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5章 第 25 章

    三天后,萧长歌按惯例在批折子,雪兰台的白梅品种熟的晚,此刻渐次开了。

    间或抬头看到门口。

    脑子里突然浮现第一日楚兮一身白衣跪在殿门口不羸一握的腰身。

    她将手里狼毫挽了比比自己的腰,果然自己更胜不止一两筹,喃喃道:“是吃什么这么细的?”

    遂仔细想了想,又喃了句:“好像真没吃什么。”

    她再想了想又道:“以后要不要多喂些?”

    一旁知德看着萧长歌又开始一个人神神叨叨,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墨砚放下来,提过小鼎炉上的紫檀壶去倒水,用手触了触壶身道:“陛下,奴婢去加点炭。”

    那边萧长歌看过知德提过壶柄的手,眼前突然想那双玉白修长的手指,好像白晃晃晃在眼前,这么一想,楚兮肤色生得很润透,不是纯粹的白,透着玉石般的温润光泽。

    真不像一双拿得起九禹的手。那双手不管拿着什么,都是骨节秀致,透光白润的指尖,怎么看都是爽心悦目。

    知德已经倒过一杯盏递过去,见萧长歌发着呆许久没有反应,低声唤:“陛下?陛下?”

    萧长歌一回神,皱了皱眉头,仰头灌下一整杯,又看向折子。

    往日楚兮在侧,她避讳得及少,他总是很安静的在她身侧,或是研磨,或是温茶,偶尔她想得不尽周全的时候,他总会轻声提点一二。

    不知他的太子傅是哪位?教导得真是不错,他于国事上的见解大多细致入微,考虑得十分长远。

    当不像她,自从当年出使越国将濮阳先生丢了,从此以后都是自己野长。

    可惜战胜之后再问,濮阳先生已经逝去多年了。

    殿门外的寒风一灌进来,吹得萧长歌一惊醒,站起身,烦躁的在殿中走过几步,心道:真是见鬼了,为什么最近几天总是想到楚兮?

    旁侧的知德看萧长歌这样,挽袖笑笑,无奈轻唤过一声:“陛下……”

    他斟酌了一番:“派去探的人已经回来了,陛下要不要听一听太子殿下在那边的近况?”

    萧长歌背手在后,挥挥袖摆,又烦躁的一啧,生无可恋的皱起眉头:“他怎么样了?”

    “陛下不用这么忧心,您之前交代的话丞相大人该是听进去了,听说人现在在暖阁养着,傅大人没有多为难,倒是偶尔找殿下下下棋,喝喝茶,比在宫里还养得好些。”

    萧长歌眉头又拧成了个更大的麻花,考虑到楚兮的安危,怕大臣们又作文章,她和傅九卿交易雪兰台行刺的事并不公开傅九卿提出的条件是必须将楚兮给他,可这也太不对劲了。

    女帝指尖摩过,喃过一句:“傅九卿这是在干吗?”

    知德笑笑:“太子殿下是个妙人,兴许丞相大人是惺惺相惜呢……”

    萧长歌又想了想,突然想起楚兮脑子不正常的样子,浑身一寒。

    “傅九卿是被挟持了吗?”

    她想到这里,突然觉得画面充满不忍直视,扶了扶眉心:“算了,没打他就成,他们两个去斗吧,朕得休息两天。”

    ————————————————

    丞相府,林曲水流,假山环绕。

    落雪飘在檐下,簌簌纷飞。

    暖阁地面都铺了一层狐毛绒毯,四面摆放过炭盆,就数桌几旁的那一个燃得最旺。

    大敞的门口,桌几旁的梅花屏绣旁靠坐过一个人,周身披过雪白厚重的狐裘斗篷,黑顺的长发披散下来,双手拢在广袖之中,露出偶可一见秀白的手腕,他闲散靠坐在屏风上,低垂过眼睫,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身后绣梅花开,嫣红的色泽将他苍白的面色衬得终见几分明丽。

    房间鼎炉里,熏香渺渺如雾上升,整个房间弥漫过一股异香。

    内侧推门被侍从拉开,青衣男子走进来,远远凝视过一眼,走到龙纹鼎炉旁,勺过一勺香放进去。

    “殿下想得怎么样了?”

    白衣男子似乎才意识到有人来,眼神一动,稍微清明一些:“有些忘了,丞相大人要我想什么?”

    傅九卿笑笑,夹过一块炭火放进手炉,走到楚兮身侧,拿过他的手,将手炉放到他手中:“殿下瞧着像雪做的,摸着也像雪做的,这么温了三天,手居然还是凉的……”

    楚兮也不客气,抱过手炉:“本来暖和的,瞧着大人,就又怕得冷了。”x

    傅九卿一挑眉:“怕?”

