?” 何意羡只是说:“你有吃的吗?” 门开了一点点,粗长的防盗链还挂着——杯面是被一条设计感上佳的抛物线,投出来的。 孟彧扔完它讲的话,已经重新隔在门后了:“反正就你一个人,随便吃点就行。哎,人活在世上能保证一辈子不挨饿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哪来那么高的要求?我看你别嫌弃也去泡一碗得了。” 何意羡抽疼,冰疙瘩似得嘶嘶直冒冷气,什么也讲不出来。 “何意羡?你真肚子疼啊?”孟彧听他真的不吱一声了,才拢了拢黑金的睡袍皱着眉说,“肚子疼呢,属于民事纠纷,民事花样太多只能看表达形式。何意羡,你得发毒誓,你这是跟我在好好讲话,以后也都要是。” 可是,孟彧透过猫眼的时候,没有看到他的人。否则那西方人里可以称得上柔丽的骨相,以及春愁如纸的雪白面孔,恐怕定能把他的心有所扰动。 看不见时,也就只能凭借记忆与想象。何意羡对于孟彧来说,乃是在我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见最想照顾一生的你,那是他的滑铁卢,是他内心的伤痛文学,更是他做啥啥不成,老大不小的男人了还要被自己从小到大最鄙夷的父权将一军、压一头的标签。 以及最关键,那种美绝对一大部分来自于你知道再拥有不了他——孟彧这样从一而终的文艺观,与现在送上门来的“好事”,全然相悖了,呵,忽然就都没意思了! 何意羡双臂夹紧腋窝,把双手插到双膝中间,蜷缩着身体,竭力抑制着从胃里传到全身的颤抖。直到他狼狈吞下随身带的药片,扶着墙沿走了,孟彧也郎心似铁未曾再门开一线。 真有缘份棒打不散,没有缘份钢丝绳也栓不住。是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何意羡还在一只手捂着胃下楼梯的时候,迅如孟彧已经熄灯睡觉了。 何意羡在招待所的前台歇下来,虾着背点烟,缓一会,等不那么痛了再回去。 刚才夺门而出,有部分原因是他的胃病开始发作了。恨,每次都是关键时候掉链子,本来在香港都养好了,感觉上,都好得七七八八了……! 那怎么办?难道当着白轩逸的面疼得龇牙咧嘴,让他端水喂药吗?那个药的包装可没撕,治的哪个适应症,白纸黑字! 但也不好讲,白轩逸不一定有心能发现得了?毕竟不是以前,何意羡喝感冒灵,白轩逸也要又是哄又是劝,还替他咂眼泪,劳碌半会才算把幼弟安抚下来。 晚上十一点过半,农村人都睡得比较早,前台一个值班小妹也没有。 何意羡胃疼不止,这地方想找个赤脚医生,估计得走二里地。他决定采用粗暴的办法,吃点东西,压压那一缩一缩痉挛的痛感。 打算去后厨找点馒头稀饭,煮点开水泡面也好呢? 却渐渐听有人声。 四五个当地的村镇干部,正围着大院里的一张石桌把酒言欢。 了解一个地方最真实的风土人情,茶肆酒楼勾栏,真是误打误撞来对了地方。 听起来开桌有一会了,有人就端杯子过来给马立东敬酒,马主任,你随意我干杯。 马立东笑道,这可是“国窖”,你可别太随意哟! 一位基层文联女同志挽着马主任的手,用她那甜蜜蜜的嗓音汇报苦涩涩的事实,说“大官”这一趟是不是带了不少家伙事来?像个巡抚!专程来算知县的账。我看他是他走了眼,还不知道谁是流水的兵,谁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呢?! 村干部说,是哇,相对我们单位来说,那是相当于柬埔寨造航母了!但是随他怎么造,以前不也好多些……抓了,审了,又放了,都是有原因的! 马主任点桌子:话密了啊! 另外一个貌似秘书的角色说,向马主任学习,心态要稳,要平和,我们一辈子做不了大官,哈哈,我们就向上头、跟省厅、党中央写大字吧,反正都是书写人生。 马主任的两个儿子一个跑到美国开餐馆,一个跑到澳大利亚刷盘子,孙子孙女也都相继润光。这位坚守爱土的空巢老人,嘴里喷着白色带有酒臭的哈气,哼了一会。他这不是酒多了人眯了,是老奸巨猾,不表态实际上已经大表了态。 秘书道出他心中所想,知道北京来人的消息以后,也是把我这个工人阶级的肺都气炸了。但是马主任您心放肚子里,黑的、白的,两道,除非谁有把握把那个彭城村连根拔起,否则哪有人敢碰他们一根头发?就是和天作对,自找死路!而且,而且啊!桥溪那头您也去过来来回回十几次,大着眼珠子看到——真相会不会是,查贪污的人,自己贪最大污呢? 这些人肩并着肩手拉着手,讲的小话声音能大到那里去?但好在乡下寂静,何意羡理解能力超群,硬是让他背靠着红瓦墙,将缺字漏句的完形填空,颇有所得地听了十几分钟墙角。 后面的对话内容只可能更劲爆,更不足外人道,听不到一丝毫,何意羡只能试着慢慢挪近一点。可是脚底下的干草堆作响,惊醒了一条看门狗。 汪汪汪!它叫起来,接着那文联妇女也跟着站起来嘶叫:有人!主任呀!怎么会有人呀! 村干部猱身奔来,谁知道数个高速移动的物体撞了过来!路灯暗得等于没有,黑夜里发出呕呕嗷嗷的吼声的东西气势太足,万马奔腾,几个大汉狂往回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0 逃——手电筒的强光一打,才知道不过是受了惊茅棚里放出来的瘸腿驴子! 何意羡声东击西,成功隐身离开。他刚刚情急找不到工具,还是徒手拍的驴屁股。回到招待所的走廊,一边认真洗掉手上的“黄泥巴”,一边反复地思考偷听到的东西。 有个充当服务员的老嫂子,平常吃住就在小小的储物间里。还没睡,听到水声,还以为水龙头没拧,出来关。 不知道哪来的“驴味”,她捂着鼻子闻到那个味道,都臭死了,这简直了,真的要再吸一口气——正常城里人这时候绝对不行了,搞不懂这个年轻人怎么还好好跟尊佛似的。 老嫂子关切地让他把鞋子脱下来看看,哪只脚踩到脏东西了? 何意羡却固执地快把手洗脱皮了,笑着说:“什么臭气,我闻不到,猪圈那么脏为什么猪还照样吃照样睡,是它们自己觉不出来。但是这就像猪圈,要不是有几个活的东西在,早就成垃圾坑了。” 老妪听不懂,感觉他在演电影,发羊癫,怪力乱神的。 何意羡的心里却轻舟已过万重山。因感觉尘封多年的真相仿佛一只搁浅在干涸河床上的木船,将终于迎来了汛期。井中的月影,沉入水中的珍珠,清波影满着池塘。他像飘浮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往桥溪村去,那夜色深如谁的噩梦走进了现实,并且越放越大,乌瓦一口,把他吞下。 第55章 处处空篱无人馆 抗日战争时期,东江纵队曾在桥溪村办过兵工厂,并在山下种过粮食。这里地理位置具有天然优势,既可以躲过台风的正面侵袭,也可以免受兵匪之灾,世外桃源似得不受任何外界滋扰。 时至今日,却完全是一片遭人遗弃的状态,彻底成为了一座空壳子,只留下了那些矗立在山岭间的房子。 房子的砖瓦长期没有人来修缮,在潮湿环境的加持之下,青苔和藤蔓布于其中。 然而荒废多年,这里没有任何的电源,当然也是尽量不要使用蜡烛,以防发生大火。村民们把废弃的村庄和土地加以利用,开辟成了公共墓地。 天黑以后哪有一个人来?如果外地人非要去,野叟田父,乃至村口的妇女都会骂你一句: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何意羡就这么黑暗之中绿野仙踪,踩着古道上山,走到一块平地处,看到一座还未完全荒废的古墓,坟头摆着瓷碗和瓦罐。 过了无名墓,很快便是桥溪村的大片旧址了。 高大的老树快将房子穿插而过,村口两棵五十多米的木棉树形成了一道数十米左右厚度的植物墙,一股钻木求火,结绳记事的原始感。 户与户之间的缝隙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个人走过。每家每户的窗下,几乎都能找到几个大小不一的兽夹,或许当年的村民想出去买一次肉也不容易,还不如靠山吃山夹几只野生动物。透过破窗,窥见不少人家墙壁上的挂历日期显示是4月15日,正好是那场大火发生的时间。至今已经十多年了,这个村子的时间仿佛亦停留在了2000年出头。 何意羡七拐八弯,目标明确地走了快半个小时后,终于看到有一栋夯土墙的老房子。 半年前,那艘巨轮的冰室里头,在楚茗的囫囵尸身永恒沉入大海之前,曾经托付给何意羡两封书信。 除了白轩逸的,另外一封便是楚茗自己的绝笔信。里面居然有点善于曼衍虚辞的味道,可能写信人也害怕这封信落入人手,许多指代模糊,充满了既没有被证实,也没有被证伪的猜想。 文末甚至出现了一串乱码符号。 但其信中多次明确强调:何意羡,你一定要亲自回一趟桥溪村,我的家。我的家前面有一棵柚子树,红棚子,三个呈品字形状的木蜂箱。 可海难之后发生的事真是串成一圈的枷锁,单取其中一环难如登天。何意羡在香港养病期间,精力主要放在演戏。好不容易回到申城,有了些许自由的空间,料不到白轩逸竟也和他想到一块来了,比他更早地动了桥溪村的心思。 何意羡却不想和白轩逸明面沾上,对白轩逸的任何合作邀请,他只有以再“想想”进行推延,充当一个贪得无厌、谋财害命又冥顽不灵怎么也救不活的人,属实是一个蜕化变质的司法典型。你一个当官的,私账混入公账,公账混入私账,就是混账。所以应当划条鸿沟,不和白轩逸有毫厘的交通。 这样以后他出事了,白轩逸也是事先没有同谋,事后没有受益,不参加逐层追责。 否则说轻了,让人落下暧昧的口实,这对历史缘故形成的法庭夙敌,亦在这场反腐和扫黑的两重大飓风中走到了一起,成了一对血肉交融的“同志加兄弟”;说重了,你白轩逸不李离伏剑,以身殉法,很难给人民群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以及,根据今晚听墙根的结果,桥溪村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这件事口耳相传早已不是秘密了。很可能他晚来一步,楚茗所谓留给他的东西,早就被马主任等人搜走了。假使没有,何意羡也不想它先落在白轩逸的手里,故有此一夜访。 楚茗家的门没锁,看痕迹像是暴力破开的,进去看看吧。 凳子桌子还有厨具、算盘等东西,依稀有当年的模样。那大火过后,这个村子的人气已经相当枯竭了,仅剩的几户人家也显得独木难支,楚茗家便是其中之一。 房子里的物事七零八落,明显被人翻检、搜查过了,甚至房顶大面积的蛛网存在人为扯坏的迹象,像是有人拿条帚捅了好几遍房梁上有没有藏着东西。 勉强地来算,这房子一共才就两间屋。半垛烂了的墙,把吃饭的地方和睡觉的地方隔开,放在城市里现在比较流行,叫开放式厨房。但凡能储物的柜子、箱子都给人翻光了,什么也没有。 何意羡抬脚迈过两屋之间的“门槛”。手电筒的强光一照,映入眼帘只见满墙满墙的红奖状,经年累月,原本的大红已褪成了番茄红。 何意羡把手电筒往下照,只见肮脏的地上,小书包旁边散落着文具,还有一本红绿线条的田字簿。看那字迹…… ——楚茗的小学日记? 「《我的一家人》:我的爸爸是一个木匠,我家是爸爸挪土砖搭成的土房子,没有柱子,爸爸就找来细铁丝把铁钩绑在了竹竿的梢头上,房子的侧墙用一根竹竿顶着。每次天气不好的时候,爸爸都要去加固一些。雨天对我家是个灾难,雨水会漫进来,可以没到我的膝盖。家里的桌椅都会飘在水上,好在床比较高,水碰不到床单。 有一次,水太大了,我爬到屋顶上,踩得屋顶吱吱响。阿姨为了让我别害怕,教我唱歌:地球绕着太阳转,绕完一圈是一年。一年分成十二月,二十四节紧相连。说个子来道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1 子,腊月重阳捞糟子。正月过节麻饼子,二月天寒穿袄子,三月数九烘笼子,四月过年耍狮子。五月去躲帐主子。六月惊蛰抱蚕子,七月清明坟飘子。八月立夏插秧子,九月端阳吃粽子。十月天热买扇子,冬月立秋烧袱子。 我唱着歌,但是我们养的鸭子顺着河开始逃走,阿姨跳下来忙着抓鸭。妈妈会把那些别人送的好衣服叠在泡沫箱子里,就那么飘着,雨太大的时候就系在树干上。冲走了也没关系,我去把木桶抓住,爸爸妈妈再把我提上来。在水里摸索几十分钟,或者摸索一个钟头就能找到。 可是,爸爸和妈妈结婚时的彩礼——电子琴就那么泡在水里,成了个摆设,再也听不了了。八十多岁的奶奶也会勒上裤子,拎一个塑料桶,我和阿姨一起把房间里的水舀到外面去。雨根本停不下来,爸爸还说可以在家门口支一张网,说不定能网到大鱼呢!但是,谁不想要一个不漏水的房子呢?」 何意羡在田字簿的正反面用指腹摸了一会,有点像神经质地检阅是否暗藏什么机关。 一无所获。可是手电筒四面一扫,角落里真有一张电子琴。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是何意羡搬了一块石头当琴凳,十指按压上去,音质坏损得厉害。 何意羡在静夜里弹起的那段旋律,却依旧像有节奏的清澈步子,马上就能引起山谷的回声,珠流璧转。 从横亘村落的小溪石桥上走过来,地上铺得几乎全是腐朽了的木板,走在上面嘎吱作响,离得老远就可以听到声音,更添了一丝未知的气息。 曲终,音乐可能停息,但余韵却始终存在。 这家里唯一的一面镜子早就碎了,何意羡将最大的一片三角碎片捡起来。端详了片刻,深深怀疑他是否真的白来了一趟。 黑夜像张开的梦网,一团拨不开的迷雾将他紧紧包裹其中。对着这面黑沉沉的残镜,他照着自己的眼睛,定神看了一会。 倏忽之间,镜中闪出第二张人脸。 第56章 起初时那样言词 白轩逸进门的时候,满墙的监控显示屏画面都亮着。 这里是镇上的一栋二层的民房,当作临时指挥所。麻雀虽小,却实行国家特级保密,外面已经全部戒严,非本系统人员一律不准进入。门口设立多重岗哨,所有出入人员由指挥部指定并授权,只认脸,不认警衔和级别。 几名接到命令率先赶来的技术干警还在调试设备,专案组的组长许福龙、骨干蒋爱华早就已经在一排的长桌后面等了多时。 所有人统一,皆着便衣。他们是从中央纪委和最高人民检察院选调形成的联合办案组,彼此之间的默契超过十年了。所以见到副组长白轩逸,大家专注手头的工作,没有多余的寒暄,只是如同风吹草动那样,向他整齐地点了点头。 这会前方的现场信号还没过来,主屏幕上切换出一幅广东省的地图,地图不断推近、放大,最后彭城村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 蒋爱华言归正传地说道:“几周前,公安部禁毒局通报,说伦敦警察厅苏格兰场怀疑他们查获的一批海洛因来自广东省,成分鉴定和广东省境内流出的海洛因完全吻合。公安部禁毒局希望我们调查这批海洛因的来源。经过分析和调查,我们怀疑这些海洛因来自广东省的大岭镇地区。本次行动共分三个阶段:情报侦察、定位布控和最后的收网行动。在白队到达之前,经过这几周的暗中驻地调查,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一些初步线索……” “行了,别当卖嘴的和尚。爱华同志,你是汇报还是讲课?这些情况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长话短说。”组长许福龙打断他。 许福龙弥陀相,人胖但是方脸架得住肉,显得很威严,那个发红的大肉椒似的鼻子格外醒目,像日本相扑运动员。 正说着,戴着耳机和前方保持通信的技术干警认真地低声喊了他一声:“白队,信号来了。” 白轩逸说:“接现场。” 四个实时传回的监控画面,两个通往桥溪村的必经山路,还有一个深夜的镇上街道,最后一个是点位很高的俯视角,正对着一户破落的房屋,屋子门前有一棵柚子树和三个蜂箱。 在场的哪个人都不是外行,从拍摄的角度能看出来,这是隐藏在各个外勤干警身上的记录仪实时传回的画面,除了前面三个,最后那个俯角的,应该是潜伏一处制高点的狙击手的记录仪传回的画面。 许福龙说:“这是干啥玩艺?什么行动,你连狙击手都用上了?对付小毒贩要这么大排场?” 被他点名的狙击手的位置下面,还有一辆伪装成封闭式货车的公安指挥车。 白轩逸问:“鱼饵什么情况?” 对面说:“进去有一会了,还没动静。” 许福龙见白轩逸头上扣着监听耳机,也不知道他是听不到,还是纯粹地不想理。许福龙有点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的感觉,但作为组长,也不能不尴不尬坐在这不作为,就问蒋爱华:“现场是本地市局的同志?” 蒋爱华摇头:“不,都是白队从北京市公安局禁毒总队借调来的同志,自家兄弟哩。” 许福龙说:“既然是广东的事情,怎么没有广东的同志在场?” 蒋爱华小声解释:“组长,您刚到,可能对附近的情况还不是十分了解。本地宗族观念很强,无形之中形成许多大大小小的保护伞。我们出于这个担心,整个行动都没有向市公安局通报。所以白队才决定抽调精干警力,采用‘异地用警’的策略。” 许福龙指了指屏幕:“那你们这个鱼饵,这个特情是谁?” “这……”蒋爱华欲言又止,从头到尾眼观鼻鼻观心地稀释自己的存在感,见许福龙的牛眼还在瞪着他,蒋爱华才忙把眼色递给苏殊。 那苏殊可是个不惹事也不怕事的性格,坦坦荡就把话接过来,迈着标准的普鲁士正步的口吻似得:“许组长,您在这一行上干太久了,经验比在场的丰富。所以您能问出这个问题,我想你不是真正的疑问,而是在困惑为什么白检选择了他。但是与人沟通的方法就是随机应变。咱们检察官面对的是什么呢?是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要想跟不同的人有效地进行沟通,就要了解他们,走近他们,倾听他们的声音,知道他们的内心所想,这样才能打开他们的心门,获取事实的真相。所以我认为白检启用的这个特情很合适!特情所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很多大要案都曾被他们一一攻克!” 这真是高看了许福龙,他是真不知道。 联合办案组里里外外,加上驻扎北京的,有大几十快一百个来号了吧?恐怖的是,这些一线的干警基本上都与白轩逸有着过命的交情。半年前就成立过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2 支督导组,所过不生寸草。然而,经过公海跳机一事,中南海认为白轩逸年轻不胜任,导致人家本来四角俱全的一支“白家军”,民心军心所向的,突然空降了个司令,就是许福龙。 今年开工还没过完六个月呢,许福龙休病假却有四个半月,中央故认为他的稳健可以中和白轩逸的莽撞。但是龙的确是个老龙王,司令也真的是光杆司令,问了一圈没人待见得正面回答,最后还是小苏昂着他的小天鹅颈说的:“何意羡嘛!何律师啊!” 上个月,许福龙在中央和国家机关第九届运动会集体24式太极拳比赛中取得乙组第八名的好成绩,但是听到这话,再好的养气功夫也都被磨没了,这会儿简直快要气得爆炸了! 他没听错吧,在说何意羡!何意羡,姓何,何峙的何! 的确,前不久,部督办“×·××”专案,公元×年×月×日,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批示下来了:在社会主义法治国家,没有特殊公民,更没有不听调不听宣的特别行政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在白轩逸的“推”和蒋韫的“拉”之下,何峙暂时被召回香港了。但这不代表没有两败俱伤,他们党的内部没有元气大伤。气都还没喘匀一口,两边都差口气呢,你白轩逸就又来这么一出! 许福龙非常想说,这个节骨眼上, 你还敢动他的人之类的话云云,你这和跳到老虎鼻骨梁子上挖他眼睛珠子有什么区别?嘻,你还打黑,我看你是要被黑打呢!许福龙听见理智在他脑中摧枯拉朽的声音,表情上完全空白地望着白轩逸。 “他是诱饵,不是特情。”白轩逸干脆而笃定的声音倏地插进来,“在申期间,他多次被涉案人员跟踪,证明与本案有密切联系。来到镇上后,他对当地人文的了解,远超过想象。但是一直以来态度上摇摆不定,行为上前后矛盾,证词上半真半伪,很难下结论定性,他会始终处于观察期内。今晚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引蛇出洞,投石问路。” 白轩逸讲话期间,苏殊使劲点着头,就没停下来过。苏殊眼中的何意羡,从来不是什么好货。这坏蛋,惊弓之鸟是去跟自己人报点说官差来了,还是——甚至月黑风高,当面验货搞大宗毒品交易,反正,反正苏殊眼皮子都不会惊得眨一下的。 苏殊坚信自己和师父保持高度同步,一直把何意羡严正地当作“被调查的对象”,从不是“查案人员”,即便安全通过了这次试探,也更绝对不可能成为“同志”。 许福龙质疑得没完没了:“过去革命战争年代,我们还能做到‘敌中有我,我中有敌’。可在这个案子上,你们接触密切,很容易弄巧成拙,搞的是‘敌中无我,我中有敌’啊。” 白轩逸回道:“主犯已经回到香港,如果我们没有一个抓手,这个案子就成了无根之树。” 许福龙压着怒意强出口气,靠回椅背上:“那说说吧,你掌握的情况。这个小何律师,什么样子,啊,先让我看一下。” 苏殊感觉领导的诉求有点奇特,啊了一声。 白轩逸则说:“只能观察到外面的情况。我在他身上留了微孔摄像,但是对方的反侦查意识很强。” 许福龙本来眨了下熬夜酸涩的眼睛,闻言立马侧目看了看白轩逸:嗬嗬嗬,你能在人家身上比较隐秘(隐私)的位置别东西,嘬嘬嘬,你们两私底下是什么关系呢? 他不是平白生出此问的,而是经过了孟长庚的数次铺垫。 说到孟长庚,孟长庚当年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浓眉大眼,鼻直口方,唐国强式样的中式帅哥,改革开放后一代目奶油小生。选调上岸之前,被八一电影制片厂深深看中。就是因为形象太好,仕途平步青云。 老了还能老帅老帅的,自然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头拉的。但许福龙与他在榕城同僚期间,一次酒酣耳热,孟长庚讲起何意羡,讲的内容呢,一点文学性都不具备,故事也讲得流于表面。只记得最后,孟长庚载歌载舞,诗朗诵的时候头上的川字纹都化开了。云中的神啊,雾中的仙,神姿仙态桂林的山!情一样深啊,梦一样美,如情似梦漓江的水啊!小何律啊,你真真一个妙人儿!这万分夸张的一个儿化转音,支棱着这首魔性的民谣,硬生生许福龙几年余音绕梁。像吃四川怪味豆,回味无穷,越嚼越过瘾。 啊对对对,这种妙人儿要是巴结你白轩逸,你白轩逸又怎么可能清白?你别自以为瞒我瞒得很好?!许福龙于是忽说:“这次行动的具体方针是什么?如果马上出现比较激烈的情况,白轩逸同志,你是打算以抓捕嫌疑人为主,还是以保护特情人员为主?” 这个问题可太歹毒了,类似于老婆难产,你保大还是保小。 许福龙仔细地瞧着白轩逸脸上的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白轩逸从眼角到嘴角都微微向下压着,严肃得简直油盐不进:“抓捕为主,保护为辅。” 就在这时,现场干警说:“有人来了,各组已经就位,白队请指示!” 实时画面里,有一队高度武装的黑衣人从车上快步跑了下来,向着楚茗家的方位奔去。 在复杂环境中消灭罪犯,是特警天天都要训练的科目。最近每日只在校场练兵,现场队员们有着隐隐的兴奋。而他们的指挥官却还没有发出指示,整个作战中心蓦然异常地安静,偶尔只能听见技术干警操作设备敲打键盘的声音。 白轩逸摘下头戴耳机,单手把枪别在后腰上,冲了出去。 第57章 巧言令色鲜矣仁 何意羡像做了一个看不清任何细节的噩梦。那残破的镜片里出现一个蒙着头的人,就像一个没有头的鬼。紧接着,一股刺鼻的气体开始在四下弥漫。在被喷出来的浓烈催眠成分定身、受俘之前,何意羡开枪打中了对方的胳膊。听不见蒙面人是否发出了凄惨的叫声,何意羡的双眼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再醒来,他躺在镇医院的病床上。 孟彧环着手臂站在旁边,看起来一副眼角下垂、愁眉不展的模样,标准的废青审美,一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天蝎座男人似得。实际上是因为他平常出差连商务舱都不肯屈就,屁股严重认床,几乎一夜没睡。睡不了一点,也半因四顾无依的孤独,半因小心轻放的脆弱,总而言之结果就是今天眼下肿出了两条卧蚕。人的一大共性:上了年纪就会变得精神脆弱。也有可能,人的本质就是一包薯片,一折就碎。 孟彧说:“别看了,还找呢?白轩逸就没来过。” 何意羡却焦急地四处摸手机,孟彧看着他的那个架势,感觉上特别像:又是深情专一的一天,我打开通讯录看看今天骗骗谁好呢?宝宝,眼睛一睁就想你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3 但是想一个人太辛苦,我要想十个。 麻药的血药浓度还没下去,何意羡手指微微战栗得不停,从26键误触到9键,打出来一堆乱码文字。嗓子干哑,焦急地说:“……笔……纸……” 孟彧看着他奋笔疾书,问这什么东西。何意羡断断续续地说,这是我去现场发现的东西,应该已经被清场了,不在了,我怕我忘了。 不到几分钟,何意羡默写下了楚茗的整篇日记,这才略略安心地躺了回去。 孟彧旁观:“你何律师怎么会忘啊?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侦探,最强大脑。” 何意羡说:“楚茗,他你还记得?以前有没有跟你讲过奇怪的话?” “哪个?谁?我记他?你东一个西一个小姨太,满天星啊,你何大律师是法官面前像条狗,出门挎着小姘走,那么多次执法大检查怎么都没把你抓走?一个个你都是好一阵又歹一阵的,谁知道你究竟安的什么心。你从早上睁眼的第一分钟开始,就想着怎么给别人灌迷魂汤,晚上到闭眼,没有一刻不在琢磨的。反正搞得每个人都要想尽办法缠住你一辈子。” 何意羡也发觉自己病急乱投医了,闭上眼安静回忆着整件事情的发生经过。 孟彧坐了下来 ,伸手把他手背上静脉输液的胶纸按紧了些,看着他像只睡熟了的鸟,忽说:“何意羡,你要真有一辈子就好了。” 何意羡充耳不闻。孟彧神情复杂而索然,声音渐渐低了一点:“你药吃了吗?昨晚上的。” “吃什么,我特别好,脸红是精神焕发。”一点皮外伤,小心一些还不至于弄得太疼。 “你哪里好了?我看你笑有种浓浓的工业元素在里面。” 何意羡三心二意地随着他点着头:“嗯,对,我人整个都是假的。” “好得很呀。你终于说出口了。何意羡你对谁原来从来就没有认过真,只是把它当成一场游戏对不对?” 何意羡语调上扬,像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你说得也没错吧?但是我即便是假的,也比真的要好看。就让你看个够,给、给、给,好好看。不信,你摸摸。” 孟彧在他肚子上摸了两三个来回:“还行,比猪肉的手感要好一点。” 何意羡把手就那么很寻常地搭在他的手腕上。好白的手,赏心悦目,而且渐渐地从腕部摸索着抓到了他的小臂,虽然低着眉垂着眼,若有若无的目光却是一直不离地留在他身上的,像泪如雨的柳丝扑在他的嘴唇与肩头。以至于细腰上留恋的手因此可能被引动占有的威力,会要忍不住把人揉得粉碎,让他从孟彧的指缝中光灿晶润沙一样地流下来。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你不太爱听。”何意羡把他的手往外推远了一点,“我不说了。多说多错,你越来越恨我,看我现在不说话是错,笑也错了,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 “你还没说就知道我不听,除了我谁要说你错了?”很难不作出浪漫的忍让,亦竟然逐渐产生出一种就此开始破罐破摔的痛快感觉,孟彧说,“我听着先。” “我听说,何峙最近开始在香港弄了一个小工程,把这么个小工程的泡泡吹得也太大啦!”何意羡把头歪在枕头上,偎灶猫一样侧躺着看他,“Lambda基金的董事会集体逃出国前就作出了决定,以招商引资的名义,让财政厅向美国公司驻香港注了十亿元资金,当时的常委会还破例地让美国人列席了会议。可是我告诉你,我有很明确的消息,就在何峙回香港不久,还打电话指示财政厅再做一个三十八亿的工程预案,说是为了铜锣湾的一个工程,这个泡泡要不是出现意外,怕还真要吹起来呢!” 孟彧不加思忖:“说笑话吧?你说的是人民币吗?不会是日元吧?” “就是人民币,就是就是。” 孟彧不和他牵着的那只手,手里捏个苹果翻来覆去摆弄,说:“哦,那何峙搞这些乌漆麻黑的事情搞一辈子了,脸皮已经厚到无所谓了,玩邪的谁也整不了他。没你这层关系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罪大恶极,但是所以说有钱人会越有钱,因为机会一来就伸手抓住。 你我都要做奉公守法的良民。不要说这个了,你等会先把药吃了,别胡思乱想了,睡不着出去转转,这样非得真闷出病来。” “你看你敏感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提醒你一句。你让我去睡觉,那你说何峙他晚上能睡得着觉吗?”何意羡突然变脸,把被子严密地全拉起来了,但是同时勾住了孟彧的小手指 ,把他拽进来握着熨帖地重新放回肚子上,“我这不叫特别关心他吧?你不会吧,你吃他那没影的干醋干吗?” “不管是谁,坏事干多了,谁能踏实?”孟彧不安地动了动手指,像他这样懦弱的人,凡事都要留几分。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想到即便是何峙来,恐怕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爪。机会掉到你面前了,你不要也躲不过,躲?无处可躲! 所以终也留在那个柔和甜美的地方,误入了人间峻险的围城,就这么一步跨入了地狱,没走。孟彧说:“你也少狗扯羊皮,装模作样地逼我,小九九,拨小算盘。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在想,世界上面所有坏蛋、罪犯都是照着你的模子刻出来的,‘吃素念经,佛口蛇心。一百竹片,打断脊筋。’” 何意羡如同一个专心听老师讲课的好孩子:“哦!那我好好反省一下……嗯,我是错啦。” 孟彧说:“你是有错,我又是全对么?” “你横什么,我凭嘴讲讲不过你。但是你听好了,我是说我错了,没说我坏了。我怎么坏了?我又不是有些人,有一点钱了都不知道自己能坏成什么样。” 孟彧说:“包里没钱,有钱全归你。” “大大方方才像个东西。”何意羡在被窝里把他的手放开,放开时候,逐个捏了捏他的指尖,弹了一下他的手心,“那你门都不给进了。” 孟彧联想一路上受的气,这时该生气时却气得心软没辙,见识太多次了何意羡的喜怒无常,真怕他生着病又乱来,只说:“我那是人格高尚,不想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人在卧姿时的脸容易错误地显现出天真——成长中的小孩,若是监护他的人爱他,把他当做一件生命礼物,他也会相信自己可爱而值得爱的,他是天地宇宙间的一个宝贝。孟彧经常感到这样的义务。反过来何意羡从来无责一身轻,因为爱他的人自然会低头,爱他的人会自己哄自己,苦又总是流向能吃苦的人。 总之今天的何意羡也貌似是带着墙头马上年少情深的情意在里面的。脸庞侵近了他,活泼的柔情时隐时现,同时被子里捂的热烘烘的手,从孟彧的鬓边滑到了耳垂,却带着几分嘲弄取笑:“你觉得,在两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4 个人的世界里,有什么人格不人格的?” 冬日的正午阳光不强,但这个画面有极其突出的光影。白轩逸操守严明地彻夜工作,带了双人份的午饭过来找何意羡时便一眼将它看了个透彻。白轩逸有一种提礼上门主人家还收了礼最后站在门口看别人吃饭的感觉。 第58章 雄气堂堂贯斗牛 于是,风闻中偃然傲睨冰霜的人,见到了再晚来几分钟,难以想象后果的一个画面。 听到食盒放在桌上的声响,何意羡蜷到被子里像是一种形状奇特的大白蛇:“送外卖的来了。” 孟彧确实也在利用这段时间上下打量着屋子里的第三个男人,不知道这两检律下一步到底会玩出什么花样来,会不会又把他给扯到沟里去,金融头脑对于危险系数进行着高效、无偏的定量。掏出一盒烟弹出一支,没点火。 但是何意羡给它灌得有点晕了。美丽且是世上最虚荣的东西,虽然这种虚荣感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它就是会永生存在,追逐它的过程确实刺激,很过瘾,像豪赌。所以说拉斯维加斯,才是遗留在人间的男人天堂。 而且,当白轩逸问何意羡身体没事了吧的时候,孟彧回,太平盛世,居家过日子,只要没病没灾,还会有什么事?何意羡却这时把手重新和孟彧扣在一起,摇了一摇。何意羡临水照花细声细语,天性倾听远多于表达的一个人似得,接了一句:那我其实也有一点事情,除了有点想你,一切都好。多么令人精神抖擞,心雄万丈,今已操百万之众,华尔街之剑齿虎,曼哈顿之擎天柱。 “说说就没正经了,你自己看是谁来了。”孟彧对白轩逸点了下头,然后二次强调,“你说人家外卖员。” 何意羡和这个世界不熟的样子,在被子里开辟了一个陌生的王国地说:“哦是吗?那他今天穿的什么制服?他是不是一大早上开个公安小三轮到处跑,有好衣服也穿不成。对啊,他天天就那一身挺好,进城不土,下乡不洋,天热不捂,天冷不凉的!” “不闷吗?”白轩逸是战术警察的衣服,走过来,把被角往下拉了一些,但失败。何意羡的头动来动去,白轩逸的手像在玻璃膜上挤一个狡猾的气泡。 “外面比较危险吧?”孟彧说,“突然降温了,大中午的冷风像日本侵略者不邀自到。” 所以,孟彧反倒还在被子上盖了一层沙发毯,语气含有钦敬,好像难掩人民对于海晏河清的美好向往:“外面雨挺大的,白检听说一直从昨晚忙到现在,是不是起床还又跑了五公里?辛苦辛苦,要不是你们,我们的亏这次就吃大发了。” 白轩逸说:“我看你也不轻松,住得不习惯,一夜没睡吗?” “是啊,大晚上的以后不吃甜食了,心脏哐哐跳就是睡不着。”孟彧对门外的护士说,“你去拿条干毛巾来,让白检擦擦湿头发。” 白轩逸说:“不用,我接一下人就回招待所了。” 孟彧说:“接人?也有警察受伤了吗?” “啊?有警察大哥,大哥,我们律所可是守法经营,从没有违法乱纪过。"何意羡完全捣乱性质地插嘴,“孟律师是我从小看大的,他就是我哥,从小连鸡都不敢杀,怎么会害人?公安局和检察院你们都是冤枉他的!你敢冤枉我哥,哭得我到处找纸。” 有点难以相信这是经常上法庭的人的语言,纯浪费时间。可是,以前何意羡还不是何主任的时候,去律协开会,律协主席有时常有这个意思,点他:目前我们的工作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尤其是在我们一些律师身上。个别律师在维护稳定上不但不帮忙做工作,反而起煽风点火的作用,唯恐天下不乱!如果不加以约束,法律和机关就会变成某些律师个人的仆人和姬妾。大师在流浪,小丑在殿堂啊!领导的中心作用体现得就是明显,这个时候会议室的眼睛总是像跟着指向标一样都对准了何意羡。 但何意羡的荒诞,尤其有一种无孔不入的魔力,让人无暇去检查其荒诞,导致聪慧之士竟常常也在关键点上信不过自己,大脑会用全新的不等式告诉你,你要追随于他而虚假荒唐和黑白颠倒,甘愿为他的那种政治站台买票。 这突如其来的随堂考,孟彧该早有心理准备。也是因为何意羡藏着他自己,孟彧会感觉剥开了一定就会发现他很可怜,虽然脸上是比花儿还要动人的表情,却正在一点点枯萎,便说:“行吧,我又犯错误了。” 何意羡说:“认罪时间不及时,认罪态度不良好,即使情节轻微,我建议给你个拘役也很合理对不对?即使不用羁押,我给个缓刑也说得过去吧?” 奇妙地就认了错误的孟彧,问私了怎么个了法,公了怎么个了法,何意羡说私了白轩逸抢劫银行掏钱,公了就把白轩逸扁一顿之后送派出所,我一拳人都给他锤得上蹿下跳。 孟彧进一步地自我批评:“但是我可是关心一下你的,早饭没有吃就来找你了,不要误会连坐我啊。” 何意羡说:“有你这么关心的吗?我看幸灾乐祸倒是真的。谁要吃你家的饭,吃你家的茶?” “不想吃饭就吃点水果吧。”白轩逸把削好的梨子剖了一半,碰了碰两个人一直腻着相连着的手。 咣当!半瓢梨子飞出去砸毁了门口的蚊香盘,梨在地上转了两圈,不知该干什么是好。 何意羡扔出去的时候,手也沾到果汁了,黏糊糊的真恶心,不好再拉手,湿毛巾揩了揩缩回被子里。好了,这下整个人全部隐藏了,谁也看不到了。 “生气归生气,吃饭归吃饭。”孟彧把被子掀开一点,从斜角滚了一个苹果进去。 那苹果没削皮,立刻飞出来,连同椅子“哐”的一下倒在了地板上。 何意羡说:“我吃苹果,白轩逸吃苹果皮!咦?白轩逸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喜欢说话吗?你是不是共产党员?坚强一点嘛!你难受、接受不了的日子在后头。” 白轩逸已经都不说什么了,手径直去拉被子:“出来。” 手伸进去不知道混乱中地摸到哪了,天啊,真的太软了,软到会以为摸了一手奶油。 但是刁滑的何意羡马上滑走:“我就是不吃,你能就地枪毙了我?白轩逸,你有本事开枪呀!孟彧,建议早点分手,你为什么敢轻易在自己后半生的旅途上埋下地雷呀,要不我死的时候溅你一身血!” 白轩逸的脸面无表情,手却已经被何意羡在黑暗中咬住了。 说咬极不恰当,何意羡的咬人和他高超的接吻做派一样,他的舌头缠绵像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但是进了又出,总是深不得浅不得。咬完了嘴唇还情不自禁微微张开,看不见都想象到,很嫩很好亲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想和这个男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5 当着第三者的面发生点什么,可是又不想他低看了他,但其实他骨子里还是要情爱的小男人。明明知道你们两个会睡在一起,但你们两个还没有睡地那样咬你。他平常就不止只凭无聊的肉体形态去迷人春宵苦短。但是不,那不是勾引,简直算得上一半请求一半强迫。 何意羡就像高危病毒,靠近他,喝的水吃的东西吸到肚子里的空气,都有问题。文明社会的头号防范对象,一个几乎敢于当众脱裤子的男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事情?以白轩逸的道德品质,应当按着他当即进行一次最基本的普法教育。 孟彧坐着,看了眼躺着的何意羡,再看站着的白轩逸:“大家都是一个司法系统里的朋友,好商好量,有问题当场解决问题,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何意羡则把自己更加周密地裹起来,像一只高乐高白巧卷卷心:“那就解决问题。白轩逸你不是带了俩,你和孟彧你们两去对食好了。” 三位男性同台的戏已经足够深奥,病房里的气氛显然一点也不好客,外人一看就有种核末世的调调。 但是这时门外来了第四位。在这坑洼简陋的房间,一位无处不优雅得贵如黄金的侍者,将精美无伦的方盒放在了桌上:“下午好,这是何先生送给您的生日礼物。” 第59章 含情弄态两不知 听到生日礼物四个字,霍一下,何意羡的脑袋露出来了而且跳大马似得下了床。 何意羡两只手小狗搭在礼盒的系带上,但没有下不去决心,不舍得把漂亮的蝴蝶结抽开似得,说:“你俩都去忙吧,我还有事。” 这时苏殊也正好找来了,指挥所里有新情况。白轩逸临走前说:“忙完过来找我。” “你先等等,白轩逸,你觉得里头装着什么?”何意羡短暂沉默后,敲着盒子忽然问道,“我猜是炸弹,你先牵条防爆犬来。” 见白轩逸一心只扑在工作上固有的冷冽感,对此不予置评,何意羡还我行我素地说下去:“不行你去闻闻。” 孟彧刚才还欲为天下第一等人,当作天下第一等事,这男子气概显然被这一突发情况吓得快要仙逝。这瞬间就不是亮瑜之间的纷争了,躲都来不及好吧!鸡蛋磕到石头上,卵黄都打散了。是的,这就叫做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 何意羡还非要把他的黄儿摇匀了:“孟彧,孟彧,你说说呢?” 孟彧说:“我怎么知道?何意羡,你就能不能消停一会儿?陪你的床累得我的脸都酸了。” “哪有,你要是实在不想笑就别笑了。真的,你现在越来越像你爸,不愧是宣传系统政工干部出身,扣起大帽子来毫不手软,一顶接着一顶。”何意羡拍了两下手,“掌声鼓励。” 孟彧的脸色由黑色转为了酱色:”你没什么事我就回了,我这辈子还第一次用干湿不分离的洗手间。对了,所以你什么时候也抓紧时间回一趟香港?” 何意羡说:“香港的生活水平也就比内地普通老百姓高那么一点点,我从来没觉得香港人有钱有势,都是在大陆发家的,我刚去那会发现他们浴缸都最起码小三分之一。在香港人家称他黑帮教父,但是到了大陆他什么也不是,因为这里卧虎藏龙的人更多了。羡慕香港什么香港?只要像咱们两个人,身家也有千把万,足够了。非要弄得像何峙那么高调很蠢,给他一只猫办party真的租用了凡尔赛宫一个周末?” 孟彧什么也没听进去,心情杂如牛毛,恰似生活。随便应道:“爱猫人士啊。” “什么意思,什么叫爱?上对下,只有宠,哪来的爱?而且根本不是他喜欢猫,是因为他把它抓起来关了小黑屋饿了两顿,导致它大病一场差点死了。之后它就再也不理人了。然后你设身处地想一想,突然有一天,猫走过来对你翻肚皮撒娇,这时候你会选不理它,还是把猫肚子吸秃?但是我问你,你的猫都已经回心转意,乖乖了的,难道你还会停不下来插手他的人生,像以前一样是一个细致的外科医生兼最严厉的法官吗?”讲到这儿何意羡忍不住笑了,“算了,其实比起猫,他可能更不喜欢人。你知道吗,他以前请一个印尼的设计师去收集小孩脊椎骨做把手的包,什么原因,因为他要惊喜感。” 何意羡说这些话时,脸居然给人一种清亮、纯净的视觉感受,像极了孟彧初识他的样子。但是孟彧现在脑子里只有这句话:摔倒了赶快爬起来,不要欣赏你砸的那个坑。所以赶紧说:“好了好了,你快去派出所办正事吧。态度好点啊,能相互理解是最好的。” 却见何意羡坚定地把礼盒退回给侍者:“肯定又是一堆破铜烂铁,他是印钞票的?烧烧就烧掉?但是他的钱我的钱不过就是从哪个兜里往外掏钱的差别而已?你回去就这么告诉何峙,‘你就像个矿工,我不要。’” 侍者为难,但很快就被何意羡以一种略为狼狈的姿态,双肩推着赶出了病房。何意羡来去都两手空空,和后面追着他的医护人员什么招呼也没打,一个人出了医院大门进入大雨中。 何意羡到镇上派出所的会客沙发上坐了足足快一个小时,喝完四五杯茶,才看到白轩逸出完了外勤回来,友好利民的大众牌公车停靠在了外面。 许福龙先下的车,但是走了两步就被白轩逸落在后面。从何意羡坐着的视角看,白轩逸的一双靴子恐怕比许福龙腿长。 “这才刚开头,今晚绝对中彩!”许福龙正以一种落后的姿态训导大家。 蒋爱华说了一句许组长,行动不才刚开始,意外发生不很正常?许福龙就说,别别别,别一口一个许组长,我对白组长你个位置可没有一点兴趣,你还是自己留着慢慢享受吧! 昨夜的抓捕行动还算顺畅。黑衣团伙泅水逃跑,但是特警队员个个出手不凡,抓到了三个活人。可在押解回去的途中,嫌疑人本双目紧闭在车座后,悄无声息地死了。尸检报告显示,这几个人“人体藏毒”,共运输超过三百粒海洛因胶囊,“毒香肠”包装突然破裂,于是落到警方手里的人证,展眼之间只剩下了三只自杀的飞蛾翅膀。 这一下巨大的打草惊蛇,让许福龙发出攻守之势异也,此存亡危机之秋也的唱衰论调。白轩逸却认为,对方不可能不对专案组大举进村的行动有所预知。所以抓到的应当只是收了好处费或者被暴力恐吓的,派过来给一个下马威,一开始就并非核心人员,算不上真正的“食死徒”。许福龙说更加佐证了这么大的行动半点马虎不得,要让市局来人监督配合,避免产生次生舆论,现在巴以冲突这么激烈,我们应该有点国际视野,先不要再按预定的轨迹往下深入了!对面的不正常地嚣张,毒贩子广义就是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6 门生意,做生意跟官家死磕?一定有非常庞大的相互庇护的经济利益共同体。诸此,等等。从法医那里回来一直申说此事,白轩逸一夜未合眼,车上眯了一会,人的脸都被帽檐遮住了,许福龙还在说…… 许福龙的猛然中断,就是在他见到何意羡的这第一眼。有一小股热浪从喉咙到胸口电似地过了一下。想起以前有人说这个黑律师,说法院的庭长、被告和被告的第一代理人聚到KTV包厢里能干什么,还用研究吗?官场多年,官场充满了想尽千方百计给他送钱的男人和明里暗里欢迎他光临的女人,许福龙还头一回发现这两者或许真可以合二为一完美融合。那么上面的课题,就得好好重新研究研究了! 苏殊说:“师父,你都好几天没休息了,要不今晚你歇歇,我盯着?” 何意羡本来就突出存在,一站起来连窗外电线杆的麻雀都得伸脖子列队瞧他:“困了就歇歇,您这熬完了今天明天就不过了是怎么着?速速上报联合国,晚一会地球毁灭了,快点的。” 苏殊见到何意羡闪现似得,脸露惶恐,但是镇上小派出所警察下班早,正规审讯室的门锁了,只好眼见着白轩逸带着他到温暖的会议室里去聊案情。 门合上之前,苏殊听到何意羡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白轩逸,警帽都不会戴就摘了!好像男人的穿着是他背后的女人的品位的外在表现。你以这样的样子示人,只会让我丢人现眼一样。 何意羡人没坐下烟就点起来了,白轩逸表示这里禁烟。何意羡就猛吸一口,含在嘴里不吞下去,攀着白轩逸的肩膀掰开嘴把一团白气喂进去。并且比较做作地说:“这是因为昨天到处乱跑,耽误了你的时间,请允许我以这种方式向你表示歉意,希望你能接受。当然,如果你不急着回家跟你小徒弟交班换岗的话。” 何意羡开始交代情况,但拒不吐实,模糊试听,说心血来潮千里走单骑,去鬼屋冒险,结果有人在背后拿着黑色的大垃圾袋套住了他的头,抢在他做出反应之前,一记闷棍直接击倒了他,幸亏你们及时,不然我可不止一个脑震荡留院观察那么简单的事。并说,我头上都肿了一个包,然后把白轩逸的手拉着搁到头上,像低下头让大型警用犬只的爪垫盖上来。 白轩逸的手掌滑下来握了握他的半边脸,那脸为什么凉得像薄荷酒里的冰块?何意羡立刻不再让他摸了,屁股一抬坐到桌上,皮鞋踩到白轩逸的大腿,一直这么踩着。 白轩逸静静看他道:“你现在在公安的环境下被审讯,没有任何闲杂人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说实话不求助?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或者我换一个更加直白的问题,何律师,总是自动自发地撒谎能为你带来什么?” 何意羡说:“你诽谤我。48小时我送你上法庭,我不告晕你才怪呢!” 白轩逸盯着他:“你这种对抗情绪没有任何意义。” “那什么才有意义?” “事实。”白轩逸看着他难以压制的恼火,只吐出了两个字,接着脸色稍缓,忽然要求他,“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楚家的具体住址的。” 何意羡说:“你想审我,让副国级以上的来!” “我也在和你讨论,我没说我一定对。”白轩逸握住了他的脚腕,伸进去抓住他凉如冰水的小腿肚,再往上就是莹白如玉十分甜美多汁的地带了,“但是人太多去圆一个谎话,最终必定有露馅的地方。” 何意羡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装着不懂。” “但我也不需要明白吧,你自己都不明白。你可能认为我是个随便的人,我只是感觉自己一时受不住你的诱惑。" 白轩逸不觉好笑:“哦,谁诱惑你了?” “我确实很不解,只听说辩诉交易律师诱惑检察官,律师被检察官诱惑还很少听说。不知道你是打算精神诱惑还是身体诱惑我?” 有一种人,社会告诫他们别吃禁果,他们专吃禁果,别的人不敢越雷池半步,他们却有胆量跳进雷池。会议室的窗帘都没拉上,何意羡就急切地需要你去满足他。白轩逸中规中矩地作出一些回应,但是何意羡把舌头伸进去再怎么搅动,都好像是在撒哈拉沙漠里给人递了一块干馒头一样。何意羡声音很轻但满怀恶意,他说公诉人的嘴巴好好亲,亲得我都硬了。 但白轩逸中途站起来接了个电话,何意羡勾着他的脖子不停使坏,轻柔的手一直抚摸到他火热的胸膛上面。充满肉欲的身体贴着他,腰至屁股形状像只琵琶,那屁股好圆好翘,好好抓。何意羡张嘴含住了他的耳垂在吸,舌头塞住耳朵,舌头的压力一直在顶他。摸到白轩逸的劲腰,就知道这绝对是一头精力非常的兽类…… 收音的地方都得拿远点,否则水声顺着电话线就传到对面前线的十几名干警那里了。白轩逸托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带远一点,何意羡抓住他的手,手指缠绕了两三下便开始用牙齿咬,不是真咬,是一种仅仅用了不到三成力气的警诫。 白轩逸说了一句,让懂技术的武警用氧气切割。电话一挂,拿起外套:“有点急事,晚上找你。” “好啊,白轩逸,你就爱上班爱成这个鬼样子!”何意羡说。但是他今天似乎格外不一样。无情却有情、说是没事又有事的关系可能会在一个危险的平衡点上保持很久,何意羡现在就像要使一点外力打破它似得。 有几个男人能拒绝姿色姣好的性伴的主动与温柔,床上一个眼神就换动作那种,何意羡这样难得得不禁令人怀疑,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何意羡黏在他身上:“我不要你走,我现在好有感觉。好久没那个,你是不是男人,你现在小气巴巴的……” 白轩逸维持着让人看不清的淡淡眼神,脸上的冰面没有皲裂,临走时突然想起似得问:“今天是你生日?” “我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是桃太郎啊,我怎么知道?”何意羡的怨气能养活两个邪剑仙似得,但马上改口,”我几月几号生日,什么时候需要跟你这种角色解释了?两种性质的东西,你在这跟我扯什么?你到底滚不滚?” “我尽快回来。”白轩逸俯下身亲了亲他的侧脸,但是咣当一声吃了个大耳光。力气之大,文弱一点的人恐怕脊椎受损,再也站不起来了。 许福龙在外头,这声听得不真切,但明白看到白轩逸裤子上两个皮鞋印子。感觉他两在里面几句话不对,就打了起来。 许福龙后来没忍住就斜眼偷偷看了进去,从门缝里能看见何意羡坐着唇色磨得水艳,柳花似得青春曼妙.......是不是生气都得有点脸红了?那淡红色跟绵软轻盈的云朵一样,看了第一眼就想看第二眼,渐渐地就变成了肆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7 忌惮地盯着了。 每个人都是容器,可以用欲望和酒精填满。第一种办法落了空就换一条路,何意羡找了个地方酗酒到晚上八点,八点钟白轩逸还没回来。何意羡把一根天鹅绒丝带反反复复地缠在手指间,那是生日礼物上系的,他留了下来。并且退回之前,掀开盒子的一角,看到了那是什么。电话拨给了何峙。 第60章 过雨樱桃血满枝 阳台上,何意羡发呆委身于一股时间的水流,不知道头顶上这些云要往哪里迁徏。 那礼物第一时间空降投送到医院去了,精准得如同一支箭镞,卒章显志着何峙从来没有离开过,何意羡从未逃窜出他的势力范围之中,囚索始终都在。收下它,就好像自己抻脖子顶开了无形的项圈套牢了进去一样。 直到对面先开了口。酒便是越陈越好,从那嗓音发出的半行字就能一丝不苟地剥开夜色,直达进心灵。 电话接通以后,何意羡单纯呼吸。但何峙说:“你听起来不太好。” “你觉得我能怎么好?”何意羡抬起手腕抿了一口酒,带着几分清醒的憎恶,“我现在每根神经都怕你,只要你一靠近我,我骨头上的每块肉都会收缩起来。你的‘礼物’就像条虫子,这玩意放我手上我能把胳膊扔出去。” “所以你不收。” “你送了我就一定要收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老虎没有牙齿怎么叫老虎呢,你想要我的命不是很正常?非要我收,这是法律的规矩还是你的规矩呢?”何意羡大声发的牢骚在走廊里都能听得见。 何峙则听笑了道:“区别在于?” 微雨的夜晚一时极其寂寥。从窗缝渗入刺骨的嘶嘶风声,宛如冬眠的蛇苏醒了,要钻进来。何峙才说:“你把我估计得过高了,小羡,警署在启动调查,我最近哪里也没有去。你呢?玩得开心吗?” “一点也不好玩,鸟不拉屎,不是劫道的,就是‘卖药’的。” “嗯,毕竟单枪匹马是一个选择,但不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那又怎么样?我来见见世面。” “当然,世面不就是坦然地接受这个世界上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吗?” 何意羡酝酿了一会风暴:“……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处处管我,恶心我呢,不让律师接案子,律师都喝西北风去啊?就像上了法庭我说我反对,你不让我反对,你不让我反对我来干嘛?” 何意羡这么下他面子,何峙也始终如一地笑着说:“反对得很中肯,辩护意见没有超出本案事实。” 于是何意羡说,那没什么事你老人家你就敲槌子把这庭闭了吧!何峙说,没有特别的事情。生日快乐,早点休息。何意羡手指悬在“挂断键”上方很近的地方迟迟没有摁落,半晌才说:“祝我生日快乐?神一阵鬼一阵,你确定你不是在恐吓我?你别给我上嘴脸,何峙,你真是天竺来的菩萨!” 何峙笑道:“那现在也是菩萨遇到小鬼了,不能螺狮壳里做道场了。” 何意羡能透过声音,判断对方是处在一个富裕而明亮的环境。一阵阵清蓝的海水鼓动、鲸鱼皋鸣般的混响低音,应该是何峙站在一片他家养的北冰洋海底世界之前,那如同伊甸般的仙境,鱼群和海月水母在身侧穿行。 况且,与这种谈吐不凡、举止不迫的人对上几句话,很难有人不醒悟到自己的鄙陋,刻毒猜忌的狂言千句仿佛粪土。就像有句话说,能在水面上扑腾,也可能溅出些水花的,往往不是大鱼,大鱼躲在水底深处。何意羡的头皮遂也像于地表最深处抗击极域巨压,在大鱼面前自己活像只扑腾的陆行海豹。 因而何意羡从阳台回了卧室,躺下了时,态度上耳聋眼瞎退了半步似得:“撒谎不用草稿纸,你哪在警察局了?” 何峙说:“去坐了一会。有点闷,意思不太大了。” 一旦演腻了这种大逆不道的闹剧,何意羡突然之间比较地尊重和体恤:“早知今日,为什么一开始你不学好,是能封王还是能升天……我是说,你动不动进去坐客,谁来保证我的安全?” “有样东西叫信任。”何峙看似语焉不详。 天花板上有一盏白炽灯,关掉按钮后得有一阵才会完全暗。何意羡半醉了的状态,等灯灭期间,小阁海棠春睡都快着了,在空调下面猛地被滴了空调水。 惊醒时候,看到通话已经显示进行半小时了,何意羡有一种对面的人在手机里又抠不出来的无力感,闭着眼说:“……你仲唔瞓觉,系度做咩?” “我系度谂紧,呢个系同你过嘅第一个生日。” “我都求下你,呢个都系最后一个。” “好,你嘅愿望请一定要星星同你实现。” 何峙语气像在读睡前童话,念很美的小诗。温柔得让人不禁想,他对谁都这样。可世上又还有谁对过你这样? 何意羡听得困得受不了,好几次晕倒在昏睡的边缘。但每个人身上大概都有块软骨头,轻轻捏住了就浑身哆嗦,何意羡那里被捏住了就比从楼梯上摔下去还疼。 何意羡说:“……算了,我再谂下。因为你知吗,我生落嚟就冇爹地妈咪同过过生日。” 何峙难得一见地任由沉默漫延。 “你系十恶不赦嘅衰神啊。”何意羡说,“但我爹地妈咪系点样嘅人,一定同你唔一样,同我讲啦。” “你父亲系一个音乐大师同非常虔诚嘅教徒,母亲系画家、植物学家与雕塑家。” “边个问你呢个!我系睇佢哋上班简历、择优录用咩?” 何峙问:“你系唔系嬲我?” “你错了。我鄙视你,但系犯唔着激亲自己。点谂都替自己觉得唔值。你唔讲就唔讲,我明了,点解有人讲,女人为左改变男人同佢喺埋一起就大错特错了!”何意羡自尊心受损似得一会不讲话了,但见对方实在不开启后续的话题,也不得不道,“你讲实话,我仲系唔系你嘅bb,你嘅傻猪猪?” 何峙笑了道:“我睇你依家系叻叻猪了。” “爹地妈咪,要听爹地妈咪嘅故事。” 何峙说:“你讲得啱,佢哋同我唔一样。” “但系人又冇一天变坏嘅?”何意羡有点气激难受了,“你究竟讲唔讲?你似只老鼠同个猫解释食老鼠嘅坏处。唔讲清楚就以后唔好亲我!” “我唔知点讲。”风过了之后,何峙仍然停顿了一下,“我同你父亲童年唔系一起生活。我印象中,佢唔似香港人,似个雅典人。” “雅典人?” “雅典人平日温儒逸乐,但如若有一天战场需要,佢哋十分英锐不可抵挡,深厚教养形成嘅勇猛,远远超于无情无知者嘅莽撞。” 何意羡睁开眼睛又眨了眨,像用力要把睫毛上的灰抖掉似的:“你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8 不是挺会形容的?何峙,你就这么爱骗我。” “唔系瞒你。系咁嘅人与我系两个极端。小羡,你就似要狐狸去讲提子酸。” “我以为你系几憎我爸爸添!” 何峙保全体面的说法:“完全一无可取同完全无瑕可指嘅,恐怕系同样地少有吧?” 何意羡略显情急地说:“哏我妈妈呢?” “我冇见过。但系你父亲以前学金庸话,‘西施点靓,都冇边个见过, 我谂佢应该似褀琬先至名不虚传。’其他只知佢系一个好叻嘅植物艺术家。” “植物艺术家又是什么?” “我意思系,如果将自我比作一棵树,艺术家自身应当倾注左佢哋大部分生命力,心无旁骛去养护。呢方面我很敬佩。” “那后来?后来呢?” “后来有些事,也是由不了哪个人的。因为你也许会得到一些小小的公正,但是一旦开始就准备好随时赴死。这个世界更不会因为少数人的意志而停止。” 何峙的思绪早已收了回来,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未走得多远,何意羡的心却一丝丝地被抽紧。他感到一无所有,忽然说道:“你最近系唔系仲要去警署?” “如若你想。但系唔使担心,佢哋唔知我死穴喺边度。” “系啊系啊……崩口人忌崩口碗嘛!”何意羡困了、醉了,或者纯然装作懵懂地说。 旧梦已经无处追寻,他像花间的一滴露那样睡着了。月光穿过凉凉的空气有时也真不敢注视他,怕不小心会同他一样怅惘。宛若轻云遮蔽着的月,开着一床白灿灿的花朵似得,但花朵的美色有限,人的美委实是可比无方的。 房门响了。白轩逸的眼里那大约却只像一只猫,猫的脑袋圆得像用圆规画的,睡沉了的样子看得他不禁轻笑。白轩逸躺下来从背后拥住了他,何意羡半梦半醒那双望着他的眼睛是半眯着的,依然是薄雾弥漫。 通常情况之下,何意羡虽然强势,但是与白轩逸的情事之中以夫为纲,他总体上是被动接受的,略显羞涩的,往往浅尝辄止,但今天却非常执著大胆。他扭过头把舌头直接伸到白轩逸的口腔里,与他的舌头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完全是不管不顾的疯狂劲,双手已经握住的,更不可能松开。 出尘的体段散发着缓缓的幽香,何意羡天生真也不是那种骨头轻的男人,还没开始做爱,这时就是想发浪也发不出来。就像往常他被白轩逸迷得七荤八素,害羞地说点破碎的求饶一样,何意羡梦呓般地说:“冇爹地都唔紧要,全天下最爱我嘅男人就系你啦……”手机屏还亮着。 第61章 从此君王不早朝 久赌必输,久恋必苦。所以男人心目中最好的女人,总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爱就是生殖器实质性的接触,相互包容和捣鼓,这种最受欢迎的类型就对性持开放态度,认为性是爱的工具,是拯救男人的工具,但不再把性当作占有男性和获取婚姻的工具。只有这样,你才能既留住了男人的心也留住了男人的根。 而且,与小何律师这种成熟的职业男性上床比小男孩得劲多了,全自动,带来的全是惊喜,不用教。成人的世界白纸找白纸,报纸找报纸,只做筛选不做调教。 所以不是都说好了,你我既是炮友,便是同样地见色起意、志趣相投的,你大可以进入我的身体,但永远不准进入我的生活,想都别想。 可是白轩逸单方面破了常格。看到床伴的鲜活动人,在大众面前随意扭腰挺胸,律圈里出了名的纵情肉欲,充满了一种屁股一撅就来钱的熟练,恐怕会把许多有妇之夫迷得家都不想回的样子。他经历的男人实在太多了!那么总有一天他也会被其他男人的怀抱所吸引吧? 想发火? 对不起,哪里有资格? 是的,对你没有得到的东西,你也根本谈不上失去。 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人弄得在被窝里多哼哼几声。白轩逸的心里,很难说此刻杀人或者性高潮哪个更爽。想要从那个地方把何意羡一次性捅坏插烂,从何意羡身上流出的不是精液而是罪恶。性的第七个意义是权力的表达。 白轩逸压着他的后背控着他的头,不管何意羡怎么反抗嘴上的动作不断,摁住他的头舌吻他。其实只要嘴不脱离,那么意识也很快地游离了。何意羡缺氧又发麻,忍不住出声呻吟。屁股缝被手掌撑开,什么隐私都藏不住。那后穴一看就是饱含经验,屁股接精不知道被多少鸡巴喷过,一圈红嫩饱满的厚唇小嘴,不好这辈子再与异性开着灯做爱。 白轩逸咬着颈侧、肩膀进入,好像不懂怎么表现温柔,顶得极深,何意羡又痛、又爽,又惊又喜,当时就叫出哥哥来了:嗯…好粗好硬,那里那里。只要不停地顶这里没有男人会不屈服的,白轩逸还俯下身边,接吻像啃咬,边用力干他的骚心。 白轩逸将他一双手臂反在后腰,何意羡撑不住了越往前躲,白轩逸的手越搂住他的肚子,将他往回拉、往上摁,按着它契紧,阴茎像是犬类成了结似得狠狠地卡在后穴之中,一番疯狂顶胯,何意羡叫得有那么几声格外亢奋而沙哑。他爽,白轩逸也爽,爽的地方不一样,操人和被操的喘息截然不同。 肉体一旦接触灵魂就停止交流。何意羡是被满满地内射了之后才想起来电话这档子事,身体霎时冷得如同有鬼过身,有种鬼掐嗓子的窒息感。但是白轩逸的手覆着他的手,一起盖着那翻过来的手机屏幕,根本看不到是否挂断了。 蛇的胃连牛角都能消化,但蟒蛇吃饱东西之后是最脆弱的时候,受了惊吓就会吐食方便自己逃跑。何意羡忙扭着腰要把白轩逸挤出去,连带着粘稠白浆漏出来顺着大腿流了一床。 白轩逸的口腔却包住了何意羡的耳朵,那传来同样的大海回响般的声音,何意羡分不清电话那头是不是还有水族馆的波浪声了。何意羡没有任何身为事主的话语权,只得求饶,你才是最爱我的男人,吐着舌头说爽的过程中渐渐简化成了,你是我男人。叫爹地是不敢再叫的。 白轩逸的做爱幅度大得就像一台榨汁机,何意羡真担心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堆中药渣子,在他之前先遭殃的是手机,手机被那幅度震得滚到了床底。何意羡高潮迷离时最直接的反应竟然是张开腿光着屁股像小狗叫。教人想打他,想把他关家里面一耳巴一耳巴给他打清醒,但是打了又怕他爽。 所以白轩逸只是夸他叫得很标准,后入的姿势把他的大腿单抬起来一条插,说他应该脱光了出去裸爬一圈。何意羡这也能爽得都扭起来,慢慢轻轻地喘着说:“干嘛都搞我了,还骂我。” 白轩逸说:“那你哭吧,我听听你哭。” 白轩逸揪着他涨挺挺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89 乳头撞嘴,撞下来两行眼泪。次日何意羡醒来,嘴角都有一点磨破了。何意羡被外头的亮光刺眼睛,但找不到手机看时间。 拱了下白轩逸,没醒。阳光洒下来他好像西方油画里那些战神的身材,何意羡本就是被圈着睡的姿势,转过身面对面贴到他怀里,闭着眼欣赏性质地抚摸了一阵:那个手臂,有力得能抠坏十个他;那个胸,又大又弹;那个腰……会顶胯的才是好腰……白轩逸,你是长得真厉害,应有尽有的,你在当男人,雄性气质这方面是个伟大的天才,我是真的一大早就很想对你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每天都好想强制你做你狗狗……你吃什么长大的?这么大。我小时候明明跟你吃的一样,好像不是,不一样的,我吃鱼肚子你吃鱼眼珠子,我啃大排骨你还只喝汤呢! 何意羡在这说不出来想不明白,手上无辜地一直在做深度色情的动作。直到他开始数白轩逸手背上的青筋的时候,腰忽的被搂紧了。 何意羡梆硬得再近点就要戳到对方大腿上去了,双手都推在他的胸上当个挡板:“……别摸,不要摸那里。” “那摸哪里。”白轩逸手指夹住乳头边扯边玩,“摸哪里你会叫。” 听声音,白轩逸也没完全睡醒了。他那意思像,屁股自己掰开让我操你,操完再睡回笼觉。 何意羡被他的手撸了两下,龟头的小孔被指腹搓开了,性器指着天,穴眼也开了口,不多费力就主动把庞然大物埋入挺翘的肉臀,吃了一小半进去。 白轩逸抓着他的细腰,从后面深浅交替地正要插了起来,何意羡张大嘴呼吸,似乎因为被插弄已经没办法正常喘上气来了,但说:“别这么猴急啦,先玩一会儿情趣嘛……啊,哼……慢一点,里面还有点疼……” 他撒娇的语气真好听,他只是要舒服有什么错呢。还侧过一点身体,故意用臀部的侧面蹭白轩逸的大腿。 白轩逸笑了声:“装满就不会疼了。” 阴茎一寸寸按压内壁喂进来,如同成千上万的淫虫在肠道里爬。何意羡兴奋得不知道怎么说了,浑身都发起细细的抖来。男人的胸被玩多了一点不硬,白轩逸一只手可以把两个抓在一起玩。尽管被这样有些粗暴地对待,何意羡依然挺着胸抖得有点凶,声音也轻颤着:“你还没,你说祝我生日快乐……” 白轩逸说:“过了。” 何意羡被一个深顶得呃的一声,前面的性器竖得更直,头部吐出一点亮晶晶的液体来:“你没说就还没过……” 白轩逸埋头干活。穴好热,要被含化了。何意羡偏不死心,采用绥靖政策,扭着屁股伺候他道:“嗯……你说嘛,你就说一句,啊……我会好好‘谢谢’你的……” 白轩逸愈觉好笑似得:“这么多人,你的一张嘴谢得过来吗?” 何意羡听得恼怒,但是被深缓的抽插弄得爽得没边:“不说就不说……王八配猪,稀里糊涂!嗯……算了,如果爱不爱只是靠说的,那哑巴怎么办……” 爱?白轩逸不免嘲了一声。 何意羡瞪了他一眼立刻不给弄了,而他又真的想挣脱吗,还是只想挣脱给白轩逸看?白轩逸用缉拿的姿势把他手臂反扭着一缚,抓住他雪腻酥香的臀肉:“让你动了吗?” 这样插法几百下也能让人死去活来。何意羡紧绷着大腿肌肉高潮了,张着腿无助地喷水,白轩逸看了看他,手指刮了一下他的脸颊:“你这么不禁玩。” 鉴于待会要出门,所以射在了何意羡的一对胸上。何意羡期待中带着点隐秘的羞怯,没有被内射很不开心,很不开心,但难道当着白轩逸的面大哭大闹。白轩逸去洗澡的时候,他把精抹光咽了。 白轩逸在浴室洗漱,何意羡走进来从后面搂住他。两个人还对着镜子呢,何意羡又在笑笑闹闹说些见不得人的话了:什么出什么门,冷冷的天气手里有个热乎乎的屁股比什么都重要,你快再摸摸我。 何意羡一个劲地蹭着他,黏黏糊糊地轻哼,像抱着某种美味的大块甜点,撒着金黄的蜂蜜诱人极了。他惨兮兮地说:“好难受,老公……涨涨的,麻麻的,我下不去。” 白轩逸裸着上半身,但刚套上的外裤,又被何意羡的手从后面绕到前面,解开了皮带和裤链。何意羡笑他:“公诉人的大鸡鸡是海绵吗?一泡就大?” 白轩逸看着镜子里的人,想这个人上辈子年轻的时候该是个女巫,能洞穿人心。何意羡的眼神就像在他满身上爬着地说:“那你刚刚都不在我里面……” 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十点二十应该到达现场勘察,许福龙等一票人应当已经在等了。但是白轩逸的后背被什么金属品磨蹭着,只见何意羡戴着一条繁复的珍珠乳链,乳链垂下来汇合卡在肚脐那里。两颗乳头被夹得已经涨大,很大。 “早上就穿这个,特地方便我?”白轩逸转过身,就那么平静、不发火地注视他。 “谁叫你不在我里面的?你在不在,嗯?我再问你一次,想不想?水水的,紧紧的,白轩逸,你在不在嘛……”何意羡嘻嘻哈哈地把他推到墙上去。黏上了就甩不掉,否则你也小看蟒蛇的力量了,大蟒蛇勒起人来,可以把人的胸腔肋骨勒断。遇到合适勒法,压力大到可以直接把眼球挤爆。 白轩逸的手抚上来,何意羡的头低下去。那模样居然有点含蓄,一副乐而不淫,思而不露的良家样子,但是更像个廉价的橡胶拉线小玩具,乳链上的珠玉每响一声,他就与之对应地压抑呻吟一声…… 大约十一多点的时候,招待所的套房里才只剩下何意羡一个人。他靠着浴室的墙无力地清洗着自己痕迹斑斑的身体,刚才还甚至不小心撞到哪了,要涂红药水。但是累得手都一点抬不动,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开始腾云驾雾地抽烟。烟燃了小半根,手机拨了一个不明的号码。何意羡眯起眼睛说,只能拖了这么一小会,你那边,事情办得怎么样? 第62章 刚柔互用不可偏 昨天下午白轩逸走得急,因为“临时”起了一场火灾。 镇上两栋三层职工生活区的房子塌了,大火发生不久又引燃职工食堂里的煤气管道,煤气使一台正在工作的锅炉因高温发生了爆炸。幸运的是因为是上班时间,职工大都还在上班,除两名锅炉工当场炸死外,还有八名职工不同程度受伤,其中重伤五人。直到晚上压在废墟下的群众还有十多名,救援队凌晨才清理好现场。 今天中午,白轩逸在办公室的折叠床上休息了一会,脑海里不断闪现着各种凌乱却又有着某种关联的碎片。深冬时节,外面风声鹤唳。犹如一潭死水的南广地区,迎来了一缕曙光,一场突如其来的冻雨却将整个小镇席卷,落叶在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0 中飞舞着,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白轩逸在那块儿分析案情的白板上,写下了相关案件中所有人员的姓名、重要的时间和细节线索,又用红蓝色的白板笔勾画出相互间的关系。密密麻麻,形同蛛网。 ——火灾一定不是意外。发生火灾的核心区域是一片木头厂,楚卫民曾经是木头厂的工程监理。过去了十几年,这下面到底埋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其背后的黑恶势力还一定要这样地铤而走险、毁罪灭迹?而且手脚干脆北风卷地,证明从本质上他们要么是武装的精英阶层,要么就是武装精英阶层的亲密朋友。 多年的那场大火是此行的一号督导案件,现在这群人还敢当着面放第二把火?即便是中央来的班子,不是你自己的主场,难道也就只能先这样被人窜台了?犯罪分子如此胆大妄为,触动北京敏感神经。官方的行动虽然犀利但也同样无力,白轩逸正处在这个旋涡的风暴眼中,专案组顶着巨大的压力。 除了这起突发事件,首都的专案组来到广东省的大岭镇下沉督导,没有像预想的一样,引发关注和舆论。体验过申城的天有多黑,白轩逸看得出,村子党政结构的内部显然存在着塌方式腐败。外面的一切却看似平静而有序,甚至直到下午两点钟,才有了第一个人来敲白组长的门。 苏殊把纵火案的卷宗收集好了,用小车推过来。何意羡不加检点地撵在后头:“小苏啊,给我也看看嘛,别这么小气!” 苏殊严肃认真,但被何意羡衬得像个小科员小可怜,快化了的可可泡芙小牛奶似得。 听说何意羡还不止骚扰国家公务员,甚至破坏现场,午饭后去木头厂那转了一圈,与某某到此一游的踩踏性质无二区别。 何意羡说:“白轩逸,你这小弟不行,混社会大哥要吸烟不知道递火。” 说得好像他们关系多非同一般似得,苏殊顿时气晕了过去。让这种人在异地代表申城的整体律师形象,苏殊替他感到极大的难为情。但是白轩逸让他先出去等一会,门也带上。 门一关,何意羡笑道:“男明星的脸从昨天开始就苦上啦,一脸便秘样?自己拉不出屎在怪地球没引力吗?” 白轩逸把案宗分成两叠小山,说:“你负责这些。” “这就大公无私、照章办事啦,要不是有点想你了来看看你,我都费事叼你。”何意羡像一帖膏药似得黏着他,面对面不雅观地又摸又抱,在衙门对着钦差一阵堂皇地揩油道,“你还认识我是谁啦,想想今天第一发你打给谁的,好吧?” 何意羡哼哼叽叽像风湿痛发作,屁股像荷叶一样荡漾,不禁会怀疑他下一秒是否会脱下内裤绑头发借此诱惑男友。不合礼法的模样,像专门跑来办公场所拿着钱玩人似得。感情对他来说仅仅是一门手艺,放浪而娶不得的他的一技之长就是玩弄男人。 白轩逸不得不按了按他的肩膀:“不是要看资料吗?有意见可以提,有想法可以说。” “我突然又不想看了,除非你让我罚你有空就一直抱。”何意羡把他推到沙发里,猝不及防地快速吧唧了他一口,“公诉人真可爱,我真想一张房卡甩你脸上。但是我心疼你,你再多办一件‘案子’,身体就该受不了了吧?” 白轩逸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特警军人,何意羡却把他当成肌肉椅来使用。还好这时候许福龙及其他组员推门而入,中止了事态的恶劣演变。 何意羡个人定位模糊地旁听了这场案情分析会。蒋爱华汇报的中途,多次停下来瞅瞅何意羡,瞅瞅白轩逸:坐在您旁边的这个律师如今的立场纯洁吗?我们内部的这些讨论,这都是可以说的吗?说句良心话,这律师坐没坐相,动作随意。散漫得跟在自家澡堂里一样。律所不培训吗?罢了,律所也许是我国凝聚力最弱、最难管理的商业组织。但是他何律师到底在上班还是下班?说话也是一副公检法扛把子的味道,你是山鸡还是陈浩南,你教我们做事?狂到没边了。 投影仪先播放了一段陈旧的录像:被火浪吞噬的木质房屋,房屋四面的墙壁脱落,喷出大量火焰和黑烟。影像上下晃动,火柱不断从瓦房顶蹿起。桥溪村虽称作村落,但真正聚在一起的不过十户左右,剩下的全部分散在山林中、梯田间,但哪哪都是一片血红。视频的最后,木头厂四周拉起了警戒线,线外当地电视台的记者举着摄像机。工厂的柱子因为为了方便消防员搜寻生还者而被推倒在地,里头也因此一览无余:那斜着跪倒在地上仿佛一副忏悔样子,便是楚卫民了。 “这就是当年纵火案的真实画面。”蒋爱华说。 “看到了。”何意羡一直在手机上切水果,头没抬地说,“火的确是从木厂起的,但是怎么认定的纵火人就是他呢,现场就没有别的工人在?” 蒋爱华说何律师您有所不知,木厂里当时还发现了十九名受害者,身上都被浇上了煤油。十九名中有十三名人已经确认死亡,尚有气息的被送往了市医院。但山路太长,没一个人捱完了那段路。不管怎么说,还不好说,起火点……火真是先从工厂的建筑上燃起来的吗? 罪犯在活人的身上点着了火。照片上,被火烧而碳化的尸体,尸体上覆盖着红色与黑色的斑纹。脸上的肌肉融化,像鱼鳞一样凹凸不平。相互咬合的牙齿裸露出来,手脚扭曲交缠,比赛中的拳击运动员似得。 何意羡问:“等下啊,怎么人员范围就默认锁定了,万一是外面人呢?” 白轩逸说:“火灾发生在下午四点半到五点半之间。是傍晚时分,并非夜深人静。如果罪犯是村外人,走在村子里会引人注目。知道村民的生活习惯,才能够不被怀疑而轻松观察目标。” 何意羡说:“这样啊!那行,那能告诉我这个所谓的唯一生还者的详细情况吗?” 蒋爱华向上推了一下眼镜,先征得了白轩逸的同意,才从资料堆取出三摞厚得像砖头一样的文件:“除了楚卫民是有作案条件的幸存者之外,纵火案之前,他就有情节相当严重的前科。村里就这么大点地方,村民当然都相互认识,村里人都说,楚卫民记恨所有人,他是都恨毒了……” “这些疑问是破案的关键。”白轩逸啪一声合上了资料,“今天先到这里。” 以上是这次会议的全部内容。何意羡使劲横了他一眼:“你岔开干什么?有什么说不得的,是我不该听的?” 白轩逸说:“剩余的情况,我们一起去走访核实。” 何意羡上个洗手间回来,听到许福龙说,十几年的冤案要大举翻出来地查证据,重启此案,必然影响广东警察整体形象啊。建议先报当地兄弟单位研究一下。白轩逸则道,如果总有人抢先一步破坏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1 据,就说明队伍的内里存在问题。 会议结束时差不多五点半钟,是一个比较尴尬的时间,再过会该饭点了。 何意羡要溜,果然被许福龙留了。并且对方搭讪的台词略为诡异,他问小何律啊,大何律还在还在政法大学兼课不?我和大何律师,河北省有一次年度案例分析会上见过,日子过得真快,一晃我都快退休了! 何意羡说:“兼,带两门,司法理论和刑法基础。” 许福龙说:“怎么没听说开课呢?” 何意羡说:“他是吃嘴巴饭的,今年年犯太岁,流年不顺,算卦的让少出来。他也捞足了,想开了,一天到晚在深山里搞什么禅修。” 许福龙说:“唉!那可惜了。我是警校毕业的,干这行光靠警校学的那点东西越来越觉着不够用。现在法制建设进展很快,法律法规越来越健全,不懂法律干不好警察这一行。等何教授什么时候出关了,我想报考政法大学法律进修班,何律师你看怎么样?” “回头我跟老何说下,让他别修仙了。” 这就是嘴皮一搭的事,饶个人情都算不上。但许福龙说:“好,何律师,我该怎么感谢你?当警察的,穷,请你吃便饭没劲,豪华餐又请不起。” 派出所前的空地前有一架秋千,何意羡轻轻地摇晃着屁股底下的木板,望着屋檐吊垂着的假葡萄叶,好像要透过它们看穿水泥后面的东西。看那神情确实从来就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似得,何意羡笑着说:“干脆你请我打枪吧,过过枪瘾。啊,我意思说,男的哪个不爱摆弄枪?我哥是当兵的,从小我就玩,从德国勃壳到日本狗牌,从三八大盖到六四式机枪,都摆弄。说起来我哥,也是部队里的神枪手。你敢信,他能蒙上眼装枪,弹簧、销钉、枪管、保险……很快啊,枪装好了。我把枪接过来,哗啦哗啦拉了几次拴,又试着击发两次,和新的一点没区别!我只能还算满意地夸夸他:‘还真行,比那个白轩逸差不到哪去。’” 许福龙本来是抱着闲谈心态,接近一下,听说这大小何律师,这两个值得凌迟的人,我老许这些年挣得还没你们师徒两一个指甲盖大……没料到话题怎么就突然急转弯到白轩逸这儿来了? 许福龙捧场道:“那是,可没几个人有白组长那两下子!” 话到这里,白轩逸出来了,看样子是刚才在会议室滞留了一会,与组员交代后续工作了。 何意羡也聊得差不多耐心探了底,瞧着他一身警服地走过来,说:“你枪给我,生日礼物。我是看你肩膀上的星星太少啦。” 白轩逸早已习惯他神奇的断崖式思维,没放心上,只说道:“吃完饭一起去木厂。” 蒋爱华说:“白队,我让技术人员跟你们去。” 白轩逸说:“不用,不是物证。另外,楚家附近,辛苦你一下今天晚上带几个人去蹲蹲点。” 何意羡浇冷水:“十多年了能查出什么新的名堂!” “来当地转转就可能有些新的想法。”白轩逸说,“既然楚卫民是被冤枉的,我就相信世界上某个角落有新的证据在等着我们。你觉得呢?何律师。” 别人都成群结队纷纷去吃饭了,何意羡还粘在秋千上不下来。显然,只要你公诉人跟我偶尔春风几度就行了,但你一要和我谈到案子,一概不予配合。 “下不下来?”白轩逸最后通牒。 何意羡满脸挑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白组长把我关大牢呗,共产党的王法还没严到这个程度吧?” 但是白轩逸的手扶住了秋千的吊绳,何意羡一点都荡不了了,只能站起来。 雨霁的木板能有多干净,何意羡正在拍掉裤子后面的灰,却冷不丁几乎当众叫了出来。 发火任何人都能做到,但要愤怒得恰到好处:合适的范围、合适的时间、以及合适的内容,这却并不简单。反正何意羡感到,现在大衣下摆遮着的屁股上的那只手,生气的马力很足,生气的位置很准。幸好农村的天黑得早! 众人基本都上车了,在叫他们一块去吃饭。许福龙还远远地问,是不是何律师身体不舒服?被点名的何律师还在难以置信地望着白轩逸。被捏弄着拍了第二下后,何意羡嘴里没说什么,只将鼻子里的一小股气运作成空洞的嗯嗯嗯。渐渐脸挡进了红色围巾里。 第63章 苦海沉津也如炽 木工厂的宿舍楼附近,小队长正在已经灭了火的废墟边给搜救工作扫尾。 开来了几部吊车,准备用吊车将抬不动的混凝土块搬开。民警、武警和消防官兵小心翼翼地将钢缆套在钢筋混凝土上,白轩逸仍不放心,让他们仔细地检查每一条钢缆线。 然而,当吊车起吊后又出现了新的问题,混凝土块和柱子虽然坍塌了,但里面的钢筋还连着,吊车也奈何不了。白轩逸皱着眉说,拿切割机和电锯来。 另外,武警们还盘问了附近的乡亲。 “这邻里都认识,哪有什么游荡的陌生人?你去别处问吧。”一个消瘦的老乡冲白轩逸摆了摆手,用手势辅助着语言,希望他赶紧走人。看着白轩逸高大英武,就知道不仅警察,还是大头头,可别让路过的人以为自己犯了啥事。 另一边的何意羡,压根没下车去,裹着白轩逸的外套,怡然自得地收听香港法制电台的广播。 香港即便不大,但四级法院散落在各个地块,想要一天走遍很难。然而毕业前参观司法机构又是香港大学法学院项目的一大特色。 节目里的这位大学生,正实地走访这间港岛最大的裁判机构——香港高等法院位于金钟道三十八号,是一幢十五层的白灰色建筑物。与金钟道政府合署为邻,地处香港核心商务区的它并不起眼,矮低的门厅,陈旧的外墙,周围任何一幢建筑物都比它“梦幻”许多。 在港养病期间,何峙还带他走过那条“法院道”,法院道,这名字已在不经意间透露了这幢建筑物的不凡身份。当然,最令何意羡记忆深刻的是电梯:有八部供当事人和律师使用的宽敞电梯、四部法官专用电梯、三部职员专用电梯、一部陪审员电梯和一部嫌疑人电梯,分工明确,各行其道。何意羡来一次换一部轮着坐。观摩开庭,惩教署警员高喊“Court”,他也是没一回站起来的。学习成果必然是几乎没有的,除了回家后对着何峙浑叫“何官何官”,不知道的家佣以为他使唤何峙发牌呢。 广播里,该院的法官刚刚访问了广东、广西两省,谈起风土人情、趣闻掌故,信手拈来,兴致盎然。学生却打断了他,说,实习结束时,我的父亲母亲问我对什么印象最深刻,我的回答是:香港法官的尊荣和香港司法的权威。但是最近有一件热点事件,引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2 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和争议,让我和我的老师同学都大跌眼镜。言论自由固然应当尊重,但官员也不能滥用特权,信口开河吧?此乃民主社会的基本规则,也是广大香港市民的深挚愿望!有一些议员于某位大律师的问题上,采取“拉布战术”,主持会议的主席明明既可以“温馨提示”,委婉叫停,甚至直接裁决,终止发言,否则所谓理性商讨就是一句空话。但全新的问题又摆出来了,谁来监督主席不偏不倚地执行《议事规则》?尤其当立法会主席具有党派背景时,又怎么保证作出的裁决没有偏袒“本党人”呢?尽管香港国安法已实施三年多,但高等法院似乎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坐直”过。 话里话外,内涵何峙。大学生身份也不是真的,怕是对立党派人士扮的。 不自重者致辱,不自畏者招祸。说何峙这个人贪得太多,你们却还包庇司法界的甲级战犯,效仿日本姑息迁就黑社会,他还联动内地腐败分子等人开“老鼠仓”,让国营企业亏了六十多个亿,手不沾腥便“发财致富”了。据说大陆那边不是已经高度施压了吗,但我们香港目前相对应的处理实在是太漏气儿了! 何意羡听到法官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说现在的资讯业非常发达,把年轻人的眼光都弄花了,你说的,都没有的事哈。但深层次的意思应该是,唉,香港司法机构也一直在鼓吹司法独立和港独理念,但说一千道一万,哪有我终审法院首席法官说话的份,只要姓何的不倒,就没我们的日子过!黑色也是香港社会的重要维稳器,政府整治动作太大,反而可能会产生“寒蝉效应”,倒让原本清白的公民战战栗栗。这位意气风发的同学,你可别说了,不然我只怕明天访美的时候飞机掉进太平洋。 天气太冷了,何意羡买了迷你罐的可乐,大听的喝不完。 他在半明不暗的车厢环境喝可乐,低头思索着的模样,好像品某种酒似得。 应该怎样开瓶让酒“呼吸”,怎样倒酒端杯,怎样逆时针方向摇晃着杯子继续醒酒察看酒的颜色,怎样把酒杯向内倾斜低头用鼻子去嗅酒的醇香,怎样把酒抿到嘴里以及怎样让酒绕过舌尖抵达口腔每一个角落。 想到牢狱之灾过后,孟彧重逢他的那一天,惊叹,啊?何意羡,你不会是装的吧?你如果不是装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技术怎么会提高得这么快?是不是有名师指点?是的,全他妈谢谢何峙。 何意羡给自己的想法逗得笑出来。白轩逸拉开车门问他在乐什么,何意羡赶紧把车广播掐了。 白轩逸没说其他的:“你下来一趟。” 何意羡大概因为做了亏心事,配合地挪窝。 他们站立的就是当年的起火点,现在除了枯草和一片白皑皑的雪之外,什么也没有。只不过在十几米开外,有几个冻死的羊。 白轩逸说:“看到了吗?这些羊就可以是一个突破口。” 何意羡谦虚地问道:“怎么说?” “你想,想在冰天雪地的地方纵火杀人,都需要什么工具?” 何意羡用脚跺了跺被冻得坚硬的地面:“那么大的火,最少得几十个汽油桶啊。要是有额外的杀人计划,野外埋尸,还得铁锹、烧水的那套玩意,这地面不一边挖,一边浇热水,铁锹戳上去就得崩了。” “凶手如果是本地人,但这里又离市内很远。而且经济条件应该很拮据,不可能有车能把这么多汽油桶运来,像你说的如果把工具事先藏在这里,一会都冻脆了。” “嗯啊,也就是说附近现成买的,最远也就是镇上了。” 白轩逸看了他一眼道:“你应该也早看出来了一点眉目,以后不用非得等我解释,那样可以节省所有人的时间。” 何意羡又冻缩回了车上:“说得挺在理。但是白轩逸同志你要允许不同阶级的存在与对立,别老摆一副阶级斗争的嘴脸,很讨人厌。” 白轩逸笑了道:“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你不知道呀?这个词你听不懂,看来我们有代沟。哦,我告诉你吧,阶级斗争就是你看着我就像看见了仇人一样。我哪里招你惹你啦?不用描了,越描越黑。你越遮掩我越坚信!”何意羡拉着他的手罩着自己的脸庞,仰视着他眼睛晶晶莹莹地笑。 上班式做爱不算什么,玩太过搞得性生活里真有爱,对自己交代不过去。所以白轩逸俨然没被他的挑逗眼神所捕获,不像昨晚在一声声老公中迷失自己。难怪都说心瘾比身瘾难戒多了。 忖了后,白轩逸说道这几天我们一起去周边山地地区的加油站、五金店看看。消息传,这一带还有私营枪械小作坊,上世纪末AK47的价格和销量都让人难以想象。 何意羡拿起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热奶茶:“听你的。对了,你还有肚子吗?喔,马主任刚才说请我们到他家里吃大餐。” 白轩逸说:“没有必要。” 纵火案就是马主任牵头负责的。马主任以及公安的专案组员,相关检方人员都因为极速破案而立功,晋升之路直冲云霄,这帮人现在的态度之顽固可想而知,可以理解。 而且,就是市局的领导来了,白轩逸也会是这个说辞。市里分管大岭镇的人,一个是跟马主任很铁的一个什么都管又好像什么都不管的市委副书记,还有一个是只要能上电视,什么场合都出席的副市长,这些人的聚合就像一股污水遇见另一股污水,同流合污,臭味相投。把案件相关这么年这么多人弄得忙前忙后,整天诚惶诚恐,甚至家破人亡,可能只是这帮庸才趴菜饭局上的几句话就决定的。 但是何意羡说:“我让他把楚卫民以前的辩护律师叫来了。这样的话,不就有的玩了,没准真能挤出点线索。你去不去?去不去嘛,我这人比较性急,我这个人占便宜等不到明天的!你一个男人你能不能爽快点?真的,你也就不是我男人,你要是,要么外出务工,要么下地务农,可别在我眼前天天现……” “等我一下。”白轩逸总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向他逼近,身后还有不少双眼睛盯着他似得,不放心地说,“我再去现场确认一眼,马上回来。” 等对方的背影不见了,何意羡才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属地申城的号码。 何意羡手心紧张得出了汗,所以都不铺垫一下,就这么开门见山:“我刚才看到你给白轩逸的未接来电,陈医生,请问您是有什么事吗?” 第64章 相思已是不曾闲 彼时,陈兮云正在露天吃小烧烤。接到电话,先听一声,然后迅速拉远,又看好几眼来电显示的名字。搓了搓吃烤羊腿的手套,倒啤酒,声效模拟一个人在飞刀刚下手术台的氛围感。 陈兮云才说:“也没什么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3 别的,雪榆非要我随访。领导发话了,总得做个样子。官大半级压死人啊。” 何意羡笑着表示,随访?具体怎么样的随访?意在言外,要是白轩逸问东问西,你们如实相告知无不言吗? “那绝对不可能的事。”陈兮云尴尬得想要挠脸。 何意羡突然谦卑:“陈医生,我是外行,哪里说得不对你多担待。” “不会不会,我给你打个通俗的比方啊。我先声明啊,白检察官先今天联系的我啊。但这个就像,你说一个孕妇今天给我发消息,说是喝了药还是恶心问我能不能给他加药,我说怀孕用药首先是安全,保胎,所以用药就得和缓。她说她孕吐难受,那我说别的我不管了,能力范围之外。” 何意羡笑道:“那我有点理解了。看来律师和医生也有一定的共通性,我刚入行的时候,我的老师反复教我,千万不要和当事人做朋友。” “为什么啊?” “因为和他们做了朋友后,你身上便背负了很多超出律师身份之外的责任和义务,而这些责任和义务,往往是不能承担的,也是违背律师职业准则的。能把分内的事情做到最好已经功德无量了,分内事做好了,即使不是朋友,日后出了事,他们还是会委托你。如果感情用事,届时得不偿失,把自己搭进去,反会被同行耻笑。甚至一定会把自己搭进大牢里去。” 陈兮云大冬天有点汗流浃背了,假笑没有真实的内容来支持,听着挺难受的:“啊对对,别去同情任何一个人,干这行我的认为就是,狗咬吕洞宾的事情太多了,你同情表现出来你估计就要出事。” 何意羡讲话的手段不算高明,也谈不上磊落,速战速决道:“相信我们达成一致了,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 在对方挂断边缘,陈兮云及时叫住了他:“好了,何大律师,你也别多跟我放狠话摆谱了。我没你有钱有势,听说你给自己养的狗每个爪子都戴苹果手表。我在你这刑都给你判好了,我连在哪里吃牢饭都想好了。天子脚下龙土上面,我就一破开刀的算不上个物件。你们私事不是我能多嘴的。不兜圈子,我就最后说一句话。” 陈兮云略微沉吟了一下,说:“你要是不想让Atung恢复记忆,尽量不要靠近水边,尤其是你们一起。” “水边?” “是的,别去钓鱼,也少坐船,在家洗澡多淋浴少浴缸。总之心因性失忆症的人,一般疗法就是回到失忆节点的特定场景。你们之前不就是海上出的事吗?” 通话结束。阮雪榆问:“你怎么能这么说?” 陈兮云把新上的鸳鸯小火锅转了个边,不辣的那边对着阮雪榆:“因为我没有医德。” 何意羡靠在车椅仰头作回忆状。前不久他救落水群众,白轩逸把他捞救上来的时候,曾经十分动情地吻了他。会不会这就验证了陈兮云所说,两人一同经历的熟悉场景,短时间触动了白轩逸记忆的阀门,灵魂深处那种连结而产生的悸动,让他情不自禁了? 阮雪榆重新拨回,何意羡电话占线。 干警说:“何律师,快来现场一趟吧,有人非要见你!” 何意羡来到木厂废墟附近,要见他的人没见到,倒先看到又有险情发生。 火灾造成的是局部性塌方,还有部分厂房是危楼。 不知道哪家小孩子这么淘气,作死,爬到很高的地方去玩。 楼下围观的群众束手无策,有人提议从上面系根绳子把小孩救下来,绳子立刻找来了,但是怎么送上去呢?这可不是军区,直升机说调就调来。火没有完全扑灭,小孩头发烧着了,拽下衣服蒙住头,哭喊声也变得声嘶力竭,形势万分危急。再等片刻,她可能就会忍不住从楼上跳下来。 这时一个人默默挺身而出,拿起绳子咬在嘴里,沿着墙壁上的下水管向上攀爬,敏捷的身手令大众目瞪口呆。爬到六楼的位置,调整姿势,踩住固定下水管的螺栓,一跳就到了阳台上。 白轩逸迅速系好绳索,在楼下干警手电筒的照射下,他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抓着绳子缓缓地下降。下降到三楼的时候,停顿了几秒钟,那几秒钟对下面观望的人来说,就好像是几个世纪。人们屏住了呼吸,清晰地看到他的手和手臂都被绳子磨破流出了血,接着白轩逸一口气滑了下来。 何意羡像被负压吸过去一样,奔到白轩逸面前。白轩逸在他万分紧张注视下,说没事。群众的紧密包围圈里,何意羡捶了他好几下:“你当然没事,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白轩逸,你就像个壁虎!” 干警们赶紧把小女孩保护起来,问谁是家长,人皆摇头。 白轩逸蹲下来和她对话,女孩花猫似得脏脸,哭花了脸:“不是……不是为了玩,我不爱玩的。我爬那么高,我是为了找爸爸!” 何意羡慢慢才把注意力转移到白轩逸之外的事物上,夜里低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小姑娘服化道奇怪,像大城市来的。 白轩逸同样注意到蹊跷之处,把女孩托付给警员:“问问市局的人,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从头到尾跟踪这件事的进展。” 这时,只听见人群里突出一声:“何意羡……!”像紧咬槽牙发出的。 正所谓在高傲负伤之处,会长出一种比高傲更佳的东西。所以即便王瑛璐头上还缠着上回酒局挂彩的绷带,他也在暗处守了这许久,只为看何意羡会不会主动寻他。 何意羡蹙着眉头看到声源,表情,也就还好。让他真正地原地深感震惊,是看清了小女孩的那张脸时——她要找爸爸,她爸爸林启明。 王瑛璐从灌木丛里蹲起来朝他走来,一路上风霜雪雨自言自语,泪水屡次模糊视线。但是果然所有美好都必将与你不期而遇环环相扣,王瑛璐扑进何意羡怀里时,一切都值回本了。爱情就是爱情,即使当柴烧也是美的! 好像所有人在用异样的眼光在看他们,王瑛璐蹭掉鼻涕眼泪,转头先见到的是白轩逸。他的脸好像超跑,也太豪华,出场时自带满屏感叹号。 震撼人心!一下子把他呆住了,王瑛璐那小眼神瞥了上来就没舍得离开过。人交了桃花运,自然就有桃花色。红脸对着白轩逸三分恐惧七分打量的小模小样,在外人眼里那么将会导出一个十分可怕的结论:他抱着何意羡,在挑衅白轩逸。 第65章 满抱皆春风和气 半年前,林启明临终托孤一串神秘数字。王瑛璐路过,与林小妹登上了同一条救援船。 中国的贪官子女,有几个能够蔬食步行的。随父母一道犯罪、与父母同庭受审者并不鲜见,多少人在狱中感叹,是亲情毁了我的人生,对爹妈恨之入骨。林启明倒台以前,他的大儿子已成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4 重点关注对象,由他流浪在美,很有可能向帝国主义泄露情报。于是,林启明头七没过,其子已被缉拿回国。进了纪委的门再也没出来过,这个年轻人的余生如何,对此问题,任何人都已经很难给出答案。 林氏门人无少长皆弃市,只有林小妹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只念王母是个施斋善人,感恩佛祖幺子死里逃生,将这孤女视为王家高照的福星,收养了来。 有今天的相聚一堂,多亏了孟长庚那顿饭。 饭局开启之前,没有孟彧那一番操作,束若悦还斗志十足,何意羡,折损在你这点小伎俩里岂不是天亡哀家也,故好为人感情导师。王瑛璐嘴大,我可有你何意羡把柄!逢人便嚷。 束若悦说起来也算他的长姐,长姐如母,分析道,何意羡对你的态度之所以急转直下,是因为他有恃无恐。那你知道天大地大,他唯一怕谁吗?你捏住了他的短处,送给他本人有什么用?你要肉身去一趟香港,亲自面圣。自古皇帝和太监文臣都怕武官,何峙这不得连下十二道金牌谕旨? 王瑛璐说,这不好吧,虽然现在已经不是黑帮的黄金时代了,但何峙是潜在水底的真正富豪,我和他的差距有点小大,讲话顶用吗? 束若悦说,那何意羡坏成那样,你就轻轻放过啦?忍一时风平浪静,凭啥你忍?退一步海阔天空,他咋不退?况且去香港,顺带谋一份自己的事业,换句话说,就是因为你一个男人没钱,那么背叛你的道德门槛才会降低。长姐故意说得有点吞吐,那会弟弟被说真得麻了一些。 恰此时,王瑛璐因检举大姐夫出轨,与大家族发生矛盾。王家有衰颓之象,这几十号小辈,全都靠大姐夫手里漏下来的一点面包屑过活。王瑛璐携林小妹愤而出走,本来打算去香港转换心情。许久不见姨父,梦中给他升格成为一个古老又纵欲的父神。 谁知副卡被停,而且限制高消,绿皮火车都坐不了。太背了!走的每一步都在经历天雷之锤。王瑛璐可称步兵入侵广东,入境那天天气真好,真想找哪个地方大吃大喝,还在惊喜沪币和人民币的汇率呢,然后点完单回头林小妹不见了。详尽地说,事情发展分三个阶段:人贩子拐走林小妹,王瑛璐去找林小妹,人贩子拐走王瑛璐。 