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3章 第 23 章

    短短几天,萧长歌便明白了,他真的不是说说便罢了。

    也就第一天精神不大好,他没有多管太多事情,知善毕竟脑子不太灵光,这雪兰台的事情许多都是知德一个人打理的,难免有欠缺的地方,他第一日便查了一轮寝殿的窗玖,四角难免漏风的缝隙让工匠在内里多做了一层封边,这样窗户关上便是不透风了,晚上就寝暖和了许多,炭盆难免有些烟火气,外殿还好,寝宫里让人打了一根铜管,连炭炉通到屋顶,让萧长歌闹心的炭火气倒是真的没有了。这几日夜夜入睡,楚兮都拿手炉将被褥寸寸烫过一轮,睡得再晚,都是暖和的,正殿时时备好的茶,在桌几上放了一个小鼎炉,时时记得添炭,随时喝都是热的。连殿里新燃的安神香都是楚兮重新配过的,萧长歌夜夜好梦,简直哪里都是舒畅。x :/

    知德还稍微正常一点,知善对这位太子殿下简直是称得上崇拜了,一说话就结结巴巴,日日更加自卑,觉得自己的脑子可能就是团稀泥,同样是奴才,个个都比他有前途。

    这天五更,萧长歌照惯例早起要上朝,她一向有些起床气,早上整个人阴森森的,懒洋洋的坐在床上,洗漱过后,便是更衣,她站在殿中,想起还不见人影的傅九卿,突然吩咐道:“知德,昨日越属国供了几箱新鲜的江水虾,你今日帮我去丞相府送轮请帖,请傅大人午时过来用膳吧。”

    她背后为她整理过衣领的手微微一顿:“陛下,要奴去送帖吗?”

    萧长歌瞬然一清醒,这才想起楚兮来了以后,守夜是轮的,这瞬,楚兮已经拿过腰带,在她面前跪下来,抬手帮她束过,五更天还是黑的,寝殿光线昏暗,她垂眼看过楚兮的侧脸,

    这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心虚又窜上来。

    她根本拿不定主意,不晓得上次的事情,楚兮到底知不知道她要保下的是傅九卿?

    但是她联合越太子诓人这回事,傅九卿该是晓得的。

    萧长歌想了想便道:“你不能出宫,让知德去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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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兰台霜雪殿是大俪观景最好的地方,玲珑楼塔望出去,大俪紫金宫雪景尽收眼底。

    楼阁上鼎炉点过,甚是暖和。

    萧长歌在桌案旁坐下来,正在等着傅九卿,额上又系上了那块暖玉,桌上还放着那盒雪参。

    知德一进来就看到这样的景象,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道:“陛下,纪大人求见。”

    萧长歌懒得再动,便道:“宣上来吧。”

    纪刚身上披着黑色斗篷,迎风迎雪走进来,朝萧长歌进了一礼,眉头便一皱。

    楚兮正跪在桌前,手里拿过小夹子,正在往小鼎炉里添炭,应该是知道他来了,添完那块炭,才放下铜夹,回转过身,唇间染过温雅笑意,拜过一礼:“奴见过纪大人。”

    纪刚几步走过去,将他行到一半的礼托过,殷红的唇线抿成刀削一线,抬手触上楚兮的手腕,号过脉息,冷声一问:“怎么还这么严重?”

    大概知道对方心情不佳,楚兮笑得更乖顺了一些:“已经好了很多了。”

    纪刚抬手在他胸口点过,楚兮眉间痛色一染,脸色雪白,闭过眼睛,身形蓦然一晃,纪刚扶过他的肩,再将他穴道封过,抬手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倒过一颗,喂他服下:“真是没有一次见你不是在胡闹。”

    楚兮神情显得很无辜,抿唇笑笑,理顺一些呼吸才开口:“没有一次见面,纪大人不粗鲁。”

    他难得顶一句嘴,纪刚懒得跟他多说,提过他的腰带将人拉近一些,白瓷瓶放进他腰间,这才松开手来:“一日两颗,十日吃完,不吃完,你等着。”x 电脑端:/

    他说完这句话,有意无意看过萧长歌:“我对你粗鲁,我对你再粗鲁也比某些人好一点。”

    萧长歌眉头一跳,你们兄弟情深,拉我垫背是几个意思?

    她无奈撇过去,决定顾左右而言他:“纪大人有何事来报快报吧,朕还约了人用午膳。”

    纪刚眉目一正色,低声道:“刑诏司掌信使前几天截获一封信,是发往岷都的。”

    这大俪四通八达的通信,为免泄露国秘,都会由刑诏司信网监察筛过一轮。

    萧长歌略一思量:“可知道是何人所发?”

    纪刚:“没有署名,只有字,是一句诗。”

    这位司首微微一顿,道:“灭性能安乐,深隐绝事非。”

    萧长歌仔细品过,低声一问:“验出来了没有?用的什么墨?”