    “这一字,殿下怕是只会说,不会悟。”

    楚兮拢过斗篷,将手炉拢进去:“怎么?”

    “大人今日不是来教我悟的吗?”

    傅九卿提过一个小酒壶在桌几对面落坐下来:“都三天了,殿下悟性不好呀……”

    “也罢,闲来无事,殿下毕竟年纪小,本相开导一二也是应当。”

    楚兮微微一笑:“喂喂棋,喝喝茶不行吗?大人拿我逗闷子多好,如今又要做想不开的事,楚兮不是很会说话,万一唐突了,怎么办?”

    桌案上一直放过棋盘,傅九卿修长的指节执过黑子摆放上去,关切道:“日日逗闷子,怕殿下无聊。”

    他颗颗摆过棋子,目色尤为漫不经心:“殿下到大俪也有半月了,所作所为除了对付本相,倒不见得有更为明晰的目的,可殿下为什么要对付本相?”

    “殿下闲了三天,本相也想了三天,雪兰台一事试探得见殿下的模样,倒是真的符合本相所料,殿下,看来对我们陛下……情深义重。”

    楚兮淡淡看了片刻,倒显得极为坦然,缓慢笑道:“情深倒是说得不错,可义重的,说的该是陛下对大人吧?”

    傅九卿手中的黑子叮声一响扣在棋盘,直到这刻才真正注视楚兮,他凝视过他,带着笃定:“你是为了阿姬要置我于死地,你,都知道些什么?”

    楚兮迎过他的目光,无辜一笑:“大人日日问我知道什么,全都告诉你了,我还做什么?”

    傅九卿眸色微微一深,顿了片刻,威压突降,整个人却又突然散淡下来:“殿下可有想过,雪兰台如此拙劣的局,是为了什么?”

    他抬手倒过一杯酒,微微一顿,转身拿过小鼎炉,夹过几块炭火放进去,再将酒提上去,回身一问:“刚刚说到哪里了?”

    楚兮低头一笑,接到:“拙劣的局。”

    傅九卿抬手支额,挑眉撇了一眼楚兮,抬手漫漫指了指,反倒显得无奈更多,最后还是没有多计较他的断章取义,接着道:“破绽如此明显,就是为了让陛下看得更明白,也让殿下悟得更通透,就算阿姬明白,她仍然没有保你……”

    “我们三人心知肚明,而你现在,在我手里……难道还不够换殿下一个大彻悟吗?”

    楚兮:“丞相大人是期待楚兮悟什么?”

    傅九卿低低一笑,他站起身来,走到楚兮身侧,半跪下来,帮楚兮系过斗篷,缓慢抬眼看过楚兮,一双桃花眼是摄人心魄的笑意,他一旦这样笑,便显得万分柔情,此刻如同一个亲切温和的兄长,就过楚兮的侧耳,温声道:“这个局,本相要教殿下的,不过死心二字。”

    楚兮眼睫缓动,面无表情的掀了掀,侧头一笑:“大人这样,实在容易让人误会,可楚兮就算死心,也不见得会喜欢大人。”

    傅九卿系过斗篷的手微微一顿:“良禽择木而息,这个道理,鸟禽都懂,殿下却要不懂吗?”

    他将斗篷绸结一散,垂目看过楚兮,突然拽过楚兮的手腕,将人一提近:“你一介质子,又身负国仇,如此羸弱,在大俪,能活多久?”

    楚兮身侧的厚重的斗篷滑下来,雪白的衣袍勾勒过细致的腰线,更显单薄,他单手在桌案上撑了撑,痛得眼睫垂过,呼吸极轻。

    傅九卿的语声响在耳侧:“哪怕你有些手段,若是本相执意要对付你,陛下不保你,你觉得你有几分胜算?”

    他垂眼看过楚兮,字字温缓:“你对陛下再好,为她做得再多,除非兴帝复生,不然你一辈子都不可能求到你想要的结果,殿下人中龙凤,何必为了一己私情,和本相为敌,断送大好前程?”

    他说到这里,放开楚兮的手,扶过楚兮的肩膀,将斗篷重新披上去,甚至将手炉重新放在楚兮怀里:“殿下见谅,不见一些痛,怕殿下不知轻重,本相一般不生气。”

    楚兮手腕轻轻垂过,额角是淌下的汗滴,靠过屏风,半真半假道:“傅大人不动手,楚兮也怕的。”

    傅九卿却是笑笑,仿佛刚才一切从来没有发生,提手倒过一杯茶:“殿下是个妙人,心性是我平生少见,死了倒实在可惜……”

    他将杯盏轻轻放到楚兮手中:“本相看你看得还算顺眼,愿意收为己用,也愿意以礼相待,保殿下在大俪,余生无忧,就看殿下,疼过一回之后,是不是想得通了一些?”

