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57章 牧野家(一)

    她从前不知道,凡世的烈酒,喝下去的时候可以让涨的发疼的心稍稍好过一点。难怪,那个人这样喜欢酒。

    她从来没有容自己放肆过,不是不想,只是不能。

    她是一族之君,她生来就该受到众生的敬仰,她不能心软,不能害怕,更不能爱上任何人。

    她开始有些后悔了,或许是酒劲的作用,这点后悔正在一点一点的扩大。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她还是一个连摄魂术都不会的孩子的时候,那个人就陪着自己了。他有挺直而修长的背影,他说话的声音细腻而温柔,他的眼中有温暖的光,而那光从来都只属于自己。(_

    可是,她不能爱他。在得知白辛奈的存在后,就不可以爱他了,因为,他最后会死,而且会死在自己的手上。

    居然流眼泪了,云阮抬起头,努力地想要让它收回去。断断续续的记忆中,她又想起了云陌,和那个人全然不同的人族少年,不危险,不强大,让她觉得很舒服。所以她将那份爱全部都转移到了云陌的身上,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那个人带给自己的痛苦。

    可是她错了,他已经渗入到了自己灵魂的深处,凭谁也无法取代。她从前不愿承认,只是将他对自己的喜欢和在乎,当成了理所应当。直到他真的死了,才念起他所有的好,所有从未明说却连傻子都看得出来的爱意。

    可笑的是,她杀他的时候,够冷血,够无情,没有一丝颤抖。

    原本寂静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嗤的笑,“堂堂鬼族之君,竟会在这里借酒消愁。”

    云阮握着酒的手顿了顿,而后又灌入了大大的一口,只是眼中却换上了一向的高傲阴狠。

    “我也会难过啊,尤其是杀了最喜欢的护法。”她的声音倒是听不出半分所谓的难过,云衍站在她身前,看着她缓缓勾起的唇角,说道:“你所爱的从来都不是陌儿,也不是千城,你最爱你自己和滔天的权势。”

    云阮并未反驳,而是加深了面上的笑,“还是你了解我。说吧,出了什么事?”

    “牧野和池死了。”

    “谁干的?”

    只是过了一夜,谁会有这个能耐,在云衍的眼皮底下杀了他。

    “牧野长欢。”

    这个名字让云阮的笑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震惊。浮世已毁,她不可能还活着。

    “还有你的妹妹,梓灵。”

    如果说第一个名字已经让云阮觉得够震惊,那么第二字,更是在震惊中添上了一丝怒意。

    一个时辰之前,牧野和池和一众妃嫔坐在芙蓉园内寻欢作乐,全然不知浓重的杀气正在朝着他们逼近。

    每一代的君王都极为珍视的芙蓉花宴,本该是一场和乐融融的家宴,可到了牧野和池这里,已经全然变了味。靡靡的丝竹之音融着女人娇媚的笑声,落入一人的耳中时显得尤为刺耳。

    满园子的芙蓉花,开的比往年更为鲜艳。重重花色之中,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摘下了其中最娇嫩的一朵,衬着她的笑越加的天真无邪。

    只是那朵花上却开始染上了鲜血一样的红,几乎是同一时间,整座园子的芙蓉花都变成了血红色。不知是谁先叫出了声,紧接着这样的惊恐声此起彼伏。x :/

    花枝招展的妃嫔们此刻都顾不上仪态的想要逃离这里,可是那些花却发了疯似的狂长上来,将他们都困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中。

    坐在首位的君王,却比这些妇人“镇定”许多,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他的身子被人施法定在了座位上无法挪动分毫。

    渐渐的叫喊声弱了下来,众人都将视线黏在了那抹不断靠近的人影上。

    红色花海中,白衣女子款款走来,夺去了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她的面上带着笑,那笑只让牧野和池感到无比的惊恐,他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染着雪色和血色,二者融在一起时,变成了最致命的杀刃。

    “我父王的王位,叔父可坐的安稳?