逃出歹徒魔爪,误打误撞进了大岭镇之后,王瑛璐手机也丢了。若不是遇到何意羡,怕今夜得挖野菜,明早要赶集摆摊卖针头线脑挣钱。 王瑛璐搂着何意羡不撒手,洒泪哭诉一路。他不满月就在几百米大床上醒过来,二十年吃过最大的苦是冰美式,这辈子过得最大的坎就是减速带了。王小少爷说:“这样子,你会不会心疼我?” 何意羡说:“你还没个完了?” 王瑛璐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问你呢,谁叫你躲躲闪闪的?” 何意羡说:“谁不是关关难过,都是闭着眼睛绕过去,所有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一起熬着。” 敷衍,而且是不到绝境不发挥的那种敷衍。但说完后,他给王瑛璐揩了泪。 这充分说明,男人不一定要帅,但一定要会骗。王瑛璐看他也不多哄,心里酸酸也反而暖洋洋的,何意羡就是超级迷人,因为他特别擅长做自己。那种“不愿意”被他“进犯”的感觉,会让他变得特别有男人味。 有一会儿,王瑛璐对自己为什么会栖身在这里有点奇怪,摇摇脑袋,好像从里面可以摇出答案。王瑛璐这么迷糊糊地靠在何意羡胸膛上,他今天西装的提花面料好好看。何意羡,果然只有极致的美丽才配得上你。 何意羡在镇上的民宿开了房间,把王瑛璐和林小妹安顿好。说我还有个饭局,先走了。王瑛璐从背后冲上来熊抱,腰马合一进行单向爱意的表达:“你要去哪里?是不是只要我找你,我想你也有错?” 生理的喜欢才是真的喜欢,相信牛牛的判断。王瑛璐什么都听不进去,憔悴输液的手,寂寞如雪的夜,满脑子就是我想亲他。何意羡不想跟此人量子纠缠,但凡智力8+都能看肢体语言看懂吧。但是白轩逸找过来时候,叩了叩门之前,是先入为主地听到王瑛璐在里面叫得跟个烧水壶似得。 几秒之后,何意羡出来了,后背压着门。仿佛王瑛璐是恐怖游戏的怪物,体积碰撞,弱门。 何意羡说:“你还跟踪我,还是你加班又加点,加得找不到自己了?嗯?还不走等着我送你吗?” 白轩逸说:“不是一起吃饭?” 何意羡往外走,一拍脑门:“不说我给忘了。但我想一下,我自己去吧,你在影响我发挥。” 白轩逸本来也没空。中央督导组处理案件必须做到极致的严谨和全面,要找到关键证据重启此案,道路崎岖。 所以没跟着何意羡上车,白轩逸扶着车门说:“自己小心。” “快滚吧,别坏我事。”但车门关了一半时,何意羡忽然拉长声调,“白轩逸——人民检察官——国家公诉人——” 白轩逸俯下身看看他怎么了,然后被何意羡拽着警服的领带,勾着脖子,咬了嘴唇,舔了舌头。何意羡落了湿雪的身体紧紧贴着他,从而猜出大致的曲线轮廓,分分寸寸俱是活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不远处进进出出全是公家的车。何意羡的舌头用力极了,这几乎属于光天化日下碾压人格的玩法。并且他特别爱深入口腔里面偏上,令人微微干呕却还要被强压着舌吻,不习惯的人这时候一定得眼角渗出泪来,多么明显的规训痕迹。终于分开湿淋淋火辣辣的呼吸,分别前还咸猪手抓了一把警官的胸,说白检咪咪好大,真的有料,都顶出来了。 推车咯咯喳喳,牛蹄噗噗踏踏。马主任家的院子有一棵高大繁茂的白花泡桐树,树枝一直伸到了院墙之外。厨房忙活的农妇都看到客人来了,何意羡笑着说这根烟抽完就来。月亮很好,照耀雪地如同白昼。何意羡旋紧了耳机,低声说道,那个小女孩你看好,别给我随意制造麻烦,南潘。 第66章 阴黑阳白黑亦白 屋子里除了马主任和围坐一桌的村干部,还有一个女孩,应该是公关角色。 何意羡敲门,陪酒小妹拉栓开了门,从上到下木了。何意羡毫无表情,月光雪色里多绝影清泠的一个美男子似得,但是下一秒就堕入世网中。一边走进来,一边庸俗愚蠢地笑道:“这么漂亮的女下属,还积极主动,马主任,你这是叫我来特地在这跟我炫耀啊。” 马主任的品味确实可以,这不是一般发廊洗头女,清丽像抱着断了弦的古琴女子,神情稍含边塞诗人般的忧郁。整挺好,罗汉局是吃不下去的,有个美女在那走来走去没这么无聊。 “哟!何大律师来了,我确实是炫耀,因为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5 您这幸福日子,我总自卑啊!”马主任见他来到桌旁边,才站起来接,“何律师,党中央来的高级知识分子!这是候荣正候律师,专门负责楚卫民案子的。” “侯律。” “何大律师,久仰久仰,您就叫我小侯就好!” 马主任见何意羡亲热地握手加拍肩,说道:“二位像认识啊?” 侯律师说:“不敢不敢!但是这个圈子里要是还有人不知道何大律师,那是有点新奇!” 满桌子好酒好菜。何意羡屁股还没坐下来,就说:“那你们也别叫我何律师了,律师这两个字,听得晦气。你说说,就这个执法环境,当律师给人家打官司跟骗人钱财有多大区别?提供法律服务更是一句空话、鬼话、骗人的瞎话。律师能提供什么法律服务?什么法律能比钱更有能量?我上次跟老何提议,有时候真想出一本书,书名就叫《诉讼制胜诀窍》,书里面只要一句话就够了:你想赢吗?把钱准备好!” 一席话说得马主任与侯律师相对而觑,无事可做。不是听说何律师和某人一块来的吗?这要是个女律师,马主任看他腿那么长肯定跟干部都有一腿的。欸哟,说到北京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在党内彰显个性而特立独行。怎么一开口扑面而来,感觉这两不是一路人呢?何意羡看似高岭之花却时不时给你来点又黑又黄的笑话。但是律师玩的就是嘴,任何事情都可以利用,马主任还要评估考察。 马主任小心道,白组长啥时候来。何意羡说:“我就是想找个痛痛快快喝酒说话的地方,他来干嘛?表面上‘忠忠直直,终须乞食’,私下喝多了他不定直接当我头是球踢呢。他就会官腔官调。我也会说官话,我来吃饭,又有美女,这就叫经济效益和文化效益两手抓。” 马主任的媳妇上不得桌,却看到何意羡把自己做的那一个汤,一会一丝不剩地消灭得干干静静,看着心里高兴,不由得说:“领导,您多吃点。” 何意羡说:“别这样,嫂子,你知道我组织纪律性差,根本不是当领导的那块料。真的,都叫我小何。” 马主任笑道:“这可就有歧义了。” 何意羡说:“对对对,这个妹妹,刚才跟我说本家,我忘了。” 姑娘就叫小荷,姓不详。马主任打开新一瓶茅台,给自己倒上酒:“小孩,才毕业没多久,啥也不懂,一天也不知道个方向,瞎积极。” 何意羡招手又招呼,小荷,本家,过来过来,我保护你,不让你跟你们主任喝。这员工总护着,能成长吗?来来来,再跟我们这一人喝一杯,业务的事都放放,先做朋友,再谈业务,谁的业务不都是留给朋友做的? 见他实在豪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侯律师也露出一点真性情,埋怨道:“这妮子可会看人下菜,刚才我让她跟我喝,她骂我是臭男人。” “拉倒拉倒,干了干了。”开两瓶角马,要1500毫升的,何意羡一边替大家斟满,一边说,“其实我本来也是个臭男人,但今天刚洗澡不久,这会儿味道应该还没有变坏,你闻闻呢?” 于是女孩顺理成章坐到了何意羡的大腿上。全场哈哈大笑,只有女孩有点笑不出来似得。何意羡聊天火热时候,她甚至精神不集中到分一只手去拉旁边橱柜的抽屉。 何意羡的余光注意了她一会。联想到殡仪馆也这样子,每个大抽屉上都粘着黑色的号码,工人拉开抽屉,抽屉上面蒸腾起了白色的雾霭,何意羡知道那是常温下的湿气突遇低温而凝结起来的霜雾,然而那淡淡的白色雾霭依然让人产生了亦真亦幻的恍惚。何意羡曾经给云烨亲手推回了那个大抽屉,大抽屉的底部有轴承,来回推拉非常轻便。好像在暗示,人的生死也跟这抽屉进出一样并不用费什么事儿。 何意羡抽了一口,用手夹着烟。指了指小荷,眯起眼睛看她:“这一杯你要是全喝了,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看你是不是个好姑娘,在酒桌上旺不旺我。” 小荷竟然倔强地抿着嘴:“为什么是我旺不旺你?为什么不是你旺不旺我呢?” 何意羡有趣地笑了:“你还蛮女权主义嘛,好吧,看我旺不旺你也行。” 村干部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何律师,小孩不懂事!这点规矩都不懂!” 大人物捧你和毁你,都是一瞬间,甚至一念间。但何意羡说:“这有什么,一个小姑娘,冷了痛了也需要有人关心。” 喝光了,再提一杯。马主任连忙说:“这杯我该敬你啊,何律师这一次来得太好了。是啊,我们这些人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几乎全省,甚至全国都异口同声的案子,居然最后有可能会是个冤假错案。” 终于触及到了中心话题,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下来。何意羡垂着眼皮笑没说话,侯律师说:“三国里曹操一直讲究知错改错不认错,但在法律上如果我们想知错并且改错,如果真错了,就必须先认错。” 何意羡说:“首先,法律上什么是错,都叫罪。但是这个罪,有讲头,有空间。其次,我说个实例,你看原来的投机倒把罪取消之后,又分解出一个非法经营罪,实践里违反行政法规的活动都叫非法经营的犯罪行为处理了。流氓罪和投机倒把罪取消以后,又分解出了几个小口袋罪,现在全中国这么大一部刑法里,罪与非罪、重罪与轻罪、此罪与彼罪模糊不清,谁能分得清?他白轩逸知道要翻一个十多年前的案子,光是取证有多困难吗?” 马主任说:“太专业了,太受益匪浅了,太醍醐灌顶了。大地方出来的人,就是跟我们这些偏远地方的人不一样。我们乡下人其实就认个点头摇头。罪没罪,还不是上面的一句话说了算?” 何意羡先说:“现在说什么冤假错案还太早了,我们搞法律的,第一要务就是立场必须公正客观。” 侯律师恭敬客气地说:“那铁定的,双手支持。绝对的公正客观不敢说,咱们尽职尽责就行了,问心无愧就行了,该怎么活着就怎么活。但是有一个事情,我们想了很久,决定要先和上级领导认真地反馈。” 啤酒瓶盖崩开,泡沫冲出来,只听侯律师说:“楚卫民不仅是放了火,他还是个强奸犯!” 他说,楚卫民和整个村子发生冲突,都是由于村里来的一个陌生女人引起的。女人似同天仙却无家可归,楚卫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老婆孩子眼皮底下,带她回了家。刚开始竟没传出什么谣言,半个月后,那女人连夜报了警。 侯律师还没说任何颜色。何意羡抢答:“有证据吗?射哪了?” 有个干部说:“大律师啊,现实可不是拍电影,你知道当年全中国有几个地方能做DNA鉴定吗?” “这样子。”何意羡平淡地说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6 却看了看大腿上的小荷。小荷的表情宛如坐在一部残酷的绞肉机上。何意羡的手滑到她没有衣物遮掩的腰部,腰上满是细汗。 这是一个被麦田包围的小村庄,全村上下不过几百人,村民们彼此十分熟悉。通奸在这样一个相当传统的南方农村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事。事发以后,楚卫民畏罪潜逃,据说是在外面实在讨不到生活了,才又回来。回来次日,火灾发生。村民把这个卑鄙耻辱的男人集体押送到了公安局,检察机关也朝着这个民心所向的结论一点点堆积证据。 何意羡总结:“我说那干一下也可以理解吧,瓜田李下,吃个苹果吃个梨还不是很正常吗?” 说得一屋子中老年男性哄堂大笑,心灵的距离近到不可以再近。 何意羡体贴,说当年这种大案子办实了还是难吧。干部像在唠别人事地说:“再难了只有一条路可走嘛,那就是顺应国情,请客送礼,甚至给某些贪官污吏送钱!但是这样一来,咱们就有问题了,镇政府就有问题了,就有人会说我们收买权力。这样的事咱们可不能干!” 何意羡把烟头一拧:“他妈的放屁,土包子说的,在美国这叫什么?叫政治献金!” 全场气氛高潮。最后马主任都站起来说:“咱们这些人你今天都认识了啊,我老马这人啥性格大家也都看到了,我拿他们当兄弟呢,他们也拿你何大律师当自己人呢,今天第一次认识的,下次主动张罗第二次哈!” 何意羡喝了一杯又一杯。小荷从他腿上起来载歌载舞的时候,何意羡搂着马主任的肩,趴在他耳边说:心放好,我的好大哥,春光明媚着哩,小风嗖嗖着哩。伟大领袖咋教导我们来着?形势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而且越来越好。全国人民大干社会主义,悲观是绝无道理的,慌张更是没有前途的。 是个人都看出小荷被客人当肉盯上了,太完美太顺利了,这样事好办了。马主任过去就知道机关里那帮大老粗,打了一辈子布尔乔尼,到头来还是最喜欢洋学生,看来美人计在哪个发散的领域都好使。 马主任给小荷递眼色,瞅着后院的小房间。小荷为难地绞着手道:“主任,捱还要回家看捱妹……” 马主任说:“家里的事有革命重要吗?你今天来了,来吃饭也是革命,到首长家里照顾首长也是革命!” 在目前这副牌局里,这并不能确定是一张用得上的好牌,可牌在手上,你总得打出去。所以何意羡是喝多了,被小荷搀到后院的途中,滚到地上,赫然一副烟鬼、赌鬼、色鬼的样子。小荷怯怯地蹲下来拉他,何意羡有些犯呕地摆了摆手。 小荷说:“你,你要不要起来呀?” 何意羡:“要……要……” 小荷再一次伸手时,何意羡不仅握住了这只小手,还不顾一切地把她搂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小荷被他的这一举动完全吓坏了似得,一边推拒一边又漫无目的地敲打着何意羡的背,不一会儿,好像也变得温顺起来,热烈起来。 也许是十秒……也许是二十秒……那窒息般的喘息声突然中止了。何意羡松开了小荷,有种深刻的预感让他头都没再回一下。小荷早躲进了那个旧窝棚的后头去了,抓着胸衣不知所措地大口大口刚出生的牛犊一样喘着。一只布鞋还正好落在那来人的脚边,刺眼的红梅花。 白轩逸看见便是,深夜农舍牲口棚,一对男女,野狗一样。 第67章 夫唱之而妇必和 饭桌上几包中华已所剩无几,马主任盘着一只腿,用锡箔纸吸了几口当地有名的面面。 马猴二人正在笑话,什么大牌名律,在生意桌上看起来一本正经,人模狗样的,一见了漂亮点的女人不还是魂都丢了?果然从面容看就非常脸嫩,看人就是要貌相。 侯律师吃着油炸满籽大蚕蛾配小酒,嘴里不停放小鞭炮似得说,哈哈,当事人花一大笔冤枉钱请这种律师,还真不如自己在法庭裸奔。法官对这种律师的印象一般极差,必然在自由裁量范围内给他的委托人一条铁棍。妈的,我老侯想想就来气,当年楚卫民那个逼养的,死到临头,还当着我的面就说二审一定要请个好律师,啊?何律师是不是好律师?我内行说句话,名头越响亮,业务素质越不好评价,他们是真敢收巨额律师费后瞎掰啊,牛皮吹得山响又没有真本事的三脚猫!他就是靠着何峙大树好乘凉,实际上全中国比他优秀的律师一抓一大把!谁让这个何意羡做得黑,却洗得白呢?这也是本事,本事啊。 众人一顿合计,就是就是,公投确定何意羡与在座兄弟们的思想调性相似相溶,伟大友谊从今天起,今日黄历之意义不下于四九十月一。 下一步,开始细细揣摩白轩逸。 说他白组长也就一个年轻肯卖力气热情的骆驼祥子,司法沙漠地区的主要力畜,受了锤的牛能生猛得活到老吗。他要是跟咱们耍小脾气,那是有大毛病。别犯咱,否则一定教他做人! 正在这时,后院涌进来一小队的特警,身着黑色作训服的小队长一声清脆呵斥,妇委会的女书记从马主任大腿上滚下来。刚刚在牛棚那望风的村干部,亦呈现一种连滚带爬的架势冲过来:我的青天大老爷,我的爹娘女菩萨,我真的活不下去了,他他他他白轩逸来了! 严谨地来说,白轩逸还没来屋里,白轩逸正在后院,下视他弟。 地上的何意羡感到旱季持续不断的热风在脸上刮,表情上却是不屑地笑回去。 白轩逸只是说:“衣服穿好。” 马主任小跑截迎白轩逸。他人进屋时,一只蜥蜴都从墙缝里爬出来又飞快缩回去。 白轩逸环顾了一圈房间,墙上挂着不少锦旗,有所耳闻,说这个马立东警察出身,在本地特别能干,又抓贼又见义勇为,表现英勇。 媳妇忙叨起来,泡了一杯名贵的铁观音。白轩逸说:“不用客气。” “没事,给领导泡个茶应该的!荣幸的!蓬荜生辉的!”马立东搓着大腿讪笑,接将茶杯端过来捧过去,“白组长小心烫,小心烫。” 何意羡是十句话九句空,白轩逸则没有一个废的标点符号:“关于这次的案子,我一直有好几个不解的点,想请教一下。” “您请,您请……”马主任坐把腰哈着,“您一句话,咱们全村上下一定跟着您讲政治、顾大局,坚决拥护、全力支持!” 特警队员个个站岗得枪杆子似得笔直,村干部们如坐针毡急得都快尿裤子了。气氛被白轩逸的到来冻成了南极,这时何意羡却像个熟练的爱斯基摩人,春风里分花拂柳地走来了。 “哟。”何意羡哟字起手,注定有大戏要唱,“白检这都几点了,您不睡觉,您熬夜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7 熬得双脑分离了,也别给大家伙找不自在吧。” 白轩逸并没有把任何情绪带到工作中来,说:“问完就走。” “再急也得正规走程序。你现在搞这个三堂会审的样子,啊?你开庭啦?那我考你,审判长审判员进入法庭的时候,依据法庭礼仪,应该全体起立,然后你为什么一个检察官见到我不起立?” 大家看到何意羡发力,虽然摸不清他的邪门路数,感觉颇有耍酒疯的成分,但侯律师已经终于敢把含在嘴里很久的蚕蛾轻咬下去,发出噗噗闷屁一样的咀嚼音了。 白轩逸居然也配合出演情景剧:“何律师,即便你是法官,第一,检察院依法行使监察职能,没有监察者向被监察者起立的道理;第二,监督者不会向被监督者致敬,因为法律监督机关的定位是由宪法决定的,平等不是为了检察官的面子,是为了宪法照进现实。所以不应该是你允许我,而是我请你何律师,能否坐回去。马主任,我们现在就谈一谈现实。” 何意羡嗤了一声。他以为被抓了奸,这木头疙瘩这一把老柴终究是烧起来了还是怎样呢。池塘里的癞蛤蟆还一戳一蹦跶,但你白轩逸没有。挺没意思,抱着胸一旁不说话了。 不过,他们两边浅掐起来的功夫,有几个干部已经尿遁家去了。马主任虽然不能效仿,但仍深深感激地望了一眼何意羡。 随行的蒋爱华清了清嗓子,进入正题:“马主任您大家都放轻松,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您尽量回忆、正常回答就行了。首先,楚卫民自己去报案这一点比较令人费解。作为一个社会阅历比较粗浅的木匠、农夫,怎么做到放完火之后,还能伪装成单纯的目击者报案的?难道他是小孩子不小心走了水吗?这于常理来说,根本说不通啊。” 马主任笑呵呵地解释说:“其实我们这里每个人也有过和您和白组长一样的困惑,英雄所见略同!但楚卫民这小子之前强暴妇女那事隔壁村都知道,证明这人有强烈的心理变态!在多番审问之后,我们都了解到这个人可不一般,他智商很高,在整个审讯过程中谎话连篇,经常搞得我们东一下西一下!” “是么?能具体说说他智商怎么高了么?” “领导您想啊,他在烧死人之后,能伪装成一个无辜的人打电话报案,这就凸显了他的不一般。沉着和冷静,还有伪装,如果智商不高怎么能干得出来?” 白轩逸皱了皱眉头,他们这还是在拿结果来推论过程。 蒋爱华追问:“我们想知道的是他在审讯过程中,是以什么样的方式表现出你所谓的高智商?” 马主任看起来回想了一下说:“比如他对待每个审他的人,供词都不一样,你知道我们干这一行的人,面相上有些人看着很凶……” 说这话时何意羡笑了:“像白轩逸。” 马主任赶紧圆场说:“哪里哪里!白组长看着多亲民,可一点都不凶。” 你以为何意羡在牛棚时被冷冰冰的眼神这顿削以后会象征性消停一点吗,没有一点:“要真不凶,能让我说两句话吗?” 根本就不给对方yes or no的空隙,何意羡说:“自首书大伙都看过吧?滕王阁序啊!但是楚卫民啊,建国扫盲以来殿堂级的文盲,智商高体现在他都不会使用的地得?” “何律师关注到的这一点确实。”蒋爱华点头道。 专案组亦发现自首书的语言规律与楚卫民的语言规律不符——楚卫民根本就分不清白勺土也双人的用法,而自首书中却能准确无误,运用自如;楚卫民的日记里错别字连篇,而自首书文字规范,无一错误。二审时这一证据提交法庭,引起法官重视,公安局的分管处长也被请到市委小会议室谈话。这起逐渐惊动公安部、派出国内测谎权威、邀请一流痕迹专家参与侦破的案件,在五十余个证据疑点面前,最终以被告人无期徒刑的判决告终。 “两位有没有跟进嫌疑人入狱后的事情?”白轩逸看着马猴二人说,“楚卫民每天伸冤,不服管教。狱情通报会上,监狱经常要研究他的问题。他看到驻监检察官和狱警,从不喊自己的囚号。劝他遵守纪律,他偏执地坚持‘伏法但不认罪,劳动拒不减刑’,他抛给管教干部的一句话是:‘我不是犯人,我没犯罪,减什么刑?’他给自己定下三条原则:要么拿到无罪判决书回家;要么死在监狱里;要么牢坐满,自己去北京申诉。服刑期间,他不断地写自己的申诉材料,不断地重复着一个相同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与生效判决书认定的事实迥然不同。” 马主任听到一小半已然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看看诸位共犯,显然没一个人知情白轩逸口中全新的恐怖故事。 蒋爱华将一份密封文件呈在了桌上,好像这就是楚卫民在监狱里的口述。 难道楚卫民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马主任连忙去摸那档案。 何意羡却手指按着袋子往回轻轻一移,笑道:“我听说之前咱们镇派出所卷宗失窃了,这么重要的文件现在摆在这,会不会安全性也很难保障啊?” 白轩逸点头:“带过来就是让你先看。” 当年这些人为了湮灭证据,还在报纸上炮制了一个公安局进小偷的新闻,何意羡司法系统里的一个典型的大盗,听说了也真他妈佩服。 何意羡摸着下巴认真道:“说这我想起来了,我还真有耳闻啊。楚卫民好不容易供出来的这些重要东西,实际上是藏在了一个保险柜里。于是多亏了你们检察院和市纪监委一起派人马不停蹄地从省城一路又找回来找回去,终于在保险公司的地下室里找到了这个保险柜。但是负责保险柜出租业务的同志当时还跟你们发表‘强硬声明’呢:‘我现在歇病假,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意羡一边绘声绘色,一边把档案收在自己的公文包里。 白轩逸站起身,蒋爱华作代表握别:“各位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白组长,白组长留一步!”马主任奔袭大门。这么多案子,尤其是这个监守自盗的乌龙案,万一被查出来,倒霉的最是他自己,到时候连个垫背的都没有! 白轩逸平静道:“还有一件事,我很好奇,镇上所有贩售汽油的店面在我们到达广东之前的三天,全部关停了。如果这件事上有思路,麻烦联系专案组。” 何意羡把宝贝文件揣包包,最后一个走礼貌地带上门时,对嫂子灿烂微笑,饭真好吃。转头便见自己的车找不到了。 大雪夜路难行,唯一的可见交通工具是白轩逸的公车。白轩逸都没看他,但让他上来。前排都还坐着司机呢。 第68章 笑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8 心如顽如鄙 这天干巴儿地冷。车内,何意羡捂着冻红的耳朵,抖掉身上的落雪,身体因喝酒产生的热度,缓缓地被消耗着。突然就觉得白轩逸大清早说得对,是该穿条秋裤的。抓了件纯白色棉服裹起来,歪着半躺,像挤在白轩逸身边的一条小牙膏。 撕开了“珍贵”文件袋的封皮时,何意羡终于能从一晚上的假笑里换个表情,挑着眉毛揶揄道:“精彩。” A4纸,反过来还是空白的。何意羡继续品评:“刺激。” 督导组进场之后,以马主任为代表的镇政府肯定不愿激化矛盾,惹翻了白轩逸有一点好处?大家都不过日子了? 但是办案进度说是顺利,也不顺利。许多关键线索,相关官员以那个年代刑侦技术有限,当年证据保存意识不够为由拒不出示。即便高度怀疑有关人员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刑讯逼供和玩忽职守,但是两名主要办案人员已经死亡,法律上不再追究责任。冤案的调查就这样画上了一个不太圆而且带有血色的句号似得。 来之前,白轩逸曾说,当地政府与罪犯是不是一起伙同作案的关系,目前还很难界定。亲眼所见后,连许福龙都发出感慨:这得背后有多大的靠山啊? 这案子亟需撕开一个口子。所以白轩逸说有把柄,但他其实没有。连夜突审,蒙哄吓唬,打麻将这个叫诈胡。 本来只是和蒋爱华说好了,唱台戏。没想到何意羡中途自告奋勇,把活接过去了。这个人每一说起假话空气中都洋溢着天才之火使人屈服。蒋爱华一改差劲的第一印象,对他刮目相看:不愧是年纪轻轻的老法师,就是有一套!何律师这思想底牌还用摸吗?肯定早就认同了我们党的这个性质了啊! 两人就那么干坐了一会儿,寒气就逼了上来。 何意羡把白纸折成一只小船,叭一下丢到白轩逸脑门上:“干嘛一动不动,像个冰雕。你不会挂个脸就不会上班吗?那你是出生就纳入了国家体制了,共产主义的坚定追随者了。” 好几只折纸大作飞过去砸中鼻子,白轩逸也还是一副言行一致,表里相应,遇事坦然,常有余裕的样子,问道:“明天你有什么计划?” 何意羡说:“你这人说话就难听!现在怎么好像变成我一个人的事了?” 白轩逸说:“今天原本就是你一个人来。” “是呢,是呢,我的大领导。” “你独自‘发挥’。” “对啊,对啊,扫黄小队长。”近台魔术师何意羡召唤出一手的彩色千纸鹤,洒在白轩逸头上,“你非要聊这个?三个人就是一个党支部,你哪怕注意点群众。” 白轩逸把手上的案件资料合上,对司机说:“先回吧。” 二人世界。何意羡得逞开心满满地笑了出来,轻轻推了一把白轩逸:“那你去开车,快点,快回家了。” 对方不回应。何意羡这才看到,白轩逸的手边有杯温水,敞开了空了一半的药瓶子。 “……要不我开?” 何意羡突然豁达,轻拿轻放。正要跨到前边的驾驶座去,却被白轩逸一把拽了下来。白轩逸把他压在皮椅上,两只手臂撑在两边,何意羡被迫和他以极致的肉贴肉姿势对视。 滚烫的身体已经贴了上来,一个正常的男人所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自己尽情地燃烧。 可是,他们两人的关系便怎么都像是一种临时松散的性爱组合,缘聚缘散,一切听其自然之感。既然都没有打破彼此之间的生态平衡,那就说明这种状态对彼此尚且有利。眼下闲来无事,在一起作伴玩玩,伴也是玩的伴,绝不可存别的心。没有什么靠睡一觉,再不行睡两觉,就这么简单。啊?爱什么爱,多麻烦的事!何意羡曾经是业界称道的死磕派律师,心灵清新,口齿灵动,比刑庭的法官还熟悉程序法,烈脾气在江浙沪这一片很出名。你要是指责他私生活肮脏,那何意羡会用口口声声的苦恼口吻笑着说,白轩逸咱要不从你党的领导自身上找问题,因为我不停地找男人做爱其实是一种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时代病,因为全面进入小康社会的中国是一个性自由和爱无能的世俗社会。 所以于此间的道理,何意羡是早早更认得清的一方,态度就比较温和,既是合作的朋友,不要不讲床德,自然要好好相处的样子。 当沉默悄悄蔓延时,何意羡示好地开了口:“工作好累,老公想那个啦?先回去呗。” 嘴上叫老公,语气却是哄小孩。 白轩逸什么也不说,简明地为了完成唯一目的而进行动作。 这可是公家的车,这怎么震?他妈的不回家当地主,你在外面装什么孙子?何意羡连蹬带踹,但难保附近有没有贪晚的行人,所以也不敢呼一声救。却不知就是这备受屈辱又不得不服侍男人的风情比虎鞭鹿茸更让人兴奋。 直到白轩逸隔着外裤把内裤扯烂了,雪白的内裤碎片像战败的白旗飘扬到地上。眼下内裤只包裹了前面的,后面的撕开一条缝隙,股沟和屁眼可不就全露出来了。那大半个白屁股那优美的弧线尽收眼底,何意羡裤子还没褪到膝盖以下,刚刚差不多裸露了有用的部分时,就被一整根捅了进来。 痛真死了!要不是在外头,何意羡必然要呲牙咧嘴,鬼叫连天,撒开了叫。第二天一醒就要把白轩逸踢肿了,像个紫茄子。 何意羡说,土地过度开垦荒漠化了,觉少的小孩长不高的,我们回家再,明天再……白轩逸一直没表情:明天有明天的。接着除了被抓握起两只像又白又暄软的馒头胸时,何意羡抱怨了一句冰死了之外,两人不接吻,无交流,做爱所表达出来的东西统统被制式化了。更没有一惊一乍的桥段,没有香艳的激情,因为白轩逸显得丝毫也不急色。但是攥着他胸部的手背青筋暴跳跳得狠极了。 何意羡倒没关注到这个,不过先射以后,习惯性摸着他的脸,感觉白轩逸太阳穴那也突突地隐隐在跳。 被干得有点大脑迟缓,何意羡只想问他:你哪里不对劲,你为什么刚才不能很快投入啊?嗯?是不是已经在外面吃了什么大餐再回家炒剩饭?建议以后你白轩逸见我之前先跑个两千米速跑,保证脸红心跳,重夺热恋的感觉,否则别进屋了! 何意羡叫得又长又骚,但是说,我等会还有事……蓝精灵,小雨伞,戴戴,戴戴。这种要求白轩逸甚至都听了。 高潮后两人暂时叠在一起,但是白轩逸到站就下车,毫不眷恋。好像把何意羡当成一个弹性极佳的马状机器,或者人形充电宝。可何意羡把他拉回来躺着,难得主动去和他十指相扣:“干嘛呀,当然啊……我这儿又不是厕所,用不着这么来去匆匆的,来都来了,再抱一会嘛。” 精神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99 上的快感很绵密感觉像云朵,闭上眼睛,不出声很快要睡着了。 睡着之前,想起来都说男人做过那之后不能受凉,何意羡下意识把小毯子往白轩逸那边多拉一拉。另外还去摸白轩逸的眼睛。只因他能把白轩逸的病情诊断报告背诵全文,里面有一句,爆炸后有永久失明风险。何意羡动辄要摸摸那才安心。温情的摸完了就摸色情的,看到白轩逸那又大又傻,小巨炮,小萝卜头嘛,一个怕有五斤重。不禁有一下没一下地玩弄执法人员。 “不是有事?”白轩逸的声音忽然响起,何意羡被吵得眼皮乏力地一掀,不自主地在他怀里颤了一下。 何意羡小熊软糖似得,软软地化在他胸膛上,安慰性地亲了他一口。白轩逸真的很嘴硬,亲白轩逸亲上去像块石头。 “歇一会,一块歇一会,今天太累了……白轩逸,你个精牛……” “所以你的事是?”白轩逸笑了一声,“继续招妓?” 何意羡懒得理他,闭眼睡觉,白云仙乡。如果可以他也想走,但是裤子烂了光着屁股能哪去。这时候让他跪着他都能睡着了。 白轩逸却听来非常清醒又有点遥远:“还是宿娼?” 在短暂的心惊肉跳之后,何意羡很快找回了场面,睁开眼睛也笑了笑道:“太有逻辑了,太有分析了,你这话是不是太操蛋了?你自己以前的女朋友多得数也数不清,总不能对人对己两套标准吧?” 明知白轩逸不是会辩驳这种话的人。何意羡接着说道:“水浒传里怎么说,王伦得林冲提一个人头来当见面礼。人家马主任对我还不够意思吗?好烟好菜加好言。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起码人家把实话说出来了,比那些满嘴跑火车忽悠进场割肉的好太多。别的么,他只是给添我个女人!好,退一万步,就算我是饿疯了,这个世界上两条腿的田鸡没有,两条腿架个空肚子满大街找饭吃的人比流浪猫都多!我就是瞅啥都像鸡腿,就是都想啃两口。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 “的确是动了脑筋的做法。我这么想了。”白轩逸以没有任何的法外容情之处,甚至可能会被以知法犯法为由加重惩罚的口吻说,“但是做事的途径有很多,你一定要这样。” 这应当是个疑问句。何意羡生硬地把脖子一偏,真的又把眼光投到了别处,才说:“真不好意思啊白检,我做事只凭感觉。” 白轩逸闻言,手掌先是卡住了他的脖子,慢慢上抚夹住他的下巴,掰回到了正视自己的角度:“那用你的感觉,再说一次。” 何意羡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觉夹紧了大腿,尤其是当白轩逸的手指开始摩擦他湿润的嘴唇之时,很轻,最无心的一笔一样。何意羡却突然怕了起来,但是挨打时是不可以闭眼的,也是不可以抬头直视主人的。不知能看哪里才好时,白轩逸把他破烂了的内裤面料给他塞进屁股缝里,变成丁字裤造型,然后向上一提。 即便仅仅这样就爽得难以招架,何意羡也咬着牙说:“行,我说!你问我在那干嘛,我还想问你来干什么?我一个商人啊,干啥都要算计是吃亏还是占了便宜是我本能,没有这个本能就不要去做商人。我本来生意做得挺好的!你个不会嚷嚷不善忽悠的,你真的很懂扫兴!我就不懂了,脏的臭的屋你非进来干嘛?你能不能学学何峙,一层层保护网搞行动之前就事先设立起来了。迄今为止,他的手上没沾一滴血,清白天使,谁敢指着他鼻子说你你何峙,进行了有组织的黑社会犯罪活动?谁敢?你呢,我该怎么形容你的作风?小牌大耍?我是小心小心加小心,你是大半夜鬼子进村,我说党中央怎么把你这种脑子被栏杆夹过的人也弄来破案?算了,都不要说了……这事不是你非得理解才能接受,白轩逸你死毛病你八百年不改,你对自己认定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咱们就下了床各走各的!……你回去不回,就不爱坐车?要不你出去,白大爷,你蹲下,要我像拉那个爬犁似的拉你回去?” 听何意羡的鸿篇巨制地骂人佛祖都会火大。白轩逸要言不烦,只是道:“一般狗才拉爬犁。” 何意羡听到这句不堪入耳的话,脸顿时都白了,似乎从来没有过的屈辱,让他一时难以应对一样,恨不得直接一脑门顶上去撞死他。但是对方热烘烘的呼吸更让他觉得燥热难当,那是一种从心往外焙烧的灼热。 “平常用哪里拉。”白轩逸握住了一个男性最脆弱的部位,有趣地往外拽了拽,“用过吗?” 何意羡反而是后面更传来一阵动情的痒意,说:“……没用过。” 白轩逸笑了道:“没用了。” 一巴掌忽的挥在半软半硬的阴茎上。何意羡瞬间痉挛着发出不伦不类的呻吟,半痛苦半急促的声响,但实际上只要观察一眼他的脸绝对就能知道其实是变得更加兴奋了。再被扇了两下后,何意羡便不禁攀上白轩逸的胸膛去搂他,举止带着些小心翼翼的乖巧却让人感觉他又是十分急不可耐的。何意羡直挺挺硬邦邦地滴汁,额头都出了些许汗。很快居然骚劲十足地把腿缠上了白轩逸的腰,小穴一看到哥哥就颤颤巍巍的,要张不张的。 何意羡痒得直扭屁股,离狗就差条尾巴了:“你妈的聋啊,你怎么装死呢。你还是欠练……” 他的大白腿那么光滑好摸,都是舍不得给它套上丝袜的。但是何意羡忽然被烫得差点大嚎小叫。 何意羡被拷在车载暖气片上,每被撞一下,不单单是大腿肉最娇嫩的地方,都还似严厉的龟头责似得。 白轩逸后入刺得很深,两个巴掌在他屁股上打了一道红叉。 “慢点……你别打了,好疼的!啊,太凶了,别这么凶……哼嗯,你也太疯了,不舒服了,痛……” “痛了还是爽了。”白轩逸好像也放慢了节奏,却依然不近人情的声调,“痛也不要这么夹我,会射。” “那你……”何意羡喘着粗气,“那你就拔出去啊!你干嘛顶这么狠?今天真的好怪……干什么都狠,就是因为你案子破不了,所以拿我撒气呀?废物,大废物,啊……!” “还没到疼的时候就叫了。” “你高兴了!我疼死啦你就高兴了……啊,嗯哼……白轩逸,疼死了,全是你害的……” 想要鸡巴不被烫到疼,就得充分地凸挺着屁股往后远离那暖气片,所以挤出去不仅没用还弄硬弄得更深了。而且这个男人太强势了。何意羡在停下来的间隙忍不住摸向自己的性器或者揪自己的乳头,白轩逸就狠狠猛地给一下。 说实话何意羡的也状貌出色,可还不是被同性的一根插得哭爹喊娘的。那象征着男性尊严的鸡巴淫乱地甩动,成了一根毫无作用供人虐玩的肉棍子,看着下贱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0 。明明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全盛时期,却充分展现了雏妓的姿态,白皙的身体在情热的洗礼下变得粉嫩动人。 何意羡就算是个无比胆大妄为的人,喜欢挑战,但与白轩逸的性爱经验告诉他,对抗,划不来。何意羡被驯化得颇有些“军事素质”,很快被从后面咬住脖子就腿软撒娇了,浪得像朵太阳花。好热,热从屁股传到全身,天气热了舌头拿出来晾晾,吐舌头哈气。 前端留在通往性爱天堂的入口那里,让自己的俘虏深刻地体会着它的尺寸。何意羡被不上不下地卡在那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白轩逸却只为稍微停一会,等穴道内壁有些回弹了而紧致后再猛一下把庞然大物全捅进去。 开苞的快乐一个男人一辈子应当只有那么一次,但何意羡那儿就这样变大,变小,变大,小,大,小……粗大的性器官在他那被撑得满满的蜜口里进进出出抽抽插插,上了不知多少次天堂。 何意羡说太深了,真的顶破了。刚才白组长签公文的纸笔落在一旁,白轩逸就用马克笔在何意羡的小腹上画了一道有刻度的尺,让何意羡摸着被顶凸了的部位,报数。何意羡爽得手都没力气捂住肚子,只是流着因快感而涌出的眼泪,亢奋得满脸潮红。 白轩逸是不是要把他的屁股打成烂桃子才好看,何意羡高声又叫又骂,接着嘴里便被塞了刚刚使用过灌得满满的避孕套,这样上下这两张同时都在吃精了。嘴被撞得精漏出来,糊了一嘴融化的烤棉花糖一样,白白的粘粘的拉丝的。 白轩逸还把他的一条大腿用皮带绑在座椅的扶手上,一条腿绑着,这样挣扎会把腿叉得更开根本合不拢。 扇屁股:“十下只准出一声。” 打他的可怜鸡巴:“尾巴摇一摇。” 不是爱情正义的伸张,而是程序的执行,法条的冷漠。 顶得何意羡叼不住避孕套,白轩逸这时抚上他的茎身说了一句:戴锁吧。吓得何意羡忙低下头去衔起来。被反复凌虐得直想要亲他一亲,喜欢得想摁着他啃,扭过头像暗示妈妈要吃奶妈妈装不懂急坏的宝宝。 第一次称不上性欲高涨,这一回才叫酣畅淋漓。何意羡终于亲到他的时候,甜滋滋地亲了好多次。无耻地抠摸着白轩逸蒙着一层汗的手臂,爱不释手,肌肉好大,再大就兽化了,自然的极限就很好看了。想到大学打辩论赛时,转播弹幕有人说,反方那个二辩,太木。啊?啊?木什么木?白轩逸是五官太立体了,又不笑就这样,懂吗?这鼻子太顶了,喉结也好突出一动一动的性感死了。 何意羡满意地享受高潮后哥哥的肉体。之前光顾着被插穴,现在要好好吃他的胸,舔他的腹肌。尝了一会,点了根烟。 白轩逸看他说:“瘾这么大。” 烟头几口最好抽,进嗓子特别丝滑,刚才叫哑了,赶紧润润。脑袋晕,看东西感觉隐隐约约有些晃,腿也很软,真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何意羡惬意道:“你不懂。就算老天现在把我带回去,我也赚着了,多抽一根是一根。” 白轩逸说:“还不知道错。” 说得是刚刚正激情时,何意羡还分出手去掏打火机,吃止疼片性质地叼着一根烟。 白轩逸把烟从他嘴边摘了下来,倒置烟头朝上,烟屁股朝下地插到了何意羡正欲求不满的肛口里。何意羡天生穴紧似得,被插了这么久的地方还没大到让烟掉下去。烟雾在屁眼上方不断升腾,一会就堆积起了高高的灰柱。屁股被用力狠扇一巴掌,震落的烟灰就径直落在娇嫩的肛周。即使火星子寥寥无几,一闪即逝的烧灼感也让他触电似得抽搐。随着香烟渐烧渐短,炽热的火头也越来越近。白轩逸无动于衷,甚至用手电筒的强光去照他那里看更清楚。最后何意羡求饶的声音只剩气音,烟是抽出去了,但是鸡巴还没进来。何意羡蠕动着屁股暗示他快点,世界上有几个弟弟非逼着哥哥在里面播种的?但是何意羡努力塌腰撅屁股直肠深处的精液还是流了一些出来时,他哭肿了的眼睛又红了一回,像是委屈极了。还用手护着穴,以为白轩逸小气要抢。祖宗之法不可变,一年一年想要传宗接代的渴望越来越深。村里总是怀不上孕的女人就这样。 想到屁股抽烟这恐怖的情景,何意羡灭了烟老实地点了点头。白轩逸见他好乖,摸他的脸,机械的手掐着脖子强吻他。何意羡娇里娇气被亲得咦咦唔唔的。 深吻之后白轩逸凝视着他,照着他脸上轻扇了一下。看何意羡似乎还有力气瞪人,白轩逸又甩了一下,说:“这是不是就叫能疼一会是一会?” 何意羡这回被打懵了忘记闪躲,一整个脸僵在那儿不知道干嘛。 过了一会,何意羡低下头去抱着他的胸咬弄吮吸,他的奶水太好吃了,甜蜜得让人欲罢不能,何意羡这会想怪不得我。爱不释手:“真的好大,你怎么不穿内衣……” 吸一会,有点心疼地放开了,空孕催乳极为伤身似得。 白轩逸也顺带着揉搓他软趴趴的龟头,何意羡小腹一酸吓坏了,晚上差不多光喝汤和酒,闹了个水饱,忙说:“别闹,我错了,别闹……” 何意羡的售后服务就像作前戏细如丝雨,跪到前后座位中间空隙的地面上,牙齿很乖巧地藏起来,替白轩逸用口腔清理辛苦了的大家伙,那味道上也感到有些阻涩,品尝出一些苦味,红彤彤的小嘴慢慢的像舔冰棍似的。 姿势让白轩逸想起,早上这个人还跪在洗手间的冰凉瓷砖上,求他浇蜂蜜给他吃。他要被灌上满满一嘴,才吞。好像他生下来就任打任骂永不离开。 何意羡帮他连卵蛋都舔干净了,慢慢爬起来坐到他大腿上,先是说:“公诉人,我所提供的法律服务,是不是物有所值?” 继而眼睛里闪着光地问:“我好吗?” 白轩逸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他想问什么,就说:“好啊。” “那就好。要记得多疼老婆一点!” 何意羡在外能谋到的政治荣誉和物质利益是世人所无法想象的,在内又这样地可人。这种老婆在这人间里几成绝品,着实是太完美太难得了,真该受到最大程度的爱重,你要伤害他分寸岂不等于不知好歹? 但是白轩逸没回答会与不会,甚至看他愈是在又乖又骚的(事实证明何意羡就是要操,床头床尾他才这样),心里感情温度计的水银球反而要往反方向跑。倘若你问何意羡爱不爱,何意羡会说爱,我太爱你了,我依赖你离不开你挂念你想照顾好你,为了你我恨不得天底下所有其他的男人都是太监,不,我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其他的男人女人都斩尽杀绝。白轩逸只会冷峻地看着他。因感到他得了骚病,医生很多。陌生人给他糖,他一把抓过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1 响亮的水声,何意羡变本加厉地亲他,从嘴开始,亲他全身。正啵啵啵叽叽叽没完,白轩逸端着他的下巴抬起来:“你真的很会说话。” “场面人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呗。” “那你现在说的是人话还是鬼话?” 何意羡能搂着他就好开心,毫无防备地说:“和家里人当然说的是知心话啊。” 话出口就知道错了。有些尴尬,猛烈地咳嗽起来。何意羡一边从医疗急救箱里找了两创可贴,给自己胸口贴上。太白了他的胸,小心地揉一揉都有痕迹,现在全是乱七八糟的指甲、牙齿印子。何意羡敷着药一边说:“好端端你问这个干嘛,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听到了一些,也看到了一些。” “你说话别兜圈子!” 白轩逸修理了他这好几个小时,不悦的情绪并没有消退分毫。可能因为深藏不露的试探之后,发现对方还是保持一个爱无能的无赖状态。情与法纠缠在一块确实最难处理。但是“何意羡”,从听到这个名字开始,就想了解他并且接近他,对他的思慕从见到他那一刻几乎零延迟。人与人的羁绊第一眼就决定了,人的喜欢往往就是这样既仓促又浅薄。 何意羡意识到哪里不对时,但是被按在哥哥的大腿上一点也下不去。何意羡莫名被他的视线弄得,难得有了些大男孩的羞涩,拉起小毯子,万圣节披床单小鬼一样蒙住了头。 凌晨的二人时光静之又静,只听到白轩逸说:“何律师,协议作废吧。” 第69章 盈盈香溅幽闺深 何意羡真的被这句话弄得完全不知所以然,不知道这是从哪个深渊里爬上来的话。但他是能适应各种政治气候和人文环境的动物,达尔文言,适者生存:精髓在于不是适应一时,而是与时俱进。别人需要一个月缓过来的事,他通常一个小时就调理好了。 于是何意羡飞速地算了一下账,说:“哇!你说得也太夸张了,你这不就是在变相指责我之前的工作吗?” 白轩逸看他大言不惭地将自己形容成为一个性工作者,那样子也好笑,又堪嗟。 更可笑的是何意羡还把毯子罩着头,好像摘下来就会一眼就让人家看破了,脸上表情变化这不比逛卢浮宫精彩?平时的智商不知道去哪了。 白轩逸说:“你所谓工作。” 何意羡说:“再次请你注意你说话的口气,对我的工作你可以提出意见和建议,但是不允许无端的质疑。你这叫无据定罪,有罪推定,错控错判,执法极不负责任的表现!” 要想做个处世的高人,不外两个绝学:百变、或者不变。明显,白轩逸属于后者,没有被对方带着节奏跑。何意羡鱼在水里,白轩逸在岸上把水抽干了地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责任在我,我们有一个错误的开始。起点就错了。” 何意羡听到这种开头就知道他要把某件事很自然地引导出来了,那天晚上酒醉初见一念疏忽,是错起头,祸出于彼,而乱及万里之外。忙像一头小角龙顶撞了白轩逸的额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哦,我想想,好像还真是,当初我说用司法程序解决这个问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办法。”何意羡的刁钻问题又开始了,“因为我这个人就是顶喜欢犯法,公诉人,你不赞成犯法吗?” 白轩逸的手从毛毯里伸进去,何意羡的脸躲着不让他摸。白轩逸动作轻柔,心里也揣着些不以为意的柔情似得。好像他从未以不尊重的方式求爱,没有在公车上把人摁倒了就干,把何意羡喂噎着了睫毛湿成了一簇簇,抖成了一团,喷了自己一靴子淫水,屁股遭殃到永远不知道平躺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样。 白轩逸说:“合法而专一的关系才能长久,你心里怎么认为?” 何意羡这方面比他哥适合当官,中国官,讲话的核心要素就是不沾因果,说什么话都是围着事情打圈,并且多大的错误,什么都能归纳到发展的阵痛上来:“我认为么,合法可遇不可求,所以偶尔犯下法不仅不稀奇,还非常可取。要是犯法的事情现在就全部杜绝了,社会还算什么第一阶段的初期,直接奔最后阶段去了,不过到那时肯定会有新的矛盾,因为矛盾是普遍的。” 白轩逸听得去掀起了新娘的盖头。只婚事是红的,它全白的。 何意羡不得不重新出来坦诚相见。他五官一味地尖,长得就是就是横冲直撞的,想看的人看,看不了的真得闭上眼。平时讲话习惯了带点讽刺,今天连连再这样就是找没趣了。他拉着白轩逸的手臂揽过自己的肩膀,顺从地水作的西施一般靠在白轩逸的胸前,把他的腹侧面的鲨鱼肌当刮痧板摸着,说:“你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话了,你知道我们做律师的最怕什么?” 白轩逸有所预知地笑道:“不要叫屈了,环境坏了跟你们关系大得很。” 何意羡眨巴着眼睛望着他:“什么呀,怎么,你也很讨厌我?我们律师在你们检察官老爷面前可是弱势群体,你既然今天发这个话了,我敢不听吗?好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个了,别人怎么做我不管,我自己知道怎么做就行了。” “不好受你这种待遇。”初犯叫过错,屡犯就叫作恶了。 何意羡幽幽地说:“那你就让我抱一会吧,我感觉你是个好人。是不是怕我让你负责呢,放心好了,我还没有到追着让人负责的地步。真是胡说,我可正式告诉你,我又不会干涉你的生活,只希望你偶尔能陪陪我,等到你有自己的女朋友的时候,你说一句话,只要一个眼色,我就会离你远远的。人心换人心,你放心,我真是不会缠着你的,就像今天这样,你能带我出来,我感觉已经很好了。” 何意羡说着许多有意消除对方压力和顾虑的话,真正够水准的男人,就是这么体贴自己心爱的人。还又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两腿岔开,胳膊紧紧缠着脖子,这种姿势让人喷血。刘骜就把赵合德叫做温柔乡,说我当终老是乡,不愿效武帝之求白云乡了,也不过如此的。但这样子二人少年时代就有过,往往是何意羡考了第一名,进门一下子扑到哥哥身上,花明玉净,小八爪鱼,无敌缠功,脑门顶着脑门,白轩逸把他转了个圈儿放下,说锅上还煮着你最爱吃的东西。 现在两个成年人的聪明脑壳打架有了中场休息,相拥一会。半晌,何意羡指指点点:“呵呵,你还够逍遥的,是不是在笑,还是睡着啦?看起来你这么高兴,还是抓紧回家吧,让人看你三更半夜在大街上笑,把你当神经病了。” 白轩逸说:“好了,你也回去好好考虑一下,再给我一个正式的答复。” 何意羡见没有转圜的余地,忍无可忍地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回到最起初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2 车的位置。头转过去之前,还不忘给白轩逸做了个“算你命大”的表情。甚至只斜着坐了半个屁股,可见二人关系不是一般程度的隔阂。冷脸等了一会,白轩逸还没哄。 “白轩逸!” “我在。” “没怎么,就叫叫你!” 听那语气,白轩逸实在也不知道何意羡怎么一小会自言自语就把自己说得这么火大了。边上人在蹭蹭冒火,但是好像放着他不管一会,也能就这样循环反复地此消彼长下去吧。一家人总有和好的那么一天。 又没声了。何意羡憋足了气,接连一串反问:“白轩逸,你牛气,你有种!我说我穿了防弹衣防弹,你就一直往防弹衣上开枪打啊?我是保护伞保护你一两次意思意思一下得了,你还要给保护伞上极限测试,抗压测试是不是?你今天到底哪个筋搭错了,被窝里放屁就自己嗅,你在外边撒什么野?大家玩得好好的,你非要有这个意见是吧,有本事别给我发律师函,直接寄传票!辩护词我现在就给你透个底:原告和被告是合同制的性关系,如果被告要退原告钱,那么原告把被告搞过了让他爽过了,是不是也要退?有多爽是不是该退多少?” “抱歉,我最近也有点乱,很多事都是。” “你又没有得罪我,赔什么罪?”何意羡仍旧是一股气呼呼的语气,伸手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你乱?我还乱死了,你把我都弄晕了。” “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你放心,我不会说了,因为好话不说二遍。好了,我们都不要解释了,双方自己慢慢体会吧!除非你先说你怎么了?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不是在想回家晚了怎么向女朋友解释吧?你可太单纯、太保守了!” 何意羡抬头直盯着他,眼里有一种琢磨不透的光亮。白轩逸看着这样的弟弟,说:“我是很多时候忍不住去想,如果很久之前认识你,早于你所接触到的任何人,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你这可是探听别人的隐私,我可以拒绝回答。小白同志,听你的口气你有些好大的怨气唷?你究竟受什么刺激了,跟党,跟父母官好好说道说道,有想法,就应该说出来。”何意羡假装没有听明白他这话里的含义,“又给我打马虎眼是不是?不行,快说出个结果。” “问问你自己。” “好啊,你现在说话简直婆妈得要死,你平常是不是在检察院都没有机会说话?开会都不带你?那是怪你自己,人家多少人做梦都想往上爬,你是有官还每次不愿意做,大脑出现问题了吧?也好,你是仕途得意,我就惨了,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这下子和我联系更加密切了,我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有多密切?” “什么意思,白轩逸,你是在质问我?” “我请教你。” “……那不是得看你想有多密切了。”何意羡说谎说得白日见鬼,这时却不自知地小声下去,对话几乎达到了窃窃私语的境界。 声音越来越小的过程里,白轩逸已经侧过身去,在他嘴巴里浅浅地吻了一圈。何意羡生着气想躲但忍住了,张开嘴,舔我,含着我,随你乐意,受不了你,肉麻死了,我要找机会咬断你的舌头。白轩逸也没有亲得太久,何意羡一直还微微张着嘴等他,牙齿一直暴露在空气里都变冷了。白轩逸非常耐心低头认真地看着他,说:“如果从今往后,我想要你的所有时间,全部都要。” 第70章 倚恃少德而多宠 执业以来最盛大的一场败仗,何律师跑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证词的荒谬,接下来的法庭辩论就显得没有多少意义了。 逃离了肇事现场,先白轩逸一步回到招待所的何意羡,并没有去他们俩的房间。孟彧开门的同时在想我为什么开了这个门。 喝多酒的何意羡可怕指数成倍提升,酒精为他不知道哪一秒的变脸创造了特别合理的条件。孟彧从没天真地认为他两是一条船上的人,何意羡是他船下面那个鱼,大鱼,他打个挺你船完了。 幸好醉鱼没搞什么事,从客厅游到卧室,一头栽进洗手间。 洗手台冷水和热水两个管子分开,似乎何意羡的躯体也如此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惊喜并没有带走悲伤;而多么痛苦难当也没能阻挡住他的好心情。每一种情绪都强烈却独立,奇异地平行流露出来,毫不相互影响。刚才在车里边,白轩逸看他一个字也不回答,也不再问他一问,只是说一直抱着不热吗?何意羡一下子气坏了,说是你先亲的我,是你先要的我,现在也是你先喜欢上的我,我都还没说热呢! 何意羡拧开冷水的龙头,哗啦啦,哗啦啦。他再也来不及思考这些,就要投入另一个风暴成为中心。 他躬着身体,把脸浸在洗手台积蓄的水里,就像只猫把试着自己塞进鱼缸。接起了香港那边的一个电话。 对方说,调查何峙的三位高级官员今天集体自杀了,死前甚至留下一张张血泪写就的自首书。警署高层会议决定,不到三个月就要撤销对何峙的调查。何意羡笑道,你们这个折扣打得太狠了。对方也无奈,说原来只是规则之内活得比较好的一个家族,当何峙成为家主和话事人之后,直接变了一个天。Vipara,面对他你一定多小心。何意羡则轻藐,你别忘了我两都姓何,父母的手上还能捏死孩子的命吗? 洗好澡出来。孟彧原本也没睡下,在处理工作。专注搞钱,不快和害怕的事情都忘到九霄云外。坐标岭南乡镇不忘纽约客银行家初心,倒了一点小酒,播放唱片,他的专业血统是无可挑剔的,整栋房子的氛围都一同忧郁森严起来。 孟彧盯着屏幕,手一伸,杯子不见了。 房间不大,书桌旁边就是床。何意羡歪在床上,一口将一大杯酒吞了下去。 “当凉水喝啊。”孟彧陪着喝了一小口,对于工作目不转睛。 “说得对,不喝了,我哥说多喝牛奶才长得高。”何意羡揉了揉被拷了大半晚上酸痛的手腕。 随之,孟彧感到有两滴冰凉的液体掉在了他的手背上。是何意羡把酒杯倒过来,拎着抖了抖,指着他的电脑问:“什么难缠的客户,很讨厌吗?” 孟彧没理睬。何意羡惆怅地一叹:“我没有财经常识,你真是高人,这么复杂的事情都被你搞得天衣无缝。” 孟彧好一会才有空看了他一眼。何意羡冷裘孤枕无人可为伴的样子,突然让孟彧想起他已故的妈。他的母亲性格冲动,高度敏感,常常情绪低落,抑郁成疾,对自己更是经常小题大做。当他还是个小男孩时,就饱受偏头痛之苦。孟父即孟长庚据说很忙,而孟母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又绝望透顶,在阁楼失声痛哭,儿子怎么劝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3 无济于事。 “别吃这个了,糯米做的东西凉了对胃不好。早点睡吧,我把灯关了。”孟彧柔声说道,还把屏幕的亮度调暗了,“我一会也睡了。” 何意羡半梦不醒的状态,梦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来抓住孟彧的胳膊,一会可能又感觉到了不妥,又把手缩了回去,这样折腾了好几次,弄得孟彧心里波澜壮阔的。你觉得自己是匹华尔街之狼其实又蠢蠢欲动要已经干了韭菜该干的事。 孟彧合上电脑。猫科动物在睡觉的时候都很警惕,何意羡就忽然睁眼了,说:“不要关啊,你觉没觉得你认真工作的样子有点迷人?” 孟彧超强免疫,百病不侵,长生不老,呵呵一声:“会说话。你能发财,还真不是幸运。而且就你这个喜欢跟人干仗的性格,可能还真天赋就适合去做刑事。” 何意羡微微一笑却不作声看了他一会,轻轻说:“因为我猜束若悦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哪跟哪?哪跟哪?”孟彧惊怖其言,立刻从里到外里里外外都烦透了,但何意羡的模样却还不招人烦。 何意羡接下来说了一车恐怖的言论,他说,你和束若悦那个时候王八看绿豆,估计不全是馋对方身子吧。那时候你妈刚死,你爸长得确实是不赖,但是那大脑细胞那叫一个干枯,学又学不会听又听不懂看又看不破的,你党供养的中老年花瓶一只,大点的和好点的案子他一个人说了不算,需要市长甚至书记点头。年龄到线以后八成下场不好看,是吗?这对你来说可一直不是个好消息,你老爹多多少少也算棵大树,以后你想乘凉就没有那么方便。如果这就是命运的答案,那我是你的话我也不接受。 这时一道圣光束若悦出现了,大方给你提供香港的投机机会。最迷人的利益最危险,那个项目,从小的方面说,你是拿自己的前途冒险;从大的方面说,你简直是在检验中国“疑罪从无”的原则。要不是临门一脚的时候,你猛然发现是何峙的黑产在后面操盘,怕了,退了,我估计没想到你会默默地就实现了政治腾飞,孟总提前也不说一声,太不够兄弟了! 何意羡有多漂亮,远远看到他就能感觉闻到香味,香得所有人直起鸡皮疙瘩,嘴巴却说出来这种恶气熏天的话,还是笑着的。他完全不会紧张,从来不会尴尬,因为全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 再说下去,恐怕孟彧冲动杀人的念头都有了。应该把何意羡的大脑拆开来,切成一片一片来检查他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也许就可以防止再出现像他那样的人。 何意羡却不停下他鬼魅的嘴巴,说你想啊,细想啊,大家屁股上都有屎,你有问题就能牵扯出他的问题。束若悦要是狗急了咬人,把你做的半半拉拉的事抖出去,这个案子我别的不敢说什么,肯定会依法判下来。你安心,我的执业宣言:为人辩冤白谤,乃第一天理,当事人每一秒钟的自由我都要全力去争取,争取给你定性成依法受贿、良性贪腐、善意渎职。 但更关键的一点是,何峙可是个特别小心眼记仇的人啊,你没做成的事,不代表你没做,你这种中间商赚差价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碰到了他的底线。真的真的,据我所知,束家和何家,世仇,你个准女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你守口如瓶没用,束若悦早和她的辩护律师我透露完了。所以我离开申城为什么也把你带在身边,就是怕何峙趁我不在,对你实施打击报复。 饼画得再好看也还是饼,孟彧只想要一个风平浪静,都不奢求安定繁荣,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她没有什么特殊关系,以前的纠葛,现在也完全没有必要记得。” “我不信,你孟彧孟律师怎么会是个没有故事的男人呢?”何意羡有点幸灾乐祸地坏笑。但他的坏更像是童话里的坏蛋,装给小孩子看的坏。 孟彧冷面又滑稽地笑了道:“那先说说你自己的故事。你当时从看守所放出来,全中国没有一家律所敢要,有人从零起给你大把大把人脉、案源,你也帮他做了这么久的事,也算是到了黑社会之巅,成了一个老大的左右手,全中国法律条文的解释权都差不多在你这了。我搞不懂了你,是什么料,充什么用,你独立门户才几天啊?你依靠谁的力量?你为什么就不知道知足一点、稍微稍微感恩一下?我想了一下,答案这也很简单,就像我为什么喜欢养狗从不养猫。因为它又不理解猫粮是你买的,屎是你铲的,它的命和美好生活都是你保住的。它只知道身上暖和,不粘人话不多的生物适合当个垫子。猫永远养不熟,留这种猫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 “是啊,连人都分不清谁在默默托举,何况是猫呢?但是,难不成你还真能养个审时度势、知恩图报、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猫吗?” “我只知道猫再坏,可不会每天都在想变着法子玩大义灭亲、欺师灭祖那一套。” “我真是没办法啊,他没死,我不敢死。”何意羡的眼神越飘越远,空空洞洞地说。是啊,人世匆匆,所图为何?到底是什么驱使你走到现在? “你都信佛了,不要这么极端。” “有句话,佛门最讲求一个缘字,我和佛门的缘,站到门槛就算缘尽了。” “对,什么事情都是缘分,但是又分好缘分和烂缘分。如果不是北大那个班,我们这辈子也不见得能认识。可以了,那打住吧,直接说你想怎么样。” 何意羡总算又笑了起来:“我能怎么样,说得好像我权力多大,这是你看书太多,陷入先入为主的假想态了。你猜吧,我说我来找找你,白轩逸就骂我啦,让我谨慎,一定要谨慎,绝不能来硬的,要想法说服群众。这不是审讯而是一次和谈。白轩逸这是在放屁,而且不臭。什么叫谨慎?不谨慎我能来请示你吗?什么叫说服群众,要是能说服,能和谈,会闹到这一步上来吗?不来硬的行,那就来软的,怎么来软的?好使吗?” 孟彧坐在床边,那侧脸,看得出这时候哪怕去双手捧着他的脸,去怎么亲他也是给不出一点反应的。 “没关系,穷人为保命偷富人几个馒头,连上帝和真主都会谅解他的。”何意羡穿着一件云多拉灰色的高领薄绒毛衣,把孟彧的金丝眼镜轻轻摘下来自己戴上,低头时它俏皮地从鼻梁上滑下来一点。手掌同时摸到了孟彧的大腿上,听着他压抑的呼吸声,笑着等对方沉声说出自己想听的话。 这危险重重又急速升温的空气还让人以为他握着一柄没有开刃的蝴蝶刀似得,但展开掌心,只躺着一张写了号码的字条—— “转需,香港廉政公署主席电话。” 第71章 虎尾春冰寄此生 留下了蒋韫的手机号后,何意羡乘风而去。一辈子的哥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4 呢,有的是时间,心里的感谢用行动表示就好了,大老爷们,没必要啰里吧嗦吭吭叽叽地谢来谢去吧?除了走之前,看到孟彧人接近一幅雕刻的版画,刚才为好友倒热牛奶的大肚杯还放在床头。孟彧有时候可堪称天真,天真指是对何意羡的一片透明与待己的一片糊涂。 何意羡把一口没喝的牛奶亲自捧到他嘴边,滚烫的杯沿贴着嘴唇,那架势好像孟彧不剩下三天光明,所以嗅闻所有鲜花的芳香,品尝每一口佳肴吧,犹如明天你再不能嗅闻品尝。何意羡说:“别发呆啦,你听。”魔鬼要干坏事也可以引证圣经的,魔鬼他开心时也是真的很善心,何意羡一点真情而非假意地笑说,你也早点休息,否则你会听见,听哦,广东的大蟑螂走路都是有脚步声的。 出门后,何意羡给香港那边去了电。自从半年前白轩逸引见,他与蒋韫一直保持私下的联络。 方才在洗手间时候,对面就是蒋主席本人。何意羡的用意是,何束两姓多年不睦,束若悦曾经杀人杀到太岁头上来了的操作,好像是故意不小心的。孟彧同她深入接触,也许过程当中知道点关乎何峙的线索,给他个机会向廉政公署表现表现。 “Vipara,这组证据的可得性以及价值,你的把握有多少?”蒋韫对孟彧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实话拿不太准。但是现在有点名气的律师都喜欢到香港做企业融资、重组之类的业务,束若悦以前让他参与那个项目,表面上看没什么大问题。孟彧再怎么高尚没必要和钱过不去,何况刚毕业年轻气盛的,我记得他要几万的账就很拼命,手段摔死一个都不够赔的,一心在攒老婆本么。但他不知道,在香港老何都不做的生意,就没有人敢做。束若悦是把孟彧当枪使,把他坑惨了。我能发现也是偶然,他办公室保险箱敞着,里面只有张密封的光盘。我具体也不知道光盘里的内容,他一把抢过去,不让我打开看。我问来很久他才说以前一个香港项目,为了做事方便还拿港永居证,但是搞到后面觉得动作是不是太大了点,怕牵扯出的问题太多,就收手了。我猜光盘藏的见不得人的评估资料、审计报告,里面肯定有老何点腌臜,总不可能查下去颗粒不收吧?” “好,管中窥豹,亦有所得。看起来这位孟律师牵扯得比较深,现在我们只能一层层地向下挖了,但总有到底的时候。” “这事我具体找他了解了,好抬好捧着,情况还不容乐观,从他嘴里一直得不到我想要的。主要是交流太困难,尽量避免,不想花时间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我也不是很闲。三番五次,如果这一次还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人我是给你捎广东来了,你们应该采取点暴力手段,坐个船过来把他拷走,他本来不就相当于香港人归香港政府管了?这个建议你们好好考虑。我没开玩笑,这个人已经让我无话可说。有个当检察长的爹,名也有了利也得了,赚的钱没一个子干净,我清楚得很。我一个电话申城法院明天立案,他现在人在广东已经属于负案潜逃,最起码省级别的专案组正等着他。不去投奔你们,我就让他在内地喝上一壶。” 与何意羡相比,孟彧好像个底层的普通人,普通人离悬崖那么近,轻轻一推就掉下去。但是孩子太多,而馒头却只有一个,给谁?这时候作出任何的选择,你都不得不陷入一种或另一种的残酷里。 蒋韫也是默了片刻才回道,会密切关注这位孟律师的任何动向的。 何意羡补充道:“他这个人胆子很小,没什么反心。等过两天他爸也要倒,只是因为换检察长不是更换马桶,总要有人选,等人大。原来他可能没有什么牵挂的,一见自己爹,思想肯定没有那么轻松了,要松动了。这个时候求生的欲望强烈,再加强一下审讯,他一定顶不住。赶紧一五一十交代错误,争取宽大处理,少判两年。到时候这个事情你们可要抓紧,要趁热打铁,否则孟彧的这个情绪一冷,那就困难了,能否成功就看你们的了,该想的法我都想了。” 总感觉,整件事后面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止真相的揭开,每次在何意羡就要打开真相的时候,又被他们按回去了。云山雾里,变化多端。所以发现这样一个未知的新角度之后,何意羡的心里不存喜悦,倒是有些疙疙瘩瘩的。他坐在台阶上,咳嗽夹着烟的手在抖。一边说话,一边用随身的纸巾慢慢地擦拭收敛一地的香灰。因为阵痛,动作断断续续,那灰便也聚聚散散,最后,风吹散了。 蒋韫关心他的身体状态,希望他能在办案的同时养好病,最起码,能让病症不要再恶化下去了。 何意羡却说:“但时间上问题怎么解决,过了今天没明天了。就像打德州扑克,打紧策略就是起手要高。因为如果同一张台上每个人都打得松,那么将没人能取胜。一会你赢,一会他赢,来来去去,只有赌场是赢家,它赢去了大家的手续费。打得好点的输得少点,但是长远来说,没有人会赢。要想赢,只能在打得松的台子上打紧,别无他法,就得一次性一把赢得一桌子人全副身家,让这帮人这辈子看到牌就吐。 ” “我再给你传真一份协议,我没让孟彧免费配合。你跟他说,合同上的数字,就是我的心理价位。”挂断前,何意羡说,“我现在就差个关键人证,快了。” 次日清晨,白轩逸在沙发上觅得他弟。 何意羡一头黑发胡乱堆在枕上,白轩逸俯身亲他的手指和脸颊,每亲一下,他就准确地稍稍动了一下,并没有醒来。白轩逸起身离开这个诱惑之地,却被何意羡拽了下来,掐着手臂往沙发上压,连体婴式抱住。何意羡有时感觉,白轩逸是一只展翅的大鹏,鸟身体温度都比较高,何意羡小时候抱过鸡睡觉。 新的一天一睁眼,弟弟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哥哥,还盯这么久。其实,只是不小心看得入了迷。特别是看白轩逸衣冠革履,原来穿上制服又红又专的检察官,与脱了衣服后又黄又色,说着好乖,干死你好不好,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对方可以立刻出门的穿着,让半光着的何意羡感觉好像自我是个色狼。这是不是意淫啊?真是没出息,但是男人又有几个在这方面有出息呢?手一时无处安放,也怕没控制好自己的神情,转过了眼:“我还没有吃早饭,你要请我吃早饭。” “好,先出门。”然后白轩逸接到一通工作电话。 何意羡总是极其让人不可理喻的,踢了下白轩逸的腰:“随你便,我袜子都没穿,你要着急你先走!” 白轩逸于是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从行李箱里拿袜子。何意羡抱着靠枕一个劲摇头,好几次说不穿这个,不是这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5 短暂的通话结束,白轩逸问:“昨晚后来去哪里了?” 何意羡说:“哪里,什么哪里?没哪里,男人嘛都是这样,你不要多想。” “去哪了。” “有什么可问的?我告诉你,我本来都不想回来睡觉,只是因为既然我已经到了离你不远的地方,我想干脆见你一下再回家去。我就不说,怎么样,你还想入罪我?疑罪从无!” 白轩逸笑了说:“‘疑罪从无’都来了,你即便是去了哪里,和别人真的做了什么,至多违法,不是犯罪,激动什么?” “这叫举重以明轻,你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懂都不懂!” 还有一只袜子没有强行套上,因为何意羡时不时踹他的腰和肩膀。但是这句话还没结束,就被白轩逸握着脚踝往自己这一抓。 这一大早的,这个姿势随时可以被腿扛肩上正面进入。 何意羡脸上四处留情的浪荡神色马上收得干干净净,脸撇到旁边去,有点不堪的意思:“公诉人,我要正式警告你,不许暴力,对我这样。” “哪样。”白轩逸说,“而且我没有感觉到,你的说话方式有‘正式的感觉’。” “那什么才叫正式?我是怕是你昨天晚上那个正式得不得了的话,你是敷衍我吧,我才是最有名无其实的。我刚刚问你早饭吃什么,你说的那个粥咱两昨天一块吃的我都没有吃过,估计是你带的男生女生太多了,你互相之间都记不清了吧!说实话,除了和你出来吃饭,我在外面吃饭很少的。”何意羡倒打一耙,“所以白某某,何某某这个人他有的,什么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天天晚上陪着你,吃喝拉撒,去哪都给你打报告?那你这个死人不知道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我是在等你的正式回答。”白轩逸放开了按着他的手,改成扶着他的后脑勺。但是依然注视着他,简单平静而赤裸充满占有,看得何意羡喉咙酥酥痒痒。 何意羡原本根本不会回答,蒙混过关。可白轩逸手上有他的好几件衣服做质,何意羡这才施舍一点面子,但是越说就越乱地说:“等个什么?白检,我们现在已经是朋友了,何必在乎什么男男朋友,再说这种关系也是慢慢发展的吗,你至少要我有个思想准备。我先说我,我扪心自问,反正我感觉自己和你挺搭不上,你就当我可能是自卑吧。你把我当作要好的朋友我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确实不敢想了……没有,我刚才只是发发感慨,你不要往自己身上套吧,其实是还因为律师工作太辛苦,职业交往比较复杂……” 后面半句话完全是被迫吞回了嗓子里。何意羡被抓着细腰往上一提,虽然硬是趔趄着站稳了,但是整个人才半脚掌沾地。很强硬的吻,嘴巴因为舌头交缠而控制不了吞咽下去的动作,几乎玩出来很多水,耳垂还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这是一种暗示意味很浓的吻。由于还穿着衣服,二者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不是很明显。否则坏了。 何意羡吃力地呼吸,唇周也被摩擦得生红,活活被逼得没脾气了:“你这样太霸道了吧,你跟旧社会地主强娶小老婆一样!” “小的?” “…………你这个嘴怎么一天到晚张开就是放屁!” 敲门声,外头不少军和警。 何意羡扭动着想挣脱怀抱:“你干什么,快放手,要让人看见了。你个无赖,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 可是任何意羡叫吧,没人会傻到去管一对小夫妻大清早的打情骂俏。 外面的蒋爱华很快整队离开了,本来也没有特别的事情,报个点来的。他不关心领导个人生活,都不知道何律师也在一个屋,说:“派出所早上八点半上班,白队你九点半前能到就行。” 何意羡的手纤长白润,虽然只是轻轻那么一抓,但那感觉在手心久久不散。手抽出来人也立刻溜了,何意羡包都没带就下楼了。 一个人坐在早餐店里,何意羡还是点了两份砂锅粥。 “我等你十分钟,赶快爬过来,过期不候。”这条信息刚发出去,白轩逸已经在对面坐下了。 虾粥鲜美,何意羡喝了两口,发现白轩逸没动勺子,说:“你故意的,看我,你干嘛啊?” 白轩逸是似乎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只是与何意羡分别了短短几十秒钟,再见到他时候,真又如花园中的花初次盛开,忽然乍放。 “今天很好看。”他不由地说。 何意羡努力吃饭,充耳不闻了好一会,花在全心全意静静地开花。很挑食,把自己的河虾香菇青叶,所有实在的东西都夹到白轩逸那去。只剩下一碗光秃秃的白粥时,做不了假动作,逃不过了,何意羡才没好气地说:“…还不是为了给你看。” 第72章 公子多情桐花凤 吃完早点,二人来到镇上的综合执法局了解情况。 牛局长正在打电话,只瞄了白何两个人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等一会,领导派头十足。他这一打电话就是二十多分钟,听起来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就是和一个老熟人闲扯。 期间,何意羡耳语说:“他妈的,我去市长办公室,市长也不敢晾我这么长时间,摆明了是给我下马威……啊?你还让我稍安勿躁?我告诉你,就是你官当得不够大,没级别没待遇。跟着你简直是寒寒碜碜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我想都不敢想……”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白检察官、何律师让你们久等了。”牛局长终于放下电话,不过先和他的女秘书打了个招呼,但好像没有看见沙发上的二人一样。牛局长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软云烟,抽出一支扔给了何意羡,何意羡没接住,掉地上了。何意羡也没拣,掏了自己的一支烟,拿出打火机点了。 何意羡说:“牛局长,你太忙,还专门抽出时间接待我们,我们才是真正的不好意思。” 牛局长说:“哈哈,何大律师,你太客气了,还亲自跑一趟。” 又是一番虚情假意的热情,白轩逸截道:“前不久,执法中队取缔了三个区域的汽油销售店,具体的原因是什么?” 牛局长拿出手机说:“哟,这个不巧了。这一块分管的人调到市里办公室去了,我找找他电话,你们问他。” 白轩逸当即拨通了电话号码,却发现是一个空号。何意羡看笑话的口吻:“这空的啊。” 牛局长拿过电话也打了一遍,发现也是打不通,回答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之前就是打的这个电话,可能他换电话号了吧?” 何意羡拿出几页资料放在桌上:“那就算了,到市里去找人家估计没有什么戏,现在的官员架子比天还大,哪会约见我这一介平民。这是我的名片,您有机会帮忙向上传递一下。说句心里话,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6 个鸟案子还真是让人头痛,我现在甩也不能甩,被套牢了。这是有关委托手续,我的书面辩护意见书。” 白轩逸还有话说,何意羡拽着他走了,牛局长还给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包香烟。 出了执法局的大门,何意羡打骂性质地把他往旁边的小花坛推,说:“乡镇级别的行政力量都能作怪了,这就是以为咱们是他家菜园的黄瓜,想拧掉不要就不要了。你还留下来废那话干嘛?你过两年也是十年的老检察了,还心里就是一根筋,思想这么难转弯,没了我你怎么办……怎么办案子?” 白轩逸正在给蒋爱华电讯:“找两个纪委监委口径的来一趟执法局。” 现在纪委是独立系统,属于中纪委垂直管理,任何牵扯党员自身作风、纪律的问题,纪委都有权过问,有权查处。中纪委,省纪委,各部委行署纪委,各市、区纪委,再到各类企业纪委,名字越短的越牛。十分钟过后,北京来的中纪委的同志敲响了牛局长的门。牛局长上厕所出来裤子还提在手上,脸色好像很正常地下楼却突然被闪了一下腰。 “‘高级检察官’又把牛逼吹上了!你还是收敛点,枪打出头鸟,别让人家当做典型给切菜了。”何指导嚼着粉色泡泡糖,嘴巴就没停过。说多了还掺杂两句方言,一开口就是老弄堂了,就像人家的屋檐下停着的燕子。何意羡每次被操完以后有一个保乖期,显然这会儿他已经百分之五十以上地变质腐坏了。 其实,刚才不该听何意羡的,那么快走。因为检察院、反贪局的查案,还是需要有点骨气和傲气,如果遇到一些困难就不查了,遇到一些阻力也不查了,越不查,别人越不把你当回事。侦查员一旦出手带人,就要开始跟时间赛跑。 对于何意羡无时无刻不热衷于教自己如何做检察官,班门弄斧的行为,白轩逸其实没有表面上那样不为所动。他可能就是那种,自己家里人说的话,明明和你的理念、观点都不相同,开的玩笑你也觉得有点烂俗不好笑,一直劝你吃劝你喝你也觉得烦,但就是挡不住从心里往外冒的热乎乎的劲儿甚至有些欢喜。 两人来到下一个目的地。木材厂当年的老板现在开了一家矿厂。过去国营老厂最风光时,全厂有一千多人,有一年过年,每人发了一台缝纫机做年货,感觉上厂长是个慷慨好讲话的人。可是专案组前天来的时候,厂长称病。今天何意羡更连大门都进不去。 保安说:“大老板,您别为难我了,他们楚家的人闹了这么多回了,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进去么?” 何意羡辩解:“你这当保安的,拦我干吗啊?我又不是闹事来的。” 保安继续道:“你今儿要是进去了,我以后就进不去了,进不去就领不出来钱了,我就失业了,你说这事合适么?” 何意羡说:“我和我朋友就是想了解点本地的事,生意人最重要的还是求个太平、和气。跟姓楚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要是嫌我看着就事儿,你让他进去跟你们领导说两句行吗?” “您别为难我了行吗?我就是一个小保安而已。” “我想借个厕所。” 保安整了整衣服,像猴子一样挠着屁股:“咱这没厕所,都是上外面拉的!” 被轰走了。 接着,两人拜访了镇上的党群工作局、社会事务办公室等地,情况也都差不太多。其中居委会的妇联会长两条腿搭起来放在她面前的办公桌上,手里在织一件毛衣,一问三不知。马主任的媳妇也在这上班,留他们吃中饭,何意羡说:“哦,我和白检见过几次面,互相不是很熟悉,一张桌上吃饭难免尴尬。谢谢嫂子,还是算了。” 刚要上车,嫂子追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包衣物,感觉像是街道发的年关福利。嫂子说:“看你整天冻得哆哆嗦嗦的,就给你买了一套,你明天就穿上。” 何意羡说:“你的好意我非常感谢,但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盛情难却,嫂子直接把包袱团巴团巴塞在他车上,一屁股坐上来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找个对象了?如果对象是警察你介意不?如果不介意,我托我家老马就在警局里帮你寻摸寻摸。” 何意羡摆了摆手说:“别啦,别啦,我这还要跑政法路线呢,找个警察老婆回家,不好避嫌啊,再说女警一个个都巾帼不让须眉的,也看不上我这样的吧?” 嫂子仔细打量了他,何意羡穿着一件银灰色羽绒服,里面是象牙黑色的羊绒衫,越发显得整个人高白瘦。看上去的确喝碴子粥嗓子会卡出血,穿麻布衣胳膊会起小红疹,嫂子便说:“长相算个啥,姑娘都喜欢知识、见识广博的男人,现在这个社会,有文凭的人可不一定有文化!你认识这么多名人和中央高层,手里还握着个金山呢,看不上的都是眼瞎。” “这行其实又累,挣得又少,也就一个好处了,就是认识的人多。” 嫂子说话声越来越大,引得外头人也往车这边瞅:“这就行了,这年头,哪个行业不看人脉啊,认识人多,你就厉害!” “嫂子,我跟你说实话吧。”何意羡手里夹着烟头,不急不慢地指了一下车门说,“把窗关严了。” “昨晚上那个小荷,就还可以。”何意羡压低声音,阴阴险险地说。 于是白轩逸买饭回来,见到车上多了一套秋衣秋裤。 “马主任他老婆给我送的,还要给我介绍对象。我说不要,我是个好人还是坏人自己都不比清楚,有点优点,就是稍微自律。你说,现在我这么有风度的男人哪里找啊?”何意羡把衣服抖开抻了抻,“但是这大红的颜色也太土了吧?” 白轩逸:“挺喜庆的。今年是你本命年?” “我才没那么老,我属兔。我问问她在哪儿买的,要不颜色我去换一下。” “穿里面没人能看见。” 何意羡一边回手机上的信息,一边分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耳朵:“呸,就你能看见。” 将近中午还不散的满眼的大雾,能见度低得可怕,何意羡叮嘱白轩逸开慢一点。 白轩逸说:“你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补一觉吧。” “看不起人?你下去我开,我不给你颠得飞起来。”何意羡替白轩逸挂了自动档,将他空闲的一只手拉到自己充满肉感却有很紧致有型的大腿上。 手感太好了。但白轩逸只是拍了拍说:“那先吃饭吧。” “有没有火腿肠吃?” “睡醒了吃,先睡一会。” 何意羡往他身上靠,就硬靠,蹭得头发也有点凌乱了:“亲一会!” 何意羡的舌头又烫又滑,嘴巴紧紧含着他不放开。越见到白轩逸一工作起来的无情面孔,何意羡就越老是要找个时间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7 犯他。然而白轩逸是不用演的,他自然而然地看起来二人床下就没有关系,抓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下来。何意羡是下来了,不过拿出一只走珠的润唇膏替他擦一擦,擦的时候在他耳朵根底下说,老公比比痒,腿一跨又软体动物似得坐上去了。 身后突然传来的鸣笛声解救了白轩逸,何意羡摇下车窗冲后面喊:“警察的车你也敢哔!” 后头是个几个人高火红色的大卡车:“咋的!警察就牛啊,这路是你们警察局修的啊?” “谁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的?白轩逸,这就是你英明决策非要异地用警的结果,现在路上的一条狗都敢对我呲儿几句。”何意羡说完启动了车子,轮胎碾压过雪地,咯吱咯响。 白轩逸这边电话一撂,铃声又响,看上去是专案组工作忙极了的样子。 何意羡说:“早开会,晚开会,天天开会会连会。行了,你赶紧回你亲爱的队里吧,下午我回去睡觉。我也不想查了,开展工作又不方便,弄到最后把大家都得罪了,其实我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在里面,我也别想着要帮你的忙越帮越忙了。” 白轩逸挂了电话,看了看他。何律师没表情时看起来总不高兴,唇闭得紧,唇缝也直,他这个人有主意不听劝时嘴常常这么撅着,配上五官利薄的细线条,俊秀又倔强。眼缘是很没道理的事。白轩逸忍不住临走时亲了他的脸。何意羡也突然改变心意了似得,去把他紧紧抱着,自己就像一片寒风中的小雪花,让他紧贴着自己好几秒,吮吸他的舌头,仿佛那就是他自己的舌头一般,在嘴巴里面又钻又拱。白轩逸一会用手指帮他梳梳头发,一会跟他深深地接吻。 在白轩逸从他的衣服下摆伸进去,手从领口伸出来,掐着他的脖子亲的时候,何意羡才想起来摆脱这种愚蠢又伤感的迷恋,与自己的天性作对成功,说:“你快滚,快快滚,你再弄我又要放小烟花了。” 白轩逸走后,何意羡把车停在一条僻静的羊肠小道上。根据嫂子所说,小荷的家就在前面。一楼带个小院子,木门虚掩着一半,另一半跟着风摇晃,摇晃几下,堆了半个院子的废纸箱子都被看了个清楚。 何意羡没有下去。因为后视镜中,那辆惹眼的大卡车一直紧跟着他。 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一个有着一对在风里荡来荡去的豪乳、穿着高开叉晚礼服的“女人”。如果忽视她扛着的机枪的话,真是个十足的好莱坞影片里的东方大花瓶样式。 她从远处就给人形态上的压迫感,样子就不好斗。等到她拉开车门坐上来,何意羡目视着前方,吐了口烟圈道:“怎么不哔了,继续哔我啊?” “噢,我那样只是为了善意地提醒你,不要因为兄弟乱伦的快乐而忘记我们此行真正的要事。”南潘用乳房挨着他的身边坐了下来,挽着他的胳膊含笑地说,“毕竟如果刚才不小心看到的不是我,而是你没有死去的父亲——何崇玉呢?” 第73章 美人惆怅玉芙蓉 何意羡说:“我真怀疑你的心理健康。” “你爸爸他可是给我亲笔写信了,他的字迹一笔一划、他的口吻一字一语,都是说他这些年在外面漂泊得太久了,已经把玩心收尽了,让我们来这个偏远的寨子一起接他回家,不是吗?” 南潘金栗色如同海藻的长卷发随意地披散着,平添了许多分媚色,吐气如兰地在何意羡耳边说道。外头不知情的人要是看过来,听到泰式英语,可能会以为何意羡被外国按摩女缠上了。 她说的东西梦幻,也是实事。何崇玉十几年的销声匿迹,被香港政府人道宣布死亡之后,一夜之间突然传来的家书,把所有人都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何意羡蛮无语又接受良好的样子,听着她述说,偶尔嗯个一两下,不擅长一对一闲聊天的人似得。 “说实话,开始我不得不对你有一些敌意,都是因为何峙这个人。无论你和他的立场有多不同,本来你都是存世他的最直接的关系人。但我不是一个不讲任何原则和道理的人,随着后来和你的接触,小Vipara,我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甜心,你是我见过最像你爸爸的人,你的眼睛你的嘴唇,我见到你那一眼心里忽然地一热,也逐步让我认知了你这个人。也不要担心你们是从未见过面的父子,这次如果我能见到崇玉,和他坐下来谈一谈我和他过往的事情,我会顺便好好开导他,相信能消除你们之间的隔阂。话说回来,康沃尔公主号一别,真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合作一把,也让我看看你出师后的水平怎么样吧?” 何意羡说:“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尽量。行了行了,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怕你受不了打击。你不要头脑一热,有没有将近二十年了,我爸还记得你是谁吗?” 南潘轻轻“嗯”了一声,温热的身体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她怎么了?那样子就好像生病了。双眼微闭,两颊泛红地轻声说:“会吗?是我救过他的命。” 看着也确实楚楚可怜,何意羡总是拗不过心底的那点善心般的说:“谁知道他呢,‘四眼龙’可能也是个凡人。我现在发现,很多人最后失败了就是败给了自己的情感,一个人被权势、财富囚禁在黑暗里,可是本性里对爱没办法磨灭地想要去接近,让他明知是危险,还是选择自欺去导致所有的努力白费了,身价地位都落空了。感情在理智面前从未失手。无论如何压抑克制,哪怕人都扭曲变态了,其实最终要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心吧?” 多年的哀伤将她弄得死去活来,南潘不住地冷笑:“你是不是要说他的心里装着白祺琬?我至今都不相信他那么地完美,却会爱上那样的一个女人。” “我怎么知道?你非让我猜的话,可能是因为他智商太高了,但是却没有智慧。对于这种人,你做一个小小的逆向思维:如果大家都只知道一味地拍马屁,也许你拿根马刺扎它一下,反而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他很早就认清了这个世界运作的方式,世界也一直在按照他的方式运作,久而久之就麻木了。爱情的马刺却打破了这种麻木,也打破了他的固有常识和认知惯性,也为他本来应该一尘不变,成功又空虚的人生注入了新的活力,带来的刺激和成瘾性与他做黑道的生意甚至威力相当,让他根本无法拒绝,所谓爱情魔幻的吸引力。有时我想,很奇怪,人这一辈子为什么需要爱另外一个人?哪怕他已经那么强大,世上没有一个人可以打败他。是为了那个心慌意乱的悸动,或者是为了那朝思暮想的恼人滋味呢。但世上总不可能每件事都合你心,你爱人恰好也爱你。谛惊悟,思惟厌怖,物就即是痴,仔细想想,所谓自苦,都是一条贪根使然。”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8 南潘没作声,慢慢地直起身体来。笑得像桃花一样灿烂,很是吃惊地说道:“你说的根本不是他吧?” “是吗?你瞎说,我有吗?”何意羡脸色骤然一片慌乱,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一甩车屁股从路上开走了,漫无目的就像鱼缸里的鱼苗窜游着,开着车无言一路都不太爽的模样。 南潘说:“你还活着,我很惊讶。我还以为你从港怡医院那个插满管子、像个太空舱的病床上偷跑下来,你的身体撑不过半个月的。” “命硬着呢,阎王爷暂时还不要。” “说起这个,你不知道,你逃跑的那天你的何先生拿着高尔夫球杆就将鱼缸一下子打破,所有人都吓坏了。他还给我们每个人都上了一课:小鹰不能喂太饱了。当你耐心地等待着、陪伴着它长大的时候,你的小鹰翅膀硬了,心野了,就不跟你了。” “编吧,他哪那么。” “哼,但是他第二天就追到内地去了,真像个为爱痴狂的小孩子,不是吗?” “那叫什么爱,他的爱享受的不是荔枝而是为了自己的需求跑死几匹马的感觉。” 何意羡的神色有种孤高入云的冷漠,闭口不再继续此话题,就像踩灭掉一颗闷烧着的煤球。说道:“美女,商量一下,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大白天当着警察的面堵我?你脑袋上挂着有没有十个国家的红头通缉文件?你手里的命案,可不止几百件。你要是给当作活口抓住了,我们就要倒大霉了,你还睡得着,你逍遥不了几天了。” “还不是因为我放心不下你。好了,我的大情圣!不过好歹你也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律师,控制力应该比我们普通人强吧,儿女情长这点事不至于把你折腾成这样吧?这已经是你到达广东的第三天上午了,而你就知道和自己的亲生哥哥睡大觉,还没有和我同步你的具体计划。” “事太多了,时间太少了,你得容我捋。”何意羡把烟灰掸掉一截,“首先我让你去找的那个坐标?” ——楚茗信的末尾,曾留下一串乱码符号。而在现场发现的那本日记里,有一首句句矛盾的农家民谣。比如四月过年耍狮子,四月过的什么年?冬月立秋烧袱子,冬天又立了什么秋?对比原版的歌词,不难发现其月份顺序都是向右平移了三个单位。何意羡被神秘人攻击,从医院醒来之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发现它是一种置换强度很低的栅栏密码。按此规律,把信尾的那串乱码倒推回去,中间的过程比这说的复杂,简单模型差不多这样。最后解开其被加密的明文是一个标准的经纬坐标。紧接着何意羡好几次耽搁时间,他撒起娇来真是酥,温柔陷阱把白轩逸困住,都是为了给南潘的搜查争取时间空间。 南潘用吃饭喝水的口气说:“找到了呀,那里现在是座桥,炸吗?” 何意羡陷入沉思,微微躬着腰手支三角的样子像他是在电影中很少正面直视镜头,是个常年生活在阴影或者黑海之中的人物。 南潘问:“怎么了?你的那位了不起的Atung发现我了吗?我刚才远远看到他,感觉上他不太高兴。” “你别管,他整天都是黑个脸,家里家外都一样。” 楚茗的坐标一事,只能暂且作罢。何意羡接着说第二件事:“你比我来这边得早,有没有听过一个叫‘束仇’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 南潘搂着他的一只胳膊,像在水域里的人鱼依着柔软的沙礁,风情万种地摇了摇头。往何意羡身上贴了又贴,仿佛在说:现在裙底空空掀开就可以放进去哦。对方不仅马耳东风,气场还始终强大而稳定。 何意羡说:“是他姐点名要我给他找这个人,不然就不跟我透露更多,这个女的知道得还真多。异想天开,全中国这么大就这个镇上就几千一万个人,我看她是吃了蟑螂屎,梦里喝了几口蛤蟆尿。要找失踪人口你们都应该去找警察,而不是找律师。公安都免费,我们律师是收费的。” “那你打算怎么收我的费呢?”南潘倾身靠着他,先是看着他的鼻尖,缓缓抬起地美目,“Vipara,人体不是画画本,但是你的样子就像捏出来的假娃娃一样。有时候我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性感对你来说,好像是一种天赋,举手投足之间,就释放出让人难以抵御的魅力。我被你的性感打中了,作为同性,我忍不住要击节叹赏,我看到你每天真正的甜蜜是无法言传的,就像在热带迷离魔幻的阳光下。世界上别的男人和你相比,那真是驽马比麒麟。” 何意羡开车兜了一圈,回到小荷家的附近,把手从南潘玲珑的身体和腰肢上放下来,说:“晚上好好收够你的费,我先有的忙了。” 南潘拉住他挽留他:“需要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 “你别吓着人家。”何意羡打开车门下去,先是环顾了四周的地貌和山水。 南潘会意般说:“那我会在这附近安排几位过往‘成绩优异’的狙击手,你的一声令下,随时解决掉你不喜欢的人。” 何意羡想了想,也没拦着。在社会上有些事完全合法的手段处理一定窒碍难行,和不法分子拼下限本来就不能用正规方式,这印证了往往一黑一白携手合作才能畅行无阻。于是说:“解决吧,解决不了它,我就解决你。” “你呀,真是狡猾,看来何峙是低估了他的小鹰。"南潘一阵开心地笑,"那我帮你解决了以后,晚上有空没有,先请我这个功臣吃顿饭?" “这个要求我喜欢,一个小时后我来接你,带你去个好地方一饱口福。不在维多利亚以后好长时间没有和你一起吃饭了,还真有点想念。” 何意羡将近走远了,南潘还追上来叫住他。她穿着跟很高的高跟鞋一点儿也不影响行动,轻盈急切地朝何意羡跑了过来,说:“我想再看一眼你的戒指。” 说的是那迦组织传世的蛇戒,何峙以前戴在何意羡手上的那只。何意羡笑说:“晚上一次性让你看个够。” “你知道吗?它以前属于你父亲,他也是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南潘的神色忽然像个最易轻信、最容易被感动的十七八九的姑娘,“Vipara,我觉得你有点怕我。”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太爱一个人就是会变态的。” “那我不比你变态多了?”何意羡突然心境非常开阔地笑了一下,笑容如此复杂。 “哦,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然后何意羡想起什么似的,指的是林小妹。 “没用的可怜小家伙,嘴里扒不出什么。” “别急着下结论,这事不能马虎一点,宁可错不可漏。能解决的解决,不能解决的也提前做几个应对方案。”烦心事多,何意羡表情生出了淡淡的厌恶,“那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09 叫王瑛璐的呢?” “那个呀,一直在房间里不出来,我可以使用穿墙术吗?” “好,你就是这样办事的。轮到我来帮你去擦这种屁股,亏你想得出。行吧,这边结束了我去找他出来,剩下的你能办得了了吧?”何意羡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转身朝寥落的小院去了。 下午一两点钟,柿子红的太阳从云后出来了,背阴地方以外,积雪消开了满地的泥泞。小荷这会儿刚从坟地里插了香,叩了头,回来便瞧见家门口那个体面美丽的身影,小荷慌得一门心思逃了个没影。 第74章 心如莲花不着水 何意羡隐糊听见里面有人在家的声音,但是敲门后等了半支烟的功夫,白等。 小荷没地方去,跑到镇上进普通超市都是奢侈的享受,把那里的东西拿起来再放下,看看摸摸,就是舍不得买,自己总也感觉低人一等。 快傍晚了才出来,何意羡正在超市门口的大榕树下,她停的自行车旁边,花坛边上还放着一只大公鸡、两瓶好酒与一包布料。何意羡指头夹着一根烟,有风吹来,他拉高了些领子遮挡,埋头把它点燃,她就发现这支烟牵着满街满巷所有的目光,一下子投在他的身上。 这是小荷有生以来坐的最豪华的车,而且是一个大老板给自己开,但她却叫不上车和老板的名字。 送她回到家,何意羡说:“我的车抛锚了,那怎么办?不能就这样横着吧,我没法回去,山路这么窄就是想回去也没法调头啊。” 小荷打开门让不速之客进来以后,自己倒是楞站着,盯着何意羡搁在桌上那块熏香浓郁、制作精良的亚麻布手绢,呆了半晌,好像是从天上来的雪白云片都是一张一张的钱币,纷纷扬扬就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身上、脚边。手脚没有个抓挠,就出去到院子里,拿了扁担去挑水了。院心支了个炉子,还没有点火。 她正在弯腰拾掇木柴的时候,听见头顶的声音说:“怎么自己一个人悄悄出来了?我有那么不受欢迎吗?” “里面太冷了,我坐不住。你,你是大领导,我们坐不到一条板凳上的。”她静静的清清的叫人爱怜的模样,无处安放的手擦了擦自己的围裙。 满院子都堆着废弃的脚手架和纸箱子,何意羡东走乱转差点叫它们给绊倒。小荷忙把他扶好了,可就在她挪手一瞬间,何意羡抓住了她的手。小荷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她抽手的力度却是那么弱,那么软,一霎时她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何意羡放开得也很轻盈。 主人家晚饭本打算吃一顿饺子,小荷的脸像通了电的电磁炉一样热胀,转身淘菜剁馅去了,看到何意羡在外头时不时拨一下檐下风干的红辣椒、刚摘下来的一篮麦苗。他盯那一捧鸽子窝盯了很久。 小荷偷偷看他的时候,何意羡也恍然看了过来。小荷忙低下头,脚步声渐渐近了。何意羡说:“忙里忙外没停下来过,你也够辛苦的。” “不辛苦,我家就两口人,吃不了多少。” “两口人还嫌少?我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小荷不禁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特狠那种,尤其一笑让人都头皮发麻,害怕的心绪只多了不少。 何意羡逗她:“还有一个人是不是你老公?” 小荷是酒色江湖上混了些时日的人,这世道,反正男人是有钱脱裤子,女人是没钱脱裤子。镇领导让她伺候的大人物,王司徒献貂蝉的事没成,吕布今天直接来家里,意图昭然。 她也知道怎么顺话摸了说:“不是我男人,远水也不解近渴。” “那你不会找个近水啊?”何意羡走近了笑了,“我看你这水就很近,就是不知道甜不甜?” 何意羡的话是步步紧逼,小荷不知道该怎么绕,只能为难地又把身体转回去。她背后发着寒不敢动上一动,忽然却把何意羡一推:“不要!我妹回来了……” 外边两个麻花辫的小姑娘看着就是她妹了,刚放学,一回家就喊姐。喊了半天无人应,何意羡拽着小荷躲在厨房的土石柱子后头。小荷老感觉做那事像做贼,没有一点快感,这会这感觉更明显了。昨夜何意羡走后,马主任怒上心来找她泻火,她也就闭了眼应付一下,没有丝毫的热情,最后没有也不需要什么准备就亲热揉磨死粘在了一起。山似得肉堆在自己的肚脐上,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是动了没动。后半夜有个干部喝了烂醉,没人给送回家。小荷苗条柔弱,脚踝像两截朽枯了的木犁,体重估计不到九十斤。一个八十多斤的女孩子,居然背一个快要二百斤的男人走了将近三公里的山路,中华女性自古以来五千年的韧性可见一斑。 何意羡却没有像她经历过的所有男人那样急不可耐,甚至还说笑了一回:“你怎么不叫大点声?噢,那个是你的亲妹妹吗?” 听锣鼓听声,听话听音。小荷彻底地从僵死中惊恐地活了过来,猛烈挣扎中发出几声幼犬吠叫似得声音,小狗的喉咙就这样都没什么底气。小荷眼泪涌了出来:“你们我哪个都惹不起!但是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打我妹的主意,她才十三岁!……感谢恩人感谢党,感谢人民政府,我给你们下跪行不行?” 何意羡笑了说:“你要是人民靠政府走法律程序,那可是很复杂的,姑娘,你冷静点。这个问题我一下子跟你说不清楚,也不可能跟你说得清楚。但你只需要知道,只要你点一点头,我就能带你和你的妹妹离开这里,永永远远地不再回来。” 风摇而树静。小荷跪着,放空似了一会,才第一次正视他的目光,说道:“领导,你带来的那只公鸡我也不能都吃完,我得留半只鸡给楚叔拿过去供奉,就供在去桥溪村路上的那座无名墓那儿。” 就这样,何意羡在小荷家留了半个钟。 与南潘碰了一个头之后,今天的晚饭,还是去马主任那吃。 督导组进驻以后,镇政府全体人员真真假假全在“加班”,各种年终总结会、检查评优会突然在紧锣密鼓地筹办。文联主任还把十几个专门给死人做法事的道公师公组建成“欢迎督导组天地畅行歌舞队”,将封建迷信转变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于是专案组进来,搜一圈,要证据证据没有,却收获了报纸里卷着孝敬领导的购物卡一沓。 即使马立东这人对待嫌疑人很粗暴,弄得烂事不少,但对自家兄弟们是真好,不光好吃好喝,就算谁家有点事需要帮忙,他也总是慷慨解囊,甚至还能出膀子力气。兄弟们都对他非常感激,这回要是非得让自己干点对不住马立东的事,等专案组大班人马一拍屁股回北京了,全家老小还怎么在镇上混啊。马主任本人心态更平稳,的确,年纪大了提拔不上去,但是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0 纪大了只要不是巨贪和命案,这牢狱之灾都可以免了啊? 有人见到专案组没有女同志,就跑到女厕所躲债躲起来了,一躲就是一个上午起步。厕所里都是人,大伙挤一点儿吧,挤一点儿也好,这叫作取暖。中午撩开窗帘一道缝往下面看,楼下门前又围来一帮人,恐怕得等到天黑才能下楼了。基本都是这样,加的班。 所以那纸假自首书的诈谋,的确起到了警示作用,但全镇还是一心合力地拖延司法程序。瞒天过海,就是瞒住上天,偷渡大海。当然专案组也有自己办案的时间轴,熬贪官就像熬鹰,白轩逸等得起。大岭镇六千多张嘴,谁能保证每一张嘴都像死鸭的嘴巴紧闭,密不透风? 何意羡开车路过,顺带接了马主任上车,一道回家。 马主任一上来就说:“下午喝了点小酒,给你的豪车熏坏了!” “没事,除了一身酒气,你还两袖清风呢。” 马主任试探:“今天白组长一块来不?” “老哥啊,你公关公错人了。白组长的脾气我熟悉,他宁可让我摸一下他的鸟,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吃人家一口饭。再说了,咱们喝的不是酒那是圈子,不带他玩。他那点能耐算个屌啊?”何意羡笑道,“我脸皮厚,又要一个人来蹭饭了。要是你今晚没有应酬,我该请你出来K歌,共同欢庆这个冬至。” “老弟,你可千万别跟我外道,昨天你讲话感觉好像有菩萨点拨我一样,忽然是茅塞顿开!你能赏光来吃我一家口饭,这机会给谁都千金不换啊!”马主任掏出烟盒,往何意羡嘴边放了一根,再帮他点燃。 “是吗?我刚刚去小荷家里,不就给婉拒了?” 马主任“啊”了一声,嘴巴张得大大的,露出嘴里几颗质量不怎么样的假牙,忙问:“怎么一回事?” 何意羡说:“也不能怪她,她又不是一个伟大的无产阶级接待专家,卓越的共产主义吃喝战士。也不敢做主留我吃饭,人家说了是你马主任的人,这美人计只能用来迷惑你。” “什么美人计啊?在咱这镇上土生土长的女孩子,这美人计的铺垫是不是有点长啊?”马主任当即明白这是拿自己开涮呢,但他还能做到满脸堆笑,但是好不容易收拢嘴唇。 “那又怎么了?人家曹子桓还用个美人绑住司马懿好几十年呢。” “何大律师啊,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这可是现代,有哪个姑娘愿意这么浪费青春啊?”马主任嘴上叼一只烟斗,那只烟斗与他的脸色一样蜡黄,如同陈年的腊味。 何意羡说:“古代现代的区别很大么,是,古代的窦娥多冤啊,但到了现代社会以一个人的名义,不还是任何事情冤情都决定不了?一没实证二没先机,三主要是没关(官)系。官这东西,民怕官,而官又相护。受害者再有理,也就出不了声。所以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这辈子就不会有。只能等青天老爷下凡,多少人一辈子也等不来。多大的官才叫青天呢?以前四万八升副科,现在不知道价位是多少?否则你的腿跑细了,嘴皮子磨薄了,家底也掏空了,还是没人给你解决问题。你说人想要利利索索地活着,怎么就那么难啊?终于等到青天来了,还要掂量掂量。法制精神这么普及了,她还问了我好几遍,你们上头这次是来真的吧,我把希望都寄托在这里了。我说你还真啰嗦,一会见到白轩逸了,党中央和人民检察院这套铁拳是不是打定了,你自己体会吧。” 冒着大汗笨拙地吸了几口烟后,马主任惊醒这种突然被人叫上车的情形,不是被双规,就是被劫持。 而且,驶的方向不是自己的家,竟是一片原野地。 马主任才刚要说出下一句话,紧接着何意羡干了一件更让人吃惊的事情,他突然从腰间将一把手枪掏出来放在了两个车座中间的位置。 “何律师,您这是?太危险了吧?” 何意羡说:“当然有点危险了,但是人生在世危险无处不在,我就是跟我老婆睡觉也是充满了危险,可能突然一个马上风就死在肉上了。” 马主任被吓住了吗?真不一定。 他也是多年从警的人,少年进过体校,练过自由搏击和乒乓球。所以即便见到真的家伙事,此刻他想说,呵呵,你不要以为你是一只猫,刚生下来就长了胡须,我就是奶牛也是戴胸罩的!马主任的脑海里还在回放,十多年了,他还记得那个激动人心让人饱含热泪的场面。火速破了楚卫民的案子之后,省里一位重要领导亲自给他戴上大绢花,那朵大红花占据了他胸膛四分之三的面积,一团火焰一样熊熊燃烧。 马主任又瞥了一眼手枪,强行鼓出一阵笑意,反问道:“你这说着说着还把家伙拿出来了?可这是变相违规的手段啊,你也别吓着我!我心脏放了四个支架。” 何意羡也是反问:“你说呢?人姑娘见到了中央的同志,道出来龙去脉,就放声哭号。那个哭呀!是如丧考妣的撕心裂肺。她说楚卫民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这姑娘和他楚叔的儿子差不多年纪,本来是肚子里指的娃娃亲,还要给他楚叔当儿媳妇。有一年除夕,这两个孩子因为买不起鞭炮,就去捡别人家放过没引爆的鞭炮来烧,结果有一个掉了引线的哑炮,炸瞎了赶来收拾的楚卫民那个左眼。眼睛炸瞎了也没钱装假眼,就让那只眼睛空洞地耷拉着,右眼也没剩下多少视力。就这样一个半瞎子,在车间锯木头差点锯断了自己的手指,还能迷昏了工友从他们身上点火烧厂么?你们所谓的那些强奸、纵火莫须有,扣上去的帽子,是不是应该给出来一个交代?一个解释?” 小荷曾是村干部介绍来的,马主任只怪自己当时贪图她的美色,没有多问几句,你考察了没有?你发现了没有?这个小姑娘背景这么深,心思这么重的!怪不得听说专案组要来吃饭,她甚至有几分主动请缨的味道! 马主任只知道此时继续装傻充愣,很可能会激怒何意羡,就算对方没有真杀了自己的心,眼前这手枪已经摆上桌了,什么都不好说了。 马主任谨慎地说:“何律师,客观的问题要摆足,主观的问题也要讲透。我们当年也只是实事求是地查案子而已,要是他楚卫民真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用怕人民警察怎么审吧?审讯他的期间,我也在警局里算是静坐了两个礼拜,三十儿家都没有回得去,算是扯平了吧?” 何意羡笑了笑:“扯平了?” 他既有画家浪漫的气质,也有政治家冷漠的表情,但是看上去气色差了一些。马主任看了不敢多看:“何律师,我怎么看你也不像是个律师,你倒像是黑社会里的职业催债人。” 何意羡说:“哦,那你一个欠债的人,倒恨起债主来了,是不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1 全天下欠债的人都是这种畸形的心态?” 马主任继续分析说:“退一万步,就算我真的欠了一点债,你直接在这里动了手,只怕我的兄弟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更何况所有警枪,每一颗子弹上都有唯一的编号,你开一枪,就要记录在案,写份报告说明这颗子弹用在了哪里。如果这颗子弹打进了我的脑袋,我的身体里,你分别要怎么解释?” 整个画面就像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无声电影。这时,何意羡又去摸自己后腰的另一侧:“你以为我就带了一把枪么?这种警用枪的卡壳率太高了,为了保险起见,我一般都带两把。” 要是何意羡真有那种私枪,那杀了自己,再在这荒原之上埋个尸,恐怕谁也找不到他。马主任:“另一把枪?哪呢?” 何意羡把手从腰上挪开了,指了指外面:“后车箱里呢。” 马主任稍稍放下心来,起码另一把枪不在何意羡手边,可猛然又想他刚才摸自己腰是什么意思呢?究竟在后备箱,还是腰上? 何意羡忽然发出一声悠悠感叹:“啊,对了,说起来,后备箱里还有两瓶茅台呢,可比这二锅头好喝多了,当我没喝过好酒吗,你去拿进来。”说着将车钥匙一扔。 马主任接过钥匙,惊奇地看着何意羡,他不是刚说后备箱里有把枪么?这摆明了看不起自己,不怕自己动那把枪啊?拿过钥匙,缓缓站起身,他也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枪,来到汽车后面,用钥匙打开了后备箱。 推起盖子,马主任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任何武器。 可就在他准备拿酒的时候,“砰”一声!身后竟然传来了一声震天的枪响! 马主任全身失去了活动能力一般,他在保持一动不动的状态下,眼睛努力向下瞥自己的身体,但似乎身上并没有枪眼? 紧接着,只听到身后一个声音笑道:“在这种地方开枪,声音就是他妈通透。”这声音除了何意羡还能有谁。 马主任赶紧将酒拿出来,转过身看着何意羡说:“何律师,这他妈玩笑开大了吧?你冲哪儿开枪呢?” 何意羡枪口朝上,硝烟袅袅:“天。” 马主任刚想往前迈步,忽然感觉自己的裤腿已经湿了。好在现在是冬天,好在穿了个秋裤,湿迹没有浸到外面。 何意羡看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一起散散步,你愣着干吗呢?” 马主任这才又迈步向前,强装镇定:“来了,来了。” 来着来着的过程中,忽然绊了一跤。马主任砰的一声吓倒瘫软在自己的黄尿里,蛙眼鼓得像两只弹珠,仿佛浑身的筋骨被剔除了。 他以为他踢到了一块石头,其实踢到了侯律师的人头,土里就露出一颗头。 第75章 又如日月不住空 当律师的,你到律协也好,司法局也好,顶尖律师事务所的高伙管委会也好,现成的随机逮一个,你去问一问,你们当中有谁没有行过贿,没有受过贿、没有给过介绍费、没有虚假宣传、没有承诺结果、没有私下收费、没有偷逃个税的,去看有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相比上面列举的行为,小何律师洁白,只不过就是有点“经济问题”,他又不做伪证,不承毒辩。申城的律圈里,大家普遍觉得他只是十分擅长权术之道。大忠似奸,大奸似忠,放之四海皆准。更有甚者认为他可以站在中国中上层社会的道德高地上随地大小便。 马主任起初也是如此坚信不疑,何律师算是个好人,除了他帮助你解决问题的办法是额外制造一大堆问题。 那现在地上这是什么?鼻孔还冒着热气的死人头,就像被拔掉刺的仙人球。 侯律师是给人活埋的。问他问题,答不上来,或者答得让人不满意,一锹子土就泼上来,一锹接一锹,活人就这么被土掖死,坑杀了。 “你看我这记忆力,都把这事给忘了,我正要跟你说呢。”何意羡回忆了一下,“刚刚就在这你站的这块地方,我说对不起侯律师,我下来时我领导一再交代不要为难群众,我今天一来就为难你了,恐怕以后还要继续为难你。” 马立东崩溃大叫:“何意羡!我和你无冤无仇啊!” 何意羡点点头:“是这样的,我们今天这才是第二次见面吧?但是你下田种过大地就该知道,秋天了,地里的庄稼没有收完,天还不是说下雨就下雨?而且,我这个人是蚂蟥性格,不出点血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我就问侯律,你知道打乱专案组的计划,后果有多严重吧?他说怎么了何律,我真的不知道哎。哎,这是不是就叫‘这年头傻瓜供过于求,聪明人个个变了糊涂,顶着个没有思想的头,只会跟着人依样葫芦。’侯律他就非得拉扯上你,你不来就不说话。而且他只负责传话的角色,不帮着编瞎话。既然大家都这么敞亮,我也不能差事啊。我直接直说了,你和马立东,你俩的事,其实是一件事,任何一个成了,另一个也就不远了。现在我把你带来了,团聚了,你们两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话?” 马主任倒在地上两腿直抻剧烈哆嗦,抖得像害了疟疾一样:“绝对不可能!据我所知绝对没有!哪个竟然这样丧心病狂诬陷我?诬陷我们单位?” “说到单位,那我先问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马立东,你是个警察,那你当过法警吗?负责枪毙死刑犯的那种。”何意羡举起了手枪,枪早已经上了膛,“所以你的嘴巴要张大点,否则我真的听不见。” 法警执行枪决的时候,通常会让犯人张开嘴巴,好让子弹干净地从后脑勺呈水平线射出嘴里,保持遗容整洁,上路时尽量完整一些。 马立东虽然被吓得眼前一片昏黑,但脑袋里还有最后一根理智的弦紧紧绷着:这案子要翻了,“翻”的可不只是他个人,“翻”的还有当年弟兄们的集体二等功啊!再往上头翻,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自己一个人上了黄泉罢了,老婆孩子却也不可能有任何活头了。 于是马立东除了哮喘似得之外,脸上竟然再没给出生动的表情。 这时,突然两个黑衣人从他胳肢窝下各自左右一夹,拖行十几步,带到山崖边上。何意羡垂眸望着下面那个锅底状的崖底,对他说:“现在你有了两条路。” 马立东从来没记得这一个小乡还会生长着一片悬崖,但是现在看起来它深如天坑,望不见底的绝壁深涧。悬崖之间长出的尖棘毒草,风一吹爪牙就会勾连在一起。看见那奔腾的溪水,还有几只飞翔的鸟儿,他的双脚好像被铆在了地上。他的假发好像也被飓风吹走了,一头荒凉没有毛发的皮肉裸露着。 坑底往日只散落几户人家。但今晚热闹非凡,下面的土地庙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几乎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2 好像是庙会。这要是倒插头掉了下去,该成为人人眼中怎样的奇观?百年以后还是佳话。 何意羡说:“人要知足,你已经很幸福了,有远见,子女老早都跑国外去了。你看下头这些人啊,基本上都是家族式腐败,儿子女儿都进去了,出来后也没人管,意味着流落街头。所以我强烈支持他们直接全部判死刑,这完全合理合法。因为我猜,人民群众应该不想听到虚假的忏悔,只想听到正义的枪声。你也做过警察,一颗子弹是不是很贵?” 十几条枪对准了他。山风徐徐地吹过,马立东的肚皮一阵阵地收缩,接着裤裆一阵温热。泪水也一直流个不停,哭的原因是意识到自己还活着,面对着何意羡,活了这么久。 他妈的!不就是欠债吗?再欠债也不要把自己也欠进去了! 那张泪脸啊,让他抹得一塌糊涂:“我说!我现在就说!我全部交代!” 这时南潘从黑暗中走出来,偎在何意羡耳边充满呼吸感地轻语了些什么。紧接着马主任的答案道来,南潘只觉得连带着身体一冷,不觉远了远何意羡,那儿就如大雪封山后,一整个冬日里的寒彻与寂然。 “绝对不是楚卫民,最大嫌疑是那个女的!楚卫民鬼迷心窍,他是主动顶罪的!” 上世纪九十年代深冬的某一天,下班时刻,木厂的大门前,身着深蓝色工装的人们如鲫而出,此起彼伏叮叮咣咣的自行车铃声,把这座边陲小镇都吵沸腾了,但那宛如也是整个时代的晚钟。 三十多岁的楚卫民骑着父辈传下来的破旧自行车疲惫地下了班,但想到家里等待他的妻儿,就觉得这日子也挺好。大家形容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听来是贬义。可他却想道,不就是安稳的意思吗,这有什么不好的? 哎,真有一个不好,眼睛没了一只以后,他在厂里也不能上流水线。整天跟着老师傅拧螺丝,给机器上油,工装上从来都是油脂麻花的,就没清爽过。一个养家的男人,脏点累点算什么?但是换岗之后,薪水只有不到原来的三成,这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又想,儿子楚茗回回考试第一名,联考比市里第一还多两分。读书人跟我们泥腿子就像隔座大山那么远,儿子自从读书读出名以后,村长有段时间连看到他说话都放低了声量。小荷那姑娘孝顺,也没啥自己的主意,就说听爸妈公婆的。生活有了盼头,他又忽的什么都不烦了。所以下个月发了工钱,他计划买辆倒骑驴,安装一个棚子,下班以后去做车夫赚钱。 那天的楚卫民买了一瓶啤酒、半只烤鸭,心里充充实实地站在路口,看着车来人往,夕阳晃人眼的,却突然不知该往哪里走。只因为感到一圈一圈都是浓郁的香气,全都是风带起的眩晕,全都是不曾触摸过的柔软,时间也慢得没有尽头。那个女人就在鹅黄色的花圃中,雪盖枝撑如伞。 楚卫民听说过,村里人秋末时就见过一个女精神病,精神出了问题,四处游荡,用被子包了个荞麦枕头当孩子,哄得可来劲了,后来又转悠到别的村去了。 女人根本不像他们口中说的疯癫。楚卫民蹲下来问她在做什么,她说,找孩子。楚卫民说,小孩丢了多久了,怕是不好找。女人淡淡地笑,翻来覆去地美丽叹息,满目诗意地说,那万一真的让我再见了呢?这世界也不大,我们兜兜转转。现在人都健忘,才几年不见,大街上迎面走来,就和陌生人一样。咦,你怎么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只是你轮回了,你忘记了? 那天冷得出奇,冻死了好多人。楚卫民把女人带回家,回家以后他和老婆互相也不提,背对背装睡过去。老婆的床头放着女人手腕褪下来的翡翠镯,乖巧的儿子从此就叫女人阿姨。楚卫民的嘴巴恐怕说不清楚什么叫作命运,但他朴素的生活经验是,一旦当你开始回避它了,你就已经遇上了它了。从那天之后,他不可否认全家的命运就牢不可破地发生了扭转,全是被无穷多的不幸所支配。 “要不是为了一帮孙子升官发财,打死我都不敢说是楚卫民,想都不想就报到上头去啊!一开始那个强奸案,我就第一个提出来,太怪了,难道这强奸犯胆还挺肥,强奸完还敢把人往回送?哎,乡里乡亲都知道,楚卫民是个好人,好人没好命!”马主任涕泗横流,后面阐释细节的部分语无伦次,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南潘说:“何先生很忙,你不要啰唆,简单说一两句话就行了。” 马主任停不下来地磕响头:“领导时间宝贵,我只说一句话,领导万岁!” 何意羡说:“你说错了,你才是这里最大的领导,万岁应该属于你。” 马主任连忙说:“不可能!最大在彭城村!” 何意羡早就有所耳闻的样子,没有一丁点讶色。这场酷刑似乎就此结束,他另有去处。要走的时候,传来了南潘正了正枪,仿佛准备就地处决的声音。 何意羡回身说道:“天都黑了,你看不见吗?我的观点,应该跟午时斩首一样,该迷信还是迷信点好,中午太阳烈,有利于魂飞魄散。” 南潘却恶形恶状地笑了笑,她显然并不是每条指令都听从。这个雌雄同体的泰国人,好像生下来就缺少同情和悔意,这就意味着她可能会因为一时冲动,就拉你入伙去找些极致危险的乐子,但在有人断头流血时她只是耸耸肩而满不在乎,对她来说艺术当然就是爆炸。 “嫂子是不是在家给你包饺子,现在正在?”何意羡忽然对地上的马立东问道。 “南潘,屠宰场处理瘟猪都还知道向农户提前通报呢,你们那迦怎么连个屠宰场都不如?还有,不要以为你在监视别人的时候就没有人监视你。”何意羡的语气开始凝重,但是也笑着说道,“今天的不开心就到此为止,对了,我是不是还没有收过你的费?” 南潘不愉快地停下来点燃烟卷,何意羡让人也给马主任来一支。马立东刚吸一口就咳得流出眼泪,却是欣喜的泪,直说大岭镇的人民永远像感激白求恩、陈纳德一样感激你,我爱戴的何主席,搞辩证法唯物主义的人是不可以信仰神的,但是我会把你就供在镇政府人民大会堂马恩列斯毛刘周朱的画像下面,等等。 他知道的所有线索,能吐的都吐了:“对对,这些就都是小作坊汽油店的秘密地址,请您交给白组长过目,不知道有用没有用,可石头砸进水里总有鱼跳出来啊!而且我现在立刻马上回去得写个材料交上去,越快越主动,保质保量……” 何意羡离开这里,去到王瑛璐的住所。 房门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只要有游戏打,王瑛璐陋室也可以过得馨美。而且装修简约很好,不像在家里,王母就爱给一切家具都套上蕾丝口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3 巾,客人从门帘一进来当场就变成新娘子。 何意羡敲门不得入,王瑛璐一半因为刚开一把不好退出,一半因为生气,你俗的无味雅的轻狂,我真希望能把对你的所有感觉都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王瑛璐心情不好,只顾哼了一句,想打何意羡一套太祖长拳。 “今天上班没有什么事情做,有些无聊,有点想你突然打电话给我,陪我说几句话。” 王瑛璐就像吃了一口大蜂蜜,笑逐颜开,手机一扔冲到门前。 想了想,突然机智得像阿拉斯加的棕熊,晓得什么季节能吃到鲑鱼,不开门才好谈条件!可殊不知这真是自损八百的做法,因为他何意羡最大的魅力,恐怕就是你的想象力。 “开门可以,但我想向你提个,嗯,比较非分的要求。”王瑛璐把着门,保持了某种战略定力,接着一个问题像蘑菇一样冒出来,“结束以后你和我一起去美国好吗?” “嗯?我哪里能去美国,英文不太好,学的是中国法律,我想我在那边连生存都困难。” “但是美国的空气比较自由嘛。英语不好可以学,不做这个律师可以改行,那个,毛主席说过,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主要心态一定要豁达,豁达就是先得我们自己过舒服点才行,剩下的见机行事!天塌了砸的是高个子。再说了,我年轻,经搞。” 讲白了,王瑛璐就是和家里闹翻了,回家很不好看。无所谓,心里有一匹野马就不缺茫茫的大草原。 “嗯,我也认识到我不适合做律师,还是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搞学术。这一行要和五花八门的人打交道,我应付不过来,很发忖跟人冲突。” 王瑛璐必然也含有Y染色体的劣根性,听到这话,忽有一种千帆看尽,对方终于改邪归正、倦鸟知还的感觉,是不是往后余生都要做好饭放好热水等他下班啦? 猛然男子的精神壮硕起来。嘎达一声,门锁开了。 “好吧!但是你这人死没正经,花心,我要好好考虑!嗯…何意羡,你听好了,记住了,在美国我的名字叫伊维里欧斯·王。” 王瑛璐人并没有出去,而是浪漫地伸出一只手,你买不买我这个千金的帐?如果现在你为它套上一只戒指的话,或许可以免了单膝下跪! 谁知屋外黑压压的,哦呀?好多人啊,且这男人到哪、干什么都要讲排场哈——不对!何意羡在哪?!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谁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猛拽出来摁倒在地! 第76章 目不见优钵罗花 像是押运犯人的厢型囚车就在楼下等着。王瑛璐都惊呆了,他打小就不是那种特别机灵的孩子,上了车依旧不明白也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难道是真人秀拍电影吗?被蒙着眼刚刚想摸着坐下,身后壮硕的黑衣人命令道:“蹲最里面去!” 接着是何意羡的皮鞋声,另外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也上来,还没等王瑛璐蹲稳,已经两巴掌抽在他脸上。 “你把事说了吧,少受点苦。”何意羡转了下手腕,摘下先前马主任送他的见面礼金表。接着将手中的一个东西放在地上,那是个摩托车头盔,这玩意是给犯人戴的,只不过不是用来保护犯人,而是怕他们受不了刑罚自杀。 “别哼唧了,你不知道么?”何意羡下面的这样一句反问,让王瑛璐很懵:我应该知道什么?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打转,转。 “什么?什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何意羡你疯掉了,你真疯了!我太爷爷是司令员,我饶不了你,你要坐牢的……” 何意羡有求必应地停了停,掐着他的下颚晃了一晃,好笑地说:“你谁啊?喊什么呢?” 王瑛璐哪及去想,他虚弱,断续,叫喊,他渐渐觉出了脸上形状工致的漂亮指印皆是拜谁所赐。 何意羡似乎也对这样的情形见怪不怪了,看了一会从腹腔里往外吐血的王瑛璐,摸了摸自己的手掌,毕竟力是互相的,这么打下去手疼也受不了,他先让一个手下替自己继续,但他没让南潘沾手。不满的南潘趴在肩膀看他,拿着自己的一小撮头发在何意羡脸上呵痒。 “我也是无可奈何,现在太难了。”何意羡有说有笑,好像他这个人虽然难以捉摸,但并不心怀恶意似得,“所以,386204751?” 将人带到一处废弃的山庙之后,殴打又持续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王瑛璐早已屈服于单纯的暴力之下。从第一下耳光开始就已经承受不住毒打了,第二下还没落在脸上就在求饶。他被一只手掐得难以呼吸,要窒息了,双手不断去拍打何意羡的耳朵和脸,胡噜的又拉又拽的! 何意羡说:“你确定吗?你要继续嘴硬下去?就想让大家都不好过是不是?” 可王瑛璐不是知不道,他也想屈打成招,但招什么呀?据我所知我一无所知!他更没有那个口才稍微把这个情况编造得有利于自己一点,见什么佛念什么经的能力,他不具备。 游轮上他只是路过,听到数字却不知其然。当时林启明肯定还和女儿解释了内情,可林小妹半年多来同自己丝毫不熟,说过的话一手可数。虚张声势威胁何意羡如此之久,但他从头到尾都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拿住了他的哪一条七寸? 王瑛璐已然不知道疼了的时候——邦!手下拿起乒乓球拍(同样马主任的馈赠)一下就抡在了他的脸上! “可怜,被打成什么德行了都?”夜色太深,看不见王瑛璐是否已经不可逆地毁容了。何意羡的微笑却始终启动在嘴边,接过递上来的一块香美手帕。 关节受到了很大损伤,不仅是身体动不了,王瑛璐的嘴巴也只能发出些许低微的呻吟声,一棵雪里红似得横在地上。摘下他的头盔,过程也不顺畅,好像血肉在里面糊成了一团。摘下来的一瞬间不禁让人屏住了呼吸,好不忍直视,原本清滢的一张脸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古寺里百余座佛像,整齐地摆放成为一圈,八万四千贵静而无私。如个道场,离开尘世,回返永恒的地方,空是最终的归宿。只是年久了被枯草藤蔓纠缠,一个一个青面狰狞。雪夜里的哭喊声最起码持续了有两三个小时,真佛大概只存在于西天和经卷里,王瑛璐扯着嗓子喊了最后一声娘,我要回家,然后于此庄严梵土世界里就再没了话。 第77章 晴窗细乳戏分茶 深夜,白轩逸回到房间时,何意羡都等睡着了。 他趴在农村结婚时红绿被面上,色彩浓郁就像油画里的小花神,圆滚滚的屁股朝着他哥:“这个抱枕把我吸住了,你快救我白轩逸。” 白轩逸本来要在队里过夜,派出所的行军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4 床刚刚支上了,何意羡电话炸来。 他的音量和语速可能在大陆司法界独树一帜,同队的好几位听不清内容但认了出来。 大家和白队一条战壕多年,当年白轩逸射击、越野,没一个人能干得过他,一对一单挑格斗,一打好几,也没人敢上,新兵、老兵都服他,打来打去战友情很铁。 于是兄弟们开玩笑,都说哦哦,何意羡何大律师吧,哈哈!人家就恁风格,嘴是借来的忙慌还回去,得快点使还得使扎实了。听说对手下人很大方,就是脾气有点儿子大。队长,我说一句难听的话,想赚钱,想生活,是龙要盘着,是虎要卧着,何律师这个级别,反正换我我得罪不起!资本家永远是逐利的,他们不会因为领域的不同而改变特性。唉!何意羡,多少罪恶假汝而行!是我的话我道个歉就行了哈,领导大度,领导不介意,以后就没啥事了。如果领导还不能释怀,以后可以继续冲撞,反正对你的印象也改变不了啦。大家七一嘴八一嘴,但见白轩逸通话八风不动的样子,心里均对他竖了无数个大拇指。 如此光明正大地妨害公务,让白轩逸赶紧回家的理由,是弟弟说有危急存亡的大事。 到他面前,让他说吧,他惊讶地叫道,难道你刚才没有亲眼所见我和抱枕对抗性拉满的一局吗?你晚回来一点来我们就生死相隔了! 白轩逸给他拉起来,何意羡马上磁力吸盘似得吸上去了。他亲人的技法非常可爱又讨人喜欢,坦率而淘气,并且每时每刻充满探索欲好奇心的样子。白轩逸问吃饭了吗,你饿了吧?何意羡说可不是吗,都饿过劲了。诱惑力的睫毛,甜如蜜的嘴角,何意羡一直在啃他,屁股压着他的腰不让他坐起来。 何意羡洗了两遍澡,但附着在身上的血腥味火药味不好祛。白轩逸的军警生涯让他的肉眼能辨识硝烟反应一样:“今天下午你人在哪?” 何意羡听了就很自豪地望着他,把头骄傲地倚到他的肩上:“哦,怀疑我呀,有些人好像不扣帽子就不会说话了似的,又蠢蠢欲动了?还是你又碰上什么疑难案件了?眉头皱成那样。今天冬至嘛,我这不是去买了好多菜,等你回来包饺子吗?就是死刑犯临刑时也要吃一顿大餐。我还去买刀呢,碗筷,锅也没有,累死我了。” 检察官白轩逸是很难被一份片面的证词取信的,但是普通男人白轩逸低头吻了他。 何意羡推开,惯性地跟着说道:“呵呵,不要,我都有点恶心了,真不知道你腻歪不腻歪。” 白轩逸就继续搂着他不放松,何意羡嘴上虽然继续小声驳他的面子,但是身体却没有反抗了。 饺子,其实何意羡已经自己弄停妥了。回来的时候由于比较累,荠菜和猪前腿肉加了点盐胡椒香油,一通大拌,就草草装盆了。以前兄弟两过冬至,何意羡看卡通台只会帮着揪剂子,两人搭配倒也算合适,很快几盖帘饺子就包好了。现在何意羡一个人弄折腾了好几倍的时间。 实在手笨,饺子形状丑得独特,垛在砧板上久了软瘪下去,像动画片里那种邪恶独眼盯着你。 何意羡为他的大作找补:“这叫作‘忆苦思甜’或者‘饮水思源’。” 烧开水下锅,翻滚三回,盛了两碗。 白轩逸把饺子端上桌的时候,何意羡正很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在揉眼睛,看着又要睡过去了。何意羡是圆头,后脑勺圆满到看着就眼球舒适。但他的睡容忧郁,不快乐。 白轩逸没叫他醒。看着他一会,有种错觉,才认识他几天,有没有十天两个礼拜?他明显地瘦了。白轩逸不懂医,但他清楚这种不明不白的突然消瘦,是一种不好的信号。 何意羡没眯上几分钟,有点烦躁地捋了捋头发就站起来了。 购物袋里还有两支红蜡烛没取出来,白轩逸的目光像在笑:烛光晚餐?何意羡连忙说,怎么可能,是想和你玩艾斯爱慕,你这么大,要整整三根蜡的油才裹完一根,还不带蛋。路过还掏了一把:它好可爱哦,我想捏爆它。 何意羡用牙咬开瓶盖,递给白轩逸一瓶啤酒:“能喝点吗?” 何意羡还有两根宝贝:“好久没吃过这种真的是冻成冰的冰糖葫芦了。” 他说他很想吃,超大质量黑洞什么都能吃,只是说的。何意羡一直反胃,一口夹一个饺子容易被发现吃不下去,筷子捣碎了挑一点肉沫放在嘴里装模作样。糟践食物,看了让人十分皱眉。但是捣了两个不敢捣了,怕白轩逸一会没吃饱,饺子不够。 被白轩逸发现了:“怎么没胃口?” 何意羡拦住话头:“你也吃啊,一会儿这个牛肉该凉了,咬不动。” “有多硬?你一口都没吃进去。”白轩逸看着他碗里那块牛肉,牛只受点皮外伤。 “……你是什么金鱼脑子?我从老马那吃过回来的啊。” “吃这么久。” “…吃完还去跳迪斯科了啊。” “你会跳舞。” “谁会跳啊?就搂着瞎晃呗。跳得累了又去吃了小烧烤,羊腰子补肾,那个我倒可以硬吃两口。”何意羡一脸精明的样子对他笑,自觉这话说到白轩逸心缝里去了,“别说这了,对了,你猜怎么着,我晚上一袋烟的功夫,事就给你办了。” 他是说从马主任口中套出汽油店地址的事,当然得省略对方为何一夜之间忽然气数已尽江湖再见的原因。 白轩逸却连看他也没有:“是吗?但这件事也太没有铺垫了。” 何意羡一点也不像是信口开河:“这么重要的线索,久旱逢甘霖了,预示我们合作的新气象嘛。你想那么多,万一他单纯良心发现呢?” “我们做事情不能往万一去想。” 何意羡盯着他鼓了一会腮帮,忽然一伸手把白轩逸的饭碗揽走,作势要用饺子汤泼人:“你说得对!饭要一口一口地吃,酒要一杯一杯地喝,问题也要一个一个地解决,中国的事情慢不行,急也不行,要稳中求发展,所以你就接着办事效率主打一个文火慢炖吧!白轩逸,你个没良心的狗,而且还是打了疫苗的狗。这疫苗可不是一般的疫苗,那是贵组织多年的培养和对你的教诲!你这种狗官,真的无耻。” 白轩逸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站起来收拾餐桌。 何意羡在沙发上窝着看电视:“你走来走去很烦啊,演得正好笑呢!” 少儿栏目,在放《小鲤鱼历险记》,何意羡儿时最爱。感觉这些幼教内容,也在他成人后的一些大是大非的选择上,起到了或多或少的作用。 白轩逸为了不挡画面,就着绕路绕着泡泡和双面龟走,碗筷收好了,默默洗碗。 除了电视声音,他们之间安静了很久。何意羡忽然太明白了,他为什么敢上房揭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5 ?那是因为有人宠他,让他产生了可以蹬鼻子上脸的错觉,男人只要一狠心,立马可以把你打回白骨精的原形。 于是白轩逸的腰上忽然被一双手臂环住。 “你干嘛不说话了,你生气了。”何意羡从后面抱住他,脸埋在他宽阔结实的后背上,可能是太温暖了,让他突然有点想把心打开一点,“白轩逸,我老骂你,可我不是不想你。” 白轩逸擦干了手:“没有生你的气,在想工作上的事。” 专案组来广东,不光为了纵火案,更大头的部分是破获特大制毒贩毒案件。做警察,加上从检的这些年,当然不是每个案子都能告破,也总会有新的案子把旧的案子掩埋。尽管无奈接受,但多几次这种煎熬就习惯了,车到山前没油了,船到桥头却沉了,都是不受自己控制,日子还要照常过。然而这一次彭城村那边,不仅此刻所有断了的线都收回来,是一堆无用的线头。不但如此,晚上他带着小队向彭城方向深入,刚刚进入哨塔监视范围,一名先头兵的防护服就被土雷被炸成了棉絮。 何意羡:“又没死!谁呀!肯定不听指挥,不是你的错,跟你没关系!” 白轩逸说那个队员:“不到二十岁,立功心切,可以理解。但是和平年代想拿到一等功勋实在太难了。” “不难的。” 白轩逸开门扔垃圾,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不难。哎呀,哎呀,你不要管了,你好好待着吧!” 一次失败的行动,倒把局外人何意羡的心里被说得挺不是的似得,学会了容忍他哥一个人静静,做了会自己的事去。 白轩逸的眼睛却没离开过他。 何意羡先是把红蜡烛悄悄点了,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嘴巴一鼓,吹灭了。 接下来的节目——买厨具的时候,店家多送了一个水果篮,何意羡现在往里面一颗颗地码苹果。白轩逸眼里,他怪像一只整理自己刚下的蛋的小母鸡,苹果十二个,十二个苹果,不是十三,也不是十,好好好,神经紧绷地数了好几遍似得。篮子里放不下,何意羡给剩下的六个等距离一圈地摆在外面,搞得像魔法阵,或者某种虔诚的宗教献祭仪式一样。 白轩逸看得颇感神奇,故意要拿一个走。何意羡迅速展开母鸡的膀子护住蛋:“你没吃饱吗?我还给你留了十多个饺子呢。” “你吃这么少,脸色也有点不好,明天要不要去医院看一看?” 何意羡头摇得厉害:“有什么可查的,要么就是腰肌劳损之类,最近特别容易累,腿还老浮肿。要么一旦感觉不好基本上都是绝症晚期,基本情形就是站着进去,躺着出来了。我反正一般都不会主动去医院检查身体,就像人不会主动去投案自首一样。” “以前有过类似的不舒服吗?” “有吧,那我好小的时候了,突然大病一场。有一天我就上课下课,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写作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不停不断地流鼻血,好像它要流掉身体里所有的血才会停下来。后来有人给我换骨髓了,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我的血型比较特殊。”何意羡用遥控器指了指电视,“跟这个八点剧场差不多。” 何意羡调了一个频道,充满一种向往的表情:“所以我当时就跟我家里人说,我本来就不该活,是你硬把我留下来,你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你怎么能想都不想就把你的血和骨髓都给我?如果有一天你不见了,你多心狠啊,你留我一个人好难活啊,我好难活啊?所以我要你去想方设法搞到一瓶安眠药,然后把我送回老家去,给我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把药吃了就安静地睡过去,什么痛苦都没有了也不连累家人。以前我一听说村里某个老人不声不响地去世的消息,我都打心底里很替他高兴。” 白轩逸喝了口茶,已经不热了,有种温吞的苦涩,说道:“明天几点起床?我带你去做体检。” “啊?这小地方能看出什么毛病。” “不在这里。南部战区总医院。” “不去,我走不动啦。白轩逸,你知道不知道,我真的好累。”何意羡讨好似的笑了笑,完全是一副改造好的模样,看不出半点穷凶极恶的影子。真的,他现在虚弱成那样,对你构不成一点实质的威胁。 “那就不去,我让他们过来。” 白轩逸把他的小腿放在腿上,替他揉着说酸疼的地方。 “你好伟大,你只要打个电话,他们连病床都能给我搬来吗?知道你的觉悟了,快出点力气先帮我按按吧。”何意羡忍不住有点得意,但是还犟,“你知道吗,我怕医生。” 白轩逸便说:“我教你一个方法,你把他的脸想象成白菜或是萝卜,反正不是人的东西就行,这样就不害怕了。” 何意羡气笑了:“你这人不着调,别的不说,公权私用,还警察呢。” “你生了病故意不去治疗,也不是什么好群众。” “我没病,我真的没有病。就你敏感,就你多疑,看今后哪个女人敢嫁给你这样小心眼的男人做老婆。”何意羡侧过身体咳嗽了两声,“好吧,可一般人没这个缘,也没这个命,都说好男人不像公交车,不会每隔几分钟就来一辆。我这个人,别看我外在,但其实我很传统、很专一的。其实我心里对爱情的渴望一点都不少,只是有时遇到好的抓不住,遇到个破烂又挑三拣四。所以,我说,白检,我要是我生在咱们爷爷那个年代,我真就会娶你做二房。” “谁娶谁不一定。”白轩逸从他的小腿捏到了大腿,“病了就说梦话。” 何意羡扬起手来,弯起食指和中指吓着他,小心我敲了你的头:“都说了我没有病!” “医生说了算。” “嗯!好,那我有病,这不是什么大病,我觉得我可能就是缺男人了,极度内分泌失调了,找个男人调和调和就好了呢?” 小飞天鼠来咯!何意羡扑过去,白轩逸当然接住他,手放在他的后腰上哄小孩睡觉似得,拍拍他的背:“我先叫人送点药过来,胃药?” 白轩逸的手机却被扣下,何意羡亲着他而且往卧室边推边走,随手把门关上,紧紧地反锁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关门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关门,何意羡突然冷却了,犹豫了一下问:“我问你,昨晚说的事情是不是认真的?” 白轩逸不及回答,何意羡便做贼心虚:“哦,没事,忘了就忘了吧。” 他原本想说,宝宝别矜持啦,是你说你喜欢我,那恋爱期间总要有一个人先色色呀。白轩逸没接招,何意羡忍了一下,真忍不了,甩脸子了,后背抵在门上,手反着握住了门把手,作样子要反悔跑走。 白轩逸看透了他的戏路:“你是不是要说,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6 行,你得回家了,不然你妈妈该担心了。” 何意羡觉得他演的离谱,特别有种被无声拆穿的尴尬:“我多大了还找妈妈!” “你在外面这样,你妈妈一点不管你吗?” 这句话真如蒙太奇般,能把中间省略的部分补出来。说的就是传言中那个为了钱跪在地上摇屁股的小何律师,说他现在的地位都是他捏过的卵垒起来的,说得当事人的神情很明显地抽动了一下。 “不可能,我是我爸带大的。”何意羡很快转换表情,正面贴贴,击剑的姿势,流氓地对他顶了好几下胯,但是把头埋在胸膛里,明明比白轩逸矮上快十公分,却想把对方的身体紧紧抱进自己的怀里似得,深长而颤抖地吸了一口气,“爸爸。” 第78章 我与狸奴不出门 被电到的感觉。 爸爸不是随便叫的,爸爸只有一个,是生你养你的人,而何意羡对着“爸爸”勾勾腰带呀,戳戳喉结呀,扯扯袖子呀。 根据观察发现到的,对着白轩逸这位现在腹肌紧绷的大帅哥,何意羡满是幸灾乐祸的口吻,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说哇,真没出息!这就心花怒放啦,一叫你马上就“升天”,等不急要把大枪捅进小刀鞘啦?公诉人呀公诉人,你们人民子弟兵居然这么喜欢给人民当爸爸吗?这,这违反组织纪律了吧?你平时自带一身得道高僧的气质,真没想到,你也是个这么俗得透透的男人,你倒是接着跟我装严肃,玩深沉啊? 白轩逸圈着他的腰就轻易把人抱得双脚离地,和移动一件大型手办玩具没什么两样。何意羡惊呼一声,然后直喊厉害厉害,你逞厉害呀,你以为你是检察院的迈克尔乔丹吗,猪八戒背媳妇吗?就已经被压到了床上。 白轩逸说:“没听清楚。” 何意羡不如他意:“你是变态吗?我不叫了。这个称谓特别邪恶,我非常地讨厌。这世界上变态的人多着呢,但这种,最该千刀万剐。” 白轩逸就亲他,何意羡胡乱蹬着腿,可绵软无力,而且还在直乐笑得不行的状态,但只是他的舌头刚好伸出来,我的嘴便打开了。亲着亲着渐渐开始不专心,不当回事,留有中间地带地却讲一些似是而非,十分浪荡令人无法入耳的话。 换个人来说同样的东西,白轩逸也许,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但是内容完全打动不了他,就像低俗小品一样。但他是何意羡,白轩逸除了应有的冲动之外,连自己也察觉不到地有一些烦闷。有首歌:孩子,为何你变得这么坏,欺负,欺骗,为何你做出来。 两个人少有机会这样度过静谧的时光,白轩逸也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环境一个合适的条件仔细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这是一个让他有一种不可言状或不可言喻的盲目的人。据说爱都是不需要理由的,不能像司法裁判一样地思考。如果真的能够找到一个答案,那就不是爱。 然而似乎,何意羡是真的不想和你恋爱,在纠结怎么和你睡一下,又不让你觉得他渣。大家在一起只为了开心,也只有开心的时候才在一起。 美丽的人可以凭借美丽取得一些优势,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兑现这些东西,因为大体来说不太会有人觊觎美色到犯罪的地步。何意羡除外,白轩逸大概也有时真想划开他的胸脯,看看这颗心是怎么跳的,怎么能够泵出这么多谎言? 但是何意羡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艺术家。他说,艺术与色情有着本质的区别,比如你白轩逸以后在回忆我的时候,让你感动的是艺术,让你激动的是色情;能让你回想起我们之间情节的那是艺术,只能回想起其中动作的那才叫色情。 而且,不由我,大自然的天气才是我何大师色情艺术的这个酵母。我是发现广东冷和申城很不一样,但是为什么大部分人都是冻得腰痒头麻,我是屁股痒,痒到一见到就忍不住对你白轩逸抽抽那种。 白轩逸不禁说:“你真的是法大的学生吗?我认识你们校长,让他来把你领回去?” 何意羡愣了一下,白轩逸既然已经知道他肄业法大了,那离他挖出自己的全部人生经历还远吗?那些信息一看就隐藏了点莫名其妙的东西,估计白轩逸不敢贸然下结论,勉强构成故事的起承转合。可白轩逸是和自己一样刚刚正式出院没多久,不是没脑子没渠道没手段,现在更不是没有强烈的好奇心。他们之间的纠葛太明显不过了,除非白轩逸是瞎子,才会看不到曾经牵住了的那条要命的红丝线。 白轩逸是聪明的人,何意羡刚才愣得身体突然一缩,他一定就感觉到了。也不尽然,何意羡或许有着不自觉美化的成分,他眼里哥哥又帅又聪明,从幼儿园开始就知道追女生,不,是女生追他,后来慢慢地长大,越来越聪明越来越帅。 麻烦不能再扩大了,麻烦必须马上终止。何意羡搂着他,用肩膀和腰蹭着他:“不嘛不嘛,我不要跟老公分开。” 何意羡从他嘴里勾出舌头,勾出呼吸,勾出灵魂,越来越色情,这不是那种互诉爱意的吻,交缠的舌头传递的是性同意,性交的暗示,他在挑逗白轩逸的敏感带,舌尖扫过他舌侧,注意,这时小小地停一下,为了是充分地感觉到他小腹深处猛地抽搐了几下,何意羡很快又回来没完没了地刺激他的点。 白轩逸把他的双手摁在两边,动作越来越激烈的时候,何意羡却说:“你还找我干什么?你不是整天有事忙吗?明天要早起,半夜你还来干什么?也不怕别人讨厌。喝了两杯酒,你倒是胆子大了,心也大了。” 白轩逸说:“那你这个小心眼,接下来想怎么办?” 骂归骂,打归打,特事特办的何意羡:“我想你先去洗澡啊。” “洗过了。”白轩逸脱衣服不讲常规,提着领子一次性解决,摸了摸他的小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着你这样郁闷,觉得好好玩的,老公。老公再去洗一次澡嘛。” 白轩逸还真就放开了他,直起身体,完璧归赵。 何意羡又不满意了:“好啊,你就光听我指挥了。我要你上你就上,我要你下你就下,我要你往左你就往左,我要你往右你就往右。喂,不对呀,要这样你不成机器人成傻瓜了吗?你烦不烦?” “不烦。”白轩逸吻又落下来,“我一点都不烦。” 何意羡说:“那你发什么呆?我想要你躺下来,抱我一下下,好不好?” 白轩逸撑在他的身体上,抚着他的脸,好像我就想这样看着你,一直到慢慢睡着。一个更奇诡的想法,他可能也不会跟他做爱,只会轻轻地搂着他的腰,闭上眼睛那样祈祷上苍。 何意羡把两只手都环上他的脖子,勾住:“你快点过来抱我,我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7 已经没有力气了。” “先听话,再抱你。” “你哪有刚刚讲话?” “不是我的话。医生的话。” “我什么病都没有,你想要我说多少次?”何意羡掐他,咬他,大呼小叫地分散他的注意力,“谁说我不听你的话?我当然听你的话。你看,我最乖了。” 白轩逸依然冷处理的态度,但是看到何意羡的面庞,他又做错了什么呢?也只是求你疼他,宠他,让着他吧?白轩逸不觉地说:“你不知道,每次看到你不吃饭,我有种感觉,什么都做不了。” 对,就是那么几个字,何意羡感到了一种崩溃。 有一种拉开门一走了之的冲动,你就让我灰溜溜地走吧! 何意羡很快还是笑了:“你心疼我啊,是你心的哪里疼?是心尖尖吗?” “嗯。” “但我就是你的心尖尖,不是吗?你还不信任你的心尖尖吗?” “就怕你滥用这种信任。” “…你爱信不信,怎么,你还真要用特务手段呀?”何意羡混乱地反击之后,多多少少地梗住了。 其实,何意羡不是那种早慧的小孩,小时候相比现在真的挺笨,笨嘴拙舌,课堂回答问题,表达能力最多停留在清楚陈述自己的观点上,伶牙俐齿绝对是后天苦练成的。因为那时他一个小傻瓜不用想事,碰到什么事都让白轩逸去想,哥哥,你就看着办吧。家长会结束,老师对着白轩逸摇头,这孩子,有点娇坏了。 现在他想撒娇,白轩逸却没有给他一点机会。他不想同意,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何意羡大有被冷落的感觉,只能胡搅蛮缠:“看医生可以,你先给我下跪!怎么啦?下个跪那么难,就是要你点个头或者摇个头,也那么难?” 白轩逸听得笑了,起来不知道是去浴室还是干嘛。却把何意羡吓坏了,拉住他,忙说我开玩笑的,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随便给人下跪?真要跪,也不能两手空空的…… 白轩逸揽着腰把他抱着起来:“一起洗。” “你色不色?色不色?”何意羡把手握起来,却没有捶到白轩逸身上,而是自然下垂了,只有一根指头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看你你看你。怀疑你的动机!你是为了看我哪里瘦了,还是为了纯粹看我不穿衣服?” “都看。” “你知不知道我的肉有多金贵?”何意羡哼哼道,“我是唐僧的肉,不给你看。” 白轩逸也觉得好笑道,轻轻拧了他一下鼻子:“你哪里我没有看过?” “是啊,你可就差没生我了!”何意羡突发奇想,“我万一就是你生的呢?” 接着何意羡有些叫屈地想起来:“哦…不对,你刚才还狠狠地警告我了,咱家以后都不许说万一。” “这个万一可以。”白轩逸把他从床上捞起来,何意羡半真半假地跌到他身上,立刻就腻了上去,嘴唇一碰上就根本分不开。何意羡仿佛吃到什么世界上难得一见的美味,幸福得止不住一直笑容,锁骨那一片也都粉了。 何意羡挂在他身上,但是端然地让白轩逸一个人去,说洗完澡,给你惊喜。 第79章 百年好事今宵定 白轩逸问,我一进去你就跑吗?何意羡说,猪啊,我还担心你从卫生间窗户溜之大吉了呢,所以我要你一边洗澡的时候一边大声地喊,何意羡我爱你何意羡我爱你,说一百遍不歇气跟我证明你还在。不对,这遍不行,不真诚,重说! 白轩逸进浴室后,手机响了,何意羡一看属地,广州。那个什么解放军南方战区总医院不就在那吗?何意羡接了,您拨打的用户正在洗耳恭听了一阵,以平常闹庭的架势,彪乎乎的喂喂喂地叫上一会,假装信号不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然后突然把机关了,装作突然没电,关了再打开,号码拉黑。 白轩逸洗好澡,卧室没有一盏灯亮着。漆黑一片,何意羡一条花被子裹着只露出头和脚,正面躺着姿势甚至很拘谨的样子。搞得很像敬事房总管送来初次侍寝的,但结合环境看,更像年轻小寡妇半夜偷奸养汉。 奸夫白轩逸蹈月翻墙而来,正要躺下,何意羡严声警告:“白轩逸同志,你得记住了,你现在是单身。人一辈子从娘胎里头来再到坟墓里头去,你有和很多人交朋友、谈恋爱的权利。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但是你一旦上了我的床,视同弃权。你说,我向法庭宣誓:以我的人格及良知担保,我将忠实履行法律规定的义务,保证如实陈述,毫无隐瞒,如违誓言,愿接受法律的处罚和道德的谴责。” 除了灯光差了点,真是演话剧一样,台词丰富,道具还足。 白轩逸躺下,把背后硌人的东西掏出来,这都是些什么? “哎,你先别管!”何意羡古怪忸怩地赶紧夺过来,明明是他放的又不让人看。可是床上东西多得让人无法下脚,白轩逸勉强地躺好了。 何意羡居然铺了两条被子,一张床上,两个被筒。象征着关系的陡然变化似得,两人似乎都还不太适应,望着天花板聊天言语间都变得客气起来,听起来别别扭扭的。 何意羡又开始考验他:“我在想,我到大街上抓个男人问问,看一辈子只跟老婆一个人睡觉的男人有几个?恐怕真的比恐龙还难找。没有办法,这个社会对于男人来说,机会真的太多了。但我只关心你,白轩逸,你觉得你是那个恐龙吗?” 白轩逸反问:“那你呢?” “我另说。” “理由?” “哎呀,你别操心我了,我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变数呢?” 白轩逸罕见地接连反问:“那我们这代表什么?你的惊喜就是指再一次睡完就结束?” 何意羡撇了撇嘴:“说好听的也可以,但请你自己明白你的位置在哪里。” “我可以当恐龙,那你的身份是?” 何意羡答不上来,好一会才小声说:“我当你弟弟。” “当你哥哥有什么意思?” “那你想当什么?” “当你爱人。当你家人。”白轩逸轻吻他的耳侧。 “你还挺着急的!干嘛纠结这个呀,哎呀,你这真是现上轿子现打耳洞。”何意羡感觉被亲得有点痒,笑又搓了搓脸颊,“那哥哥弟弟叫着,不比对象亲啊?而且兄弟两个凑合过日子吧,还省了双份彩礼,爹妈喜提两个儿子。” “能一样吗?”白轩逸摸到,何意羡这一笑两个眼睛直接弯成月牙了,没见过他这样笑,想开灯看看。这样的何意羡非常陌生,好像他总是快乐的、开朗的,总是歪着头仰着脸看他,好像永远也没有一个够,笑靥小太阳似得明亮灿烂。可是,那也总有三月里的小雨吧? 又只剩下无言,像他们又在刺骨寒风里背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8 对背走散了。 过一会,何意羡慨叹:“这是何必呢?对不起,我的个人魅力征服了你,让你的小头控制大头了。但你不能怪我,我就是想让人干,怎么样?我只是不小心绊倒和你上了个床,我对你还只是有点好感还谈不上爱,为什么?因为咱们都是好人吧,好人有啥用啊,好人除了好,就没别的本事了。哥,能这么叫你么?你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了,这辈子还不完,还有下辈子呢,我下辈子还娶你好吗?” 白轩逸咬他的嘴唇好像咬出了细小的伤口,何意羡却一直死死拽着被子守身如玉的样子。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别把我的话不当话。”何意羡叮里咣当从枕头下掏出来一把东西,“你瞧这。” 金耳环、金项链、金戒指、金脚镯、金手镯,嫁娶习俗里的五金,几乎大陆法系里最具法律解释权威的物质情书。可有个说法,五金之外还有两不要,不要累赘,不要拖累。 一点光亮都没有,东西看不清。何意羡非常小声说:“你不收也没关系,你不嫌我家穷,不嫌我家床板硬,不嫌我家被子臭,不嫌我家的蚊帐破,你就是给足我一辈子的面子了。” 白轩逸感觉到一种冲击。记忆呼啸着要来了吗?宛若一种酸,销蚀了五光十色的谎言与表象。白轩逸不知道从何说起,回忆里震震的大声让他剧烈地头疼起来。 何意羡忽然嗓门特别大:“你去哪?” 看白轩逸起身,何意羡真的吓了一大跳。他其实心底非常清楚,与其说是他在想自己该在什么时候、以一种怎样的方式主动地离开白轩逸,不如说他最担心的总是白轩逸会以一种怎样猝不及防的方式、怎样突如其来地离开他,就像那年他们兄弟两回到家的那天。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的生活跟他紧紧缠绕在一起思考,他已经习惯了他对自己思想、情绪与生活的介入,他又怎么能离开得了他一时半刻? 白轩逸只是说:“我去倒水,吃点药。” “那我不说了,我错了!你不要吃,药都是三分毒。”何意羡连忙闭嘴,怕白轩逸心里好不容易快长全乎的窟窿,再给捅开了。 然后从自己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伸进白轩逸的被子握住他,肉体的接触仅仅停留在此:“其实,我也喜欢你有时候对我疯一点。” 头太疼了,白轩逸还是要去。可是刚下床就踢到了脚边的硬物,好像是一沓手稿、书籍之类的东西。 何意羡以一种喜气洋洋,献宝的口气说:“送你的。” “你现在这个工作,要我看,不好。危险危险不说,你要说多有成就感,真的没有,检察官办案办到一定数量级,基本上都是重复劳动,真的是司法民工。司法制度发展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在每天讨论这种初级的ABC问题。我们两人在法庭上吵架真的没有必要,那样你还不如跟我到农村去给农民兄弟演一场相声。而且,你老是以为你这是清廉,你以为你这是自律,你这是不懂规矩,不懂市场经济规律,你只看见那只有形的手,看不见那只无形的手。都说刑事辩护风险高,我看公诉业务的保险成本也不低,但是我这样身份的人,坐十次牢又有什么关系?我出来了还不照样做生意,我就是在牢里也还可以遥控生意。你坐得起牢吗?你坐一天都不行,你一坐牢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就一切都彻底完蛋了,你都知道不知道?”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想,万一有一天你干不下去了怎么办?我从前业余时,写过一些东西,我已经请人帮忙了,替你出版了,署你的名,初稿我放这了,你自己看看有没有要改的,敏感的。呵呵,反正我脑瓜子里面的东西,分你一小疙瘩,就够你用半辈子的了。这样,你就是在现在的岗位上干不下去了,要是有关部门报废你的饭碗,还可以把你送上法庭,你在学术界还有条路可退,掉过头来还可以去做学问、搞研究、写文章……” 一个能量极高的人,竟然把姿态放得这样平。但,这话真就是瞎操心。等到跳机事件的国际影响淡化以后,白轩逸必然要升回市一级领导了,将来就算是当不下去了,市一级干部的待遇也是跑不了的。小车、小楼、小秘书,一样也少不了他的,全世界的人都水深火热了,也没他什么事。 千万别在何意羡面前说这个,否则他会激烈得尖叫,谁说这个话,那是还不了解他哥。他哥到那一天,让白轩逸那样被政府养着,凑凑合合地活着,他会非常非常痛苦的!你们都不了解他,你们都不了解他!我必须为我哥准备一条退路。 白轩逸头痛难当,几乎断了全部思考的通路,如此长的一段话能吸收进去半句都算不错。否则他应当深刻地意识到,此刻何意羡吃错了药似得奔放大胆的付出,贡献,与他一向以来贫乏吝啬的感情承诺尤为冲突,参差得可怕。 吃完药回到床边,白轩逸“打扫”床铺。为什么一床果干果脯? 圆的,扁的,椭的,那是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 何意羡用手托着下巴,眼睛雾雾地望着他:“这叫一撒花生二撒枣,三撒娃娃满堂跑,四撒事事如意,五撒五子登科,六撒六六双全,七撒七子团圆,八撒发发发发……” 白轩逸被说得笑了,何意羡:“你在笑什么呢?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很想把你拎起来,倒过来抖一抖。”白轩逸说。看看你还藏着多少花样和戏法。 “干嘛,我还没念完。”何意羡把自己的铺盖一掀,握住白轩逸的手,欲说还休地拉了拉,“九撒十撒我不会,今晚随你怎么睡。” 相拥时,何意羡开始用浓重的鼻音说话:“你有没有发现,我哪里不一样?” “哪方面?” “……就你这个智商,我感觉对你无话可说,对牛弹琴不是牛的悲哀,是弹琴人的悲哀。” 身教亲于言教,何意羡抓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脸,又嫩又滑,那是用木线和眉夹修过的。别开生面。 白轩逸摸完了脸摸身体,何意羡这穿的什么衣服,纯棉的长裤长袖,弹性好,撕不开,就很难脱的样子,好在这种产品的裆部位置,有的产品直接开个口,有的产品会钉一粒扣,显得高档一些。真的,应该没有人会穿着大红的秋衣秋裤和喜欢的人睡觉吧?这又是哪一出? “嫂子给的,我没有别的红衣服了嘛。”像一只小乳鸽的何意羡,摇了两下白轩逸的肩膀,“反正…反正,你懂了没有?” 白轩逸:“懂了一点。” 今夜所精心制造的辉煌、热闹的喜庆场面内里却只有一个空洞的虚无的内核,所以何意羡听他懂了,反而恐慌:“你不许懂!” 长期的军旅生活使白轩逸的腰板始终笔直,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19 不像何意羡,睡没睡相,拧成了麻花,且对着床伴又踢又打。 “总之你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浪漫!”但是何意羡转念一想,白轩逸每天干的都是抓坏人的事,要是觉得浪漫不还坏事了? 白轩逸把他的身体压住:“省省力气,还要多叫几声。” 共情很难。弟弟又不知道在气个什么劲了,白轩逸把他强烈抵抗的手摁到了两边。 立刻一阵麻痒感从胸口蔓延到全身,激得何意羡拱起了身体,屁股也因为这样翘得更高,嘴上却说:“我不要让你干了,不想和你搞三俗了,做一次爱就觉得更爱了。而且你这样,我这样,刑法中的聚众淫乱罪该向何处去啊?” 白轩逸就问,众呢?何意羡还居然把他心爱的苹果家族放在床头围观,说,看着我们呢。 白轩逸手掌撑着他的后背,让何意羡被迫挺着胸被他吮吸。何意羡舒服得直哼哼,痛苦地夹紧了屁股。那里一点点被哥哥玩得越来越腴美,用手指一挤,就有一股股香蜜水吐露而出。坚硬湿黏的蛇鳞下最柔嫩的皮肤,此刻已经挂满了淫液,就等白轩逸吸了。 何意羡却突然叫道:“不要不要,好脏好脏,我不喜欢这个……” 天底下还能有男人如此坚定拒绝口交的,甚至情急之中踹到了白轩逸的肩膀。白轩逸看他这副样子,虽然不知原因,居然有些不忍。何意羡把他从被子里拉起来,侧躺着屁股去拱他,蹭得胸上的乳铃响个不停。 “太紧了。”白轩逸的手指深深浅浅地按着那儿,“要舔开。” “不要,我要你,你就这么进来,我求求你……”何意羡把他的手也拨开,“不要手,我要你,你还要我怎么求你?” 何意羡主动去疯狂抚摸他的时候,白轩逸的态度或者立场并没有以往那样的明朗或者坚定,乃至旗帜鲜明,坐怀不乱,他甚至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搂住了何意羡玉石脂,瓷器一般光滑的身体,并执着地进入了他的深处。他还真是瘦了,以前掐着他的腰插他,臀浪经常都打手的。 那让人欣喜若狂的刺痛感,何意羡自己全身酥成了一块一块,要散了架。脖子周围的衣服甚至湿了一圈,显然疼得够劲。但是黏腻滑溜的皮肤质感,都显示出一副下流又生机勃勃的性感。 白轩逸把他的脸正过来,何意羡似乎是十分讶异地迎接这辈子他们间生下来的第一个吻那样。他俩的舌头自由快活,就像水里的两条鱼。 可是何意羡除了粗喘,鼻子一直在倒吸冷气。他就像疼得熬不过去了一样,上帝,你快把你的孩子带走吧,扔进火炉去也行,丢到雪地里最好。把我烧融了,把我冰冻了,我什么痛苦就没有了。 白轩逸惶然退了出来,刚刚是怪他陷入了诱惑,恍惚,没有了思考,突然有了一下子把这具肉体狠狠揽入怀中的冲动。只想把他无缘无故地捣毁,让这具身体的红色部位都变得更红,更招惹人,说的就是他的红乳头、他的红嘴唇、他饥渴伸出的红舌。 “干嘛,一点都不疼,也就是挠挠痒痒。你懂什么?我巴不得见一点血。”何意羡连忙却去抓他,欲火烧心一样把它吃回来,“你再给我打一针好吗?你的针一打我就不疼了。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吃饭的,蝌蚪最有营养……” 白轩逸动得可以说得上是小心,只见何意羡忽然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默默地抽了一张纸,手又匆忙地塞回被子里。 白轩逸笑了说:“刚插进去你就射,还没玩你就射?” “不算!这个不算,我,我是今天太累了……”何意羡脸庞由于他的凝视而粉若桃花,“哥,我是真的太高兴了……” “以后我们哪天不是在一起?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而已。”白轩逸这句话很奇怪,他说得。因为这个以后的字眼,他本来下意识想说以前的。 何意羡甚至还去摸他们相连接的淫荡地方,感受那留在外面雄壮器官,反复地长长短短,很难分得清他是伤感而发,还是为了床笫之间的情趣,说:“当然不一样……啊,嗯哼,这几天你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了,你是我的了,多好。哥,要是我们能生个宝宝,那该多好呀,可惜……” 白轩逸把额头与他浸满了汗的额头相贴:“你不就是?” “嗯,宝宝,好好听,我感觉我要融掉了,你再叫叫我……”尽情些,何意羡仿佛把下辈子的娇都撒完了。被撞坏了,被正面抽插一边吸乳头的时候,恍恍惚惚摸着白轩逸的后脑勺,抚摸他满是指甲痕迹的背。 “哥,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何意羡说。 “是。” “我万一,我爱你,也是有道理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所有的所有,形容斑斓,具体而微,像一方清水中展伸开来花的折纸,白轩逸还看不清它的全貌。 “不,说是。” “好,是。” 白轩逸说,疼可以闭眼。但何意羡就不干,后面还专门开了一盏小夜灯,就为了一眨不眨地看他的东西怎么在他的穴里抽插。好雄伟,好喜欢。被干得一只脚翘着另一只反弓,简直不知道要怎样更扭曲才好。 因为他有点相信,真的是神话传说的,他是白轩逸身上的一块肋骨造出来的,天生代表弱者,代表依赖,代表眼泪。都说了,我现在就是你的一件物什,所以你想怎样对我都不为过,你就是我为之效死的天地大法存在。 白轩逸想射在他嘴里,巨大多肉的龟头顶着漂亮的小猫儿一样的嘴。何意羡平时那副目空一切瞧不起人的脸,他的嘴唇沐浴在粘稠的液体中,轻而易举地就张开了。一边卖力地转动舌头,而且还说:“我应该去打一个舌钉,这样哥会更爽。” 他的整个人,和空气一样,环绕无处不在,但你却分毫感觉不到他。所以当时当地当年的白轩逸,最后也只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傻话?” 何意羡静得不想说任何话,因为白轩逸这一句话就概括了整个风流幽怨的夜晚。 第80章 我愿同君尘与灰 次日清晨,何意羡企图起床。白轩逸的手臂忽地空落落没人枕了,也醒了。何意羡把他握住自己的手爱怜地轻轻咬着,解释,我有个戒指找不到了,很重要,我去找找。你放心,我要是不回来了,你就按性贿赂公诉我。 白轩逸没有松开手,反而搂得更紧,说公诉你之前,我会先发一级通缉令,发到全球,包括香港。何意羡说你吓小孩呢。白轩逸就说,也可以现在把你丢出去,外面都是野狗。一条一条地。 轻轻松拧开天灵盖的一句话,何意羡被他说的耳朵也微微麻了,本能地趴下身,全身的肌肉都跟着放松了,哑巴。走也走不了,但是又嫌白轩逸说话时有些震动的胸腔枕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0 起来不舒坦,何意羡背对着人蜷缩起身体,没有半点依恋的样子,两人的手倒一直相扣着。 白轩逸也翻了个身挪个位置,从后面环抱着他,一只手把何意羡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像夏夜的睡莲花瓣含苞,包覆住他。这样子牵手,未曾主动寻找对方,却不谋而合地让嘴唇相触了。即便不交换一个真正的吻,彼此的呼吸也赋予了另一个人生命。 睡到了八点,起来吃早饭。 餐桌上,何意羡寻摸了一个看起来终于像借口的借口,说马主任给了八个汽油店的地址,我都给小蒋了,其余七个都好办,还有一个落在彭城村里面,你们大部队不好深入,你自己也是又有纵火案要查,两手提篮左也难右也难的,所以我一个人去走访走访。 白轩逸听了说:“你要去当小记者了?” 何意羡抓着盼盼小面包甚至像敬了一个童子军的礼,说,是的哦,第一时间第一现场是我们的责任。我去意已决,战地记者,设身处地,真相没有思考,新闻没有生命,思考没有真相,无法满足升华。 白轩逸看笑了不说话,何意羡就把酸奶盖子的一层纸撕下来,往他脸上贴浆糊一样挂在那,挂住了。 脸上“举白旗”的白轩逸表示,彭城村和大岭镇不一样,交通闭塞、地形复杂,给警方抓捕行动带来许多不便,再加上耳目众多,是完美的毒品交易场所。无论如何你要小心行事,那里处处都是眼线,千万不要随便打听有关毒贩的事情。虽然小部分村民不涉足毒品走私的事情,但为他们做生意经营提供资金和便利。甚至是五金店、早点铺、文具店都有贩毒团伙的亲戚朋友。 何意羡持续装傻。白轩逸就掏出一支新手枪交到他手里:“拿着,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有可能会用得到。” 接过递过来的枪,何意羡假装不懂使用的样子摆弄了一阵。白轩逸把他的腰一揽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好,吻他的嘴唇的时候,一并握住他的手揉摩。何意羡很不舒服似得地在腿上扭动着,手里的勺子掉了下来,因为尽管你的表情并无肉欲,每当你看向我的时候,我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何意羡说着情人之间特有的快言快语,笑话白轩逸,你这个小同志从未树立过理想信念吧,一大早就玩这么清冽的下流呀?行啊,身体不错,荷尔蒙分泌过剩。 白轩逸这样却只是为了仔细摸一摸他手上的枪茧。一个人要是拇指和食指的夹缝衔接处有茧子,这是由于长期握枪而形成的。食指左右两侧有茧子,那就是证明他经常扣动扳机。白轩逸自己二者都有,何意羡只有前一个。 好的神枪手是靠子弹喂出来的,就像好的律师是靠案件磨砺出来的。何意羡的茧,十分不薄。 但白轩逸还是说:“里面有子弹,你不要乱动,小心走火了。” 何意羡赖在哥哥的腿上不下来,屁股扭来扭去:“以为它是你么?‘子弹’这么多,轻轻一擦就走火了。” 白轩逸退出弹夹,向他示范了手枪的使用办法。何意羡故作很新奇的样子,拿过来练了几遍,还不大想带着它:“听你说的,那一片武装势力比较复杂,势力比较混乱,如果被那些人抓住了,很可能就被黑吃黑干掉了。除了钱,也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再者我嘴上机灵点就行了,有了钱码,谈判也不能破裂。” 白轩逸说:“是吗?我以为只有美国的律师还需要很高的法庭表演造诣,国内律师没那么风骚的要求。” “……白轩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我哪出道的,我请问你?”何意羡下意识觉得不被重视他,你怎么不背调我,揪着白轩逸的脸好像要审查一下他是不是假冒伪劣产品似的,可是又怕你开窍得让我觉得害怕。 何意羡也知道自己正在被打量,爱惜艺术生命,把这个话题如封似闭:“你不要啰嗦了,有句话,年纪轻轻的不要怕吃亏,吃亏是福。” 白轩逸说:“那你早上也别吃饭了,去吃亏吧。” 何意羡:“好,我喝口汤然后就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 两人就着一把枪的问题进行的推拉,一会就演变发展成为不当内容。 比如,何意羡说,我没饭吃,你就有,但你光吃一道菜不难受吗?“吃”完了再拿呗,你怎么跟土匪似的?白轩逸问嫌我拿多了?你不是自助餐吗,还怕人吃吗?何意羡把上面翘着的一对红宝石蛋糕小气地遮住,但是香蕉奶昔,我好心好意给你看你为什么不看?嘶,你吸这么用力是不是真的有奶喝,我也要喝喝,就捉着白轩逸的嘴去找里面是不是真的饮到了有水。从长嘴的银酒壶中徐徐洒出一条不间断的线。 一块进浴室。白轩逸打泡沫的时候,特别摸了摸他的膝盖,没有爱抚,不是玩弄,就是看到它心里忽的很重。何意羡的膝盖常年发炎,久了变得肿大,成为一双美腿上非常不美观的因素。何意羡赶紧踹开他,白轩逸自己也有些奇怪上了,他对他这么单纯的部位都有兴致,也突然想抱一抱小时候的他。 刚问一句,你的膝盖怎么回事,满身肥皂滑溜溜的何意羡就打他,要把这个烦恼源踢走。白轩逸吃了个爆栗却笑起来,从他的脖子咬到肩头,又扳着他的肩膀要亲他,被何意羡躲开了,很讨厌你,不许亲!用令人不快的定状语修饰每一个主谓宾,很快被顶一下他也就喘息着说一声恨,到后来声音小得只有气音,呼吸被他一下一下顶到喉咙口,大声不了,恨你,恨你,恨死你了……把白轩逸拽得更近,为的是不知对方能不能听见他的咬牙切齿。要被颠得喘不上气,到了到了到了,还是甩头不肯被他亲。白轩逸被激起了好胜心,一口咬住何意羡颈侧的动脉,温柔滚烫地含在嘴里,底下却又狠又重,几乎是强迫高潮,是的,人在脚踝被捏碎之前应该抬起腿。他太了解何意羡的身体了,只要抵着那块敏感区域,十几下之后空几秒,缓缓擦过边缘再猛地顶上去,这时候伸手按一下小腹。 因为老是想着赶紧出门,时间不长却都非常激烈。拥在一起缓了很久,余韵才慢慢消褪。 浴室出来,洗完澡吹头发的何意羡自觉站在他哥旁边都略显黯淡,你说他有多帅,如果有一天他们同穴同葬他的头颅皮肉全部化掉,白轩逸一个骷髅头也会与众不同,压制得其他骷髅头抬不起头来吗?何意羡花痴忍不住居然真诚崇拜,白轩逸说不要糖衣炮弹我,小何律师,你的嘴巴。何意羡说,你真是废话,我要是不会嘴皮来事能当上白检的私家办公室主任?为领导排忧解难不就是我的主要岗位职责吗? 何意羡净拿他寻开心,为什么我们一起亲密无间地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在我被你抓养长大的情况下,我们两颗心完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1 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是容颜,欺负你还总是这么地有意思呢?却不知道,白轩逸其实也在看镜子里的他:有时他这样美丽,还需要什么灵魂?我们两个私奔,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谁都不认识我们,你想想看,一对无人岛长大的光屁股孩子。或者上天为什么没有让我们像小鸟或小虫一样,只活过一个夏日,朝夕一个漫长的、充满爱的日子呢? 好吧,是不能因小而乱大事。所以换好衣服,白轩逸说你自己小心点,意羡。 何意羡心里就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止不住地往外流淌,酸软,秋天有柳絮一眼睛全是毛。事已至此,先抽口烟吧。可是他的感受竟然如此强烈,似乎每时每刻都可能昏过去。烟无声灭了,过了几分钟他就又恢复了元气:说了多少次了?工作场合,称职务!白轩逸说,那何律师?何意羡已经飞扑过去打了个样:叫老婆! 出门时,何意羡像个今天开学的小朋友地坐在玄关,说换上新鞋后,脚都变得香香的,让白轩逸来给他系鞋带,就像刚刚在浴室嘘嘘以后,他非要白轩逸像伺候小女孩子那样,用纸巾给他擦擦。 白轩逸在他面前弯腰帮他穿鞋的时候,何意羡终于能不面对他的眼睛了,他才敢说:“我会给你捎个信,在我认为合适的时候。” 可与白轩逸告别真就像被抽离了灵魂,所以何意羡又折回来,在门口只露个头:你都不想过来亲亲我吗?好像哥哥一在家弟弟就假装是猫咪,屈起手对着他喵喵直叫。 白轩逸机械臂那冰冷的铁块捧到他的脸,犹豫了一会,心就像一个满月让人莫名奇妙地咬了一口。因为感到一切展露的矛盾越放越大,譬如何意羡似乎想要一切,又什么都不想要。还看不清,可是问了问心,它说情不自禁。 他的心如是,何意羡的贪心却已就到这里。这一天他们没有吻别,何意羡就蛇一样向美好的憧憬游弋而去。 第81章 才动金环神鬼泣 何意羡离开招待所的十分钟之内,蒋爱华已经带着一支特种作战小队,埋伏在彭城村入口通路的位置了。 他们在落实白轩逸的最新指令。但是伏击是个极其无聊的事情,躲避在杂草从中的滋味可不是那么好受的,还要担心对方会来探路,因此队员们按三角形包围圈设伏后,都不敢大声说话。这两条小路都是村民有可能是毒贩子特地踩出来的,平时没什么人经过,要拨开疯长的野草才能露出路面。 蹲了几个小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目标进入视野范围。正中午,白轩逸在对讲机里让他们鸣金收兵,蒋爱华也说:“行,我们可不能因为不确定的消息在这里瞎耗。对了,根据何律师提供的线索,我们到现在已经查了三家关停的汽油厂,好像都没有什么收获。” 白轩逸说:“剩下的不用去了,再查下去,掌握的情况也就这些了。” 头上的树叶在哗哗作响,凉风从树缝里吹进来,蒋爱华额上先前的汗很快就干了,头脑也冷静下来:“看来这些线索还是有些片面化了,或者是不是何律师遗漏了什么,记错了什么?” 白轩逸眉头锁得更紧了:“不会,你不要看他病殃殃的,但是记性好得很,不会忘记任何事。” 蒋爱华大感诧异:“啊?怎么回事?何律师生病了吗?我看着精神头很好啊!” 是的,只有白轩逸看出了他的病容。但是白轩逸的敏锐也只是一刹那,就像一个人春天里偶然间瞥到一棵树开花发芽,虽然骨朵儿不见繁,心里还是激动一下,可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别的更为重要的事情冲淡了。 不出所料大家伙都是被何意羡驴了,他信笔一挥好几个错地址,让特警队员到人家黄花闺女的炕底下刨地道。白轩逸当时一听就觉得作为参考不足采信,警察们在他眼里也就是块好一点的垫脚沙,何意羡大概没想过真正层面上的合作。散播信息,内容一再变换,因为他纯粹戏瘾,总是忍不住给自己加一把戏。但是白轩逸还是挑取了几个样本,严谨地验证了他的判断,果然,果然,智商超群的情感骗子,阳奉阴违的刁民,而且何意羡的这种干扰执法,打点,还只能算是一种常规套路,一场毛毛雨,不能算猛药。 所以,白轩逸才一开始也让小队守在彭城村那,是观察也是接应何意羡。 这也空了,何意羡压根没往彭城村走。不过带队的蒋爱华扑了空觉得也正常,这个案子咱们一直处在很正的侦查方向上,没有偏航,没有做错,所以也显得很坦然,既然白轩逸让他们归队,那自己也就不用再多说什么,希望慢慢查下去事实能带来真相,真相能给每个人公平吧。 然而当时的何意羡刚刚下了楼,便联系南潘:“我预感这个电话你要打来了,电话里不便说话,你马上到路口去等我。” 南潘坐在汽车发动机的前盖上。路旁不知啥年代的一棵大柳树,一抱多粗,林小妹的腰上被系着绳,绳套在那柳树干上。何意羡冻缩着肩膀进了车,南潘跟上副驾驶,林小妹还在外头,背对他们小小地蹲着像一头牛犊。 “我包的饺子,尝尝?”何意羡指了指带来的保温饭盒,问她,“不敢吃吗?不是猴头菇馅的。” 何意羡卷起袖子快准地往自己小臂上打了一针吗啡。镇痛完之后,总算能安详地吃了几个冷饺子,一口一个。 南潘的表情,从听到何意羡亲自下厨开始,就四目相对地写着我的天呐,你那金枝玉叶,柳弱花娇的公子哥爹可做不来这个,你叔也是怀银纡紫,养尊处优,有你家风不正,家门不幸了。何意羡又开始戳破饺子,只挑馅吃,问她,你真要跟我一块行动么?马立东给的地方,以前卖汽油,现在倒腾私枪。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而是龙潭虎穴。去可以,但你得听我的。这次去我们万一可能会遇上我爸呢,但你要克制住,不能表现出异样来。虽然这地方的人都文化程度不高,随便调查几个问题,大家也不会察觉到什么不对头的,但你还是尽量少说话,由我来和所有人沟通。 南潘满口答应:“当然了,你是犯罪的天才,头脑灵活办事漂亮,难能可贵的机智。我们都放心把那迦和家族都交到你的手上,我总是听何峙他这么说。” 何意羡如同看到狗屎的厌烦:“我发现你特别爱提他,你是不是暗恋他?” 这下轮到南潘露出吃了屎的表情:“我这么帮你,你还忍心开我的玩笑。你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最清楚的只有你自己。” “对啊,关你个卵事嘛。”何意羡拿出一盒玉溪烟,二人对抽。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车程,两人来到了隔壁以旅游闻名的镇上。下了车,周围人都瞅他们,毕竟各个方面这两位都和本地人差距很大。大爷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2 摘了看报的老花镜,一直瞅南潘,感觉是给卡扎菲当保镖的健硕女保安。 南潘非常没有耐心,想直接到马主任说的地方,把人绑了,拷打审问。南潘说:“你知道我要灭他们有多简单?” 何意羡说:“没有说你不能,我意思是动静当然越小越好,我们外地人跑人家这主场干吗来了,就为了被人一条条街喊打喊杀吗?你看看,这里闹市,肯定有条子,捅破了这层纸就麻烦了,对谁都不好。我看你,没屁放找嗝打,早晚要捅个大娄子才安然。你喜欢拿何峙举例子,那我说何峙的弯弯肠子到你这怎么就变成了擀面杖了?” 南潘也没坚持反对,蛇戒在何意羡那里,现在她已经不能做主了。只能问道:“你联络的接头人呢?” “应该就是那。” 何意羡专门叩出了三长一短的敲门声,然后走进一间挂着皮鞋招牌的店面里。 一个鞋匠在一个小破屋里,生着火,披着一件大衣,打量了一番说:“外地人,我看你们的鞋没坏啊?” 何意羡闻到有一股类似于氨气的刺鼻气味,说:“马主任让我们来的。” “马主任?哪个马主任啊?” “马立东。” 鞋匠听到这个名字,露出抽烟过多又黄又黑的牙齿,笑道:“一个人跟我走,一个人留下来。” 就在鞋匠说的时候,从一个帘子遮挡的门里又走出个小伙子,眼神凶恶地盯着何意羡与南潘。 南潘笑道:“这是要留下一个人质呀?” 这帮本地人戒心很重,不按他们的要求来,很难找到地方。南潘说:“好吧,既然来都来了,是你去还是我去?” 何意羡对鞋匠说:“我跟你走。” 鞋匠笑了一下,放下手上的活儿,用围裙擦了擦手,出了柜台,冲何意羡说:“跟着。” 跟着鞋匠走出挺远,何意羡装作着急地问道:“还要走多远啊?我怕我那朋友一会儿等着急了。” “没多远了,你要是那么着急的话,可以现在就回去!”鞋匠用不是很利索的普通话回应。 再转过一个街角,都看到养猪棚了,鞋匠径直走了过去,又一个凶神恶煞的年轻人站在猪棚前,一看到鞋匠过来,便走进猪棚,打开了角落的盖子,只见竟然有一个通道延伸到地下。 何意羡不确定地看了眼,鞋匠:“下去吧。” 只能忍着臭味走进通道,可到了最下面,又是别有洞天。几个人正在里面组装一些土枪,桌子上摆满了各种零件,而在墙上竟然还挂着几把AK。何意羡眼前一亮:“这些枪都是卖的吗?” 鞋匠也跟着下来了:“不卖干吗?等着生锈发霉吗?” 何意羡指着一把装有折叠枪托的说:“我能拿下来看看吗?” 鞋匠警告:“碰坏了任何一点,你都得整支买走。” 何意羡把枪拿起来,掂量了掂量:“好家伙,够分量。” 他举起来,先是卸下弹匣再插上,后拉动拉机柄,假装给枪上子弹,最后对准墙的方向瞄准了一下。 鞋匠看他用枪的手法很熟练,心里其实已经有点警惕了。中国这个地方,能这么熟练运用枪械的人,限定在了某几个职业。鞋匠突然开口问道:“哥们,你是干什么的啊?玩枪玩得挺熟练!” 何意羡笑了笑:“我哥是退伍军人,我耳濡目染,不是干这个的也不喜欢这个,你说对吧?” 鞋匠继续问:“你哥哪个战区的?混到什么军衔了?” “怎么?还调查这么清楚?怕我坑你们不成?” 鞋匠的声音很阴险:“怕啊,谁他妈能不怕啊,说吧,什么军衔?哪个战区的?” 何意羡依旧保持着笑容:“你看我这样,我哥还能哪个军区的?肯定北方战区啊,军衔不高,就是个小中校。” 鞋匠又问:“那另一位呢?跟你来的那个妞。” 何意羡信口雌黄说:“那位是我哥以前的上级,不是,马立东没跟你们说清楚么?我们都是干吗的?我和马主任快十年的朋友,怎么可能坑他的朋友呢?” 鞋匠说:“老马是从我们这儿出来的,我当然相信他,不过无论是谁的朋友,只要是外人,我们都不相信。” “那不相信,这生意怎么做啊?” “按规矩做。” “我说得够详细了吧?还有人引介,还不够吗?” 听何意羡说得理直气壮,鞋匠笑道:“你挑吧,有看中的跟那边那哥们说一声,交钱就能现场拿货。” 何意羡点点头,问:“你去哪啊?” “回店里,还有鞋等着我修呢。” “我能把我那哥们,不是,姐们叫过来吗?她也想挑挑。” 鞋匠说:“你在这挑吧,你先挑完他再挑。” 等鞋匠走了有两三分钟,何意羡随便拿起一把问道:“这个多少钱?” “五千八。” “就这把了。能打对折不?”何意羡讨价还价。 “我们不是有钱的大款,没有那白扔的钱!” “钱都是人挣的,没有人要钱做什么?”何意羡开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玩笑,接着就说,“这些我全要了。” “好!爽快人,货都在这里了,你检查一下看看。你留一个地址,晚一点我们给你送过去。” 货装了满满一个蛇皮袋子。何意羡用一支派克钢笔签了账单,付了款,还对他们身上正别着的枪感兴趣,有人受不住高价诱惑,直接解下来卖给他了。何意羡拿起一把枪揣进怀然后走,一个大汉拦住了他。 何意羡惊讶地问:“干吗啊?” 那人抬手,似乎示意何意羡把枪拿出来,另一个懂普通话的人解释说:“你就这么揣着走啦?这么急干吗去啊?你知道这土枪发射什么型号的子弹么?也不用包一下?” 何意羡笑了:“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买枪,没经验,没经验。但是我觉得,货也一般般。差不多吧,都是那些,跟我们之前看过的都差不多。” “看不上我们这儿的货?你没开玩笑吧?” “是啊,货的种类太少了,私枪太多,外国的走私货少。” “怎么?你还想在这地方买到欧洲和美国的货吗?” 说着的时候,那大汉的手机报警般嗷嗷地叫起来:“喂?” 听着电话,双目一直盯着何意羡,十几秒过后,大汉回应道:“我知道了……” 挂上了电话,接着大汉笑了:“你说看不上我的货么,怎么跟我说的第一次来买枪呢?而且你刚才说你家里有人是中校,还说楼上的妞是他的上级,刚才那妞跟咱说,怎么变成她是少校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少校应该比中校小吧?” 当即,站在一旁一直盯着何意羡的青年拔出了一把土制手枪!何意羡必然也有家伙事,而且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3 路上已经把子弹上满了。双方毫不手软,几乎一同开枪!可慌乱之间,再加上土制手枪的精准度不高,两声连续的枪响过后,谁也没打中谁。 正在这时,南潘抱着冲锋枪跳了下来,何意羡时间拖够了,南潘已经成功撂倒上面一干人等,现在对着地洞一顿扫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谁能来得及还击,就倒在了血泊之中,热闹的场面像一阵风一样过去。 鞋匠也被擒了下来,十个人一同跪在地上受审。何意羡打着手势,却很松快的意思:坐下来谈,坐下来谈。你们可是我打着灯笼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呀! 这伙人以前非法倒卖、销售汽油,现在又能做起私枪的生意,背后肯定有人物。 鞋匠被枪指着头,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吐了一个名字。 何意羡听完将信将疑,把枪放低说:“不好意思,我还是要验证一下。把上衣脱了。” 这些人身上无不有大片大片的纹身,骇目惊心。 何意羡看了并不吃惊:“通知你们老大过来一下。对了,比起这个,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十几年前有没有一个人,一次性来你这里买过很多桶汽油?” 空口无凭,南潘让他们去取当时出货的账目表来。 时间久远,账本很多,黑暗里在几束手电筒强光的照射下,何意羡亲自一页一页地翻。 终于看到了那个采买人的名字时,背后也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地窖里还有小厨房,咕嘟咕嘟,小泥炉里的鸡汤翻滚起来时,雪就落了下来。 现在身后的这一位,他的海尔量表只得了40分,因为卷面上的满分只有这么多。变态杀人狂日常生活通常文静,所以何意羡懒得,其实也猜不到他此时此刻是哪个人格在占主导。但是何意羡的拇指一边摩挲着纸上那陈旧的名字,另一只手亲昵地揽在来人的后颈处:“哥,你看咱妈。” 第82章 未离宝匣蛟龙吟 何意羡合上账本,然后就像拧可卡犬的大耳朵一样,掐了大哥腮边的肉。白湛卿一动不动但是表情带着经历升学体检的紧张。何意羡似乎被他僵直的反应逗笑了,眉梢眼角洋溢着鲜活的快乐,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众人当时就懵了。 “又不理我,我是专程好心来看你,你怎么这样?”接着声音高了一调,何意羡有点严肃起来了,“人总是应该多交朋友,少树敌人,对不对?这样对自己、对家人都好,是不是?你非要和大家搞得你死我活?比如,你在桥溪村的鬼屋里扮鬼吓我的事情,我谁来问都没有告诉。说起这事我就想抱怨,这案子法援都不算,我的律师费和法律顾问费一分都没有,你那晚还差点杀了我。现在呢,搞不好我反倒要给你落葬,还要倒贴钱给你,哥,你想想我的钱就是大风刮来的吗?容易吗?还有你的骨灰搬运费,唉……” 白湛卿听得渐渐地忧郁地睁大着眼睛:“不是的,我就是不喜欢和这么多陌生人待在一个房间里,而且非常黑暗。” “对不起,忘记了你怕黑,现在就上去。”何意羡在他肩上轻轻地拍了拍,好像在让他别为刚才的死亡威胁再纠结了。 何意羡摆了摆手让他过来,这是连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都知道的手势。白湛卿却在原地停留了好几秒,才过去抓住他,而且只是抓着衣服的一角。令人想到儿时他就总是一副好小孩儿的模样,让唱诗班里所有的长辈揪心揪肝地喜欢。在人们的印象里,白湛卿好像永远穿着雪青色的衬衫与那样一条干干净净的石灰蓝的牛仔裤,上帝竟赐给他那么多的温良豁达,他的钢琴曲中无处不洒满九月的阳光。 何意羡看笑了:“要不要这么怕我,不过我这要有一把刀,你现在已经被割喉了。” 二人从幽暗深邃的通道回到了鞋铺上面,上楼梯的过程中后方的人头簇拥,烛光烁烁,似乎都有手风琴在庄严恢宏地演奏着《婚礼进行曲》。 