    这位女帝终于问到了重点,纪刚对视过她,静声说出四个字:“岭南官墨。”

    萧长歌眉头一蹙,这种墨,大俪用得起的,势必为高官。x www.x33xs.com m.x33xs.com

    她手指在桌面点过:“可追踪信鸽到哪里?”

    纪刚:“追到岷都山便被箭射下来了,为免打草惊蛇,信使没有深追。”

    这瞬,知善来报:“陛下,丞相大人来了。”

    萧长歌略微沉吟了片刻,道:“继续查,你从后殿走,别同傅大人打照面。”

    那炉鼎旁,楚兮添完最后一块炭,那燃过的火光点过他的眸底,他侧转过身,朝萧长歌微微颔首,低声开口:“陛下,纪大人今日来见您,并没有避讳,丞相大人,是一定会知道的。”

    一句话将她点醒,明明纪刚来的时辰相当,若是这样纪刚走却未碰到,倒很明显的反常。

    萧长歌摆摆手,叹过一声:“那还是走大道吧,记得跟傅大人打个招呼。”

    纪刚转身欲走,却是眉头一皱撇了一眼楚兮:“成天管别人的事,笑这么开心,你倒是把你自己的事管一管。”

    楚兮一懵,很乖的没有笑了。

    纪刚冷哼一声,走掉了。

    萧长歌看得很是来兴致,这位太子殿下真是有点意思,难道他真的以为纪刚是因为他笑才生气的吗?

    身后传来脚步声,萧长歌一侧头,便看到傅九卿朝她走过来,他双手拢在袖中,一身常服青袍,垂落的袖摆宽大,身上披着斗篷,雪白的貂毛领更衬肤色苍白,看到她,桃花眼染过笑意:“陛下今天看来心情不错。”

    萧长歌仔细看过去,已经起身走过去,扶过他的手,手里的温度冰凉,她看着他的脸色:“一路过来,可是受了寒气?怎么冷成这样?”

    傅九卿笑笑:“陛下见臣十次,有十一次不开心,今日是怎么了,转性了?”

    “朕是喜怒不溢于言表,傅大人看错了。”

    她搀过他的手,扶他到桌前坐下,旁侧楚兮已经将慰好的手炉递过来,他先是朝傅九卿轻轻颔首,行过一礼,再低唤了一声:“陛下。”

    萧长歌看到手炉愣了片刻,还是提过,放到傅九卿手里,又开始讨好卖乖起来:“要是知道你这么不经冷,朕就不选在这里吃饭了。”

    傅九卿抱过手炉:“陛下今天尽挑好听的说。”他单手撑过小几,在桌前缓慢坐下,也注意到楚兮了:“太子殿下也在这里?”

    楚兮眼睫垂敛,双手轻扣,端仪秀致的跪在桌前,疏离有礼:“奴在这里侍奉。”

    傅九卿抿唇轻轻咳了咳:“方才进来的时候,未见行礼,本相倒是险些忘了,太子殿下是被罚了三月奴侍了……”

    楚兮微微顿过片刻,也只是片刻,便跪后一些,双手交合,缓慢优雅的行过一个全礼,低叩下去:“丞相大人万福金安。”

    傅九卿抬手拿过桌上倒扣的杯盏,微微一笑,眸中神色不明:“那便托太子殿下吉言了。”

    他虽这么说,却也没叫楚兮起来,萧长歌看过去,道了声:“来沏茶吧。”

    楚兮低声应过,在桌侧跪坐下来,滚烫的水浇过漏斗里的茶叶,沏过第一道,再将茶叶筛过,用镊子夹到壶中。

    楚兮沏茶韵致秀雅,很好看,也很好喝。

    有时候萧长歌看折子看得无聊了,便会让他奉茶,在这深宫里,难得又多了些让她感兴趣的事情。

    那边楚兮已经提手拿过杯盏,烫水淋过,将杯壁热了一道,才将茶倒进去,双手奉给傅九卿。

    傅九卿一直静待看过,此时并没有多做为难,抬手接过,抿了一口道:“太子殿下真是好耐性,如今大俪要找出几个心性这样稳的,怕是很难了……”

    他话中意有所指,楚兮只是微微颔首,唇角笑意柔和:“大人谬赞。”

    他再给萧长歌奉过一杯,便端过托盘站起来:“奴去传膳。”

    眼中傅九卿杯中空了,萧长歌提壶再倒过:“傅卿身子养的怎么样了?可有好些?”

    傅九卿笑笑:“陈年旧疾,不受寒便没有大碍。”

    “是近时入冬,冷到了吗?”

    这位宰相从来表情看不出心情,而今只是一双桃花眼稍显凉薄了些,看过阁外飞雪,抬手按了按胸口,低声道:“是有那么个地方,冷到了。”

    他转眼看过萧长歌:“陛下是为了岷都的事情,在忧心是吗?”