    那位新王听后当即吓得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却依旧无法从座位上离开。

    “来人护驾,来人......”

    只是任凭他怎么呼喊,此刻站在他身前的依旧只有牧野长欢一人,而那些妃嫔和宫女早已昏倒在地,失了意识。

    “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因为没有人会来救一个谋朝篡位的卑劣之徒。”

    当一把白森森的剑抵着新王的脖子时,他竟像一个孩子一样哭了出来,拼命地哀求着少女大发慈悲地饶自己一命。

    “慈悲之心,我可给不了你。”锋利的刀刃刺破他的皮肤,流淌下来的血液让新王的面色苍白如纸。

    “王兄......王兄他还没死......孤只是将他......将他囚禁在了地宫......不要杀我......”

    “你最好没有撒谎。”脖子上的刀刃稍有放松,这个消息对于长欢而言太过惊喜和意外。

    “孤对天发誓,王兄......王兄他真的没死......”就在他以为那把刀会彻底离开他的脖子时,带着寒气的白光极快的落下,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x 电脑端:/

    “可你依旧该死。”

    长欢冷冷的看着死透了的牧野和池,这个人啊,从前还抱着自己去看冬时的第一场雪,告诉自己,他有多喜欢这样洁白无暇的世界。

    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被权欲蒙蔽了心的骗子。

    漫天血色的花朵在这个时候,纷纷败落,整个园子都下起了一场凄美的花雨,鲜血一样的颜色,不祥,不洁。

    在长欢的身后,梓灵那张娃娃脸上露着一抹诡谲的笑,喃喃地说着:“终于可以长大了。”

    长欢记得母后曾说过,父王的眼睛里再也不会有笑容了,那时候她还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父王见到自己的时候,明明笑的慈爱而温暖。

    直到现在看到这个消瘦的不成人形的君王,听他用微弱而沙哑的嗓音讲起那个叫“绯”的女子时,长欢才开始明白,父王的心,在很早以前就死了。

    地宫很暗,脚下的台阶沾上了浓重的湿气,冰凉就在不知不觉中撩拨着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一阵阵激烈的咳嗽声回荡在幽深的地宫中,那声音像是压抑了许久一下子爆发出来的暴风雪,急促中带着悲鸣。

    渐渐地开始有了微亮的光芒,靠着那点光,长欢看见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男人,四肢皆被铁链锁着,乱糟糟的头发遮去了他的大半张脸,可长欢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

    “父王。”她用力的将那些铁链斩断,抱在怀中的那具冰冷身体,让她不敢确定自己的父王是否还活着。

    过了很久,耳边才传来一个极轻的声音,“欢儿。”

    所有坚强和隐忍都在这一句叫唤声中化作了夺眶而出的泪水,在奄奄一息的君王面前,她不是什么月神的转世,也不是什么尊贵的公主,她只是一个离开家太久的孩子。

    “欢儿回来了,父王。”

    无论她有多么不愿意承认,可是她的父王真的就快要死了,被死亡的阴翳笼罩着的脸上,再也寻不到半点往日的荣华。

    “真好,真好,让孤在死之前可以见到孤的欢儿。”

    他的身上布满了一道道鞭痕,那些伤痕溃烂后散发着阵阵腥臭,长欢想要将它们从父王的身上抹去,而就算靠着月神之力,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也撑不了太久。

    长欢的心底藏着一个谜团,这个谜团该由她的父王来解开。那个女人的话是用来骗她入局的,但有一点她讲的或许是真的,自己的体内流淌着鲛人的血液,她的生身母亲是一个鲛人。

    “母亲,欢儿的母亲,到底是谁?”她看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死气沉沉的脸也因此而有了一点生息。

    “你还是知道了。这些事,孤本想着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的。”君王的眼神继而变得很缥缈,就像是陷入了某段深埋的回忆中。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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