南潘把车开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接着下去倚着树望风。只剩下两个人时,白湛卿依旧垂头丧气默不作声。 “说吧,好巧,你为什么也在这儿,你到底有什么公干,请快说。已经按你的要求,专门抽一个整块时间来听你谈,只有咱们两。我们从从容容地谈,彻彻底底地谈。大家都畅所欲言把这个问题议透,你看……”何意羡把最后的那个“看”字说得很轻。 白湛卿一整个人都清澈见底:“我不知道,我不记得,我们是不是在讨论一件我不太了解的事情。半年前,游轮上,有人要杀我,Ruarua,我居然没有死……” 何意羡插嘴:“是的,耶稣,你居然又没有死。” 白湛卿继续说:“中间我全部睡着了。前天看到你在别人家里,很黑,你非常危险,没有人保护你。” 通常情况下,多重人格的每个人格都具有严明的独立性,它们之间是不会有记忆共享的。白湛卿的善人格每天记日记,而他恶的一面就没有那样予人方便的习惯了。譬如在善良白湛卿的单人视角里,从小房间里就经常突然多了不属于他的奇怪玩意,起初他还以为有一个跟踪狂,暗地里在监视、操控一切,直到妈妈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而且白湛卿还有无端恐惧症,五岁就开始发作了,直到他学会了当预感到恐惧症要发作时,如何对它加以控制之后,它才离开二十多岁的白湛卿而去。但在头八百次恐惧症发作时,他都坚信自己在一两分钟内就要死了。 那天夜里,杀人狂的人格尾随何意羡至楚茗家中,何意羡在镜中看到他的半张面具与一只玻璃假眼。极有可能人格转换就发生在那一瞬之间,危险稍纵即逝。白轩逸实时监视画面中便看到一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国际通缉犯,也许同卵双胞胎之间确实存在某种心电感应式的默契,导致白轩逸径直冲了出去。 何意羡扬起眉毛,说:“我想起来了,我那天用电子琴弹了《在魔王的宫殿里》,和把你召唤出来有没有什么关联?你觉得我再放一遍你能缩回去吗?” 于是何意羡就用手铐把他两只手拷住,系在车座上,防止一会狂暴的人格出现难以控制,一边用车载音响开始放歌。 乡下这个时间一片沉寂,一片黝黑。后山黑黢黢地耸立,融和了那些个破败的土房和倒倒歪歪的柴草垛,偶尔的狗吠与时起时伏的风声,使一切更加地寂凉空阔。 音符跳动,白湛卿只觉得心里一阵气憋上来,胸口一痉痉地疼起来。此外无事发生。 “我要见杰克啊,杰克呢?你他妈的耳朵长在裤裆里了?”何意羡用开膛手的名字来代指那个人格,揽过白湛卿的肩膀,那只手在他脸上一通乱拧,像要把这张白痴脸皮撕下来似得,“别跟我装蒜。你这么干,有你哭的时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4 白湛卿说:“我没有骗你,我没有伪装,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时候,就是你想和一个人完完全全地坦诚相见,一点都不想欺骗他,哪怕是心里最深的秘密,都想告诉他。” 风一阵阵从山村吹过,白湛卿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但他也不露出分毫颓然的表情,只是心平气和地不带一点情绪地说句心里话似得:“可是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非常讨厌我?” 何意羡同样平心论处:“你不讨厌,可你这个人全无用处。” “我真的不讨厌吗?”白湛卿又问。 “如果你想听到的是‘是的’,那我可以这么回答你。或者随你便吧,我没有义务为你的瞎猜负责。” 白湛卿像个笨拙机械反复确认。何意羡被问了一遍半过后就烦了:“然后呢?所以呢?你还想怎样?你看问题的方式真有意思,你这么说我也不在乎。” 审了半小时,零成果,白湛卿甚至都说不清他是如何就成为鞋铺枪贩子们的头目,对于解决问题的核心始终没有拉通对齐。太阳落山,化了雪的地气蒸腾上来,弥漫成一片浓郁的雾团,天空也阴得十足,就像在酝酿一场空前绝后的暴风雨。 南潘等累了,回来敲敲车窗要上来,却见到何意羡提溜着手铐,把白湛卿比较粗暴地扯着下了车。 何意羡把人带到一弯溪水前,水面结了薄冰的碎片层层堆叠,像散落的残损了的鳞片。 白湛卿被迫跪了下去,何意羡也弯着腰摁着他的头,让他凝视水中自己的倒影。 “你说我讨厌你,这个问题要问多少遍?可是你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去讨厌?”何意羡不容分说摘下他的面具,露出简直就像被强硫酸泼过的半张恶灵般的脸,“这是人?鬼哦。” 白湛卿木了好一会,紧接着强烈挣扎要逃开。何意羡手脚并用把他压住,迫使他认清水镜中随波纹起伏的丑状。白湛卿的心也被震悸了,让何意羡在他耳边的话也模糊了两分:“哥,我怎么会讨厌你?你那么好,我本来就不好,我当然做得就不好了。我爱你,可是你有时总让我失望,我感受不到你的爱。这样下去,我没法子。但是你恨我吗,恨我吧,你应该恨得要把我肉也嚼下来才对吧?” 雨开始下了。何意羡还一直在笑,似乎怎么让这种从未想过要压抑的优越感表现得更充足更明显,他就怎么来。而他的那位做家族大哥的白湛卿,却令人感到,他一辈子的挣扎,也许就在于如何才能深深地掩藏起这种潜移默化地被何意羡的优越感扎伤了,却还要一个劲地向他道歉的愧容,并从他生命意识深处地想要紧紧地保护于他。他一世的痛楚,也就源于在对自己这种先天不可抗意志的极为窘困艰难的反抗上。命运的安排密不透风。 发现白湛卿嘴唇蠕动了一下,何意羡笑道:“说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但我有一个住的地方。”白湛卿抬起头来看向他,“我住的地方有天然气,窗户没有装防盗网,还有刀。” “原来你是威胁我。你怎么能威胁我?”何意羡听得笑了,有点兴趣了。 白湛卿说:“不是威胁。” 何意羡说:“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白湛卿:“不是威胁,真的不是。” 被大雨浇得透湿的白湛卿,好像对雨毫无知觉似的,眼睛灼灼闪着亮,急迫地恳求着。雨哗哗愈下愈大,那韵律就像音乐变化跳动……是的,这万物与世道谁没在变?包括何意羡。但是白湛卿还是按原样如一地活着,他的这个人格就是为了守护幼弟衍化、破壳而裂出的,他是为他而生的。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想骂就骂,别憋在心里。想来杀我那最好了。虽然老话说咬人的狗多半都不叫,但是你真的不想动一点真格吗?”何意羡开了刃的匕首紧压在他的喉结上,旁就是颈动脉,但凡他那么一划,白湛卿就必死无疑。何意羡已经是一个魔鬼,白湛卿今天已经不能幸免了。 白湛卿却依然闭着眼睛,让雨水静静地流淌着。 南潘空等到晚上七点多,才走过去看看情况,并送给何意羡一杯饮料。何意羡捧起热可可,先是暖了暖手,而后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精光。接着他把白湛卿拽起来往车的方向走。 白湛卿垂着头,只听猛一声响,何意羡顺手从地上拾起一个摇把,用力朝挡风玻璃砸下去。 何意羡说:“有一点你搞清了没有?这里发生的一切,白祺琬纵火,彭城村制毒,何崇玉玩神秘,和你罗刹娑,有没有什么直接间接的关系?我这一次来这里,这么样地上蹿下跳,一会是人,一会又做鬼,究竟是为了什么吗?杰克,我实话说,我不剩多少时间了,你就不想让我跟你亮亮我的底牌?” 白湛卿呢,还是那个一动不如一静的死样子。何意羡无法穿过这层屏障去对话那个有价值的人格。 多重人格患者一般都具有很深的病耻感,倾向于隐藏其他人格。环境的高度不稳定性可以催化其转化,或者摆出足够的利益或者足够的恐惧,但是何意羡的精神刺激收效甚微,物理恐吓更是没有一点作用。 回到车上,南潘为他用香水手帕默默地擦脸的时候,何意羡的眉宇间难免有一些烦躁:“你能不能让我安静一会?你想把全世界的人都吵醒来看我怎么跟我自己亲哥两个人格斗智斗勇?” 南潘识趣地把手帕丢开了,笑着说:“我想到一个办法,或许还行。” 何意羡说:“只有行与不行,还行是个什么东西。” 南潘暧昧地偎向他一笑:“什么才最刺激,我可不想也没必要提醒你了。我又不是你,我还知道做一个人怎么也得给自己给别人留点良心,特别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我不像你……哈哈,抱歉那迦的小家主,我口无遮拦了。” 南潘朝他挤眼睛,那意思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本色流露罢了。 何意羡也笑了:“口无遮拦?我得谢谢你啊,金口玉牙!” 而后排的那只落水狗,此时浑身就像在发着高烧,跟条蔫虫似的,打了个颤。见到何意羡扭过头来对他忽而笑了一笑,白湛卿也对他微微柔和地笑回去。还是那位年纪轻轻的世界级音乐家,神一样的天赋复制不了。不过误入藕花深处,不知大难将至的样子。 “哥,我当然可以不讨厌你,你也说过你什么都可以答应我。”何意羡俯身过来把手按在他的大腿上,缓缓地摩,“我想割了你的蛋踩着玩。” 第83章 巴中鼻褰吞象毒 车厢里三个人,一个泰国人妖,一个中国律师,还有一个美籍华裔,只有靠英语交流。 何意羡说的蛋,不是ball,他甚至用的词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5 nuts。nuts除了睾丸,还有“小勺子挖的一块黄油”或“带有姜味的小圆饼”的意思。 南潘听得大笑,她倒来了一句balls,双关,一方面跟着何意羡起哄,一方面说他太不人道,一派胡言。白湛卿应该不会听不懂,他自幼深受校园霸凌的时候,西海岸的饶舌话从早课听到放学,受过钻胯之辱。 见他不动,南潘又说pants,叫他脱裤子,也是说他真怂,还叫他cackhanded,笨手笨脚的笨蛋,从小运动神经不发达,与美式橄榄球棒球无缘,经常走路走着走着就掉东西那种。Cack是便便的意思,南潘笑话他便便脑袋,还故意把cack音发得像cock。 何意羡笑得完全不装的那种,关键笑起来还带着某种天真。他把手搁到白湛卿后颈上,那儿也不知都是雨水还是汗,但是一摸一把傲骨。何意羡笑着说:“考虑得怎么样了?有故事的男同学。” 白湛卿没有说话,何意羡看起来他又是陷入了装死的死循环,装聋作哑然后你就儒雅了。但也暂时放过了,跟南潘说:“先开车吧,找个地方吃饭,剩下的边走边想。半里外我就认识有一个割包皮的师傅就是个巫医,把鸡伸长,用石头加土刀一砸完事,伤口抹点草木灰,一针都不缝合的。” 到达一个坡顶的时候,一条大蛇横亘路中央。那条蛇粗壮得惊人,因为下坡太突然,等它进入视线时刹车已来不及,惯性碾了过去。车身一震,南潘把车踩停,小憩的何意羡也醒了:“怎么回事?” 南潘耸肩:“压了一条蛇呗。” 下车看了一眼,那条大蛇已经是蟒了,差不多有三四米长,有四两钢化酒杯那么粗,被车轮碾了一遍,还没有完全死去,在地上痛苦扭成了一条麻绳挣扎。 何意羡说:“怎么不注意着点。” 南潘:“天太黑了,一下子没有看到。” 何意羡:“出门就见血,太晦气。” 南潘从后座拿出一把冲锋枪,枪背向着那大蛇的七寸一砸。惨象还是让何意羡有些不舒服,白湛卿凑上来,看到悍然的蛇尸,风灌进湿透了的衣服,也跟着吸了一口凉气。一癞头蟆猝然跃去。 南潘分享轶事:“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再往前也叫蛇村呢。” 何意羡:“我还金花银叶灵蛇岛呢,我爸怂恿的你看了多少金庸?” 彭城村的确蛇多。上个世纪没有繁衍这么多人口时,村里几乎每天都要上演蛇鼠大战,天黑了每个地方都充满了不测,但村民也靠着蛇来发家致富。据说这里有一种变色蝮蛇,一克蛇毒液可毒死两千只兔子,五万只鸽。而且传言是他们一种另类的群居动物,蛇群得按等级顺序享用猎物,先是首领雄蛇,最后才轮到幼蛇。但是幼蛇会长大,首领控制他们的脾气,教他们生存技能,最终会将他们一个不留地逐出族群,这相当于一个人类家长把他们的儿子踢到路边,下场往往是就像这样惨死。除非他也变得强壮并好斗,成功地挑战了父亲的权威。但机会很渺茫。 何意羡听得不屑一顾,问南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冷血动物,什么是哺乳动物,什么是客观事实,什么是神话传说。但是坐回车里时他被激发出了一个额外的灵感,毕竟普通的游戏没办法娱乐到他。这非天才之人不能为,所以他是实实在在的鬼才一枚。 何意羡让南潘下去一会。南潘一天被指东指西地放逐了好几次,很不愉快:“说起来我可以算作你的教母。而且你也许知道,从没有谁可以请动我来过香港。在何峙之前,那迦从来没有一个共同的话事人更不可能是香港人。大家彼此各为其主,我没有必要替何峙背这个教育的责任。” “我打算让他脱裤子了,你也要留下来看吗?”何意羡诧异道,“你别这山望着那山高,看我的还是看他的,你只能选一个。” 南潘笑了道:“我只是觉得你对我疑心特别重,我们之间有点信任危机。此外,我可没有像玛格丽特的品味那么差,明明是你才更像你父亲。” 何意羡说:“对,你俩不是李秋水天山童姥爱上一个无崖子。是夏雨荷在等两个乾隆,但都以为多年因果酿成苦蜜。” 中文世界里的人名南潘不懂,对话就卡在这里。 这时白湛卿忽说:“Rua,闭上眼睛。你看着我我办不到。” 何意羡好笑道:“这还有个人呢。” 白湛卿说:“可是我其实只在乎你。” 南潘下去了。何意羡怎么会乖乖闭眼睛,他盯着白湛卿那半张脸,德国血统的睫毛卷曲,长也浓,柔软的羽毛扫来扫去,那张脸即使卑劣也很难找到一丝的丑态。白湛卿对他笑,因为小孩子容易被打压,幼童不似成年人那样铭记仇恨,时过境迁八成就忘了。何意羡只要也一笑,白湛卿一整天的坏情绪见到他就全都没了。 孪生兄弟的面容并不很像。五官上白轩逸满脸罪刑罚,给大家科普一下,如果在陆地上,这种生物暴怒的状态在尤其是何意羡的身边,生物电压甚至会产生静电效应让他的头发立起来。白湛卿则比较信达雅。表情更千差万别,白湛卿可能是为数不多的不让任何人反感的真的纯真长相,他笑起来真的很干净很甜,哪怕同性见到他都想让他一直笑。只有何意羡小的时候不把他当人,大了以后也做不了人。白湛卿除了钢琴家还是个滑雪高手,拿过州奖,他有时觉得弟弟和雪山很相似都会在转眼间发生变化。 “真不在乎别人,我让你到村头戏台子上表演表演?”何意羡拍了一下他的大腿示意快脱,顺手抬起来轻轻地打了他一嘴巴,“撒什么谎呀你?” 白湛卿又静止了。何意羡说:“打坏你了吗?” 白湛卿红着脸低下头道:“没有。不过你的手也挺重的。” 何意羡卡着他的下巴:“说话时要抬头,别低头人云亦云。” 白湛卿的头是抬起来了,两只手却紧紧地绞在裤腰那里。他该怎么办?是当着弟弟的面作出这么淫猥的事情,还是让这个比他生命还珍贵的弟弟不开心?不,死亡似乎比二者都好多了。他是安提诺乌斯为了罗马溺死尼罗河中,安提诺乌斯却也是基督徒,基督徒的雄性天性如果得到了和平与快乐,这就是犯下违背自然的大大罪孽了。 好心的何意羡:“不想脱就算了。拉链解开,自己剥出来玩。我给你两分钟。” 羞耻把白湛卿的心里碎得跟饺子馅一样。何意羡感觉今天正事指定就是办不妥,在这耗着还不如搬把椅子去跟黄昏聊一下午,尽量克制自己耐心值一降再降:“我也对你口服心服,心服口服了,求求你啦,能不能不要这么魂不守舍,玛卡巴卡,每天瞪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这么茫然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6 干什么?” 何意羡也没招了,把西服外套脱下来,往白湛卿腿上一扔。这都不是友情价了,这是亲情价。白湛卿急忙把它拢好,但动作又很小心珍视。他分明知道何意羡给的总像气球一戳就破,溅出酸液毒水,但仍孩子一样捧在手中,沾沾自喜。因为无论弟弟有什么缺点,没人比他对自己更温柔可亲;尽管有人认为他有些轻浮,热衷于享乐,可他却从没忽视过自己。何意羡也就像尼罗河的女神,同时具备慈悲相和忿怒相。 衣服盖着,何意羡不确定他开始了没有:“小乌龟,你死哪去了,你是穴居动物?” 白湛卿咬着嘴唇,哪也不看:“在,在的。来了。” 何意羡掰着他的头往窗外看,南潘在不远的树底下斜倚着吸烟,大雨湿了身体曲线是那么地丰美,一位地道的意大利艳妇。何意羡说:“你说她那么丰满,好看吗?” “谁?” “别转移目标,我不是问别人,我就是问你喜欢吗?我把她叫上来陪你好不好?”何意羡刨根问底。 然而白湛卿是一位艺术家,能使他的艺术生命焕发感受到丰盈的,欲望的扩张?非也,只可能是灵魂深处的触动。所以白湛卿只垂睫看着弟弟的唇,喉结动了一下。 何意羡的手像鳗鱼一样在脸上滑动:“放松点我就给你个吻。” 何意羡指头夹的烟忽明忽暗,可能因为狭小密闭空间里的空气有了一点点流速。衣服底下,在起伏了。 他的眼睛注视着何意羡珊瑚色调的嘴唇,他的心绽放着苏醒的欲望靠近。 何意羡却说:“我可以给,你不能要。” 何意羡坐回了驾驶座的位置,手肘还搭在开了的窗户边沿,像个堵车心烦的司机。白湛卿眼睛微微阖着,眉头一直紧锁,手臂肌肉也绷得很紧。 何意羡说:“这么不开心就不要弄了。” 白湛卿说:“不……Rua,我好开心,我能为你做点事。” 休息了一会,何意羡等烦了想揭开看进展,性高潮的刺激够不够他人格转换的?那血肉饱满的龟头是否已像一枚甜杏,看起来圆润多汁,秀色可餐。受了弟弟再多次重大欺辱的白湛卿,长这么大首次对他露出快急哭了的表情,死死抓着衣服绝不松开。他简直要扶着车门的把手才不至于跌倒,这是多么难以言表的恐惧,他正面对着的是自己的弟弟。 指奸与使用道具的妙处就在于,可以全方面不受干扰地欣赏对方情欲勃发的脸。可是白湛卿都根本不会控制表情,往美好的方面去收一收,他的嘴巴兴奋起来像翕张鱼鳃。何意羡在吃水果,顺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冬枣,就像过节嘴里塞苹果的烤小猪。过了会又取出来:“也对,哥叫起来那么好听,干嘛把嘴堵住。嗯?怎么不叫了?那把你舌头拔了?……这才乖。” 何意羡一没兴致,二也不是静静观赏的那一派,他一会褒奖兄长:“话说美女,很美啊。”一会把手指用力抵在白湛卿的下嘴唇上,听到对方瞬间被啄中要害般地加重的呼吸,不急不缓地笑话道:“有骨头的狗就是不一样。”一会把手揩了揩他的额头,语气像看到小孩淘气沾了泥巴:“还放水呢汗都出来了。”白湛卿被他弄得忍不住低喘,往昔只会在黑白琴键蝴蝶般翻飞,白皙美丽的手现在那么急促地加速,他就又看热闹围观当哥哥的一只盯裆猫:“在这闹小地震了啊。”渐渐咕叽咕叽的声音出来了,何意羡:“三十了还把水流得到处都是。”白湛卿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何意羡则更愉快:“你抱歉的表情更性感了。”这句还没说完就继续玩手机了,你要是质问他他是不是三心二意,何意羡会说你给我钱,我现场去给你拍个X光,看看我究竟有几个心脏。 何意羡花了很久才良心发现:“我和你说话会让你分心吗?” 此时的白湛卿感觉他的身体里有很多人,所有人格都聚在一块,大家都吵,吵没了判断力。只要外界有一股声音足够大,大家就信了这声音。诸神就是发这声音的。 白湛卿喘得太急了,吐字软弱十分可欺:“Rua,嗯…我喜欢听你说话…好,好啦!怎么没理的一些事,在你都能说出理来。但、但是,请你把眼睛闭上,快……” “求我啊。”阳光普照,好花常开,心情转好的何意羡,职业端庄,“你明确一下诉讼请求。” 那里面的东西满满漾漾,可是白湛卿不知道怎样给它们找一个光明正大可以言说的出口。它已经硬烫如铁了,抓在手里都有一种要握不住的感觉。而它的主人有多么生疏,不通此道,甚至好几次短指甲都把自己刮搔痛得一激灵,更何况一只手还被束缚着,激动时就发出铃铃咚咚的激烈锁链撞击之声。他感觉自己像一支满发的弓弩,可总有人把他的弦剪断,一箭射空当空真空了。他百分百地听从于弟弟那工于算计、缺乏良知且像冻土一样冰冷的大脑的指令,可是就是怎么也出不来。 突然何意羡摁下车锁,像要下去。白湛卿忙说:“对不起……Rua,你不要生气,你不要和我吵架。” “你长得那么好看,吵架有什么说服力。”何意羡笑道,“马上回来,你请继续。” 何意羡一离开,白湛卿心理上解脱了,生理却也冷却了。 正当睡眠的轻雾压上了他的眼皮时,车门砰的一响。这回轮到何意羡说:“闭上眼睛。” 何意羡信守承诺给了他一个吻。当我们给了对方这样一个吻的时候,还需要什么山盟海誓吗?誓言只是嘴上说说,并且经常被负心遗忘。这样的吻却会一直跟着你到坟墓里。 这个吻独特而辛辣的味道,剥开它紧密黏连的鳞片时血红的信。何意羡抓了条蛇来吻他。 第84章 感君恩爱一回顾 蛇是三角头,何意羡说没有毒。蛇或没有毒,有毒的不是蛇。 有着棋盘一样花纹、尾部有一节明显的赤红色的蝮蛇钻进白湛卿的领口,光滑地嵌进他的皮肤,他身体惊恐地弹起来,仿佛上了钩的一只鱼。白湛卿真的魂飞魄散,险些呕吐。何意羡握住了他被拷着的那只手,何意羡的手握起来就像刀刃,他是从不忌惮与魔鬼过从甚密的。面带笑容,但是看见他面孔的人肯定会做噩梦。 何意羡抿着嘴善意微笑:“应该不一会就能见到杰克了吧,我自己射了跟没射都是两个人。” 白湛卿在弟弟面前,打小就是没有皮肤的,所需所想暴露无遗,一遇到一星点的风吹雨打,他的身体就痛起来了。现在何意羡想见杰克,白湛卿哑巴着急,甚至死板地想学着另一个人格试着说些冷酷无礼的话,可惜他并不适合这个角色。 当那蛇躯缠着人身借力的时候,柔软而又有力量感,如果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7 忽略这是一条危险的爬行动物的话,滑腻感可称舒服。白湛卿渐渐感到陌生欲望厚重将人淹没。他尽量收住自己的声音,但还是被何意羡发现:“你尽管叫你的,我特别爱听。因为你叫起来跟白轩逸很像。” 接着他开始大言不惭地回忆兄弟乱伦的情事。 他说就在我们两结婚的前夕,白轩逸半夜敲响我的房门,当时我正在试穿我的婚纱,怀里抱着一只波斯猫就开了门。他只对我说了两个字,过来,然后就像拎小猫一样拎着我的腰,轻轻松松地让我在床下跪好。你想象一下,我最爱的未婚夫你一夜之间被他杀了。之后,他还装作一个一无所知的家庭成员主动来找我,可他在安慰我的时候,竟然把手伸向了我的身体,没错,就是你长这么大碰都不敢碰的未婚妻的身体里。 好在他起先一直用手指,就是在布鲁克林大桥上对你摁下手枪扳机的那根右手食指。他还问我什么感觉,我说有点痒,他说要摸了才知道痒不痒;后来我说痛,他就说这是应该的,肿起来以后才会操你;我说好热,他说对,外面冷死了你里面暖和,含着别吐出来。 一种尖锐但美妙的刺激,从我的屁股一直上升到大脑。我半推半就也有了不应该的感觉,对不起,我其实只是喜欢那种可以全身都被包得满满的感觉,好像超级紧、超级用力的、人类无法做到的拥抱,很有满足感,对我而言这真的和做爱和出轨没什么关系。 我射了就清醒了问他什么时候,他告诉我,他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我又被他霸住了。直到他把避孕套打了个结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才想起来骂他是个畜生、牲口。他连一眼也没有看我地说,这是你跟你哥说话的态度,你这张烂嘴是不想要了。我恶心得直翻白眼,他却说这么喜欢舔那就好好舔。直到我的喉咙变成了他的输精管,扁桃体也似乎进化成前列腺,最后顶到了竟然不恶心反而浑身颤抖厉害。他又浓又多,我的舌头像裹了一层生糯米粉,嘴巴里勾了芡。可是我不止想喝他的精。这次轮到我苦苦求他,我那恭敬客气得,就差跪下来给他舔鞋了。他反过来说我恶心,可是爱里没有恶心,只有心甘情愿的迁就和接纳他的全部。那天一直到第二天下午,他在洗手间贴着我后面把下巴支在我肩头上,看我因为尿不出来、一尿就火辣辣的痛而憋得直用手抖着它,他还使坏地吹着口哨逗我。 何意羡说:“这就是我们两的第一次,你还要听吗?” 那请问白湛卿有别的选择吗?没有。 何意羡话语淫荡本质冷漠:“你别书呆子气了,告诉我,你有没有在生气?” 他的那些话,白湛卿也不知听懂了微薄的几成,只是凭心作答:“我打不过他……可我就是不服,有什么不可以吗?” “那就是你嫉妒了。” 是的。白湛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他的血液中是冒泡的熔岩,恨意在那漩涡里打转。有一刻他发现自己也许不是男人,而是狮子,因愤怒与欲望而嚎叫。然后何意羡立刻捣碎他的妄想,即便你与白轩逸两只孪生的狮子,那也是大师和学徒画出来的差别,白湛卿,蜈蚣也算龙种吗? 何意羡继续分享,有刀就净往死猪身上砍。说得白湛卿只能排空所有思绪,忘记自己,忘记何意羡,忘记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反抗和所有的疑问,怀着肺腑的愿望——渴望上帝能听到他的心声来解救他。 何意羡说,在香港这半年来我也好久没做爱了,心里有点空虚,情绪有点失控,激素有点不稳,小叶有点增生,单身又有一些感情需求。 所以再次见到白轩逸之后,我说你得帮我通通,最起码保证我今晚回家都是开口的。也不怪他说我,看你那浑身骚劲,收都收不住。法庭上寸步不让,私底下骚成这样。我听了也气不起来,谁让他一心想要玩我,所以我活该。 但是他竟然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你敢相信吗?就在我下定决心这辈子只要是为了他,就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时候,他连我是谁都敢忘记。问题不大,我们两个之间如果有爱情是谁都破坏不了的。但我又很清楚,我们都不是小孩了,成年人的爱情就是为理想生活去找一块拼图。 他还讽刺我,你连人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跟人上床。这个白轩逸,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说怎么,你还不是就知道了个我的名字就和我上床了?他说是的何律师你的大名何意羡,人不可貌相,在法庭上整天颐指气使的,实际私下尿也没少喝。你真的很贱,天桥上给你五块钱也卖吗?他说着就在我的屁股上用马克笔写,旺铺出租,搅着我屁股里的精液说这是你劳动和经营所得。 他绝对没想到,我会说你多骂骂我。我甚至很享受你的强势,乖乖地跟在你的身后,就差屁股后面伸出一条尾巴左右摇摆。但人都是一根骨头做脊梁,难道谁是天生下贱命,只是因为这样你现在让我觉得我不欠你什么了,一点都不欠了,你打我骂我我才好受多了。举头三尺有神明,神目如电,我不敢暗室亏心。 而且这也是你的工作,经过法制专业培训的检察官,同时也被国家赋予了求刑权,你当然有义务消灭我这种人,让国家变得更好。只是你不要打我的脸,那我怎么见人,见审判长。他就说你长得漂亮,随便怎样都能见人,你下次开庭律师袍下面只穿一条钻石项链和黑色丝袜那样最漂亮。我听了心里甜丝丝的,射完以后还勾着他的脖子索吻,他却只顾着埋头指奸我,我张开腿靠在床头一只手抖着点烟的时候,他突然满满地塞进来,叫我擦擦干净。 这也太侮辱了,我生气得说你轻点,我肚里有何峙的宝宝,在香港的时候我每天在厨房做饭,他的衬衫下摆根本遮不住我的屁股,稍微一动就能看见肉缝里夹住微肿的小穴,真是令他赏心悦目。但现在每天清早我把脸埋在白轩逸胸前抱着他敞开屁眼挨了一顿狠狠的巴掌才愿意爬起来喝他的尿。他打我就像打条狗。我那次简直要被他打死了,我才反悔说我怀孕也许是真的,但是不是叔叔的种却值得怀疑。 好吧,我承认白轩逸是有点暴力,不过当检察官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享受惩罚罪犯带来的快感,不是吗?白轩逸的屌在全国政法系统里是个什么水平?被人抢着吸的水平。嗯……帅哥就是帅哥,屌都是香的。上访的群众都说他说话硬,办事硬,还要从窗口伸手进去摸摸这里硬不硬。他硬起来红红的两瓣像张开的小嘴,大伞像一朵可爱的小蘑菇。你也一样吗? 白湛卿早就麻木不仁,却还是抓紧了外套,同时小蛇从裤管里游出了一个头。何意羡摸着他的头大笑道:“还这么怕春光外泄啊,小气鬼。” 听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8 到何意羡那令人窒息的欢爱事迹,一度压倒了白湛卿那恼人的妒忌,即便理解程度有限,也是一句句唤醒撒旦的催情魔咒。他已经兴奋得难以自持,高潮本来不需要等待,白湛卿撑开的指腹濒死一样摁紧车座的扶手。白湛卿感觉到一种人体的春天,花苞太大,要撑破了呀。 可就在这时,何意羡把他拥了过来,好像在用自己替他抵挡着这外头天地间一阵紧似一阵的风雨。当白湛卿快到巅峰,满脸渴求,甚至不自觉下意识地顶胯时,就被反手一个停止,何意羡看着他用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空虚眼神对着自己不知所措。而当他巅峰之后,因为过于敏感和虚弱,无法自持地叫着“够了!停!”时,他却压了下去,瞬间他就痛苦地握拳砸向座椅,整个人扭曲成拱桥型和反拱桥型来回扑腾。他在抽搐之中紧紧抱着何意羡,仿佛害怕失去他一样。庆幸何意羡正是这种人,明明他心里对你的喜欢只有二十分,负的,但他嘴巴能说出来两百分。 极度惊慌极度悲恸的时候,白湛卿还啰啰嗦嗦地给弟弟讲他最近都做了什么,谱了哪几首新的曲子,明明都是一些平凡的家长里短,他却越说眼泪越多。求救带着哭腔的呻吟,逐渐哭得喘不上气,让人想继续凌辱他,侵犯他但又想要拥在怀里抚慰。 沉重的花粉囊抖空了腹中的种子,他在疲惫的快感中昏了过去,有气无力地倒在了何意羡的身上。蛇也有灵性似得也不动弹了,变成了硬邦邦的橡胶管触感。何意羡把蛇取出来丢在一边,直到听见白湛卿均匀的呼吸,才放下了刚刚一直抵着他太阳穴的手枪,那是为了防止中途杰克的惊悚现身。与一个背着成百上千条人命的家伙共处一室,可真是大台风天荡秋千的行为。可最终雨都停了,大哥也只是没出息地睡着了。 第85章 助秋风雨来何速 同日晚8时,特警驻地的会议室内,专案组和广东省委遣派来的一支联合调查组的成员正在一起开着会。代表专案组出席的正是白轩逸与许福龙。会上主要讨论有关彭城村的缉毒行动,白轩逸发言到一半,手机忽然振了起来,白轩逸站起来低声说道:“我接个电话。” 会议没几分钟也结束了。队员们出来看到走廊上的白轩逸,开玩笑道:“咱们队长工作太忙不着家,是不是经常被嫂子怀疑有外遇。得防她查岗,万一漏接电话就麻烦喽!” “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白轩逸接着就挂了电话。 队员接着打趣,这个外遇还挺难缠,咱老大一天班都不想上了,回去抱美人咯云云。听老婆会发达,怕老婆会发达,疼老婆爱老婆会发达,老婆老婆你最大…… “去去去,别跟队长在这拍拍打打的!”蒋爱华把他们驱逐走,面带十分严肃,“还是何律师又跟丢了?” 专案组这次来粤背负着诸多险重任务,何意羡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值得争取的线人,只是个添头,而且在计划之外出现。不管是行使监视还是保护职能,本就没有太多空余的公家人手分派,白轩逸划出了两名队友去跟踪。 下午三人小组请求无线电通讯,蒋爱华本以为是个有利的消息,毕竟一个律师能有多难跟呢?律师在传说中的法律共同体中的地位接近于古代的商人。全中国勾兑律师的市场份额仍然是最大的,这个局面短期内还没有改变的希望。蒋爱华内心鄙夷、愤慨,盼望这些占据律协要职,结成利益同盟的司法败类迟早被查处。尤其是何意羡这一类,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要把寒气传给每一个人。蒋爱华想起他时,总想起他那天坐秋千上猫样抽烟的模样。总之是个认得清局势绝对起不了正面冲突的人。 谁知道,下午那通电话竟然是报忧的。 首先,队员是说何律师身边至少有十个人追随,其忠实程度令人怀疑现代社会的宗教真的在减少吗?隔着老远认出他们身上挂着双筒猎枪,枪管被截短了,起码都是职业或半职业的杀手。为首的是一个外国女保镖,那女的要功夫有功夫要反应有反应还他妈经验老道,当他们追到一家鞋铺,悄无声息地把门推开,里面的女人就飞身凶悍地扑了过来,细高跟鞋一脚把手枪踢飞,直接就把一个人摁在了地上——那队员脑袋上已经见了血,女人还从地上里绰起一根铁棍。 其次紧接着关键是何律师居然也有点运动细菌在身上,他不紧不慢地从车上拿出来的那种紫水晶烟灰缸真的结实别怀疑。队员龇牙咧嘴,孙子,操你妈,爷饶你一条腿,你一寸一寸砸,喊声疼我是你操的!何意羡笑了说你想日我就对了,想日我妈就错了知道吗?最后他是有腔调的,虽然下令松绑,与那女保镖说的理由是就算我虎落平阳,也轮不到这种小卒子到台面上和我交易吧?而且叫人递了他们一人一根不知哪买的玫瑰草莓糖葫芦,作为向白轩逸捎句话的报酬。回去告诉你们队长:我理解你出发点是好的,但建议先别出发。 何意羡反侦察意识惊人,蒋爱华用眼神表示,恐怕得白轩逸这种变形金刚级别的亲自出马,才最起码不被他当猴子耍。 因为后续,队员架了高倍夜视望远镜从远处观察。这是白宫特勤一些场景使用的望远镜,超过二十倍的放大倍率,等于是把一千米远的物体拉近到二三十米来。 何意羡天生不知拘谨为何物,真正的大明星,镜头感可以。不仅完美捕捉镜头,每一帧都是有效互动。执勤人员刚刚调好左右眼的屈光,就只见何意羡在接目镜的画面中丢掉了手上的半截烟,接着不耐烦地舌头舔了下上唇,要把残留的一丝烟草味道祛掉似得。 观察员此时的理解是他漱口去了,看不到的洗手间隔间里何意羡果断关掉了正通话的手机,手机卡拿出来掰断,直接扔马桶里冲走了。再次变装出来,信号频谱归零,目标彻底丢失。 白轩逸还没细说晚上这第二通电话的内容,许福龙过来了,不满地看了白轩逸一眼:“果然让你们检察口的来查,最后就是这个结果。” 蒋爱华比他更不满:“许组长,你这叫什么话?这个笑话不好笑。” 专案组人员来自两家,一半警察一半检察,许福龙就是公安部出身。这一回联合办案,好听点叫作公检两家共同研判信息,对重大疑难复杂案件进行会诊,难听了,实在导致正副组长意见经常闹分歧。许福龙没有专案组内部的群众基础,便联络了广东省厅派下来一支警察班子,美名坚实当地司法保障,得依靠集体的智慧和力量。今晚这个讨论吃细面还是炒刀削的会议就是拜他所赐。许福龙很高兴势力骤然庞大,你白轩逸小青龙要变猪儿虫了。许福龙宣示政治存在之所以成功,因为大家有个共识:老干部可以当吉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29 物,但绝不能受欺负,这是涉及到政权合法性和稳定性的高压线,谁碰谁死。 许福龙是在说何律师的事,一开始中央部委确实也无一不想罗致这一位罕见的才俊,毕竟白道就不黑吗,黑道也是为一口饭罢了。但事情发展有如脱轨的过山车,许福龙说:“你这个线人的厉害程度,我也耳闻了,大闹天宫啊!” 蒋爱华也想确认:“队长,真的可靠吗?还要继续跟吗?” 白轩逸冷静而笃定,但是所发生的一切,令他没有正直的立场和足够的论据支撑他说出心里的话。 白轩逸有时觉得,目前这种检律之间的亚健康关系让他很疲惫,任何人玩游戏本来都是为了娱乐和放松精神,给心灵一个安歇处吧。你我精神世界实在无法共鸣,我在红楼你在西游。非常时期,更应该少来少往。全世界大概只有何意羡一个罪犯能让他紧张。这个人就像自然界的力量,实在不是能驯服的对象。对待他必须像处理炸药那样谨慎。要想控制住炸药,你就得付出爱,要厚颜无耻地讨好,在精神物质肉体三重地征服他。你得扮演他的父亲、兄弟、情人多个角色灵活切换,作出什么样的牺牲都不过分。然而到了关键时刻,你就不能再示弱让步了,必须不留情面。 可是有时又觉得,如果让我去伤害他,不要说送他上悔悟与天国,哪怕只是疏远他一时片刻,就像要我用自己的右手去砍掉自己的左手。似乎从小到大根叶相连,这辈子拆不开了。他只是有一些让人头疼的小性格,但凭借血液里一脉相承的品质,我无条件信任他,就像信任我自己。 许福龙在线人的话题上杀了七进七出,蒋爱华偶尔调节气氛,白轩逸除了简短应答,并不争辩。现在他需要倾听,在倾听中发现疑点,找寻线索。许福龙其实就怕他不说话。多年从警的经验证明,最难对付的就是沉默的侦查对象。 三个人从会议室去了审讯室。只见马立东抱头蹲在墙角。侯律师失踪一夜,根据村民目击,极有可能发生流血事件,马立东一早前来报案却又支支吾吾,似乎很难逃脱此案的共犯嫌疑。 这也不能怪马立东。哀哉此情当告谁,上有青天下无地。他天刚破晓跑来时派出所还没开门,门口一群小混混打架斗殴,拿着片刀相拼。马立东江湖儿女,热心肠还没靠太近呢,就觉得脚底下踩了个东西,抬脚一看,血淋糊拉的,再一细看,竟然是一个大拇指头戴着侯律师的扳指。马立东一屁股滚在地上,挪着屁股大叫往后一个劲地退。姗姗来迟上班的警员还以为他滑倒了,让他赶快起来。可是腿软得哪能站起来啊,就只能在地上掉了个头,爬着逃走又被捉回来。兄弟们笑他以为他是匍匐前进去炸碉堡呢。 马立东明白这是设计威胁,让他闭嘴。他都被踢进粪坑想爬出来,何意羡还拿着长棍子往里捅。可人来都来了,面对审讯员,马立东现在萎缩得就像乒乓球大小的脑子容纳不了超过二十个字的文本,嗫嚅了将近一天一夜。 许福龙人又不傻,套问完马立东之后,来者不善,句句直指何意羡。白轩逸甚至放弃了自己一向只陈述客观事实、不主观评价的原则和习惯,影射反驳何意羡的重大嫌疑。比如他说如果按那两个村民所说,何意羡的车光明正大地截击,路中央撞飞了侯律师,那么那么大的冲击力,不可能不在雪地上留一点车辙吧?许福龙说那鞋铺事件,你手底下嫡系的兵看到的不是小何律师活色生香的脸吗?话里话外,你包庇维护,你不会是黑警吧?嘿嘿说了你不要怪罪啊,也只是一个可能性,不过我们搞刑侦的,各种可能性都要考虑嘛!白轩逸漠然如初:我只是按照一个比较有逻辑性的方向进行推论。许福龙搬出公安部的某把手之前,白轩逸在此之前就已经缄默了。不是因为官威压人,而是白轩逸说服了自己,人心不能乱,有点过了。任何时候都不能感情用事,思想不能松动,要守住一个决策者的底线。 许福龙就此提出分家想法:“我干我的,你干你的。我们互通有无,行吗?” 白轩逸不形于色:“只要你不越线。” 许福龙一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的样子,趁热打铁道:“他们既然是小人,我们怎么办?俗话说,惹不起躲得起。与其跟他们斗,不如去他妈的,不跟他们玩儿。” 不管是对于禁毒、反恐还是扫黑,许福龙认为罪犯是抓不完的,他就是属那种叼住肉就不松嘴的乌龟,一口咬不死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把眼前过去,就是个长久之计。只要他不松口,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血流干了,总会被拖死的。 白轩逸惜墨如金,他的态度总结起来就像前后向对方说了四个字,前两个字是“随你”,后两个字是“加油”。 许福龙跟广东本土调查组的人走以后,白轩逸才说,下午那通电话的确与何意羡有关,刚才的却是从拉丁美州打来的。国家猎狐行动的第十年,海外追逃追赃组不到半年的时间就抓到了束仇。 蒋爱华知道,这起行动白轩逸深度参与,远程指挥,这无疑是件振奋人心的喜讯,兴奋地说:“这就像炒股一样,现在加重仓,吃肉的时候到了!” 白轩逸点了点头,但是头顶灯光毫无暖意的颜色打在他的鼻梁上。束仇落网咬出申城政法系统一连串肮脏腐败问题。头一个就是高院院长刘明基,纪委的同志已经把他大书特书,把他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狗咬狗咬狗,刘院长坐审讯椅上座头鲸似的喘气,证词统领中心一个思想:何意羡,他若成佛,天下无魔。 第86章 狡吏贪官惊缩项 刘明基吐出来的东西,虽然内容不十分翔实,审讯员只听到辘轳把响,却不知道井在哪里。但要是查实够把何意羡抓进去枪毙两个来回了。审讯录像中他每交代一条行贿记录,白轩逸的心就往下沉一点。等刘明基说完,白轩逸心里已经压了块搬不走的大石了。 指挥部的通讯台里各种汇报连成一片,大岭镇一大半监控探头都是个摆设,是为了应付上级部门检查装的门面,这些画面都是特勤人员辛苦从前方实时传回来的。操控大屏幕的警员一边播放各种资料,一边进行解说,这种状态下白轩逸脱不开手。你是中央亲自点的将,这时候不坐镇军中难道能四处乱跑吗? 然而,只听了一刻钟多,他的脸上一贯看不出喜怒,声音却有点紧,让一切先暂停。他现在要和申城方面取得联系,亲审刘院长。 刘明基进了反贪局的软包,被套上一件发污的黄马甲,就知道暗雷爆了,麻烦大了。但他打定主意,绝不配合。事已至此,只能当一团滚刀肉了。 不同于许多贪官进来了虎死不能倒架,刘明基毫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0 心理负担装疯卖傻,夜半三更故意弄出一些怪腔怪调,啸得甚至有些不属于人类。真是“官越当,人越蠢”——中国官场铁律啊。 纪检说他装病,他说小同志,我本来就有心脏病,头晕,平常法槌敲重了都脑震荡了我!再跟他辩,他就搬出马哲,共产党人就是要讲辩证法嘛,辩证法和唯物论是我们共产党人的哲学基础嘛! 问他别的拒不交代,但是一口一个何意羡。刘明基之所以张口就来,是因为他认为何意羡乃目前为止唯一能抹得平局面的人。 尤记两年前某法院院长也被喝茶时,阵仗比这次大多了。何意羡当时跨省出差中,立案路过正在羁押嫌犯的干警公车,探头探脑地来了一句,患者病成这样,你们还给他戴手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检察官们觉得他莫名其妙,我们作为一名执法者,在没有明确犯罪嫌疑人有病之前,必须按照法律规定的程序办事。何意羡吹泡泡糖,满脸我就当你放了个屁的表情,规定!规定!哪来的那么多王八屁股一龟腚。检察院为什么平白无故地抓人哪?然后何意羡笑脸喊那院长几声老领导他就“晕”了。是真晕了,那个大老虎贪官如听仙乐耳暂明,当时就心领神会配合撅了过去。醒来时只见一名酷似某届港姐的女护士行动缓慢地更换着药瓶,同时她瞟了一眼室内的两名干警,又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探视窗,随后她对仰卧在病床上的人迅速扬起了右手。手心上“跳窗车走”四个小字展现出来了。而后,她猫步走出病房。此院长现在美国逍遥。中方根据国际法开展执法行动,遭到美方阻挠污蔑,及对中方执法人员发起指控。 故所以,刘明基迫不得已发出求救信号,小何律师施以援手的那位,公函本来都已发至最高法,一目了然,全中国是谁最有种在干预司法?这些年来你们姓何的此起彼伏的传说大都止于传说,这就愈显威名。今天你何意羡要是不来,那咱沉船。 不过,他只是似是而非地给审讯员画了许多既遂的大饼,刘明基审判长的位子做了十几年了,他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口供风险最小,翻供的成本最低。你何意羡只要愿意抛条绳子下来,我上岸以后咱两感情如初,还能同穿一条连裆裤,一个生意上谋求发展,一个政治上要求进步,你不错,我也不错,大家互相关照。领导指示,坚决照办。但至于何峙的事,那刘明基绝对不敢沾一点的,他也怕再点个大炮没钱付账。 但是,国庆期间刘明基算过命,两次都抽了下下签,“认命了”。一个无比强势的副部级官员,酷爱占卜,不问苍生问鬼神,在思想信仰的角落里,竟卑微、脆弱、迷信到这个地步,还真让我们旁观的百姓深感啼笑皆非。 好在老婆吴慧芬求的签是一个好预示:吉人天相,神灵感应,天不灭我!刘明基对自己的案子有着清醒自信的判断:从过往例案来看,犯罪数额在一千万元以下的省部级干部不会被判处死刑,只要抵死不认,检察机关又固定不下来证据,就能够保住性命;上面对自己的处理只会有三种结果,一是撤掉职务,变成一般干部;二是判个七八年徒刑;三是判处死缓。务必要力争第一种,确保第二种,避免第三种。无论哪种结果,最终都不会掉脑袋。 可让刘明基十二分意外的是,仅仅过去不到十二个小时,他的眼前就再也没有光明和希望。 审讯员们一阵突突,毛都没打到。收到广东方面的信息后,一扫颓气:“刘明基!你觉得还继续装神弄鬼有意思吗?你觉得你铁了心负隅顽抗着,反贪局就没有办法了是吧?” 刘明基:“小同志,我不是要和组织抗衡,是民主就要议事。议事就要说话,就要表达,就要争议,就要博弈。我也确实没有问题啊!我支持你们一查到底,确保经得起历史检验。” 彻夜审过几场,无果。后来,审讯人员干脆告诉他,你受贿时不止有一个人看见,揭发你的也不止一个两个人,何意羡也不是你的唯一行贿人更不会是你的救命稻草。他照样死不承认,撞墙,五十来岁的人坐地上放赖哇哇大哭,啥花头都闹了出来,打破第四面墙大师的喜剧精神带到现实生活里。问就是零口供。 干警都知道他的泼皮无赖全是装出来的。这个茶叶蛋似得小老头什么都懂,若愚,日常工作上就是充愣能手,什么都不肯说透。 然而,紧接着刘明基被通知了下一场审讯官的姓名职务,他第一次触电一样猛然抬起了头。 刘明基一直在中国南方从政,对江浙沪皖四省的政治路线图烂熟于心,可对白轩逸的了解片面。往常听说检察院的人没一个不怕他,这个名字有些能够辟邪了,一多半的人还多少有些恨他,叫他反贪啄木鸟。刘院长以前还以看热闹的心态站边儿呢,一席推心置腹的忠告,说当检察官本就必须做到,狂风吹不倒,诱惑不动摇,哎,哎,人家白副检察长也没揍你屁股吧?嘿,那就行啦!当头儿的不被人怕、不遭人恨,那快点回家哄媳妇玩去。搞什么哩格隆。现在轮到自己了,乖乖隆滴隆! 但是反贪局副局长专门给白轩逸致电,忧心,现场都问不出一个屁来,远程审讯效果更加大打折扣,打了预防针:“刘明基人为地给办案人出难题,人格基调太低,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转变过来的。” 刘明基被带到一间宽敞的审讯室。蹊跷的是桌子上有两个显示屏,让他想起自己儿子的豪华电竞房配置。嘟的一声,其中一台电脑的高清视频接通了。 刘明基热情地说:“组织上可算把你派来了,我还是很欢迎的!大家懂法,我们就更有共同语言了。” 白轩逸垂着眸一张张地揭起刚热乎打印出来的供词,认真全面阅卷,他不语,广沪两地在场的陪审员都跟着屏住呼吸。 白轩逸说好久不见,坐吧。刘明基才拘束地坐下了,本分像一个农民,流程熟悉得却像二进宫的老猫,但是他是斜了身子径自地那么一坐,随即仰靠在椅背上,鼓鼓一大团肚子就堆在了那里,这就属于长久把玩权力的优越官气和凌人盛气了。刘明基两眼高高注视着天花板,好像那里开着一扇随时可以飞走的门。 提审一个直辖市的人民法院院长是一个多么全方位的立体工程,大家都是资深法律人,精通审讯心理学的课。刘明基蹲进来以后为什么瘦了,不是伙食上克扣了他。而是他学过一个典故。古代官府破案,当官的测谎也有绝招。叫人拿出一些米粉,分给他们去嚼,然后再吐出来比较,米粉是湿的,这人就没撒谎,反之则反。二十郎当岁的小刘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为什么呀?老教授说,你说为什么?撒谎的人紧张,影响内分泌,唾液分泌减少,不能不口干。小刘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1 老刘的四十年来,从未一天忘记这个启蒙故事,导致现在干警给他端来一碗干饭,他盯着米粒也心怀警戒。 相持两分钟过后,大家都以为白轩逸要严厉问责,传导压力了,他却要审讯员给嫌疑人倒上一杯水,然后居然像对老朋友低了些声地说话:“你有权沉默,你可以什么话都不说,我也不要你的犯罪问题,也不要你的犯罪事实,我就想看看你的态度。你也可以现在就走。” 刘明基突然紧张起来。他知道白轩逸这是正话反说,他越是告诉自己你不用说,自己越是会怀疑事情白轩逸已经都知道了。有的小年轻小热血急于求成,见面就直奔主题:“你贪污了多少公款?你给我说!”这种时候嫌疑人反应都很快,恍悟你对于他的犯罪事实一无所知,更加打死也不能讲。 刘明基自有招法去破解,借坡上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必须给我立即恢复名誉!我从反贪局的大门走出去还让我怎么以后开展工作?今天就得给我一个结论!不给结论我是不会走的!检察院再不秉公执法,我就在检察院的旗杆下割腕自杀!” 白轩逸摇头:“作为审讯员,我也有权保持沉默。” 其他人竟然也都让开一条路,通往光明世界的大门洞开。 光照得刘明基猛地有点坐不住了,凳子像有钉子。 以往,何意羡给他送钱时候,法庭之蛇化身鲁四老爷家的嫂,每次必然絮叨两句白轩逸直肠子,也不知道他是大脑哪点没开发,嘴巴快又直,到处讨人厌,跟不进政策形势,把两会强音当成两岸猿声,一些明明可以绕开的暗礁险滩,冰山总是要被它遇上、碰上、撞上。如果他说了直白难听的话你大人海量,不要往心里去。其实他骨子里怂包一个,屌比蚕豆小。总之堆砌出一个白轩逸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官场巨婴形象。自古英雄重结交,刘明基当时樽酒相逢气相许,表示大大理解,不管对也好,错也好,我内心敬佩轩逸同志,他有功不傲、有权不霸,不媚不俗,独立自由,主要他是真的愿意为理想饿肚子。 刘明基胶水黏臀起不来,这个转向灯闪得也太快了,必然其中有诈,他静观其变。看到白轩逸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刘明基心里恨连今古,好你个何意羡,你这是长期给我磨耳朵,让我轻敌,你是掌鞋不用锥子,针行! 白轩逸说到做到,还真不说话了,反倒是心虚的刘明基在那领域展开。啊,白轩逸同志啊,我国刑侦手段和技术还比较落后,破案的主要手段还是靠口供,如果不顾国情提倡沉默权,将不利于公安机关的破案和法院定罪嘛! 白轩逸也同他聊天,刑事司法实践中,刑讯逼供或者变相刑讯逼供的现象普遍存在,严重阻碍了刑事司法逐步走向民主化、文明化的历史进程。不确立沉默权制度,这种根深蒂固的社会公害就不可能根本铲除。 刘明基自己给自己续上茶水,笑着说,确立沉默权,肯定是司法的一种进步,但是,认为一旦确立沉默权就再也不要审讯了,看法未免幼稚;说是只要确立沉默权就会杜绝刑讯逼供,也是过于乐观,你看看美国在伊拉克和关岛的虐囚事件,你也就明白了! 走向开始曲觞流水了,两边的审讯员面面相觑。乃至刘明基有些忘形,以教育后辈的口吻说道:“白轩逸同志,我觉得当检察官,你得把手中的权力把握得恰到好处,你得学会查一个人,争取交下一批人,可别做查一个人,得罪一批人的傻事儿。” 他说话间不时地窥视着白轩逸神态的变化。直到,桌子上的另外一台电脑的屏幕突然亮了。 屏幕里是个手脚都壮大、其貌不扬的妇人,刘明基的原配夫人,吴慧芬坐在另外一间审讯室。 屏幕像一面单向玻璃,吴慧芬不知道丈夫的存在,刘明基却能清楚看到她的动向,白轩逸则上帝视角视听一切。 白轩逸让他先走,原来是打算先提审吴慧芬。刘明基当即大叫他老婆也有权保持沉默,老婆听不见,只有白轩逸回应:“即使她有权沉默,但我有权随时传讯她,她必须随叫随到,否则就是违法。”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妙了!刘明基自己即便咣当一声落马,他自信只要等来何意羡何齐天大圣,道心不陨必有一日东山再起。可他的糟糠之妻,可是个夫妻见面就说三十八的儿子又长高了的人物。丁大字不识一个,一斤鸡蛋十块钱,一斤半就算不出多少钱。可刘明基不很经常搞外遇,伉俪情深,鄙夷甚至劝谏过林启明等人,别这么深入群众,都深入到应召女郎的床上去了。他说老林,小情人总会移情别恋,外头的大馋丫头只会吸取你的精气,腐败你的阳根,家里头胖墩墩有力量感的女人才是家庭稳定的基石。贪了这些年,腐了这些年,他渐渐太喜欢太羡慕妻子身上纯洁而强大的生命力了,像东北的黑土,肥沃富有。究竟怎么才能拥有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刘明基感到中国官场几代人赓续的生命力加起来常常不够他老婆造一天。 刘明基这边已被彻底消音,大张嘴巴阿巴阿巴。 白轩逸开始专心审讯吴慧芬:“你别站着,请坐下吧。” 吴慧芬依然扭头站着,一动不动。白轩逸英俊逼人,但在此时吴慧芬的眼光下,他颇有点邪典电影的味道,有一种宗教阴郁。 “站着不累吗?你请坐下吧。”白轩逸又请了她一次。 吴慧芬才扭身坐在椅子上,还是不看人。 “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应该有个数。”白轩逸入情入理地说,“我今天来找你不是说案件的事,案件的情况你别跟我说,什么都别跟我说。只是一起聊聊天。” 吴慧芬脸色缓和下来,正面瞅了白轩逸一眼。 刑讯时常常不单语言,眼睛也是重要的压力源。在与犯罪嫌疑人初次接触时,四目对视是二者的心理较量,谁的眼睛先避开对方,谁多半就是失败者。而白轩逸似乎不拘此节,视线只是礼貌地落在她身上方才一下,就继续看材料了,平和地问道:“你平时在家里都干什么?” 吴慧芬一副用力思考了的样子,盯着自己的脚尖:“平时……我也没什么事,有时候,上午买买菜,下午打打牌,有时候到单位去转转。” 她在财政局上班,她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还有谁敢过问吗?据悉,职工们反映她平时的生活很是简素,在单位食堂里吃饭时,她选择的菜,豆芽啦、酸菜啦。完全没有暴富的迹象。 “没有事你不出国玩玩吗?” 她就马上高兴起来:“我出去,咋不出去呢!” “你都到过哪些国家?” “欧洲游我都好几趟啦,新马泰我也去过!” “一般来讲,入境都要从香港地区回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2 。” “对,都是从香港回来。” “香港你都到过哪些地方?” 吴慧芬说不出她到过哪里,白轩逸也不在意,反而自己微笑着说起来:“香港地区我比较熟,从中环到九龙,每个饭店我都熟。我有一个香港朋友,没事我们就跑去吃一顿,没事就去吃一顿。香港太大了,有时候我们把车停路边,在看纸质地图,要研究一天。” 看看吴慧芬听得很在意,白轩逸又说:“香港人还说大陆来的人都是购物狂。大陆人到那里都买什么?就买黄金。香港的黄金比大陆黄金便宜一半,不仅是没有关税和增值税。” 吴慧芬纠正他:“谁说的?香港没便宜多少,而且买金渠道不对,买到假金都有可能,售后比较麻烦,内地批发端买黄金也差不多,售后还很方便。” “是吗?但我印象很深刻,几年前内地飙升到五百块一克的时候,同日香港的黄金只卖到一百多。你在那里没买吗?” 吴慧芬兴奋:“那咋能不买吗?我买了!我买的十八个大金镯子是一整套,9993,古法花丝的,买的金项链,给我家儿子媳妇买的金戒指,还给老刘买了个大金槌子!他可稀罕!” 白轩逸笑着轻了轻声:“那它们现在在哪儿?” 吴慧芬顿时傻眼。之前搜查刘明基的家,不但没有搜出像样的财物,就连家庭正常存款、日常生活费用、家人的金银首饰都没有,显然财产转移得太笨拙,欲盖弥彰。白轩逸说,今天说不清,对你就很麻烦了。此时的刘明基已掩面不忍再看,了不起的吴慧芬。 白轩逸认为,女人都习惯把黄金首饰和存折、家庭账本放在一起。问出黄金的下落后,当即让外勤干员们包围了刘明基岳父岳母申城的一处住宅。干警敲开了房门,吴慧芬的弟妹好客地说:“请大家到外屋喝一点茶吧!你们看我爸我妈的房间乱得都下不去脚。请……请大家到屋外头坐吧!” 随后,她站在窗台前不停地客套着。一名干员戴的隐形对讲耳机中,传来远在广东白轩逸的指令:“让她坐在窗户旁边的沙发上。”但是,吴慧芬的弟妹始终伫立在窗台旁不肯离开。 摄制画面晃动不清,但白轩逸细心地观察着窗台上的几盆花,接着指挥干警,去拿开暖气前面的百叶窗时,弟弟推开房门怒气冲天地高喊:“你们要干什么!深更半夜地到我们家里来翻东翻西,这是影响人民群众的正常生活!” 干警们严词回击:“检察院反贪局是在涉嫌违法犯罪的嫌疑人刘明基家里依法执行任务,请你立即回避!”女人理屈词穷地躲到了门外。 富戏剧性,这是一个当代“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故事。企图掩饰的秘密就在窗台下面。白轩逸让仔细搜查这组暖气。很快,背面搜出了装在薄膜纸里的三张大额存单,金额不大。但是紧接着发现了跑步机里有钱,游泳池瓷砖抠出来下面有钱,刘明基还将巨额款项藏在车库墙壁夹层内,银行保险箱里还有黄金八十三公斤,钱简直无所不在,原来富得流油不是一句文学上的夸饰。仅此一处民宅查处赃款五千四百八十三万元,另刘明基老家茅房抄检亿贯。 时近年关,白轩逸次日报上级单位,将办案途中及时收缴的一部分几百万元赃款返还发案单位维持生产,使一家职工发工资都成问题的国企后焕发了生机,天下人心浩浩荡荡,工人们破天荒地多领到了两个月的年终奖。还有一笔脏钱也曾经刘明基之手,嗟叹!那五千多万元本该拨给洪涝灾害的款项,最终只有五十万元到了受灾家庭的手里,不足百分之一。此非“雁过拔毛”,而是“雁过丢毛”,丢几根“毛”给你,“雁”他拿走了。 接下来的三天,白轩逸收缴到更多的存单。第二次审讯的时候,他让审讯员把存单一字排开,让刘明基看个清楚,必须确认这些钱的所有权。但白轩逸不会直接问,这些钱都是你的吗?这正是嫌疑人每天都要面对、都要思考的问题,早已经在心里千百遍地编造好了答案。提出这样的问题,就等于进攻最顽强的心理防线,难以奏效,还容易出卖自己的虚实。 白轩逸:“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用?” “这些存单都是。”都是什么?话留半截,白轩逸并不说出来。意思是存量腐败乎?增量腐败乎? 如果他说,这些存单都是在你家找到的,不是你的是谁的?刘明基马上可以回答他,难道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吗?放在我家里的存单就一定是我的吗?就不能有别人的吗?更何况,这成堆的存单上一张也没有刘明基的名字,写着吴慧芬名字的也只有四张,还不到二十万元人民币。 刘明基恍惚做梦的样子,轻轻地说:“是啊,怎么会有这么多?哪来的呢?你变出来的吗?” 太多了,只是笼统地承认不行,必须一张一张确认。白轩逸:“你来数数,一共有多少张?” 刘明基挪动着身体,嘴唇上压有千钧。 白轩逸的提问两面都能堵住人:“那你说说这些钱的来源吧,是你伸手要的,还是别人主动送给你的?” “你去问我家慧芬吧。”刘明基机警地绕过了两难的选择。 白轩逸:“一个丈夫应该承担的责任,别往女人身上推。” 刘明基:“啥责任,我啥事没干,就突然之间有责任了?本来水流高处,人都是要往好的地方去的,毛泽东也一样。你少拿课本学的话术套我,你们大学教材都是我主编的!小米加步枪也没有用。不要忘了,我是一院之长,只有你才能看出案件的问题和突破口吗?只是有些事别太认真,太钻牛角尖,太认死理。你是谁?不就是个小小的员额检察官吗?你还能让港澳一国一制,台湾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吗?上班干活养家不丢人,但别为了干活忘记自己为什么干活,到最后把当公务员当成了这辈子的意义,这是很可悲的。” 沦为阶下囚的这些天,刘明基哪里还有什么往日人民法院院长的威严?连平民百姓的尊严都没有了。财富、地位、甚至党龄也一夜间灰飞烟灭,人就像是被丢进一口大铁锅,下面架着火,水里撒了调料,慢慢地炖着炖着,就把好多后悔都炖了出来。他想过用钢笔、眼镜腿扎向颈动脉,自我放逐不带一片云彩地死去。 刘明基一副被关傻了的模样,愣着愣久了就笑了:“我这个人做事一向存希望但不抱幻想。希望是什么?希望就是人生的意义。但是有了希望,还是避免不了要在人世间的悲惨世界里打滚,往左挨刀子,往右又挨闷棍,根本没有任何的幸福可言。人的一生中如果有一千个希望,那么百分之九十的人只能够实现其中的一个,还有九百九十九个会落空,这就是芸芸众生。生不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3 来,死不带去,所以人生本来是极其没有意义的。” 面对他人间不值得的论调,白轩逸说:“虚无主义的论调不管是谁都能用,但那只能说明你的思想没有根基,你甚至不能给出‘意义’的定义。” “我是法官当久了,把什么都看透了。你想,当一个审判长,即便说一不二的黑衣法官,还不得一会儿站在原告的立场考虑问题,一会儿站在被告的立场考虑问题?说到底,变化的世界和不变的那点东西。寻求意义就算啦!别人能混咱也能混,别人能过咱也能过,别人能活得潇洒咱也能想法活得潇洒就行了。责任该咋分,案子该咋判,上面说了算,为这些事生气劳神不值,非要自己给自己来两鞭子?非要给自己拉磨去找意义,不是缘木求鱼吗?什么事情都有它的道理。你抱了一个希望,你为此尽力了,也就够了。” “那结果?” “结果就不是哪一个人或哪一种力量能够左右得了的,都不是你想就可以。有些事情的确是要讲结果,比如说他们商人做生意,我们法官审案子,没有结果怎么行?可是,有些事情却可以忽略结果而偏重于过程,比如说谈恋爱。你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如果你谈的对象那么多,每个人都找你要个结果,你受得了?你给得了?还不把你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了?” 白轩逸当时也只是无心而言:“或许有时没有结果也是一种结果,叫无言的结局。” 哲人刘深以为然,继续举目望天。随风逝去的已是往事,再追溯亦无裨益。未来尚未降临,纵然畅想亦徒劳。唯有眼下,方堪珍视。 白轩逸打断了他,点点存单:“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刘明基,作为一个法院院长,我希望你站在法律的尺度上选择自己的立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没有人会无限期地给你机会,我们希望你能珍惜。” 失声的鸵鸟撅起他的丑陋屁股,刘明基眼眶中同时闪烁着忧郁与激情:“我打算实事求是地向你反映一点儿情况,你自己斟酌。” 第87章 手中电曳倚天剑 审讯员们庄严地做好了记录的准备,双双眼睛凝视着刘明基的秃头,稀眉,小眼。 十分钟后。 穷尽刘明基的目力,白轩逸的眼底也读不出什么情绪。白轩逸只是很务实地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 刘明基并没有放下对立的情绪,他依然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太极推手左右逢源。然而战略进攻能力的重要性,要远远高于战略防守能力。只靠台儿庄大捷是无法把日本赶出中国的,百团大战才可以。所以这两天刘家人到处去闹。哎,现在办事就得靠舆论,靠压力。时机成熟了,刘明基就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涉案细节,轻描淡写地抛了一段。 案子这么难办,要感谢束仇。束仇除了能坐实自己当年案子三百万的贿金外,提供不出其他有力证据,只是听说过刘明基的诨号,道上都叫他刘三亿。大才子林启明解释过,什么三亿,明明三义,道义信义还有为人民服务的诚意。本来拘捕行动应该慎之又慎,恰逢刘明基要出国考察,怕他跑了,直接逮了。 迫于压力,检察院副检察长兼任反贪局长到达现场,与留守此处多时的张嘉鸣一同守在审讯室外。他们见到刘明基目光直视,一一回答,语气平缓。显示他心态稳定,心理防守严密,铜墙铁壁,没有丝毫胆怯与慌张。大家一同意识到,对这种适应环境应变能力很强的法律专家,这一次审讯必须成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再反复折腾下去,恐怕就很难再问出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但是,刘明基这种人也有一个优点:一旦形势有了变化,城头真的要变换大王旗了,他会不择手段,当机立断。 白轩逸撰写内参,递向中央决策层,可连续递了几份,虽然有批示的文件下来,要求留下刘明基的命,但地方政府似乎响应不大,检方和反贪局查案的进程艰难推进中。孟长庚病假,反贪局长批示,我们办这起案件,一定要选择一个比较稳妥的突破口。一要防止他利用复杂的社会关系给检察机关施加压力;二要防止相关人员感到事态严重,在没有退路的时候畏罪潜逃;三要防止刘明基团伙狗急跳墙,毁灭、篡改的账目和传票,给我们的侦查工作带来巨大的困难。可是执法容不得半点儿拖沓,容不得一丝马虎,要求白轩逸既然接手,四十八小时之内解决问题。张嘉鸣脸上挂满了种种忧虑,觉得太夸张了,说您这是又要牛挤奶又不给牛吃草,您这是上了笼屉就要馍熟啊! 白轩逸却说,我要的也就是这效果,啃一块软骨,怎么引起震动?这说明什么?说明彻底解决申城问题的关键时刻到来了。他说完这句话,继续接入广东这里的无线电台,问道,无人机能否再飞得低一点?观察几秒钟后,白轩逸立刻发现再低就暴露了。而且台风要来了,气象条件越来越不利于无人机操作,得赶快撤回来。可是愈是荒漠之中,风声悲鸣罪恶更加无处遁形。 拘捕第七日上午10时,刘明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引导错误侦查方向,但是初心不改,行贿人一栏一口咬死何意羡。 “本来不该你的事,你不要硬往身上揽,揽到你身上去,就去不掉了。”白轩逸时不时才会注视他两眼,“不太清楚你这种向我开炮的精神是什么时候建立的。” 刘明基:“我说的句句是实话,要是有半点谎话,你们炮轰了我,你就带头枪毙了我!” “你是一名精通法律的干部。既然清楚犯下的不是死罪,仍然装腔作势地起誓,意义何在?” “白轩逸同志,现在针对法院的暴力抗法现象、法官的人身安全保障问题已是老生常谈,人身伤害可能发生在执法的任何阶段。15年湖北中院4名法官下班遭了歹徒持刀袭击,就是因为人家败诉以后恨毒了。我被得罪的人夸大其词地到处告状的事儿是存在的呀!所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大错特错。我真心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身处这个特殊位置的难处和苦处。我举一个历史上的例子,作为过来人,我希望你不要再走翻过车的老路。” 望着白轩逸神色严峻的脸庞,刘明基还从容地说了下去:“岳飞是伟大的爱国者吧?是戎马倥偬、精忠报国的大英雄吧?是不可或缺的民族脊梁吧?可以说是一位古今完人了。就连宋孝宗为岳飞平反之后,归还家产时都‘恻然叹其贫’。诚哉斯言!振聋发聩!你去找张浚、赵鼎,人家也手一摊说一模一样的话,可一代名将却死于莫须有。莫须有是啥意思?未必有,不一定有!一个未必有罪的国家英雄,南宋中兴四将之首,冤死风波亭!怎么搞的?情商太低,不懂人心,可悲可叹啊!所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4 我合理怀疑,这次举报纯属子虚乌有事件,恶语中伤,秦老狗、赵构哗众取宠引得众多小丑出场。提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完全是有心人的精准定点打击啊!” 白轩逸看了看他下雨起风凉飕的脑袋顶,据说反贪干警冲进去的时候,刘明基正在用电磁炉烘烤他的那个假发。 白轩逸:“但是你不光改变发型,安保方面也有很高的警觉。一直防备着来人抓你。” “防患于未然嘛!总有一些人带着一种意图到法院来找法官。” 刘明基是说总有人想害朕,白轩逸有意向别的角度去理解:“你又想说何意羡?” 刘明基也就顺着话说:“是啊,何意羡就是一个危害共产主义的幽灵,不仅他啊,天底下的律师群体乌鸦一般黑,都坏得很啊。” 白轩逸却说:“坏的律师终究会被市场所淘汰。但一个坏的法官较之一个坏的律师,他掌握的权力,更令人胆寒。正是律师的存在,制约了法检的恣意。然而律师总是孤军奋战,对手不仅是检察官,乃至包括司法机关、整个社会。在保护当事人的同时,他们却并不能很好地保护自己。想想刑法第360条罗织的罪名,我想很多律师,即便是何律师也闻之色变。” 一个海浪打过来,有的人只看到浪花,有的人看到内底的潜流。刘明基马上逐个想了一个检察官嘴里能说出这个话的可能性,林启明的曾经启蒙,此时在他头脑里掀起了思想飓风。老林那嘴可真松,啥都往外倒,说白轩逸找弟弟找十年,找到床上去,床上一大一小两个何。 这个话把当时的刘明基耳屎都得震掉一层。因为把何意羡说得,好像他的身份是一个没有人权的俘虏,是征伐而来的战利品。正值青春美貌的时候,不得不离开家乡,离开情郎,为了宗族的生存,像牛羊一样地被献到敌人之手,成为色贿官员的工具,被抓到角落里翻来覆去地似得。啊?一个耶鲁大学的毕业生一技在身,干吗去吃那种软饭?恶心不恶心?一个男人如果每天老公长老公短,我的天我的爷,我的袄子我的鞋,你们不觉得这很变态吗?我们老是讨论这个干什么?有点伤兄弟感情啊。 林启明还非要说,中国社会这么开放,有两个老公也不足为奇啊。就像因为这个世界太残酷,所以西方的一个人必须要有两个父亲,生父和教父。虽然这年代不管鸭王鸡头,只要你有了钱,谁在乎你的过程?但食物链顶层还是很看重出身的。况且人家已经成为上流的玩物乐此不疲呢,趁着年轻把快钱赚了,梨园子弟自古就是豪门世家的禁脔。 刘明基尴尬,这帮爱好皮鞭推油、成分复杂的僚友的精神状态已经难以理解,只说老林你是电视剧拍多了,太有编导思维。 还有,人所共睹,白轩逸又那么冷若冰霜,他万古不化这个三九天的状态是送不走的,很难把他和何意羡的形象捏在一起。 而且何意羡再是天生尤物,褒妲妹骊,他能大着屁股给他们传宗接代吗?如果他具备生殖功能,那么刘明基说不定早就坚信,他是鲜到没边了,他比洛阳的牡丹都闪眼,他的风骚对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以上的男人来说就是一把杀猪刀,他们很乐意排着队被他宰得哇哇直叫,裂尽九州之缯博他一笑。疲苦万民之力燎焚天下之财筑肉圃造酒池,一个国而已,亡他妈的! 可有一次经过高院的律师休息室,听到何意羡的声音在里头:白轩逸,你要我一个人开庭也太法西斯了吧?狗官,下流。话本身没什么,关键那语气,那语气。刘明基当时一个好好的老头吓成了木头。那天刘明基主持合议庭,质证阶段,这回何意羡语气还算正常了,毕竟他在辩护席开启血怒,互喷两嘴也不是头一次了,但是这一回内容上细思极恐。好的公诉人,既然你不听我的,那我就听你的,不是一般地听,是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听。 那个话还有后续,那官司二审过安检通道的时候,不知之前两个人讨论什么话题,白轩逸说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学着这么有风度,还主动道歉?何意羡赳赳斗劲,说都是站着撒尿的人,你是不是以为我不听你的,我就真不知道怎么活了吧?白轩逸说,你在辩护席少说两句话就是听我话了。何意羡说但是你天天无中生有屎上雕花,你的话都好俗!简直俗不可耐。你少一见我就讽刺我,小心我跟你急。那么听话我都快成你秘书了,主任这个位置应当让你来,碰上你我真是没辙了!仿佛一世的粉愁香怨,皆得从那些野话上发泄,方不至于害病似的。 另一次,一桩大案辩护人冠以何姓,但是社会影响闹得很大,运作难度极高。二审判决已为终审判决,再抗诉往里丢钱无底洞。刘明基有点想缩,私会何意羡,想说要不算了,但是算了的话,胜诉率不是漂漂亮亮的百分之百了。想劝何意羡不要往心里去,输官司也很正常,哪个律师还能一辈子包打赢啊?那天何意羡不在,桌上只有一只宝石青提蛋糕,何峙说有什么事跟我说。刘明基惊喜签了两份抽屉合同把钱漂白,抱着充足的活动经费满载而归,丰收到他不禁换位思考,反倒问金主这值得吗?何峙只说了一句话,总有事情高于其他。 且又风闻,老孟一见了何律师,总是有了心病,吃不好睡不安。突然不服老了,五十多咋啦?男人这岁数是最禁得住端详的。哎,要不我去律协监督工作也穿检察官制服吧,穿了肯定更精神吧!闭着眼睛喷着酒气,就一副暗恨月老系错了红头绳,脆若蝶衣的样子,刘明基搞不懂他在悭贪妒忌啥人,啥人是他孟检察长不敢染指爱而不得的? 回忆缤纷的刘明基,感觉一路狂飙爆炸大脑慢性死亡了,他的老骨头也给这一连串疯狂的想法拆了。 刘明基震撼但不忘反客为主:“我不是很了解何律师啊,那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朗费罗说沉默有三种:一是不说话;二是无欲望;三是没思想。白轩逸的沉默难以套进去三种任何之一,他的观念里,法学在很大程度上更像工科,主要的追求不是学术或理论创新,而是能够有效回答和解决问题。而且公检法圈子就这么大,有的事,一笑了之远远比你主观评判更有意义。 白轩逸却笑了笑,真诚地回答了这个非常私人的问题:“人前面面俱到人后疲惫不已,其实有点微笑抑郁症的意思。” 刘明基听了在品,他品品,难道白轩逸也是死馋鬼还爱装?不止私德有亏,早就彻底变质了?怪不得你两演的对手戏,有时候贼像工地打工的小夫妻。法庭上嘴皮子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私底下更不知道是哪一种的打架方式。要真这样,我还在你面前往死里去锤何意羡,那我可真是个活不起的玩意儿!嗳,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5 不是,不对头,你白轩逸故意这么疯魔,你是为了打乱我的阵脚吧?我要坚持我同何意羡订立的攻守同盟。 他品着无暇去想别的,赶紧对对对搪塞道:“是啊,因为律师都高压、高危,有资产,无负债,做得好,雪球滚起来了就是印钞机,做不好就只能顿顿啃苞谷。所以在今天的律师界,律师收入悬殊早已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当律师还在温饱线上挣扎的时候,怎么会有精力提升职业伦理道德嘛?” 白轩逸言归正传,向来说话都是直接点题:“你目前记录在案的贪腐额度达3.3亿元,几乎平均每一天半就要受贿一次,每天近20万元,每小时受贿近万元。” “哦?我不掌握你提出的问题!你从哪里得知的?你凭什么这么说?行,今天这口才。真让人刮目相看!你们律师检察官的嘴我老刘可比不了啊!我们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来做做陪衬而已。但我老刘嘴里的话你们就可以完全当做耳旁风?你们这是断章取义,简直是故意出老干部的洋相,散布白色恐怖主义气氛!这不公平!我不服!从现在起我保持沉默。” 白轩逸的下文却是:“你说得对,我只是猜想,因为这是按照五年任期计算的结果。你任职申城市高院院长只有半年的时间,按此重新计算,乘以十倍,你需要每天受贿200万元,每小时受贿10万元。你说你的腐败羽翼丰满起来只凭一个何意羡。我想在此打上一个问号。” 局势现在这么混乱,白轩逸面目不清,刘明基万分谨慎,不敢再哄哄嚷嚷何意羡,一个下策顿时生成。 刘明基忽然说:“我承认你是一个极为正直的同志,但是你对我的成见已经很深,既然木已成舟我也不做过多的反抗了。你口口声声诬陷我贪了整整三个亿,我没有往自己的兜里揣一分钱,你头一天还问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这个问题你去最应该去问何意羡,有那么多钱不就知道该干什么了吗?” 白轩逸让人把盒饭和一个饭勺送到他跟前,解开了他锃亮的手铐,说:“先吃午饭吧,吃过饭我们再继续谈。” 刘明基起身接过盒饭,转身默默地坐到椅子上。突然他又从椅子上弹起来,高喊一声:“我不活了!”刹那间,一头撞到预审室隔离间的铁护栏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画面,把严肃的问题通通变成了扯淡和惊悚片似得。要是在审讯室逼得一个人民公仆见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恐怕陪审的一干人等都得跟着降一圈的职。众皆失色,连忙要用担架把嘴角流出鲜血的刘明基拱出去。 白轩逸却让暂停,只让人拿过来警用医务包,简单处理一下。刘明基居然又被搀回了“老虎椅”,歪着嘴斜着眼开始笑,笑声仿佛一个个巴掌扇在白轩逸的脸上。 白轩逸看着他,观察期并不长,像现在还不好下什么决定似得。又看了看审讯纪要上密密麻麻何意羡的名字,白轩逸扔掉了手中的笔,也蓦地起身,片刻又坐下来,似乎神不守舍。刘明基感觉终于看出了他的虚弱。刘明基对自己的表演成果有所预期,非常满意,总算给自己找到了制高点临场指挥。 “身体没有不舒服吧?”白轩逸这个话像是无话找话,“考虑过后果没有?你不能一错再错了,否则回不了头。” 这时的刘明基听来,白轩逸只会一再地强调执法态度,狮子不戴上利爪猫都不如。你白轩逸这样生嫩还想审我,就像小孩做梦用气枪打倒坦克。你再跟我戗着试试?反了! “你的妻子来了反贪局一趟,求情,说你刚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让我们评估能不能把你保出去?”白轩逸说着,对着屏幕那头,将手小幅地摆了一下。 “保我出去合理合法,评估?以往市长都没跟我这么评估,限这限那,你比市长还市长?” 刘明基撞墙撞得眼冒金星,视物困难,只能看到一抹检察蓝。忽然有人夹住了他的胳膊,还以为是医生护士小姐来拯救了他呢。谁知一抬头,一把蓝闪闪的大斧子悬在头顶! 刘明基的脸皮顿时都成红皮烤大鹅了:“你要做什么?你的政治生命还长!你应该走大路不应该走小路!我明白了,你是想敲山震虎啊,我还真不怕这个!” 白轩逸面孔陌生,不发一言,执斧的干警戴着防刺手套,两方的审讯员也都在讳莫如深地看了眼他。刘明基失声大叫:“你究竟想怎么样,啊?!呀!啊?是你们耍特权动私刑哪?还是我有问题呀?” “今天不是我要怎么样,是国家和人民已经受够了,不能允许贪污腐败继续泛滥了。已经出鞘的刀,不能凭空收回去,它得带点血。” “你别乱来啊,你千万别耍急招昏招啊,你疯了啊?我警告你,你这是刑讯逼供!”刘明基故技重施,“我有东西交代,我有话要说!” “机会给过你,但你的戏该收场了。因为有些案子根本不需要什么事实,甚至常识,稍微有点良心就能看出是非曲直。” “你听我说,白轩逸同志!有一件事跟你有关我特别愧疚,你继父撞成植物人,十多年了至今没有等来真相……” 刘明基怕得大脑轰鸣,白轩逸的声音像在深邃的海底听不到声音:“愧疚心有什么用?愧疚心够多的话,冤死的人就能复活吗?还是说愧疚心能帮你减刑?法律惩罚你了,你就完成了自我的赎罪,不需要再对任何人有愧疚。” 刘明基试着镇静:“好,扯过去陈芝麻乱谷子的事情没有用!是刀是剐悉听尊便!但我再给你上最后一堂课,你暴力取证屈打成招之前,难道连关掉执法记录仪都忘了?” 执法记录仪挂在警员胸前偏上的位置,可以做到正面无死角地收集画面。在场一位干部下意识摸了摸它,却听到白轩逸说:“不用关。一切责任我承担。” 刘明基语无伦次:“你要下地狱了啊!” “一旦地狱也有法治,下不下地狱也无所谓了。” 何意羡在广东,何峙在香港,老孟病遁,老林已上了天堂。刘明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面对三个亿的经济问题,刘明基发现自己只有死路一条了……他一死,预感所有问题将全堆到他头上,唯一的出路也只有一死……斧头要落下来,白轩逸明明白白这是要把他当馅儿剁了…… 干警单手举起斧子,哗一声挥到一半时,猛拨一个回马。紧接着只听轰然一声,刘明基人仰马翻滚落在地,滚出老远不动了片刻,木愣着一抹脖子,血呢!血呢?血没有流,人没有事,只是审讯椅断了一条腿。 干警把三条腿的椅子扶好,地上划出刺耳的尖叫声,让劫后余生的刘明基心惊肉跳。白轩逸示意他还是坐上去,刘明基腰一弯还没沾椅子边,又摔了个狗吃屎。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6 刘明基晃一下明白了,白轩逸为什么不关执法记录仪。这算什么刑讯逼供啊?这一招多常见,叫断椅危坐,他只不过是在现场制造一张三条腿的凳子。嫌犯坐在摇摇欲坠的断椅上,下意识感受到有随时跌倒的危险,必须分心保持平衡。这样就分散了他左脑的注意力,右脑的潜意识就失去了约束,他就会忘记撒谎,任凭右脑说出真实情况。 刘明基躺倒在地上起不来了。他这种人只会把刀子对准无辜弱小的人来展示他的强大,面对真正差一点伤害到他的人就开始不举和软绵绵了。审讯室刺眼的顶灯渐渐模糊,刘明基这一场死里逃生之后,直觉一眼望到了后半生的高墙、电网、铁门、铁窗时,他万念俱灰,悔恨的泪水顺着一脸的褶子分流到各处,往肚子里流,不到这几天,昔日主政一方的高官,原来满头的黑发变成灰白,沉重的打击接二连三。 刘明基毛发未损,却散发着一种奄奄一息的气息。干警在他身边的地上丢了一串有尖锐锯齿的大钥匙,白轩逸的成人之美不言而喻。刘明基盯着钥匙,汗流成河汗湿一地,一边听到审讯员说,检察院很关心你的小女儿,白检专门派人去学校了解情况,帮助解决她的生活和学习问题。对了,我们给她录了像。 录像播放,刘明基上身前倾,泪眼模糊,一副乞求的姿态。他看见女儿低着头,背着书包,孤单地走在马路上,穿过马路,走进学校,看也不看迎向她的笑脸,也不回应跟她打招呼的人。同学们都在玩,只有她躲在角落里。因为父母让她蒙受奇耻大辱,让她抬不起头来。课堂上老师在讲课,孩子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唯有她一个人趴在桌子上。刘明基多么焦急地盼望女儿抬起头来,快抬起头来,让爸爸看看你的脸。女儿终于抬起来时,大特写的镜头里,他看见女儿满脸泪水,满脸止不住的泪水。他的泪水和女儿的泪水流在了一起…… 接着,干警朗读老婆吴慧芬的信。老刘,你犯了法,为你的事,我也犯了包庇罪。可是,检察院并没有把我扔进看守所,白轩逸检察官和反贪局长想到咱们的女儿要考大学,怕孩子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无人照顾影响高考,他们瞒着女儿对我办了取保候审,还尽量缩小影响面,因为美国侦查学鼻祖汉斯格罗斯说过,希望每个人都能坦白自己的罪行是残忍的,至少是不人道的。干警们来家里一块砖都不放过,仔仔细细地查,收缴了我为你隐匿的账本和传票,扣押了赃车和十几套楼房……以前我跟着你、儿子,住了六年工棚睡了四年地板,可那时候我们一个小家多么幸福。现在,我天天以泪洗面,你何必还要同检察院抗衡呢,你的身体不是很好吗?为什么总装病呢?你怎么就不顾这个家呢?也许,你还有补救的机会。你要好好地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政府会给你留一条出路的。你能让我们的家庭继续演绎这种悲剧吗?不能,决不能…… 信念完,刘明基反而释怀了一些,甚至想要大笑。里面的真情实感挺好,但是他老婆半文盲,哪里写得了亲笔信。事到今天,也不能怪检察院用些非君子的手段了。这信就是在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呢。可明明知道是捏造的,为什么看着那些字,眼圈还会一阵一阵地发热? 干警买了十个刘明基老家芜湖的大肉包子、两斤香蕉,放在审讯室的桌上。刘明基一边淌眼泪一边吃,居然吃掉六个大肉包。从前三顿饭也吃不下六个。他把剩下的四个包子,小心翼翼用纸包好。指甲长了,干警还给递他一副指甲剪。 白轩逸一笔一笔地展示着确凿的证据,促使一种无法名状的苦涩在向刘明基心中涌动。极度惊慌极度悲恸的时候,刘明基还苦笑着想:出师有名才征战必胜。此时再想招供,也知道要先确认好一个大前提:“那您意思何律他……” 白轩逸截断了他:“别问我,自己说。” 更高的权力战胜了权力,刘明基的价值底线库擦一声切换:“不枉法哪来的贪赃?我从不认识姓何的律师。” 第88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刘明基望着他,一副等夸的表情。 这时反贪局的徐代局长驾到,惊悉,何意羡突然出淤泥而不染了。徐代局长没有因为局长突然出缺,爬上来之前,与之结有宿怨。当年他侄子涉事九二三特大爆炸案,本是主责人,但和王瑛璐对半分吧。然而王瑛璐请了个大仙儿,就把责任全推过来自己金蝉脱壳了。道上都知道那位何律师口袋里有着硬币一样多的政治资源,并且他的名言:现在买个人头很简单,一百万都要不了。你坐多少年牢,每一年我赔一千万给你。 官司输了。我侄子只是无期加上丧失了一条腿,你何意羡可是上下打点花钱如流水啊?气得徐母也脑淤血偏瘫在家至今。 可有些敌人你不能指望从外部击溃,你只能等一个他们从内部开始瓦解的巧合奇迹。姓何的那一对幽灵,他们终于显露出身影了,徐局长怎么会手下留情,只想从快从重地把这个案子依法办掉,早杀快杀公开杀! 气死人了,当场翻供,真够神的。徐局长坐下来,脱下了行政夹克,郑重地诱供:“刘明基同志,我记得人大选你当院长的时候,只掉了五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高票当选,可见人们多么拥护你!我听说你这个人口碑很好,你不吸烟,不嗜酒,不赌博,不玩女人,像你这样高品质高素养的干部,不可能到处乱伸手去跟什么人要钱,只能是那些别有打算的人,千方百计要把钱硬送给你。主要责任不在于你,主要责任是歪风邪气袭击了你,包围了你,把你拉下了水。” 刘明基向后挪挪屁股,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挺起胸脯。刚才还人面香蕉相映黄的脸,现在看上去很健康血色很足。 局长继续说:“我们要不是对整个案件有详细的了解,是不会来找你的。现在命运就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说实话肯定比说假话对自己有利。你家里查抄了那么多钱,你当然有不可推却的责任。但事出有因,不能全怪你一个人。你能够主动说出来行贿人的名字,就说明你人格正派,敢作敢当。还有些事情,你没有说清楚,你最好不要等到别人都说了,你再说,那就被动了。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于你的主动配合,我们会考虑法律规定范围内的从宽处理。千万不要搞什么同一条战壕的战友关系,是同一艘舟船的共济关系,那样只会罪上加罪。” 白轩逸:“你对于你现在的处境有什么想法?我认真地告诉你,以后的发展靠你自己把握,我们会根据你的表现对你负责。如果你有悔过自新的诚意,检察机关可以在法律允许的范畴之内谅解你。所以,说不说都是你的权利,你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7 只要知道说或不说的结果就行。” 徐局长:“是的,我们会尽全力保障司法程序的公平公正。” 白轩逸:“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是最公平的,那就是大家都只有一条命。” 审讯官一个凶巴巴一个紧相随,刘明基顺着他们的意思半真半假地附和着,但说破了天,也不认识何意羡,表示我要是说一句谎话,我就去把法院门口的石狮子吃了。徐局长发出了无不震异的声音,这是一个怎么样的责任迷雾?他站起来打开了一扇窗户的插栓,以这个动作自然地看了一眼墙上的审讯值宿轮流表,而后快步离开了。 “关于您继父的事情,我想起来一点小事,但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线索。”刘明基适时地探问,主动求和道,“我愿意说实话,我能够给你们说清楚。” 白轩逸:“根据《人民检察院刑事诉讼规则》第一百四十四条规定:讯问犯罪嫌疑人,可以同时采用录音、录像的记录方式,现在我们给你录音、录像,固定证据,将来要作为法庭证据使用,你同意吗?” “同意,我必须同意!” 审讯人员、书记员对着摄像头,先后报出自己的姓名、身份。白轩逸说出录像录制的时间、地点。 “我叫刘明基,现年五十七岁,申城市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党组书记、审判委员会委员长、审判员,中华人民共和国二级大法官。曾任北京最高人民法院立案庭庭长。1998年10月22日,一个女人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大白天来到我的办公室,要我为她销毁桥溪村纵火案的卷宗、立刻撤销其立案。她告诉我,这个决定是院长点过头的,而且她就是院长二婚新娶的妻子,娘家有开国的血统。那时,院长是我的顶头上司,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嫂夫人,我从哪个方面都必须给她办理……谁知道第二天院长卷入车底,当场撞成了植物人……” 刘明基案持续发酵中,光案卷就有600多套,法院一把手腐败,司法全链条失守,现在已涉及十八个省市自治区的一百七十多名行贿受贿者。揭露的十五个典型案例中,竟然包括九只老虎。这份骇目惊心的贪官名录,与“12·18”反腐系列案涉事名单存在高度重合。时政法队伍刀刃向内的自我革命,正式在全国启动。国务院直属国家通讯社一篇题为《展示建党百年华彩,中纪委年度反腐大片来了!》的文章横空出世,表明了中央清除害群之马、整治顽瘴痼疾的决心。发展不仅要搞好经济建设,而且要推进社会的公平正义,促进制度的先进性和全面性,这三者不可偏废。权力超载的中国,比其他一切超载都可怕。都说伟大的中国梦是为亿万人民而圆,老百姓难道不该最有发言权?这么多年过去,我们党终于醒过来了,现在收拾世道人心还来得及。 上面这一席总理的话,人人都在担心,要出得了中南海啊,千万不可像城市雨洪一样,流不下去。也不能像洪水冲破堤坝很有力量,但是被各种力量化解最终归入大海。 于是刘明基被双规第二天,罗仰哲亦双双被立案侦查并采取强制措施。看看威风凛凛的纪检监察领域,同样斯文扫地,罗仰哲纪委书记、监委主任,就是这么一个大搞党风廉政建设的人,居然已经前门当官,后门开店,把公权当作私器二十有五载了。平常监督他的途径,统统失效了;甚至有的小纪委写给上级的举报信,经过层层批转原封不动地就回到罗仰哲自己手中。执法人员从申城一家银行的分行调去二十五台点钞机清点,竟然当场烧坏了八台。 早闻白轩逸的铁腕,罗仰哲一坐进检察院的车眼前就看不见亮了,他一点没有刘明基的懒散滑头,秘书出身自诩观色能力一绝。黑白相间的头发梳得特别整齐,羊毛衫和外套的搭配很得体,罗仰哲见了玉皇先跪奏,白检,按着您的要求,我准时报道了!甚至路过囚室,还能清谈玄理:老刘,别犟了,好吗?这回真下课了! 罗仰哲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为了宽大减刑,还主动提到这位往日的好兄弟,爹死娘嫁人哪,都他妈的个人顾个人啦!罗仰哲说道,老刘可不像您,白组长您是公生明,廉生威,一心把专案办成精品案、一流案、标杆案,那老刘呢?专办关系案、人情案、金钱案。滥用执法权,对刑事律师违规出具的证明材料睁一只眼闭一只,为黑恶集团首要分子重罪轻判铺路架桥,特别是某单人旁可。白轩逸说纪检委是党内纪律监督机构。意思是普通公民有问题也不属于范围之内的话题。 罗仰哲却说个没完,腔调手势满是家国情怀,说您有所不知,现在官场上流行圈子决定位子的说法。进了班子不进圈子,等于没进班子。进了圈子没进班子,也等于进了班子。所以党外人士何意羡不仅是班子的名誉堂成员,太极宫凌烟阁上的人物,牙齿当金使,他还有点卖官鬻爵的嫌疑,严重辐射破坏地区政治生态!白轩逸问卖了多大的官?把天安门卖了吗? 后来白轩逸就把罗刘两个放一间房里。让两个贪官坐在一起?书记员急坏了,这么干实属侦查审讯的大忌,白检莫不是一时忙晕了头,着急上火忘记了?就算是京官下来牛逼,也没有牛逼到这个地步吧?可是自己天天都在第一线,当然知道这些办案的难度,白检也许又突出奇招呢?万一人家是在做什么社会学人性实验呢,比如如果把很多人关在一个房间里(没有食物)会像动物那样互食吗?中央不是批示过了吗,上不封顶,你白轩逸大胆干。书记员又不能当着面说什么,只急得一脑门子汗。 刘明基比他更急,老罗啊,我不能看你玩火啊,你被活活烧死。眼睛小到像窗户纸上的窟窿,挤了等于没挤,就在桌底下一直踹罗仰哲。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粗野呀!你怎么这么出口不逊啊!什么时候轮到你乱吠!恨不得给他抹一道白鼻梁,老罗啊老罗,你这张小蜜嘴,你这种境界到底什么时候能提高啊?就这么把一个一个何字一脚一脚地给踩灭了,成功播撒了政治哲学的酵母。 遂别的审讯员再深入何律师为何那样有钱,罗仰哲说是太有钱了吧,两个阶级,我在地表,他在平流层,我们不存在遇见的可能。再听到这类诱导性的连珠炮似的发问时,罗仰哲都说不认识,没听过,甚至都避而不谈律师二字,只说这是一个年轻的美男子,幸福感极强,大抵属于美貌生财之类。冰清玉洁何意羡,这种口供在贪腐集团内部因此形成了人传人现象,面对这一道经典的没有选择的选择题大家做出了出奇一致的站边。 这个城市的官场像是一片无底的大流沙,不断调换着其砂砾的位置,今日位居上层,明朝或已沉沦于泥潭中。否则,就难以带来最大面积的清廉之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8 晴空。由是干部作风浊清扬激,暂时向上向好了,与此同时也吓跑了不少开发商。全市经济遭遇新世纪来第一次增速下降。白轩逸说,反腐倡廉是人心所向,腐败经济影响一些又怎么样?市委和市政府的一二把手这时候谁的脸面好看,谁不难啊,出了这么大的事,这几天见了谁都检讨。但领导着一个人口相当于三个纽约的大城市,他们要不疲惫而是活得轻松愉快,反倒让人民群众奇怪了。常委会上意见分歧闹得很大,黑与白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干部体系垮了,工作谁来干? 白轩逸就更忙得不着边际了。他被中央外派到广东,委以重任,自己身上一堆案子办不完,申城的大老虎要他审,北京反贪总局和兄弟省市检察院还时不时找他核实有关线索情况。但白轩逸每次都说,你们需要什么材料或讯问什么人,随时给我打电话,我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专案组的大家跟着他,一连十天半个月,案子急了,就得没黑天没白天地忙活。 在白轩逸遗漏的角落,束若悦一被关押起来,徐局长就想马上来了,看看这个极不平常的女人。他按着例行程序询问一些姓名、年龄、职业等。 第一个问题就吃了下马威,束若悦不时地看着手表,拿着一把折叠扇轻轻地扇着风:“怎么?你们把我找来不知道我姓甚名谁?” 徐局提醒道:“这是讯问的法律程序,你必须自己如实回答。” 束若悦谜一样的心理世界,面带微笑,被解开手铐坐下后,依然满脸真正发自内心的微笑,对着新中国的执法记录仪说她的母族是乌拉那拉。就像她不久前在被告席上仍然维系着社交圈名媛的脸孔,回眸一笑直视众多镜头,把法庭当秀场一样。 有人以为庭审录像放出去,民众的仇富和仇官两股情绪被同时激发出来、交织在一起么?非也。如果你用亮闪闪的东西、大量的现金、财富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乌集之众确实无法看到其他任何东西。网络滋生了一批追星族。 对她的审讯毫无进展。