    都是老熟人了,萧长歌也没有迟疑:“岷山死了三千多荒民了,粮运不进去……”

    傅九卿:“最近的驻兵在戎城,整编赶过去剿匪应当来得及的。”

    萧长歌喝过一口茶,眉间皱过风雪:“隔得近些楼若南疆近日好像有些异动,陆平野不同意调兵。”

    傅九卿静静看过坐在面前的女帝,她还年少,一张稚嫩的面容却早被国事磨得毫无半分少女稚气,一片飞雪从廊前飞进来,落在她的发间。

    傅九卿坐近了些,将那片雪捏在指尖,明明融化凉透在掌心,他还是抬手触了触萧长歌额上的暖玉,轻声道:“阿姬,明天我就会回来。”

    萧长歌瞳色一颤动,豁然一抬头。

    他这样叫她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傅九卿松开手来,退坐回来,仿佛方才一切都是错觉:“陛下今日怎么戴了这块玉?”

    萧长歌笑笑:“因为你说过,好看。”

    女帝身形后靠,手中提过杯盏口口喝过:“朕总觉得,这些年只顾着往前走,却从来没有回头望一望。”

    “朕害怕,有些人,没有回头,再看的时候,已经丢了。”

    傅九卿却没有直接答她的话,目光落在那块玉上,戏谑看过她:“臣怎么记得好像没有夸过……”

    “卿不是说,瑕不掩瑜?”

    傅九卿这次是真的笑起来:“陛下,您记错了,臣说的是瑜可掩瑕。”

    萧长歌仔细一想。

    萧长歌:“……”

    那边传膳已经过来了,除了蒸好的一大碟河虾,预备的都是口味清淡的菜,该是考虑到傅九卿大病初愈,布置得甚是周到,还用河虾配生姜熬了一锅紫砂粥,很是香绸浓醇。

    从楚兮来了之后,她用膳一直都是他布的菜,今天也是一样。

    每道菜下面都用隔水的小瓷炉热过,不会那么容易冷。

    从前知德虽然也照顾得好,但还是做不到像这样事无巨细,细心妥帖到这样的地步。

    萧长歌一瞬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抬眼看到楚兮正在盛粥,他跪在窗侧,有些飘雪落进了飘在他的发间,秀白的指节托过粥碗,下面铺过一块小方巾,放在她面前,再将小银勺放到方巾上。

    他给她呈过微微一颔首,便跪到傅九卿身侧,给他盛,低垂着眼睫,看不出任何一点情绪来。

    傅九卿看过河虾:“是越属国供的?在大俪倒是难见。”

    萧长歌:“昨日刚到的,不是多贵的东西,吃个新鲜。”她这样说着夹过一筷子,预备送到傅九卿碗里,转眼看过大个的河虾,踌躇了一下。

    傅九卿看过萧长歌的神色,笑道:“越国的东西,太子殿下该是比较拿手,便帮着处理一下吧。”

    萧长歌感觉得到傅九卿似乎是打定主意想要为难楚兮,大概是因为言阙行的原因,她思考了片刻,觉得这个人情还是要卖的,便吩咐了一句:“楚兮,去吧。”

    楚兮低低一点头,将手中的粥碗放好,才轻声道:“陛下,请稍等。”

    他转走了片刻,便再取来一柄指骨长的小刀,一双新的筷子,银盘摆过,跪在旁侧剔起虾来。

    小刀将虾壳划开,虾线挑过,再将嫩白的虾肉夹出来,他还记着萧长歌方才的意思,放到了傅九卿碗里,第二个便夹给了萧长歌。

    他的手腕毕竟还不是特别灵活,这又是细致的事情,所以做得很慢,到后面稍微有些吃力。

    萧长歌再和傅九卿聊了些别的事情,转眼瞥到楚兮额上起了薄薄一层汗,有些诧异,便总忍不住去看。

    中间他休息了一下,手腕在桌面上轻轻放了片刻,也只是不易察觉的一小会,眼睫垂了垂,便又再动过。

    萧长歌喝过手里的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索然无味,正打算叫楚兮去做些别的事情支开他,这时候知德来报:“陛下,御书房姚大人有急事奏。”

    萧长歌一诧异,姚温是户部尚书,如今来奏势必与岷都有关。

    她风风火火的站起身来,知德已经给她披过斗篷,她迈步走出去,临别对傅九卿嘱咐了一句:“今日你还在告假,便多休息一下,堂上的事明日堂上商,傅卿先用,我去会便回来。”

    傅九卿一点头:“陛下何时这么啰嗦了,去便去吧。”

    那边萧长歌已经迈步出去,知德在她背后撑过伞,两个身影消逝在廊下。

    阁楼亭台上雪落飘过,傅九卿一双桃花眼转掀起,眸光绵长,重新拿过杯盏,提手倒过一杯茶,呈到楚兮的面前:“太子殿下,雪落风好,有没有兴致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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