    楚兮轻声咳了咳,这次是真的笑了:“丞相大人,我刚刚杀了言阙行,您就要招我做您的客卿,就不怕您的知己从乱葬岗气醒,来找您?”

    傅九卿在他旁侧落坐下来,转眼看过苍雪漫漫的天,他一身青袍,周身稳冷,语声却是散慢的:“大俪国贫积重,民不聊生,一人之仇,怎比国重?”

    “我看殿下一百个讨厌,但可以忍,不是我需要殿下,亦不是我想殿下活着,是这大俪,需要贤臣罢了。”

    楚兮顿了片刻,终究开口:“傅大人可是知道,您心中的道,和陛下,是不同的。”x 电脑端:/

    傅九卿眸色有片刻的放空,唇角笑意一提,此刻桌上的酒该是温好了,他提手触了触,扣过一个杯盏放在楚兮面前,温热的酒水倒下来,他侧肘托在小几上,侧坐对过楚兮,几乎将楚兮包围在怀,含笑看过楚兮:“那么殿下的道呢?”

    “殿下若是愿意辅佐,本相可日日为你温酒。”

    楚兮抬手轻轻推过他的手腕,声落柔定:“傅大人,楚兮可以是陛下的贤臣,也可以是大俪的贤臣,却唯一不会是丞相大人的贤臣。”

    他将那倒过一半的酒拿起来,对门檐洒过,眸色清澈,低声道:“这杯酒楚兮不能喝,道不同,不相为谋。”

    傅九卿:“也罢,今日暂且算作懂了。”

    他顾自倒过一杯酒,顾自喝过一杯,再顾自坐在对面,重新执过棋子:“今日暂且聊到这里,殿下接着来给我逗闷子吧。”

    楚兮:“成天下棋,丞相大人不腻吗?”

    傅九卿一挑眉,温温一笑:“不下棋干什么,难不成拉你去遛鸟?”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思量:“或是你在俪宫有什么熟人,要不要我给你请几个过来一起逗个闷子?”

    楚兮温润一笑:“还是闷着吧。”

    ————————

    纪府。

    院子里石凳上摆过茶点,玄衣男子手中握过一柄剑,面容俊美,然而带过侧重的冷,剑走如游龙,划雪而过。

    立在旁侧的长辈手里提过小壶一口口喝过,单手背后,眼中印过刀锋,伟岸的身形立在大樟树下,眉若点漆,眼纳寒光,一身束袖武服,正看过面前练剑的青年。

    “孟林,剑不是快就够了,剑式重在一个活字,要擅转。”x :/

    纪刚听道,剑眉一蹙,手中剑指一个回还,挽过一线凌厉的剑气,将樟树枯枝划下,收剑在手,身形一回转。

    低头颔首:“父亲。”

    纪邵双手背后,拍了拍他的肩:“不错,再过一年,天机高手榜上应该还能进两个名次。”

    纪刚:“鬼面战神十六岁已经是天机榜前三了,孟林如今这般年纪,还是差了许多。”

    纪邵摸过一把胡子,掷重一笑:“能自保便可,为父只求你平安。”

    “再说,英雄看当下,如今天机榜上,可没有他的名号了。”

    纪刚一点头,却是突然想过什么:“父亲,为何天机榜第七名,只有惊雷刀名,没有姓名?是因为兴帝逝去多时了?”

    纪邵一笑:“苍雪山的天机榜,可是从来不会给死人排名的。”

    他一贯冷厉的眼神看到儿子便是慈祥的:“你母亲给你熬了汤,臭小子去把满头汗洗一下,喝热的。”

    纪刚一点头:“儿子退下了。”

    纪邵看着儿子低下的头,这臭小子礼数也不知道是谁教的,正打算抬手拍拍,这瞬,院墙偶然一风响!

    纪刚一回头,那箭羽已经射进了,纪邵双眼一沉,已经抬手接过。

    一个挂在上面的竹筒上面系过一线白纸,只有一行字:“汶州总督亲启。”

    这个称谓,纪邵眼眸一沉。

    他早年是在汶州当职,如今已是燕安总督,官居二品,极少有人再这样称呼他了。

    他面上神色不变,将小竹筒拿下来,再带着笑拍了拍纪刚的肩。

    “孟林你先进去,为父有事要忙。”

    待到纪刚转走,这位总督神情终于浮现狠厉之色,将竹筒启开,那是一线极薄的纸。

    纪邵凝目看过,一双大手绞过纸张,咬牙切齿,低声道出三个字:“楚寒衣。”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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