她这种微笑太容易激怒对方,审讯人员感情冲动乱了方寸,忘记预先设想的步骤。不但审不出像样的东西,反而暴露出审讯人员对实情的一无所知。可怕,束若悦讲话很能够调动别人的想象,这就像小学生填空白题一样,审讯员就主动来给她补空了。 白轩逸中间抽空审了她一次,三句话就摘下了她的公主面具。第一句是问,我一直很好奇,基金这东西真的可以靠勤勉工作搞好的?第二句,专门揭发孟彧的举报信,已经有人转给中纪委七室了;其三:不用问我北京方面的真实想法,你知道这些不过加剧你的恐慌或者加速你的死亡。 束若悦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白轩逸!今天我才算看透了你,你想着还要往我身上栽多少赃?你什么手段都用,你举报孟彧,他哪里是你的对手?像你这样的做法能够公开摆到桌面上来吗?如果这让美国人看了,人家会怎么评价我们的法律?” 白轩逸电话那边也没回应了,像是在对她的一种淡到极点的鄙夷。 束若悦完全乱套了,声音带着丝丝绝望:“白轩逸你知道吗?你不知道!女人爱上的是她眼睛里的男人。我怎么看男人,自有我的眼光,这是别人无法取代的。我一旦爱上这个男人,就不能不美化、不神化这个男人,我愿意为我挚爱的这个男人去献身、去牺牲。我还会把这种献身、牺牲看成是快乐是幸福,勇往直前,在所不惜。对于我这样陷入疯狂爱情的女人,你就是对我拿出机关枪手榴弹,我也不知道害怕的,何况面对你隔着屏幕的审讯?对于我来说,这只不过是又多了一次对爱情的考验而已!” 通话不足一分,断了。束若悦猛地起身扑到铁栅栏前,死死抓住栏杆咆哮喊叫:“求求你们先别走!先别走!”她祈求地看着审讯员,满脸泪水:“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我想立功赎罪!我想将功赎罪!不,我不救我自己我要救人……” 这又不是古代,有天子大赦,有劫法场,束若悦还有什么办法呢?这一身的手铐脚铐,有谁能解开呢?冲着执法人员和警察们跪下,高呼:“我要戴罪立功!” 现场一片肃静。束若悦怕他们没听懂,又大喊了一句:“我要戴罪立功!” 然而关住权力的笼子,可能不是稻草编织的,现阶段也绝不是铁条铸造的。正在这公检法差不多是一锅端的味道了的时候,束若悦取保候审。何意羡是真的神仙能把她变走。 可暂时重获自由身的当天下午,她就来到了检察院的门卫室门前,我有重要的事,要向检察官白轩逸反映。门卫说白检没在院里,我把你介绍到举报中心接待室可以吗?你有什么事可以对接待你的检察官谈。她说不行!我只对白轩逸一个人反映问题,其他人我不谈。门卫说你应该相信我们检察院的每一位干部都会认真地接待群众来访。束若悦态度强硬,反复强调我不相信你们任何人,只相信检察官白轩逸。门卫说白检工作特别忙,而且没有规律。平常你赶巧了,兴许他一会儿就能回来,你要是赶不巧!你就算到广东现场去了,也兴许一天也见不到他的影子。 门卫说漏嘴了,暴露了高级干部的行踪。束若悦也是太落魄了,已然落到需要这样打听消息的田地了。深水区的鱼雷砰一下炸就是炸了,国家的行动像夏天的雷阵雨说下就下了。束仇伏法以后,自己那点儿希望更是就像后羿射日一样被射下来了。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束若悦几乎无处可去,房产查封,账户冻结,限制高消,这都不算什么,和孟彧的电话一直打不通相比。举报孟彧的那封信,从报案报警的措辞看,举报的一方很强很大很强大。 她醒悟不能这样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地憔悴下去。想到高铁站去广东,拘留所这地方附近地铁没有,铁轨倒有一条。砂石路上她走得脚太疼了,就把高跟鞋脱下来拎在手上走。 迎着晚风,她想到以前刚引诱孟彧入局香港那个项目的时候,为了降低他的戒心,一开始还并没有亮明高门贵女的身份。那天自己也是崴了脚,孟彧紧急找了辆共享单车站起来猛蹬,大风跟刀子似的,把他的脸刮得生疼,吹进怀里,又把羽绒服后背鼓了个大包。束若悦问他,申报律协先进单位的事怎么样了,孟彧自嘲,给江会长拿不出来一条黄鹤楼1916,就没办成,我不稀罕,哎!申城的夜景就是不同,这样看下去能看到很多钱似的。但那天的束若悦感觉,孟彧的好,孟彧的温柔与她生下来就有多少钱无干。束若悦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男人,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真我。 反而是得知自己是权力的女儿之后,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9 彧不禁没有惊喜,还说这跟方便面包装上写一切以实物为准一样好笑,你到底要是驴是马一开始表态好了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看她的眼光从此就像看一条寄生虫,从身上扯出来的时候他看着自己像踩扁的香烟,拔出来以后他看着自己像块嚼过的口香糖。天啊,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而且当时日逐衰落的束家,太需要某些东西提振家声了,孟彧或者真正地来说,孟长庚只是刚摸到联姻的门槛、及格线,白轩逸显然更值。为了一棵歪脖子树而失掉整片森林,那是多傻多亏的事呀。 但深夜她也常想,女人一生只有一个野心,就是找到爱她的人。女人爱上男人就是一瞬间的事。可能你事先预设了一个理想型,但真正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你会推翻所有的预设觉得:就是他了。你喜欢吃某一道菜,倒也不必在意厨师到底是新东方还是蓝带毕业的。爱情的发生,以及扼杀它的发生,不是一个能用“意志力”解决的问题,至少不是那种“别想太多,挺住就好”的意志力。 然而,她的这种心态如果是小女人身上很可爱,如果是中年女人就是可悲可笑。事后她一直在复盘,想着如果重来一次,她该怎么做,但一直没想到解法。她一直抱个幻想,和孟彧之间心里有什么疙瘩有一日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光着脚走到了能打车的街口。束若悦穿起鞋先进了一家咖啡馆。因为她坐下来从窗户的倒影里瞥见一个熟人的身影,发现对方也似有似无地望着自己。 黄妙妙是一个非常怕尴尬的社恐人士,束若悦都盈盈一坐在她面前了,她想发出安全距离被侵犯发出的尖叫,只能举起手say了一声hi。并且三两句就被套出底细,说自己离职鼎盛几个礼拜了,俺们山东人知礼法懂进退,我要回家考公啦。 束若悦微笑:“这是件好事呀,做人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做一个对社会有意义的人,别让父母伤心。这杯咖啡我没有来得及请你,时间还早,附近有一家不错本帮菜馆,姐姐帮你践践行?” 黄妙妙跟着何律师半年多,没学到法律人该有的冷静,更没有何意羡那凡事都向外归因的流氓性,她的自信在每一次的拒绝与被拒绝后缩小再缩小。面对风光而丰彩熠熠的束若悦,她感觉自己土土的像拜年的大姨。别人把糖都喂嘴里了,不吃也得吃啊。束若悦有着纯正的镶黄旗血统,皇太极的霸气。黄妙妙只能从龙入关。于是默默改签了车票,跟着束若悦灰扑扑地坐进了豪华饭店的包厢。束若悦说她去大厅点菜,好妹妹你安心休息片刻。 谁知她来到大厅,径直走出大门,电话直通反贪局专线:“徐局长,你好。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因为我也一样。从何意羡、何峙作案开始到他们畏罪潜逃的迹象上分析,这是一对胆大妄为、十分狡诈的犯罪嫌疑人,这是一个官商勾结,黑幕重重的犯罪团伙,他们具有极强的反侦查能力。由此也可以断定,他们以后都不会回申城了。所以,你们也没有必要去一趟往返徒劳了。何必要兴师动众地给广东的领导添麻烦呢?当案件线索有一点眉目,再同各位领导沟通也不迟。哦对了,说到领导,我还真没想到白轩逸这位一把手会这么重视这么一件小小的案件,横跨了这么多部门也要亲自当这个审讯官。紫禁城就算倒下,也不代表什么烂泥都能上墙了吧?司法程序的正确,伦理审查也是出乎我意料地薄弱啊,头上顶着国徽身上披着国旗的人,白轩逸把榜样树立好了功不可没呀。扯远了,不说他了。我已经扣押住了何意羡身边的一个重要人证,就在洪武路103号万皇酒家私房菜月圆厅。请反贪局来查!请检察院来查!请公安部来查!” 政治问题,还是要靠政治解决。束若悦心满意足地挂了举报电话,用剩下的钱买了新裙子、新鞋,烫了头发,拖着一只鲜红色的皮箱。但觉锦绣红尘,花飞满天,一心的安谧明净而又饱满。她接下来联系了何意羡,决定这一次要把条件跟他谈死了,自己和孟彧一个都不能有闪失。何意羡就是她的一条挣不脱鱼钩的鱼。 先礼后兵,她首先意气风发地感谢了何意羡,她这个情节还能让公安机关在取保申请上签字同意,不光得下血本反复疏通。 何意羡轻轻又松松,否定之否定:“我捞的你?开什么玩笑。” 晚风自南吹彼及西,大街上这里突然太安静了,静得束若悦开始神经性耳鸣。想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跟踪,有没有摄像头?这时一场绝美的表演已注定变成了空唱。撞到警察闯开哨卡,在她惊悚放大的瞳孔中,一辆水泥搅拌车迎面冲来。 第89章 石破天惊逗秋雨 当天夜晚。别人都老实交卷了,只有束仇还像是在乱写答案。 其实他早就交代了,当初死刑犯坐牢三年重获新生的事实经过。根本不是因为顶不住检察院的讯问压力,只是好像不太把坐牢当回事。眼见刑期临近,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而且上一段吃牢饭的经历,他在里面当大哥前呼后拥有滋有味,以中有足乐者。谢谢越洋抓人的哥几个放虎归山,坐牢的道行大着呢,他就是吃这一碗饭的。牢里头地位高低最简单的判断方法就是剩余刑期的长短,越长越没人敢惹。天生我材,他即将荣归他的猎场。让他再深造几年,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去香港干他何峙几票敢不敢?还真不好说! 束仇的案子案情很简单,过程早已查清,证据也很充足,法律规定也很明确,可是审理过程中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沟沟叉叉呢?因为束仇前言不搭后语,因为他对何意羡的一片流连倾慕之心,当然想把何律师从犯罪链条摘出去,智力上却办不到。要命的是他还不甘当个傻瓜,脑子里想的话从嘴里出来就大大变味了。其两次审讯之间的证词的波粒二象性,让审讯员很崩溃,问他你怎么不干脆搞个八十集电视剧来说明问题呢? 直到白轩逸来用设问句,以向下兼容的方式去访谈,通过“是”或“不是”的回答搜集信息,才摁住了束仇这个整桩案子中的致乱之源。 束仇当着执法记录仪的面,带着摩拳擦掌的兴奋,几次非要让白轩逸正面回应敏感问题,毕竟束仇就只能看到一分为二的世界,非黑即白的思考。如果你不支持反恐战争,你就是支持恐怖分子。如果你今天不画押歃血说你护得住何律师,那何律师还是跟我。你可别窝囊他,你发誓你为了何意羡就是把这破乌纱帽扔了也得保他过关。只要你对小腰大屁股好生养白脚丫子的小何律师好,让他跟着你只吃鸡巴不吃苦,你说跳火海我就跳火海,你说上刀山我就上刀山,决没二话,要是三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0 二意我就是狗娘养的。否则老子就是不配合,看你能把老子的鸡巴咬下来! 白轩逸说:“我办案的初衷只有一个,就是将应该上审判席的人送上去。比如束若悦。” 三个字不动声色就收回了主动权。束仇头低得像一只要探到河里饮水的雕,声音也沉了下去。事发以后,他设想过种种可能性,想得脑袋麻木神经疲惫到了极点:“有话好说,你看你这个人,咋这么掉价,说那是啥话。我什么罪都可以认,但请你照看一个人……” 白轩逸:“别说得像留遗嘱。” 束仇一下从审讯椅站了起来:“你以为我跟你逗闷子是不是?我很认真,非常认真……其实,我姐比我早进去,都是给我害的。” 白轩逸好似也不关心这句话的内情,只是说道:“在违法犯罪的方面她比你细心,心眼也比你活泛。但是凡是上了庭务会的案子,庭长一律按合议庭的意见办。” 束仇:“啥玩意?啥会?啥庭?你别糊弄我啊,何律师可说过,法院大楼高又高,里面都是大草包,判决书是揩腚纸,审判员是粘豆包!” 白轩逸听笑了:“他还说过这个话。” “是啊,何律师说点脏话咋了,脏话说出来心就干净了!你就撂句话,打个保票,你能帮我姐不?” 白轩逸:“这个案子经过移送,应该换人,最好换个水平高,能力强的人,我也确实忙不过来。” 审讯员附议:“可不是嘛白检!一会推回来一会退回去,穷折腾,你说这移送通知书怎么写?就写这个案子我们管不了,还给法院?” 换人?换你妈的大头鬼!白轩逸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候补姐夫,束若悦犯了再大的错,什么国事?都是家事。想到徐局长那张阴沉沉蜡黄色的尿脬脸,束仇的气就泻了,按捺住想要骂白轩逸龟孙的冲动:“那等你不忙了!” 白轩逸:“刑事诉讼法对案件的审理期限有明文规定,可是你知道久拖不判的案子有多少?” “操你姥姥的!我上哪知道?” “具体数字我也说不清楚,只能用成千上万堆积如山来形容。” 束仇眉毛都打结了,他一急,讲话跟泄洪似得。白轩逸需要适时地疏导,方才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中国国家外汇管理局、外交部、公安部、监察部、司法部五部门近期再次联合发布通知,中纪委全力封堵贪官外逃灰色通道,然而,束家就是一个典型失败的案例。 法网之所以称之为网,就因为它有漏洞。束家的人早有潜逃准备,从上个世纪就开始侵吞、瓜分国有资产,不显山不露水地转入自己的钱包,给个机会他们连圆明园都能再卖给八国联军一次。在此,选取何意羡某一个类案的辩护词:走私不走私,定义都是政策下的,政策都是人定的。这个定义现在还没人来定政策,但就像本来没厕所,人们随地大小便,后来修建了厕所,现在有的人找不到厕所就不会撒尿了吗?啊?你说卖国贼?国耻的象征?首先,千年沉疴急不得,只能慢慢调理。而且大中国又不差那一件铜首半件龙衣的,挂在那就是永远是强盗的证据,中国已经复兴崛起,文物留在大英博物馆让世界都来见证日不落帝国的由强转衰。 总之,通过各种途径将不法资金偷偷转移境外,利用留学、移民等渠道把子女、配偶先行转移出境。树挪死,人挪活,提前办好出国手续,一有风吹草动即迅速出逃,待执法执纪部门立案查办时,早已杳无踪影。并且家族名下,六家公司全部注册在开曼百慕大等地方,专为避税和资产转移而设计的架构,股权信托离岸托管。除了收割中国经济发展的红利外,就是帮助列强对中国企业进行残酷的打压,充当国外资本的带路党。 然而,这艘聚敛财产-海外安家-资产转移-择机出逃-隐蔽不归的巨轮,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捎上束若悦。束若悦的叔伯兄弟早已头也不回地走掉,分别逃往美国、新西兰、坦桑尼亚等国,就像水花融入大海一样,目前尚无一人被追回。 但是束若悦出不去,因为她一走爸爸就变裸官。组织部对于这种干部严格限制使用,不仅提拔晋升大受影响,原处于重要或特殊岗位的还必须要调离。 故而,束若悦从一出生,就如同娘家培养的质子,随着长大那绞索越套越紧,唯一的作用就是扮演着一大家子的替罪羊,也要学着游走在名利场中裱糊四处透风的政治残墙。想象你所处的环境是假的,你所信奉的信仰是假的,你所被迫接受的一切都是假的……不堪一击的……要是还不为自己谋个强大婆家的靠傍,那么一辈子牢底坐穿。中华大陆到处都是绝人之路,时刻准备着成为家族的献祭品,你不知道那半条毒虫是否被自己吞咽下腹,只能惴惴不安地活在等待毒发身亡的恐惧之中。 康沃尔公主号上,罗刹娑俘虏了本按计划出海跑路的束仇,要挟束家。束家舍不得香火,出于质子守恒定律,交换了束若悦的把柄换回束仇,属于自刀一下求太平了。后面估计两方谈判崩了,罗刹娑回旋镖不打脸,直接爆头,束若悦就突然暴雷蹲了看守所。这就是束仇所说,我姐都是为了我。 不管束仇多么口沫飞溅,白轩逸淡淡的态度就没变过。导致束仇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提前录制好的画面,或者是一张AI合成的人脸:“喂,喂?” 这时的白轩逸在接另一个电话,黄妙妙那边正等他去解决。何意羡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这可真谓个补天的工程。所以最后跟束仇说的话也简洁有力。一个小时以前,束若悦确认脑死亡。遗容令人费解她怎么保持的一边嘴角乱抽一边歪着个头的。好在被超速卡车撞飞的过程几乎不存在疼的感觉,也没有时间来让她回想自己的一生,她就那样毫无准备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第90章 骊山举火戏诸侯 晚上八点半,不算太晚,白轩逸致电申城市人民政府办公厅。有意乘各位委员神志清醒,精力充沛的时段讨论这个案子,以免煮一锅夹生饭。谁知市委市政府先他一步,乱成了一锅大杂烩。 原本,市电视台正举办清风廉韵润申城文艺晚会。《廉·洁》《廉·正》《廉·颂》《廉·爱》四个章节刚走到一小半,中纪委的人突然来了。秘书长李林慌不择路,沿着外水管从高楼爬下,水管无法承受其重量,坠楼而亡。彼时各单位代表陪同常务副市长,正在外景当街即兴创作《清风正气》书画作品,引发居民围观,人头攒动,掌声阵阵。一声巨响天上掉下个李林。分会场的摄像头直播到全国十八个台,七个网络平台。警务直升飞机上的高音喇叭放出来的歌传到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风口浪尖上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1 闹出这种事故,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巧合。束若悦惨死一事,已引起极大程度上的重视。傻子都知道有人设计了一场伏击,伪造成事故。水泥车司机撞人以后径直冲进江水里,打捞上来时都要肿成巨人观了。而且一切都发生在两个警务岗亭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是狂得没边了,谁竟敢叫嚣在中国的领土上对中国公民进行打击?当地派出所紧急研究,警察们回想那个车祸的画面,充满了晕车之后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有人嘀咕了一句,这不就是完全在搞香港社团风气? 广东这边,马立东被关押了两个礼拜,苦不堪言。今晚狱警奖励他看一个小时的彩色电视。正好就在晚会混乱的这十五秒钟,马立东摁了好几下遥控器,能收到的台都处于黑屏或者花屏状态,他都要怀疑是天线的信号收发问题了。还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大型突发事件,导致国家广播电视出现这种大纰漏? 嗳,有了,香港的翡翠电视台还能看。果然特别行政区“马照跑,舞照跳,股照炒”,翡翠台正在进行赛马直播。 香港人对赌马溺爱,赌马是香港老少咸宜的博彩项目,“唔赌会病,大赌无命,惟有赌细啲吊住条命。”人手一本马经,每场间隔的十五分钟可以下注,大屏幕上会循环轮播马匹和骑手的信息,黄色的数字就是它的赔率。下注之后紧盯住自己选中矫健精壮的马儿,从听到枪鸣马匹冲出闸口到冲过终点,只要不到两分钟时间就能目睹冠军出炉,但足以让肾上腺素在体内冲刺几个来回。 三重彩、四重彩、三选一、孖T、单T、孖宝、三宝、独赢、连赢玩法五花八门,但若论人均投注额和场均投注额,它是当之无愧世界第一的马场,然而现在的香港赛马会已经和澳门赌场性质完全不同了。香港人赌马,赢了开心,输了也就当作捐钱,做善事。赛马会每年把超过九五成的税后盈余捐献出去,它在全球慈善机构的排名与洛克菲勒基金会相近,香港故宫文化博物馆就是这么兴建起来的。 短短几分钟总投注金额过亿。如演唱会一般的半环形看台跟足球场观众区差不多,密匝匝塞满了人,多国语言夹杂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享受的就是人潮涌动,赛马呼啸而过声浪轰轰隆隆的冲劲,万人喝采将玩马狂欢的气氛推至高潮。 观景大楼一共有七层看台,公众席只要十块钱,内地游客凭港澳通行证免费入场。上面的价格随着楼层水涨船高,进入二楼和三楼有着装要求,必须正装。按照马术的专业着装来讲,女士去看赛马一定要有帽饰。票房一侧有一个小间,出租高顶礼帽,不过数量非常有限。有人戴着印有英国国旗的羽毛帽,造型相当华丽。还有很多把花园甚至埃菲尔铁塔戴在脑袋上的富太太。不乏在帽子上大作文章的人,比如把向日葵顶在头上,还贴心做了蜜蜂配饰。别看奇葩,它们基本出自大师之作。总有人愿意将第二三层就想象成一个《唐顿庄园》里的世界,衣冠鬓影,绅士淑女。谈笑之间上流社会的八卦轶事,政坛资本圈的明日格局,大致确立。可只是除去那身和时代脱节的行头,这跟在鸟笼中举办的草坪派对,和纽约任何一家夜店也没什么不同,甚至会更糟。 因为往上从第四层开始,才是极具神秘色彩的独立厢房。一浪盖过一浪的汹涌声潮,尽数被抵制在顶尖权贵阶级的署名包厢之外。第七层的会员和董事厢房,含蓄得几乎看不出任何装饰。造型简单的单人雾霾蓝沙发半新不旧,只有象征着尊荣的奖杯陈列柜、走廊两边的生动逼真的淡彩绘画,定格赛马运动力与美的精彩瞬间,中间柱身上绘着的马主战袍,创意室里三面巨大的色板墙呈现赛马会几十年制作彩衣时用到过的七万五千种颜色,在这里可以用家族的姓氏或人名来命名它,就像爱马仕橙。以及陶瓷瓶里精心准备的新鲜插花作品,才让人想起出入此地的人们的身份。虽然同样有投注机器,但这里与楼下看台最大的不同,是惊人的静谧和淡淡的香气。观景阳台拥有最佳视角,全景式居高临下,马场俯瞰如一只雄姿勃发的猎鹰。而这里的观众却似乎是在聆听歌剧,而非观看一场激动人心的赛事——无论是他们的穿着规格,还是举止神态。 港人对马术的热爱,除了一点点始源于英国贵族阶级宣扬的运动品格,更多富人让自己的小孩训练马术,目的其实是拉郎配,寻得一个同样有钱的亲家。所以马场里隐藏在比赛背后的,是阶层,这才是最刺激灵魂的地方。不在乎什么运动,只在乎谁在玩,有的人是风向标,有的人是韭菜,现代社会分工非常地明确。 所以在香港,精英人群的身份彰显除了豪华游艇和私人飞机,一定还得加上一条:拥有香港马会会所的会员身份。马会门禁森严,新人必须由一位遴选会员提名,并获得另一位遴选会员附议,再列举三位准备支持其加入马会的普通会员,才可能被马会董事局考虑接纳。看看那一份二百人的名单,其中许多香港人耳熟能详的人物,他们名字后谁不带着各种爵士勋衔的简称。 有的人还在娘胎时便被塞入了哈罗伊顿的预备名单,祖祖辈辈的雕像矗立在国宴厅外,平时爱惜备至的是一枚家族纹章戒指。就是这么一类人物,从去年起便不断申请赛马会的遴选资格,作为会员的他连续参加了五年赛马会,终于取得了推荐人一封的简笔信。至今被拒门外。极端情况下,你甚至要等某一位会员故去了,才能补位进入。 但有的人,天赐的福气永不知享,鬼门关都走了一遭,还就是不上道。 何意羡当初在港怡医院恢复得很不错,每周二周四,哈琦都会带他来马场散散心。 毕竟当赛马会还叫英皇御准香港赛马会的时候,他们就已是显赫的马迷世家了,拥有港岛毋庸置疑最大的马厩。尤其是何崇玉,二三十年前的报纸上常常出现他与家人笑呵呵牵着头马的形象。赛马圈的人无不对他五体投地。他们说,何崇玉可以把大象控制在离一颗花生一寸远的距离,直到规定喂食的时间。他有一种天赋的独特预知能力,好像活在超前任何人的二十秒之处。他的马匹状态神勇,一代名驹在香港经济最低迷的时候横空出世,二十三连胜振奋了马民的心,每当它出赛,马民们为它而来,为它下注,随着何崇玉的马“尖叫三分钟”,甚至有一些人赛后选择不兑换丰厚的奖金,收藏对应的马票作纪念。只因他闪电一般驰过赛场的时候,无法让人不心如风动。 然而他的小儿子何意羡,一来马场只会在看台那几个廉价色素饮料吧的小桌子前挤来挤去。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女人可以穿得鲜艳与否和家族的地位息息相关,这是在遵守和突出权力结构。何意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2 的女伴一身粉色配上金发,有点真人芭比的感觉了,全场唯一的焦点。你以为何意羡动作很多,交游很广,是那种能力很强,极具有政治野心的人。其实他两人凑一块迪士尼电影感很足。 哈琦每次要与他聊点什么,他就十分地傲慢与抗拒,对于家族的生意漠不关心,家族的历史更是非常抵触。何意羡说,香港一个殖民地能有什么历史底蕴?我的评价是不如祖上八旗的老北京。香港人说的是中国话还是外国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还给哈琦大取绰号,魔人布欧。说他长得像大富翁游戏里的反派。何意羡的时间都花在发明俏皮话或有色笑话上。 何崇玉自小爱马如命,自称对马的爱融入了血液。问以何意羡为什么没有获得这份荣耀传承,他一开始还委婉,说现代赛马让他有种回到60年代,听刚出道的披头士现场一样,直白了,他说有种坐直升飞机去上学的脑残感觉。 哈琦想带着他到七层去,进入上流阶层社交场景,何意羡就爱呆在人群里吹口哨,说不了,我一个普通人去那里有点膨胀。何峙听说了以后道,如果感觉麻烦,那就在外面尽尽兴也不错。谁知何意羡出了马场直奔一家东北人开的搓澡店,教导哈琦,当你就像是站在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风暴中心,钱算什么,车子房子算什么,领导算什么,不过都是蚂蚁尘埃罢了,这时候贵族之旅才真正要开始了。洗浴中心就是艺术家们前来寻找灵感的地方,你知道川端康成的雪国的故事发生地是哪吗?就是在日本的洗浴中心里。 但禁不住哈琦的热情,邀请何意羡出席赛季开幕的传统醒狮点睛仪式,还请他代表主委会颁奖给最后总排名的冠军颁奖。可能是感化成功,何意羡也入乡随俗开始小买了一点。有人说新手都走运,何峙跟他说过盲人买马的故事,买了赔率99的马居然中了,然而好像并没有在何意羡身上灵验。十几场下来他邪买中了几把,但总体结果还是赔了很多。何峙说,因为你下小了,好的运气向来都是在大钱上面。何意羡看一看所谓的名家贴士,把注翻番,又赔个没本,都怪你想出这招臭棋!何峙提醒他,要有hedge的概念,没有保险的单边下注非常危险。何意羡听得反感,模型来模型去,你以为你在教什么费马大定理?何峙笑了道,那么刚才的话都不作数,现在的你重新抽个签许下心愿。于是接下来的何意羡点石成金,得他青眼的赛驹必然一马当先。变成了人肉印钞机的何意羡,好笑地问,讲句公道的话,你这是什么道理?何峙说只要你喜欢,你喜欢又使乜讲道理。 何意羡赌马赌多了,跃跃欲试要亲自赛马。体重半吨的赛马负重一人奔跑速度超过60km/h,碰一下能把你撞飞,何意羡还是正在复健期的病人。何峙因此说过,骑师的日子都过得又苦又瘦,从成为骑师的第一天起,人生就一头冲向危险与不确定。而且往往早夭,不是命丧于马蹄之下,就是崩溃于职业压力,在可怕的重压下陨灭了。何意羡回,念叨两句得了,还没完没了了,而且你说的当骑师感觉和给你当律师也没两样! 何意羡第一次上场比赛那天,大夏天阳光有点太强烈了,把他的白皮肤晒得过曝。他的比赛品德实在差劲,落后时就抓住前方马匹的尾巴或鞍布,替自己的马省点力气;他挡住想超过他的马,伸腿勾住其他骑师的膝盖,或出脚吓唬旁边的马,或直接勾引两匹马相撞把对方推下马;比较没创意的时候,就彼此推,捶,抓缰绳,还抄小路穿越内圈直奔终点,一项曾经的皇家运动,已经沦落为暗巷掐架了;他的比赛能力却不好说,因为大家都默契地把配重多加挂了好十几斤,十拿九稳地以指定速度跑完一段距离。 那一次香港最昂贵的单日赛事,被誉为一场至高无上的荣誉之战,同时也是嘉年华的核心焦点,其精彩一定令全城屏息!马经在大赛前一天都是这么写的。那天热闹如小学运动会,何意羡爆了有史以来最大之冷。一分前人家看他是无名怪胎,如今却敬他为一代宗师。正直的一名骑师气得当场宣布退休。 何峙那天竟在看台,引得很多人不敢打量。散场以后,何意羡迈着盛装舞步,马背银镜一般的座垫和踢蹬,他答答地走马过来。纯属编造地问,你刚刚是不是也叫了,还非要喊一嗓子?何峙却说,怎么不能?这是我人生最高兴的时刻。何意羡说你看着可一点不激动,像个没事人似得。何峙说,可你对马匹奔跑节奏的掌握,精确到最后一秒才一跃获胜,让人心跳容易停止。何意羡发现,我感觉你有点讽刺我骑术不精啊?他胯下的天之骄马,也高高仰着头,丢给何峙一个完全不是此种智商级别的动物该有的戏谑眼神似得。何峙只是笑了不语。 骑师几乎是蹲在马儿翻滚的背上,往后整个人翻倒,再往坐前几寸就必定坠马。很像站在一辆车上,疾速驶过一条羊肠般满布坑洞的高速公路。纯种马的脖子虽然很长,侧看却意外地扁,就像鱼的身体,奔跑时上下摆动更加不易抓扶。所以赛马是特别消耗体力的运动。许多骑师跑完第一场就腿软了,下马后连马房都走不回去。何意羡更夸张,他累得说自己今晚想在马背上梦周公。何峙没有要抱他下来的意思,何意羡就当场表演一个什么叫手脚冰凉一阵阵无力,一上马就从另一边摔下去。何意羡像经历过一场高速车祸倒在地上,问依旧看似无动于衷的叔叔(何峙的慷慨一向这么地有限度),何意羡不笑,微微地咬着嘴角问道,你在想什么?何峙说,我只是在想,要过多久,我才能把这个小孩真正地扶上马背。 真的要扶他,何意羡突然又不要了,拿喂马剩下的半截胡萝卜敲何峙的头:闪开,马仔闪一边去!给马脖子的鬃毛上抹好了润滑剂就一个人回家了。何意羡的恶意不问皂白,只找把柄。当夜据说他的舌头给芝麻汤圆里的热猪油烫了一下,何宅上下不宁。大半夜他要摄影师来,脚步在太平山顶发出恶毒的回响:你们知道我胃里有个大气泡的,气泡说破就破,我这条命说走就走的。我怎么也不放心,趁着身体还行,就为自己准备一张新鲜的遗照吧!他要的人飞快来了,他又说自己没病。得的什么癌?乳腺癌。何意羡说完自己也笑了。总之那个春夏频频爆发战争,无事蓬蓬火又燃。 一晃现在进入了冬天,就连维罗利亚港也安眠了下来。何峙站在阳台朝下望去,马场上的欢笑声吵闹声活像一出话剧。 身后的厢房里有三位客人,一位是纯血马经纪人,因为昨天何峙在拍卖会一掷千金,只是买了一块蹄铁,他说买马唔好信拍卖官,信缘份两个字。一位是以色列钻石交易所的创办人之一,这一次亲自带来的血钻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3 和粉钻,何峙都不大中意。钻石商是个老港,笑叹叹。确实千奇万珍,唔及掌珠一颗。最后一位是香港知名议员。就在一个小时前举行的听证会上,他还毅然愤慨地坐在何峙的对立面,支持特区政府依法施政。 第91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 听证会上,何峙被指控枪,并被多方怀疑与黑社会联系。经过研究讨论,法官认为现阶段没有羁押必要性。不少年轻人举着旗帜,拿着传单,在法院门口喊口号,看不惯何峙看上去就有种彪炳权势的感觉。其中一个抗议分子甚至戴着面具,丝毫不敢露出自己的真容。他们认为此次听证会的最终官方解释和香港法完全相悖,为什么法官直到最后,也没能举出具体犯罪活动的任何一个例子? 这是因为那迦有一套严密的组织体系。何峙在他本人和实际执行人之间建立起好几个缓冲层。每次下达指令,指令层层分发下去,旁边基本没有第二个见证者。需要一级一级向上背叛才有可能发现他的一点犯罪痕量。 还没等废青们走几步喊几句,一位大爷就听不下去了。误以为他们是港独分子:“你建咩国呀,你建咩国呀......你系中国人嘛,你建咩国呀!”直接冲过去给了领头那人几个大嘴巴子。尽管大爷很快被警察拉开,但那年轻人已经被电棍击晕在地,不省人事,没法继续口出狂言。 以上,只是香港近日乱象的一角。为了反对“23条立法”,六月份起,香港反对派和一些激进势力借和平游行集会之名,进行各种激进抗争活动,暴力行为不断升级,社会波及面越来越广。 1997年香港回归的时候,基本法第23条规定,香港特区需要自行制定国家安全法,但是由于境内外反华势力合作阻挠,港府一直不坚定等等原因,回归以来,23条的要求从未落实。这样的港府无法可依,肆意践踏社会的稳定。现在的特区立法机构不作为,司法权独立,立法权真空,行政缺乏法理依据。 国外媒体报道,综观全世界,在过去三年里,关押政治犯的速度比香港快的国家,只有缅甸和白俄罗斯,但与香港不同,该两个国家几乎没有法治可言。 事实情况是,暴乱近半年的时间,两千多平民与警察受伤,特区政府逮捕了八千人,结果刑事起诉的只不到一千人。香港的保释制度非常完善,绝大多数人直接交钱就回家了,打砸抢烧,一天牢不用坐。这哪里是游行?这明明是黑社会的暴力活动,或者就是西方世界培养出来的打手。有香港高等法院和终审法院给他们撑腰,外国人占据的法院不可能形成有压迫力的判决,带头的学生被判有期徒刑两周,缓刑三年。特区政府在处理暴力犯罪时束手束脚,面对暴恐分子的时候甚至是头痛医头。 从2000年开始,港府便推动立法,法律界却认为政府提出的法案将限制港人的言论及集会自由,奋力反对。许多议员现身街头,向市民派发传单呼吁反对法案的画面,打动了不少港人。大众未必完全明白国家安全立法的争议,但他们信任这群有专业操守“舍身成仁”的精英。这一次港府强硬拒不撤回23条法案,成为触发八十万港人上街游行的关键。 前日,主管香港公共秩序的保安局称,现在是23条立法的最佳时机,并称正在研究立法细节。希望在今年,最迟在明年上半年可以完成整个工作。当然香港一些自作聪明的反对派又在表演法学了,比如某末代港督,现在都卸任快三十年了,还念念不忘吃香港这碗旧饭,隔三差五跳出来刷存在感,有点时间就要对香港留连忘返。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就会有一堆公知怒骂侵犯香港人权,或者干脆用一国两制、港人制港、高度自治作为挡箭牌。 现在厢房里的这位高议员,就是其中一员。他是一个英国人,却是香港的前大律师公会主席。也就是在这个英国人的苦心孤诣之下,大律师公会沦为了一个彻彻底底的乱港甚至是港独组织,要么归英独立,要么港独建国。 他们构建了一套完整的论述,既有敌人的塑造,又有主体的打造,还呼吁政策的跟进。最重要的是,它已经一反上百年来的传统,将“香港人”与“中国人”全然对立起来,使它们成为两种完全异质的身份,甚至煽惑年轻人“留案底的人生更精彩”,迅速地催熟了一种由反对派来左右香港治权的政治土壤。今年初,高议员当选中国香港特区的立法会议员,从之前的以律师身份或明或暗地影响变成直接赤膊上场。可见英美西方势力与港独团伙勾结之深,完全超越广大民众的认知。 高议员已经在香港政坛里爬得很高了,绝对是角逐下届特首的黑马。站起身来,欢迎了何峙:“周末愉快。” “来自赛马会的小小伴手礼。”哈琦让人把箱子搁在地上,提手处附加一串神秘的代码。他们有一套约定好关于政治献金的口令,姓名字母用数字代替,而金额数字则用字母代替。 高议员双手握住哈琦的手:“看着这礼物就高兴。谢谢你,何先生。我能和你说几句悄悄话吗?” “当然。”何峙说着,哈琦把箱子的钥匙给了议员。 高议员把钥匙揣进裤袋,转向他的随从说道:“箱子放到我车里去,留个人看着。我和我的朋友要单独待会。” 其他人都离开后,议员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皱着眉头:“好消息肯定是有,不过也有坏消息。” 何峙还是那么优雅随和:“祸福相依。” 议员又笑又亲自给他斟茶:“谁说不是呢?先说好消息吧,是个非常好的消息。现在选委会终于有意投我的票,箱子里这钱我得用来游说几张关键选票的。是八百万,没错吧?核实一下,我不是怀疑,只是按规定办事。” “是八百万,好好利用。”何峙说道,“那么坏消息?” 高议员悲哀地摇摇头。现在港府无法话事,事事要听上面吩咐,这样的掣肘令香港失去了政治空间,是中央企图加紧对香港人的思想箝制。继续向港府抗议便没有意义。你要推得动港府,要先推动到北京。四名泛民派议员实时丧失立法会议员资格之后,一份最新民调显示,泛民政团的民意支持度在全线下跌。 房间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你认为这是一件坏事。”何峙的语气有惊讶、乃至揶揄的成分,不过都在严肃的范围之内,“我一直没有想让港独坐大。小事化了,没让小问题变大。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高议员只字不差地把泛民派领袖的最新蓝图复述了一遍。他说完后,何峙付之一哂。 那八百万,只是圆满完成听证会黑脸任务的奖金。高议员过来是为了游说何峙,支持港独,毕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4 他眼里香港的天还是英政府可以任意布景呼风唤雨的天,哪是这座城市全体市民和全中国人民的天?并表示,如果同意联盟,那么这次听证会上的合作算是各取所需,不需要额外的奖励。 何峙时而微笑,时而点头,丝毫没有再表露他心中的不悦。他自认是健康的忠诚反对派,一切在宪制及基本法框架内运作。 哈琦进来送客了。送走不受欢迎的客人之后,哈琦试着询问刚才的情况。何峙笑了道,他们说要是不以港独的方式来阻止第二十三条立法,就会重演九七大逃亡的历史。这套闹辞在吓唬谁,我以为是小羡请来的三流骗子。 哈琦却忧心忡忡的样子,因为所谓的九七大逃亡。对于20世纪的香港黑帮来说,无论政府的政策怎么变,他们都有生存空间。但是1997年是香港黑社会生态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分水岭,回归之后,香港黑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了。中央政府可不像港督政府般无能放纵,联合本地警方、英国警方通力合作,严打涉黑涉恶集团。在高压和强力的扫荡和追捕中,香港黑色组织元气大伤,大量骨干成员捐款逃亡,史称“九七大逃亡”,逃不掉的人就去自首坐牢。 哈琦是个野心蓬勃的银行家,当他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大家就公认他对金融的这个分支很有天赋。他也做得不错,全身心效劳那迦的生意之后的几十年,何峙很少能找到一次斥责他的机会。年纪上来以后,哈琦渐渐变得清心寡欲,不在乎权力,对女明星也没有兴趣了。唯一能真正上心的事务,可能就是如何守好这一份基业。何氏的祖先对他有过恩。二十岁时候他就像一头狼,谁敢触犯何家的利益,那么他会一条胳膊一条腿地撕烂你。 见过何意羡那只想和家族划清界限,好像他的梦想一直是获得爱而不是力量,从未打算在风云变幻的权力世界里站稳脚跟的模样,哈琦日夜难安。 事到如今,哈琦不能不知道把他们捅上听证会的内鬼是谁了,这未免太大胆,太愚蠢了。他认为何峙这步棋完全走错了,以家人身份去和敌人对抗,不输都新鲜。想到半年前,就在这个房间,何意羡还说要是我告诉何峙有人逼我上马,你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哈琦只觉巧舌如簧,颜之厚矣,不禁为何意羡的演技叫绝。这个小白眼狼,应该让他尝尝一个有为的年轻人,沦落到成全世界的通缉犯、人头被悬赏是什么滋味。 所以,他越界地对何峙说:“高议员的提议,部分考量一下呢?” 何峙燃着一根方头雪茄:“这么一句话需要两个人来跟我说?” “那您明确拒绝了?”哈琦的意思是如果拒绝了,那就该“处理”了。 “不必要。活得像白痴,自然会有白痴一样的下场。” 何峙说罢,看了看壁炉架上的照片,赛马小冠军英姿飒爽,但是嘴角倔倔的。 何意羡就是这样喜欢动不动发点脾气,有一次看了花边政治新闻,一杆子把何峙打成港独分子。说我跟你这种人还真说不到一起去,当年领导人啊,就明确说过了九七年以后,如果有人骂党和国家,那个呀是允许的。但是如果把它变成行动,要把香港变成一个在民主幌子下反对大陆的基地,那怎么办?那就非干预不可,你等着玩完吧你!但叔叔,你就是那种死在电椅上依然自负的人。 何意羡那晚失眠。何峙耐心解释,我只是希求民主。但如果民主不是在共同的民族内搞,民主就会搞砸。十年前我认为香港搞民主应该也不错,现在我的看法变了,因为有港独。而且最危险的是,香港社会正在台湾化,即社会分裂,看看今天立法机构的分裂就知道了,港府什么事都办不成。进而有人认同中国,有人认同英国,有人认同香港,这种民主的玩法是很危险的。一些香港人的企图绕开基本法的民主梦,不但遭遇到了两地之间的民主主义和族群主义之间的冲突,还绕不开本港的政治势力之间的冲突,其结局能好得了吗?在一个分裂型社会搞选举式民主即党争民主,最终必然气壮山河但是一败涂地,以悲剧收场。何意羡翻了一个淡淡的白眼,你听上去还爱国起来了?何峙予以否认:香港人只有一种身为香港人的身份。爱国不符合香港人的利益,内地民主如何与香港也没有关系。但香港不是苏格兰,香港也不是夏威夷,香港就是香港。 何意羡较起劲来,笑得很甜,垂范艳界。不行,你说你爱国嘛。何峙说,经济好起来,比一切爱国主义教育都管用。香港的未来恐怕就取决于这一道最尖锐的考题,香港的困境在于只有两种手段攫取财富,要么通过反华手段,这条路线,现在美国堕入大选后的严重争议,谁能够拿出那些香港反对派所希望的王炸来?要么效仿大陆,依靠体制优势发展实业。在西方模式下,建制派试图在资源和技术上劣势明显的地区建立小型政府,但这种尝试无法推动经济发展。经济不起来,全城到处都是老实人祈求一份正经工作,普通人只能反对建制派。只要反对建制派,反华派就有机可乘。何意羡抢答,所以我的建议是,既然总是要反对香港建制派的,不如大陆抢先反对,直接一国一制!何峙认同断裂,无奈之中笑了笑他。何意羡娇气横生,还逼着他说爱国。何峙说我唔系爱国,我系爱港。何意羡想都不想就接那我唔系爱国也唔系爱港,我系爱你啊。 这时,哈琦却从展柜里翻出了另一张相片,那是正儿八经的赛马冠军何崇玉。何峙显然不满这个举动。 哈琦说:“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秘密,模棱两可的秘密。据说何崇玉离家出走之后,就在一次出海的时候把孩子扔掉了,还有人说他在发生火灾的木材厂里活埋了他,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怕。” “你真的相信他会杀了他的孩子?” “我也只是听南潘说,这是您告诉他的。”哈琦直直地背靠沙发,脸顿时苍白一片。 “我确实是这么跟他说过一次。”何峙神色漠然,像说的这件事和他没关系,“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真的相信我会杀死我的孩子吗?” 哈琦几乎落荒而逃,借口上百个电话等着他回。带上门之前,何峙告诫他别做多余的事。但是他又必须请何意羡下半辈子没心没肺地好好活着。于是岸对面的广东,许福龙私人手机响了。高议员拿走了八百万,许福龙收受的贿金少一个零。 第92章 璆琳琅玕高复低 买通许福龙,大概是哈琦一个人的决策。哈琦顶着大雷先斩后奏,只因看透了何意羡的本质。那迦后继有无人的问题,暂不考虑,有一众低种姓的外族人窥伺着这个王座,聪明能干一大堆。而何意羡呢,你给他根伏地魔的法杖,他只会用菲尼克斯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5 的羽毛钻木取火,给他自由倒极容易过了火。哈琦认为这孩子目前非常地幼稚,他们能给他体面,他却只想向他们要自由。殊不知世上的人生下来,就无人可得到真正的自由,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是绝不可能的,人戴着永恒的枷锁出生。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何意羡他一个都没有的,你该说他是祥瑞还是妖祟。 许福龙接到了指令,很头疼,不知道怎么按照这个曲折的方针行动。什么叫作既要保护何意羡,又要把白轩逸拖到水里去,关键还不能让他们两个有机会交头接耳一块生事? 许福龙头痛着准备从派出所下班,临走前关掉了马立东的电视机。好在白轩逸错过的一通电话,让许福龙几乎推进了两个目标的进度条。 电话打在座机上,对面是北京方面的领导。一接起来就是气急败坏的语气:“白轩逸同志,你送上来这批清缴的名单是怎么回事?” 白轩逸只是写了半行字,建议清查鼎盛,相关账册送到司法审计中心,没有提及任何个人行贿的可能,就已经引动了北京的轩然大波。许福龙听了一下声音,好像是司法口的,解释道:“就我所知,这次的反腐重拳出击,反腐力度上到一个新台阶,严查已奏效,深度和广度都前所未有……” 话还没说完,对面就严厉打断了道:“我管不着什么深度和广度,你们这是好大喜功、沽名钓誉!怎么一点都不考虑影响?” 许福龙立刻接话:“您指哪方面的影响?” “鼎盛是全国模范所,何意羡律师是两届全国法制宣传教育模范个人,这两个奖都是我专门坐飞机到申城亲手颁出来的。你们反腐反到它头上,这不是在明摆着打我的脸吗?” 许福龙试探道:“一个称号,又不是免死金牌吧?” “你知道申城司法局乃至我们北京的司法部,法律援助资金的筹措压力有多大!为了维护一个宽松友好的投资环境,让法律的阳光温暖更多地方,切实解决好老百姓打官司难问题,中央花了多少心血!不能让支援司法建设的人寒了心。就在前几天,何峙还以鼎盛律所的名义在五所政法大学搞了一个助学基金。这样的大律所,这样的大律师我们都不能相信,还有谁能相信?社会主义的一架飞机在天上突然掉下来个舱门,这能行吗?我看你们是分不清指控和臆测的区别!” 就差说何峙既没有拉帮结派,也没有坐地分赃,一直是清正廉明的。什么证据?都是非法证据,无效!人家姓何的完全可以统统成为倾巢之下的完卵嘛。天知道,北京有多少人再也不想给那两个何律师的行贿金额再做加法了…… 许福龙还若有所思了一会,突然就被说动了似的道:“您说得有一定的道理,法律绝非一成不变的,相反正如天空和海洋风浪一有就起变化一样,法律也因情况和时运而动一动嘛。但是都得等白轩逸同志回来再研究研究。” “对啦,这就是操守。还研究什么?就这么定了,立刻把鼎盛从清查名单里摘出去。” “嚯,这个还得等白轩逸同志回来,我们在他手底下工作开展得一直很被动,毕竟人家临危受命,带着中央的重大反腐任务来,唾个唾沫是个钉……” 果不其然,对面盛怒:“他到哪去了?工作时间为什么不在岗位?” “这个问题我也着实比较困惑。众所周知,白轩逸同志是一位智商很高的干部,接人待物历来十分严谨,办案向来都是井然有序,雷厉风行的呀!自从来到广东这是怎么了,我们刚刚到达大岭县城,立足未稳,就去会朋友?竟然把中央战前动员的一席话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重新调查纵火案,剿灭彭城的毒资势力,这些大案的线索是个成葫芦,还是个瘪葫芦还不清楚啊!都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啊!啊,白轩逸同志还有闲情逸致带着队员一块喝花酒?革命尚未成功,他先‘纵兵三日’了?” “你是基于什么产生的这个认知?” “有句话叫‘同事之人,不可不审察也’,我这些天亲眼目睹,仔细地观察下来,怕是因为他太有人情味儿了,或者说太讲义气了。人嘛,只要有缝,就会招苍引蝇,我看啊,白轩逸同志的马屁上已经叮满了苍蝇,真是不可思议……” 许福龙说了很久嘚瑟的话。说得人不得不震惊,不得不被打动,不得不思考。然而这一番随口的坑陷,抹黑,说白轩逸酗酒玩乐,暗指他与广女经常性进行一些情与色的互相关照,却正好说中了何意羡近期忙活的方向之一。 何意羡进了彭城村那天,村里正好在举办建村五十周年大庆典。整片地方像个世界级主题公园,别墅成群,洋楼整齐,令北上广汗颜不说,村口矗立一座皇宫似得国际大酒店,大厅的红布一揭,一头重达1.5吨的纯金金龙霍一下亮相。此龙价值数亿,由全村每家出资千万集资打造而成。 彭城村旅游旺季会接待少量的游客,何意羡不想太声张,只带了白湛卿在身边,叫南潘在他们附近找个地方安顿,确保有危机时三分钟之内可以现身。白湛卿还是个废物点心的样,何意羡看他那个讨人喜欢的快乐宝宝样就烦。在歌厅、酒馆这些地方搜集情报,勾勾搭搭时,何意羡警告他离得越远越好。他政治卖淫多年,自然知道这些不可言说的场合是最好的情报中转台,那种环境下人特别容易失去思考,他打算酝酿一会就进入只对高级客人开放的“裸台”。 白湛卿把书包双手抱在胸前,像在害怕雨天的雨水打湿书籍,像刚放学等人接,一直盯。 起初,何意羡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自斟自饮,这还好,白湛卿有点眷恋,很安静,像一朵花儿专注于风。 但很快,何意羡和陌生男女呀呀咿咿讲述着嘲谑、暧昧、消遣的痴男怨女的故事,甚至一个小姐对他闲闲地展开自己的十指,让何意羡欣赏她新做的美甲时,白湛卿突然爆发严重而且无法根治的哮喘。他眼里估计不大看得懂异性的浓妆艳抹,只觉得对方就像一棵性感的圣诞树一样对着弟弟刺人地亮起来。白湛卿吵得一屋子午夜寂寞的人兴致全无,何意羡只好把他捉回去,骂道我真想就这么把你蒙着头打到死。白湛卿被欺负了只会闭眼睛。 何意羡就住在那间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开的套房。但床头没有可供捆人的护栏,他每晚就把白湛卿一只手锁在客厅的落地灯灯架上,防止他半夜变狼人。 白湛卿惹怒他的这天,何意羡更把他和无数条大小色彩不一的蛇或蟒锁在浴室里,故技重施。整整过了一下午的光阴,何意羡才开门进去。看到白湛卿缩在小小的一隅冷得浑身发抖,惊吓过度,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何意羡被他的惨模惨样逗笑了,风雪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6 轻如柳棉的声音,下视而笑道,脏东西又流出来了。 要是留白湛卿一个人在酒店,他会做出咬舌一类的高危动作。何意羡捎着他出入不了有色场所,丝毫不怀疑再被发现自己摸人家大腿,白湛卿会当场抱着炸弹漂移。 那天何意羡看了看外面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快步走出酒店,压着鸭舌帽一路低头,走到一处台球厅门口。台球厅正处繁华的街区当中,何意羡简单观察了两眼后,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里面人多得像沙丁鱼罐头,这种娱乐项目消费不高,又能一边抽烟一边玩,早就沦为小混混的集散地。空气不流动,真是太味儿。何意羡目不斜视,一片烟雾缭绕,瘴气逼人中,径直走向服务台。 “先生,打什么台?” 何意羡不回答,反而问道:“你们老板呢?” 服务员停顿了一阵,转身进门,过会领着一个中年人走了过来。 老板揉着睡眼,语气有些不善:“干嘛?” “打球。” 老板皱眉道:“打球交钱,银腿四十,金腿九十,赛台一百二。” 何意羡说:“我是来赚钱的。” 老板上下打量一番,蔑然道:“你知道咱们这什么地方?” 何意羡笑道:“你们是这最大的台球厅,比广州的还大。” 老板非常不屑,台球也需要童子功的,好吧?有的段位一百年都练不上去。他自己就是八岁起练,每天打球四小时,准度现在还是时好时坏型。这帮野路子的杆法打出来不纯粹,要么打点不准,但是职业玩家的就完全不一样。 “年纪不大口气还挺大的,你知道咱这多少人专门过来驻场打专业比赛的?” 何意羡:“你开场子,输一把我自己走人。” 三个小时过后,几辆黑色车子停在台球厅门口,数名混混从上面下来,纷纷涌向台球厅。其中有不少村里权贵的“公子哥”,一路兴奋议论,听说来了个不认识的高手,打了五十多盘,没输一个台子。人家根本不需要走位,一准无难事。出道即巅峰,并且有一巅一辈子的趋势。 大厅正中的球案围观者蚁多,广东话里,何意羡现在就是“风头趸”。只见他跟回到自己家一样,从容安闲,黑球翻袋,一杆清台,全场爆发掌声惊呼声尖叫声。对手面如黄连。只有白湛卿坐在小板凳上如常地吸橘子汁。又一声轻盈的击球,人海再次震翻。当然还有个别人一直坚守蹲在何意羡的屁股底下,就为看他有没有使用高科技作弊。 凤凰混在乌鸦堆,问:“还有人?” 愣是再没人敢往前一步了。光是看着他,那种“一杆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旁观的只顾看着爽了。老板笑容可掬搓着双手上前,看着何意羡像看着金元宝似的:“好兄弟!借一步说话。” 来到僻静处,老板才说:“兄弟平时在哪儿打球?” “外地人,来旅游。” “兄弟驻场什么价?提成百分之三十,怎么样?不够再商量!” 何意羡说:“百分二十五就行,但是你给我多找点高手来。特别是本地人,大家相互交流一下技术。” 何意羡在场子里浸淫了一个多礼拜,与不良青年们称兄道弟。这天皓月高悬的一个夜,才在酒局上听到一个暌违已久的名字。 雅努斯。 第93章 大胆天下也去得 雅努斯。一个小混混说完这三个字后,就摊在地上一醉不醒了。何意羡只是状似不意地挑高了一点眉毛,没有追问,该玩玩该吃吃。他唱歌走音,喝大了更吓人,酒一上头,成为麦霸。一桌其他的街溜子觉得没劲,又不好让他们的台球大师闭麦,坐了一圈抽烟聊天,打牌。何意羡洗牌洗出自己的节拍,比他唱歌动听,每三五局就洗出一副特定的格局,给大家个把钱赢回来的机会。酒桌上放着一口锃亮的大盆,把来自五湖四海的酒倒进盆里,用缸子舀着喝,这就算拜过把子了。 凌晨两点多,一个染着黄头发的脑袋探进来:“恭喜发财,各位大哥好!” 注意到这个人后,何意羡终于停了下来,座上诸君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黄毛摸出一个玻璃瓶来一晃:“各位老板要不要嗨一下?” 玻璃瓶里红色药丸。何意羡问:“怎么卖?” 黄毛听到他自负的语气,看到他斜着身体的坐姿,觉得大有搞头:“五十块一片,如果要得多,我可以给你们三十五一片。” 何意羡把抽到一半的烟一甩:“我还以为几个钱呢,你那里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呀,大哥!能不能到外面说说话?” 何意羡跟着黄毛下了楼。路灯底下,黄毛问:“大哥是来做生意的?” “坐船过来好几天了,我们在香港走的是黑道发的是黑财,也偶尔想向内地拓展一下生意。这地方挨着海等于半个边境,听说有好东西。我到处走家串户,一直没找到门道。” “那今天算是找对人了!我带你去见我们大哥怎么样?大哥那什么货都买得到!多少都有!” 何意羡装作警觉:“那怎么行?我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们拿冰糖当冰毒,多酶片当麻古,我被你们黑了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老大在道上是最讲诚信的。” “那也不行,我都不知道你们的底细。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如果想要交易的话就来我住的酒店找我。我打算在大陆寻找长期合作伙伴,这次来先买点样品看看。” 黄毛一听他有钱住在国际大酒店:“老板贵姓哪?” 何意羡打入毒窝的秘籍之一,就是这一口亲切地道的广东话:“佢哋都叫我千仔。” 黄毛在前面领路,走了大约半里地。一道低矮的空心砖围墙里,几只鸡在棚里窝着,围墙漏了一个缺口就算是大门了。屋里散发着浓烈的硫臭味,像是哪里烂了一大筐鸡蛋。黄毛从枕头底下取出来一小袋冰,放在桌上,请何意羡验一验货。 何意羡说:“不用了,品质还是交给市场来衡量吧。” 这句话一说出来,何意羡感觉这个黄猴子面相都有点变了。 就在昨天夜里,白轩逸带着一支小队扮成瘾君子,突击了村附近的一个夜总会,激战一夜,干掉彭城村十几人,可惜让黄毛从厨房的中央空调管道爬着逃走了。这个时期,太应该草木皆兵了。 在黄毛怀疑的目光中,何意羡于是手指捻了一下粉剂,用舌尖舔一下随后吐掉。他这是在判断四号海洛因,乙酰化反应的盐酸吗啡用醋酸酐提纯后闻起来带苦味,尝起来又酸又涩。手指再次蘸取,这一次是抹在牙床上,齿根是毛细血管密集的区域,毒品涂抹在这里可以迅速进入血液,就凭嗨的程度来判断毒品的档次。 黄毛一看这一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7 套动作就是内行。却不知何意羡沾的都是食指,抹的都是中指。一点点假动作,对魔术师来说小菜一碟。 成功取信对方的何意羡说:“这次我带了三十万块过来,不知道能带走多少?” 黄毛弯起几根被烟熏黄了的手指,比划道:“这样吧!虽然初次见面,但我们以后还有大把合作机会。我就按批发价给你,猪肉一百五一个,植物两百二一个。以后销路扩大了,还能再低一点。” “价钱还算公道。三十万打得住吗?” 黄毛说:“一百万都没问题,那就劳烦千总跟我走一趟取货吧!” “你没带来?” “大岭镇来了多少警察都盯着我呢,怎么敢随便带在身上?” 这个黄毛小子讲话前后矛盾。一开始说大哥那才有,中途答应把货送到酒店去,现在又叫自己跟上他直接当面交易。吸多了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神志不清?何意羡现在也许只想顺藤摸瓜查下去,这黄毛可不是每天都来的,毒贩好不容易露出马脚了,怎么也不能让人就在身边跑掉啊,机不可失。 何意羡从验货的土屋出来,白湛卿还站在墙边上望月亮呢。 白湛卿等得好辛苦,苦尽甘来想要开心地小跑过去的时候,何意羡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钱:“去给我买两包烟,剩下的归你。” 白湛卿哪想被他支开,就找理由:“都关门了,买不到了。” “你再打不起精神来就给我卷铺盖走人,我是在交代任务不是在交代遗言,明明可以做到的事为什么要找借口、给余地?” 白湛卿低垂了睫毛像抖落了一片梦境:“我都不认识……” “你再说一个不,你再顶一句嘴,你是嘴巴掏大粪了还是脑袋里植包皮了,你干脆给我蛋蛋来一脚得了!” 白湛卿不太明白他这个话的用意。 “听不懂吗?我是说人体肢残不可怕,可怕的是那脑残。”何意羡有点气晕了似得,来电显示没看就接了。 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接通白轩逸的电话,不到一秒钟,就要以不方便现在说为由挂断,挂断前忍不住说了“一句”:“王八蛋,把咱两的床当主席台又准备开始演讲了?你是大忙人呀,熬你的大夜建设你的社会主义吧,再不解放美利坚伊万卡都老了!什么,我还等你一块?等你查明一切我人都火化了!到了那天你才真是个死呢。啊,对,对对对,我又气你了,我气你气你,气死你这个小气鬼!白轩逸,白轩逸,你永远是我的克星,看到你我腿肚子都抽筋,行了吧?……”装了一会假性平等姿态,没装住,种种污言不胜枚举。白轩逸反应不详。白湛卿觉得他们联合一起在戏弄他似得反过来瞪人。 赶走白湛卿,何意羡走进了一片漆黑的矿区,他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一直按着腰上的枪囊。脚底下全是碎石子,他倒是想开车,但今天中午白湛卿只开了一个半街区,就把他的车撞得跟瘪茄子一样。白湛卿解释,油门刹车踩反了。何意羡说,我就在想,你高考怎么不走错考场呢?后面的车被堵着,司机骂得特别脏,还特地别了他们的车一下。白湛卿又急又慌,完全说不出话来,还是何意羡开窗户从副驾驶隔着他哥酣畅淋漓地表达了自己的,白湛卿感觉那些脏脏的话是从自己头顶上一句句飞过去的。经过一个多小时,何意羡卷着袖子把车修好了,突突的能响了,居然还颠颠地能走动了。老头车二次上路,村里街道都比较窄,过弯时,就压到了路肩,白湛卿赶紧一打方向盘,车又撞到路中间的隔离带,再往回打,又连撞到右边的几个铁栏杆,再一折腾,车就整个失控了,从中间隔离带蹿到了对面的来车道上,带着惯性翻到路左侧的沟里去了。歇菜,彻底。 黄毛带着他向更深处走去,前方不远有一个矿洞,这种矿洞是伏击的好地方。何意羡靠近时就已经放轻步伐,但手电必须开着,里头不见五指,可这样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何意羡犹豫了一下,抽出无线电,想要跟南潘说一下自己进矿洞这事,让她准备及时接应,可这一带居然没有半点信号。黄毛催促了他好几下,何意羡只能跟上。矿洞非常之深,何意羡不敢走快了,他觉得自己直线前进了起码有几百米了。回头看向出口,那边的光亮已然完全过不来了。矿洞里也没有任何岔路。何意羡举起手电朝最里面又照了照。手电筒的一束光上下移动,偌大空间里余下的黑暗就像一团忽远忽近的多毛蜘蛛。 就在这时,何意羡突然瞥见在前方洞穴的侧壁上,竟有一个木制的栅栏板。 难道里面还有空间? 何意羡猜对了,此时栅栏的后面,五个人正严阵以待。在何意羡还没走到跟前的时候,手电的光亮已经通知了他们他的到来。而那黄毛,早就消失不见了。 埋伏的猎枪对准木栅栏门,猎枪正面近距离的杀伤力可不是闹着玩的,恐怖的穿透力即将瞬间终结猎物! 离得越近,何意羡的脚步越慢,他举枪对准木板,突然将木板踢开!顷刻间,双方同时扣动扳机,巨大的枪声当即回荡在这矿洞之中。 完蛋,今天要真狗屁了,何意羡这一枪居然哑火了!不过好在他开枪同时向侧面歪倒,左臂中了弹,番茄汁一样的鲜血还是滋滋冒了出来。他虽然穿着防弹背心,但超高温的弹壳蹦进去就直接粘在肉上,甚至能闻到一股烤肉的味道,剧痛无比。何意羡迅速拉动手枪套筒,依旧卡壳,时不时又有一个子弹壳窜到他的脖子里去了,他没得选直接站起身朝最近的敌人扑去。 何意羡扼住一个人的喉咙时,后脑突然顶上了冰冷的枪口。 何意羡释然地笑了一声,貌似长了后眼,明白那支枪属于谁人。他嘭一声利落地卸了枪,举着双手起身,脑后的枪也从上而下,缓慢像一只爬虫移动着。 何意羡转过身时,枪口就正好抵在下巴上,向上一顶,迫使他僵硬地抬起头来对视。 “怎么办?”黑暗里白湛卿的眼睛比弟弟更像一双蛇目,他爱极了人类被死神抚弄时的颤栗感,唯有至高无上的完美能形容,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疯狂兴奋,“你把他吓跑了,就该对付我了。” 第94章 绿尽春深可染衣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白家在西雅图的华盛顿湖畔拥有一栋小别墅。白湛卿从五岁起,每年夏天都在这里度假。他总是翘首盼望着夏天的到来。即使在那没有什么事情可做,除了在科学课上和同桌学的放大镜烧烤蚂蚁,他发明了一项课外活动,那就是虐待蟾蜍。 起初,他杀青蛙只是为了用来钓龙虾。但他会用手术剪仔细地剥皮,他对解剖学的知识过目不忘,不是一寸一寸地千刀万剐,而是一缕一丝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8 地撕弄挑剔,绝顶享受这个过程。也有时候,青蛙安安静静地被剪掉头,然后他一针捅向脊柱,之后就是一个软软可人的实验体了;然后他发现可以用牙签戳破它肥嘟嘟的大肚子,观察那啫喱般的蛙眼逐渐翻白,这样恶作剧一次的滋味能让他咂摸上好几天。后来他把蟾蜍绑在冲天炮上,螺旋升天,炸成灿烂的礼花。他无师自通勾兑了数十种土炸药,弄某种化肥,加点常用的消毒剂就成了。他跑到水库里用它炸鱼,乐此不疲,简直上瘾。母亲白祺琬只看到他突飞猛进的数理化成绩,邻里的口中他却是臭名昭著的诺贝尔小子。 雨季的蟾蜍实在太多了,白湛卿每次都会用各种奇思妙想杀上一个下午,但看上去还是多如牛毛,等着他明日再战。渐渐他对这种程度的乐子脱了敏,是的,蛇和蜥蜴也都该死,他杀戮的范围在第三年的夏休后,再不局限于两栖动物。他只要一课余就弄得整片美丽的湖泊尸山遍野,在学校则天天趴在桌肚里存放尸体的桌子上睡觉。别人玩耍时他躺在摇椅上,思考如何能在直立行走的生物身上,进行一些相同的快进快出的冒险。他对刺激的需求远远高过常人。 直到那一天他把一位同学推下楼梯造成全身骨折。没有监控,只有两个被吓得不轻的女同学说看到了,就是他。老师来了家里。外婆把唱片的声音开到了最大,母亲在客人走后泣不成声,她听了外婆的话设法把家里的猫狗当夜送走了。佣人在壁炉里面找到了一些牙齿。白湛卿大方承认自己多次回到弃尸的地点,他经常会躺在尸体旁边回忆,直到他因为尸体腐烂而不得不丢掉他们。 他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家人无法应对他时不时从墙角探出的凝视,他拿餐刀的样子让管家很不舒服。白湛卿被送入了少年精神病托管中心。几年后他出了院,这是他用自制的液压机粉碎了一截医生的手臂写就的出院同意书。那天接他回家的母亲喜极而泣,还不知至此,儿子的反社会人格图景已然彻底地完整了。 母亲告诉他今天双喜临门,他的两个离家出走的弟弟也会回来。白湛卿自小在美国长大,并未见过那位异姓的家庭成员。他听话地点了点头,端着一碟下午茶去找他最小的弟弟。 当然,不是要去建立什么亲密的连接,只想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冒险行列,采用自己的方式来玩游戏。 弟弟不在房间,在祠堂里。祠堂烟锁雾障,朦朦又胧胧,让白湛卿不禁怀疑是否自己还在现实之中。 他这才走到安放祖先牌位的木柜旁,那个美好得出奇,像幽魂一样高不可及的弟弟,就突然扑在他的怀里泪水涟涟地叫着自己哥哥。哥哥我怕,哥哥我好疼,哥哥你不要再走。紫砂炉鼎焚了一整夜,他的身体含香。但是没过一会,他就醒过来,为什么会这样,只是有一点点像,你从上到下根本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我的哥哥。 可是弟弟的膝盖状况又很不妙,根本没办法只靠自己站得住。白湛卿维持着这个奇怪姿势,好像在遭受一种变相的肉刑,奇哉,以往从来只有他给别人施以酷刑的份。他本来手里举着一支蜡烛,现在烛油滴得手指上到处都是。弟弟再那么地一靠,蜡烛跳出去好几尺远,窗外的鸽子都不知该往哪飞好了。怪也,同时一阵温暖宽慰的水流从心底涌起,传遍了四肢百骸。白湛卿游离,木然地折断了祠堂的门栓带他出去,牵着他去到午后的花房。 弟弟嘴里一直哼着一股旋律,就像一条发着光的小溪,有似梵唱。白湛卿他可以恐吓人,攻击人,可以把比自己大两轮的成年人胳膊弄断,这时却在小调中安静地坐到了钢琴凳上。他发誓从没有一天学过那首曲子,却就似风车在风中,音乐就这样自然至极地流了出来。他感觉心里那些冲击又淤积的地方猛然破开了,在音符气势莽莽卷起的狂风中那股水流凝为雪聚成峰,他被它的伟岸、圣洁所震撼,与之相比尘世的俗趣如同炉中的余烬,他只想随着这曲子一起从终古雪域的悬崖上落下去,以获最后的安宁。曲终他望向了弟弟,雪山原来是有神的。 豢养的鸽群惊起,优美地横过园圃的天空。他这才察觉,弟弟已经哭了太久了。白湛卿对着有雅努斯雕塑的喷泉照了照,第二人格的首次觉醒就是弹起琴来的那一霎,他记不起来为何会满手满脸的鲜血。还好之前祠堂那里光线昏暗,不然弟弟早就怕得走不动路了。 良知对于那些毫无罪恶感的天生坏种有什么约束力,艺术却出其意料地发挥了点人醒豁的作用。母亲欣喜若狂地搂紧了他,求他再弹奏一次,她说着疯话:一天又一天,我不断祈求上天把他的灵魂还给我……崇玉,这么多年了,你用一点点希望的影子这么逗弄着我,这是一种最残酷的杀人办法…… 那一天是三兄弟童年最混乱的一天。首先白湛卿看到一个陌生女人,竟然叫母亲玛格丽特。玛格丽特则叫她白祺琬。到底谁才是白祺琬?反正最后那个外来的白祺琬一命呜了呼。 白湛卿的手里拿着刀,白轩逸的腰间别着枪。何意羡在祠堂里关禁闭错过一切的发生,白湛卿一开始带着水果蛋糕去找他的时候,白祺琬就已经断气了。 玛格丽特带着大儿子开车绝尘而去的时候,白祺琬肚子流出来的血还在地上扩散,眼中镶嵌着几粒草地的细石子。 警方赶到,缉捕白轩逸。 案件编号:386204751。 第95章 白狐向月号山风 广东的冬天正是榨糖季,入了夜全是蔗糖的香气。何意羡在甜蜜中醒来,没有一丝光亮,他通过风声的节奏判断屋外是一片无垠的蔗林。谁能想到就在这间制糖的工坊里,制毒的大型仪器一应俱全。下午的时候,何意羡为了预防大哥闲得无聊,在街上给他买了一只红气球。滑稽的是,他们从矿厂来到工坊的这一路上,杰克也带着它。 当下的白湛卿收了气球,拴在了沙发的扶手上。何意羡被放到地上,双手双脚都被捆着。蛇难道会把自己弄打结吗?但何意羡差不多就这么样地扭曲着,他的胃痛,他的手臂还在流血。 白湛卿坐着,何意羡蜷曲在他足下,就像一只奇小无比的丑陋虫子。接着白湛卿俯身下去,先摸了摸弟弟满是血污、被弹壳烫伤的脸。他的抚摸方式让人产生一种汗毛倒竖的认知:这个人的杀意和慈悲心看起来一模一样,你甚至会相信他在慢而哀伤地膜拜一只耶稣的圣婴。 澄明的无声,纯粹的静止。白湛卿一只手并不重地按着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划过了他的下巴和锁骨,到了胸膛的那里的时候,何意羡明显地震颤了一下。白湛卿显然不是为了满足雄性的基因里某种沉淀下来的肉欲,他因为对方的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49 肌肉反应立刻升起一股厌恶,像碰到了一段音乐中不和谐的休止符,由是水波般扩散开败了兴的沉默。如果换作一个人,他现在就会把手术刀在火上烤了烤权当消了毒,随后就切了上去。 “你把他当作生命里的一切,而他只不过是轻轻擦过。”白湛卿这是在和他的另一个自我对话,“你已经玩这么久了,该我了。” 他一个灯也不愿意开,看不到何意羡醒了没有:“听得到我?” “…不然你跟鬼说话?”何意羡说,身体紧绷得声音也有一点痉挛似得。 白湛卿柔缓地碰了碰他的眉弓,就像曾经在游轮上的酒馆里那样:“我们之间本来半年前就应该达成的交易,一直拖到了今天。为了防止像上次在康沃尔公主号上一样夜长梦多,我一句话说清我的要求。雅努斯的配方,把它给我,你就能活着离开。就这么简单。” 何意羡:“你是大毒枭不是我,你这个话比笑话还好笑。” “没人比你更该应该知道它在哪。因为有人给你留过一支录音笔,里面的第一条留言让你登上游轮,去找雅努斯的雕塑。” “话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两东西不都泡水了吗?不是拜你所赐?”何意羡连连疑惑,“那个雕塑还是从你手上给我的,你自己还搞不清楚状况?现在反过来问到我头上?” “我没有送给你。是那个废物一看到你,就想把所有见得到的东西捧到你手上。” 游轮上的德扑大赛是杰克设下的局,即便何意羡最终夺冠,他也不打算把大奖真的如约奉送,雅努斯只是一个诱饵。谁知兄弟相见,尤其是何意羡把?3打到大哥脸上的那一瞬间,所谓的废物人格侵占了白湛卿的身体,一切就都乱套了,先前的计划全都白费了。历史惊人地相似,这一次也是同样的情形。海难之后,白湛卿伤刚养好就来了彭城村,何意羡在鞋铺买枪时,小喽啰正是叫的这位老大过来。四目相交,转换一瞬发生。也许第一晚在楚家时,促使他人格突变的根本不是《在魔王的宫殿里》,完完全全就只是何意羡这个人。何意羡什么也没做,他的一张脸出现就是错,如个梦似丝春雨不绝绵绵,更不要提他用那种让人心碎的眼神看着他了。 何意羡笑一声:“所以栽了太多次跟头,你现在连看都不敢看我了?” 灯是灭的。乃至何意羡都有点起疑,会不会白湛卿的耳朵里此时也带着变声器,把弟弟的音色干扰成不会引发他脑电蹦迪、不被精神污染的样子? 白湛卿把纸和笔放在地上:“写下来。” “写什么?我只会造冰毒。” “冰毒?世面上我所掌握的资料里,雅努斯也是最完美的存在,谁与它比都不值一提。很多人说我不管其他品种的广阔市场,可是除了雅努斯,我压根没有心思做其他毒品。” “我想也是,你聪明又清高,肯定不屑那些残次品。英雄最怕什么?最怕无用武之地……” 何意羡戛然而止,只因小腹上贴上了刀片。那匕首太冷了,像刚从冰库里取出来。何意羡微薄的体温就像一小杯水倒进海洋马上融入刀尖的酷寒。 白湛卿就在他的耳边,可怕的是那他半张毁容了的脸,微张的嘴里牙龈没有肉色,形成一个诡异苍白的笑容,呼吸仿佛会涌动的黑雾:“我知道你得了绝症,但这不代表你大可以平静快乐地死去。” 匕刃上移到了脖子,白湛卿一边描摹着他最脆弱的动脉血管,一边说:“比如,从这里捅进去,我会把你谎话连篇的舌头从刀缝里拉出来,在脖子外面打一个漂亮的结,这叫哥伦比亚领带刑。这里,一刀从肚子侧面进去,轻轻地压一下肠子就断了,接都接不起来,西西里人的复仇都是从下腹一直切到心窝。还有这里,哪怕以最温和的方式我也至少会切掉你的手指,但是我要的是剑道的发力指,双手,一共四根……你来选一个,你更喜欢哪一种?” 此时何意羡的浅层皮肤已经被刺穿了,妥协道:“你能不能稍等一等,我的脑袋也吸坏了,刚才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要真相。”白湛卿没有收回他的刀,“下一个从你嘴里吐出的字必须是真话。” 何意羡说:“我说了一句假话天就在我头顶上塌下来,地就在我脚底下裂开来。只是我觉得讨论的方向从本质上歪了,我们两有点认知上的偏差,这就很难聊。我不是不想聊,平常我懒得跟半生不熟的人打交道,但你是我哥,而且是大哥哥,是个人都该帮亲不帮理吧?从长计议一下,首先,雅努斯就我所知,哈琦说过是一种天然的植物提取物,一种万能神药的原料,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毒品,十恶不赦了?想起来了,你说那支录音笔,何峙他女儿也和你一个说法。我该相信谁?” “去问白祺琬。” “哪个白祺琬?我妈真的白祺琬已经死了,你妈玛格丽特是个花了六百万从头整到脚拇指的冒牌货。” 何意羡这样区分,只是说自己没有在任何扮演母亲角色的女人膝下承过欢,而白湛卿确是有人细心呵护抚养长大的。 “玛格丽特没有自己的孩子。”白湛卿非常抵触扯上不必要的关系,哪怕名义上的都不可以。生命在他眼中沦为一场血腥的竞赛,他这一生都是在想办法把这项有趣的游戏玩得更绝,不按照他的规则跟他玩游戏的人都很天真、很愚蠢。 “你真没良心,她对你掏心掏肺的好。” “因为那个废物。” “所以你是让我去问我死了的妈,你就是让我直接去死的意思?好,那就天打五雷劈好了,让我死在你身上,一家人什么事都黄泉地府去讲。” 说漂亮话又不用上税,何意羡因此得到了想确认的信息。 雅努斯是神话中的双头神,传说两副面孔分别看向光明与黑暗。以它为代号的化学物亦药毒同源,天堂地狱只在一念之间。少女时期的白祺琬便在德国一座名叫康沃尔的小岛上工作,在她意外地发现了一株罕见的野草中可以提取出这种上帝之赐般的神奇物质之前,她还只是人体实验室里一名护士,不是后来享誉世界的植物学家,当然也没有人称她“康沃尔的公主”。是她用雅努斯治好了许多饱受折磨的伤员、病人,从那以后她开始环球旅行,直到死亡再没有踏入过德国的国境线。一些小报上说,那株植物是天地间的唯一孤品,白祺琬找遍了欧亚大陆寻觅它的踪迹,倾尽一生之力也没有制作出第二瓶雅努斯。 然而就当正义还在穿鞋子的时候,邪恶已经跑得满世界都是。那时候泰国政府禁毒的战果可喜,然而联合国方面称,当前的情势表明,金三角地区似乎以一种叫雅努斯的新型化合物与全球毒品市场重新接轨。好在毒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0 只是一现,众说纷纭,雅努斯也永远停留在了一个神话始源的阶段。 “我真没想到这个雅努斯背后会这么复杂,多亏有你,否则我肯定理解不到这么深刻。”何意羡在大哥介意的血统问题上反复作文章,“咱们那叔真是头猪,一点都不跟我透露。相比他女儿咱表妹可大方多了。” “那不是他的女儿我们的表妹。” “你确定?你没搞错?我说的是琳琳,你认识吗?” “你只用知道,他的所谓儿女都是从失败的敌对势力那里收缴来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抚养他们,他们就像郡县给君主国送来的一双战俘。那个男孩还算是一个普通的人质。可是女孩患有侏儒症,她今年不是九岁,而是二十九岁。她对于何峙的意义在于,她是成功制造出雅努斯的实验室首席科学家的女儿。银湖那次射杀是为了灭口。她后来让你去找雅努斯,她剩余的两条留言一定能给我突破性的灵感。” 何意羡认真聊天:“这样吗?怪不得我带她看牙医她从来不去。想这些没用了,小艾给送国外了,琳琳我更不敢问,你猜她死了没有?死了的话是怎么死的?” “我的话说完了。我只想启发你到这里。”白湛卿伶的一响放下了刀,却用那双钢琴家的手握住了何意羡的喉咙,“我不喜欢你我讲一句你能讲八句,我有时候真不晓得那个家伙是怎么忍受得了你像青蛙一样呱呱,呱呱的聒噪。愚者就像你这样控制不了自己的舌头,我做梦里你的声音还在耳朵边。你的声音又尖,你能把石头钻透。我每天看法制报纸上都说了你什么,一看到你的名字双手就开始抖动。今天你的话格外地多,你以为你是一个善辩的律师,任何危机只要让你张口说话就有转机吗?从现在开始,雅努斯的配方之外不相干的一个字也别说,关键问题上,我尤其讨厌你吞吞吐吐。” 白湛卿的手还没开始用力,不过当他真的相信何意羡一无所知毫无利用价值的时候,他会温情地看着弟弟的,那时候就应该为弟弟做点什么了。 可这个杀人如麻的魔头,绝对想不到何意羡还有心情说这个:“别乱开腔,吞吞吐吐是形容词还是动词?” 听者愈不解,说者还愈起劲:“我是夸你,等你被我夸得脸红了,我就不说这个了吧。你吞吞吐吐是好,在我心里仅次于白轩逸。只是你的硬件条件太客观了让我直接就医。想起来就好笑,你当时怎么比我还怕,你那样子就像在想为什么没法把那玩意留在我手上然后你逃跑。我特别怕疼,疼就往上躲,我越躲你就越把我往下按。当然这个还要看后期能不能再磨合了。你又不好意思听了?‘小松鼠’干的事你还是要择优已阅一下,否则他以后背着你在哪里做狗,肚子里的崽子下了一窝又一窝你都不知道,走在大街上人家问你能下多少钱一个种啊你还一脸的懵呢。” 白湛卿听得手背上都现了青筋,可是居然没有掐得下去。他放了手然后在想,站起来走两步就可以拿到一捆带尖刺的绳子,车库的锤子能砸玻璃也能砸向何意羡的脑袋。 就在他选择工具的时候,何意羡说:“你不信啊?我能证明。” 白湛卿踢了他的肚子。何意羡也只是身体自护的本能弹了一下,接着那嘴又张了,想想就忍不住笑了:“你有点弯。” 白湛卿完全会不到那个污秽的意,以为何意羡的无耻只存在于浅表:“我不是同性恋。” “哦,同性恋怎么了?” “火会烧死。” 心理评估从未缺席过白湛卿的童年,开头(后面的都有去无回了)的几个医生说,从来就不该同意让他出院,他简直是个魔胎。白湛卿因此受洗过,每每按时与玛格丽特出门去望弥撒。玛格丽特成为基督徒只是爱屋及乌,溺爱白湛卿是因为别人弹琴再像何崇玉,也终究太腻,总是不灵,只有大儿子原版复刻,她连疯狂整容都是楚王细腰行为,为了何崇玉加入一个教会又算什么?但白湛卿即便是伪装,他也熟读圣经甚至成诵。他明确记得,基督教只是说异性恋者在婚姻之外的所有性行为都是罪。白湛卿这么回,是已经被何意羡烦到背弃了信仰。 何意羡说:“我说烧不死的。干男人都是男人中的男人,已经百炼成钢,我问你钢怎么烧?或者我给你出一个折中的方案。你觉得主会不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比如你对天说你想要天上掉一个男人来干,主怎么没给你?是你不够虔诚吗?不对,我说你方式方法都错了。你应该就近先把你弟弟我干了,自己家里人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一块肉。然后再祈祷主宽恕你,还得让耶稣替你赎罪,记得罪加一等,同性恋加上乱伦。” “我不是同性恋,我是素食主义者。”白湛卿没有关联地说。 “是的你是。真正极端的素食主义确实是真的等到果实自己坠落他才会去吃。我现在不就在地上了吗?” 白湛卿把他拖起来,扔到单人座的沙发上。何意羡被绑得像烤鸭店里倒挂的鸭子,但是在白湛卿问他你再说下去,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的时候,何意羡笑到疝气:“你急了,急什么?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太监虽然没有那玩意,但还是有脑筋。你怎么连脑筋也没有?男人一定要放轻松,否则没有魅力。” 白湛卿:“我让你不要再说了,你别开低级的玩笑了。到处都是刺耳的声音!这个世界和你一样肮脏而没有意义!” 何意羡就说:“为什么闭上嘴,我给社会造成什么危害了吗?你嫉妒我,你找不到男人我可找得到。” “那你想让我怎么办?” “你是男人你比我大你说我们怎么办就怎么办。” 白湛卿走过来走过去,关上了一整层楼房被风吹开的所有窗户。他回来时手里拿了一卷胶带纸。 封上那张嘴,世界清净了。白湛卿的精神里重新掖满了快乐的恶。 何意羡猜对了,白湛卿耳朵里的确塞着微型的变音装置,否则何意羡本人的声线早就碾压了他的知觉了,就会像他的窝囊人格一样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挫折体验。 戴上它,何意羡正常说话会变得尖细,指甲划过黑板似得,与食肉动物犬齿摩擦人类头骨的声音是一样的。可是他现在的挣扎中发出的粗喘,像见到公马的母马一样嘶鸣,被机械扭曲之后的简谐波,水中塞壬一样甜美诱惑。杜鹃啼血就变成了求偶时的鸟叫。白湛卿对此不可描述,因为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那里听过这个。他不自觉地去很用心地听,回过神时,手已向弟弟的小腿抚来。 何意羡一下子叫得更高了。白湛卿更想把他的骨灰一口吃了。可他恍然觉得这不符合他长久以来的美学。他的独有美学世人不懂,只有当一种美走向悲剧,它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1 的美才从希腊式升华到了罗马式。白湛卿自认为是一个使徒,一个行者,传送一种天火,他把光明送到下面的世界。普罗米修斯送来了一种蓝色的火,而凡夫都还以为是魔鬼的舌。 让这具桃色的灵魂只有柔软的肉躯死去,并不很美,他现在更想把他的精神内部就和脏器的内里一样玫瑰花瓣一般转翻、抚平,暴露在日光和四月的微风里。这才是对白湛卿微缩的生命哲学的极致呈现,他心恰意恬想要入住在这间肉体墓穴。 这不是幻觉,不是他快烧着的头想出来的。白湛卿拿着剪刀,端着一根低矮的蜡烛照亮那些被剪刀裸露的部分。他把头扭过去不想看,但是更恶心的景象却无处不在。一刀剪开,先是大腿真实至极就如梦中地出现了,就像一节肥厚饱满的芦荟茎,尽管他的动作轻柔得几乎感觉不到,它还是颤抖着,里面那些透明却稠如稀膏状的液体像是都要提前流出来了。接着一剪,呲的一声,细腰肢就在他的手中灵动地鱼儿摆尾,银银亮亮几乎泛起珠光,子弹遍灼让它如汪满花的桃树三月云彩一样轻盈,粗粝的绳子勒出的痕迹有若铜丝一般的炽热。水多肉甜的屁股掰开时是否已经烫得惊人,如同热带雨林所有的蜗牛都在那甬道里爬过一样,又是否因为有人留下过不洁之物,将它抠挖出来有如剜掉一块水果中的烂斑,一切都是为了弟弟的健康着想。何意羡这时的低声呻吟已经变成了猫叫,垂樱弱枝乱颤。最后胸前剪出了两枚梅花般的洞,触即悦耳的小铃铛原来就在这里——可人生下来就有吮吸的欲望,他更想用舌头浸润了那片小小的神祗。白湛卿觉得自己拿的不是蜡烛而是蜡刀。蜡刀蘸蜡汁点画出图案,要在这匹绢布上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蜡染作品。 这让何意羡如同穿着犹太法典塔木德经发明的修道士服,这种道袍只在合欢时穿,把全身都包起来,中间剪一个小洞,就像小男孩的开裆裤。以这样保守的方式精子进入卵巢,使其受孕的同时尽最大可能节制不引发肉欲。 血全部涌向头顶,白湛卿感觉自己被绊倒了几次,但仍在继续奔跑。虽然自己受到了伤,但他认为弟弟更应该躺在一个有力的臂膀里,可是将人搂在了怀里的白湛卿,却感觉自己才凝敛成一颗鹅卵石,潜伏在何意羡身体里活水跳跃的涧底。白湛卿从背后抱着他月一样宁静地闭上了眼,仿佛要把整个头都塞进子宫里。他们的身体贴着,白湛卿觉得还不够紧,把手插进了何意羡衬衣的口袋里。这样好多了,几乎以为这就是爱的殿堂了。他的牙齿咬住了何意羡的侧颈,像喝多了的人一样沉醉有滋有味地惬意,又像饱食了母乳的婴孩,躺在乳房的旁边,他没有想象的强大,依然需要得到母亲的温度。弟弟的血真像春天里小树的汁液,他觉得现在这摆满珍馐美馔的筵席是能令众十二天使羡慕的场面。这快感可以致命,而不再能让他平静。他想自己的生命力无处施展,也想去吸吮着另一个人慢慢鼓胀起来的生命,他像一个发狂的祭司。 在他要把手插得更深的时候,另一只手上烛光不可避免地晃动着。照亮了何意羡的脸庞像个婴孩,纯洁又饱满,脖子上确是那一颗忽略不了的充满男子气概的喉结。紧接着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让他瞬间忘了所在何处。 杰克的主控权正在崩溃瓦解。松鼠和杰克不是抢身体,而是每个人格帮本体承担精神压力。此刻一个人格大声呼救另一个人格也会癫狂大叫了起来。烛台一如他们初见时翻倒在地,窗帘着了火,白湛卿扔去沙发布盖灭了它。光又没了,只剩下一房的风尘味。 白湛卿把胶布从他嘴上撕下时,火山已经变回了冰川,杰克的人格在颠动的边缘夺回了身体的占有权。停止了神经的可怕颤抖,他从何意羡的眼睛里,照到了自己红得像血的眼睛,站了起来:“那帮警察很难缠,一闻到腥气就盯着不放。你的废话一句接着一句,你是以为我看到你一定会变回那个废物,还是拖延时间在等他们来救你?” 毒窝哪有那么好卧底?这种严打时期还来光明正大转悠的生人,不是条子就是条子,其他的身份都是扯淡。毒枭们终日打雁关键时刻还会反被雁啄了眼睛吗?所以何意羡一进彭城村,就做好了被俘的准备,他就是奔着被抓去的。见到杰克,何意羡很多想不明白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其实只要逼他现身,已经值回了一半票价。杰克不在,他的一些计划都没办法推进下去。 “哥,不亲一个再走吗?”何意羡见他面朝的是门口,不好意思地笑了,“我舌头底下有个定位器,下次记得搜身要包括口腔检查。” “想到了。我算过,白轩逸会在三十分钟之后找到这里。” “那你打算在二十九的时候再跑吗?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犯罪,你他娘的真是个犯罪的天才。但是天才,你知道吗?我是警方的关键人物,马上放了我才是明智之举。” 白湛卿竟然慢条斯理地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然后面无表情地轻轻各自一折,就把他的手脚掰得脱了臼,接着左手收在手臂下,右手放在腿弯处,把这么经脉尽废软若无骨的何意羡抱了起来。 他来到工坊最深处的房间,摘下一幅壁画,按下按钮,走进了这条机关道。 不知走了多久,何意羡被放了下来。环境这才突然一亮,何意羡眼睛黑暗太久不适应强光,挡了一下眼睛,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玻璃花房似得圆罩里。 白湛卿站在冷酷的玻璃后,钢弹都打不穿的材料自然完美地隔绝了人声。白湛卿的声音是从头顶精密的控制系统传来的:“你的确还剩三十分钟获救,但是这里的氧气只够你活十五分钟。” 仪器上红色的数字,显示密闭空间的含氧量。就在白湛卿说这句话时,已经跌下去了一个百分比。 何意羡嘴巴又在动,他说的东西白湛卿听不到也不想听。他已经厌倦这个人又在显示辩论技巧,根本没说在点子上。 白湛卿顾自说道:“Vipara,我也想过点到为止。可你就是这么下贱,非得刀架脖子上才知道自己的身体也是肉做的?你就这么自信我为了雅努斯,舍不得杀了你,这是你的小把戏,对吧?可是我不得到的东西,任何人也休想得到。不过,我还是给你留下了两份十五分钟的氧气,你可以向你旁边的朋友呼救,求他把命换给你。” 何意羡额头渗出一片冷汗,闻言看向右边。何意羡居然呆了一下,他的眼睛从未如此放空过。 那就像一幕层次鲜明的舞台剧,直到此时,另半边的灯光才打上。只见玻璃圆罩一左一右竟然是有两个,中间以一根通气管相连,中控台掌管着横在中央的钢瓶中新鲜氧气输送的方向与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2 慢。氧气总计只有三十分钟的量,两人共享,必死一个。等于火车冲过来岔道上各躺着一个小孩的世纪难题。 “换作以前,我可能会想,留什么留,杀一个也是杀,全部杀掉算了。”白湛卿看着他说道,“但是Vipara,你不一样,你独一无二。这个世界我最爱你为了生存的苦痛无用挣扎,如果你能读我的心,就会看到这样的你对我来说有多美,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永恒。” “麻烦通知白轩逸,这会儿,有人正在演一出好戏,他去晚了可就连谢幕都赶不上了。”白湛卿直接联系了警方,然后他对何意羡,放飞了气球,“那就,祝你们好运。” 白湛卿离开轨道门合紧之时,孟彧在玻璃罩中睁开了眼睛。 第96章 月寒日暖煎人寿 氧含量:30%。 如果孟彧不放闸从他那边输氧过来,何意羡的生存时间只剩下十四分钟。何意羡没有怒吼,没有任何气急败坏的举动,只是环顾这间透明的囚室,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任何事情从规则化去思考它都会变得简单,这场游戏的规则制定者白湛卿临走前,说过他这样做是为了欣赏一种人性的挣扎之美,活着本是一种超然的幸运,你们却把这当做理所当然。他以人类的恐惧为食,他的经典理论是人类给其他生物造成了太多恐惧,反过来人类自己被制造一点恐惧,宇宙万物才能保持平衡。又曰一个孤立系统不可能朝低熵的状态发展,所以他要搞大破坏。 那他就必然会给溺水者丢几个漏了气的救生圈吧?不然让人直愣愣坠到水底去,求生的过程还如何跌宕起伏,还怎么让他看得心潮澎湃。 如何意羡所想,头顶的一台隐蔽的小型监控设备后,此时的白湛卿,确实正在暗处观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白湛卿极善绳艺,走时把何意羡重新绑得漂漂亮亮的,艺术得可以直接送展。何意羡的右臂肩关节脱臼,患肢一点也动不了,左边还好只是受了枪伤。左手取出藏在身上的裸刀片之后,他一边开始割双手之间的绳结,一边说:“孟彧!把你的眼镜从中间掰断,两个镜片叠在一起,你看看有没有光折射角不一样的地方?玻璃的厚度有可能不是均一的,你手边放着个安全锤,白湛卿不可能无缘无故搁那!” “孟彧,孟彧!听到我说话吗?”何意羡以为隔音问题,音量抬到不能再高。 那个花苞似得精巧的绳结塑化加固过,白湛卿甚至还用蜡烛把它烧融了凝得更牢。何意羡一时半会割不开,只把手弄得流血不止。血加上汗,手掌太滑根本握不住那截小刀片,清脆一声脱手刀落在地。 和何意羡刚才的声嘶呐喊相比,这一声可称十分微小,孟彧却这一次才抬眸看了他。 何意羡腰往下没有知觉,手也只能动一只,倒在地上跟在粘蝇板上的苍蝇没两样,他连站起来把那恶心人的监控器破坏掉的能力都没有。可孟彧毫发无损,依旧从里体面到外,看样子还是一个资本集团时髦的贵公子,拥有宝石般耀眼的未来。 何意羡说:“你听着,你没在做梦这不是在演戏,有人让我们俩一个顶替另一个,死了一个,就有一个能活下来。我不觉得,只要你听我的,我们都能活着出去。而且救援队马上就会到……” 孟彧哈欠连天,笑了笑说:“你这么说话太省心了吧。你吃饭鱼翅拉稀让我帮你擦屁股,这应该吗?” 何意羡没想到生死关头,他还能来纠结这个。大呼奇妙,在想白湛卿这个外科天才,为什么没给他做个开颅手术,把孟彧的脑前叶先摘除一下? 但,又的确是自己让他陪着来广东,把他拖入这场黑吃黑的迷局之中的。只要和自己家族里的这帮狂人沾上边,就像是巨大的黑洞,跳了进去不仅是去填满,而是被无尽的黑色淹没。可当时,他也只是为了让内地香港前后包抄孟彧,给何峙的犯罪史书上添一个不太要紧的人证而已。 何意羡只能哄着他:“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出去再说。你先照我说的做,好吗?” 孟彧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肚子上,躺在地上的样子还以为他睡在酒店的高级记忆棉床垫上。急得何意羡像只蚱蜢。 “在找了。”孟彧折了眼镜架,透过双层镜片说。他是散光眼,散光镜片的每个方向都有不同的屈光力度,叠一块的光线以别样的方式汇聚。 一般来说钢化玻璃的中间最坚固,四角和边缘是最容易打破。这个牢笼却是中间的位置最薄。孟彧站起来,以他的身高来挥动安全槌,落下的位置正好就是最薄的地方。 再脆这也是钢化玻璃,况且孟彧是孟彧,又不是白轩逸身高九尺,力有千斤。所以何意羡不但一开始的希望就抱得不多,更是在孟彧即将落下第一槌时大叫了起来:“等,等一下!” 为时已晚。槌子落下,传来一阵飕飕声,好像外部有个巨大的吸尘器发动了,何意羡的头发丝都一齐往那个斜角的方向竖立。他们两就像共处一个包装袋里的两只鹌鹑,即将被抽成真空。 风声终于停下来,两边的氧气指数同时肉眼可见地直跌下去好几个数字。 氧含量:27.5%。生命倒计时:12mins。 何意羡该早一秒钟想到,白湛卿不会那么好心留这么明显的破绽。那片玻璃里面嵌着一枚压力传感器,一槌下去,换来耍滑头玩游戏的惩罚。就像喜悦地拆开一件礼物盒子,里面跳出来一只弹簧拳击手套,砰一下砸向鼻子。 显示器跳跃着五彩斑斓的像素字体,极尽讽刺之能势:“NICE TRY!” 白湛卿为了整蛊,留下了那一个工具箱。幸好何意羡第一眼挑中了一个小槌子,要是先拿了那瓶标注着强硫酸的紫药水,还不知道只要一滴在玻璃上会不会产生什么剧毒气体,当即把两个人送上西天? 何意羡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尝试理解事情的源头,从根本上找一找办法:“你是怎么会到这的?” 孟彧吸吸鼻子:“本来去找你跟你道个别啊,真的是跟着蜜蜂找花朵跟着苍蝇就找厕所。就不该走夜路,鬼蒙目瞎了眼。” “道别?你要走,你去哪?” “你都举报我了,我不得逃?而且我在这也不知道干什么,上午都不知道下午要去到哪里。” 何意羡笑道:“不要乱说,我举报你什么了?我逗你玩的,你是自己呆着容易乱想。而且哪怕真有什么,我给你免费当辩护人。” 孟彧听到他牛气冲天的承诺,也是笑了:“嗯, 不辩护判五年,辩护完判十年。” 何意羡发现这个信息没用,白湛卿挑到他,好像只因为孟彧是自己的熟人,傻瓜就近原则罢了。白湛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3 卿试试手气,孟彧就是夹娃娃机里的那个幸运儿。于是没再深聊下去。 孟彧不听劝阻,把刀绑在一根长杆上,做成矛往上捣捣,试试监控器的后面有没有电路板,电路板不可能虚空存在吧,总有连接外界的接口。盖板在哪,有没有可以攀爬的灯槽?戳这一下,他自己倒不要紧,传感器立刻接通何意羡那头的电路,何意羡的顶上掉下来一小块干冰。干冰升华吸热,寒冷和足量的二氧化碳都会置人于死地。在这只有几立方米的微型空间,干冰再来两三包,温度还没降到-10°C,还没来得及冻死,10%的二氧化碳浓度先窒息死了。 孟彧继续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个小铲子,何意羡慎之又慎:“你身上带烟了吗?把烟丝捻点出来。” 玻璃罩和地面接触部分不是完全无缝的,孟彧先用烟丝的重量试了试,压下去会不会导致刚才一样的“惊喜”?证明不会,然后再用香烟的头部戳了一下,胸针和袖扣解下来也无事发生。 于是,孟彧开始用铲子撬缝隙了,暂时安全地愚公移山的时候,何意羡决定与大哥来点隔空对话:“你看我们像马戏团里给你表演的狮子,我看你更像动物园里被我围观的猴子。” 铲子撬动地面热闹,但声音传到监控里只有一种清冷的回音。 两个呼吸之后,氧气的显示面板静止不动,白湛卿宛如上帝之音从天空飘下来:“给你一分钟的演讲时间。” 一分钟六十秒,每秒钟贵如黄金。你这时候要是劝白湛卿,止步吧,罪人!有用吗?何意羡的选择是掀开一张底牌:“你以为我让你主人格出来,为了套你几个我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不至于这么幼稚吧?香港现在暴乱,罗刹娑没少跟着添柴拱火吧?三天前,玛格丽特居然敢去和何峙递条子提要求,我真奇了怪了她是不是吃脑残片长大的?没上得了正经的谈判桌,她先走不出大门了。你听说以后,害怕电话监听各种各样的技术手段,肯定不敢线上联络,直接派人去现场了吧?我早就通知了两岸的警方,等你好久,送你一个黄雀在后。你说你要不是杰克,这一步臭棋怎么走得出去?” 监控唯沉默以对。 何意羡继续道:“听说咱们的外婆也有危险。如果说玛格丽特是头蠢猪,你派人过去与其说保护她救她出来,把她一枪崩了永绝后患的选择更好,那白祖棻可是你绝对不想失去的亲人。你们罗刹娑原本是一个德国右翼恐怖组织,你外公死了以后,话事人的头衔自然落到了白祖棻的头上。而你,你以为你能顺顺利利接任?你凡事只考虑乐趣不考虑后果,你没有同理心,责任不粘锅,认为不让你随心所欲的人就是该死。如果你能像何峙一样永远把屁股擦得那么干净,你早就立了威,用不着白祖棻来稳定人心了。为了让她安心当傀儡,你至少下过嗜睡,老年痴呆的药吧?第一次下毒不熟练,还阴错阳差地把给她推轮椅的保镖毒哑了。白湛卿,大哥,我有没有冤枉你?我的命你大可以留在手上继续捏着,只要你把不相干的人放了,警察是我叫的我可以马上疏散,条件你要的我现在去跟何峙谈。” 头顶响起零散的几下掌声。白湛卿说:“不相干的人好像有两个,不,好像是三个。你要哪一个?” 何意羡一怔,轻微的电流声响过,像是切换了电台的频道。 “何律师……何律师!” 香港浅水湾,东方夏威夷。一个女人被罗刹娑的绑匪带到了海岸的悬崖边沿,她身材苗条腹部却鼓着一个大篮球。此时已经怀胎八月的彭静脸上淌满泪水,恐慌得一个劲地点头摇头。 何意羡面色登时煞白,正要开口再次争取。白湛卿已然切回自己的波频,他现在去香港的路上了,以安抚的口吻说:“小狗不要叫了。” 呲!呲!又是电的声音,这次是铲子突然碰到一根金属细线,孟彧在被电掉一整条胳膊之前双脚猛蹬,及时甩开了。 孟彧倒在地上,过了半晌把身体背对着何意羡侧了过去,两个人像夫妻有了隔阂默不作声地准备各自睡去。 白湛卿终止对话,表盘重新开始走针。白湛卿为了褒奖两人的努力似得,甚至往里补了几口氧,平了安全槌干冰,等等错误操作的后果。 氧含量:24%。倒计时:8mins。 何意羡重新审视这个残局。 首先,在自己和孟彧的面前,都有可以控制向对方输氧或者吸氧的把手,向左拉是生,向右拉是死。虽然手上的绳子解开了,但问题何意羡人是残废的,就连拱到控制台那都悬,还能跟人比赛拔河吗? 其次,玛格丽特蠢出蛆的行为,让香港O记找到了以反恐为由,彻查甚至抄检何宅的一个理由,内地警力也已在所有港口设下了天罗地网。除了缺一个定乾坤的关键人证,目前能找到的证据,他已全部整理上交国家机关。何峙的罪行已经铁证如山,这种事情能证明到这个程度已经到头了。剩下只能听天由命,毕竟何峙在中南海有那么多国师级别的挚友。 实际一点,个人的力量再大也受制于集体局限于时代,凭他一个人把事情推到这地步已能够死瞑目,从这里出去再多走两步又如何呢?哪怕白湛卿允许,哪怕孟彧允许,那他的癌怕也不允许了; 其三,生存是人本能,何意羡从不考验人性。 何意羡忽说:“孟彧,你的记性怎么样?” 孟彧说:“我们一起上过学,我还把法条撕下来让你一条一条抽查。背不下来,你就给我吐司上抹花生酱,管这个叫记忆面包。八股八股,原来就是这么把人害苦。” 孟何两个人见了面,经常说了这么好久就一句好久不见是真话,花言巧语像吹笙。可当法学生的那会,他们真不这样。 何意羡说:“没时间跟你闲扯了。接下来我说的每个字你都要记住,答应我,出去以后直奔到白轩逸那,一字不差地复述。除了白轩逸谁都不要相信,明白了吗?” “终于打算开始自我揭短了?还是要我给你写自传?很精彩很伟大,你对于扮演这种牺牲者还是像上学那会兴趣不减。你今天的表现可有点让我意想不到。” 孟彧扭过头看了他一下,何意羡的腰是什么时候都快瘦没了的呢?他像一块瓷碎在地上,裂口白森森地刺眼。 孟彧挖苦他的时候,何意羡已经用最快的语速说了一遍了,怕孟彧记不住,他就交代第二遍,第三遍。 意思简明,就是说申城半年前发生的一系列暴恐事件,各种无动机杀人,比如当街捅死证人,侦查的矛头都要直指白湛卿。这些案件因为证据链不完备,他没有提交给北京,都锁在一家外资银行的地下保险柜里,他让孟彧背诵保险柜的编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4 和密钥。现在不能手写一份委托转移书,他死了这些秘密也就长眠地下了。 孟彧质疑:“第一你必须证明他这个人有意图,或者有能力形成意图构成犯罪。精神失常抗辩要么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要么不知道自己做的错的。你说的这个情况,真就这么无厘头,为了吸引你注意力,专程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福尔摩斯再世也没你会断案。法官问我为什么,我来一句坏基因毕竟是坏基因,你们家集体被撒旦附身了?牛叉吹上天了,你以为你是谁?” “不很确定,只是猜测。银湖的狙击事件不是罗刹娑,可能是同样觊觎雅努斯的势力策划的,后续是罗刹娑出手结果了那个狙击手,这个我能肯定。你都记住了吗?” 何意羡开曼的账户里有一笔钱,作为孟彧完成任务的报酬。 孟彧说:“就捎一句话,这么高的回报公平吗?” “市场经济,能者多得,谈不上无所谓不公吧?”何意羡笑道,“做事讲个诚信,我们之间的友谊就永远不会贬值。” 孟彧坚持:“不要,脏的钱用着心不安。” “我保证这不是脏钱。”洗过,合法。 “人脏干脏事来的钱不是脏钱?你到底以为你是谁?” 何意羡说:“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白轩逸是谁,你一定要去找他。白轩逸是天塌下来都要伸张正义的人。” 氧含量:22%。倒计时:5mins。 这是空气氧的百分比,乍看还说得过去,却不能反应血氧饱和度。何意羡的体感是胸闷、气短有好一会儿了,像强烈的高原反应。但他仍然语速平稳,用词精练,平时面对法检那种国王般,令人生厌的语气,让听者完全没空隙插话提问。 该说的都说完了,没别的可讲了。在脑海里点检一遍,两边,三遍,何意羡闭上了眼,开始翻覆地想他染指的那些案子,每一件和白轩逸的切割有没有做干净。大脑紧张万分地运转,思路却莫名地从某个案真刀真枪干出来了取保,有的案是少捕慎诉政策带来的福利,来到十二岁那年生日放学回到家,白轩逸为他煲的乳鸽汤咸了一点点,当时少放一点点盐就好了。 越不想去想就越是想,一叶逆流的小舟,不断地被浪花回推到过去。直到孟彧突然笑了起来,一开始是闷声发笑,很快他不再克制自己,类似暴力的宣泄就像高压容器的炸裂。 “那你觉得我是谁?”孟彧停下来看向他,“我这些年一直在好奇,我到底哪里值得你断断续续地钓着?死到临头还要耍这种心眼,还搞得这么虚伪?嚎这么大嗓门,不就是为了多吸两口气,让我眼睁睁看你难受?我喜欢你,我同情你,所以我就得把我的命给你,你是神算啊,志在必得。我的命没你值钱,可是,那也是一条命吧?以前咱两一起办案子,你总结了一条,什么都不怕,就怕泼妇,特别是有文化的泼妇。现在看来你自己很符合这个特征:你现在要我的命那个凶狠劲,就是你自己说的这种人。” 纯属无稽之谈,讲个话能加快多少呼吸。对此,何意羡一个字都入不了耳,满脑子白轩逸,轩逸白。 孟彧说:“不说话那一起抽支烟,憋死我了。” 打火机掏出来了。天啊,现在还有什么比点火更能加速耗氧的行为?何意羡这才回神:“你想干嘛,啊?你?” 孟彧说:“是你想让我干嘛?你良心发现,保我,我没意见,我谢谢你,但你还逼我出去得给你伸张正义?这就有点过分了。得罪大半个圈,我以后也别想混了。我不像你,我没有别的本事,全家吃饭、看病的责任都在我身上。我爸快退下来了,我爸有什么能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你,他这辈子唯一擅长的就是中式养生,什么茶叶是哪颗树上结出来的抿一口就能说出来,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妈吃的止疼片里有毒他尝不出来。” 何意羡注意力不集中,反应迟钝:“中毒?她不是抑郁症自杀?” “我说的毒是冰毒。”孟彧微微一笑,“我爸公诉过毒贩子,我妈给他挡了子弹。霰弹枪,几毫米的钢珠还剩八颗后背上十几年取不出来,普通的止疼药根本不顶用。后来听人说,美国进口的奥施康定效果好。” 何意羡舌头打了结:“……你也没说过?” “我跟你说?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会听,你的公私场合一向倒是分得很清楚。你赢了大案子,大获全胜,那回我真高兴得喝醉了,总算把你给拽住了,说句心里话。你呢?你就像当时你面前的那杯红酒,百分之八十是水分,百分十二的酒精,剩下的百分之八却有一千多种东西,我再怎么去琢磨也很难搞清。但总有人贱,马尿都能喝出玉酿味。你那天给我来一句,下次一定,至少我们现在还在一个城市,喝酒聚聚还是很方便的。就算我哪天运气不错没有扑空,你心情尚佳,我要抓住机会举个喇叭跟你宣告我孟彧孟没种是吸毒的女人下的崽吗?‘我妈吸毒了!’‘可怜可怜我!’‘你看看我这鸟样子!’是这样吗?要我这样说吗?估计你爱听,你有虐待狂,看见别人不顺心你反而开心,这个别人特别是我。” 何意羡的眼睛越来越暗,声音柔得像一汪温水:“少说两句,以后你给我烧纸的时候再慢慢说,先反正,我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你一不小心走进这一行,非要跑那么远北京大学去上补习班,把我这一生轻轻松松地给毁了?还是对不起自己祸害遗千年,好的人反而死得很早吗?何意羡,我请请你来世小心做人吧!” 何意羡的身体不如他,他有点听不清孟彧在说什么了,导致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转了眸。手脚发冷,他开始一直张大嘴巴呼吸并且发出不受自控的难听哽咽声。 氧含量:18%。倒计时:3mins。 一刻钟已过,超出了救援的黄金时间。氧浓度降到临界值,此时再不做出抉择,两个人谁都活不下去。每一秒的数字变化开始伴随沉大的滴声,如撞丧钟。 视线模糊,隐约看见孟彧握住了氧气闸门的把手。何意羡无力,而且是无疑地闭上了眼睛。 死可能也就这样吧,听着挺恐怖,但不会太疼。 然而死神非但没有降临,空气中还有一只大手似得将他抚摩温暖。 供养生命的气体徐徐泵入,何意羡从未像今天这样感到,氧是如此新鲜可口的东西。 孟彧看着他,那表情像看一个马上就要通过自己的手而离开这个世界的死人。 何意羡所以扯出一个笑:“扳反了吧。” 孟彧垂着眼,不作声,继续右扳。 氧气浓度极速降低,孟彧全身发软,两只手死死地撑着玻璃才不致跪倒在地。 何意羡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5 的视线重新变得像晴天一样明洁时,他看到了孟彧的手臂。 一排淤青的针孔。 静脉注射过毒品。 孟彧的五感之中首先丧失的是听觉,他听不到何意羡拍打玻璃吼叫什么。但见到何意羡左边的手肘撑着地,拖着一行血匍匐过去按住了阀门把手,也向右扳,回输氧气。 白湛卿制毒贩毒,和钱没关系。他就是喜欢看别人穿越在多巴胺的洪涝和干旱的反复多重痛苦,仅此而已。最新受害者,名孟彧。 何意羡说:“我也打过飞,一次哪就能上瘾?咱两老去的那家火锅店,汤底还撒大烟壳呢!一沾上毒一辈子就全毁了?纯吓唬人!现在的缉毒力度,主流毒品早就消灭殆尽了。你想吸没得吸!最终不都戒了?孟彧!不说别的,疫情那帮嗑药的都上岸了!而且可卡因一点危害都没有,一袋也就相当于喝了五杯咖啡,提神醒脑罢了……!” 孟彧双膝跪在了地上,仅剩一只手支撑玻璃,失了笑摇头。没有人比他更深谙瘾君子有多生不如死。况且白湛卿给他注射的,不是任何市面上兜售的普通货色,其成瘾性六十倍于纯冰。一个人就这么毁于旦夕。 两边的数字朝反方向反跳,孟彧-氧含量:9%。倒计时:15s。 珍贵的富氧血液最后供向大脑。孟彧的神经前所未有地亢奋跳动,他彻悟他的茧是他吐的丝,他推过的石头比西西弗斯还多。故有一点自谑的笑。说了一个守了很久的秘密:“四年前你坐牢,我说我在香港不知道,救不了。其实……我都知道,总是不敢。” 这一次问心无愧,却代价不菲。何意羡的一只手扳不过他的两只手,就上牙齿拼命去咬。可是直到孟彧整个人伏倒,他的双手也未离开过那根摇把。 最后十秒钟,连发的微冲子弹冲破玻璃牢笼。迟来的氧气于事无补,脑细胞死亡不可逆转。何意羡看到特警队伍里两张陌生面孔,以为是随行医生,大叫让他们先救孟彧。那两个医生不紧不慢走过去,稍微弯腰把一根手指搁到他鼻子下面。咔一声手铐戴上,刷一下批捕决定展开,白纸黑字红公章。医生不是医生,那是何意羡举报好友引来的北京干警。是日,孟彧归案。 第97章 潜龙跃出飞龙现 何意羡轻度缺过氧,获救后昏迷半小时。病床上的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他马上闭眼没有惊动任何人。负责看守的警察听到走廊有吵闹声,看了一眼何意羡还睡着,便起身出去查看。可就是这不到半分钟的功夫,何意羡不见了。 特警赶紧向白轩逸汇报,却不知何意羡正在他身后近到几米的距离暗中观察。何意羡正在一处门后,手里端着一杯水。被发现了可以说他口渴起来喝水,没被发现,他溜之大吉。 何意羡冲到楼下伸手招揽计程车,一边联络手下,得知事情果然有了变数。 杀死松鼠容易,可是除恶务尽。逼出杰克,是为了让其指挥罗刹娑行动,等着他忙中有失趁着香港乱上加乱时一网打尽。棋都下完了还要棋子有什么用?所以原计划里,南潘这时就应在港口抓住他了。 何意羡原定把大哥强制扭送上一架飞往新加坡的班机。新加坡是东南亚的奇葩,控遏马六甲国际航道,又是自由港,还毗邻金三角,但是国际毒贩基本不走新加坡,都是泰国-香港-日韩。金新月地区的东向也心照不宣地绕过去。因为按照新加坡法律,凡携毒过境(注意是过境,不是入境,转机也算),无视克数,一律绞死。那里甚至保留了举世闻名的鞭刑。白湛卿可是炸掉了白轩逸一只手,何意羡以最合法的方式把他抽得皮开肉绽,送他上绞刑架难道不合理吗? 可南潘从进矿洞那会便开始失联,一个佣兵说南潘接过一个电话,听完后抬起鞋尖直踢他的下体,鞋子内侧有钢片。南潘一个人对一群的打斗很轻松,她大气没喘一下。 白湛卿因此一去无踪。 何意羡要赶回香港。的士没打到,一辆黑色公车却停在他身边。 白轩逸说:“上来。” 何意羡不知道他案子查到哪个地步了,但白湛卿公然挑衅警方狼人自爆,看样子白轩逸也是刚刚处理好广东这边,要跨海追凶去。目的地一致,何意羡却不可能和他坐一辆车。今时不同往日,好不容易销毁了一切他们之间某种关系存续过的证据,总算划清界限,何意羡去香港奔着杀身成仁。 “我就去超市买瓶醋,你手还伸这么长来管事情。请你认清你自己,我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要适当地告退,懂吗?”狭窄的路要被杂草淹没了,何意羡见他堵在这里,后面的车没法上来,急了,“真不顺路,各走各的!” 何意羡简陋包扎的左臂,满身的大伤小伤,关节重新接上咬合程度堪忧,走到哪里人的骨架子可能就散了,白轩逸忽然竟不知哪一别就是和他最后一面。 白轩逸:“你觉得我会信第二次。” 何意羡:“爱信不信!你不是还相信中医和易经吗?” 这时又见一辆公车迎面驶来,何意羡急忙拉开车门,躲进白轩逸的后座平躺。许福龙来了,比起被发现两人不清不楚当街对峙,两害相权取其轻,何意羡选择隐身。 许福龙带队人马下了车,宣读圣旨的姿态挡在第一线:“白轩逸同志,我们彻底查实了,起码你受贿八十万元的证据确凿。你请看,这是建设银行转账凭据复印件!有实名举报,有转账凭据,可以立案了!” 车上的两人只有何意羡深感意外:“什么意思?你们这算停职审查,还是停职反省?” 许福龙还以为哪个队员受了伤躺在后头,只顾肯定地说:“现在对你作出停职三个月的处分,部分专案组人员,你的政治小团伙也脱不了责。由中纪委和我牵头,已经成立调查组,启动对你们的政治审查。经党组研究后,再做下一步的决定,另行处罚!” 简直笑话!放什么洋屁?何意羡马上就要冲下车骂人。 受贿? 八十万? 八毛都没有! 白轩逸长这么大绝没做过一件错事! 当然也没说过一句废话。白轩逸一言不发,踩下油门。许福龙力争牢牢掌握办他的主动权,寸步不让。路边半干的水泥裹了一头一身。 时间紧迫,一路劫道的警察却可多了,一下子杀声四起。何意羡一开始屡屡辱骂现在你都被薅了,你的处境这么被动,你怎么可以这么冲动,车驶上国道时,何意羡就只差喊撞他撞他,撞一个了。 从最近的口岸乘渡轮,到香港的中港城只需要一小时,上到尖沙咀才半小时。何况白轩逸准备的还是军用冲锋艇,至多十分多钟。 然而香港当时当刻的情况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6 容乐观,大陆纸上谈兵,讲现在香港就是太疯狂、太上脑、太傻,内地网友却还不知形势已经极其严峻到全线封关。 两个人登了岸却入不了境,何意羡说把你们关长叫过来。海关关长还在路上,律政司的路过震撼。香港乱不乱何意羡这一张嘴说了算,忙列队道何先生失敬失敬,欢迎欢迎,您请回家。 白轩逸的脸却惹了祸端,只因白湛卿是警署一号通缉的乱港分子,孪生兄弟的脸在监控录像中很难看出区别。何意羡说给他作保,海关谨慎起见还是搜了白轩逸的身。除枪支弹药以外,别的金属物品也要先交出来。何意羡拿着他的枪,他的子弹,最后居然是他的戒指。 求婚的戒指,失了忆的白轩逸没扔,翻遍玉镜湖的何意羡所以没找到。何意羡把失而复得的小东西握在掌心,转过头去眼眶止不住地热了又热。工作人员表示可以通关放行的时候,何意羡偷偷把这枚戒指藏起来,让白轩逸手套脱下来,给他机械右手的无名指上套上与之相匹的那枚对戒。白轩逸没有问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之间变得严肃,陌生,孤独。 一位已移居英国的香港社会政策及公共行政学者向BBC中文分析指,香港已于97年正式迈入威权时代,威权的管治建立于权势和暴力,而非有形的条文和法例。 回归20多年的今天,到处都是骚动和暴乱,烧杀抢掠占全。 今天凌晨,一大批示威者特区金钟立法会大楼外秘密集会,强行闯入大肆破坏,损毁庄严的议事厅和特区区徽,在主席台上公然撕毁基本法,展示象征港独的龙狮旗,拉起“没有暴徒只有暴政!”“万劫不复,退无可退”“诸位香港公民,我等今日终于重夺议会!”之横幅,另祭四张黑白照,分别为香港特首、保安局局长、律政司司长,以及警务处处长,鼓噪煽动成立临时政府。 中午,旺角百老汇门口发生爆炸,案中主脑视死如归,自称打响香港自由之战的第一枪,相当于苏维埃十月革命一声炮响啊!这一切,只是一个铺垫。 当晚5时,示威者在金紫荆广场升起黑洋紫荆旗,并将区旗下半旗。港府决定发动政治清洗并高压管治,出动军方武力镇压之前,全港境内三度广播:暴动真是十年罪,三思值不值得,想下妈妈先。 警方拉起橙带封锁线,阻止在场记者拍摄。换做是几个月前,香港记者一定会团结起来破口大骂,骂警方妨碍新闻自由,警员自知理亏很快就解封让传媒进去。那一瞬间大陆来的记者们才醒觉,原来是自己有问题,以前在大陆跑新闻经常被扣留问话,对警察本能恐惧,基因的反应就是逃,就算搬到香港也像一头习惯了被牵着绳的狗,香港记者却很清楚自己的权利。但是这次的运动期间警权急剧扩大,记者已变得敢怒不敢言,通常只剩下一两位资深行家还会跟警察理论,转变让人不胜唏嘘。据无国界记者的年度新闻自由指数,香港从半年前的第54位,急跌第180位。 记者看到警方防线必须主动回避,不按照官方的政治语言进行叙事的媒体人员,还会被纠集遣返。 6时,暴雨骤至。 动乱分子在龙和道架设路障与警方对峙,通往九龙离港方向的车也越来越多。 这一辆大巴车上载的全是不听话的媒体,一名负责送他们的警探为了调节低迷的气氛,充当导游的角色:“路况报告说桥上大塞车,算了,咱们走隧道。大家知道我们香港共有几多海底隧道吗?答案是四条。一条红隧,一条东隧,一条西隧,还有一条维港之外的屯赤隧道。红隧是香港历史上第一条海底隧道,当年由肥肥沈殿霞揭幕,收费廉宜一直都是过海上班的首选。走东隧就要贵一点,不过,最贵的还是那条港英时代玫瑰园计划的产物西隧,私家车收费真的很高,我们都叫它富豪隧道。西隧公司老板每年赚超过10亿港币,娶了港姐当老婆,好靓像李嘉欣。” 他转身看看外面的交通情况:“哎,终于进入隧道了。很快就到,大家再坐一下。” 隧道的一头,一辆货车缓慢行驶。 司机:“我到位了。” 另一头,白湛卿独自开着一辆货车:“封锁隧道。” 司机答了一声收到,突然将车横亘在隧道中间,堵住了车辆来往的路。相反方向,白湛卿也截住了路。后面的车接连追尾。 货车里下来几个持枪的歹徒。 路人司机:“怎么开的车你?” 一个歹徒一脚踹上要下车的司机车门:“不许下车,回到车上!坐好了,火熄了!” 歹徒向着上空连续开了几枪,车上的男人们纷纷恐惧地握紧方向盘,女人小孩吓得连连尖叫。隧道里有人跑下车预备逃跑,有人倒车想往回撤。混乱一片,歹徒们持枪威胁人质,把所有人的电话都没收了,并将隧道的监视器通通打掉。 记者车上的警员并不知道发生何时,下车查看,后脑上当即被枪直指。被迫拨通警署电话:“我们现在被困在红隧,这里至少有一百多个持枪的恐怖分子,还不知道他们想干嘛……” 继而白湛卿接了过来,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我有几百个人质,还有比人质更多的炸药……” 恐怖分子发出丧心病狂的笑,罗刹娑将准备好的炸弹固定安装在隧道两侧的逃生门上。 警署内,大家紧张地观察着监视器里歹徒们的一举一动。一名警员汇报:“九九九电台接到几百个报案电话,跟电讯公司核实过,全部由红隧打出。” 走廊传来几沓脚步声,接应的警员躬身道:“两位长官,这边。” 两人进来,全体起立。 “我是香港廉政公署特别顾问蒋韫,这位是北京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厅厅长白轩逸。我们要征用这里作为指挥中心,现在要见你们的工程师。” 第98章 烈火深雪考虔诚 最高检第二检察厅,也称重大犯罪检察厅,危害国家安全、公共安全,故意杀人、涉黑涉毒等犯罪都属于其管辖范围,亦负责死刑复核的法律监督工作。白轩逸作为深入国家绝密核心的干部,长期以来身边人员的知密范围有着极其严格的规定和限制。来到申城地方调查取证期间,中央特别允许其在日常工作时,对外宣称的岗位可以下调数级。 简单来说就是微服私访,放饵钓鱼从不空军。而且这么久了没有一丝的跑风漏气,连何意羡现在也不知道王道荡荡真龙竟在我枕边。许福龙更以为他历尽千辛只是停了一个高级检察官的职,自己劳苦功高打完胜仗结算的时候高低能站得比现在靠前。 然而这一次白轩逸的手上,再次滑走了何意羡这条吞舟之鱼。 上岛之后,两人原本一同坐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7 前往警署。白轩逸说,我现在必须要确保你的安全,你就留在我身边,我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你。何意羡拿不出什么真话好话来安慰,只能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你怀疑我的警报解除没解除我都不知道,还保护我。你讲话也不了解一下形势,观察一下场合,分析一下对象。这就等于你自己的饭都没吃饱,还要支援亚非拉人民的革命斗争,你算个鸡巴毛?他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才快要听不清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想看着你这么辛苦。嘴唇已经控制不住地在抖。白轩逸把他的手拉下来握住,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一直紧密地相扣,都把人弄疼了,何意羡还能跳窗似得,或者随车尾气排出去,这么一别,难道生死永诀。何意羡盯着他握着自己的手,看见他手背上的血管。想到了初中课本上的一段话:在人的一生当中,手会张开握紧三千六百万次。何意羡心里一空,忽然把右边手也覆在了他们交握的两只手上。他的两只手小心地抓着白轩逸戴戒指的一只手,让它物归原处。白轩逸不放手。红灯时两人浅吻。何意羡性格偏激,平时半句话不顺耳就生气了,今天却找到一点点的机会他就要沉默,还客客气气,似乎恐惧把他装在一个闷生生的套子里。何意羡从纸巾盒里抽了一张面巾纸,攥在手里却哪里也没有抹。白轩逸侧过头注视他的古怪,何意羡只看窗外,眼皮一眨,眼睛就重新变得亮亮的,也很清澈,轻轻地一摇头,笑着说真的不知道我们这是哪儿跟哪儿,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途经圆方购物中心,受游行冲击,商户提早关门,名牌店外人潮不再。一辆冒失的警车毫无征兆地出现将他们的车撞了个正着。警察冲下来没空道歉,跑向人群一边叫喊:“离开现场,不好意思!紧急情况!警察办案让一让!各单位注意,疏散人群!” 警署在马路对面,白何二人被警戒线拦住去路,只能暂时原地守着。 整片香港已然陷入一级戒备状态,可是警力严重短缺,尤其是E.O.D(爆炸品处理组)一人难求。爆破专家没来,只有智能拆弹装置慢慢靠近炸弹,警察在不远处通过电脑进行操纵、观测。装置打开花坛里的一个纸箱,最终完全剥离,露出一个类似高压锅的东西。批量生产的炸弹才能用机器人按照流程拆,这种自己做的野炸弹只能靠人脑来分析电路。 杀伤力看着就巨大无比,众人失色。广播:快,都走!清场!清场!不要停留,都走!放消防进来,让消防进来! 白轩逸说我可以排爆。港警说滚。白轩逸才指着屏幕上,这条是雷管,外面的橡皮泥是聚异丁烯,C-4不适合在现场摧毁。但是估计还有五分钟爆炸,搬运它有危险。需要立即以冻住的方式解除水银杆,你们帮我准备液态氮。白轩逸走向炸弹,膝着地手触碰,观察状况。然后摘下左手手套,左手扶住炸弹,右手扯下上面的装置,再摘下右手手套,将拆下来的组件小心裹住。成功后第一件事就是回望何意羡时,何意羡还在远远的车上对他做了一个好运的手势,迷人地飞吻了才跑了的。原来白轩逸去拆弹前,用手铐把何意羡和车门锁在一起。他一转身,何意羡一声不吭抬起手腕猛砸数下车门,硬生生几乎断了骨把手挣了出来。 何意羡再清楚不过大哥的“为人”,他只是想玩游戏,而且他最想要的玩伴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这个分析很现实,很实事求是。刚才那枚炸弹是白湛卿送的开胃小菜,何意羡认得出它上面特别的标记,证明罗刹娑的耳目就在附近,只是慑于白轩逸不敢扑上来。何意羡决定一个人上路,这路是断头路,还是望不见尽头的路不重要。 刚拐了一个街角,何意羡便被蒙头带走。带到白湛卿的面前的时候,他的声音空旷像在一条隧道里,连他也说:“你为白轩逸留下了退路,可你自己剩下的,就只有绝路了!” 正在整个香港的街头都沦为战场,这片天空下飞满了催泪瓦斯、橡皮子弹、箭矢、水炮甚至数量可观的实弹的时候,有的地方依旧世外桃源,有的人还是风衣绅帽玉树临风。 何峙今日要赴伦敦参加国际律协年会,这是半年前就订下的日程。哈琦同行,廉署、O记十余名高级官员送行。高朋满座,没有上演什么激动人心的节目,就是出场了一支小型交响乐团,他们为德国总统演奏过。第一组曲的前奏曲只用三分钟就展现了大家的不舍。何峙看群小鱼游戏乎浅狭之间,勇者伤于钩,贪者伤于饵,笑道:“当然,我也盼望下次你们拼也拼出足够的证据再找我。” 一国两制的固有矛盾在香港近日得到了最充分的发展,对此何峙尚没有显示出任何的态度,最多说过一句手里握着剑去争取和平最可靠,话止于此。然而不论两岸关系如何演变,似乎都改变不了他官上之官,不动如山的地位。有一个官员今天来见他之前,告诫随行的新人下属,为尊者讳,每句话之前都要加先生两个字,对方是开着玩笑就能把你杀了的人,面对他要像面对法官谦恭。新人见到何峙以后,没有感觉到黑暗世界的横断面,脑袋里只冒出来一个想法,原来莎士比亚也放高利贷。 距离起飞还剩下一小时,官员们离开贵宾室,出门时却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积蓄雷云的黑天,脸色好像已经提前预支了看到何峙的私机掠空飞行后的不甘,这一去不知何日再归,相当于他们所有的努力告废。这一场浩浩荡荡的粤港澳联合反黑给何峙造成的伤害总计就是他在酒会上主动走过去被人用棉棒在喉咙里捅了一下。 哈琦还没有走,他有些话想说,想谏言道,自从那天接了何意羡回港,那迦在那天失去了平衡,再也无法恢复原状。警方和黑帮、香港与大陆之间,居然可以存在这种牌面上的双料间谍!作何解释? 感觉时机尚可,因为何峙看上去心情还不错:“把音响开了,放点音乐吧。” 这时休息室居然跑进来一只野猫,跳上桌子喝何峙杯子里的水。何峙竟然说不用赶走它,还暂停了唱片机没有吓到它。哈琦惊奇这猫倒不攻击人,气都没有哈一口。何峙笑了说:“看来大自然教会了它礼貌了。” 哈琦说了自己主张的一连串事,尽管他相信何峙全部都知情,这是一切的前提。是他运作保释了束若悦,但人死和他无关;是他买通了许福龙,捏造了白轩逸受贿的证据;也是他及时点醒了南潘,让何意羡差点一脚踩空坠下深渊。 看上去一切顺其自然,何峙过程中手指头都不用动。但这些事里有些可能是他默许过的,有些事他就不见得那么喜欢。当他说:“哦,那事情可真的变了很多。”那兴许属于前者。他说:“我已经不想再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8 这是第几次不该发生的事。”这时哈琦总担心土马上就会覆在自己的人头代价之上。 太安静的环境容易紧张,哈琦打开电视机作背景音,准备发言。 翡翠台在放广告,上一秒“认准聪明宝宝小猫饼干”,下一秒现实的残酷就展示了何谓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儿童节过。 叔叔的的确确帮侄子想好了一切他可能会犯的错误,现在这种不安终于应验了。 白湛卿劫持了一车媒体,控制了电台转播权,一档惊心动魄的人命游戏正在全港公映。 电视画面的背景,罗刹娑的人双脚跳起踩爆了一个人质的头,地面瞬间血肉模糊。何意羡被黑绸蒙着双眼,正在凭耳力观察四周的情况。暴徒突然上前推了他一把,一个踉跄,何意羡跪倒在地,白湛卿就站在他面前。何意羡挣扎,歹徒一脚踩在他背上,另一个则用手反扣住他检查他身上是否有武器。白湛卿蹲下来,一只手托起何意羡的下巴,让他和自己对视,身后的歹徒同时抓住他的头发提起他的头。正对着镜头,白湛卿让弟弟给观众们问个晚上好。何意羡开口却是说:“女人小孩必须走,不然我不谈。” 白湛卿得到了他最心爱的玩具,变得很好说话十分大度,而且这个条件是何意羡主动缴械换来的。手中摸到何意羡鲜活的皮肤跳动的血管,白湛卿刚才的诺言立刻兑现。隧道口开闸放人,妇孺哭声连成一片。人质数量锐减,警方无不认为天降之喜。除了正坐在北角警署的监控巨屏之前,目不转睛盯着直播画面的白轩逸,默然散发的怒意仿佛冰块上流动漫溢的寒雾。 白湛卿兴奋嗓子发干,直视着镜头说道:“Atung,记住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们,对,就像你现在这样。因为接下来的这场游戏,我需要你们两个人默契无间地参加。” 呲的一声,电视画面因为战火中断,这声音也源于何峙居然把手卷雪茄直接在沙发搭手上按灭了。哈琦知道他吸烟的习惯并不深刻,年轻时只是迷惘时才想起用它解忧。何峙让人现在给白祖棻去电,哈琦焦急地忙站起来,您不是还有不到十分钟就要走了?何峙道我当然要走,但是明天最早的航班,两张机票。 第99章 我宁兰摧与玉折 玛格丽特在何宅中已度过整整三个昼夜。不同于何意羡杜撰出来,恐吓白湛卿的版本,她自投罗网的行为和恐怖主义全不相干。 何崇玉消失的这些年,她常流泪水因此视力不佳,失去了少女的明眸。可无法忘怀豆蔻年华时,是谁人曾给她带来如春的阳光沐浴。那一年是她在多瑙河支流伊萨尔河畔救起了一个落水的青年。那青年常在苹果树下读书,笑容迷人至极,玫瑰花床的唇间总是涌出诗章与音乐,而这些艺术篇章正是白祺琬所钟爱的。 所以在这个海的女儿的故事里,玛格丽特坚信自己正是小美人鱼,何崇玉是那个无辜又负心的王子,后来与他共筑爱巢的是鸠占鹊巢,邻国的公主白祺琬。 玛格丽特与白祺琬同母异父。从小私生女的她被迫钻进装香肠的铁桶里,有人不停地敲打桶壁,直到她耳朵快要被震聋。十几岁才得知身世一夕飞上枝头进入金粉世界的她,却没有权利认祖归宗,只能充当姐姐的伴读甚至女佣。被夺爱以后她不得其所,开始下意识地模仿白祺琬的穿着打扮,后来不是化妆而是乔装,再后来她发了疯地在脸上动起刀。 然而,她所仰望的爱情世界,不是长了一张略似姐姐的脸就可以杀得进去的。白祺琬能在那里游刃有余,她却只能撞得头破血流。没有安全感,只能虚张声势,连头发都格格不入。 何崇玉在她的生命里闪耀一下,却如流星尾永远消逝了。一去杳然二十余年,居然在一周之前给她寄来了亲笔信与一张背景珍稀的明信片,寄出地点正是太平山上的半山豪宅,何氏府邸。昔时不可复得,玛格丽特却为了这一星小小的希望踏上了香港岛,想象和何崇玉一起像当年并肩望着悬崖下不断冲刷礁石的海浪。甫一登岸却先感受了何峙的待客之道。 她可真会挑日子来,香港正在爆发一场比一场更有政治味的行动。数千人在令人沮丧的毛毛细雨中游行,像传说中的湘西赶尸,道士一边喃喃念咒和摇铃。抗议者高呼香港已变黑狱,这个形容对于被困斗室之中的玛格丽特来说,似乎也没错。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间将有刷新记录的特大暴雨,担忧港岛化为汪洋,港交所已经宣布暂停三日交易。 晚6点30分,玛格丽特以为何峙已经在南海上空飞着了,却没想到何宅里一种特制的寻呼机鸣叫起来。她颤颤巍巍一听声音差点把话筒甩出去。这个电话不是她可以挂断的,何峙让她来一趟。 何峙没走,并且白祖棻来了,两人相对坐在同一侧。玛格丽特惊讶地看到另一侧的挂墙屏幕上,白湛卿还穿着自己给他手织的那件雪白的费尔岛毛衣。可那上面已然血的海洋,血的瀑布,玛格丽特眼里只如同红色的胎脂。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了解惨死是什么样子的,而此刻末世的一切都被如此直观地呈现给了全香港的市民,这简直是地狱模拟器。 玛格丽特却一直认为,一共才几岁的小男孩子,能坏到什么地方去?只是喜欢捧就星星月亮,喜欢踩又变成脚底板的泥罢了。小时候的儿子喜欢看旅行纪录片和动物电影,他数蒲公英像别人数钱一样仔细,爱把一只兔子抱到怀里睡觉,说兔子的身体很暖和,兔子的心跳比人类快很多。在何意羡没有出现之前,白湛卿只吃很少的食物,担心自己会被噎死。青春期的身高由此不怎么样,长大的过程中他不可能性情大变,只是发展了一些新的理念,建立一套新的是非观。 何峙说:“我记得我说过,想找他麻烦的人都得先过我这一关。” 轮椅上的白祖棻穿一席纯黑套裙,系着彩色极乐鸟丝巾,身后一枝枝枪口瞄着她:“Zola的行动没有任何人可以控制,他活在一个外人难以进入的平行世界中。” 罗刹娑所贡献的恐怖力量只是九牛一毛,多个国际恐怖组织已在修例风波期间窜访港岛,与黑暴分子沆瀣一气,与反中乱港分子勾结,甘愿做西方国家的棋子意图推动香港变天,怪不得很多所谓市民游行还不忘举着一个对老外道歉的牌子。 原本占领海底隧道的是一个叫亚速营的臭名昭著的乌克兰新纳粹组织,本欲与罗刹娑串谋合作,目标造价昂贵的西隧,威胁西隧公司交出20亿赎金不然点火就炸,为加码还绑架了老总的妻子彭静。这件事哈琦知道,他不仅懂行还吃两头,提前满仓了红隧的股份等着它飙。亚速营的人担心罗刹娑老大不见了,人呆广东不知干嘛,哈琦只承认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59 是个不小的隐忧,该推进的事还要继续,发灾难财回报向来真的相当惊人啊!谁知白湛卿不仅半路杀出,还临时起意要炸红隧,并且是真炸,因为红隧香港的交通大动脉,过路费便宜人多可玩性高。两方首脑世纪对话,下面人正在誓师大会大喊屠杀宣言。白湛卿端起火箭筒就是一发。亚速营的洋指挥在众人嘻嘻哈哈中无了。恐怖分子是有点极端,但不是疯子,普通人拿什么跟真疯子玩? 全盘滑稽失控,白祖棻出面调解。对方见来的居然是老眼昏花的九十岁老奶奶,但是看在她带来一张空白支票的面子上。白祖棻事了离开,四下却伏着此前从未入局的那迦,眨眼间一个立体交叉的火力网已经展开。那迦主场优势,装备精良、纪律严明堪比政府军,别人以为他们是奉召到场救灾,驻港部队来平叛的。查案还需要证据,反恐也需要名单,平叛只需要坐标。水土不服的雇佣兵们对射两下成鸡狗散。将白祖棻带到何峙面前以后,那迦有秩序地撤出了战斗。 特区政府虽然嘴硬,说香港受恐袭威胁的程度仍然维持在中度水平,但早已提升了内部的反恐准备,可完全摸不清白湛卿任何一步的动向。 监控画面里,戴着面具的白湛卿对着满是记者的大巴一顿扫射,枪响,车辆玻璃破碎,人群恐慌。他在尖叫声中捧住何意羡的脸,充满了把天之骄子握在手心里的振奋:“Vipara,我可没功夫和你小打小闹。” 枪抵住何意羡的下颌,也没有把他的笑容从嘴角逼回去。白湛卿像观赏美丽的动物一样打量着他,何意羡却没有丝毫的不胜其扰:“我的命换了一百个人质,值了。剩下的随你便吧。” 白湛卿说:“我的游戏你赢一次,我会再放五十个人。我认识的你从来不会见死不救,请你替别人着想,好吗?” 何意羡说:“白湛卿,没人想看你的舞台剧。” 白湛卿通过无线电,联络北角警署:“我不跟陌生人说话,叫Atung跟我说。我要听到Atung的声音。听不到他,每过十秒钟,我杀一个人。” 白轩逸联络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大厦,调度同时发布命令,港岛区的人也行动起来,指挥让红隧外面的所有人尽快疏散到安全的地方,封锁范围扩大到一千五百米。值得一提的是,驻港部队每年都在11月下旬进行人员轮换,恐怖分子正瞅准了这个交接的时期,这场行动酝酿多时了。雨势太大,无数辆车被困在水中缓缓后撤。祸不单行,警员汇报隧道加油站出现手榴弹,正在紧急摆沙包阵引爆。因担心东、西两条海底隧道难逃一劫也会成为匪徒的目标,白轩逸提出将两条海底隧道同步封锁,脱离维港范围之外的屯赤隧道也要加强安保。目前,三条海底隧道除了警方的车辆之外,所有车辆一律不得通行。 北角警署最高指挥官李警司刚从机场的送行大队里回来,姗姗来迟,单手做出一个“停”的手势制止了白轩逸主导无线电台,举手投足不仅是透露着对大陆官员的天然不信任和满满的戒心。因为一个北京的厅长在香港也就是一个纯粹的职级待遇,谈不上真正有领导职务。香港正闹分裂,这时候如果他带头敞开怀抱欢迎一个京官插手进来,主权拱手相让,当你大陆真是我们什么亲爹亲爷? 李警司说:“在我们还没掌握更多线索之前,不可以跟外界透露太多信息。港铁今晚加开班次,作通宵运行。明天之前必须解封东西两隧道,否则明天上班的时间一到,整个香港都要大乱了。” 白轩逸说:“歹徒劫持了一名律师,文职人员自卫和防范能力比较差,也没有和歹徒周旋的经验。” 李警司港普:“作为香港人嘅纪律部队去守护我最爱嘅香港人,做份内事根本唔需要你说,年青人係我嘅瑰宝。全体注意!掩护何律师!” 白轩逸说:“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压在一个人质的身上。驻港部队现要进入红隧展开驱散行动,需要你和两位督查一致同意。” 李警司想说你们大陆人来添什么乱:“让他们等着好了,我们得先把这个最重要的事办掉!” 多国媒体电话打进来,了解情况。警司大怒:“你是哪家媒体啊,我们可以告你诽谤啊!” 转头对警员道:“你们去登一条消息,没有那么回事。” 白轩逸说:“隧道口的车都有汽油和化学易爆品,让消防待命。” 工程师拿着图纸介绍:“隧道全长1860米,南端出入口位于奇力岛,位于港岛铜锣湾避风塘当时的位置。因工程关系,该岛已与香港岛连接。北端出入口位于红磡湾填海区。红隧以沉管的方式建造,由15节钢制沉管组成。两条行车管道中间是一条维修用的工程管道,沿途有15个逃生门,连接着两条行车管道。左右均为单行道;中间有一条用作维修和紧急逃生,但气压非常高,以便火警时抽走浓烟。” 白轩逸:“我们有没有可能从中间这条管道的排水道、通风管道攻进去?” 态度绑定立场,李警司显得愈发烦躁:“你就是关老爷攻进去又怎么样?穿上正好合脚的耐克鞋,觉得自己可以飞檐走壁。绝对不能使用致命武力,这是特首一再要求的。你不了解情况,我们全都要给人质的安全让道。里面现在不是普通市民,何意羡律师,总之何律师的安全是首要的考虑。十万火急也要特事特办。” 白轩逸带来了在圆方购物中心发现的小份爆炸品,与现在隧道两端的为同款“口香糖”。罗刹娑曾经恐吓,这种口香糖他们一共准备了一千五百公斤。 隧道工程师验证后道:“这种C-4的方向很不寻常,只要两边同时爆炸,爆炸的威力同时指向隧道的中间,两道冲击波相撞,隧道很有可能会断裂。冲击波将辐射几十公里,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不堪设想。好在,上个月红隧刚刚用碳纤维增强聚合物和超高性能混凝土加固过……” 李警司听得汗颜,真加固了吗?真材实料地加固过吗?须知红隧建设初期,通风照明设备工程经费被挪作他用,工程部申请安装换气设备50具需款200万元,因为付不起钱,只买了30具,其余的退还给厂方了,厂方因安全隐患不给退,扯皮。又因没贿赂监理,监理拒绝验收,当没看见处理。几十年了这批设备都没装上,现在烂库房里。 工程师:“……巨大的热能排泄开放,还有可能让周边国家遭到海啸袭击,甚至火山喷发、地震。维多利亚港将会变得非常地混浊,严重破坏海洋生态,导致海底地形变化,沙尘起码要用十二个月才可以沉淀到海床里,这还是假设期间没有船在维港上航行。总之如果歹徒得逞,起码影响香港未来几年数以千亿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0 的经济损失。” 白轩逸:“你们估计这条隧道最多可以承受多大的破坏力?” 工程师:“香港大部分基建都可以承受住里氏六级地震,但是如果在海底隧道发生强烈爆炸……根据你的样品分析,其爆炸当量为1.34,密度为1.8g/cm3时,爆速可达9050m/s。加入了黑索金成分,爆炸威力暴增100倍,比TNT要强1.5倍。RDX大约占总重的93%,如果RDX集中的话,一公斤就可以炸毁一幢八层高的大楼,两只拳头那么大的一块C-4分拆为12份固定在承重结构上就可以把环球贸易广场放倒,如果一千五百公斤的话……” 大家望着外面的雨景,谁也没说话。可怕的结论在众人心里同时升起:一千五百公斤,足以炸毁整条红隧,片甲不留。 隧道里,有一个人质侥幸跑了出来。白轩逸的声音分明已经传过来了,白湛卿仍然举枪瞄准,30秒一到,他一枪射杀。 “下一个30秒之前,我还听不到Atung,我就杀第二个。”白湛卿停在一个白发老人面前,枪指着他,手表倒计时开始。 这时,手下让白湛卿听对讲机,玛格丽特惊恐的声音传来:“妈妈和外婆都在别人手上,马上都会没命,我求你停止恐袭,我们的人会去接你,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她眼中儿子还是那个孤独、忧伤、胆怯的男孩。男孩认真听后毫不迟疑:“我会杀光人质,给你们陪葬。” 说罢,随机朝一个人质的大腿开了一枪,爆开的血肉洒到地上碎得像呕吐物。罗刹娑众人顿时热闹起来了,赌注加三百块:“一枪相当于打麻雀点了一个小炮。场上还有喜欢放炮的先生吗?” 白湛卿的枪口冒着青烟,让何意羡坐上一辆车:“快点,是不是想我多补一枪?” 人质:“不要啊,不要啊!律师先生,我求求你,发发慈悲……我求求你,你这一生行善积德上天堂……” 何意羡被浓烈的血腥味冲得鼻子有些发痒,然后他笑起来:“我今天敢到这来见你,就是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不过,我希望咱们都能死个明白:你们这么多人悄无声息登上香港岛,一夜间全冒了出来,背后是谁在给你撑腰?这里面有多少内幕里通外国?必须有人对历史负责,对法律事实负责,让那些该承担责任的人把罪责承担起来。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香港究竟有多少贪官收受过黑社会的贿赂?你要是说全中国没有黑社会,只有犯罪团伙,我第一个不同意,我无党无派,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可是我最清楚是谁在香港搞家天下,谁是香港的一姓皇!所以你说我是不是罪孽深重啊?我不仅是死定了,还下定决心必须死在这里了,我姓何的不下这个地狱谁下地狱?” 翡翠台直播公映全港。人群中谁最先振臂高呼了一声,堵塞括漆咸道南、港大、理大、城大、浸大的示威者纷纷掏出手机观看直播。他们之中除了义愤填膺的学生,更多是一辈子还贷的平民。望着经济一路腾飞的大陆,越造越高的楼,越来越有钱的同胞买遍香港各大商场,一边是自己住着的并不属于自己的鸽子笼。港府多年不管民众不断压缩的生存空间,却也忽略了稻草原理,太多时候,压力越大,反弹越高。 警署内部人心如沸水,但谁也没有敢先揭开锅。两名高级督查已被面前这番情形吓呆了,默默偷看李警司,心想你系好架势的大佬,言行举止一定要有威严。 李警司沉住气没说话,只用肢体语言示意让人把电视信号马上掐了。蒋韫却表示,这是歹徒一定要直播,有一点不如愿,有大可能撕票,这种特殊时刻你就理解万岁吧!白轩逸是外来人士,不好念经,可蒋韫实打实官大一头,李警司无言以对。然后对着白轩逸,蒋韫还多感叹了一句:这世道像何律师这种人也不多了,生死大劫也不辱使命。 摁着何意羡的歹徒也是有点被慑住了,别过头望老大。何意羡感觉到了他的搞笑肢体表演:“按紧一点啊,没吃饱饭?” 白湛卿对这一席话的利害并不关心,只说:“你再想耍花招的话,这个隧道就是你的坟场了。” 何意羡说:“我现在倒不是怕死,而是怕白忙活,一场空。” 李警司按了一下扩音喇叭的按钮,桌上打火机却都跳起来掉到地上。声音通过扩音机礼貌地响了起来:“Zola先生,我们希望你头脑冷静一些,停止所有违法暴力行为,保证何律师的人身安全。如果何律师受到任何一点伤害,你就是罪上加罪,罪无可恕……” 何意羡:“保护我?你是不是在和我说梦话?因为我再说下去,何峙巴不得一枪把我打死,杀人灭口呢!可我牢骚大着,不发不行,李警司,从一年三个月零六天前开始,举报材料我已经写了三十九份了,早就送到你的办公桌上了。你现在可还没看我一页啊,你把它当揩屁股纸?你知道涉及了多少条大鱼吗?在职和不在职的副部级就有七个,可以说是天崩地裂!就是说,对我举报的这六十八个有名有姓的大小乌龟王八蛋,律政署的‘四大天王’,王上王何峙,你们廉署和O记都会公事公办,今天就启动诉讼程序,把他送上法庭?是不是?不是吗?那么好,以前人说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后来变成法律分人三六九等,今时今日所有香港人都该睁大眼看到底谁还在高人一等!” 警员们又吞下一个大震惊。警界上下一片魂飞,督查听得直瞪眼,警司压力冒烟,好你个何大状,点解这样做?点解要搞我?我是不是出现幻听、发生幻觉了?咬紧牙:“这你放心……” “我的贪心放得下,我的良心恐怕放不下吧?你敢当着全香港市民的面保证,你真的下得去手舍得办何峙吗?他何氏洗钱集团家族式经营几十年,不但在香港开设多间公司和多个银行账户,更通过中介到海外开空壳公司和傀儡账户,何峙利用这些公司、账户帮香港警署处理合共1824个亿港元怀疑犯罪得益。那可是1824个亿,香港一年GDP才多少?人民群众都在等待一个处理结果,而有些人似乎在等待着他们遗忘!良心?你踏入警校那一天难道就愿意看着自己的良心出现这种程度的堕落吗?你的一条腿是怎么跛的?你也曾经是拿命换来的缉毒英雄!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后有一天,当某种权力掌握在你手上的时候,良心会不会也腐败掉?做官先做人,正人先正己,对着你的警官证照一照,照妖镜,谁昧心、谁贪心、谁黑心,立马照了出来。不说良心了,这么多年把包庇罪犯当家常便饭,连点人性都没有了吗?这么多家庭已经因为你妻离子散了!李警司,哦,对不住,相比较‘跛豪’,我忘了你更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1 名的外号叫‘两亿探长’。我临死还拉个垫背的,头一个就是你两亿探长,我得让你陪着上刑场!” “……这你放心,我是总警司,我保证,我会做出万无一失的周密安排,不可能有包庇任何犯罪分子的主观故意……” 何意羡的话一拳一拳地接连冲击着全香港民众的心,引发激烈回响。受这启发,更多人上街占领旺角、铜锣湾、尖沙咀,甚至进行以自我牺牲来唤醒人心的行动,香港中环自2013年以来二度瘫痪。老一辈的香港市民在家看电视更深有体会,他们一生处处饱受贪污之苦。救护人员在救护车上向病人张嘴索取茶钱,病人还要打赏才能拿到开水或便盆。就连轮候公共房屋、申请入学或各种公共服务,也要贿赂有关官员。1824个亿,竟比1500公斤的C-4更能炸翻香港岛。 警署正在向上提出一些程序性的申请,目前尚未达成一致拿出一个扎实有效的营救方案。顾不得蒋韫阻拦,李警司一心只想关闭直播。人人不都说这是乱世吗?乱世的意思是不管你如何应付,结局都乱,与其徒耗力气,不如干脆在混乱里顺着自己的心意做事。 这时一个私人电话打进来。李警司以为拿主意的来了,何峙却只是问:“人有没有受伤?” 李警司愣了一下,盯着屏幕里看不见眼睛却依旧光彩照人的何意羡,艰难道:“好像只是受不了海底的风寒,着了凉,看样子有点发热。对不起何先生,抱歉,我们正在关掉所有电视信号,事情已经向好的方向转化了……” 何峙:“你们有别的方法看到他?” 没有。所以不能关。关了不能实时看到状况,而且歹徒一生气不让他们谈判,马上动手怎么办?李警司听电话后在精神上抬不起头来。白轩逸一片死寂中接过无线电:“何律师,不要给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开枪的借口。也不要刺激绑匪,按他说的做。” 何意羡听到他这样生疏地称呼自己,反而心情舒畅,像人死后躺在解剖桌上。白湛卿看到他痛快的笑,心里忽然不知喜忧。他不知道这种问题从哪儿冒出来的,但它就是挥之不去。指关节处泛白,猛地给了他一耳光,动作太快,以至于摄像头的单帧画面没有捕捉到。 电视机前的观众只能看到,被黑布蒙住眼睛的年轻男子红嘴唇旁的白皮肤出现一个粉印子,从那儿渗出的血比白湛卿想象中更加鲜红得多。血管里的血液也仿佛陡然换了颜色,变得鲜美,从胃部奔涌而出,洗遍整个身体,一直到手指和脚尖。他的身体由内到外被点亮了。外泌的一小注血流过浅色地面,聚在一根烟头周围。脸边腐烂的苹果,一群蚂蚁正咬着小块果肉,来回搬运。 何意羡持续耳鸣产生金属音,被白湛卿塞入一辆私家轿车。像小时候白轩逸把他架到肩上,带他回房睡觉。门框足够高,何意羡不会撞到头,这是西雅图那栋老房子为数不多的优点。 白轩逸一瞬警觉:“不要乱动,不要触碰包括车门在内任何东西。” 车内有一个不断闪烁红光的感应触发装置,车载面板上显示的倒计时还剩五分钟。 “拆弹就像解谜,你知道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解谜了。Vipara,你也应该好好享受一下。”白湛卿微笑合上车门,同时车前传来了彭静的呼救声,“超越极限,要赌就放手一搏,你办得到。” 第100章 生关死劫轻轻送 特警时期的排爆经验让白轩逸轻易猜到,车上安装了一个多重功能的引爆装置。意味着一旦发生震动,或是车上的重量有所减轻,甚至就连打开车门或摇下车窗的轻微动作,都可能会引发两颗反坦克地雷的强烈爆炸。 时间如此紧迫,现在遣派爆炸品处理课出发,还不如直接送一支殡葬队进去。 然而爆破专家没有带着专业仪器到场的情况下,这种炸弹只能拆除,绝无可能移除。 何律师刚才那番匪夷所思的神奇操作,真是叫李警司甘拜下风。他还是得硬着头皮问:“何律师,你学过拆弹的知识吗?” 何意羡:“你会背宪法吗?” 忽然,港警一支先锋小队赶来,白湛卿打开车门当掩护,对射之中取胜。杀鸡儆猴的白湛卿:“把楼炸上天是个傻瓜都会,可是让它分秒可控地爆破是一门艺术。可艺术也能致命,想一想要不要像这些人轻易尝试自救。” 何意羡说:“我能有什么可自救的,坐着等死就行了吧。” 白湛卿说:“不是这样。为了活着一定要大胆,因为每个人都会死一次。” 暴恐事件不止发生在红隧,国金中心据说恐怖分子疑似持有小型核弹,警力因此更加分散。特首已经同意立刻启动大型核生化事故应变程序,下一步怕就是设立紧急辐射治疗中心。警署大楼外,食腐的媒体秃鹫也已抢占好了机位,亮出长枪短炮。 警员:“李Sir,现在怎么办?” 身败名裂的李警司,面色白得入棺,呆眼浮在眼白中间。感觉自己已被这个有病的社会打垮,哪还有心操心着这个艰难时世。心想拆弹拆你母,疏散周围两千米所有智人生命体,罩个防爆箱给老子炸:“神又系佢,鬼又系佢,Well,就坐在那儿等吧,祷告有人来救吧。” 蒋韫:“等?就这样?没别的办法?Atung……” 白湛卿正说:“信教的请祷告,不信,也许该信了……过来一点,往这拍,给这位幸福的准妈妈一个特写镜头。” 镜头和枪口一同移开,刚才被指的老人腿软跪了下来。罗刹娑的人笑道:“真是死里逃生啊!记得买赛马会的三合彩啊!” 直播画面全部转给了彭静。白轩逸看不到车内的具体情况,只能凭借何意羡言语的描述,脸色愈发严峻:“冷静一点,计时器还没有启动。你附近有什么可疑或者有价值的物品?” “滋滋滋”电波杂音,锉刀一样折磨着何意羡的耳膜。何意羡摘下眼罩,发现脚下铜丝很杂乱地绕在一起,展开后至少几米长,像一堆被剥了皮的电线。打开汽车的储物箱,没想到竟真的找到了炸弹的感应装置。 何意羡:“毛都没有。” 白轩逸:“没有东西也是好事。没有化学试剂,没有神经性毒气,没有血液性毒剂,没有核辐射,我估计炸弹的设计不是很复杂,成年人都可以手动拆除。只要打开炸弹的外壳,再剪断计时触发线就可以排除危险了。但是平稳自己的呼吸,如果松发雷的引信够敏感,呼吸急促也会爆炸。你可以先闭上眼,避免情绪波动。” 何意羡说:“得了吧,如果我死,我得知道怎么死的。” 白轩逸要用他先打开炸弹的外壳——这是拆弹工作中无法跳过的第一步。用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2 于固定的螺丝很快被一一卸掉,外壳已然可以松动。何意羡凝神屏气,轻轻地把塑料卡摘除下来。就在外壳即将脱离主体的瞬间,何意羡手上微微一顿,似乎受到了些阻力。 白轩逸没有身临其境,他没有证据,这只是一种直觉,当即叫停。 外壳和炸弹内芯之间连着暗线! 蒋韫焦急问道:“炸弹具体什么情况?” 何意羡慢慢拆去炸弹的半个外包装,露出了里面的水银引信。白轩逸判断:“松发双保险,防拆弹设计。一碰到暗线,炸弹马上引爆。开关是双边水银倾侧。” 水银是常温、常压下唯一能以液态存在的金属。水银倾侧开关以接着电极的小巧容器储存着一小滴水银,容器中要么真空,或者注入惰性气体。容器震动,水银一旦碰到了上部的铜丝就会引发爆炸。 双边中左边的水银柱极高,汞柱几乎贴着触点,哪怕是极轻微地振动,甚至打个喷嚏都会引爆。 这时一般解决方案是先冻住水银杆,流动性丧失,则开关报废。 然而,白湛卿可没有那么好心提供液氮一类的速冷剂。 白轩逸:“车内环境描述一下。” “普通帕拉梅拉,好像是彭静平常开的那辆?”何意羡环顾四周,想起来白轩逸可能忘记车主的身份,“阔太车。” 白轩逸忖思片刻:“找找车上有没有化妆包?化妆包里有没有卸甲油?” 真的有。接着,白轩逸让他找汽车降温喷雾。 喷雾的主要成分是干冰,卸甲油是丙酮。汞的熔点是零下39摄氏度,而丙酮遇上干冰能获得零下72度的超低温。 白轩逸说:“找一个烟灰缸,或者别的不锈钢容器。卸甲油先倒进去,打开喷雾瓶分次加入,有没有产生糊状液体?” 通常的干冰是块状或丸状的直接倒进丙酮,然而降温喷雾瓶一打开,遇空气部分干冰直接升华了。实验过程不完美结果却也够用,左边的水银柱立刻冻凝。 白轩逸:“冻住了就摘下来。衣服包一下手,小心冻伤。” 水银柱是双侧,有两根。左边解决以后,右边的水银开关却无能为力,降温喷雾本来只剩那么一点了,已然耗尽。要是足量的话,白轩逸一开始就会说把雷管冻到不能起爆。好在剩下的这根柱身不高,能够承受一定程度的水平晃动。换而言之,不论是逃生还是拆弹,操作空间都扩大了。 又一批人质暴动逃窜,白湛卿暂且无暇来管车内的状态。这一时间,香港有线电视台进行现场报道。 主持人:“全港多区继续有不合作运动及堵路,警民冲突不断。其中往来香港岛和九龙的红磡过海隧道亦成为战线之一,继早上有示威者堵塞红隧后,晚上红隧收费亭多次遭纵火,玻璃全毁。收费广场10分钟之前,发生过激烈的枪战和怀疑是手榴弹所造成的爆炸,目前我们还没有收到有关伤亡的数字。但我刚刚看到几个满身鲜血的警员被抬上了救护车……警方不排除匪徒是恐怖组织的成员,匪徒扬言要把港人最爱的家炸到稀巴烂,相关爆炸品性质有待确认。由于警方表现得比较被动,外界人士认为政府对此事束手无策。不过大家可以看到,我身后有大批荷枪实弹的警员,支起了厚厚的曲面防爆盾,排爆车坦克式履带,配备360度移动的机械臂,可以无线远程操控。警方正在全面现场戒备中……” 战火导致无线电讯号中断。何意羡对着通讯器,一连叫了好几声白轩逸,没有回应。 电台再次接通的时候,只听何意羡问:“哥,我这下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白轩逸说:“没关系。不拆炸弹,可以拆锁。” 何意羡听到他嗓音,忽然的如释重负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我真的行吗?” 白轩逸:“你交给我。” 启爆装置不是焊死在车上的,而是以可拆卸的锁扣相连。左侧水银摘除之后,剩下的炸弹外壳也得以剥离,裸露出了一个复杂无比的线路模块板。这一块锁亦是一个小炸弹,如果不慎引爆,明火会立刻点燃整辆汽车,何意羡最好的下场是失去一只手。 但是,游戏还是给他们释放了求生的机会。寻常拆弹的难度在于拆弹人员不知道里面什么结构,也不知道它是什么状态,鬼知道你这玩意靠什么引爆,什么时候爆炸? 可当何意羡念出炸弹锁上的特殊序列号,以及“新纳粹主义”图案时,白轩逸立刻明白:“不用担心,这是一种范式设计,通用型炸弹。看到右侧有一个彩色光条了吗?基于它的颜色,你按下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松开按钮……蓝色的?在计时器任意数位显示5的时候,松开…好,接下来你先确认每个模块的电线数量,按照我说的步骤做。装置预设了一个排列组合的密码。每个元件有3-6根线,拆除要剪断唯一一根正确的线路,也就是说3-6选1……” 一旁的排爆专家确认着标准线路图纸:“那就是243-1296种组合。一千多种组合学的设计靠你远程去说,也就是说剪五条线,五条都得一毫不错剪对。神经紧张下普通民众完全操作不了!” “他的记性非常好,任何事情过耳不忘。”白轩逸说,“何律师,线路顺序从上到下排序。比如,如果你看到了三根线,没有红线,则剪断第二根,否则当最后一根是白线,剪断最后一根;否则当不止有一根蓝线的时候,剪断最后一根蓝线。” 何意羡却没有立即回话。因只听一声忽如其来的枪响,彭静肩部中枪倒地。 白轩逸每说一种线路拆除的可能情况,枪管每响一声。 此时的何意羡若暴怒去拍窗呼停,那么整辆车将因其炸成飞灰。他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地看到连排子弹射向孕妇八个月的腹部,尖叫撕心裂肺却愈来愈低。人死时灵魂出窍,来到这个世界时是赤裸裸地来,离开这个世界时是赤裸裸地走,许多人同婴幼儿一样就会想到叫爸叫妈。可彭静气息在喉管处阻断了,那里赫然出现了一道可怕的刀口,她已无法将空气的振动传送给声带,只能徒劳地在伤口处摩擦出一团团的血色泡沫。 跳珠般的弹壳飞溅到车身上亦可能引发爆炸。李警司恨是恨,想不通归想不通,但把何律师安危放在首位,大声传呼:“恐怖分子,立刻停止!如果你们再不跟警方认降的话,监牢就是你们下半生的家!” 白湛卿置若罔闻。 最后一枪打在主动脉上,穿透腹腔,那穿孔是一个锥形大洞,入口极小,出口巨大。 白轩逸全心研究线路,没有去看现场的回传图像:“何意羡?” 何意羡全身急病般发烫,拿起旁边的饮料猛灌自己水。却尝出来那是黄妙妙曾经送他的抗癌养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3 茶,应该当时多给了彭静一包。何意羡忽想,假如所有行动圆满地告终了,香港黑势力和泰国恐怖组织都被绳之以法,每个守法的中国公民都大声疾呼报仇雪恨了,那时的自己还会像当时听说彭静有孕时那样真心高兴吗? 何意羡把额头抵在方向盘上:“第一个模块有六根线。” 颜色他竟忘了说,问之也答得颠三倒四。白轩逸只能列举出所有种可能性:“好。六根线中如果没有黄线且模块序列号末位为奇数,你剪断第三根线;否则当有且仅有一根黄线,且白线不止一根时剪断第四根线;否则没有红线时,剪断最后一根线;如果以上都不是,直接剪断第四根线。” 何意羡拨开一根根导线观察,可是他像有着以前工作失误时留下应激创伤的排爆兵,手指忽然不住颤抖。彭静横尸在地,白湛卿说让人把她剁了手脚装进麻袋填海了,扔下去前小baby要掏出来。世界睁眼闭眼都是一片血红,何意羡看不到任何黄的白的弯的直的线。 曾经和白湛卿赌桌上一对一,那时是绝地反攻的心情。而现在的何意羡:“我数错了,是五根线。” 白轩逸:“五根的话,最后一根是黑线序列号末位偶数,剪断第四根;有且仅有一根红线,黄线不止一根,剪第一根;没有黑线就剪断第二根……” “我做不到。”何意羡忽然声音喑哑,“哥,我觉得前面没路了。” 白轩逸:“不管有路没路,都要往前走,小心一点就行了。” 何意羡:“但是我想到你的手。” 电台沙沙声。 警员说:“长官,定位系统讯号断了,可能受到人为干扰。” 语音讯号一分钟后恢复时,听语气,何意羡似乎镇静下来了,正用两只手不停地按太阳穴。第一个模块他成功剪对了线,第二个模块有四根线,这次他很确定没有报错。 白轩逸却说:“先暂停,你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容易出错。我想别的解决方案。” 何意羡:“少废话了,真发生意外就是命该如此。继续快教我。” 白轩逸不同意:“拆弹的容错率是零,不能冒一点风险,你先稳住心情。” 何意羡破口大骂:“我在问你,请你回答!” 李警司一边接受着来自高层的非正义高压指令,一边只见白轩逸摘下头戴无线电设备,站了起来。 蒋韫大惊:“Atung,救人不是拿自己的命去救!” 他在讲命,有人在谈钱,心忧何意羡的死亡名单,互相安慰:“有些钱,得之不一定是福,去之不一定是祸,兄弟超脱一点吧。” 两名高级督察怕担责任,一方面狗狗怂怂不敢下命令。一个督察抽出根烟塞到另个嘴里,拿打火机给他点火。那个说扑你的街对准点,都烧着我胡子了。另个讲我顶你个肺是故意的。李警司坐着转了转椅子,霸气啖茶,嚯了一声:“人生如赌博,赢输冇时定。江湖儿女,义气仔女嘛!” 话音未落,白轩逸别好了一副手枪,反直升机巴雷特M82A2狙击步枪,另带数枚MK 2破片手雷。这种手雷是美军士兵标配装备,重600克左右,含60克的EC无烟火药,主要靠爆炸时的破片伤害杀伤敌人。 路上二人始终保持通话,白轩逸需要确保五分钟定时器的情况,确认它还没有开始走针。何意羡这边都是无效信息,就是大吼让对方不要来。 白轩逸很快抵达红隧入口。十几名歹徒趴在火车上拿枪警惕着,天桥上的警察吃着盒饭休息着,还有一些无政府主义者趁机丢腐蚀性液体,投掷汽油弹。 恐怖分子带来的不止C-4,还有未知所在的化学燃料。海底隧道地形复杂,脚下的特殊合金层、洞壁的罅隙、废弃的杂物,甚至脚手架的空心钢管都有可能成为可燃物的载体。 白轩逸下车的一瞬间,只见远处一辆卡车汽油已经泄漏,电火花随时爆炸。一瞬间,前后数十米范围内的汽车已变空壳碳架,凶猛火势向着更远处扩散,隧道内的汽车被冲击波吹翻一大片,通风井也被摧毁。火舌最后冲出隧道,又造成不小的破坏才有消失的迹象。 隧道口已经坍塌,通风系统故障抽不出浓烟。 白轩逸正面看到爆炸发生,瞳孔倒照出火光:“一氧化碳浓度多少?隧道中段还有空气吗?” “隧道两端都被封死,隧道中央更是岌岌可危。氧气正以每小时一百万立方英尺的速度流失。”警员听到庄肃威严的口吻,惯性回答,抬头才发现不是哪一位面熟的长官,“慢着,你不能靠近……等等!你要从哪儿进去?长官你先出去,这儿交给我们……” 白轩逸孤身一人差点被数十警员包围递捕,这时副官赶紧跑上来展开一份红色文件,驻港部队同时来电坐实了他的身份。 “我是代理指挥官白轩逸。入口四架风扇,关闭两分半钟。” “每个吗?” “全部。” 指的是隧道入口架起的大型轴流式风机,现在根据火点位置对向开启,那风扇叶片速度多快?时速一百六十英里,超过食品工厂搅肉机刀片的转速,相当于肉身跳进一个随时会启动的碎纸机里,稍有不慎便被活活绞死,机器不拆开连遗体都寻不回。 “这些风扇支援受损的抽风机,关闭后氧气会不足,这时风扇就会自动重新开启。不能取消指令,不能再度关闭,这是程序设定死的安全措施……风扇以对数计时,这就是说,长官,不是我们主动关闭两分半钟,是你最多只有两分半钟,第一个一分钟后启动,其余的每隔三十秒开启。而且扇叶有不可预估的自发动量,你必须刹住它们。” 白轩逸要从风机的空隙进到隧道通风口,一共四台风机串联接力排风,而且只能被人为关闭一次,满打满算时间只有150秒。谁知风机关停后并没有立即停止运转,白轩逸将枪立刻横过卡住扇叶减速,刚越过第一道风机重启程序就已经开始了。半秒钟没有浪费,接连穿过后三道风机,期间因为缝隙小到极致,对讲机差一点被卡掉。 白轩逸正了正氧气面罩,终于行至隧道上方至楼板之间的蓄烟空间。克服身后重新启动的风机巨大吸力,破片手雷炸开通风栅,徒手游绳索降。 两端塞满火焰,头顶倾泻海水,白轩逸进入隧道,直面连环恐袭的终结之战。 第101章 太阿孤剑空有声 白轩逸从指挥中心直升机过来至多十五分钟,隧道内部已然改天换日。他刚刚落足地面,出入口两端的化学品二次爆炸,本就脆弱的海底隧道支撑不住,顶部开始大面积漏水。供电设备要么短路要么毁坏,现代隧道昏暗得就像上个世纪欧洲的天然气管道。白轩逸掰断一根荧光棒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4 照明,持枪行进。右手食指扣住扳机,保持射击意图。眼睛看到哪里,枪口对到哪里。 白轩逸旋紧无线电耳机:“何意羡,位置。告诉我位置。” 没有回复。刚才风机的声音震耳欲聋,二人中断了联络。现在进入红隧情况稳定下来,屏幕没信号,画面被屏蔽器严重干扰。 白轩逸转而回拨指挥中心:“呼叫指挥部,各单位。” 蒋韫心急如焚,透露出不容商榷的意味:“联合行动你是代指挥,但不属于第一反应部队,应该由驻港司令员出任现场总指挥。现在是两岸关系的敏感时期,国际形势非常复杂,时局动荡谣言满天飞,你要防止有人找机会让你犯错。一份简报会在十分钟后向司令员发出,我无法包庇你擅自违纪的行为。” 李警司听闻居然有人靠着赌命的胆量连穿四道风机,单枪匹马攻入了隧道,震撼振奋,简直白送业绩:“不管后不后悔,战争已然来临。白Sir,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尽快一定要救出何律。我保证香港方面这个行动是不会公开的,所有事情都不会记录在案。你一个人搞不定,有任何需要尽管向我提。你头功一件!” 蒋韫:“没有一把利剑是单刃的,你这是摆他上台!” 李警司:“怎么叫作摆他上台了,白Sir天天上新闻有事迹,一个人,两发子弹,搞定十三个国际悍匪,佢好顶嘅。淡淡定,有钱剩啦,哪是特警,已是特工。又要威又要带头盔,边有呢种好事?边有咁大只蛤乸随街跳。” 指挥中心争执不休,一会是蒋韫说,做人做事都要睇餸食饭,噉你即系过桥抽板啫!一会李警司道问一下,港币是谁印的?何家人大石迮死蟹,我有乜办法,何律师少根头发上头肯定炸锅,你我谁都背不起。你虽是长官,但今次摆到明係你唔啱,你无谓再死鸡撑饭盖啦,神经病啊。 白轩逸屏蔽电台并找了一辆空车坐进去,往前驾驶几百米,只见昏暗之中歹徒们边开枪边撤退着,子弹在隧道里乱飞,人质们吓得大叫。对方让他们下车,双方语言不通,很快气氛突破了临界点。白轩逸尽可能搜救,边开枪边开车:“走,往九龙方向走。”人质勇敢冲下劫车,拿道路的车当掩体或者手持警盾在白轩逸子弹的保护下往外移动。 武装分子嚣张至极,杀人放火。白轩逸在车窗上架起了大狙,空间窄小,他两肩稍向内夹,右肩窝与枪方向垂直,耗费了好几秒钟才确认能完全贴住枪托底板。可一旦姿势固定,狙击弹药一瞬即发,百步穿杨。巴雷特又大又重又远,它的冲击力能够穿透装甲车,高效地破坏战场器材,从而心理上快速征服对方士兵。副作用就是其后坐表现简直就是怪物来了。巨大的枪口能量在肩膀释放强大的“踢”劲,凶猛的破坏力朝狙击手的肩头轰击。白轩逸弹发连珠,像在使用自动步枪。火线呼啸,阎王点卯。 在连续精确打击之下,罗刹娑的一个头目脱下白T恤抓在手中摇。可他八成忘记了旗帜才是狙击手最好的风向标,白轩逸估计被风吹起的旗帜与旗杆形成的角度,然后将角度除以一个常数再乘以1.6,答案便是此时隧道内的大致穿堂风速。是故摇白旗等于向死神招手。罗刹娑没有机会正面遇敌,露头即爆头。两名歹徒一脚油门落荒而逃,这种招摇过市的做法在白轩逸瞄准镜下跟送死没多少区别,一发狙击弹贯穿两人同分同秒双双倒在驾驶座上,飞驰的轿车根本停不下来猛撞墙壁起火自燃。 可未见黎明前的曙光,只有破晓前的黑暗。罗刹娑也不是傻子,先找一波敢死队来试探试探对面的火力,然后继续发起进攻,反正他们有的是人。跟着一发RPG炸到了白轩逸面前,连环掀翻三辆卡车。白轩逸随着爆炸迅速翻滚至另一侧,快速清理战场补充有效战力。敌人用枪托支起一顶钢盔,引诱白轩逸射击暴露新位置。白轩逸一发打中敌人大腿,招引同伴相救,正待此时白轩逸一次性两人打包送走。 忽见弹壳满地,彭静身首异处,证实这就是刚才进行直播的地方,而何意羡驾着一辆高危易爆轿车不知去向。 这边赶来增援的罗刹娑不仅人数众多,还有一辆重机枪守着关卡疯狂扫射。加上榴弹的一波流,敌人展开了新的攻势。玩的是车轮战,白轩逸就算再精英也会有弹药打完体力耗光的时候。而且隧道刮风又漏水,瞬息万变的风速影响先不论,以7.62mm口径为例,相对湿度每变化20%,狙击在高低方向的修正量就有1MOA。可将近十几分钟流逝,只有子弹擦着火光一发一发穿透敌人身体,高度专注的战场观察总能让白轩逸早一步发现危机。经过两轮高强度的战斗,他的体力和专注度都没有降下来。眼睛估算弹道高度,双耳在真实战场磨过反而更敏锐,66mm火箭筒是轰,AK是嘭,短管霰弹和勃朗宁M2是突,手枪是崩,带消音管的是哔,白轩逸听声辨位优先点射重型武器。 火势一直不停,再耗下去何意羡绝对会因吸入过量的浓烟、可燃性飞絮而陷入生命危险。对面又来十几辆全副武装的皮卡。白轩逸没有恋战,气动枪一发铆钉打进隧道上方管壁,刀尖挂好牵引,尼龙抽绳缩紧加速,实现飞檐走壁。敌人见状一股脑涌了上来,白轩逸荧光棒抛到地面,夜视仪从上额拉到眼睛,攀回通风管道的时候,敌人还在满地找他。 白轩逸在玻璃钢通风管行走,提前标记好了安全逃离地点。香港本土警力有限,白轩逸一直在请求大陆支援,可以不里应外合,哪怕是让驻港部队的直-20和武直-10在香港岛上方低空飞过,提供一轮震慑也可以。但是因为没有司令员的直接授权,请求还是被无情地驳回了。 白轩逸:“20秒前发生了第三次化学品爆炸。隧道用对位结构支撑压力,压力不平衡,预计再过半个小时,即使C-4不引爆,整个隧道会塌。” 工程师插嘴:“我补充一点,还有种可能水位继续升高,空气就会冲破隧道顶,就像压力锅盖喷出去。” 旅政委问:“那你认为该怎么办?你有何计划?” 白轩逸:“挖开。” “挖开?” 白轩逸:“工程师达成的共识是把隧道挖开,救出剩下的生还者。” 旅政委向下把手压压:“这个暂时作为动议,好吧?你说的落单的生还者没有确切消息,是吧? ” “一批生还者在九龙方向的出口等待救援,正在搜寻其他目标人员。隧道中央有些蛀洞,我正在设法打通,进去找出生路。” 白轩逸重新落到地面,隔着墙壁定好位置,随着手雷一声爆炸,水泥墙破了一个大洞,他进入隧道的另一条车道里寻找何意羡的下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5 。 “可是据我们所知你与人质之间的电话线断了,对讲机也失效。所以你也不确定除了那些人还有生还者,你更不能保证我们以大陆政府主动摧毁香港大动脉红磡隧道的代价,人质陷之死地而复生,对吧?”对面故意停顿了一下,等待这句话静静发酵,想让白轩逸自行领会。 地区治理领导委员会会长接棒:“工程师刚刚给了另一种解决方案,现在红隧一条管道损坏,明日可称停止使用以便维修。剩下的一条管道则会改为双程行车,并会收紧车限速制。九龙方向的生还者我们想办法接走,但如果为了救你说的最后一个人质挖开全部两条管道,起重机造成的压力一定会导致整条隧道崩垮。引起严重的交通问题,明天早高峰香港一下子六十万人绕路改道……” 白轩逸断断续续地抬手射击,零散的十余名敌人应声倒地:“香港已经全面停工停课。你是说你们因为臆想的堵车,放弃可能的生还者?” 就是这种局面,多说无益。白轩逸毫无犹豫结束通讯,对面接电的人却转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军驻香港部队司令员王堂京,王瑛璐之祖父。 第102章 团圆譬如波中月 驻港部队每年陆海空三军部分建制单位都要进行大轮换,原司令员刘中将已离开香港返回内地原籍,中央换帅老将王堂京履行防务。 上个礼拜刚举办了交接仪式,何意羡早在三个月前就得知人选消息。那时他正和刘司令家三公子狎游,港媒忽一日头条何大状与刘三女友连环激咀吹耳含情,后来据传二人因情大打出手,头破血流。 作为解放军在香港的唯一驻军,驻港部队在当地不仅没有受到特殊优待,港人既无归属感又无认同感,港府对其甚至存在打压现象,有时候军事用地还要借深圳的。何意羡却没把他们当成过病猫,他相信坚持跟每一任司令交交恶结结仇,那么何峙在香港的路总会走得窄一点更窄一点,终有一天无路可走。人民解放军卧榻之侧,岂容嚣张如斯香港黑道世家鼾睡? 何峙多年和军政界建立并维持了特殊的共生关系,在江湖中各取所需,何意羡以此在把他叔叔在社会各界播下的种子都以另类的方式逐步开花结果罢了。 王祖父驻港的这一年何意羡意识到可能正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年,在此一搏,所以那天他对王瑛璐演戏很真。 效果斐然。王瑛璐被打猪头三样入院,年轻皮外伤好得快,可是对于脑子的问题两派医生各执一词。一个说大脑休息不好才出现变傻的情况,另个讲器质性精神障碍最高可以算到重伤一级。王姐夫说我觉得同从前并没有什么改变。王母泪尽发现王瑛璐竟已不会喊娘,二维生物的悲歌,张口只来何意羡,闭口就是不要打我,不要过来,俨然被魇了。王氏满门恨不能生啖其肉,只有王姐夫说不见得真相如此,因为独生子女特别老来得的子都是富于幻想的。王司令持重掩藏心痛表情,板起脸孔说是你自己平素斗鸡走狗猥琐状,与丫头戏子结朋友,于家于国都无望。王姐夫垂手侍立,可不么,家里没班给上似的,天天眼睛一睁一闭像拍MV。拱得王司令急火攻心,上天开眼有人替我打死忤逆子,免将来辱没祖宗留祸根。王姐夫吃惊,是真打么,安全词没设置好吧。旁人听不懂,王婆媳眼泪汪,老头子你先将我活活打死休留情!直到心肝宝贝肉独孙枕头下摸出一枚蛇戒,昭然是香港黑帮的传家宝,世无其二。何意羡故意遗落在现场的罪证,成就最后一根稻草,冤有了头债有了主。 果报天注定,风水轮流转。现在白轩逸要挖隧道,但也很难说王司令是挟带仇恨在实施私人报复才不挖。因为本来内阁一致高票就不想挖,也有充分正当理由不挖。挖了背上历史黑锅,千淘万漉只为捞出仇家,王司令也没疯。况且驻港部队是什么?国之重器,定海神针。国家对香港地区保持高度自治。如果按兵不动,就是在向国际宣告事情不严重,闹事分子掀不起什么波澜。 王司令的话,大意让白轩逸不要用简单孤立的人道主义的眼光和视角去看待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事件,你这是一种政治天真,这种时候动一发牵千钧,难道把千秋国运赌在何意羡一个个体的身上。你现在要么去掩护九龙出口的民众撤退,要么立刻返回总部。你是帅才,能领兵者,谓之将也,车马炮各擅胜场,盱衡大局举棋若定,治国理政才有方向,你一个指挥官亲自上场杀敌以为自己能媲美鬼神吗?关云长?赵子龙?匹夫之怒!阿Q的胜利!国际共运史上直到今天都没有第二件你上回顶着海洋雷暴弃机跳伞的奇事、丑事! 何意羡也都预料到了:香港方面能力有限,大陆驻军隔岸观火,白湛卿以此强逼白轩逸出头。白轩逸闯风机中断通讯的那两分钟,白湛卿让他亲口告知具体坐标,催促白轩逸赶紧过来的时候,何意羡说他拆弹拆到手软,拿不住电话,要白湛卿帮忙。白湛卿刚递过去,何意羡猛地头一侧咬了他。真扭打起来必能触发右侧水银开关两人同归于尽,白湛卿唯一选择是第一时间按下手里遥控,车载炸弹的动力感应部分暂时关停。 这时,白湛卿身后忽有人放冷枪,左右皆遭刺喉而死。白湛卿反应迅速,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仍然陷入苦斗。何意羡管不得来者何人,反正不是白轩逸。趁此时间猛踩油门冲出去,隧道黑暗,一去无踪。 一群老鼠纷纷从水里爬上岸逃命。老鼠对危险有非常敏锐的感知力,他们逃生的方向一般都是有讲究的。接着,何意羡看到大批人质也是同样地逃往九龙方向。何意羡不清楚炸弹何时复苏行车过程中爆炸,伤及无辜,果断U型调头逆流反向行驶。 突然化学品三次爆炸,强烈地震来袭。香港岛方向的出口光明就在前方,隔着一步之遥,前面的路已然彻底塌方。 车停下来,全世界的声音只剩何意羡的一呼一吸。空气异常浊闷,洞内有害气体浓度接近饱和。何意羡紧闭车窗更感觉热得慌,心脏似欲下坠,如患急病,很想喝冷水。 何意羡重新联络:“有惊无险,我刚逃出来,你人呢?” 白轩逸说,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何意羡说他人就在出口,你快点过来。白轩逸听说动力感应系统关了,提醒道,你没有因此脱离险境,因为汽车的门窗感应触发和重力侦测系统每时每刻都存在着引爆的危险。 白轩逸那边枪声和换弹声不断。因为需要受气挨热,消音器的使用寿命都不长,装在白轩逸枪上的消音器在被突突突哒哒哒了几百下后已经开始有了要融化掉的样子。但白轩逸语气静定有如水寒:“别乱动,等我来。” 何意羡这次却没有听他的话。因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6 他认为白轩逸有一个用词不准确,无论是松发、压发、还是绊发雷,它们都是压力感应,并非重力感应。眼下车底布设着两颗松发雷,当踩中压力板时,雷体不会立即爆炸,只是释放引信当中的保险销,地雷进入待命状态。压力一变,引信这才打开,弹簧释放,击针撞击火帽将炸药引爆。常有电影里士兵踩上地雷就用匕首压住穿过鞋底最后脱鞋走人的桥段,这就是最经典的松发雷。 也就是说,何意羡但凡找到一种东西替代他对车底产生的压力,便可金蝉脱壳,不用拆弹直接逃课。 白轩逸忙于应敌的时候,何意羡无声关闭了单边的麦克风,然后曲起手臂肘击砸向汽车仪表盘和内饰板,尤其重击方向盘中央的位置。故障灯亮起,气囊零点几秒完成充气倏地展开。何意羡另在右边车门或手套箱外侧找气囊的按钮,但没有彭静的指纹不能直接解锁车主系统,只能继续使用暴力。 安全气囊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品,一个在狭小的空间内能产生压强为数万千帕的高温压缩气体推动的气球,角度和速度掌握不好,崩人个满脸血,断两根肋骨是不成问题的。所以轿车设计时撞击力度真的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它才会展开。但很快,整个车顶框架和侧车窗的帘式安全气囊都弹了出来。 何意羡把鼓出来的气球收集到一起,准备按压叠紧,塞到驾驶舱中控台下面的踏板区域,置换压力。 气囊是一次性物品一辆车上就这么十几袋,充气完成后就会开始慢慢放气,何意羡想要有所行动就必须要快,而机会只有一次。 可一片浑黑悄寂之中,忽然听见后备箱那有动静。 后备箱传来哭声。遥控车盖掀开,赫然耸现林小妹。 何意羡寒毛卓竖,他不用问,猜到了这是白湛卿除了彭静的第二个人质,只是自己意外逃跑白湛卿还没有来得及用这块筹码,扔在后备箱里现在成了最大的隐雷。 何意羡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谨慎一点,分两次弹出气囊,节省着用,那也许有两次生的希望。他踌躇了不到半秒钟,捏紧了两只小的气球放在地上,准备施力按压。这可以创造出十几磅的弹性压力空间,基本等同一个孩子的重量。 何意羡盯着面板上轮胎气压监测系统的数值:“小美女,我需要你帮忙。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立马跳下去,懂了吗?” 小姑娘只是哭,何意羡终于哄住,征得她同意配合。可倒数到二时,嘭一声爆炸发生。 虚惊一场,不是爆炸。只是子弹近距离擦了过去,子弹飞行超过声速,突破音障,就会产生这种类似爆炸的声音。 声爆,林小妹中弹,她那么小心脏还没有踢来玩的沙包大。 枪声源头,南潘正站车前,枪口正对何意羡眉心。 最为恐怖的事同步发生,车载炸弹,五分钟倒计时,开始了。 与此同时,隧道内的水位浸没小腿,小型爆炸时有发生,火热水深行进大为受阻。白轩逸气钉枪一发射出,预备通过索绳回到上面的通风管道。浓烟弥漫,随着绳索收缩高度加速上升,白轩逸失去合适的狙杀视野。机械单臂握住锚钉的抓手,有点像挂在悬崖上。腰腹发力,正要整个身体攀上去。 可一抬头,白湛卿正在上方玩弄般地看着他,接着,踩住了他此时作为唯一支撑点的手。下面烈火冲天,血色世界,白湛卿微笑问道:“这义肢好用吗?我送你的。” 第103章 凡间仙界比情贞 “大忙人终于驾到,一起戴上面具开派对吧?”白湛卿存心侮辱人的语气,“四年前你一枪把我打下布鲁克林大桥,哈德逊河里的鱼可比维港里的饿多了。我总算挣脱了死神,回到了人间。Atung,四年了,你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狙击手要携带数不清的装备,白轩逸现在全身负重加起来一百余斤。首先那个重型大狙背两步就能把人累变形了,重量和长度都很别手。还有那个瞄准镜,拿下来怕突然遇敌来不及安装,不拿下来动辄磕了碰了。所以神射手绝对不止打得准,而是一个任何战术动作都必须既快且准,动作越少越好。白轩逸校靶时至多10秒500米距离归零,近身作战时也必是一招制敌,根本不会留几个喘气的空档让白湛卿玩煽情。 当白湛卿用枪居高临下地指着他时,甚至管壁上的铆钉和挂片、膨胀螺栓一切支点都被踩住或是踢开的情况下,弹道式军刀啸鸣飞入岩壁,白轩逸腰部惯性摆动单臂引体一跃,眨眼回到平地,抓腕快,拧腕、送腕有力,压肘狠,抓住他的枪让他一枪朝天打空,顺便把他用来扣扳机那根手指拧断。和普通格斗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就是杀人技。 白湛卿向后退了一步,按动按钮,手里的装置上面显示着一个五分钟的倒计时:“这是一千五百公斤C-4弹药炸掉整条隧道的启爆器。五分钟后就炸了,和Vipara的车载炸弹完美同频、同步。两分半钟之后会有两架直升机来接我们,如果你阻挠的话我就杀掉所有人质。一旦我平安地离开香港制空范围,我就会关掉启爆器。不过上机的时候我会带上几个人质,其中一个就是你。” 通风管里敌人不少,可他们冲上来多打一,真是像拿木棍子往铁护具上打,特别痛苦,打得浑身肌肉鼓起来,脸都变方了。因为地方狭窄,管壁脆弱,要是热武器对射搞不好脚底的管道破个大洞,大家下饺子似得掉下去同归于尽。所以众人都默契地不太敢开枪,肉搏则处于一种很懵的状态,小兵也懵,负责指挥的也有点晕晕乎乎;往往该冲的时候躲在后面给你打短点射,不该冲的时候猛往前拱,根本不会灵活运用格斗技法,非常死板。胆子似乎也小了许多,怀疑是从哪里随便拉过来的民兵蛋子。 不是恐怖分子菜,而是隧道两端洞口紧闭,氧气缺少,空间上层氧气更加稀薄,似乎淹在热水当中,脚下温度异常之高。人人面色红胀,身体发软。隧道受到猛烈的撞击,无线引爆装置被启动,化学品不受控地自发狂轰滥炸,所有炸声同时引爆,余炸此起彼伏。 通风管被爆炸波摧毁,石块砸到白湛卿的脑袋,树脂的防弹眼镜被打歪,挂在一只耳朵上。他用手护住脸,血从指间流下。混乱之际,白湛卿微笑着,启爆器故意脱落手中,坠入水中。白轩逸则全副武装跳下去,落地的一瞬间腿是要紧绷着稍微下蹲的,步枪的弹匣就磕在了腿上,弹匣都变形了,越野裤的大腿处也撕烂了。 白轩逸奔至出口,只见坍塌的地方已被港方凿开了一个通往外部的求生口子。有人叫了一声:“我找到出路,大伙快来!” 可惶恐的人群越往那洞口挤,越是无法允许一个人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7 通过。人群拥挤踩踏,前面的人纷纷倒下,有的窒息死亡,而后面的人浑然不知,继续踩着尸体堆往外挤,惨案就这样发生了。不去挤的人口角的唾沫也由白变红渗着血丝,不少人已无声地扑伏到别人身上。 负责疏散的警员眼尖:“白Sir?快走!没时间了!” 白轩逸大声呼叫何意羡名字,拨打何意羡的电话。三次后才接通,何意羡说:“怎么样,长官,有何贵干,我已经出来了啊,你也搞快点。”白轩逸这里惨叫声不绝,渐渐听不见活人的声音,到处都是死难者的尸体。何意羡那里更加安静得出奇。白轩逸焦灼时声音不觉拔高,何意羡说:“你见过世面吗,大惊小怪。” 何意羡从车里的手提袋里拿出油尖旺买的鲜牛油鸡蛋卷、鲜椰汁鸡蛋卷来吃,直到嘴巴和舌头全被甜蜜黏住。他像下班回家的上班族,总要在车里停留几分钟,关掉车灯,等待一切重归平静。 南潘说:“还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吗?” 何意羡:“不记得,我失忆。” 南潘:“没有多久,但是交浅言深。你经常和我谈起我的自由和你自己的自由,提到我们还有很多事要体验,长篇大论地说着那些与事实不符或与我们根本无关的东西。盛夏的暑气从敞开的窗户扑进来,弄得我语无伦次,分不清是非对错,直到再也无话可说,甚至我希望自己对这些能受之无愧。可惜人的思想是不允许被监听的,所以我怎么可以怀疑你呢?可是现在我觉得受到了伤害,既空虚又疲惫。” 车前挡风玻璃全是弹痕,整块都碎成了蜘蛛网,引擎盖上还有多处凹痕。南潘说:“赛前的热身运动做完了,现在做个了断吧,够胆你就给我下车。” 何意羡实话实说:“我下不去,我手上也没有枪。” 南潘网开一面:“好吧,那还有一个和平的可能性,除非从车上走下来的是何崇玉。你不敢,因为你的表演标准永远只能套在你自己身上,取信于你自己,只存在于你伪造的照片、杜撰的书信、虚构的故事里!” 南潘出身优越,在一次次血淋淋的权力斗争后成为了泰国芭堤雅的一个大型黑帮切拉的党魁。尽管被那迦收入麾下之后,切拉放弃了原本完全掌控的毒品运输走廊,藏起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黑色,平常只充当外国黑手党的调解人或跨国企业和当地投资者之间的中间人,保障大家一团和气地在社会的背面运作,非法财富在各方势力中畅快流通。南潘至今仍是头号国际通缉犯,无数跨国大案的首犯,身上背着屠杀罪、战争罪、反人类罪,甚至种族灭绝罪,她的风格行事可称那迦的破绽。与高层对待何峙“私”字当头,明知那个贼在那儿敢都不敢去抓的态度截然不同,公安部、最高院下发数次绝密文件,声明一旦抓获南潘此人,将在周边两国没有引渡条约的前提下作出裁决,引渡回国。按原计划,南潘将白湛卿送上飞往新加坡的班机过程必不会顺利,两败俱伤时一队武装精良的警察就会出现把南潘押下去。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南潘始终相信何崇玉还在人世,情愿为了找到故人而跟着何意羡赴汤蹈火的前提下。 空气紧张得点火就炸,何意羡心静如水:“抱歉。” “抱歉?抱歉什么?这就是你抱歉的地方?”南潘拿出几张明信片,正面是所谓何崇玉的亲笔信,反面是何崇玉那匹具有传奇色彩赛驹“杜拜千禧”的英姿。 多年前的德国亚琛世界马术节,即马术界的温网上,那匹马屡次提早冲出闸门,让开赛延迟了近半个小时,不愧绰号“核弹头”。前冲的力道之强,竟使后蹄踩到了右前蹄,竟硬生生踩掉了自己一寸见方的蹄甲,却照样撒开不断流血的脚全速奔驰,每一步都在身后溅起一阵血雨。从那以后它开始用一种两腿叉开的怪异动作走路,因此常被误认成跛脚;要它跑的话,它就会在跑道上压低身子爆笑演出,迈出马场圈所谓的“打蛋步”,左前腿往前跨时,会痉挛似的不断向侧方重重跺下,仿佛忙着踩苍蝇。故而不得不结束了G1之路从此退役,养护得当活到了现今的三十岁。 那老马野性难驯,无人能降伏。毕竟还是幼马时,它就曾把两名马夫活活踩死。虽然飞跃终点线时马头直立、马蹄上扬,相片看不见骑师身材和面孔,那马腿上的老伤宛然,马齿亦可以判断年龄,绝无可能是旧照。那么这般的神姿,简直就像当年它把野蛮转化成与生俱来的恐怖速度,在最高层级的奖金赛里把所有顶尖名驹打得落花流水那样,能令它重返光彩,金色的皮毛像开阔的莱茵河在阳光下流淌的天才骑师,世界上除了何崇玉还会有谁? 反正不可能是何意羡,他的骑乘技术有多烂有目共睹,他能成为冠军全是人为因素。你让他集中兴趣搞赛马,别说香港,估计世界都得给他背后的权势名位让路。可是哈琦有一日来到马场,只见上午还在卑鄙摔挤制造伤残事故,赛场毒瘤的何意羡,晚上如同换了一个人。他那匹马心情不大好,突然冲向跑道内侧栏杆边,然后紧急刹车,甩得何意羡腾空飞起,直直向尖锐的跑道耙翻滚而下。电光石火间,何意羡抓住栏杆,像花样滑冰选手一样旋个身站回到跑道上。哈琦僵在远处不可置信地瞪着毫发未伤的他,他帽子后面一个短短的天鹅绒蝴蝶结都还那么地完整精致。再联系起他那半年病房和马房两点一线仿佛马痴的生活轨迹,某些蛛丝马迹便跃然纸上了。是何意羡引领着所有人走入了思维误区,从而利用几张相片就让南潘信以为真的何崇玉回来了,玛格丽特更是深信不疑,搅得那迦和罗刹娑齐聚香港,给了警方本土作战一口气包抄天赐的良机。然而哈琦却是一个几十年左手倒右手,零成本起家最后套现万亿撤离中方的人,赚危险钱的人每个细节都谨慎万分。 伴随着微弱的咝咝声,南潘从牙缝中喷出烟雾来,怒不可遏最后笑了起来,扔下手枪,端起了冲锋枪:“这才是你该抱歉的方式!” 何意羡说:“我这个炸弹还有三分钟,不拆了我们都得死。” 南潘像已到了极限的压力容器,听不进任何解释、劝告和哀求了:“死?你我都很清楚,你自己早就想去死了,不想让我死,你是打算让我活着接受审判,提供口供给你做关键人证揭发何峙吧?说起他,何峙丢掉了一块护心肉,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准他此刻已经想好了如何来对付我了。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狠狠报这一箭之仇了!” 香港富太彭静的车改装过,防弹玻璃最厚的部分厚达九厘米,完全爆胎了还能以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行驶80公里。但何意羡开启紧急保护模式,也不能确定是炸弹先爆,还是先被南潘的疯狂火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8 力扫死。因为南潘说的话听来越来越清晰,这是由于车窗的碎裂程度越来越大。 “一定有人在替你祈祷。”南潘发觉子弹打不穿,也并不心急。 “你知道吗?每个人都只愿意认识暗面的我,他们却要通过把自己置于镁光灯下来保护自己。我都是真心和一袋袋的钱送给他们,他们却在关键的时候把我牺牲了。就和现在的你一模一样。” “以前的你是一个商品推销员,沿途做生意,路过旅店,顺便进来吃顿午餐。现在的你就像生蚝又黏又臭,好像恶心的痰,好比死狗身上的牛虻一样令人生厌!” “喔,忘记告诉你,我按照坐标把那座桥爆破了。让你失望了,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对,不可能有东西……” 说到这里,南潘的嘴唇变成灰白色,这个不可一世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张大着嘴,极其难受地闭了好几次,手也两三次从扳机上取下来去摸着自己的喉咙,手关节惨白,就仿佛她回忆起什么在紧捏拳头一样。 侯律师之所以惨死,是因为当时何意羡不在场,南潘把他埋在土里讯问时道,我要看你的嘴是不是这么硬,你再不说,我让你吞了自己的牙。侯律师惊吓过度,猛一下竟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他说当年的火场,印象深刻,有个男人冲进去救出女人,自己死了。死前说自己身份特殊,土葬怕要被仇家掘尸,或者人被土壤完全吸收的那一天,也就被完全遗忘了。故托工厂的监理楚卫民把自己埋进砌桥的水泥里,求个身后安宁。以身筑桥,供人踩踏,也是赎生前的罪。每每想起来真让人掉鸡皮疙瘩!好像,那女人名叫白祺琬,不知道哪个男人这样爱她,生死相依。说罢侯律师的头颅就像高尔夫球座上的一颗球,被南潘击了出去。南潘不愿相信,装作无事发生把侯律师的头装了回来,何意羡来时她说什么都没问出。 直到哈琦告诉她,那匹年事已高的烈马早已对何意羡言听计从,你肉眼所见一切尽皆精心设计,何意羡对你的怀抱乃是监狱的围墙。再浑浑噩噩,也终有一醒。 令人崩溃的火场真相,配合着何意羡高仿字迹写出来情真意切的信,信里的何崇玉说我现在无家可归、身无分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最好还是跟你走,你能不能来找我?像一只毒蝎子扎进了南潘的心。一声声枪响,她听到是自己身上绽出了一个个血泡。 炸弹倒计时:1min。 外面比炸弹更具死亡威胁的南潘,车内的计时器一旦启动再也不能刹停,意味着何意羡不能再走拆锁的捷径,也没可能下车。打开外壳,线头藏在密封的控制盒内,炸弹的制作者设置了伪线,就是并联在起爆器两端的一根导线,作用就是让起爆器短路。伪线存在,起爆器中才不会有电流通过。 一条红色,一条蓝色。真伪两条线纠缠在一起,除了颜色不同之外,根本无从分辨。 二元化的问题变得非常简单。如果剪到了伪线上,那就等于提前引爆了炸弹。二选其一,不偏不倚,生死各占百分之五十。 何意羡犹豫片刻按下接通键,白轩逸冷彻的声音再度响起:“告诉我你在哪。” “你装什么,你走啊。”看到南潘死守在车外也不肯走,可以一并带走,何意羡因为劳碌也算没有虚掷而笑了笑。 “我不会一个人走。”声音给人以浩渺又安定的感觉。 何意羡一时间有气无力得很,像经历了一场水刑缺氧透了:“你疯了。走吧,从你进来的路出去,尊重下我的心愿。” 白轩逸:“你说你在九龙的出口,其实你在香港岛的出口。故意跑错方向,让我找不到你撇下你,是吗?” 何意羡飘忽地说:“对不起,不是我这个人心眼坏。” “你没有错,不用怪自己,换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选。”白轩逸安慰着他,看到九龙出口的救生门上绑着一枚炸弹。拆开后,其线路极其复杂令人眼花缭乱,毫无破解之法可言。况且他的半身已在水中,莫名地开始头疼脑热,脑海里闪过白湛卿刚才的面具脸孔,不适感尤甚。 于今只有冒险一试,白轩逸说:“我在这看到了一个相同的炸弹,制式和编码都一样。我数三二一之后,我会剪红色。如果没有爆炸,你立刻也剪红色,清楚吗?” “那万一红的炸了呢?” “你剪蓝色。” “不要剪红色,剪红线不吉利。”何意羡格外地敏感可笑,说些伤人伤己的话。还问白轩逸有没有防爆衣穿,否则会死得比较零碎啊,不穿不是直接要炸成渣,烟,或者雾了?不过那人活一世梦醒便休,到头来岂非也正如渣滓、烟雾一样? “好,我先剪蓝的。”家庭电路一般红线是火线,蓝线是零线,白轩逸才刚才那么决定。都是试运气,反过来爆炸几率也一样。 “剪了蓝的万一呢?” 九龙的出口堆积着七百五十公斤C-4炸弹,何意羡这里炸了只是一辆车两条命,白轩逸那里炸了将会有什么样毁天灭地的后果?考虑爆炸半径,半座城市会不会也化为灰烬?一个民族会不会滑向灾难? 白轩逸却说:“不要担心,我送走了所有人质,这里只剩下我,我五秒钟就可以跑出去。这样做,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活下来一个。” “我是说你万一,万一呢?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感觉我们还有好多事没有做。” “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所有人谈恋爱都想听的那句话,我要你现在是在宣誓情况之下作供。”何意羡眼睛有点热,把泪憋住好像此时此刻憋住心里那句单纯概略的话高难度,但他飞快地改了口,“不,我不听了。记住你永远欠我的。” 先剪线的生死各半,而后剪线的那个人一定能活下来。何意羡闭上眼睛,把剪刀放在了红线上。他张开眼睛后,看到了手指上那枚婚戒。眼泪其实原是一种结局,故他不肯轻易落。何意羡忽问:“你老实说,这种炸弹稳定吗?会不会走火?” C-4安全性十足,聚异丁烯把C4炸药的核心黑索金牢牢保护在塑料外壳之中,不要说遇到枪击明火也不会炸,只要不碰雷管绳不将电荷传输到喷砂帽,爆破力一般的炸药都引爆不了。白轩逸不知道他何来此问:“非常稳定,你不要怕。我要倒数了。” 炸弹启爆器还剩下十五秒。白轩逸预备的倒计时,他会念三个数字,三、二、一。他需要数三,是提醒何意羡凝聚注意力,然而不会有一,因为到二的时候他将直接剪线,不给何意羡耍小聪明舍身求法的机会。 可就在白轩逸刚刚数到三时,握着剪刀的机械仿生手上,何意羡予他的那枚戒指突然呜咽起了青烟。哪里是戒指?那是暗藏机关的微型燃烧弹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69 。就在因此意外迟疑的那一毫秒,隧道彼端的何意羡,挑断蓝线。 两颗引爆弹珠轻轻触碰的一瞬间,水波碎成千千万万片,升起一片粉红色的雾体。宛如海中淡淡的云彩,种种美丽变幻。可很快世界皆如新沐,云他再也不见。 第104章 偶开天眼觑红尘 中国香港是一片机械密林,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闻名于世。拥有近万座高层建筑和五百座150米以上的大厦,比纽约多一百栋,比迪拜和东京加起来还多,这座城市根本就没有天际线,到处都是各种高度、形状和大小的干扰物。散落开来或挤成一团的塔楼,它们与彼此之间或与下面的事物毫无关系。 曲面玻璃幕墙的金江大厦白天像水晶一样耸立在林中,反射出蔚蓝天空和流云的倒影,夜晚则是有上百万个灯泡闪烁的梦幻之地。高空温度低于零下,一百一十层以上皆冰,如同雪顶。最顶部的一百二十五层更像是一个被透明的外墙包裹着的,精致的宝石核心。 白祖棻一行进入金江大厦大厅时,已有两名商事产权律师在等他们了。律师伸出手来,白祖棻却笑道:“我还是不跟你们握手为好,你们的狙击手正在从四面八方瞄准我的脑袋,靠近我是与人危险。” 玛格丽特对他们客气地笑了笑,心里却再不害怕。几日在何宅中惊心动魄的非人遭遇已成过去式,现在母亲来了。原来白祖棻并不是同样束手被俘,她早就做好了铺排,孤身前去亚速营说和,只是卖那迦一个破绽,何峙现身,双方才好谈判。香港近日的一系列暴乱,罗刹娑远不止是参与者,老夫人白祖棻在多个组织之间威望甚高,可以说几乎领导了这群恐怖分子为目前的香港局势煽风点火。这一点得到了何峙的亲口承认,他说白祖棻一直很说得上话,显然是一个“很值得尊敬”的人。这种时势之下,没有人敢轻取他们母女的性命。不久前有人试着这么做,那人一个叱咤风云的黑道人物最终就像个小混混似得被捅死在赌博机前。 玛格丽特惊喜于母亲的威权,却不明白事情正在走向何方。随即她便被从何宅带出来,坐上了加长礼车。车上她说:“妈妈,你是不是可以给我一点暗示?这样我在路上还可以帮你考虑考虑。”白祖棻双手放在手杖上,基督教的恭谦:“只是找回家园颐养天年。”玛格丽特听了把“望文生义”四个字大大方方写在脸上。 从太平山来到这片尖东的繁华之地,沿途有许多军方的路障。到处闪着红色警灯, 每一个阳台上都安置了射手。形形色色的示威者拥堵在警戒线上。警察们严密地监视着大门口成群结队的记者。这情形大概只有拿破仑的军营堪与之匹敌。 玛格丽特真是害怕途中司机转错弯,误驶被截停,与警员爆发激战,大家都被击毙。闪光灯又是一阵猛闪, 哈琦自始至终都笑孜孜的。 电梯直升一百二十五层,顶层的秘书向他们鞠躬,一块块白斑的脸上露出惊讶:“夫人?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看见你我心里舒服多了。”白祖棻将他打量一番,缓缓微笑道,“原来你也老了不少。” 秘书目光投向一同前来的何峙,哈琦递了一个放行的眼神。秘书相迎:“毕竟岁月不等人。” 白祖棻:“医生说我差点熬不过来,可是到了我这把年纪,并不害怕死亡。但怎么死,以及死后留下来的东西,才是我所关心的。你说得对,谁都赢不了岁月,有形之物不论如何尽心尽力早晚都会须臾消弭,人也好,物也罢。可是几十年前来劝我,将这栋大厦奉送给另外一个女主人,让我签下易主条约的你,至今还历历在目。” 玛格丽特满腹疑惑,前后茫然,但一时之下莫名感到一阵难以启齿的恐惧。秘书退下了。这里的陈设原先是为意大利的一座宫殿设计的,桌椅像是从博物馆里偷来的。房间宽广又宁谧,何峙站在落地窗前,半明半暗,仿佛置身于很浓的雾。 白祖棻的眼睑就像那些雕像上的一样,半开半合,整个面部文静安详:“你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像是在担心Zola也会炸了这里。可终归这栋大厦在属于你的母亲之前,是你父亲曾经给我的聘礼,它的股票当时比钱还要值钱。后来我们离婚时他想要回去。他那时候亏了太多生意,经常一大早就浑身酒气。说出这种话,我很舍不得,咨询了当时香港最有名气的法律顾问,他认为我也只能接受。从那以后我相信,律师只会制造麻烦,从不解决问题。” 何峙说:“你来香港是因为有求于我。我对无关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桌面上是一份金江大厦土地楼盘转让协议,甲方何峙,乙方白祖棻,转让费用不明。合同用了阴阳笔迹,真正的“费用”是白祖棻需要即日组织撤离所有恐怖武装,一切乱港勾当即刻终止,毕生不再踏足港岛。 白祖棻:“我说这些是在提醒你多加小心。你的父亲原以为他的儿子会像一个律师、乃至一个王子一样成长,没想到后来当起了军火商,旗下的生意有黄有黑有白。可即便对于军火商来说,流血也意味着巨大的开支吧?” 何峙说:“是的。谁也不希望流血,可是血总在流,下一个流血的不知是谁?” 会议桌上面悬挂着一盏水晶吊灯。律师递上一支签字笔,白祖棻迟迟没有落笔。哈琦便说:“这是比好交易,要果决。” 白祖棻:“这样安排,我很乐意。能得到今天你这样的拍板我已经很高兴了,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玛格丽特听得神情认真,还有点沾沾自喜。她发现不了何峙的微笑里有名堂。何峙笑道:“你们这些人蠕虫一样,从下过雨的土壤里钻出来。把香港弄到千疮百孔,还要跟我讲别的条件?” 只看到他接着摇了摇头像谈论天气地说:“贪得无厌不可取我也不答应。” 白祖棻说:“答应我的这个请求无须冒任何风险,我知道你从来说话算话。” “说说看。”何峙似乎另眼相看地动了动眉。 “那句话老掉牙了。”白祖棻也笑起来。 “已经百岁的人,还要欺负一个孩子吗?” “看看这个孩子干的好事。”白祖棻朝窗外的维港方向望去,扮相虔诚,“我再多跟你说些实话吧。崇玉说过这个孩子的到来是违反教规的后果,他们长大后会对我们所有人构成威胁。如果放过他,那就是对我们的整个家庭、全部家人的失职。包括今天的事情,立场鲜明是件好事,不过坏了家族的名声就不好了。” “这种话在这里说服不了任何人。” “事实验证了正是如此。他的父母因为他相继而死,两个哥哥也为了他浪费生命,他害死了很多人,河里的游鱼犯下什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0 罪?我记得,崇玉唯一的遗嘱是请你找到他,然后亲手结束他,不是吗?若如你所言,他还是个孩子。而你又为什么要如此在意一个孩子?” 白祖棻认为二人的关系只是个幌子,何峙只是贪图何意羡身上那点新鲜趣味。不算多么珍贵,同类复制品比比皆是,夜壶不是随便就找到代替的吗?因为不要说权力巅峰上的男人,就是普通有野心的男人也不会给自己招个这么大的软肋。以她对何峙的了解,兄弟的公司几度面临破产,他都见死不救,还吞并人家,股份他也毫不客气地吃掉,甚至连他老爹死了他也是在葬礼上撑着一把黑伞面部毫无波澜。这个人可以冷血到为了自己的利益将所有人都拖入死亡。上世纪的上海三大亨之一说过,一辈子就吃三种面,人面情面场面。白祖棻相信直播这件事足以令何峙颜面尽失,耐心耗罄。 “别打他的主意。”何峙说。 “那得看他了。” “这是两码事。” “即便我介入吗?” “无可奈何了。” 谈判陷入僵局,玛格丽特难以管住自己的舌头,白祖棻就让她推着自己轮椅进去里屋歇息一会。里屋的小门需要虹膜解锁,白祖棻双目蒙着一层薄薄的白翳,像有一道中央凸竖线的鳄鱼眼。她苍白孱弱,足够沧桑地进入了这间满是陈灰的照片陈列室。玛格丽特呆在原地,就这样看着母亲像逐渐消失在山头的乳白色的早雾之中,消失在一段传奇故事的序幕里。 白祖棻曾是名动京沪的电影皇后,齐名胡蝶夏梦。1937年卢沟桥事变爆发,日军兵分三路直扑南京,11月上海失守,影片公司毁于战火,多少明星被迫息影,白氏一族举家赴港。香港向来是避乱之城,容得下所有无路可走的人。1945年轴心国集团走向覆灭,曾经登台义演宣传抗日的白祖棻却选择同一位高级军官前往德国,可是在此之前她已与一位香港富绅有过婚姻之实。远渡重洋时她的遗书上说“生无可恋甘为鬼”,吞鸦片膏自尽未果。1961年柏林墙始建,战争后的德国分成了东西两个政权,边界盖起了隔离墙,拉上了铁丝网。双方的军队荷枪实弹地对峙着,把夫妻阻隔在两地。香港富绅访德,二人再续前缘。事情败露之后,香港富绅死于情杀,两家结仇,白祖棻也因此有了精神障碍,远赴梵蒂冈皈依教会。做星期天弥撒、举行圣餐仪式,巴赫的那首弥撒曲尤其令人愉快,她感觉教堂比从前更加明亮了。你因恩典而得救,神父说,随后为整个教区祈福。慈爱的天父轻轻挥手,抹去所有混乱。 可上帝却不允许她整日虚度而自我麻痹忘掉现实,女儿与同母异父的长兄堕入爱河。白祖棻听说这个消息时,天性叛逆的白祺琬已经诞下了一对双胞胎,甚至腹中正孕一子。得知见不到天光的爱情真相的白祺琬出走远去,从此不归。 千山万水,终于回到香港找到心上人的白祺琬,却发现太多事情都从前不一样了。何崇玉卷入黑帮纷争被泰国恐怖组织劫走囚禁几年之后,开始笃信报应轮回那一套。亲眼见到了近亲结合所生的孪生兄弟,患有异常严重的先天精神疾病后,他开始劝说妻子放弃肚中的孩子,这是恶果,生下来便是带着猪尾巴礼拜魔鬼。白祺琬却说,生活上的小折磨总会熬过去,为什么不能平凡地隐居下去,忘了这件事呢?我们都活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而冥冥中的神会给我们一个又一个海市蜃楼,然后告诉我们那就是幸福的坐标。太多人不会知足常乐,就跟人摸不到天一样。白祺琬喜爱古典主义诗人蒲柏的一句话,人类生活中的虚荣浮华就像是一条河流,后浪推前浪,不断逝去,又不断涌来。香港满目黄金之城,仿佛彼此之间有着默契、节奏,终而归于漆黑,整个香港瞬间死去。人生这一世,何意羡繁华?只要自己的小儿子学好餐桌礼仪,能说一口标准的中文和德语,平日里规规矩矩的,家庭教育就圆满了。她对丈夫说,这个孩子将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他的性格太软弱,笨嘴拙舌,没有一点父亲或爷爷的样子,不像何白两家的人。 做贼一样生下了体弱多病的小儿子后,一次海上旅行途中,何崇玉居然将幺子放入木盆当中,逐水流放。他说我们栖息于群山环绕、海波涌动之地,此岸与彼岸相连,遥相呼应,我的孩子转一个身地狱即是另一番天堂。也许上天都心有不忍,怒而引发了第一艘康沃尔公主号的沉沦。那场几乎无人生还的海难后,何崇玉人世上似乎再也找不见心碎妻子的身影,两个长子也被玛格丽特掠走。彼时的白祖棻远在梵国清修,早已不问世事。 一对兄妹爱侣再见时候便是桥溪村,白祺琬经年寻遍了所有沿海的城镇,其实她最疼爱的小儿子就在不远处的小村庄,再给她几天时间就能母子团圆。可这时玛格丽特也找了过来,并通过相仿容颜伪装成白祺琬的身份。先是谎称被强奸抹黑了收留白祺琬的楚卫民一家,后是发现白祺琬放火烧了夜晚无人的木材厂后,慷慨地命手下将几十号村民丢了进去,辗转嫁祸给楚卫民。玛格丽特用布裹了一条冻死的羊羔,骗了已经疯癫的白祺琬幺子被困在里面,可谁料计遂的玛格丽特正要离开时,只见何崇玉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何崇玉已死,玛格丽特将姐姐带回美国。白祺琬以前在家尤爱鸽子,总是渴望一双翅膀飞去香港,玛格丽特将她养在花园房的一座满是白鸽的铁笼里,一关便是七年。 白祖棻拭去相片上的灰尘。她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脸上,紧绷着身体,动作僵硬,甚至想要蹒跚地站起来。房间的香气充盈,凭吊昔日的那番灿烂。金江大厦曾是承载她热爱的电影事业的影视中心,也是一生中最爱的男人为她千金买笑的地方,诚然韶华之年的人不免轻狂。这块地皮的官司打了好几年,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兜兜转转几十载,终于又回到她的掌中。一个逝去的繁华世界,似戏台里的遥远故事。晚风从海面吹来,像把当年的小姐妹们留在地上的葵花籽壳吹得花哩哩地到处滚动,稍停,再滚动,像有无数对鞋子在毫无方向地急行疾走。虽然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觉得,生活让她受够了,希望一觉醒来,一切只是个玩笑。人生就好比演戏,苦戏总会演完。可真的谢幕人都退去了,都走光了,她一个人全无自觉、被外力推着过了一生的命,又始终拗不过情情爱爱里的那点我执,看着烈火烹油似的,其实也是没太大意思。没力气了,也没盼望了,到最后只是一把白骨。树高千尺,叶落归根,这才是白祖棻最后的心结。 是故何崇玉是她唯一承认的爱情结晶,她对其余的孩子没有感情可言,甚至嫌憎。至于孙子辈,更不去管了,要管也管不来。玛格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1 丽特想同母亲说话,可死去的前生,尽成过去,白祖棻不容再问。 外面的会客厅里,哈琦没理由这时候说话,对何峙不容许的事情谁可以再多嘴。有人进来以手掩耳与何峙说了什么,何峙虽然金口不开,抚弄尾戒,燃着的烟却平静地用手去捻灭。这是职业杀手们才有的习惯动作,为了有效消灭指纹,熟练就不会烫伤。哈琦上次看到他这样做怕要回溯到十年以前。 白祖棻从密室回来时道:“我听说,刚才的矛盾已经不攻自破了。可惜,我一开始只是想给那孩子改改坏毛病而已。” 她收到消息,白轩逸在隧道里发生殊死枪战,却救不下何意羡先被人竭尽力气踩在脚下,踩到七孔流血,踩到死无全尸。后又被驳了一轮火,把他射得像个蜜蜂窝,人都沉到海底了。 何峙没有说话。白祖棻继续道:“我收回我的话。你已经不是心不在焉,而是看起来有点一蹶不振。” 玛格丽特担心这些话会激怒对方,想要制止母亲,她知道这样打动不了任何人,但希望吸引一些关注。她不断摇动胳膊,手腕上的玉镯轻轻晃荡,那是母亲的爱物,她戴上了有时便觉得继承了母亲的命运。这时候白祖棻就会小声说着, 但又让人听见,你还是不明白,一个人活着命运如此,死后的命运也如此。 哈琦接过话来:“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在这里签字,你们可以离开了。何先生不想见到明天的香港街头还有一个叛军。” 白祖棻不同意他的污名:“Zola杀过很多人,可是他从来不滥杀无辜。他总是给他们时间洗刷灵魂,让他们做最后的祷告。这个世界病到无药可救,古时候便有天火焚城,洪水灭世。相比较他,凡是不肯土改,不敢跃进,就先杀人,制造香港开埠前所未见的红色恐怖来发动群众,善用兵家智慧搞这一套的人,有一群人一百多年来做得问心无愧多了。” 何峙:“不好的太多了,不差这一件。” 白祖棻:“国安法也搬上了台面,二十三条只是想走个形势给西方看。现在恐共情绪肆虐全港,可是走进独派这条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如果你能够支持香港任何形式的自治,这会是迈向香港独立的好兆头。” 哈琦说:“等一等,我们必须了解你这样做的目的。” 似乎她想请何峙的立法会席位作为帮助促进独立运动的跳板,利用香港对中国进行颠覆渗透破坏的祸心暴露无遗。人到百岁功罪盖棺已定,还要在人生的尽头做这种名满天下,谤满天下的事吗?白祖棻却说:“作客他乡的人最终要回到故乡,我这些年归心似箭。可是北京无法容纳我,无法安抚我,当然我也不会被北京收买。在这个专政集权的国家,香港是唯一有这种可能的地方。” 白祖棻想要回到华人的土壤上,可她是回家,不是回来坐牢的。有些东西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比如金江大厦。而无论作出多大的利益割让,买东西买到卖方都嫌贵,还有人会怀疑她的诚意吗?北京却一直顽固地拒绝向她的平安回家要求妥协,铁板一块很难渗透。现在她寄望于一个躺在权力温床上的大角色暗中出手,而众所周知何峙与全国政要都有着过硬的关系,在香港他实际就是非官方代表,毫不让官方。一般官方如何应对此次的修例风波?最高权力机关开个会立法,直接宣布适用于香港,这样是最快也最无可指责的。原本给足面子的,让你乖乖立法,不给面子,那就是我要你乖乖立法,这就叫作现代国家中央对地方的降维打击。但据白祖棻所知,何峙前不久左右了中国最大的橡皮图章立法机关,滞缓了北京计划推进香港最高官员行政长官的选举设定的规则,原定的新规则保证了只有支持北京的候选人才能出现在选票上,何峙的底线是港人制港。这种操纵、更迭的模式才只是摆在桌面上的玩法,有这种规矩就有潜规则。甚至规矩只是潜规则的遮羞布,何峙完全可以通过设计出的民主渠道,来获得想要的结果。 白祖棻说:“这里是一份密约。高议员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这次是替他来说项的。他说一个聪明人,应该三山五岳,来者不拒。他非常尊重你,巴不得有机会能为你效劳。因为除非你被杀,否则没有人能在香港绕过你做生意。但你为人守旧,挡住了发展的道路,不明白这就是未来,是潮流,每个人都能获得空前的财富。他还希望我转达,我们的用意只在排难解纷,绝非有心替港府制造麻烦,若失礼于何先生,先不说将严重影响互信,万一让本地借事生非而致社会不宁,更是得不偿失,实为不聪明之举了。” 哈琦认定,这没得谈,太多人在粉岭和愉景湾高球场的私人开球时间来找过何峙。但是基本拜访一次就没有第二次,是鸠但啦,爷爷生气就会失去了当孙子的机会。果然听到何峙笑微微地说:“有用的只是手里的枪,聪明有捻用?”可下一句却说:“我这里没问题,可能其他人会有意见。” 哈琦讶异地看向他:“俗语说,发财立品,发财立品,有个先后次序,并不是立品发财。” 何峙:“针无两头利,没有跟谁过不过得去。时代不同了,有时候只是以物易物。” 玛格丽特听着心惊,担心对方狮子大开口,想说可以开价,但必须给我们留口饭吃吧?没想到母亲真的让她去刚才的密室里取东西。 雅努斯是古罗马的初神,掌管夜与晨的疆界。晨曦微破,是他轻掬光辉,万物沐浴,在他仁慈的朝阳下复苏;而当暮色缓缓降临,是他召唤世间入梦,在他宽广的庇护下静寂。这尊雅努斯雕像,双面凝视,一脸映未来,一脸望过去。双眸开启与收束如守护天地之门扉,镌刻流转的日月。白祖棻将雕像捧在膝上,她说这才是真正的雅努斯,余者皆为赝品,比如游轮上的那一伪作只不过用来哄价造势。神迹化学物的秘密现在就锁在里面。得到它的人,不论是想把它制成药物或是毒品,全世界的财富将如江河之水般汇入襟怀。 哈琦盯着何峙看了几秒钟, 脸上浮现出一丝奇妙的神情。大佬辈分,但是大佬之上仍有大佬,大佬的大佬之上再有大佬,哪怕登神也稀缺最后一块拼图。一个人能二十来岁就当上龙头不倒台,正因为有好多人跟你能揾上饭食,不至于会嫌钱多。不管几分真假,先应许下来。换作别的人笑甩棚牙的事。 何峙却说:“你刚才用人来提条件,我也一样。” 白祖棻表示:“我可以让Zola现在过来,万事好商量。” 玛格丽特联系大儿子,白湛卿声音听起来开阔,混有水声但已不在隧道里:“外婆,我很高兴你还有话可说。雅努斯,你明明知道得最多,就是不愿意说。你早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2 应该这么做了。” 等待白湛卿来的时间里,白祖棻开始用把距离拉近的语言,想说白湛卿经常自作聪明,不必太把他当真,况且今天多留一线人情,等于在灶底多留一瓢米粮,日后的稳当便多一分。因此提出讲和,休战。我们暂时消除敌意:“我睇佢哋Zola和佢嘅两个弟弟,有点似孩子玩兵贼游戏,搞搞震,甚至比孩子更儿戏。” 何峙:“讲笑都要有个谱。我个仔咁多次差啲过唔去鬼门关,我冇眼睇。” “一劫过了又一劫,总有个劫系逃之不过嘅,不如早死早超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之嘛。” “我个仔生死命中有数,明珠无价,轮唔到边个嚟左查右问。” “你想点样做?” “一命抵一命。” 何峙话音未落,白祖棻母女身后的枪手幽灵一般站立在阴影中,齐齐正了正弹筒,随时可以一枪打爆披满白发的脑袋。即将破裂的气球一触即发。他们的眼睛在黑暗里看起来是红色的,就像相机闪光一样。玛格丽特受到惊吓像一个珠光宝气的骷髅。 系于微妙的一刹之间,白祖棻说:“你手下的人可以扣动扳机,结束这一切,包括我的命。但你真的准备好面对那之后的后果了吗?或许我老了,很多事无力回天,但老一辈有自己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我没有带一个人和一把武器,可你没往我的轮椅底下看一眼,更没往我这颗老心脏上想一想。在我的轮椅下,有一枚足以将我们都送上天的炸弹。引爆器有两个,一个缝在我的手心里,另一个是我的心脏病起搏器。你没听错,如果我的心脏停跳,那么这枚炸弹也会随之引爆,确保我不会孤单地上路。” 金江大厦高达六百米,即使白祖棻在他们坐上电梯前不引爆,乘坐特快的光速电梯也需要将近一分钟时间才能到达一楼。听上去无路可退。 何峙拿起那份密约,条款写得极其细致。多方联合署名的地方,一个个名字尽是已经销声匿迹、弃保潜逃的港独领袖,这些人上个月全部获得德国政治庇护。龙飞凤舞的大人物签名们像一只只跟自己沉静对看的眼睛。 “先验货吧。”何峙对身后道,“枪都放下。” 雅努斯是半身像,与断臂维纳斯的大小重量差不多。白祖棻将它抱在膝上时,完全挡住了自己的身体,展示的只是它一个头的正面。何峙要看看反面,暂时解除了生命威胁的白祖棻,便伸手将其缓缓扳动。 忽然玛格丽特右眼感到一丝闪光,就像有人轻轻划了一根火柴,她猛然从白日梦中惊醒。白祖棻像被缚在一块大石上,再遭一脚踢到海底。她挣扎中踢开旁边的椅子,又是砰一声,比刚刚的枪声竟更响亮,像在脚边炸开的手榴弹。 何峙这一枪看似没打准,不致命。可其实穿透了她手腕的运动神经,打碎了雅努斯,威力层层减弱的子弹最终命中了腹部。让一整个世纪的人类世界为之魂牵魄萦的雅努斯,那梦中之物如极乐世界的泉眼涌出甘露珍醴,玉液仙方,一壶馥郁喷天香,以至于血流出来交混迅速发黑。白祖棻皮肤白里透紫,嘴巴四周出现了一个白圈,这是死亡的第一先兆。可将死未死,心脏仍在搏动,一切的分寸正正好,留给对方信步离开的时间是完全逸出的。 何峙登上至高的穹顶悬停多时的直升机时,玛格丽特的哭容在那火中溶解了,像曼德拉草被连根拔起时会发出足以致人死地的尖叫。 金江大厦发生毁灭规模的爆炸。如看一场与他毫不相干的悲剧,而且在开始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何峙枪滑出手掌,贴着身体落下,并没发出多少声音。飞行副驾驶问道,何先生,现在就过去吗?人已经在等您了。 三十分钟以前,幽幽邃邃的长蛇犹如管状的曼陀罗花仿佛鲸落,维港上方飞起千米水墙。那爆炸产生三千多摄氏度高温能霎时把坦克的装甲化成铁水,单凭这一点何意羡就该死。但如果在爆炸发生的前三秒钟,海水瞬间灌注热工当量对冲呢?内陆弗敢,港府坐毙,最后时刻是何峙命令剖开了红隧,以葬送一整条隧道的代价救出了何意羡。 第105章 千般色相偏看重 何意羡像从水里爬回岸上的野狗,却在一座海上行宫醒来。这是驻扎南海海域中最大的超级私人游艇之一,纸醉金迷蜚声亚洲。七层甲板,占地面积三千平方米,相当于给一栋水滨城堡打了一个移动地基。 何意羡从主人卧室的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舱外的海面上也映出游艇爆发的犹如地狱烈火的灯光。跟外头好似是彻彻底底的两个世界,一分为二,弄不清楚哪边是阳界哪边是阴间。 屋外半封闭式的走廊上,何峙通话当中。 “我哏样做,自有我嘅打算,白打水漂都唔紧要。”他的嗓音有如音色上好的大提琴,这句说完便结束了。 岸上那高耸的摩天大厦优雅地一点点消失,荡起的烟尘无比壮观,一个大都市倾覆了。工程师在说,金江一期会向西南面倒下,砸向二期。 时空仿佛倒转,回到何意羡从康沃尔公主号死里逃生的那一天,今昔情景一模一样。当时他告诉自己,忍不了眼前,便没有日后。即使天不假年,成功不必在我,功力自不唐捐。过去半年,竟又回到起点。何意羡疲惫不堪、目光呆滞,连去想白轩逸现在哪里,眼睛干干的,也没有力气。 他想打开电视机看看,直播会有回放吗?转念一想,时代广场公映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峙在香港好像没有摆不平的事情,任何人对他在政治、商业上的抹黑,操弄,影响似有若无,指的是何峙可以让它有,也可以令它无。你以为他快活日子过得太多心理戒备就会放松,实则每一条犯罪脉络都能做到滴水不漏,法律和敌人永远都找不到证据审判他,与北京亦是任何问题都能谈出一个解决之道。 作为舆论战的进攻方,何峙深刻干预大众认知已久,这一起直播事故兴许将会变成恐怖分子编织谣言暗网,操纵香港叙事。妖魔化爱港领袖,完全就是天外黑锅,风评被害了。何峙那些所谓的倒霉事,只不过是一些轻烟轻雾,只需风轻轻一扫,便化作无痕。最终在于普通民众的眼睛里,自己三番陈词就如小丑般,令人一笑罢了,甚至其心可诛。何峙是说过,真相不重要。口口相传的,就是真相了。 护士说病人醒了,叫医生进来检查,却被何意羡用后背抵住门,通通拦在外面。 大家习惯了,何意羡吃药像个小孩子,每回都要哄,且一次比一次要求更过分,真系百厌概细路。遂请何先生过来作主,何峙却说:“唔使再讲,唔紧要。” 众人不敢置信:“真系唔紧要?” “佢想生定係想死只睇自己心情,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3 同任何人都冇關係。” 医生讲,唔看诊可以,药一定要食。何峙话今日佢会食嘅。医生提醒,佢食药一曝十寒,治疗效果非常之差。何峙:“佢听日开始每日会按时食药,辛苦你哋。”说罢就让医护都回去了。 何意羡闭上眼定了定,觉得现在还没有到慌神的时候,人为地把气氛搞得很紧张也没有必要。见步行步,走了再说。可他目前的状态就连撒谎也无法圆满完成。环顾房间,没找到武器。何意羡透过猫眼看了一下,何峙不在那了。何意羡放松一口气,却忽生出一种自己不做什么,颓唐下去,崩盘的局面开始滚雪球越来越大的感觉,忙打开门叫住何峙:“你好不得了啊,我肚子叫你听不见。” 何意羡出门快步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知道很陌生似得,保持距离,缓缓地眨一下眼睛。走道丝绸占地,锦缎铺路,到了吃饭的地方,白饴洗锅,宝蜡当柴。香港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何意羡看着这些依旧的富丽华美,撕扇子也作不了千金一笑,越来越心灰意冷。原本为了满心收拾山河,挤出来的明亮样渐渐黯掉,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奴工坐上了刑椅。 何峙平常地说:“看你心里装事情。” 何意羡把一颗方糖沿着杯缘滑进鸳鸯里,眼睛肌无力睁不开:“岂敢岂敢,只是没有睡好,还做噩梦。” 何峙听笑了,眼神和笑容都笃定:“你觉得这始终一场梦。” “不是吗?彻头彻尾完全是梦,我说得对吗?”梦和现实,阴与阳,把心情捣动得混乱,像杯里的热鸳鸯。何意羡说话时的银匙仍然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在半空晃了一下,像一支银色的香烟。 “显然我不会说你是错的。” 何意羡了解他叔叔,擅玩政治的人不走后悔棋,回头路。很多事当时若决定过去了,事后绝口不谈也不追究。银匙碰了一下杯壁悦耳清脆,何意羡却突生犹豫:“我非要你说呢?” “那也不要去听。世上有许多事情,唔知好过知。” 吃饭是一种挑战,看看时间坐下才过三分钟。何意羡咳嗽连连,烟瘾发作不断。要来一个扁瓶子,里面有威士忌,仰颈喝了好多口。喝空了发现何峙没有在看他:“我讨厌你故作神秘。你不对我说清楚,我就一枪崩了你。” 然后把两只手臂都放在桌上,像幼儿园老师前倾着身:“现在几点钟?” “十点廿八分。” “我们在哪里?” “还在维港上。” “我的外婆呢?” 这只是一个切入性质的问题。何意羡只想问他哥,这能问吗,即便能问也能第一个问吗? 何峙未答。何意羡细嚼慢咽了一会,才说:“你又不理我。” “我以为你会继续问。” “…我…我先问这一个。算罢,食饭最重要,其他讲乜都多鸠余!” “处理了。” 何意羡的五官紧绷继而抽紧,直望他眼睛:“处理是什么意思?” 无一丝闲言赘语:“这好像是世界通用的词汇吧?” 何峙茶不可满,只斟七分;何意羡失仪连夹几著,饮羹不加咀嚼而连菜吞下。 有件难言事,何意羡在牢里时候被关进狗笼看门,病根落下,过于激动就会耳鸣。这毛病他很久没有再犯,现在耳膜传来一阵阵轰击:“我该说你神通广大还是应该要害怕?何峙,你说过暴力是最后的手段不得已而为之,流血只是一种手段,不是目的,难道不都是你自己说的?” 何意羡在怕,怕白轩逸用生命来保护生命,却步人后尘,活不到日出了。一切不过是为了扑火再做无谓的挣扎。心急,吃相便不好看,从食物来就口变成嘴去找食物。又觉得这样会让何峙不悦目,不开心,何意羡站起来:“我怀疑你前世一定是个皇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享受。我要先消会食。” 他绕到个头庞大、颜色浓郁的春带彩翡翠屏风后面,只见厨师正将鱼切片,做成刺身。然后恐怖的来了,他居然将鱼放回鱼缸。那条割得只剩胸鳍肌肉的花鲷鱼,继续撑着累累白骨在鱼缸里游弋,诡异极了景观教人心惊肉跳。 何意羡坐回来,挺着身体。 “很新鲜,试试。”何峙将一片鯵鱼放进餐盘。 何意羡只说了两个字:“恶心。” “是吗?可味道确实不错。” 这在日本叫作“泳骨”,食客可以在享用鱼肉的同时观赏鱼游水中的情景。意味着剔肉的时候不能过多损害鱼的神经、血管,以防鱼游不动了,或者失血过多而死,对厨师刀工的要求有如天工。屏风后那一位便是专门从大阪请来,活体鱼生世代传承的大师。 何意羡眉头紧锁:“你不觉得这很变态吗?” 何峙说:“那就撤了。” 侍应们重新传菜,屏风后似乎再也听不见游鱼的水声,连忙碌的人影都少了几个似得。 何意羡却没有中止这个话题:“你这么爱体验这种生猛的新鲜感,残忍的成就感,你怎么不去吃会眨眼睛的牛蛙,腮帮子会动的鱼头,小火温烤烤活鲍?你每次请我吃饭,是不是每次都端上来一盘盘的地狱烧?” “地狱天堂,似人饮水。今天的鱼确是我挑的,别人都说那条鱼游不出去,要我自己掂量。” 何意羡难安,襟前的一颗钮扣系了又松,松脱了又系,随意用叉子撩了几口肉就想说饱了,又站起来:“鱼养久了都会有感情,照你这么说,人类才是冷血动物。” 何峙说:“你喝多了酒。” 何意羡不想回他,常常你不回他就精神胜利了,随便你讲,我有妙界。但今天偏偏忍不住:“我没有!” “但如果很多人都说你醉了,你就该坐下来了。” 何意羡单方面互瞪。他的一举一动不用猜都能看透,虚张声势但不中用。于是何峙看得笑了道:“你是鱼吗?鱼受惊了会拒食。” 何意羡低头不语,双眼望向地面,明明已经不在海里,他的小腿感到阵阵冰凉。半晌,走过来,呆站会,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上何峙的肩,像殓房里的盖尸布,并抱住他。何意羡耳朵里嘈嘈,感觉躁鸣已经盖过了自身的说话声音:“鱼不好当,因为经常是这么拼没有结果,到时候只有鱼死,网却不会破。但是别的动物日子也不见得好过,也有句话,咬伤每一任主人的狗,只能用铁腕镇压或者干脆弄死。” “对待咬伤主人的狗和对待家人当然不一样。” “家人你都处理掉。” “你不一样。” 何意羡做坏事,被逮到了,也只是少年犯关不了太久,毕竟小孩子怎么会知道一个巴掌能带来那么大的龙卷风呢?何意羡无言地俯着身,背后拥抱了一会,何峙拍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4 拍他的手背安慰时,何意羡握回去,说我奇蠢无比,闯出好大祸,我是个有病的人,我是一个心怀歹毒的人。何峙说,这事我去办,把心放回肚子里。何意羡问,你就不生气。何峙道,对家人的责任总得摆在最前头,否则有家跟没有家便无太大差别。 何意羡说:“嘴上很好听,手却不想抓紧我,你就像牧羊人从不安抚牧羊犬。” 何峙换了一只手去握。何意羡追问不停,非问到底。何峙才说:“不是我不想。很久前右边手受过伤,手筋断了,现在还有点伸不直。” 何意羡奇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从来没发现。 “问你的心。” “……现在不想问。” “那就不要问了,我已经看到。刀刃有锯齿,比中指长一点,形状像狮子的剑齿。”何峙的口吻没有惊讶,更非怪责。 寒意止不住地漫上来,何意羡这下只能站直回去,退出了拥抱半径。 何峙是在形容他胸怀的匕首。 何意羡笨拙应变:“你突然讲这个话很跳戏,你知唔知啊?我只是摸摸你有没有‘套龟壳’。” “我以为你我都习以为常。”何峙不以为忤。 何意羡自己也说过,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何峙你把我放在身边的脑子里没水。你抽的雪茄有蓖麻毒素,你喝的咖啡加安眠药既提神又镇魂。赛马大奖赛我那么想赢是为了让你闹丑闻,结果什么也没有,不是讲港媒很勇吗?一条条都是你的门下走狗,你何教授的桃李给你唱赞歌,我恨不得干脆从领奖台上冲下来跨着马撞死你。你猜猜为什么垃圾桶里的盘子碎片拼起来发现少了一块?我给你递烟,点火的位置伸得不够,你那么爱我尊重我就得低下头嘴找火,头探了过来就会被我一刀叉捅进大动脉。不赌不知时运到,终于给我等到那一晚…何意羡刷一拉开餐厅的窗帘,子弹就如密雨飞进来。房间一片血腥,所有人都在始料未及中被射杀。何峙把他按倒全身护住,躲过两轮弹雨。安保严如白金汉宫的何宅,哪里来的内鬼? 当每个人都说别再姑息折衷,劝你把猫扔了吧,你看看弄坏你多少东西? 真身为猫?也不一定,如此阴险,非鬼即狐。 其实,何意羡也清楚这愚昧纵容为什么,因为每个人包括何峙都有自己的解压方式。事实证明,如果你没了威胁,那么什么样的威胁都会变得绝妙可爱。即使你长得很凶。 何意羡回到自己的座位。冰火菠萝油已经过了赏味时期,不好再吃。何意羡提出去游艇上四处逛逛,走一走。地方太大,何峙问他想去哪里,何意羡说不出个所以然。何峙说要玩扑克吗?何意羡讲,我打麻将都输钱,一直靠你给我喂牌。 侍者递上来地图,何意羡感叹:“快赶上一个巡航舰了,但也就是一个冰山的事。” 何峙笑道:“你想要先跳?” 何意羡脱口而出:“我狗刨也要游回去找白轩逸。” 听到对方轻笑声:“你咁分唔清爱同不甘。” 何意羡才意识到,握着拳抬起头和他对视:“有什么区别?” “爱尚可以追求,不甘唯有认了。” 何意羡不想越描越黑,马上住嘴。何峙便让他轻松一点:“小羡,不是提审你,只是看看你。” “你看到什么了?”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过去,却不想看到我的未来。但是你会比我更不开心,因为我愿赌服输,而你不是。” 何意羡飞快翻页,语速更快:“快说去哪里,你是一家之主,该你做主就要做主。” 何峙想了想:“剧院在排你的戏,要去看看吗?” “什么叫我的戏?” 何意羡最喜欢的音乐剧团,何峙从百老汇请了过来。担心所有剧目何意羡都能背了,没有惊喜感,编剧全新撰稿,演员日夜彩排。唯心主题,英雄史观。但是屡遭何峙为他们的品味摇摇头。 “其实我也在偷偷写东西,举报你的举报信。顺带说一嘴,你在北京真的,你交友蛮广阔的嘛!”何意羡还带一个向上的尾音,“喔,所以就这样?你最近都在忙这个?” “也忙其他事,但事情有主次。” 两人漫步到甲板上,高耸的维多利亚女皇铜像伫立在船头。迎着飒飒海风,陆地上的烦恼事仿佛烟消云散。 何意羡在白钻色的长沙发上刚刚坐下来,何峙便说我们回去吧。何意羡坐着不动,上下掸了他一眼。何峙给的理由离奇,他说外面没有准确的时钟,宴会厅有一台原子钟,每两千万年才误差一秒。何意羡说玩捻完!那东西不顶用,因为和你在一起一秒钟超过两千万年,我们之间已经全部错光光了。何峙说,那就唔捻好浪费老天爷的一番好意。两千万年之中有今生,冇来世?躺倒的何意羡不回此句,让他用手表看时间就好。然而手表的石英芯今天受了剧烈震动。何意羡就说,我没感觉哪里会不准,但你手腕的香水让我闻得有点晕晕的。闭上眼再不去理睬。 夜风在身上绕了一圈圈,随着呼吸如波纹缓缓起伏,又吹向无垠宁静、不可知的所在。何意羡听到单调的海浪声潮,忽感觉每个人都是其中的鱼,有人是鲸鱼,在水中打个滚能掀起万丈波澜;有人是海马,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大风大浪与我无关。 “零点钟了。” “知道了,还能活着见面真不容易。” “小羡,生日快乐。” 第106章 天心不与我心违 今天才是何意羡真正的生日,他二三十年来,庆祝的不过是那个被领养的日期。 何意羡听到了似乎许许多多礼花弹的声音,但是他不愿睁眼。等到一切平息,没有一点绚烂,他只看到对岸的地标建筑们几乎被一片黑暗笼罩。何意羡睨他一眼,说:“我还以为你至少要户外大屏写几个字,‘何意羡世界第一黑道少主’。马上送我出道,线上开屏势不可挡,线下海报漫山遍野。我那辆‘HK1’车牌的劳斯莱斯呢?” 何峙说:“哈琦这么建议过,我觉得你不喜欢,便搁置。” 可能哈琦是让各家先撤掉原广告,以备不时之需。只要哈琦点一下头,其余事情他们拍心口搞掂!两肋插刀!眼下过了约定的时间,再没有收到令下,整片港岛便重新夺目地亮了起来。映在何意羡的瞳孔中,光影触动,像一场盛大的希区柯克式变焦。何意羡本质上像看一种猴戏。 只要向哈琦开口,他应该有本领替你找来世界上所有使人快乐的东西。何意羡却说:“他人也变鬼马了!真想让我开心,也真有招,所以跟南潘无话不谈?你说他是无心之失谁敢信啊?你马上把他脸朝下手砍掉埋了吧!” “他只是在教会你丛林法则,觉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5 来者不善掏枪应战,混战也在所难免。去找朋友,都没有就去交朋友。碰撞,也受点伤。一帆风顺充其量叫成长,九死一生才叫成功。赢得过他,你就快能生存下来了,这一切将来才都是你的。” “我把蛇戒丢了。”何意羡意味深长地挖苦。 “不重要。教你的东西要真正为你所用,而非送你话事人一个空衔。” “那你自己教了吗?” “赢不了他,到不了我。”何峙轻轻晃动酒杯,幽蓝色的酒液就如危险的大海。如果今天发生一点差池,何意羡的下场免不了便如杯中此般。何意羡伸手按住杯子,说你平白无故这么翻海覆天,龙王爷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但你不是我老师?”何意羡开心笑了几声,“虽然教育教导教养那么多,你非要选择教唆。你把我变成了一个只是会忽悠当事人,奉承法官的职业小丑,一个招摇撞骗的社会闲散人员。” 何峙没接这句话,问道:“你看不起的哈琦,你知道他怎么样打工仔变财神爷?” 何意羡不假思索:“买股票当黑钱贿赂人,再炒股价借壳上市,‘亚洲四龙壳皇’?实际上他从头到尾没有做过一件买卖!” “讲起来反掌之易。这中间虽然有大环境地产复苏的契机让他赚到了第一桶金,但是最重要,他懂心理学去猜市场心中所想,计算套利空间,要根据大资金的做法,反推大股东的行为。但是大盘下还有暗盘,暗盘下还有老鼠仓盘。你要总把对手当诈骗犯去琢磨,‘白酒红人面,黄金黑世心’,把他们想得越狡诈,可能越接近事实。” “是,一笔笔脏钱化整为零,然后呢?他榨干了几十万股民,八三年股灾的时候偷渡到南洋,整个香港渣都没有了!那是多少香港人的血汗钱,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你们不吃血馒头,你这游艇难道是一口气吹出来的?你害死多少人,剖腹取粉,开胸验肺?知道吗?你最应该害死我!你们眼里人不如蚁,蛇鼠蝗蠹一窝,把这种事干成大事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杀人就是杀人,到底有什么高明不高明之分?人之生矣焉有贵贱,从小我哥教我的做人之道就是一报还一报,所以我看你第一眼就低三等!何峙,你是不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本事?你数不清的口袋罪,总有一天我要你每一桩每一件都上称看看!” “商业上的事高高在上没有意思。我只是想说,你也做得到。” 杀气腾腾,示威一发不可收拾的何意羡,却被何峙这句话从头淋漓到尾。 何峙说:“为了Lambda基金,你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一批御用庄家,有了携手发财的默契。有钱有势言而有信,在情义和威胁之间,让大家各有生路,才能养出一批忠心的手下。许多方面,你比从前的我学得快得多。” 举一反三。何意羡脑海冒起一幅可怕的画面,半年前自己让黄妙妙和鼎盛打对台,结果差一点输的那次:“那中策集团……!何峙!你到底点搞?” “民事程序里最复杂的集体企业破产清算,由你一个刑事辩护律师来主导,不是最终也收获了满意的结果吗?” “……那次不算胜诉。”何意羡身体在结冰。 “效率并非至上,你要准许自己徘徊。” 那些自以为拿住的漏洞把柄,叔叔,这次是来真的,我要向你发起大反攻了!我必有机会吃定你!其实都是何峙送到他脸上,练练手的小case,必要时候锉锉他的锐气,让他搞清楚谁是大佬,令他说个“服”字。何意羡怀疑,云烨一开始便是陪祭品,何峙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向前把他们分开。小鹰因为不会飞就会被推下悬崖摔死,大老虎抓回来没有死透的猎物,告诉小老虎哪里该用爪扑,哪里该用牙咬,但机会寥寥几次,否则就今晚饿肚子。小老虎要做的是必须强大,超过大老虎才会有肉吃。没到那一天之前,自己似乎只归何峙控制,征服,驾御,胜利……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你能不能别控制我了,哪怕一分钟也好?” “只是单纯辩驳你。啐啄同时,你却说过我没有教过。” 侍者端上来一些冰鲜食物,两人之间被袅袅白烟淡淡阻隔。何意羡紧皱一下眉心:“你突然笑什么?” 何峙说:“想到你人生第一次打金融战,你竟然跟庄家说,‘计划书我看过了,何峙没办法耍我们,你给我研究一下我们怎么耍他’。你祖父倘若在世,也会同我一样会心一笑。” “我爷爷?” “记得你爷爷同我说过一句话,‘一个人的气质就是他干掉的人’。小羡,你还这么年轻,手未沾血已经有模有样。” 何意羡胸口一闷,喉咙一苦:“我爷爷最大的错事就是选了你当继承人。” “并非他选。一个家族做决定的人只能有一个,当时几个兄弟分头招拢人马,揽兵自重,更常因小事借故摩擦较量。他独中意你爸爸,赞他为人似他生母纯坚,丹心未泯,狐狸多知,而刺猬有一大知。讲别的儿子无胆匪类,无捻资格做大佬,憎我好勇斗狠,只怕斗到最后斗出了个大头佛。我道你先担心担心自己一日身故,无仔女送终。你爸爸呢,厌倦尔虞我诈,一心至多只想和牌,没有心思做大番,更想搞纯粹的人道社福机构。又自知香港本来就是浑水一滩,谁清,谁饿死,要生存得比别人都凶狠。世上的屠夫多的是,你不杀彼,彼必杀你,若无血性和杀戮也就没有下一代领袖。身为领袖以后,又意味着要说谎,要在自己高兴时号召大家理性,自己绝望却带给别人希望,犯一次错误就会覆灭。他讲自己不匹配,在黑吃黑的世界里他的结局早已注定,没有家族力量的托举,谁都是普通人,还不如去外面走走看看。跑到德国,其实逃避。” “你也应该跑的。你那么有主见和魄力的人,怎么也会被这些家族的事所纠绊?” “想跑冇资格。我是五房最小的一支,香港没有时间让我做梦。我母亲蒲柳似的弃妇有多少资产续航?历史至今唯一连中六元的港姐,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还是被补了几十枪毁容,一张脸打成一片被深耕耙过的泥泞田。那天她也一直叫我跑,难道一个当儿子的八岁目睹这些还会再跑?” “………那你就专心做你所谓的生意。说实话,你干黑社会,你身上没有纹身,你也没有坐过牢,你就是个外行。为什么还去当律师,样样不精,搞得到头来法律到底帮助了谁?” 何峙说:“因为以前英国往香港派法官,港英不允本土人学法律。被外国人裹挟的香港司法,许多买卖难做。而且我那时也发觉,做事只认自己的规矩不太好,想去看看别人制定的规则,秩序之外是否也有秩序?可时至今日,我仍不觉得有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6 任何人能够审判我。假如本无忏悔之心,告解又有何裨益?” “这就是你学法的结果,法律本身就是用来规避的,欺诈才是最好的维权手段吗?你当年跑不了就让我也跑不了吗?”何意羡脑袋昏沉沉似被敲了几下,对方文字上一派干净,他却愈发觉得听到荒腔走板乐器的笑声似得。 “有时候命运就是这么曲折离奇,将你送回你该走的必经之路上。但我会教你看路。你要的、不要的,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我什么都不要,也不要你教了!”何意羡觉得晕闷,尽是恨。 “总要有人掌握这份权力。” “什么才叫权力?” “权力是你在多大程度上控制他人。” “对,你就是着迷那种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肆意掠夺,瓦解别人信念、摧毁别人信仰的快感!”何意羡把酒猛吞几下,终于说明真意,“老师,莫非人人都想去控制别人,顶礼膜拜这份权力吗?我第一次叫你老师的时候,难道就知道你权大无边?但你知不知道,那时候我心里多想跟你做个朋友!” “我如何样知人心发展,都非我初衷。从前我只在胜券在握,抑或基本有把握去赢的情况下才去赌。” “你爷爷还讲过,江湖是英雄地,英雄若有死穴,向来是女人的事情。那个时候我想,一窍不通,美好的事物虽然人人想要触碰,也就仅止于此。人心终归只是个泵而已,我的心里永不会有一个天生不可驯服的欲望。夫妻就似冤家,宁愿多要几个仇家,仇家可以打打杀杀,唔系你死就系我亡,冤家却顶心顶肺,到最后揽住一齐死,送给我也不要,人天生根本都不可以爱死身边的一个。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如果不能占有,有一张脸会在我的记忆里折磨我一辈子。” “够了!有你这么当律所主任的,先聘后姘,假公济私,公私不分?世界上有这样给学生当老师的?有这样给侄子当叔叔的?” “唔该。”何峙呷了几口,说,“但我这里有。” 何意羡把杯子端到唇边,又放下,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好,就这样吧!越是能让我爷爷我爸爸在阴司地府里气吐血的事情,你越做得高兴!” 何峙带着像喝到一杯相对还不错的咖啡的愉悦:“香港地府如何管英国事情?” 游艇难道静止不动?它正在驶往英吉利海峡。何意羡似乎没有异议:“路过泰国湾,我能不能顺道去看我爸爸的墓?” “那只是一个假墓。”一口雪茄,往事就飘了出来,“眨眼廿多年,那时候我和他一同被仇家绑到泰国,揍牲口一样揍我们两个,三刀六眼刑,渡过了是生关,熬不过是死劫。打你爸爸那个手劲大,打得他门牙断裂还有半颗牙齿落到地上,四眼龙变三眼龙。你爷爷叫人送来赎金,但只带来一个人的份,意思清楚明白。可是泰国人为了看我们兄弟笑话,说两个人选一个走,五秒考虑时间,不接受后果自负。大家都以为我们要自相残杀,你爸爸却让我走,条件是回到香港一定帮他完成一件心愿。夫妻两人不能同林已经生无希望,可是既无法活,这件事不完成也无法死。自己却狠不下心,下不去手。” “什么心愿?”何意羡迫不及待。他粗略了解过家族历史,不可能清楚这么细节的东西。 何峙停了一下:“好在南潘当时是话事人家的孩子,我走以后,两个人有一段不打不相识的缘分。南潘保住了你爸爸的命。过了两年,你爸爸假死逃走了。南潘一直觉得我在其中作用不小,毁了他有过的风月,说我杀了他。” “刁那妈,你真没有吗?” “可能除了暗杀林肯和经济大萧条外,小羡,你把太阳底下的每件事都怪到我头上了。”何峙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何意羡说:“那个组织是不是叫切拉?琳琳和小艾是不是你‘复仇清扫’,切拉留下来的孤儿?我发现了,你领养它们就是做了太多坏事给自己的慰藉吧?” “不光是我。很多做善事的人,他们的目的不完全是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因为最需要帮助的是他们自己。” “大话连篇!你想表达什么,越是无恶不作,越是众善奉行吗?自吹自擂结束了?那我爸爸的遗愿究竟是什么?”何意羡乘着浓浓酒意,若有所思地双手托腮,“和雅努斯有关吗?” “雅努斯?”何峙微微一诧。 有些盒子一旦打开,以后再也没有人替你合上了。所以他说,小羡,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雅努斯。那是白祺琬的障眼法,为了假借世界各地寻找它的名义,与何崇玉共栖共游而编出来的谎言。无心竟生大祸,后来她知道了有人假借研究雅努斯的名义,在大岭镇一带制毒贩毒后,便一把火烧了作为毒窟的木材厂。 何意羡声音尖亢:“鬼至信你!” 想了一下发现哪里邪门,刚才何峙还说,何崇玉爱而不得,意决一死。何峙只解释,你父母现实问题被迫分开。何意羡便问,难道因为立场不同,但是在公开场合,一切是公事,白道的公,黑道的公,黑白本不分家。何峙只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何意羡缠着他不放,如果系我,一辈子喺白道混,你喺黑道会点做?非要逼着他说,你又靓又叻又听话,换作是你,我亦甘愿为你金盆洗手。 何意羡知道这是要他睡觉的说辞,可这要人怎么睡得着?明日一醒,不已然与白轩逸天涯两隔了吗?想到白轩逸生死未卜,一切无可挽回,何意羡脸色惨白渐渐像被放空了血:“你不是要改邪归正?你是做得了主的,算我求求你,不要带我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今天看到我站在这里,就应该知道没有人再能救你。”何峙看着他那么无惧无畏,那么直来直往的样子,笑了笑,“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发生任何不会改变。你想一死了之?无论是死是活,必须在我身边。这一点,你不知道也要知道,记不得也要记得,有没有玩够都已经是玩够了。” “你枪不离身,你现在掏出来打死我!” “你想我打哪里?”枪已上膛,“小羡,你想要哪里?” 何意羡没有一丝神情,没有知觉的眼泪汩汩而出,半晌才在软弱里一脸木然地道白:“你能不能往我的左腿上开一枪?白轩逸是残在右手上。我俩要是合成一体,就是一个健全的人。” 乌云在夜空浮游,奇奇海市,缈缈蜃楼,流过这么样一串不三不四的梦话。 “再说一遍。” “我爱他就是爱他。我们是同命鸳鸯,永不分飞,我早知会过你。” 寂静仿佛没有了边际。直到佣人推来一座餐车。游艇宴会大厅里,上百人准备数月的生日宴会,主角迟迟不出场,何峙之前便让他们把蛋糕和礼物先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7 送过来吧。何峙没有说,这艘游艇也是礼物之一,全新下水,以你为名,叫作Rapunzel。何意羡恐不想要,他宁愿要金银衣纸做自己的棺材。 何意羡坐姿像负气,表情代表今夜受尽委屈。 何峙却让他站起来,像个有尊严的男人。 何意羡依旧梦游似得:“何峙,我有时候在想,我不是你的鱼,更不是你的狗,说良心话,你其实也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一只鸟,整天关在笼子里养着。所以,我是不是就是你放出去的一只风筝?” 礼物是一把银色左轮。何峙说:“你自己打断这根线。” 何意羡这才回过头正视于他。何峙说:“轮流对着我的酒杯和你的太阳穴,六个弹槽,一颗子弹,你怯场为输,酒杯中枪为赢。” “我赢了怎么样?” “你赢了我放手。” “我要你去伏法。” “罪名刑期你定。” 何峙拉开转轮,空荡荡的弹仓像是六个等待填满的命运之眼,如同焚毁大地的邪恶羊瞳。子弹装入,弹轮旋转,置入的过程中微小的金属摩擦声,仿佛死神细语。 何峙转轮回位,手枪平放桌面:“小羡,你敢赌几颗?” 何意羡像被压迫到一个无法动弹的角落,世界静得甚至可以听见地球绕轴旋转的声音。何意羡走神了一样:“你装子弹了吗?” 何峙失笑:“枪里没子弹还叫枪吗?” 何意羡握住枪,没有举起来,又说:“你送过我这个,我吓得退回去不要,为什么还给我?” “寻宝游戏的答案,我早就送到你面前。有时我决定不了的事,也会抛个硬币试试,轮盘赌是一样。” 何意羡用餐巾擦着枪,拨着礼物盒上的小铃铛好像某种驱魔仪式,继续说着:“上次我们看电影,我说了一句女主角手上的钻戒很漂亮,你当天就找人定做了一模一样的鸽子蛋。我还是更喜欢这种惊喜。” 何峙看到他佯作戚然,依依怀念的样子,稍感诙谐:“我听见你在做算数。不说话会不会更专注?” 何意羡一下子安静无言,陷入空白。何峙不幸言中,他突然闲聊,就是为了给大脑争取时间,计算概率。 何意羡说:“我不想玩那么久,你能不能再放一颗?” 一颗子弹全靠天定,两颗操作的空间就大了许多。比如,如果两枚子弹是挨着放,假设先开了一枪空枪,开第二枪时,直接打出子弹的几率是1/4,而如果旋转一下,那么中奖的几率则是2/6,几率高出8%,那如果将两枚子弹分开放,第二枪无论隔一个还是两个空,中弹的几率都是2/4,相比旋转后再开枪的几率提高了17%…… 何峙听笑了:“不如装六颗子弹赌它卡死。” 咔的一声子弹入槽,何峙还是满足了他的要求,并且慷慨告之:“隔了两个空。” 游戏升级。豪赌开始,何意羡抬枪,对准何峙面前的高脚酒杯。 第一枪久久未打出去,何峙便笑道:“杀手一旦犹豫就失去了让人害怕的资本。” 何峙伸手按住他的枪管,稍稍下压,他说枪要这样开,血不会溅出来。 扳机扣动,撞针空响,没有子弹。 第一枪,落了空。何意羡舌头发麻,慢慢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去之前,他抬眼去看何峙。 圆满光华,月亮不磨亦莹。这么直白的陷阱,何峙就跳了下去,终于说:“过来吧。” 何意羡见鬼般把枪放下来,从对面的位置坐到何峙身边。两只肩膀一耸一耸的像只被雷雨击伤了翅膀的小鸟,何峙展开热毛巾让他抹脸擦鼻。何意羡有些感情冲动地靠向他,想要撒娇诉苦,我敌不过你,下辈子,我在你手下当个小弟就好了。何峙就轻轻摸弄他的头发,像用手指替刚睡醒的孩子梳头:乖,唔驶惊,你这么聪明,你却傻到看不出,我十分钟以前就拿好了主意。若远处看,何意羡又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跟他在闹罢了,仿佛怀里一条潺潺滑动的蛇。 才几分钟,何意羡又有新说法:“我骗天骗地都唔敢骗你,我不想要你走。全香港的人都可以走,只有叔叔你不可以,你一离开,香港会陆沉!” 何峙便道:“我也不想走,但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什么来换什么?” “你想太多,我也好奇怪,我说不清。刚才枪在我手上,我都没有拿到手那一刻就对你连开几枪。” “但是小羡,我只叫你打酒杯,没有说是我面前的那一个。” 杯子到处都是,何峙面前的那一盏,玻璃尤其脆薄。何意羡听了,无一句话可说,只能像孩子迷路重遇父亲,把头在他的胸膛埋得更深。如果游艇航行不止,一只飞不过沧海的蝴蝶,也许会滑倒地上去乞求施舍。可是跪完以后,他还是会和何峙进行不死不休的决斗,要跟他拼尽最后一滴血。然而,不可陷之盾与无不陷之矛,不可同世而立。 何峙终面对面回抱了他,何意羡后背忽然一硬,微微发烫。枪口对着的地方,两个人的心脏重叠在了一条直线上。 何峙问他,还要玩吗?这是一支枪,一支无声手枪。它能在一点声音都不发出的情况下把你的脊骨打断。你的样子看上去就如同晕过去一样,而我却能安然无恙地离开。现在,我开始数数,在我数到十以前,把你下的赌注撤回去。小羡,不怕痛就是有勇气的表现,你要玩这个,我奉陪,我就开枪。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我不可以不执家法,否则坏了规矩。但这只是小惩小诫,以后再有,一起偿还,你用来挨子弹的便不是一副左轮了。 何意羡感到背上不停描摹的危险,心脏跳得如同活鱼的拍动。 有那么的一刹那,何意羡几乎听到枪响。枪响太短,没有呈现决斗的过程就已经呈现决斗的结果。一粒弹贯穿两颗心,何峙死掉,天公地道,而自己苟且的一口气,这么八年,也终于能到地狱里去喘匀了。 可最后,何峙也只是把手落了下去。可能是何意羡错觉,他们此刻就像寻常人家的葬礼上偶有碰头,亦表现生分的叔叔侄子,不曾被悲剧贯穿始末。何峙也就像所有内心严厉、外表冷漠的男人一样,当着他的面,把枪里的子弹一发一发地退了出去。何意羡满是不解,波光粼粼地回望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开始在意另外一件事:“你还没有讲,我爸爸的遗言到底是什么?” 何峙抚了抚他的肩头:“他让我找到你,好好照顾你。” “照顾归照顾,你怎么还监守自盗呢?”何意羡察言观色一番,“他是不是蛮不喜欢我?” “没有那种可能。”何峙的视线是凝望又离开,“爸爸对你爱之入骨。” “我不相信,你对天发誓。” “誓天不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8 ” “那为什么我听说,我妈妈给我求过一块佛牌,我爸爸把它带走了?” “果个系爸爸甘心情愿替你挡煞。” 何意羡挑不出毛病来,也说我困了,我们回去吧。何峙说他还有事情处理,你先回去,记得吃药。何意羡说我就不。何峙说,那你以后都会按时吃药,也再没理由把自己性命待轻。何意羡不以为然,道你只要不带我走,我的命以后是你的了!你要我生,我唔敢去死!一股热气上脑门,两颊很快泛起淡淡的绯红。装出一副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特别渴望看见可以信任的人,一股脑把自己所有秘密吐之为快。生起冲动想对他说声“对不起”,对什么不起?是因为喜欢你,常常想和你说对不起!何峙不语,何意羡便揉他的脸,你还在生猪气?我傻咗?你傻咗?傻上加傻、笨上加笨。一会说,这次是你不跟我走了,我恨上你,那我接下来可要长篇大论了,你不想听,不妨堵上耳朵。?一会又说,那我也不走,我要看星星。人死了会变成星星,天上有我爸爸。 何峙说:“听爸爸的话,早点去睡觉,明天星星也会在夜空。” 今天的何峙特别难说话,何意羡拗不过,起了身。刚进船舱,如同步入金色童话世界,巨星生日盛会启动,毕生的难忘奢华。著名剧团献唱,交响乐激昂壮阔,何意羡不胜其烦,又逃回来,偶然一瞥发现原子钟停了。还以为自己是那只宠极骄,恩多怨的猫,调皮鬼哪天突然乖巧,正打算踮起足尖溜到沙发后面突然大声说句今天好时,远处似祭坛的静月光下,只见何峙垂下来的手,流淌一线如火的水。 潮涨潮退,天快亮了。可刺破黑暗的孤光,最先穿透了自己,何意羡永夜唯余空茫。 第107章 安可以没没求活 红隧如同一条深海巨龙,摆动硕大无比的身躯,每一块土,每一条钢,在海水的冲灌下如同龙鳞一片片脱落,堕向无光的深渊。这条曾经最繁华的干线,连接两岸的生命线,留给这座城市的只有深深的伤痛。 维多利亚港海面上只剩下了几个涟漪,直升机的螺旋桨切割着空气,搜救人员寻找最后的生还者。白轩逸虽然收到了报平安的信息,蒋韫说隧道香港岛方向遭到人为爆破,何律师被一支神秘小队救走,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自己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何意羡。驻港部队连发七枚信号弹,急急律令,要白轩逸立刻从救援现场撤退。 解放军驻香港部队大楼前气氛紧张,楼顶有人不停来回监视周围情况,但军车在军营中未见动静。一行人进入指挥基地,王司令来到九层的作战中心,见到了正在接受医疗检查的白轩逸。看到白轩逸只受皮外伤,伤口处于创可贴与云南白药的可处理范围之间,王司令铿锵有力的眼神锁定在他身上,但没有露出震惊与赏识的意味。 十分钟前,驻港部队接到广东方面来电。许福龙描述,白轩逸仗着古神之躯,这个肌肉跟小龙虾的鳃似得,暴力抗捕,泄愤撞坏车辆,斗气对自家同志发动孤狼式恐怖袭击。白轩逸在执行任务中擅自行动,应该根据纪律条令,希望上级予以行政看管!听说白轩逸在红隧救了人,没他人质少活一半,许福龙诧异坏了:转业多年即使残留个别特种作战技能,也应该让他有多远让我滚多远,个人认为这不是练兵的时候! 白轩逸按着太阳穴,呼吸不时沉重,头痛难以集中精神,一种压迫感让他无处遁形。医生建议转送医院进行脑部全面CT。 白轩逸的听觉亦是混沌,脑袋里充满隆隆流动的热血,一个字也钻不进去。 感觉上他们在商议什么,情报员没头没尾地说:“……金江大厦原为香港中华总商会会长何寰英所有,何寰英有一妻一妾,以及三位公开承认的伴侣。五人共为何寰英生育了13名子女,其中9男4女,因此该大厦的产权几经转手。金江大厦一期始建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是当时香港电影文化协会的所在地;金江大厦二期建于一期竣工的三年后,二期的地下部分储存非法军火,上层建筑则是接待各国政要的会务中心。一期与二期之间以一座玻璃栈桥连接,整座双子建筑的莫式硬度达到了9,我们这次携带的武器无法击穿,而在城市反恐中,使用大口径反器材武器无异于屠杀……” 两个小时以前,何氏麾下的金江大厦一期突如其来发生爆炸,碎玻璃和建筑材料雨点一般砸到街区,造成严重死伤,大楼摇摆就像极端天气中的芦苇。而何氏祖先曾在国民党败退时来到香港搞间谍活动,成立了著名的黑社会组织。几代传承下来渐渐脱离了黑色的泥塘,但多少也在靠吃黑生态带来的红利,灰色背景是始终无法抹除的。这一代的掌门人却几乎把香港所有的摇钱树移到自己的后院,更加没人敢动。可见何家一点鸡毛蒜皮事亦牵涉香港内政,政商合作模式比古代宫廷政治更为黑箱。大陆要是出手援救,也得先搞搞清楚背景,对冲突的根源有一定的了解,这里面哪方势力有什么好处?是不是谁在暗中利用国家力量?不然搞不好就给敌人增加了一个真诚的伙伴,一不小心必将受到港府或美西方舆论左右。 参谋们聚在一块研究半天,谁也没说服谁金江大厦为什么就炸了,建议先强烈谴责了再说。 “里面有秘密。” 众人齐齐看去发声的人,视线尽头是白轩逸。一个护士正在给他胳膊上涂碘酒,另一个在更换义肢上的钢制植入片。 白轩逸似乎只是一种直觉,也许来自记忆深处,或者他就是被头疼折磨无法说话,其余人也分析不出更深的层次。两头为难。 而且乱局是乱上加乱,前方传来线报,罗刹娑的头目正在前往金江大厦,怀疑已经部署全新恐怖行动。指挥室大屏显示码头的监控画面里,从海底隧道安全脱困的白湛卿,进入一辆武装越野车中,貌似佐证了白轩逸的秘密一说。然而镜头一转,来到同一时间的尖东,消防车、救护车的声音此起彼伏,奋力穿梭在拥堵的街道上。金江大厦云中剑般矗立,车牌“HK1”银刺的标志性座驾上下来一个高挑俊美的男人,像所有没心没肺、腰缠万贯的年轻公子哥一样下个车像走电影节的红毯,的确凭外表是可以接到片约了。 哈琦本来人在机场,一副假牙都已经泡进了杯子里。航班突然取消,接着手机铃响,从何意羡那里传来的指令非常明确:何峙告诉他,父母留了一块护身的佛牌给他,就在金江大厦二期顶层的保险柜里。何峙同意他取了再一同去英国,叫你陪同。 何意羡坐车来的路上一根烟抽好几次,使劲呛咳,一次抽几口灭了,过一会想抽再点。烟有果甜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就像吸了鸦片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79 。断断续续,雾低空曼舞。期间喝水的杯子掉到地上,何意羡捡起来没拿住又脱手,已经是碎了,不怕再碎。有几份文件要何意羡签字,何意羡一边字迹很小,另外一边顶天立地。哈琦见状什么也没说,还是像平常那样友好和周到。 只在到达地方以后,让何意羡亲眼见到左边的兄弟大厦已经是比萨斜塔的造型,余炸不断,浓烟滚滚,五十层以上的温度连石头都可以撞出火来。工程师坦言救不过来了,顶天了支撑半个小时,一期就会以扑倒的姿势砸向二期。 高速电梯如同时空隧道,一跃升上一百二十层。 深藏于金江大厦二期的内部,有一个金刚不坏的房间。入口安装三层障碍的生物识别系统,任何未授权的闯入都会立即触发警报。何意羡迈过去想要开锁,系统还没有录入他的脸码,却非常意外地看见了白祺琬的ID,最后一次出入记录是为纵火案发生的前一个月。哈琦两只手一起搭在身前地站着,不打算提供帮助,遑论紧随其后的样子。 何意羡挤出难受的表情。哈琦看在眼里才问:“怎么了?” 何意羡回望了望他:“里面我没去过,不怎么认识路。” 哈琦表示嫌疑之地不可往,非礼之馈更不一可受:“可以让出纳员带你转转,我就不进去了。毕竟,不到绝对必要的时候,也别把事情搞得复杂化吧?” 何意羡有一种政客的笑:“我们之间是有些误会和不愉快。但我也叫过你一声叔,算起来很多事还是我欠你的呢。” “但我们本质上有些不同。黑社会谈的是生死,我谈的是生财。”而哈琦是意气全无地苦笑,“算了,既然你认我是一个过来人,我说几句你不爱听的话。哪里有佛牌?你还会去英国?事到如今还想骗住我吗?发生的事情谁都无法还原,但我大体上想到怎么一回事。我想说别让这个悲剧把你的一辈子都毁了,其实这就跟夜晚接替白天一样自然,一切都会让位并离去。何先生不是凭借一时感情用事的人,他把很多事情早就嘱咐给我。你根本用不着因为罪恶感而成天提心吊胆,你的事尽有的是人去认。总之,何先生每一件事都安排好了,你的自由之躯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还有,遗产律师现在家里等着你详加告知……” “遗产?《刑法》第六章 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一整个章节吗?这算哪门子遗产?这叫父债子偿吧?”何意羡思及至此不禁大笑,也许为了说明他没疯,还保持着幽默感,“他还叫你怎么样?监督我吃饭睡觉,记录我拉屎撒尿?我觉得你可不想接这么个倒霉买卖,即便他给你发了书面通知,不管从法律上还是道德上讲,你都没有义务帮一个死人履行承诺吧?忘记告诉你,我家里有遗产律师在等我,你家里也有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警察在等你。” 哈琦对这处境有所预感。举报材料塞满了中南海的十八个信箱,直播又在几百万港人跟前现了眼,红隧挖了少说要赔几千亿,十艘游艇?十艘游轮都不够填牙缝的!闹市区的大厦炸了平民血流成河,四面八方的压力快把他挤爆了,哪一件事真的有何意羡想当然想得那么样的好处理?那迦真有那么伟大降世神通为什么不直接建国去了?更再则当他信任的都已失去,他的同路人都已背叛?请你何意羡不要造神。 以至于哈琦也是真的无处可去了,才会和何意羡上这该死的一百二十层。何意羡平时看着丝毫不礼待手下,一到关键时刻大家却都服他,哈琦是被半押着来的。很难想象,何意羡眨眼之间就把事情做这么绝,抽薪止沸剪草除根,哪怕他有过半分钟的悲痛时刻,哈琦此时都已顺利起飞了。 何意羡说只怪他贪心,早不离开,拖到现在罪有应得。恐怖分子得以尽数入港,哈琦即便没有出力,也没有使出反作用力。一是等着西隧帮他大赚一笔,二是算到了白祖棻奔金江大厦而来。 当哈琦还是一位籍籍无名的小交易员时,资本原始积累时期的何家已经犯下了不少没有追诉期的跨国案件。因为要将商业做大,必须和权力相结合,受权力加持。即使商人不想去找权力,权力也会找上门来。香港尚未回归之时,西方的权力为了变现,也在物色这里的商人,把他们变成自己的“白手套”。上世纪一个被灭口的时评家曾撰,何英寰对香港人民造成的损害,超过八国联军。何氏集团,据报道,欠债7.4百亿!香港七百万人,每人平均1万5百元。历史上,八国联军入侵北京,满清政府签约,庚子赔款4亿五千万两白银。每人赔一两。一两白银与1万5百元,哪多?哪少?可是中国的王权自古以来都太强大,中国是个权力决定一切的“超经济强制”的社会。在王权看来,举凡一切有可能动摇其统治的力量,都是受打击的对象,予之在君,夺之在君。可以讲,历代和政权合作的商人中,没几个有好下场,助秦霸业吕亚父、明朝首富沈万三、清代红顶商贾胡雪岩等等,与自己人的政府合作尚且最后谁得了善终?更何况,你何寰英曾经可是和外国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些储存于二期大厦金库里的机密书信与阴阳账本,当然早已被销毁。但当年的白祖棻为了约束,甚至报复对最心爱的女人也永远安定不下来的丈夫,曾经偷偷刻录过部分置于自己在一期大厦的密室里,但多年来没有她的虹膜,谁也打不开那扇门。把金江大厦如此痛快地送还给她,原是策略的一种,门只要打开,剩下都好说,老天有眼,现在炸了不更好么。 然而,二期的金库是一个档案室,还有些边角料,称不上秘密的秘密,向何意羡展示展示也无妨,况且还有半小时这里也要毁得干干净净了。 哈琦却很满意自己在合法世界里取得的成功,这些年他已经工作得够卖力了,年轻时跟着何峙,多少次都是死里逃生,现在人老了该享受生活了。他感念何峙的知遇之恩,不仅不可能找人做了何意羡,以绝后患,还会一字不错地奉告他,那迦不会群龙无首。因为权力到达一定的结构之后,衍生出了自己的一套文明,王位上坐的人仅仅代表一种符号,是谁都一样。而且有时候你想退下来比上去更为困难,退?退半步悬崖万丈,粉身碎骨!何家五代人在香港经营了一百年,哪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所以你要想好,是不是真的愿意自己坐上这个位子,花一生去把来把你自太祖辈种下的黑色连根拔起?自然,这一切都是在哈琦自己落地新加坡,阖家团圆,独善其身之后的事了。所以他不想再给何意羡落下把柄,哪怕一点点。 哈琦越说越觉伤感。两个手下却猛然将他擒住,落地窗大开,他被摁着整个上身伸了出去,头重脚轻立刻失去平衡。警察还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0 没把他包围,黑恶势力何意羡先充当起了地下执法队,以暴制暴管你是谁。 高空风声咆哮,遥远下方深不见底的城市喧嚣多么微弱。一个微小的动作,哈琦就会变成一具无声的尸体。从这么高的地方自由落体,都不会感到撞击地面的痛苦,一切都会在一瞬间结束。 “你在做什么?我怕高!” 何意羡:“下去就不高了。”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怎么还和屠夫讲道理?生命垂危,每一次呼吸都成为他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证明。何意羡甚至好心让他想想家人,穿插理性分析:“割腕会见血,血会像超大的气球放气一样;枪太吓人了,刀和毒药又太直接,而且一点也不方便。把脑袋塞进煤气炉里,在车里被一氧化碳毒死,这些方法不保证一定奏效。冲到公交车面前被车撞又疼又不一定会死,而且这种死法太丢脸,简直跟流浪汉一样。没关系,我知道一种栓剂安眠药成功率百分之百,但得塞进直肠,是不是也太没尊严了?想迅速、彻底而又不用受罪的死亡,死得要有尊严虽然人体分离,只有这种高空坠楼。哈琦叔叔,让你体面你不体面,那就别怪我帮你体面了。” 哈琦只得说:“停!好吧,好吧!我做你说的,我给你开锁……然后我坐电梯下去等你!” 何意羡躬下身来,亲自把哈琦的头颅朝下按了按:“从这里下去比较快。” 无人机在空中盘旋,聚焦在金江双子星的上方。恐怖分子持枪巡视,被一发狙击子弹射穿头颅。北角处在高架上的看风人员亦被击毙掉入草丛内,特种部队和反恐警察得以迅速低姿渗透目标建筑,并向斜上方狙击台的白轩逸打了手势。瞄准白湛卿飞驰而来的车辆,白轩逸换穿甲燃烧弹。 第108章 卫青不败由天幸 在监控中看到何意羡一人独上危楼,白轩逸不可能还在指挥部坐视不管。 这时候不要指望港警有所作为,一是胆敢在市中心强攻,有任何闪失警方都得背下这个黑锅。是的,我们学过很多作战技能,但是最擅长的就是稳妥,还有等待;二是还有个工作重心的问题。刚刚落幕的红隧事件被警界称为耻辱之战,不仅因为何意羡的大秀特秀,当时现场各国媒体纷攘,警察向恐怖分子跪地求饶的画面全都被记者拍了下来。这条新闻一经播出,便引发了地震,香港市民乃至国际社会发出了强烈的质问。警务处遂使了一招乾坤大挪移,急忙抽调人手分成两拨,分别扮演警匪,正在九龙那边搞自导自演。现代社会反正谁会作秀谁就是英雄,狗熊都能洗成英雄。于是所有一线指挥官身上都配备摄像头,全程记录剿匪画面,向市民展现警方身手,警队是否能挽回公信力在此一举。 即使王司令同意安排一支小队前去策应,白轩逸仍不放心。他对组织纪律唯一的妥协也就是换了PTU的制服,显得不那么像内地人跑过去锐意加强存在感,激化陆港矛盾,中共露出腾笼换鸟阳谋。PTU是香港警方的机动部队,和普通PC不同的是,机动部队警员戴贝雷帽,帽徽下面有闪电图标,美式扎腿,穿高腰轻型作战靴,通常四人一组进行巡逻,全称准军事化防暴警察。 白轩逸肩柄上的设置可以卡住对讲机,队员说何意羡所处的二期大厦暂时安全,逃生空间还有半小时,救援人员也已经就位。那么现在的主要打击目标就变成了白湛卿,不仅绝对不能让他接近大厦,抓住他更是从源头上解决何意羡乃至整个港岛面临的几大危机之一。 忽然白轩逸觉得脸上有些湿,抬头一看,天空中又飘起了达拉达拉的雨雾。白轩逸没有受到干扰,继续将自己的心跳与车辆行驶的高速节奏同步,仿佛与目标成为一体。子弹命中引擎盖,火光与浓烟立刻升腾起来,失去控制的车身划出数道扭曲的轨迹。 车门打开,传来沙袋倒地般的声音,滚下来四个人。蹲守接应的重案小队瞄准趴在地上的人,走过去踢开已经被打散的手枪,从腰带上拿出手铐,准备给白湛卿上背铐。 白轩逸却快步奔了过来:“趴下,趴下!” 大家下意识往地上一扑。原来街头早有埋伏,不仅便利店、街头小摊里藏满了人,远处十几辆汽车一字排开,杀气腾腾地从湿漉漉的马路上并排开过来,如同战车般气势逼人。随即枪声怒雷般响起,12号口径短管泵动式霰弹枪推拉下护木上膛的声音和AK系列特有的点射答答声响成一片,各种商户的招牌被横飞的子弹打得碎屑漫天。 现在对方没有人质,作战没有顾虑。可是香港黑社会低调多年,一个特警的职业生涯里也未必历经几场如此强度的火爆对射,面对敌人密集的火力网,加上雨水把天地连成一线严重阻碍视线,形成了极端不利的战况。根本就没有合适的射击机会,很多人只能躲在掩体后面忍受着飞溅的石屑。 白轩逸一边飞奔一边猛射,手中的P226迅速耗尽一匣子弹,斜着一按弹匣释放钮,空匣凌空飞出,紧接着新的弹匣下一个瞬间装填就绪,丝毫不影响火力的连续性。 一直假装受伤倒地的白湛卿从地上蹦起来,抬手就是两枪。白湛卿从小就用自制弹弓打青蛙,枪法相当了得。他转着圈,没有看到人再反手给了一枪。白轩逸的子弹击中了他,但是白湛卿穿着能上阿富汗战场的防弹背心如同没事人一般立刻抬枪还击,霰弹枪一打就是一片,压得众人抬不起头来。 白湛卿掉转枪口,扎马姿势一枪轰过来,打得白轩逸头上的顶棚、二楼住户阳台的花盆四分五裂。白轩逸冲着这边也又是一梭子,紧接着单手磕掉空弹匣就势顶上,快速拉动枪栓,对准又打了一个短点射。 枪声不断如同不同高度的浪潮,交汇于混战的海洋中。手持重型盾牌的特警一步步地推进,恐怖分子们且战且退,等来了增援的车辆。一人把枪械往副驾驶位子上一丢,启动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越野发出一阵啸叫横在白轩逸身前,另一匪徒的手从车窗内伸出,接着扣着扳机进行掩护。 白湛卿有些沉不住气了,从风衣里掏出一个美制M26A1式手榴弹,拔下保险销顺着地面就滚了过去。一身巨响,炸了,但威力出奇地小,不过是个大号爆竹罢了。连白湛卿也自我嘲讽:“那帮缅甸猴子卖的过期货!” 白湛卿把打空的AK47丢进车里,自己也扑进车门,汽车一个大掉头,呼啸而去。 急雨衔枚疾走,很快速度就上了一百六。窗外掠过每一栋五光十色的摩天大楼,都像是竖琴上的琴弦,演绎光怪陆离的港岛亡命传奇。越野车里四个人身上都带了伤,若不是身上都穿了防弹衣,这回恐怕要交到几条性命在这里。 “爽!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1 刺激!这帮混蛋疯了!那个条子也太猛了吧!”一人咬牙切齿地说,“现在警察都这样做事的?” 忽然司机一咬牙,单手猛打方向盘,同时猛然提起手刹:“妈的,和咱们玩牛皮糖战术!” 车后密集的枪声响起,后视镜里追兵紧咬不放,白湛卿手举双枪向后频频发射,打得警察不敢冒头。回过头来,白湛卿头发上往下滴着水:“有没有烟雾弹、钉子板?都还有子弹么?” “都没了,打光了,真他妈背!十六夹子弹都不够用。” “我这边也见底了,枪都成了烧火棍!” 此时的白湛卿还不知道外婆养母已双双烧成炭灰,只知道一通电话呼他过去金江大厦,说有雅努斯的秘密要与之分享,白祖棻从来都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的人。 手下:“要先赶回去码头补给,不然会有大麻烦。你要的最猛的枪和炸弹都在那齐了!” 白湛卿问:“那你这是往哪里开的?” “我也不知道,有路就走呗!” 忽听天上越来越近的强劲噪音,仿佛一群巨型蜜蜂在头顶上空翻飞,每一个声波都像是在空气中投下了一颗颗声音炸弹,连续不断地爆炸着。 一声重响砸下来! 白湛卿拔枪在手,冲着车顶棚连连开枪,同时大喊:“上面有人!” 司机猛踩油门,车子发出一阵怪叫加速,车顶上的人却并没有被甩飞出去,而是顺势从车顶翻下,一脚踹碎风挡玻璃闯进了车内! 白轩逸从追击武直上跃下来鹰击长空来势汹汹,车里四个人也不含糊,副驾驶反应最快,抓起手枪迎头就射这么近的距离开枪,白轩逸的头肯定会变成一颗从十层楼上摔下来的红瓤大西瓜。但是令匪徒疑惑万分的是,他明明瞄准了白轩逸的头扣动扳机,但是对方如同魅影般的一闪,紧接着就是自己手腕一麻,手枪横飞而出,从车窗飞出去,摔在老远的泥地里。坐在驾驶位子上的人急忙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涂有铁富隆的刀刃发出青灰色的寒光,一点也不耀眼,但是冷气逼人。但是没等他扑过来,白轩逸就一拳打在他的下颚上,整个下巴都脱臼了,疼得他一声吼,打开车门扑了下去。 白轩逸动作太快了,车内缠斗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几个人纵横四海多年,杀人无数,和各国军警,职业杀手、毒贩武装都交过手,也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硬汉。可是这回真栽了,难道真要栽在一个叫不上名字也不知道身份的家伙手里? 死去的司机趴在方向盘上,长长的笛声仿佛是谁的哀乐在奏响。流弹导致车子刹车失灵,车里的混乱达到了顶峰。忽然只见白湛卿手中神秘地多出了一枚“手雷”,他拉开拉环,等了三秒钟却没有往任何地方丢掷。众人以为他要同归于尽了,这却不是什么白湛卿绝望中的疯狂之举。短暂而致命的一瞬,闪光弹激活,释放出一道刺眼至极的白光,如同太阳光子聚变爆响…… 一根蜡烛的亮度是1坎德拉,晴天户外大约2万坎德拉,直视太阳亮度为12万坎德拉。闪光弹能发出800万坎德拉的光。太阳的66倍背过身闭上眼不可能防得住。强光也伴随强噪音,在170~180分贝之下,人体很快面临耳聋和内耳液的破坏,能站稳已经非常不错了,战斗力短时间内必然清零。 而且这是海难水下爆炸的后遗症,白轩逸的双目极其畏光,被强光灼伤,一片漆黑完全无法分辨周围任何景象。车子撞开护栏冲下环山公路之前,白湛卿跳车,白轩逸连人带车滚下山坡。像被巨大无形之手抛掷的石块,翻滚不停,每一次撞击都带来金属变形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伴随着发动机引擎无助的尖啸声,回荡在风雨交加的山谷中。 解体的汽车最终躺在一个斜坡上,发出嘶嘶轻微的冒烟声。暴雨依然肆虐,仿佛要抹去这一切痕迹。在这惊魂未定的瞬间,白轩逸的手机响了,是何意羡。 何意羡要进金库,哈琦假装沉思了一下就同意了,开始侃侃而谈,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当然其中一定掺杂了大量的假消息,律师出身的何意羡懂得,半真半假才更唬人。于是何意羡也就听取了一小半,剩下的事情他另找白轩逸商量:“你现在方便?有点事我想请教你。” 害怕触动白轩逸的全套记忆,何意羡因为犹豫,所以客气:“386204751,我说这个的时候,你有没有点头绪?” 全美法院电子记录公众查询系统拥有超过8亿份文档,压根没有编号为386204751的案卷。何意羡曾为纽约州执业律师,难道不知道这并不是美国司法系统的编码格式吗?只因此案当年被运作抹平,真正的代号已不存于世。白轩逸从警局带回来留底的文件袋上,里外里都被他自己写下了很多串该数字。案子后又被罗刹娑的敌对帮派翻出来重审,二审的法官鉴定为白轩逸吃了麻子,行为刻板、翻来覆去重复说话,对386204751本身的涵义无从考究。但是由此,它成了这桩案子的一个半公开的代名词。林启明赴美考察期间得此轶闻,说是白轩逸在外国有案底,还说那案子非同小可,白轩逸杀了人。 何意羡之所以突然想起来问,是因为律师给他发来传真,遗产继承协议的每一页都有特别的九位数字。律师解释道,这是您家族重要文件的特有加密方式,不过这要等所有手续完成之后,我们才能在系统里加入您的授权。 何意羡的关注点转向了另外一个:他整个太平山都送我了,为什么金江大厦不打算过户到我的名下?哈琦表示炸都炸了。何意羡说,何峙再老谋深算,再老奸巨猾,立这个遗诏的时候就算计到白祖棻要炸了一期就罢了,难道还能计算到一期西南面倒下毁了二期吗?粤港澳大湾区律协主席,中美英三地法学教授,他怎么不去顺带念个建筑工程学的博士?何峙越不让我开的盒子,我偏要开。何意羡这才赶赴二期,直觉告诉他藏起来的东西里必有猫腻。 这间金屋比许多大学的一层图书馆还要大,书籍文件浩如烟海,却没有一个电子归档系统。走过一排排文件架,何意羡侦探的目光在众多眼花缭乱的信息中穿梭。随行的快十次提醒他应该走了,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有老有小的普通人,何意羡让他们都先走了。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却发现烟盒被来时的雨水浸透了,香烟全变成了烟丝糊糊。何意羡深深吸了一口烟,饱含潮透了的草木微苦,似乎想把尼古丁全都吸进肺里一样,然后慢慢地呼出去,这样都没能给他以灵感。 哈琦拒不跟进来。何意羡牵牵嘴角冷静不似常人。他问哈琦,人活三万六千天,感觉很长,其实很短,何峙是不是也说过,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2 只有经历生死才会更守规矩。所以你为什么不干脆也以死明志呢?活腻了自杀无可厚非,死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捷径,这样就可以把自我主宰变成一种谁都干预不了的永恒。一场注定会输无望的战役,有的人呢,目无法纪,没有人性,早早退出;但是有的人却倾向于涎皮赖脸地挨到最后。你是哪种? 电话中,何意羡再确认一遍:“你有没有产生什么联想?好的坏的都可以。” “没有。”白轩逸正在推开压在身上只剩骨架扭成麻花的车门,一点点地从车辆的残骸中挪动,终于半身脱离了车体,倚靠在湿漉的泥土上,一边往弹夹里压着子弹。虽然白湛卿他们应该已经跑到了几百米开外,这个距离手枪已经打不到了。 何意羡呼了一口气说:“不知道就算了,我没想要较真。” 白轩逸一不说话,何意羡就怕得直胃疼:“哥?你人在哪呢?一夜没睡,打个盹吧。” 白轩逸只回了一个好字。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听觉也有点减弱,两道血顺着耳朵流下来,而且手臂被小口径的子弹打出一个贯穿伤。他从地上捡了一个弹匣坐下,用刀拔出弹头,把里面的火药倒进小臂上的创口,打火机点燃,一股火苗从伤口两端喷出,烫焦了止血。 白轩逸拿出三棱军刺,正准备攀上岩壁从崖底回到地面时,只听远远上方白湛卿时常微笑,时常狰狞的那种口气:“看看啊,世上总有奇迹。” “我拿这个招待你,你不会有意见吧?”白湛卿手提机枪,冷酷的钢铁怪兽开始吐息,释放出一阵阵致命的怒吼,弹链供弹武器打起来就是爽!子弹如同倾盆而下的暴雨,从悬崖上铺天盖地倾泻。在这无遮无拦的空旷地带上,面对机关枪的远程火力打击,谁能有还击的力量?不平等的战斗没一会便结束,因为白湛卿没子弹了。接着他点着烟,顺手将打火机丢下去扔在了积满汽油的地上,硕大无伦的火球腾空而起。 十五分钟已过,火龙般的橙红弹涌而出,吞没了楼层,大厦二期已经全面断电。高空的大雨呜哇呜哇,何意羡把口香糖纸揉成一团,在这个全黑的环境中他感觉自己变成了没有眼睛的深海鱼,在金屋里乱撞。窗外果然见遥远维港无尽冰封的海天之间似乎有个船影,已经可以通过肉眼看见那上边的舷号了。他想继续无的放矢地翻翻这里数不完的档案袋,又想干脆回酒店洗个澡然后睡上一个月,剩下的日子里赌博酗酒得了,好忘记自己变成了怎样一个人。 想了想还是联系白轩逸,可怎么也打不通。何意羡的心跳几乎能在嘴里感受到:“哥?哥?” “在找我吗?”捉迷藏般,白湛卿一言不发地走近,双手按上了何意羡的肩膀。 第109章 十步杀人山岳倾 香港金紫晶花广场回响着悲伤的音乐,这里正举行着红隧劫持人质事件里遇难警员的遗体告别仪式。大家穿着晚礼服排成一排,每个人的胸前都捧着一个警员的遗像。人群的前面摆着用五瓣紫荆花旗装饰的棺材,棺材里都没有尸体,只有几身旧制式的警服。歌曲播放了个前奏,居民下楼来,投诉扰民,警员忙说快好了。等会再拍一组表彰仪式的镜头,加上刚刚完成摄制的海上出警追击镜头,导演组就算录制完了全部的素材。专业帮手业已到位,公共关系科的督查联络好了大小媒体。明天清早无懈可击的新闻稿就会飞向世界上任何一个他们心仪的角落。 然而这次的形象工程又可以说将以惨淡的失败告终了。滋滋滋,这是电台波段被干扰的警报声。同一时间的解放军驻港指挥部,也收到了同一伙黑客的类似滋扰。这边正因为白轩逸屡屡抗命,可把几位首长气厥了,面子里子都他妈掉一地。 一个讲真他娘的是天才,直闯隧道,暴力破解,年轻的令人发指的岁数,在海底世界上演全武行,每次都要搞得那么惊世骇俗么?但是为什么香港警务处讲他还涉嫌向飞虎队队员蓄意开枪?另一个讲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擅自行动,违反警令,喏这是拘捕令。车要往前开,总有人要撞到难道就为了一个人不开车了吗?一个讲是应该召回,洗洗睡吧,全香港三万名警察天罗地网都抓不到的罗刹娑悍匪头目,一个外地人说抓就抓到啊?吃韭菜了吗?口气这么大。而且,连续作战一昼夜,就是大力士也得累吐血啊,难道是通过基因技术制造出来的杀手吗? 王司令括弧法令纹的脸虽然严肃,但道一车十子寒。白轩逸一看就是标准的军人的模样,部队里的人做事总是太认真,不怕别人讨嫌。虽然肩章上没有几个拐,这种顽强作风的士兵只是需要时间来锤炼出自己的战略意识,只许你们炼炼钢就不许我淬淬火?况乎宁撞金钟一下,不打铙钹三千。参谋长也说,让我想起了我的一位老战友。那个时候他是新中国少有的炮兵人才,也是个抗旨专业户,却多次立下一等战功。有时候,拉一把就能改变人的一生,也要反思是不是我们自己小军事大政治的手段寒了人心? 便有人跟着犯嘀咕了,这个同志确实激发了周围同袍的勇气和斗志,战场的天平似乎因为他的存在而逐渐倾斜。各方意见貌似逐渐大一统。直到白轩逸呼叫总台:请求武直,载弹支援。指挥中心又再次陷入一片不可开交之中。 特种部队的连体作战服有两层隔热与加固的内衬,所以白轩逸不但没被烤熟,还能在以火球导致高温的山崖表面攀行回到道路上。就地借了辆警用摩托冲出山道回到街区,狭窄而曲折的道路成了这场追逐战的赛道。 黑色摩托在夜色中几乎隐形,车轮与地面擦出的火花却与霓虹灯的绚烂辉映,两辆摩托在夜色街景中时而拉近,时而拉远,就像是在城市的迷宫中跳动的两道光影。引擎咆哮与尖锐轮胎摩擦声中,白湛卿偶尔挑衅地回头观望白轩逸,看看他是否追上来:“这叫空中滑雪,就像滑翔翼!体验一把什么叫真正的飞行!”意义不大,但是很帅。众多LED大屏如同一条条光的河流,在钢筋森林中自由流淌,无数颗彩色的星星仿佛在为他的逃亡之路铺上一层光芒。 穿越一条拥挤的市集,货摊和行人瞬间化为马赛克。白湛卿的拉风大红色摩的如同一头失控的野兽一颗脱轨的炮弹冲入人群。生鲜摊鱼跃水桶,摊主和顾客们四处逃散,但仍避免不了惨剧发生。这还不足够,白湛卿一只手轰着油门一只手随地布施,榴弹凌空爆炸,气浪扑人,一片鬼哭狼嚎,伤亡十分不轻。人流堵塞了白轩逸前方的路,难道能因为追捕一名罪犯,而置更多无辜的市民于危险之中?白轩逸减速停下。夜市很快被警方封锁,救护车忙向事故现场驶来。 白轩逸赶到金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3 大厦的时候,他预估已经比白湛卿落后了至少五分钟了。曾经闪耀半个世纪的双子星构成了一幅末日来临前的诡异画卷。一期建筑如同被巨锤猛烈敲击的古老铜钟,正然发出绝望的回响。倾角超过二十五度,处在随时崩溃的边缘,以悲壮的姿态倒向二期。 处处可见红蓝闪烁的警灯和警察手中挥动的反光指示牌,光是过三个路口就遇到八次临检,布控力度那叫一个大。 警队疏通道路,疏散群众。说是建筑内部只有匪徒不用在意什么活口了,业主财大气粗这两栋楼也不要了,消防队有什么理由还去创造那个条件超高空作业,所以地面上的警民都处于一种准备看他楼塌了的状态。哪怕恐吓他们一分钟后整个人类文明都会被吸入黑洞,很多人还是在安全线外不走,现场望远镜的价格爆炒到八百一副。 对于流窜的几支恐怖组织残党,现场总指挥在对讲机里发令:“A组火力压制,B组间接撤退。”拍着副总指挥的肩膀无话可说了,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工作之后,就是神仙也要回家了。只是辖区内发生这么大的事件,怕是今后一段时间都有的忙。 白轩逸冲破警戒线,满身的血污把人吓了一跳,肩膀上还嵌了几颗手榴弹里的钢珠。大家如临大敌,立刻就有几把枪指了过来。在场的一个驻港队员大喊:“军医!军医!”介绍环节,队员把到嘴边的检察官三字咽回去,说这是我们的一个受过高等级军事训练的人员。李警司也在其中,宽松灯芯绒裤子,轻轻哦了一声,俨然一副太平绅士的模样,对白轩逸用完就扔:“内地警方来港之后应该干点正经事,而不是游览参观。这里人手足够了,不需要你……” 白轩逸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水雨水,视物却没有因此清晰多少,等不及迅速进入军需车取装备,一边跑一边检查随身精钢勃朗宁的八发弹巢坚固完好,突入一楼大厅,滚地一发震撼手雷打开局面时,李Sir话音未落。那一头队员还在找军医,交流难,他说对不起,请说国语。军医笑了,不好意思,本人从小在英国长大,除了粤语就只有讲英文了。 白湛卿先行潜入,不知道他窜进了左右哪栋大厦里面,这种情况让后来的白轩逸怎么去追?但看似二选一问题只有唯一解,现在的一期建筑已不是容人之所,追进去贼找不到命先送了。白轩逸却做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选择。只因何意羡也是下落不明,如果一期里真的找不到,那么再去生还空间更大生存时间更长的二期找。白轩逸计算得很简单。 根据情报,白湛卿不论在哪一边,都应当去了顶层。可是一期大楼的五层以下经过几轮战斗,电梯已然损毁,四下还时不时冒出来几只给白湛卿望风负隅顽抗的武装分子。 通往楼梯间的门是紧紧关着的。据港警的说法,不搞,因为破门是个大学问,是一个绝不能一开心就抬起脚一蹬或者是一不开心就把炸弹安门上的操作。万一一脚踢开了门口诡雷的保险,踢了门冲进去后才发现坏蛋是你的三倍多?再想想爆炸的碎片如果伤到了人质,那事情不就大条了?或者你踢得气喘吁吁结果发现这玩意是个推拉门。特种部队往往需要从常规部队里派遣专职工兵人员陪同进行帮忙,我们没有,我们是有铝热剂啊,指着那点铝热剂把门化开你一时半会也进不去啊,门口那不得全是火。现在对付这种匪窝八心八钻的防盗门两个小时打不开,建议找开锁匠。 白轩逸没带破门锤砂轮锯或者乙炔,枪口垂直顶住,三发霰弹一打门锁二打活页三打铰链,闪身靠向门旁的墙上,侧身背门一踹就开。速度太快声音太大,像聚能切割的破甲弹,光这一声的震慑力相当于扔了闪光弹。在遭到门内敌人的集火攻击之前,白轩逸追加杀伤性投掷武器,三秒清场。进入下一个房间之前白轩逸随手关门,在门上粘了裹了导爆索的胶带条,这种很薄的炸药条撕了底直接一贴搞定,后有追兵试图开门就会当场上天。 白轩逸上至五层进入电梯,电梯在九十九层由于机械故障停下。 电梯门打开,一头恶龙一般的直升机赫然出现在窗外,邪恶的头部造型和短翼下的火箭巢杀气十足。 副驾驶座上的白湛卿命令飞行员推动操作杆,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逼大楼。哪怕是白轩逸现在手头真的有德什卡大口径机枪和RPG7火箭筒,打坏结构致其坠毁,这两样武器也只能在打伏击的时候兴许能把直升机敲下来,但是在面对面的战斗中则只能毫无悬念地失败。 直升机对地作战简直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白湛卿先是直接给外墙来了次刮痧,螺旋桨的劲风吹得尘土飞扬,接着铆足劲往里冲,玻璃轰然破碎,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了滔天大浪,所到之处瞬间变成一片废墟。白湛卿享受极端的美与破坏并存的刹那,他最喜欢大桥崩塌钢筋扭曲的声音。未及回味,一场突如其来的近身战已经开始。 一颗子弹飞过,驾驶员被强力动能打得一个顿挫,几乎向后飞起,身体一歪正好倒向白湛卿。窗户破开的大洞让凛冽的夜风肆无忌惮卷入房间,燃油泄漏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赤红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战场,也映红了地面上众人震惊的脸孔。两边都借着火光快速确定了对方的位置,这样的攻防交换在有限的空间满目疮痍的环境内进行得异常激烈。黄澄澄的子弹壳像从工厂里的筛谷机跳出来,裹着灼热的白烟落在地上。白湛卿武装到了牙齿,戴着钢盔,兴奋叫个不停,像玩真人CS。白轩逸的耳膜被气浪震得暂时失聪,一个翻滚半跪在地上继续扫射,可是PK机枪的弹盒打光,扔掉机枪再去拿手枪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一枚黑黝黝的手雷抛到脚边,白轩逸难道还能被同一手段二次致盲吗?闪光弹已经被白湛卿拉响,但几乎在它触地的同时,便被白轩逸掷出窗外。万道强光切割夜空,下方看热闹的群众捂着眼睛跌坐在地,蹒跚四处摸索,发疯了一样乱窜。 趁此时间白湛卿也跃出窗外,另有一架直升机前来接应他。白湛卿高喊道:“听好,我要走人了,我受够这里的屁事!你现在的样子可真是太好笑了,要么来吧,看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白轩逸的无线电里同时传来总台的消息:“你这是自杀行为!现在撤退,这是命令!否则我们要把你送上军事法庭!” 是的,敌我力量如此悬殊,而且真的有什么必要以你死我活来终结? 直升机有节奏地摇摆,就像是精心编排的舞蹈。白湛卿放声大笑洋洋道:“嘿,各位看戏的英雄,特别是你,那个傻站在那像丢了魂似的警察,超级窝囊废只会当逃兵吗?真是悲哀啊!我在天上飞,你只会在地上追,你就像打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4 转的乌龟,东撞西撞的苍蝇,这种游戏太有趣了。看着你那一脸严肃,真是有点逗乐!” 白轩逸关闭枪膛,正在回复总台:“收到。” 白湛卿气焰为之一大盛,继续通过扩音器向外放话:“非常不巧,我手里可是刚刚拿到了一张非常珍贵的王牌,但你最好不要搞什么英雄救美的把戏,那种戏码对任何人都没好果子吃。我们马上就要开个小小的温馨的家庭聚会,讨论一下我们淘气的弟弟的归宿。别急,很快你就会收到我们两个人联名的‘请柬’。别再像上一次搞砸了我们的婚礼,不然你可就见不到你心爱的他了。噢,真希望你撬走别人未婚妻的本事也能和你的打靶水平一样棒,哈哈!我们很快再聊,Night night,Byebye!……” 地面的观众还在纷纷半瞎状态,又见空中绽出一个缤纷辉煌的火球来,那是什么?陨石?还是宇宙大寰的诗意问候? 白轩逸抬手一枪干下来飞行员,直升机直线坠机的模样也就跟白轩逸在把天上一只鸟揍下来没两样。 白湛卿跳出舱门,虽然狼狈但是着陆,恰好落在两栋建筑之间的栈桥上。白轩逸摘下耳上微型骨传导设备背贴外墙极速下滑,滑行十二层楼的高度,亦至玻璃栈桥。白湛卿掉头就跑,白轩逸双发速射,封死退路。却见白湛卿跑到二期建筑内部,刀尖抵着脖子带出来他所谓的人质。天宇清肃,一轮圆月,两方对峙,三人成影。 第110章 将军三箭定天山 拱形钢结构的天空走廊如被一块块未经尘世的纯净寒冰雕成,一道无色的彩虹,雄伟的水晶巨龙背脊之上人不如豆,地面的观众也仿佛随着他们感受着绝壁天险、万丈深渊的呼吸,压倒性的恐惧。在这种高度,即便是风的细语,也像是来自另一个彼岸的呼唤,雨线如同触手挟人进入无垠的空白。下方几乎已是深邃而模糊的雷云层,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不幸的灵魂的坠落。白湛卿后背湿了,感到一种可怕而持续的比高空跳伞自由落体还强烈百倍之巨的坠落感,但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同时征服高空与自我,生命,如此脆弱,而冒险,如此刺激! 所有人身上都湿透了,没有人动,只有风声中的沉重喘息。烈火蔓延至桥尾,火光透过玻璃映照两人的身影。一张脸很兴奋,另一张仍冷静,都没有畏惧。一人肩窄的拱桥,白湛卿站在切点:“够胆你就过来,我会让你把玻璃渣都吞下去!” 可是真的听到白轩逸的战斗靴踩在碎玻璃上的声音了又是另码事,白湛卿:“不要动!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 罗刹娑人多势众,另有一个手下用枪口紧贴着何意羡的太阳穴。白轩逸很清楚那种型号枪支的威力,那一枪下去,何意羡的脑袋就要变血葫芦了,再好的殡仪馆化妆师都没法给拼凑起来,将来追悼会上只能拿木头脑袋来代替。 何意羡看上去像被迷昏或者击晕了。白湛卿回头向弟弟道:“这点排场还不够看,你找个地方藏一下,别溅一身血就好了。” 群众看得腿肚子都转筋了。录像摄制到网上,网民以为院线偷跑4D新作,为何静止画面,按快进按到冒烟。第一线的警察们骚动起来,忙把警戒线往外扩展几大圈。驻港队员提出消防队的云梯搭载狙击队员,但是一根竹竿在这狂风中都摇出了重影,风力太大普通民用机也高空无法靠近,何况警方也只是为了给民众交代,不敢升级事态。李警司看得咧开嘴笑,无脑单刷人前显圣?蛋糕虽然诱人,但是也要有一副铁嘴钢牙才能吃下去啊。让你硬充大瓣蒜,倒霉了不是?罗刹娑在码头还有许多盟友,等人家大队人马杀到,你连全尸都没有。好吧,不把话说得太死,如果信仰充足也是有可能的!天空突然抛下来几具血淋淋的尸体,李警司当场卧倒,帽子一掉,当即有人指认他是两亿探长。场面一时热烈,难以言表。 对讲机里一声声呼叫:“请回答,在吗?请回答!” 白湛卿嘲笑:“刚才你不是很威风吗?耍什么酷啊?现在装成一条死狗?” 白轩逸关闭了喉头送话器和胸前的单兵通讯电台,说道:“可以谈条件。你要的是逃跑的船还是开放的领空?” 白湛卿:“别来这一套,他一条命能顶别人一百条,我一放了这么有分量的人质,我就完了。我现在就一个条件——你把枪放下,远远地放,踢到我这边!这是程序,不能省的。然后我们可以聊聊我们怎么安全地离开这里。停下,不许再走近了!距离,这就是我的安全!” “好。我放在这里。”白轩逸依次放下了霰弹枪弹药袋、霰弹枪、手枪弹匣袋……铁疙瘩丢地上的声音太有质感了,但动作的幅度确保不会引发对方的过激反应。 过程中白湛卿的枪上了好几次膛,但是雨势太大,他的枪法就逊了点,隔了三十来米就打不中人了。尤其是在大量连发状态下,弹壳上的漆融化,导致步枪卡壳。白湛卿保持着金手指的动作,在非激发状态时手指放入扳机护环。却见白轩逸两手很自然地下垂着,正在解下最后一件武器,弯腰放枪时电般抽出绑在小腿的勃朗宁! 子弹在这座琉璃桥上激起了一串钻石般的光点,就犹如晨露般晶莹剔透。可是很难打得准,雷暴恣虐,风速风向完全无法估量,哪怕用枪手法妙到毫巅,子弹也只剩寥寥几发。白轩逸瞄准的却根本不是人,而是白湛卿脚下光滑如镜的玻璃。玻璃蛛网裂纹迅速扩散,白湛卿措手不及一只腿陷入破洞之中,越是挣扎越是卡死。白轩逸猛冲上前控制局面,先卸掉他的弹匣,再压迫他开出枪中所有子弹,拉开右手控制手雷,转身锁压胳膊。一刹那却遭罗刹娑的人放了冷枪,白湛卿趁机来了一套体操动作鳄鱼翻滚跳出脱困,紧接着勾脚偷袭,前踢进攻肋骨。 一期的爆炸加上第一轮驳火,栈桥的承重已经出现重大问题,似乎不允许第三个人上来肉搏。只见白湛卿连续冲拳,横踢突脸,前踢击下颌,摔倒接乌龙绞柱起身,正好撞在白轩逸一个势大力沉的拳头上。老大和靶子长得像,还得超高角度仰射,桥头的罗刹娑不敢开枪,动用求异思维,忽然径直给了何意羡腰上一下。果使得白轩逸分心,侧滚拾枪龙跃一发,枪手去世。白湛卿被踢岔气了转一个圈缓一缓。忽然有个小弟一个扫腿空中转体,720°落地之前托马斯回旋踢扑向白轩逸,喽啰武艺有千般,沾衣十八跌,楼底群众被天灾打中头顶一只甩飞的鞋。桥上纷纷响起不断有人被转陀螺摔出的声音。白湛卿慌张后撤:白轩逸,你还想跟我拼拳吗?那我就只攻击你受伤的腿!可是两节横踢加扫腿加前排腿均被白轩逸闪开,有效击打率零。白轩逸控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5 腿进攻,鞭腿反击,多段飞踢追击。白湛卿顺势倒地滚去桥尾,腾开空间给了手下集束手榴弹的时机,并抛烟雾弹干扰白轩逸视线。白轩逸已经前翻跳出,白湛卿原路跑回来连续踩踏,白轩逸翻滚躲避,但刚躲过弹幕就被白湛卿侧踢偷袭,这一脚让白轩逸差点掉下高楼,幸好他左手勾住围栏,化险为夷。白湛卿又送五腿六腿,他如同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同时又赌气,每一下都极重,多少带点个人恩怨了。至此白轩逸全部身体暴露在栈桥的边缘之下。 地面众人只见那如一块从峭壁中伸出的岩石,他如一柄标枪悬挂在胜利的天际线上,绷紧的弓弦随时准备释放力量。可是正当白轩逸要摆动腰部一跃引回桥上时,一条冲破重围的电闪击中了风暴的心脏。普通玻璃是绝缘体,但是枪林弹雨创造的高温下导电性急剧上升! 雷电已然宣判了玻璃栈桥的死期。白轩逸身体与桥面呈九十度悬挂处的玻璃裂痕放射开来,形成了一朵即将盛放只属于破碎之美的花。这种时候贸然施力只会得到一个静寂的终章。 风急云涌孤高之处,白湛卿俯瞰众生,发出恶魔在午夜狂欢时的笑:“上来啊,我最佩服就是你的这份自信心。多亏你那超级自信的一枪,还记得你在布鲁克林大桥上的那次‘英雄壮举’吗?你现在不就和当时的我一样,这算不算上天在开玩笑?有时候我想,如果那时变成一件残次品的人是你,我们两个的命运会不会也反过来?” 白湛卿声音更加尖锐,似乎想要钻进白轩逸内心的裂隙:“但有时候我又觉得,路没有必要颠倒过来,因为结果都差不多。比方说,你在香港搞的这些正义行动,你真的以为都是毫无争议、教科书式的正当防卫场景吗?告诉你,我把飞虎队的人捉来,让他们换上我们的衣服,你呢?你居然在隧道里一枪一个!哈哈,别以为这些勾当永远不会有人知道……镇定些,撑着点!采访一下,万众瞩目的大英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大好日子,笑口常开!” 重锤一般的雨水向着白轩逸的面庞肆意冲刷,每一次呼吸都是从风暴中抢夺一丝空气。四年前的那个夏夜,那本应是一次营救行动的高潮,却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失误变成了悲剧和笑话。纽约时报题为:警方精确射击人质从大桥到天桥仅一步之遥。然而,真相是绑匪乃罗刹娑自己人,这一切本就是白湛卿在警方和公众面前作秀,为了撇清干系亲自导演的苦肉戏。如果不是白轩逸眼明手快的那一枪,白湛卿早已骗过海关成功遁至加沙,如今的罗刹娑说不定已经深度渗透乌克兰政府军,且建立了一个从地中海到约旦河的巴勒斯坦伊斯兰国家。 那天天气很好,大桥的丝索如同一串串洁白的珍珠般悬在空中,白轩逸枪声甫响,天地瞬间大变,射线般的闪电交汇在白湛卿坠入的那片水面,可是东河的水却异常平静,好似默默吸纳着云层的愤怒,凝萃一卷暮光中的羊皮启示录。而今乌黑的层云下白轩逸瞳孔中一闪而逝的刹那火焰,仿佛便取自那一日天穹无限旋落流走散漫的电。 同样雷雨大作的夜,也有一个弟弟曾说,打雷怎么办?哥哥说,跑回家里。弟弟说,才怪,就要躲到树下!弟弟就坐在他面前那张褪色的丝绸地毯上,把上面的图案当成迷宫游戏。弟弟玩得困极了时说,如果我偏要躲在树底下,哥哥你可不可以永远保护我?流星是宙域间最小的天体,那天划过一颗,流星到生命最后一刻把整个星空灼亮,星尘中的细小精灵鼓着翅膀飞逝。 白轩逸眼睛畏光一样眯了些,白湛卿也正在盯住他的双眸:“所以白祺琬死之前只告诉你一个人的话,想起来了吗?是雅努斯吧!否则她没理由要说,所谓‘深窥自己的心,而后发觉一切的奇迹在你自己。’你心里清楚,是你自己说出来,还是我问出来,这是两个性质的事情,你最好有个分寸。贪婪可以令双眼失去光明,贪婪也可以导致鱼儿与飞鸟在罗网中丧生。” 如此之近的距离,白湛卿说打他的右眼就不会伤到左眼,肯定确保一枪毙命,可白湛卿张开双臂,向观众们道:“女士们先生们,只喜欢看打架?有人死亡,有人听到吗?” 显然白湛卿杀心大起。枪抵在了何意羡的侧腰,这个角度子弹将从肋下斜向射入,瞬间穿透两片肺叶以及心脏。 底下群众大嘴张着,能塞进个灯泡,照相机的快门声响机关枪似的。望远镜最高倍率下,其实也只能大致看到两人分别的位置,看不出刚才打斗的具体名堂来,只看个热闹就够心脏病发的。感觉两人都挺身怀绝技,都挺异形。但均深深被吊在桥上的那个散发出的强大气息辐射,不具形不可言不可预见,但又不可抗拒,要不是简直搞得像旧日支配者,理当拥护他当特首。 外人看见风暴,风暴眼的内部此刻却十分平静,白湛卿无言地摘下了面具。从鼻子到人中的那条线仿佛两个世界的断裂边缘,左边冠玉生辉,右边的红肉像发胀的巨人观,但是活了。凹凸崎岖的疤痕宛如一张张无声的嘴,诉说着那个被鱼群包围的静夜,那夜后他长久无法摆脱只剩他独自一人的精神世界。皮肤不复存在,肌肉裸露在外,每一次微小的表情变动,都会让那片恶灵诅咒般的区域扭曲得更加恐怖。 白湛卿蹲下来扬了扬手中的面具,然后开始了他的奇思妙想:“戴上它,我放人。” “我们的生存之道虽然只是略有不同,不过偶尔换换身份挺好玩的,你说呢?你戴上这个,然后冲着镜头大吼一声,‘我才是Zola!’ 然后所有国际警察都会护送我像VIP一样离开香港,过不过瘾?怎么样?” 刀尖在何意羡颈侧上轻轻一滑,鲜血外泌,沿着惨白的脖子往下流淌。命悬一线。白轩逸眼球上有点状的淤血,留一只手支撑身体,另外的手伸向了那副面具。可是子弹已经打中了何意羡的肺部,他每喘一口气都要呛出一串血沫。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条整天只会舔自己鼻涕的狗。”白湛卿把面具一会移左一会挪右,欣赏着对方的艰辛努力,哼唱起复活节星期一的复活之歌,“时间不等人,要加把劲了。” 欣赏差不多了,他才朝身后的无人机指了指:“要对着它说,你说的一切就是遗言了。用你力所能及最大的声音,让Vipara也听得一清二楚。因为说实话,换别人来当这个倒霉的未婚夫可能欲哭无泪,这个世界谁肯做炮灰?我却对黑猩猩在近亲交配方面的选择没有一点兴趣,虽然我是上帝的仆人,但这也太劲爆了,所以你们俩的好事还是把我的肚子笑痛了。这么笑不犯法吧?你毁了我的婚礼,我只是找回点利息!” 白湛卿开始倒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6 五秒,每数一秒,就掰开白轩逸一根支撑桥面的手指。 无人机上搭载了信号收发器,劫获了电台的波段后可以继续玩全港全民直播游戏。可是那里却传来一段别样声音:“叫我的名字干嘛,我还以为有星探发现我,叫我去演戏呢?” 一个何意羡出现在桥头,嘴上叼着的那支东方之珠奶茶爆味道从头到尾都很柔,连烟灰都没有掉,最衬它的色正是夜色。他正把枪口塞进另一个何意羡的嘴里,扣响了扳机。 那人质“何意羡”不过是套了一张硅胶面具的恐怖分子,白湛卿制作它为的是这张脸就是港澳台通行证,一大串钥匙抓在手中,他可以任意地开门,过海关就靠的这个。起初潜入金江大厦也因此畅通无阻,刚才的关头派上用场纯属意外,手下的随机应变帮了大忙。赶上了白轩逸眼睛受伤,而且隔着这么大的雨那么远能看清楚什么。至于白湛卿自己,在金库里突袭未果,只见何意羡拂开肩膀上的爪,很练达地向白湛卿疏忽了的角落摆了摆手。那迦比罗刹娑更加人更多,而且个个精兵悍将,人如倒伏的草茬节死去,悄没声息。白湛卿是逃跑才坐上的直升机去撞白轩逸。 白湛卿如听到毒蛇轻嘶,慢慢蹁腿后退。可是后方的桥尾坍塌,已然无路可退。天上那迦的战斗机装了电磁炮,流水线化的屠宰也就是把猪赶入一个窄的小铁栏,然后电一下就直接挺了。 此时没了任何顾忌的白轩逸一臂回到桥面,然而地面第一个裂纹的出现触发了一连串效应。每迈一步,脚下便有一块玻璃如同被虚空吞噬般消失。白轩逸奔到桥头冲刺跳跃抓住钢架,上来的瞬间栈桥彻底崩解乌有。 此刻一声余炸,两人倒在一片锋利的大块碎玻璃里,白轩逸本能反应拥他入怀,自己后背着地。 何意羡连忙起身:“你哪里中枪了?你都哪受伤了?你还能不能走?” 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白轩逸说:“是别人的血。” 何意羡红了眼睛:“你会死的……” 白轩逸轻声道:“有人会死。” 回头一看,白湛卿无影踪,是否已如同秤砣掉进大海。二期大厦里的罗刹娑也都被清理干净,二人姑且安全。何意羡到这个境地还管什么秘密,忙要跟他离开大厦马上去医院,白轩逸的头痛却夸张像蚕食桑叶甚至传来窸嗦的声音,脑海里泛着一圈比一圈更密的涟漪。 他们所在的楼层是一间大会展中心,一阵眩晕,白轩逸拽倒了落地灯。靠住墙紧闭双眼,希望眩晕感消失一点。像任由一股股热水冲刷全身,直到脏器要被炙烤融化。虚实之间,听到何意羡似乎在叫他,抓着他,好像对方总是在半梦半醒间抱紧自己的手,一切自然得就像婴儿的生理反射。白轩逸稍稍躬下身,让何意羡用双手搂住他的头,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所谓人有逆天时,天无绝人路。一个本照不亮的黑夜,却意外地擦出了太多的火花。以至于当何意羡把手搭在他的小臂上,说我们该走了的时候,白轩逸忽说:“三个是一组。” “什么?”何意羡把他刚才的痛苦都看在眼里,说,“难受就什么也别想了,我们先回家。” 白轩逸却坚持:“386,204,751。” 何意羡猛然转念,自己当然曾经空凭臆测,这串烂熟于心的数字是一道明文。加上金库的系统里有白祺琬频繁的访问记录,对应的暗文是不是便是一串图书馆的索书号,所谓的案卷号就是撬动这座金库的密钥,救赎之道就在其中?不过,这只是十万个可能里的一种,一个十分站不住脚的猜测。秘密难道真的藏在最危险又最安全的地方,这么样玩得好一手灯下黑? 但其道本无由。难点一是没有任何映射表的情况下,单纯穷举可以算坏十台超级计算机;二是这里的档案他都翻过,编码统一八位。暗文比明文短,这意味着有数字被省略或多个数字被映射到单个字符上,甚至是自定义规则进行了未知数组异或操作,这种语言游戏如此变一下小小的花样,破译就绝非当世之人可以办到。 白轩逸却说:“386,向上跳两位。” “386等于508。那204?” “2是ASCII码,表中第17位。” “是Q…然后0?” “0是I。I是第9个字母,看作启动符。” “4?” “4看做两倍的2,2映射到了Q,4映射到Q后面的第四个字母W。” “7?” “7是A。” “5?1?” “5+16,第六个字母是N。” 两人边行动边对话,一同回到顶层的金库大门前。灵感就是思考到山穷水尽时来敲心灵之门的神来之念。遍寻不得之物,也许就藏在假象之中。何意羡读出了终极答案:“508QIWAN。” 第111章 单于血溅染朱轮 明明是顶楼却像地下室,甚至是在接近地心的什么地方了,空气中弥漫着霉湿旧书的气息。如同踏入一座陵墓,每一个充满诡谲与不祥的角落都是罕为人知阴谋的孕育地。劈裂夜空的电闪透窗而入,一排排铁制书架和铜绿灯罩的影子在挂满了蜡烛的尖耸天花板下不规则地剧烈舞蹈。厚厚的黑雾如同古堡中漫游的幽灵,带着深沉的怨念与未竟的宿命吞噬了那条长无尽头的艺术长廊,尽头是一座钴蓝色鱼尾的美人鱼雕像。石像怪诞地笑着,壁画在阴影里低语,柱子彼此缠绕,保险箱化作了沉睡之椁,每当雷声轰鸣震颤天地,它们即将被唤醒。 何意羡拿着布局示意图,另一只手紧握着白轩逸的手。这里虽然没有严格采用图书馆系统,对所有藏书进行有序分类,但是个别大类也有属于自己的区域。508处于西南角,5代表艺术大类,0为音乐,8则是乐谱文献的开本。对于“QIWAN”这部分,它看起来并不符合传统的DDC或LCC编码规则。这可能是图书馆自定义的一个附加标记,用以进一步区分书籍的具体位置或特殊集合。 只要找到对应的那本书就可以了。何意羡想,这不就像几乎在所有庭审过程中,费不着冗长的协商和答辩状,也总会出现那么一刻,案情豁然开朗。虽然还剩下不到十分钟,两间大厦都要尽毁,那迦的直升机已在平行的高度等候接驾,一会取得真经可以径直离开。 跑过来的路上,何意羡还问你要不要啃条士力架,我还有吃剩的香肠小面包。白轩逸反问你生病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太苍白,搭了一下何意羡脖子上的脉搏在狂跳。何意羡吹了一个尖利的口哨,还带拐弯的,说你才是你走路都成问题,一条小狗就能把你撞倒。白轩逸说他,你还在撒谎?何意羡被他问得不知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7 道如何是好,无法可想之中说,你再说,再说我把你卖了买奶茶喝了得了。我哪有我舒服得像在做梦,我明天不干了,我要离家出走啦,就像三月里的野兔。然后回酒店睡觉,吃完药,至少得静卧一个礼拜。虽然我们互相倾诉分享的时候可以宣泄一切不好的事,但有些话就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吧!房间特别冷,他们能看到对方的呼吸。白轩逸说,别害怕。何意羡盯着他紧张兮兮:我怕什么,你又要去哪了? 然而当两人来到真正的508区时,才惊觉它比地图上所指示的要大得多。手电筒一照,由书海组成的三面巨墙令人以为误入魔法世界,每本书通常仅以脊背朝外排列,仅显示书脊上书名的一部分,没有索书号。更为糟糕的是,这地方显然有过不少心怀不轨的访客,桌子椅子墙角全是翻阅后随意丢弃的书,能放东西的地方几乎都被“物尽其用”。何意羡随便捡起一本,发现只在扉页上有一行钢印烤上去的索书号,已然模糊。这里少说图书几千册,难道要一本本翻开来找? 所以QIWAN的五个字母会不会有其他涵义?不是简单的人名拼音褀婉? 是不是首字母缩写?何意羡在5大区囊括的艺术领域进行发散:“ Quixotic Images and Wonders in Arts Network?Quizzical Ideas in Writing, Art, and Narratives?Quest for Innovation in World Art Narrative?Quantum Inspirations in Worldly Anthologies and Narratives?Quintessential Imaginations within Artistic Worlds and Narrations?Queried Ideologies and Wonders in Avant-garde Narratives?你看下有没有这些书名?…哥!你也想一个呀。” “Quick Internet Wide Area Network。” “……还是拆开来呢?QI,pray?还是启,开始,完代表结束?气是中医的气?万是佛教那个万?你找下有没有印着卍的书?…来不及了,分头找吧。” 何意羡在左面的墙上发现了一扇精巧的窄门,只有半人高。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里比老鼠洞还小的门,门上的锁竟然会开口说话,通往王后的花园房。这洞估计白轩逸钻不进去,何意羡叫他留在外面。 里面是一间书房,里外的声音被厚重的书墙所隔绝。何意羡却听到了翻动书页的沙沙响动,循着声把手电筒一晃—— 洞里没有一只小山羊皮手套,揣着怀表自言自语的大白兔子,只有一个金发盛装的小女孩坐在一堆枯枝败叶似得旧书上。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何意羡仰起头释放出一个烟圈,完美的一环,升上去渐渐淡了,大了,还是的确完美,“我们又见面了。叫你琳琳还是琳女士?” “你最好叫我格里芙兰博士。” 眼前这个外表九岁的幼女,内心却住着二十九岁的灵魂,甚至是个天才研究员拥有多个学位。滑稽感一闪而过,何意羡摆出一脸庄重的样子:“格里芙兰博士,我是来找宝藏的。” 琳琳露出了一丝笑容:“宝藏,是吗?或许你已经找到了。 “我手里什么也没有,你在说些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人的身世。你的母亲发现了一种蔷薇科植物,而我的母亲提取并制作了它,因其药毒同源的性质,命名为雅努斯。她们去世以后,我一直在尝试让雅努斯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可是何峙根本不懂得欣赏。” “不是每个人都想称王吧,他又不是灭霸。天没天理,人还没人性了?”何意羡很快接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你就骗我到游轮上去找?” “不是有意骗你。我的信息非常闭塞,我当时也只是一种猜测。我的母亲曾说,她将一份仅存的样品封存在了雕塑里,却没有告诉我白祖芬将它占为了己有。白祖芬还以为那是她小女儿的众多泥巴作品之一。” "我真的差点挂掉了,何峙怎么没把你弄死?你后来跑哪儿去了啊?"何意羡故意说得疑疑惑惑的。 琳琳把两只手叠在一起,微微皱起眉,展现出思考状。何峙追去海上以后,罗刹娑的人就把她救走了。是她告知白祖芬,雅努斯的真品可能就存于金江大厦之中,天意难测,谁又知何峙一枪毁了一切呢?这么做竟是何道理?只看到白祖芬母女上了音速电梯,像是一个弹簧玩偶那样,一个冲天焰火似的飞上天了,再没有下来过。万念俱灰之下,她想起母亲有一本与白祺婉合著的书,就在二期的金库当中。苦于没有进入的权限,岂料柳暗花明,她来到的时候,白湛卿正在里面被车轮战。大门敞着,空无守卫,撞了大运。 “不要说这些了。”女孩扬了扬手中的一本书,“这才是你最感兴趣的。” 那是一本植物学的古书,没有华丽的装帧,只是简单的皮革封面,名为《种子与芽的秘密:星辰炼金术》,扉页上用鹅毛笔飘扬地写着:508QIWAN。 “说实话,即便你有心骗我,我从来都没怪过你。” 何意羡微笑却带了一种不耐烦的声调,代表好说不成就要明抢了。 “你就不好奇它背后的意义吗?可能没你想得那么复杂。是不是因为这里堆满了乐谱,只有这一本植物学相关的书呢?再想想你父母的职业?那些故事很惨,说来话长。Vipara,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说这些?你想明白,今天没有我,你就绝对找不到它。即便找到了它,记住,它的力量只有在正确的人手中才会发挥作用。我怕我无法把整件事情的逻辑讲得更清楚了。如果你想带着它离开,你就必须同时带上我。” 哪怕她是一个正常发育的成年女性,单有智慧也绝不足以保护自己。在她滔滔不绝的时候,何意羡已经对着门外边扯了一嗓子:“哥,let’s go了。” 白轩逸拉动扳机,落地玻璃破碎,高空的强风猛一下卷进来。直升机的旋翼也吹得让人睁不开眼,飞行员将舱门敞开,绞盘缓缓放下一条绳梯。 白轩逸的样子像自己要殿后,何意羡质问:“你不先上去拉我一把我怎么上?” 白轩逸抓住绳子的第一节准备攀爬时,何意羡却让他带琳琳一起:“格里芙兰博士,现在你满意了吗?” 琳琳提高声音,重复自己的重要性:“记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8 住你的计划才完成一半,你得到的只是一本无字天书。” 何意羡要她把捧在心口的书递过来,琳琳不愿:“这么珍贵的宝物,你整天烟不离手,要是点着了就麻烦了。” 绳梯在暴风中舞动,就像一条挣扎垂死的蟒蛇。进入机腹之后,飞行员说:“孩子可以坐到前面来,更安全,空气循环也好一些。” “你可以和她交换座位。”本来要下去接何意羡,白轩逸却瞥到了对方飞行手套下凸起的一块,“因为没有飞行员会戴戒指。” 飞行员的手臂缠着绷带,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莫桑比克射击。Double tap Head shot,两枪胸口一枪头,神仙来了也摇头!突然接敌时人的反应时间不足一秒,大脑判断不及,这个时候能够依赖的只有肌肉记忆,白轩逸身体的直觉带动动作,后发而先知。他的子弹端手就来抬手就有,五秒打中六十环射速相当恐怖,崩一声打上飞行头盔。 护镜之后,竟是南潘。 本来救人质是第一目标,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卷入任何战斗。但是暴徒能听得懂的语言唯有子弹。可在这里斗大的空间,流弹飞到哪里全凭天意,一个不慎必然机毁人亡。 南潘朝后步枪横扫一个扇面,白轩逸未中一弹,琳琳也早已躲到了座位之下。机身却开始失去平衡,向左急转,向右俯冲,旋转坠落。白轩逸试图操纵控制杆,南潘膝顶反拉按下紧急按钮,同时向他右手开枪,被机械手原样反弹回来的火力灼伤。两人在飞机内被重力摔来弹去,直升机尾部撞到二期大楼的钢筋架构上。 在它继续翻滚彻底坠机之前,二人均已跃出机舱。琳琳本也似个宇航员颠上倒下,白轩逸要带她一同逃离时,她却为了去抓座位下的书,终与直升机一同坠落无尽的深空。现在凌晨三点四十五分,那古书就掉在落在一期大厦墙外的一面复古大钟的六点钟刻度上。 二人落在一个无围护结构的空中观景台上。这会已经进入近距离缠斗,白轩逸首先果断拆掉消音器。MK14的前截太沉了,加上消音器更是头重脚轻。暴雨天河倒挂,移动射击和压根打不准,打中得停下来瞄,拼反应拼速度拼精度,二人都是凭击针撞空的手感来决定什么时候换弹匣。南潘主武器出了故障直接扔,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遍了,只掏出一纸假护照,没有子弹。副武器廓尔喀弯刀的威力十分巨大,双手握刀跃步披刀,率先削掉白轩逸枪上红点加瞄准镜。白轩逸弹药亦将告罄,空手遇到白刃的在拉不开距离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就地后躺,用腿制造出开枪机会,腿可比手加匕首长多了,一寸长一寸强。可眼下的地面一躺直接溺毙,白轩逸陷入苦战强行边打边撤,把子弹留给不断涌来的小兵,先近后远的次序逐一击杀,奈何扭转不了被火力压制和多向包围的局面。 这就是瞬息万变的战场迷雾,不知道敌人从哪里出来、有多少人。这帮敌人一看就想搞一次平推,家大业大人还多,从来不搞什么迂回机动穿插,一言不合就是轰。穷则战术穿插,富则火力覆盖,战术这东西真是被逼无奈才用。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回合白轩逸就会被压缩到一定的区域,可谁也料不到,就在一阵飓风卷过的刹那,白轩逸下跳接飞跃抓住了栈桥之下另一根横跨双子星的灯柱,电流顿时发出嘶声,他的义肢隔绝了直接的电击。一个接一个灯泡的破裂声打起特有的节拍,像是一条浩浩洒洒的星河般有序地瞬间点亮弹指便灭,一场令人眩晕的光影秀,让黑夜变得不那么厚重。高楼之间的黑暗深渊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献祭的猎物,可是不到十秒钟,白轩逸已然完成了惊心动魄的死亡速滑,精准降在巨钟之上。 道学家看见一黑一白,好似太极中的循环。普通百姓只感觉两人跑着跑着就要变身了,中国队长的那个速度已经比刺客信条还快了,紧接着一个神奇女侠也泰山似得荡了过去,WW3是否已经开始了? 在这空中时钟的表盘上,一旦稍有不慎,等待他们的将是深不见底的落幕。比起白湛卿的体术像是从小灵通幼儿园毕业的超雄暴力,南潘在这方面才是真真正正的过江猛龙。她街斗长大,有过很多实战传闻,十二岁能把两百斤的朝鲜飞将军霸王举鼎摔,二十岁居然蠢到用抢来的钱直接消费,大摇大摆的嚣张全是这副身家手给的勇气。 习武之人不屑于用枪,南潘将空了的手枪丢掉,掰下了路过的秒针的两节作为双棍。两把棍子足够形成一个前后左右交替进攻的完美攻防范围,无死角全覆盖的防御和进攻让白轩逸难以下手。棍尾横扫白轩逸手腕,反撩棍加连续前戳,快速三次佯攻,指上打中白蛇吐信,轻盈的假动作发挥得淋漓尽致,配合步伐来了一套八连击。最后一棍直接打到了白轩逸的太阳穴上,如果不是及时侧身闪过,南潘就会直接舍身剪刀腿将其放倒,废掉移动能力,把他一套连招控到死。白轩逸的灵敏性和柔韧性都不适合技巧型动作,南潘甚至有时有点像放慢动作在等他的套招。她眼中白轩逸打法太死板,太容易被分析。可是当两人几乎同时击腿以为胫骨对撞时,那为什么只有白轩逸踢到了人?而且是在南潘腿还没直起来时,白轩逸就已经踢到头这个位置了,还是两次钩踢接旋踢。因为白轩逸是直接提胯起前腿,钟摆原理后脚追前脚,上步踢腿同时完成,也就是说只用了两个动作。南潘则进攻时前脚蹬地,后脚再上步,前脚再起腿,一共三个动作要把重心压下去再起腿,所以慢了。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就在这些毫厘的细节上。南潘被抽得凌空转了数道,重重砸在地上,伺机上步下位扫踢,趁白轩逸出高腿时换步扫堂腿,白轩逸格挡逆手刀反击打喉咙,南潘被卡脖悬空提起摁在表盘时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何事,就很突然。 打的人都不知道难道看的人知道。群众只感觉打得比较随意,没两下表盘就嘎吱作响,开始空前绝后地绕轴翻转,有罗马数字刻度的那一面连带厮斗的两人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双方一同消失不见。表盘再次翻回朝向外界之时,南潘有如被飞镖钉在靶心,正挂表轴圆心,安静得近乎冥想。 整点,钟声大作。此时的何意羡也已坐上了另一架直升机,朝这里放下绳梯,绳梯长度不太够,风阻又让直升机没法再行下落。白轩逸一臂拾起书,一臂特制的机械表面覆盖着一层纳米材料,其设计灵感来自岩羊之蹄,能够在最光滑的表面上找到微小的凹凸,牢牢地锁定陡峭耸立的墙体。他先握住了大钟的分针如坐摩天轮般,让它送自己升到最高点后,毫不犹豫地扣住上方的玻璃墙面。 大厦距离塌毁不剩一分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89 钟,无数块天穹之星破碎,其碎片洒落大地,闪烁辉光宛如最后的呢喃。可是仿佛白轩逸与这座伟大的建筑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即使在这种极端的情况下也没放弃彼此,高而玄虚的天是他们共戴的湛蓝桂冠。他利用单臂的力量攀行,只要有一个小小的受力点就能完全无视地心引力,整整三分钟,全世界仿佛按下了静音键。外人尤觉特为壮观,然而越向上,风力越大,大家又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要飞升往另一个位面了。 巨大的尘云升腾,沙尘暴将整个塌陷现场吞没。轰然声中,白轩逸最后一次发力,终于挂住了绳梯准备离开之时,一架敌机猛然冲来。原来白湛卿没有坠楼身亡,南潘救了他。白湛卿的飞机像舒克贝塔开的,在白轩逸爬梯子的时候围着他灵动地兜圈,在白轩逸只剩下几米便回到机舱时,白湛卿才抬起了手中的马林,一发北约标准12.7,口径即正义,令人放心。对准白轩逸的手腕,Biggest Fucking Revolver! 宝物脱了手,白湛卿丰收。 还要什么身外物,何意羡忙把人拽上来。必须搭一把,白轩逸腰侧受了伤。 随行来的医生先用镊子将白轩逸肩背上的钢珠一一摘掉,机舱里只有带血的弹丸丢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何意羡听得手软鼻酸。从豁开的皮肉里往外夹子弹得有多疼啊?何意羡心里真觉得无地自容,想说对不起!对不起,全是我的不好,我的大意…… 南潘没有在隧道里丧生,反而成了通天河最后一难,其恶因真得归咎到何意羡身上。那夜他在佛庙里故意扔下了蛇戒扬长而去,南潘却捡了起来以假易真。蛇戒在那迦代表最高权力,只有权力是指挥一切的东西。正值人心大乱的节骨眼上,南潘所以趁虚而入,调换了何意羡用来分辨敌我的烟雾弹颜色,摸进了直升机并在背后大放黑枪。何意羡心里似乎在恨着,却不知恨谁。何峙说过要他谦虑,那时何意羡往往不屑。 不寒而栗。难保谁也和南潘一样有不臣之心,一时间那迦里面都有什么样的码头,哪种面目也分不清,也不敢分清。有些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现在是坐在火山口上,什么时候爆发不知道。何意羡想了想,姑且离开香港这个是非之地才最安全,与飞行员道回内地。飞行员认为天气越来越不好,低空起飞已负担高风险,或者飞到一半需要马上回程。白轩逸说接下来由他掌舵驾驶。 另外一边的白湛卿宝贝在手,犹然不安小成。一方面他设计了一系列复杂的迷宫和谜题来转移警方的注意力,自己继续逍遥法外不在话下;另一方面派出大量精锐的雇佣兵去拦截何意羡他们。十分钟过后,奢望竟然成真。战报说,他们的直升机被击落在中环码头附近。摄像画面清晰地传来那黑曼巴蛇纹喷漆的飞机被重力无情地拉扯着,加速度每秒骤增在几乎垂直的轨迹上高速自旋,10分钟内至少盘旋了25圈,屏幕前的技术员初步测算,触地速度相当于时速为260公里的汽车撞到墙上的威力。维港上的波纹轻轻荡漾,仿佛悼念,然后是一片死寂。 白湛卿本已驶出香港领空范围,东海俯瞰真有临环宇而小天下的感觉,当即掉头接近坠机现场补刀。 那架飞机起了火,不大,但是足以把白轩逸烤成人干。白湛卿带了一个小型撬棍,靠近残骸后亲自用它拨开那些遮挡视线的碎片——白轩逸不省人事。最稀奇的是那把贴身的哑火手枪,天知道松鼠和何意羡厮混的时候它被做过什么手脚,竟然打不响。 他只能拿过来手下的枪,子弹穿过抗冲击舱窗玻璃,斜了射到白轩逸的左肩膀,也没有伤到大血管,只是简简单单一条贯通伤。这多亏了手里拿的是五四手枪,发射的7.62毫米子弹穿透力极强而停止作用较差,如果是九二式,9毫米子弹将在身体里翻滚肆虐。如法炮制,对着右边也是一下。但那反应像打泡沫板子一样。白轩逸该是真死透了。 白湛卿接着叫手下上前,把白轩逸拖出来鞭尸。可是所有人围过去察看的一瞬间,一个震爆弹突然掷出,爆炸的瞬间将整个小队掀翻。白轩逸尽数强势反杀,眨眼就把敌首擒住。正要裸绞白湛卿,白湛卿却将那古书往火中一抛,白轩逸虽然没有立刻去捡,但这招也起到了一点声东击西的效果。白湛卿趁机掏匕首架上,想要直接抹脖,可是即便在白轩逸两肩负伤的情况下,两人都用了相当的臂力卡住了对方。 白湛卿笑他是强弩之末,腾出一只手来,压住了白轩逸的左手,将其一点点生生按入烈火之中:你这条胳膊也想废掉吗? 言犹在耳,只见白湛卿颈总动脉血喷而出。 原来那古书焚后,竟然融出了一支真金薄片制作的叶状书签,金叶子的茎部如同利锥。鲜血染红了整片水域。 白轩逸拔出金叶站起身时,何意羡才赶了过来。十分钟前,白轩逸用枪指着飞行员的头,让他先带何意羡跳伞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普通的直升机坠机前三秒,都没人知道要坠机,都是冷不丁就撞地了。所以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什么都不能做,机组想挽救的机会不可能有。可白轩逸他是主动营造事故氛围,诱敌深入,欲取故予。即将接地之前,他操作总距杆扩大桨叶旋翼的迎角,置换旋翼动能和重力势能,稳定角速度阻尼,以此进一步减小直升机垂直落速度。条件得当,处置细致成熟的飞行员,可以保证人机的绝对安全。 何意羡匆匆奔过去时,被白湛卿拽住了腿,以挟持的姿势抓住。这时的白湛卿威胁还不如一个小孩,血从每个地方冒出来。远远近近难分敌我几十支枪械的瞄点在他两人身上乱晃,如同一片抖颤的红色繁星。何意羡回眸,却望见白湛卿此刻的眼中,不过是懵懂加上大量的好奇。烟弥散着,火光映着人的脸,在乌乌浪声中给人一种非人间的感觉。危险的东西闪着缤纷光亮,仿佛不知道怎样解这连环,白湛卿只会无措地张开手臂将弟弟护在身后,就像小时候在放学的拐角撞见了欺负人的孩子王。于下一秒钟他便眉心一红,小小的弹孔宛若一颗观音痣。警报拉响时海上圆圆的灯塔是红色的,白湛卿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他看见那一只红气球的刹那。 第112章 又结来生未了因 香港一点也不能多留,还要尽快靠了岸才有条件处理白轩逸这一身伤。白轩逸到底伤成什么样,天黑验不了。只能这么说,因为何意羡搬不动他所以两人寸步难行。然而眼下,他们身处的中环码头又被各种反华势力渗透,武装乱党俯拾皆是,陌生人的船哪里敢上?水路不成,更别说打飞的,船舱里的何意羡不时地探出头往天上瞅一眼,感觉一架架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0 察机都在盯着他们两不放,神经病! 此船非游轮亦非游艇,就是西南渔村里最常见最传统的那种小渔船,船头堆了一些渔具渔网,船肚子里的空间,至多容纳一家三口。渔夫看见海上紧张形势,本要逃难,何意羡解了手表请求借宿。渔夫恐怕当过赤脚医生,跟何意羡分享了点门道,解开白轩逸多处龟裂的防弹衣,让他用拇指和食指掐住白轩逸的肩胛的一处。何意羡满头大汗地望着那里,血泊越来越大,只想着换自己来碎尸万段也不算什么。何意羡威胁地瞪了一眼:“你现在还是个活人吧,也动一动啊?”于是叫白轩逸手弯一下,白轩逸就一声不吭地弯一下。 然后,血在某个瞬间突然止住了。渔夫说:“从现在起你不能松手。如果想活命,你就得乖乖坐着不动。你们等医生过来,老老实实待着吧!” 医生当然是军医。指挥部说,再坚持十分钟,他们拍马赶到。渔夫走后,白轩逸从鱼竿上拆了一个小钢夹去夹住动脉,告诉何意羡不用那么辛苦,手放下来吧。何意羡黏得死死的,反过来骂他:“你就当我已经死了!放心,没几天阳寿了。我做我的孽,你积你的德。” 何意羡手机响个不停。现在不一样了,一息三千六百转的时代了。有了南潘的教训,哈琦的电话他不愿意接,那迦不少人心里漫天嘘声面上笑脸相迎。何意羡拔了手机卡防止被定位,一下安静了。两人现在是等待搜救的对象,那种恍然间一无所有,甚至穷途末路的感受,却像凉爽的风刮过何意羡火烫火烫的头脸。世上的事正如是一概微不足道。每次在街上看见一对夫妻,哪怕一事无成,半生潦倒,何意羡都羡慕他们轻松的生活,吃完饭可以一起散散步。拐上一条开满鲜花的小道,朝着隐隐传来浪涛声的山麓走去,百年之后,合于一坟。拜托很幸福了,一百年呢,你想想真的一百年呢! 何意羡抱着膝盖坐在边上。可想而知白轩逸的境地那就更没好到哪里去,他的手啊脚啊都没处搁。头顶棚子还漏水,感觉窝在一个不断潲雨进来的山洞,两个人忽然初见般地陌生。何意羡差点想说,谢谢你反恐精英,以高达的形态出击,香港这么多事真不知怎么谢你才好,等会儿你走之前,我可以给你磕个头。但他们两的坐姿也像以前一块做家庭作业,一张书桌,哥哥占这边,弟弟用那边。 在颓垣败瓦里暗暗偷生,似有一个高大的幽灵站在背后,压着他,看着他,何意羡起初不敢牵手,就捏着白轩逸的袖子在里面摸索。一个速朽的纪元,万物生灭瞬息随荣随枯。茫茫大块洪炉里,何物不寒灰。世界很大,展现在何意羡眼前却只有这么一点点,他把宇宙都想遍想穿了还是要回到这一点点上来,这是唯一的真实。寒江独钓。单调的汽笛声令人昏昏欲睡,白轩逸刚闭一闭眼睛,何意羡马上摇他的袖子。白轩逸睁开眼,何意羡那样子该如何形容,某种不甘心之下已经生了些着魔的痴妄似得。白轩逸的声音让人在这漩涡的中心找到了一丝宁静,话语充其量也就是让何意羡别担心了,他没有事。 何意羡盯着那被晕开了一圈又一圈的简陋绷带,都快被血泡得开胶了,像一把把刀子一般刻着他的心,心里急得发疼:“我看你是蠢得发亮……” 白轩逸的手在抚着他的头发,很温柔的。何意羡突然自己就感动了,想要流泪,身体也颤抖了一下,强行堵住喉咙发出一种呕人的凄切之声。在黑暗中静下心来想一想,做了这许多事,只为了推着白轩逸朝主流文明社会靠拢,愈是重要的人,愈不容许有万一,最后关头哪能功亏一篑。骑在墙上两边张望,那不是个事。是时候分道扬镳,两条阵线了。快把爱情像拍苍蝇一样拍死!心里柔软的一部分,像淬了火一样也有了相当的硬度。表情自然,笑。 可他讲话一停,就只剩下了一片空寂,更显出了这种嚷嚷的做作。白轩逸看他身体像打了农药的小白菜栽在旁边,表情却演员似的,演技也不高,假惺惺的样子看不完。但是注视了一会他说笑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感觉,眼神不对,笑意不对,连嘴也张得不对,以前他不是这样笑的。他们的以前是什么样呢?钝锯一样在割他。白轩逸想起来对他说什么,却如春之柳絮夏之萤火,他想摆脱,它却爬上来,他想捕捉,它又远逝了,只剩下体力见底之后的困顿。 何意羡惊恐万状,用力撑着他的肩,又被伤心冲昏了头,吓得一派胡言乱语:“你不许睡……!你抗命不归,王堂京刚上任,你戳他的神经!跑得了你?有多少人想把烧红了的锅甩过来呢,那些人在这些事情上多么舍得下功夫,不是你可以想象的!你肩上能压多重?我八成也背着杀人犯的罪名,我们怎么收场?你想过没有?你没想出个结果就敢睡!反正我每晚上都想,谁叫我们只有这点命?享受了半辈子的好日子,人哪有一辈子好啊?大不了我和你流亡海外……我这辈子就归你了,只要你心不变掉就行!” “这是你说的。”白轩逸不仅没有睡,心突突跳起来,一下比一下生动可感,“何意羡。” “……听不见!” “我全部听见了。” 何意羡被那强有力的心跳弄得直退缩:“……那是把我脑袋别裤子里也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因为,因为当检察官真的不适合你,因为你一点逻辑头脑都没有,脑子被屁崩没了,什么土地种什么苗,智商洼地就听安排!你也不喜欢当官,对权力一点感觉都没有。反正你先停职吧,一边呆着,有事再叫你……” 何意羡凶巴巴的时候,夜航船的尾灯照过来,他才看见白轩逸太阳穴硬币大的肿起来了,淤青扩散了一大块,脸都绿成了阿凡达。于是哭腔一下子没夹住有点尴尬,只能立刻嘴张很大得装打哈欠,又摆弄旁边的斗笠蓑衣等物闹出点声音掩盖,一边信口道:“当官不好,下辈子你就做个渔公。” “那你呢?”白轩逸仅是静静地看着他,这时甚至是什么也瞧不见,便得到难以方喻的喜悦,不觉笑着道,“你做渔婆。” “…………人说话狗搭茬。” 何意羡像一粒刚煮熟的红豆,却作出一副斗犬的姿态,怄气又朝他的胸膛靠过去,没想太多,是他习惯依靠的方向罢了。白轩逸头偏下来,肩颈却都很难动,何意羡又不迎他。也不能叫不迎,何意羡木木的,由他去弄。反正结果搞得鼻子撞鼻子牙齿打牙齿,像同窝的雏鸟争食。哥哥也没比弟弟早来到这人世间几天的样子,但是小鸟长大是一天一个样,白轩逸所以才显得羽毛蓬松丰满多了。 何意羡又想到霰弹枪的钢珠有没有把牙都打碎了几颗,白轩逸肯定是打脱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吞的人,他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1 不会说的。一会又想,夹子要是掉了,脖子大动脉被割断时的血液喷射是可以到天花板的!毫无根据,何意羡这真的叫作泪水夺眶而出。白轩逸摸了摸他的脸,感觉那副把嘴撅着忍不出声,嘴唇都要磨出火星子了的样子木呼呼的。可爱却不可见。 何意羡抓住他正卷布幔的手:“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看看你也不行吗?” 何意羡忽然觉得特别委屈,鼻子酸酸地说:“不要你看。” 何意羡发现自己又流泪了,就抬起胳膊,在衣袖上擦了一下。再流下来,就不去擦它,很快整个脸上都有了一种皱巴巴小老头子的感觉。 白轩逸不由笑他:“一惊一乍,你总是吓自己。” 白轩逸要借外面一点光,何意羡却执意把帐子放下来,摸了旁边的一根红蜡烛。这是用来祭祀海神的蜡烛。上面还绘了图案:风暴后的再生,一只小美人鱼在皎洁月光的柔泽中,泪眸遥望北面,思念远方宝石般的大海。 何意羡恭恭敬敬地点燃,小心翼翼地捧在两人中间:“现在你看到了。” 烛光点点。等了好一会,何意羡说:“看好了吗?你熟读马列火眼金睛呀,眼睛里难道夹的都是豆豉吗?说话啊,嘴都闭臭了!”白轩逸才回一个嗯。 “那我也看到了,你人长得这么难看看一眼就记住了。” 何意羡索性一口气吹熄了。 何意羡样子还在劲儿没了,又没沉淀出真的不在乎的味道来,整个人有点浮。白轩逸把手搁在后颈处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想给他盖一层薄毯,何意羡从肩头扯下来。 “蜡烛再点几根吧。” “干嘛?” “烤烤火暖和。” “我不冷,热得发瘟。你自己不能点?统兵上万的大首长,派头是这样甩的?在我面前派什么派!”何意羡以为他伤重,手抬不起来,心里又泛起酸来,“恰恰相反!你这么没本事,还让我跟你过,是人过的日子不是?你在检察院当这一粒绿豆官,还有一碗干饭,到外面稀饭有一碗没有?不知道。” 白轩逸说:“我现在的能力只有这么多,欠了你的,有一天我补给你,你相信我。” 何意羡直了眼望着他:“充胖子吧。男人,男人,男人呀!”何意羡一只手一捏一捏他。 “为什么?” 何意羡牙咬嘴巴,自残得受不了了,心中才舒坦了一点:“我不讲道理,你别理我。” “是真的吗?” “怎么不真?”何意羡的头似摇似点地动了动。 “我是说,你最一开始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很认真的。” “我认什么真呢,世上的事认起真来还有个完吗?我不该认真,也不能认真。有些事你只好抱一个平常心,以游戏的心情对待,不然你难免伤心。世界变来变去,是吧?”何意羡嚅动着嘴唇对自己说。一滴泪沁出来,冷冷的眼皮感到了一丝温热,悄无声息地滑落到唇边已经是凉凉的一颗蚌珠,停在那里。 禁不起无穷的追问,何意羡软手软脚地伏着装作熟睡,白轩逸摸到他脸上又湿了,像一块刚切开的雪梨,一枚刚刚被冲上沙滩的小贝壳。何意羡却像爱惜漂亮胡子,猫有好多须须但摸一根都不行,手打掉白轩逸的手。 “说完再睡。” “你才睡呢,我怎么舍得睡着?我舍不得睡着!我真的舍不得睡着。” “那说。” “…说什么?你怎么能这样看问题呢?我哪来的那么多观点需要展示?说话从来不说第二次的,说第二次我要收辛苦费了,你以为律师的劳动力真不值钱?我的唾沫平均是八百块钱那么一星点!” 白轩逸想双手捧上他的头,猛烈地亲吻他,想把他耳钉上的小蛇含入口中。但是似乎都做不到。只能低低头碰碰他:“这是多少钱的?” 没有一下是真的亲上了的。何意羡说:“我倒欠你了!” 何意羡的指头在腮边点了一下:“我的脸明明在这里。” 白轩逸凑上来亲了一下。何意羡头转到另一侧说:“这也是我的脸。”白轩逸又凑上去亲了一下。何意羡说:“还有呢。”把舌尖吐出来,轻轻地夹在唇间。 但是这一次何意羡飞快地躲开了:“不恶心吗?我这张嘴跟鸡屁眼一样,说的那是什么,那是个屁!” 何意羡心情搅得动乱,眼睛乱转,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不想让他见自己:“是屁也要放两个不同的呀!” 白轩逸眼里尽是笑容,跟脸上受伤僵硬的肌肉不太相衬。何意羡意识到越讲越错,像小公羊长了角要蹭。弄得白轩逸心里很温情,像一勺糖溶化在水中。 何意羡疑道:“怪怪地笑什么?” “在想,幸好你没有走。” “什么?我去哪?” “别的国家。” “……你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倒挺丰富!” 何意羡似乎听不懂他的话,细眯了眼睛,好一会,觉得对方那点意味实在叫人忍无可忍,忍得何意羡像一小杯酒曲在那里发酵。思来想去,我不想委屈,我委屈不了,我这个委屈都咽得下去,我在世界上就没有什么咽不下去了。白轩逸,我要把你一个耳光打在地上变朵花! 何意羡冷冷地笑几声,泄洪似得冲出话来:“你是哪股神经犯了,到这种时候还拿这个话来噎我!噎死我我也没有办法!白轩逸,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啊?我告诉你,要是有谁想把我从你这里带走,我心里没服气,更没溶到血液中去。一个人只有一种血,在血管里都流了几十年了,那就得把他身上的血全部抽出来,全部都换掉。谁咽得下这口气,谁就不是个人。不变就不变,要变就变到底,要溶到血液中骨髓中去了,那才叫脱胎换骨!……” 这些话都是何意羡脱口而出的,却在白轩逸心里轰隆隆在心中响了好久,像高速列车碾过钢轨时那种富有节奏的震响。白轩逸从不掩饰内心的震动,不止是震动,现在简直就是地动山摇。心里震麻,伤口清凉,并不痛了。 何意羡说:“你又笑什么?” “笑还要先写申请,请你签字批准吗?”白轩逸说,“在笑原来这就是你的两个不同。” 何意羡才意识到中计,完了,完了,就这么完了。心里好后悔,总是管不住自己。再想驳嘴,可现在他失去了说这种话的资格。自己的心明明已经瓷了,结了板了。可在白轩逸面前就是老犯傻,这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硬事实,比白轩逸手上的合金钢还硬。 “好,好。屁,你赢了,你取得了一个伟大的胜利。”何意羡管他叫“屁”,感觉跟叫“乖”差不多。 “这不叫胜利。” “哦,这么有说法吗?那什么才叫胜利?” “和你有了家。” “……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2 公诉人,不觉得自己很冒昧吗?什么时候一个人偷偷的决定啊?” “第一次见到你。”心动就变成了一个决定。 世界已经崩塌,思路已经轰毁。何意羡鼻子费力地吸了一下,他感觉自己应该在抖,快要抽帧了:“为什么啊,你为什么。” “爱一个人就要和他成家,是人的本性吧?” “不要嫁祸于全人类,要说真正的真实理由。” 白轩逸说:“我想过很多次,认真体验一下自己心里的感情,但总感觉那完全是多余的。见到你,我就像一个被解除了思想的人,完全被本能推动着走了。” “……什么本能?” “一种感觉,说不好。想把你摘下来收藏,又想把你揣起来到处跑。” 何意羡一时失了声,只能把他的脸和耳朵拉拉。好一会才一根手指头一点一点地指着他,说:“你想好了,一个有我在的家,家里什么事我也不做。一不做饭,二不做菜,三不做家务。” 白轩逸说:“做你想做的事是你的事,其他都是我的事。” “我的事就是我上班只会突着眼睛骂人,在家专用百草枯泡内裤,老公穿上以后绝育。你再多看看吧,你,光机关里合适的对象就大把抓,漫山遍野的花一样,只要你高兴,弯下腰采就是了,我的腰肌就是这么劳损的。老巴着我跟我耍无赖有什么必要?不还好多人要给你介绍呢?” “他们不知道我有个你。” 何意羡心里一阵阵甜美极了,以至于胸口都有点异样,一点一点的热从里面渗出来。树活活一张皮,鱼活活一口食,人活就活那一口气,何意羡怕是靠这一段情存续在世上的。快乐传到指尖,在白轩逸的手心鬼画符:“你有什么了你就有了,你有臆想症。” 何意羡得意忘形,和好如初地抱在一起,一根指头在白轩逸脸上刮了几下:“那你要说,你要对我负责。” 对方刚慢了半拍,何意羡马上住了口,不再讲这个了,细声细气地说:“你看我好傻,告诉你该怎么骗我。” 白轩逸之所以产生一丝迟疑,是因为负责两个字,听起来很负责任,但细究起来十分冰冷。太多人也就是把这句话放在嘴里念一念,其实并不真正懂得。 白轩逸一只手臂搭在他肩上,叫了他一声。何意羡肩动了几下,想把它甩下来,但没甩下来,就不动了。沉默会,又把肩抖了几下,觉得信息已经够明确了。白轩逸说:“冷吗?”往他这边靠了靠。何意羡才又把肩抖了几下,这次幅度更大说:“你也傻么?”何意羡此时真正想说的话是,不需要你负多大的责任,你可怜可怜我,就把我装进口袋里走吧?我真的很想成为那种小小的布玩偶! 白轩逸再说什么,何意羡都听不进去了,把手冷漠地拂下来:“谁跟你笑,好没脸!” “谁好没脸,跟我笑?” 还有来有回的。何意羡奇道:“被你一说,半斤八两?” 何意羡忍不住笑了说:“没脸,你得承认你没脸。”笑场怎么了,一点也不耽误他哭。 白轩逸说:“的确没脸,有脸我就不会这么求你了。” “求我什么了?” “让我照顾你。” 紧贴的掌心里像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跳动,一下,两下,非常清晰。何意羡说:“那允许你照顾我一晚上。有今天晚上就了不起了,后天我都是不敢想的。” “为什么?” 何意羡开心过了头,今夜宛若一个蝴蝶梦。这时胃突然一抽,老天的惩诫似得。含糊找了另个理由:“什么为什么?难道共产党员的身体,不应该包含大脑这一部分么?当然因为我是坏人啊!” “做坏事的可能是个好人。” “你没懂,坏人和坏人之间的层次太不一样了。我嘴巴甜,头脑好,很被看重,老早老早就变成了天上人间最坏的人。不敢沾你的边。你要跟我这种人结合,好多年以后,别人看你笑话,都讲,当时要你别那样,你一定要,后果自负了吧?那苦果子尝去吧你!” “不会有那一天。” “会的,会的,你总喜欢把话说穿,你这个帮理不帮亲的人。现在就有人要我坐牢呢?” “那我就把那些被颠倒的事情再颠倒过来。” 白轩逸的思维太清晰,他这一番话,又把何意羡的勇气又打下去了,低声道:“万一我永远坏下去呢?你应该听得懂中国话的。” “你怎么选,我都会跟的。”白轩逸说,“但是何律师,如果做人的所有理想信仰都放弃了,人生就真的悬空了,你觉得呢?” “对对对,我明知路在哪里,又装着没看见。在明白是错的事情里,找一个赖以做下去的理由。少管我了!” 何意羡头顶着他的胸,撞了几下。白轩逸把头一偏,脸贴紧了何意羡的脸。何意羡想躲避,上半身却都被机械胳膊给牢牢固定了。 何意羡说:“你虐待我干什么,有话就好好说。” 白轩逸说:“我再用点力,就把你压进我的身体里去了。我们就合二为一了,是不是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够了,够了!你别老堵我!” “堵什么了?” “你堵死我了!”何意羡不人不鬼地哭起来。小舟颠簸,残窗的水成串地落在他身上,他冻得发抖,自言自语地说:“好,好,好。”仰起脸让水泻在脸上,又溅开去。雨在脸上融化的感觉令人非常清醒。白轩逸好容易把他哄住了,何意羡又开始嘴里叽叽咕咕来找些话说,三两句总离不开那个傻字。半晌后也反思:“我怎么跟祥林嫂一样,天天我真傻我真傻的?是的,我真傻。” 白轩逸说:“傻的不是你,想不起来的是我。今天也想起来一点东西,让我安静一下。” “你又来了!你干嘛非得想起来,宪法上哪条作了这样的规定?”何意羡眼睛瓷愣愣地望着他,嘴唇哆嗦着自言自语地吐出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话来,多简单的事明明白白摆在那里就是说不明白,“对啊,你为什么想不起来呢?我想把你的头剖开看里面都装了什么,可那又犯了法。我被你气得死真的要气死,可惜人又是气不死的。真怕你憋出什么问题来,我给你一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我们两,以前你想不想知道?” “其实不想又想。” “打什么哑谜!都这个时候了,你跟我讲话还这么含着蓄着?你非得缺这个德吗?” “我是在想怎么说清楚,不让你误会,生气。你一气起来就什么都不管了。” “表演,不错,再表演。” 何意羡轻轻抽动一下嘴角,不屑似的哼哼几声,“你觉得我是那么不理解人的人吗?我会生你的气吗?我现在是有气也不敢生了。把我推到水里你想袖了手站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3 在岸上不管我?求你还不行吗?一辈子我又能求你几回呢?” “不想因为感觉没必要,知道了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我想不到还能怎么更加喜欢你,更想对你好了。” “想是因为我希望我是用没爱过别人的心来爱你,那是绝对不一样的。可是一个人开始是什么人,最后还是什么人,即便再也想不起来,我也确信,我从没爱过第二个人。” 回答白轩逸的是一声突然迸发出来的恸哭。何意羡哭着用力把他推开,白轩逸又用力挨了过去。何意羡又两只手撑着把他推开,双脚也弯曲了抵住他的身体,双手狠心一推:“不要碰我!”一边大口地喘息。何意羡头仰起来侧到一边,好像在仔细观察角落的一只水蜘蛛。船身的油漆被掐掉了几小块,留下几个鲜明的指甲印。他没想到白轩逸能说出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的话来,这么重的话,你怎么说出来的?你说这样反动的话。要是可以把白轩逸的脑袋剖开把这几句话永远拿走就好了。何意羡想拿了就跑,把灯拉亮,白轩逸把拉线从他手中拿走,又把灯拉灭了。两人我一拉你一扯,光明了暗,拉线断了,永远灭了。 那些字有几万斤重,何意羡拿了都扛不动了,走不了,脚底下的木板总有条缝让他钻一钻吧?黑暗里白轩逸的话一直在回响,回响似得,何意羡骇然心动。想想吧,别百年了,几十年后石油枯竭,南极臭氧洞扩大,冰川融化日本没了,城市在云端绽放,人类基因组按需定制克隆成为常态,那自己还操那么多心干嘛?天天操着大反派的心。虚假命题!及时享乐!是的,再想想,上亿条精子里只有他和白轩逸跑在前面变成了人,其余的兄弟姐妹都被冲到马桶里去了,所以妈肚子里就缘分天定,没有生下来便有情,有觉,心脏只有樱桃那么大的时候,心心已然相印了,这就是大千万象的超凡真意。 白轩逸说:“你怎么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在这个怪圈中转了半天转不出来,最后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何意羡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哲学家,许多哲理挖一辈子也挖不到底,眼睛自说自话似得一眨,“突然心里就难过了。” 何意羡侧了脸让他吻了一下。白轩逸还想去吻他的唇,何意羡躲开了,把戴着戒指的手伸给他。白轩逸捧着他的手,在戒指上反复吻了几次,仍不肯松开。何意羡起先觉得他现在还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可他既然行使了,他也就接受了。可被注视了一会后就不由得掉眼泪,肩膀一起一伏:“哥,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白轩逸把他搂得更紧,当然,当然,我们一回去。 “我等不了,我不能等,我现在就嫁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你带我走吧,你带我走吧!”何意羡猛一下再也无法抑制,内心深处那种开怀一爱的冲动,“我是你小时候就娶的老婆。” 不等三秒,何意羡极力否认:“我瞎讲的!我们两都是苹果树上结的!”而白轩逸似乎并不感意外。甚至他的预设里,他们深入骨髓的相知,那起源比童年时代还要早得多。有一句话,我认识过你,不在今生。 白轩逸吻他泪水模糊的眼睛。何意羡出于自尊还忸怩了一下,可他那样有力,就只能由他摆布了,把头无力地靠在他胸前。渐渐不哭了,默默一会。又很有戏,但不像纯虚构的:“今天是我的初吻,我守了好多年,没想到献给你了,真是不知道你凭什么。我心里闷,你抱抱我……叫你抱着你就抱着,自己的老婆,累得死你!” 安然一个哈欠涌上来,然后何意羡就像很小的小狗,吃饱以后在手心里睡着了。但没过一分钟就被惊醒了。 外面几艘船靠了港,很多工人在搬集装箱,起重机长鸣。何意羡睁开眼,像一只刚孵出来的小海龟,想把拥抱解除,怪了一声:“有人,有人。”白轩逸抱得密不可分:“不认识他。”何意羡却忽然没办法专心他们的小情小爱小家庭。他望着莽莽的群山和滚滚的江水出神,身后的香港多像一个照不亮的黑洞啊,不论有多少殉道者的血,被它吃掉连一丝痕迹也不会有。 何意羡忽说:“有人给我送药来了,我去拿一下。” “药?”白轩逸正在听无线电,驻港部队表示已经全面控制了维港。 “治我病的特效药啊,我家里才有几盒,没得卖。我刚刚才说以后要每天吃药,要你监督,你的记性让狗叼走啦?” 白轩逸笑道:“你发个誓给我看看。” “我不发,不信拉倒。”何意羡起身,掀帘子前最后一次回头,“总之,别的我不怕,死我现在是稍微有点怕。” 他感觉一切都有了一个新的起点,这是另外一种人生。冬季连绵的暴雨横扫而过,海面上起了大雾,可走过这场散净了的雾就不再是冬。各种念头像一只只大翅膀的鸟飞越而过。何意羡盯住一只海鸥,突然心想:如果它是我,那白轩逸是哪一只呢?小鸟振翅遥遥远去,只剩月亮在树影后面飘忽不定。何意羡正定睛瞧那鬼影时,后脑勺一记闷响。何意羡被棒球棍击落海中,头也似一只诙谐的浮标在波涛里不断升起又被数不清的棍子捣糕似得打回去。此时的白轩逸早已是双目失明,何意羡听见他叫小羡,但最终那声音也如自己的身体,都犹一叶血色的残荷飘远了。 第113章 龙女应当陪观音 这个良夜,海浪冲刷岸上的沙沙声,是光阴也是历史被轻轻翻过去的声音。维港水上烟火汇演取消,西九龙区的缤纷冬日巡礼叫停,香港度过了开埠百年以来最冷清的一个新年。春天正盛,各个区的写字楼十室九空,沿街商业的衰败肉眼可见。过了正月,即便是弥敦道,大部分店铺还是挂着休业的牌子,只因好多市民被RPG震得头晕没缓过来,还有便是红隧退出历史舞台以后,几点到岗全凭运气。 林珪奇逛了半条街才买到两杯拿铁。咖啡馆对面是个公交站,没有人注意到坐在候车椅上的男人。他穿着白色连帽衫,帽子套在头上,几乎与冷淡的街景融为一体。他没有上任何一辆车,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只有在林珪奇走过来时,他才短暂地睁开了眼睛,其余任何时间一动也不动。 林珪奇叫叫他:“何律师?” 林珪奇乃前申城市检察长林启明之子,林启明一人贪污株连全家,林珪奇被跨国查处共同犯罪责任,在正式踩上缝纫机之前,一日清早突然被告知有个香港人慧眼独具,要保你走。林珪奇起初还不敢来香港,听说这绯闻八卦多、豪门多、黑道更多,是不是林启明曾经得罪过道上人?来了一看,这不就是先父口中曾经反复吟唱的沧海遗珠吗?记得林启明在饭桌上讲话,现在的新生代演员五官钝重得不行,主要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4 还是眼神无光,你看有天分的演员站那不动,眼睛都有神彩,迷人是什么很困难的事吗?譬如何律师。 百闻不如一见,他真是个天仙吗,身上哪里都雕着花吗?林珪奇见了却觉这也就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失意中年人,一开始还嘀咕,会不会这就是老钱静奢风,有这么大的家业需要操持,可不得一副君心难测的上位者样子。后来看清了,这人就是一个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肺痨鬼,哪里有半点林启明讲得如何如何皎如日星,万丈光芒,吹牛也要摸个边边吹啊! 林珪奇来到香港第二天,何意羡带他去给林小妹上坟。他见那墓园乃是千金难买的风水宝地,可见何律师能量之巨大,权他妈的和钱他妈的结合得太好了。林珪奇马上知微见著地问,那我爹的遗产是不是也能还给我?共产党凭什么没收?法院凭什么执行?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不是强盗吗?何意羡只说,不是正道来的钱,都是鬼借来的。然后便说他,你还是出去把学上完。但是林珪奇的托福过期了,不能再申请学校,何意羡催他备考,给他请最好的老师。林珪奇说,托福我也考了有两次,没信心了,托了什么福,托了罪来受是真的,还不如不复习了,指不定奇迹出现呢。何意羡笑一笑说,不会有奇迹发生。如果有奇迹发生,每一个喜剧性的奇迹后面,必然跟着一个悲剧性的奇迹,你最好别幻想。 林珪奇实在不乐意学习,说那你给我找个班上吧,我提早杀到这个世界里去拼,拼累了就学我爸皈依我佛。林珪奇以为何意羡是对他爹有所亏欠才想报恩,屡屡便拿林启明的名字出来点他。何意羡却微笑一下,当众宣布:随便你,从现在起,你自由了。林珪奇一急,拉住他说那我真的当和尚去了!何意羡整天就靠一支烟镇静镇静,说着把手上的烟一举:你倒是想悟啊,可悟得了吗?悟的人要六根清净,你是一根也不清净,说什么悟?反正得不到了,只是暂时哄一哄自己的心。 那天林珪奇单方面地不欢而散,觉得何意羡忘恩。赌了几天气,又想自己现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凭什么去看不起什么都有的人?何意羡那么在乎自己看得起看不起他吗?今天所以又巴巴地来求他。 何意羡本来要去敬老院,看望彭静的父母,但是护工刚刚打电话来,二老又闹绝食了,特别是你,还是别来刺激老人家的情绪了。何意羡垂着眼皮说好,另外答应了林珪奇的全套要求,林珪奇马上开心回去了。时近中午,何意羡想去吃个饭,刚站起来,双膝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扶着公交站牌缓了一会。何意羡在码头遇袭,白轩逸跳下去救他,可是何意羡被海草缠住,两人在水底的光束中漂浮时,中国海军强行带走了白轩逸。何意羡这一边,最后是哈琦忠诚的成色经受住了考验。事后哈琦说对方可能是切拉的残党,为南潘报仇,具体还要再查。何意羡却表示,现世现报,是谁都已经不重要。 走进一家便利店,买份速食加热,何意羡嘴不离碗地吃光了。可他现在咀嚼稍微认真点时,整片后脑都会疼起来。 期间手机一直在响,都是刑事情报科打来的。那片火中炼出来的金叶子,可真是一颗舍利子,那是特殊纳米材料制成的芯片,情报科将它成功修复、读取数据后,向何意羡传来了一段音频。 便利店外是一条寂寞的长街,何意羡看着窗外零落的行人,像看戏中人似得,感觉到一种荒诞主义,解构一切。他盯了那个播放键好几分钟,才点开。那里面女人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亲爱的小羡: 今天是你离开妈妈整整一年的日子。我能感到难过,说明我还活着,但怎么就觉得找不到自己呢?这就是所谓的“迷茫”吗?我好想大哭一场,但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我想逃开,但却动不了脚。我想大声喊出来,把不公平都喊出来,嗓子却发不出声。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还能找到别的路吗?这生活的规则是由何人制定的?我是否有权“反叛”? 我和你的爸爸现在同处一室却却言不投机,深情相爱却彼此陌生,渴望交流却缺少纽带,真如同共枕一床的路人。看他懊恼不振的样子,我有时安慰自己,他的心里一定也在掌自己的嘴巴。有时候也觉得完全是我的错,哭上一整晚,如果不是我坚持要登上那艘游轮,也不会以失去自己的孩子作为代价。 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回到了香港。香港可是全世界发达地区里面,贫富差距最大的地方了,每四个小孩里就得有一个过着你难以想象的穷日子,那种苦况有谁能怜呢?马太福音说,凡富有的,要加倍给予他,凡贫乏的,要将他仅有的也夺了去!我很喜欢香港,但是它的贫富差距像一根刺,插在我的眼睛里,愈发凸显它的华美而悲哀。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可是小羡,我多么希望,我想敦请长大后的你能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度不合理的社会结构,能靠所学的知识为这个沙漏型的社会做些什么,把追求公平正义作为改造它的首要目标。一个人变得强大的意义在于庇护弱小,不论代价何其巨大,不论所要承受之苦难如何深重,绝不放弃抵抗、任人奴役、忍受屈辱。这样到你百年的时候,犹能到坦然对着苍天一笑的境地。 而今处于金字塔塔尖的近百万个千万富豪,只是十亿多中国人的一个零头;垫底的是无数为生活奔波的普通百姓。贫富差别扩大的首要原因是腐败和垄断——贿赂总量的上限,经济学家计算过,它达到了整个国民财富的百分之三十。贫富人口结构是正金字塔,财富存量结构是倒金字塔,这两个结构叠加在一起,是最动荡最不稳定的。我们的基尼系数已逼近0.5,这非常危险。然而又不那么危险,当代民众已经普遍认可了慕强、媚富的风气,不思其反,甚至不屑为它们披上某种道德的外衣,与生俱来、无法剥夺的财富地位,具有最高的正当性。因为在他们的眼里,世界上真正的利益就是这些。各色的低姿态显现了一种民族的奴性,暴露了一种价值的空心,我看许多人在对事物的评判上,已经丧失了逻辑推理,仅留下了条件反射,这样随声附和,随波逐流的人民组成的社会主体,谈何动荡与危险呢?你们的这一代不要忘记,以前的中国不全是这样,当时的无产阶级是高贵的,劳动是光荣的,香港电视剧自豪展现的是白手起家的“狮子山精神”,数不清的文艺作品都在向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平凡人致敬。 我加入了很多慈善机构,把世人投资雅努斯试验的款项尽数捐了进去,作为社福开支,以便于对得起那千千万万被迫挣扎于贫穷和困难的人们。直接派钱始终是杯水车薪,我为这样的环境而流泪。我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5 活在中国的一个大都市,尚且如此,那些其它的地方又如何呢?但是我要你去看一看世界,小羡,如果你在德国的学校食堂里吃饭,作为老师每餐要付5马克。完全相同的自助饭菜,一个校工来吃,只要2.5马克,因为他的收入相对较低。如果你是只拿津贴的实习生,那么你只要付1马克,政府会贴你饭钱。这才是“社会主义”的真正公平,不管拿多少工资,其实你的生活水平相差并不大。在我们国家这里,却是官越大钱越多而且越是白吃白喝。用权力为自己谋幸福、谋快乐、谋享受、谋好地方,这是一种什么精什么神? 我们回到香港的第三年,廉署要求当时有公职在身的何英寰,交一份财产清单。有人说要把权力戴上金箍关在笼子里,而香港民众的奢求却低得多,只是想要给他们的脖子上系个铃而已。大凡心中有鬼,才不愿意公示。妯娌总是说我这个人梦做得很大,不愿与我来往。那时候我便带了许多礼物上门拜访,总是趁她们下午茶的时间,花了一个月找遍了整栋房子。专业的鉴证科人员来搜索的话,也很容易忽视,洗衣房的柜子下面有一张支票,外面包着旧报纸,用胶带缠在靠墙的地面。数额很小,我却注意到支票的签发单位是香港天艺映画娱乐公司,业内人士都知道,这家公司隶属新加坡财团,在公海上有艘豪华赌船,除了从事博彩业务之外,洗黑钱也是他们主要的收入之一。 那些年何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社团变成了集团,名下的九大产业里就包括了影视公司,赌博的黑钱通过拍电影洗成了合法资金,申请了牌照,购买了“康沃尔公主号”,生意横跨港澳台海,白道黑道都马首是瞻。特别是你最年轻的一个叔叔,走到哪里竟然受到领袖受到的欢迎。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忍受不了,我决定去搜集他们的罪证,赌船在公海上营业,天高皇帝远,肯定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如果我能潜伏到船上去,就能搜集大量何氏犯罪集团的证据,提供给香港警方,就可以一举捣破他们的洗黑钱营运中心,摧毁这个邪恶的家族了。后面事情的发展戏剧化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何英寰为了消灭罪证,竟然让那一艘巨轮带着满船尸体、金钱和罪恶,消失在了浩瀚的大海中。 但是感谢上苍,邪不压正,我将掌握的证据整理好,就封存在这张芯片里。即便当时谁也没能估测到它的真正能量。何氏家族把香港作为境外业务的首发站,大肆非法向外吐金,破坏与多国双边贸易协议,我相信这些证据重到天日的那一天,必掀满城风雨,没有一个国家会容忍这些空前黑暗、令人发指的反人类罪行,北京再也不能集体失声,坐忍正义的事业败于这些屠夫之手,因为正义的怒吼便是世界上血腥味最浓的声音。 但是香港尚未回归,时候未至,现在曝光的收效可能不尽如人意。我意决将它们藏于金江大厦二期的保险室中,有待将来一个合适的日子开启。 现在我有太多事情迫在眉睫……你爸爸说我现在肩荷的担子可谓难以承受之重,心头乌云笼罩,每捱一年相当于老了十岁,再这样下去会疯掉。可究竟谁才是真正的疯子呢,是那些不得已疯掉的人,还是那些自己甘愿装疯的人? 总而言之,如果听到这段留言的你,有任何人告诉你我们家庭生活的种种谬行,其观点不足以信,切不可受之误导。我的宝贝,快快长大吧!红尘百丈,茫茫的人世,等你有一天也爱上一个人,倘若你真心爱一个人,在这纷纭扰攘的新时代里面,你务必以虔敬之心听从这个声音,不顾一切地拒绝你的人生走向庸俗、走向偏见。真爱永不凋谢,真爱始终使你向上,真爱是用你的整个生命去爱。既如此,你会理解我。 永远爱着你 爱你的妈妈」 第114章 云在青天水在瓶 录音中没有提及,这几乎是白祺琬留下的一封绝笔信,也是当着丈夫的面写就的分手信,许多话是说给父子两个人一起听的。 何崇玉性格优柔少断,舍不得大义灭亲,劝妻子我们发自己的光就好,何必去灭别人的灯,我们去他处隐居,不同流合污便好。白祺琬却说如果现在半途而废就会一无所有。当断不断,我的孩子长大以后都要背着一个污名生活,没办法清清白白地做人、顶天立地地做一个男子汉,一尘不染的人格比任何东西都要可贵。自由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咬一口的苹果,它很难消化,一个人最终极的审判无法回避,否则逃到哪里都是越狱。难道因为缺乏勇气承担就要像蛇一样滑到洞中去,那里有安全却没有阳光。要像火中生莲,但能洁己不毁。 其次日白祺琬便引导了维多利亚公园里的大规模游行示威,并利用其在学术领域的社会影响力要求港府必须成立一个独立的立法调查机构。直接或间接地导致了当时何家的两房仓皇出逃,一人逃到了与香港没有引渡条例的台湾,一人在九龙的地产悉数被港府没收。由于廉署对他们签发的通缉令终身有效,何意羡的这两位叔伯直到病逝,也没敢再踏入香港一步。何英寰愿意交出约12亿港元的资产,港府才将将宣告对此案的终结。那会的时评认为这是何家由盛转衰的重大节点,果然何英寰从那以后退隐,何峙迎来了亲政后的第一次大考。谁也没料到,这个元气大伤的家族不但没有从此一蹶不振,反而比往昔权势更盛百倍,甚至一派万民康宁,天下熙盛的局面,唯一不太好件事,何英寰当了太上皇没两年就去了。 白祺琬特立独行,相应的后果便是夫妻离异。她孤身离开香港,踏上了寻找幺子的漫漫道路。心早已经病了,魂在枯野徘徊,三五年后白祺琬俨然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丑妇。桥溪村大火,何崇玉身死,白祺琬被带回美国囚禁在鸽笼之中。每日白湛卿去上学以后,玛格丽特就会对她横加侮辱,说是她害死了何崇玉,还恐吓她以后会让你的两个儿子结婚,循和你同样乱伦的路疯狂,你的不幸在你的孩子那儿是要加倍的。白祺琬受尽非人的精神折磨,病情一天天加重。 直到那天兄弟俩回到家,母子的强烈感应让白祺琬一眼就认出了那一定是自己遍寻不得的小儿子。玛格丽特拿钥匙开了锁,像把自己豢养许久的狮子狗牵出来给大家观赏,转身便去布置白湛卿的生日派对了。白轩逸发现这个陌生的女人实在不正常,让何意羡去别处玩。 岂料他刚刚走近那金笼,身后的白湛卿持刀闪在了前面。对白湛卿来说杀人就像吃薯条,白祺琬肚子里的血啊肉啊像一锅突然打翻了的汤。白轩逸听到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着,她要带走何意羡,你们所有人都会害死他!白轩逸也拿起了一入境美国时就为了保护弟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6 弟买的手枪,扳机却迟迟没有扣动下去,一种奇特而宏大的悲怆让他俯下身来倾听了母亲的临终之言。 白祺琬说,你生下来便是一个恶魔,要他发誓远离自己的弟弟,否则必将无穷无尽地伤害他。 那时候的何意羡常把小病生就算了,还确诊出来白血病,白祺琬为了让他答应自己的条件,谎称你们只是表兄弟,只有我的骨髓才能救何意羡。还说等你能够保护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那天,金江大厦386204751的秘密你一定要去揭开。然而白轩逸在受到严重刺激时,发病时的五感是扭曲的,比如常人听来非常小的声音,他听到的却是巨响。在他听来就像母亲给了一道比赤道还长的题干,自己却无法区分背景噪音,过滤出有意义的信息,只能凭自己的妄想和暗示做决定。白湛卿的版本里就说是一个女邻居利用超声波控制了他们当天的所有行动。最终,白轩逸浑浊的脑海里就只记得表兄弟,数字,以及离开何意羡。 何意羡镇日酒不离手,喜欢给自己制造防身的烟雾,逐日像失去水分的一条草。他往洗手池里放水,脸沉进去,冰凉的水把他的牙龈冻疼了。日复一日的清晨他站在那一点点陷入流沙,盯着镜子,分不清自己是在镜中还是镜外,仿佛只有镜子里的人动的时候,他才会动。每天早餐看报的时候,都会传来以前的老熟人们被送上了审判台的捷报,你方唱罢我登场。 经中共中央批准,中央纪委决定对申城市原高级人民法院院长**刘明基**涉嫌违法违纪问题立案审查,刘明基被开除公职、党籍,移送司法机关依法处理。刘明基犯受贿罪、滥用职权罪、徇私枉法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执法犯法,靠案吃案,授意和要求审判人员枉法裁判,大搞权钱交易,对所任职地区政治生态造成恶劣影响。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八年,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孟长庚**对党不忠诚不老实,对抗组织审查,犯受贿罪、玩忽职守罪、徇私枉法罪、滥用职权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所涉财物一并移送; **孟彧**犯行贿罪、受贿罪、私分国有资产罪,违规拥有非上市公司股份,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六年。鉴于嫌疑人脑缺氧导致神经系统脱髓鞘,患永久性血管痴呆,有关机关批准取保,暂予监外执行; **束仇**犯故意杀人罪、危害公共安全罪,情节特别严重,性质极其恶劣,被依法判处无期徒刑;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网站发布消息称,原申城市纪委副书记**罗仰哲**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罗仰哲丧失纪法底线,严重损害政法队伍形象,十二名内鬼同日被查。念其主动投案,主动向组织交代问题,罗仰哲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王瑛璐**作为建筑公司法人,工厂因违章操作发生爆炸,造成他人财产损失或人身伤害时,法人对本次事故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王瑛璐依法承担民事责任,被依法判处赔偿医疗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财产损失,共计人民币八百七十九万元。 *2019年是巡视工作深化发展的关键一年,一年来,各级纪检监察机关深刻把握党中央重大判断,坚守稳中求进的工作主旋律,保持高压态势不变、惩治力度不减、人民群众对正风反腐预期的稳定,反腐倡廉成果丰硕;2019年亦是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承上启下的关键之年。专项斗争以来,全国纪检监察机关共立案查处涉黑涉恶腐败和“保护伞”问题4.72万起,处理党员干部和公职人员5.45万人,移送司法机关6393人。全国打掉的2708个涉黑组织中,1839个背后查出“保护伞”。* 为表彰先进,激励引领全国检察机关和全体检察人员担当实干、创先争优,最高人民检察院决定,为申城市人民检察院等59个先进集体记集体一等功,为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二检察厅厅长**白轩逸**等23名先进个人记个人一等功,白轩逸同志紧握法律之剑,深耕公正之壤,被授予“全国模范检察官”称号。另为嘉许其在城市反恐行动中作出的卓越贡献,昭示出香港精神与崇高的人类情怀,特首、政务司长、律政司长现身颁授“金英勇勋章”。 成王败寇尽付了东流,何意羡只当饭后小故事偶尔听听。有天中午,大家四处找不到何意羡,哈琦敲了卧室半掩着的门,见何意羡抱着毯子睡在地板上,他说这样才睡得着一些。便是这天的晚宴,有几次太疲倦了,他就装作去解手,在抽水马桶上坐几分钟。 家族里一个世纪老人,德高望重的外姓爷叔见他情绪更趋低落,拖了许多天才把一件事相告。那天在小渔船里,白轩逸说幸好他没有走,原来不是空穴来风的一句话。本来为防止何峙畏罪潜逃,中方已经要求出入境管理局通知港府其辖下机场的各个关卡人员,禁止何峙离境。哪怕他退求其次想走水路,恐怕也没法顺利偷渡到英国用不义之财安度晚年。蒋韫几十年致力于此,一心只做这一件事,廉署终于同意成立了一个专门针对香港四大家族的独立肃贪委员会,比如前不久英国法官已经认定押送一位华侨商业钜子回香港受审,那人也姓何,是你的伯伯,本就多年嫉恨何峙大权独揽,已经在反咬的路上了。你这时候如果和何峙一起走了,日后便再难撇清。爷叔总结,高处跌下更是不胜寒,你们跑不掉。何意羡讶然,我想过跑吗?何峙能活到这种境界,满世界也就那么几个人,你有张良计他有过墙梯,他为什么自杀,何意羡反问这位爷叔你没有答案吗?当然,我也是信口开河地问一句。吕布死后人人皆有吕布之勇,满纸斗大两字猥琐。 次日何意羡给王家去电,想把戒指赎回来。王瑛璐为还泼天巨债,亦祭奠死透透的爱情,本想典当了却发现是假,盛怒之下忘记恐惧,大骂那戒指手轻轻一捏就变形,自己用牙咬的时候已经不小心误食了!何意羡只说假的我也要。电话未挂,门铃响了。何意羡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白毛紫眼的波斯猫就去开门,门外乌压压百记公检。 何意羡因涉嫌违反香港国安法被拘捕。他一只脚还没上警车,哈琦便带着病情鉴定书要来保人,何意羡说我可没有病,我可以控告你干扰司法。一只脚刚落在警署门口,律政司几位大人物已在门口组成人墙堵人,一个说此事非真,又是一场虚惊;一个说何律师明明是揭发有功,功大于过荣耀加身。何意羡却说那张芯片是无名氏寄的,可没有署我的名。何意羡在众人眼前消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嘱咐哈琦, 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97 王笠要来香港办画展,你看着能帮就帮一手。 何意羡在惩教机构暗无天日地待了下去,不知寒暑。直到一缕微光不情愿地亮了起来,今天是法庭审讯的日子。 香港金钟道38号高等法院办公楼没有厚重的石像,也没有望不到尽头的长阶,显得亲民。门口的长凳人坐得满满,何意羡瞧了瞧那么多张数不清的模糊嘴巴,这么短的一瞬间,能完成那么多诅咒,简直是神的速度。只因民众都知道法律是一纸金钱游戏,面对这位前呼后拥招摇撞骗地走进法庭的大恶人,大家咬牙切齿又徒呼奈何。听说何意羡在内地时候便凭一张全开麦的铁嘴咆哮公堂,无往不胜,而且这场是陪审团审,说服一群未受过法律专业训练的人又比说服法官容易得太多! 建筑有14层,每层差不多3个法庭,何意羡的那个庭门口挂着内庭聆讯的牌子。整个审判区位于法庭的正中最低处,而旁听席则逐级向上,使得在上面的人感觉就像在观看演出一般。法官的座位则位于最高处。 惩教署的警员高喊“Court”!全体起立迎接首席法官、三位常任法官及一位非常任香港法官。首席法官坐下之前却先对着嫌疑人欠身微微点头,称他何大状。中立地位似乎令人质疑。须知这位法官以黑脸闻名于世,昨天一位律师的秘书用了颜色鲜艳的IPAD便被当场呵斥休庭,慎勿造次! 何意羡没有请律师。法庭感到莫大的理解,确实在无罪辩护这个领域,其他同行在何家人看来都是孔夫子家门前卖春秋,关公面前舞大刀了。世界上还没有那样第二张巧嘴。而今天的何意羡却像迷失在黑森林中,他事先知会陪审团和法官,他无话可说,半个标点都没有。 检控官姗姗来迟:“尊敬的法官阁下:本案检控官代表香港特别行政区政府,今日向本庭提交起诉,针对被告人,即注册律师何意羡,正式提出控诉。何意羡被指控运用司法漏洞,不当为数名面临重刑的被告人提供辩护,企图使他们逃脱应受的法律制裁。此外,被告还涉嫌与政府官员进行非法勾结,通过行贿等不正当手段,干预司法程序及判决,严重破坏了司法系统的公正性与公信力。根据《香港特别行政区刑事法典》与《反贿赂条例》,何某的行径构成严重违法行为。我们将提供充分证据,揭露其卑鄙的罪行。” 从这个声音响起的第一秒钟起,何意羡立马就被闪电击中,全身神经都集中到耳朵上来了。 他低着头轻笑道:“公诉人嘴上又没长鸡眼,为什么不念了?语言组织模块掉线了这是?” “本案证据确凿,法律条文清晰,敬请法庭施以严厉惩罚,通过此案向全社会明确展示攻击法律尊严的代价,并确立维护正义、根除腐败的决心。此致,检控官白轩逸。” 白轩逸把他情绪说上来了,何意羡终于受够了这戏剧性的一刻,抬起头来本意质问,一开口却是酸的:“检控官没有在英美法系地区的业务经验,就可以凭空冒出来执业吗?公诉人,你有劲是吧?哪里就至于要你操心到这个份上?你有空拉屎的时候把刑法掰掰看吧,不知道法律是怎么规定的吗?狗胆包天,上帝也差一点叫你骗了!” 国务院最新的白皮书向特别是包括司法系统在内的治港力量提出了爱国的严肃要求。法官解释,原定的控方大律师好像路上有点迟到。这位是北京方面派下来的公诉监察员,暂代宣读起诉状。 何意羡说:“你们今天这个法庭定位都有问题,真的好逗,弄得官方不像官方,民间不像民间,这就是一件牵扯人情的小案子吗?什么意思?一窑货?都瞌睡了吗?打算发表了一下不疼不痒的意见和看法,谁都不得罪吗?大家在一起就是图个热闹打打边炉吗?那算是我不懂法行吗!” 何意羡舌头通了电似的控制不住,语速那么快,眼泪却流得很慢,流得脸上痒酥酥的。 白轩逸一下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先表达一下自己的歉意似得:“不好意思,控方大律师迟到是因为我。我的眼睛看不见,他把自己的司机借给我。” 何意羡再次如遭雷劈。那夜白轩逸老虎钳一样抱住他不肯放手,每一声炮响就把他抱得更紧。有人挺着长刀来刺他,白轩逸只会压着他却把自己的后背全部暴露给敌人。是啊,白轩逸的身手那么好,为什么不反击呢?唯一的解释是那时他已然什么也看不见了。白轩逸瞎掉了,瞎掉了,一个盲人的后半生怎么度过,有谁能来照顾他?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何意羡被那一双彻底失了亮光的眼睛驳得哑口无言,眼泪又涌出来,还想克制,越克制越觉得委屈泪越流,他一辈子还都没有这样在法庭上失态过。 然而转瞬,何意羡却把脚往前一踢,露出笑容,一切像回到了当年那个舌灿莲花,吐凤喷珠的春申名律:“白轩逸检察官,你还记得今天有庭啊?” 陪审团一片嘘声,这个人在一言一笑中都把那种优越感散播到空气里,谁爱看呢?整间合议庭都被他的傲气充塞,像庆典上用的打满气的大气球。蒋韫携妻子坐在旁听席,戴着卷发的英籍法官在中间真像个神父。 白轩逸说:“这是我的工作。” “我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怎么倒像一个受害者?” 何意羡凶狠地把眼往他身上一抡,白轩逸心里才有了踏实的感觉:“请你配合。” “我的配合就是我反对。” “你反对什么?” “从这一刻开始,我反对你的每一个字。”何意羡把一个证据袋摇得哗哗作响,带着点夸张把手那么略略一抖它们便化灰化烟与世长辞了一般,心里涌起一股恶毒冲动似得笑了,他将整个身体转向了陪审席,“在座的诸位,如果法律未能守护人类最原始最珍贵的感情,那它就不配被誉为正义的法律;如果判决不能达到抚平人心伤痛的效果,那它又怎能算得上是一份健康的判决呢?” 何意羡一向以为只有梦可以做美一点,一直到今天也没信心做这个梦。春天的阳光如花似朵,鸟儿却不见来飞翔。白轩逸走过来时,心也一冲一冲跳了几跳,何意羡只作不懂,还在梦里沉着。一个吻像清凉的浪花把梦惊破,何意羡前所未有地甜蜜一笑,翻个身又轻轻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