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29章 第 29 章

    楚兮的下颚被她捏在手里,背后的桌案上烛光跃动,他雪白的面容逆着光在这样的阴暗里却越发醒目,他微微敛过的眼睫只掀起疏疏一隙,凝了许久的神,眸色才稍微清晰一点,用轻得只余气音的声音道:“陛下是听得见我说话吗?还是……陛下根本不愿意……听到……”

    萧长歌默了片刻,眯过凤眼,她眼中神色尤不明晰的沉郁下来。

    以她对楚兮的了解,哪怕真的造信,在永定宫留下墨砚台,如此疏漏,不在情理。

    既杀人灭口,又藏尸不遂,更不在情理。

    但她有她要的情理,如此情势,颇有怀疑,但根本,当不得无缘无故的偏袒,萧长歌身形逐渐下低,就过楚兮的侧耳,低轻道:“与人斗,棋输一筹,便就是棋输一筹,你手中有掰本的筹码吗?”

    她一番语声低轻,用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到的声音毫无感情的道:“人赃并获,情势皆全,朕不拿你,交代在何?”

    楚兮唇侧轻勾:“那陛下……记得现在这番话……”

    众人只看见萧长歌靠近楚兮不明晰说了什么,更不明晰女帝听到什么,她缓慢直起身体,松开手来,一撤脚来,踏在原地,背后是一片昏暗天光萋萋落雪,眉目是气焰嚣张的冷:“楚寒衣,多说无用,你可知罪?!”

    楚兮双手撑地,险险跪稳,他低低垂了垂头,漂亮的眼睛缓慢打开,注视过外面一片昏暗的雪天,那样的目光仿佛透穿这满庭院的风雪在看着什么,也只是微微一瞬,他便敛过眼睫,朝萧长歌微微颔首,谦恭有礼:“欲加之罪,无从认之,但还有一事,楚兮却知道,想禀奏陛下……”

    萧长歌狐疑凝眉:“你想说什么?”

    傅九卿此刻眼眸一沉,脑中突然浮现起那一日凶神恶煞来到的纪邵。

    还有那收刀一句。

    “唯臣,心中存社稷是好事,五年前老夫是这番话,五年后老夫还是这番话,你这样,总归害的是你自己!”

    到底哪里是不对的?

    但他总觉得如今局势不明,眼前这只兔子般的太子实则是只缠手的狐狸,逼得过急,不见得不会咬人,此刻启声,打断萧长歌的问话,为了将栽赃之嫌再撇清一些,道:“照殿下的意思,他是无辜,臣在朝堂树敌无数,若这叠信,是李莫如受他人指示,私自乾造,交于殿下,殿下也是有心揭发,蒙在鼓中呢?”

    他这句半真半假的劝,果然让萧长歌抬眼看过来。

    傅九卿这一问,倒是问得取巧,竟然为越太子开脱起来,倒是越来越像一个真真切切的局外之人。

    如此时刻,楚兮却是突然笑了,看过傅九卿,声音落得慢而柔定:“陛下,臣有一要事,相禀。”

    “五年前……”

    “报——”门口传来金吾卫拉长的喊声。

    那金吾卫一跪地:“燕安总督,纪大人求见。”

    傅九卿猛然侧头,对视过楚兮,暗光中,楚兮静声,眸色尽敛,只唇角勾落一线笑意。

    温柔而寒冷。

    那边未等萧长歌一个传字说出口,外间已经传来顿重踩雪的脚步声。

    纪邵一身总督服,黑长斗篷及地,双目冷沉,背后手下压过一个人,那人一身破烂的内监服,胸口带过血色,鬓发散乱,走得踉踉跄跄,一张岁月交和脸白得无一分血色,显然是受了重伤。

    纪刚却是双目一瞪,低声道:“李莫如?”

    李大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视线在厅中扫了一圈,看到萧长歌,就是颤颤一落跪,抬起一张涕泪横飞的脸,朝萧长歌一拜,哭哭啼啼:“陛下,陛下,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呀!”

    “陛下,奴才差点就死了,再也不能侍奉您了……奴才……”

    萧长歌被他铜锣似的嗓门吵得一烦,扫了一眼:“闭嘴!”

    李莫如委屈的一缩脖子,闭上了嘴,伤心得极了,抽抽泣泣。

    萧长歌看过纪邵:“怎么回事?”

    纪邵不露痕迹的扫一眼楚兮,一抱拳:“老臣昨日巡防,城郊河畔附近捡到了李大监,人伤得太重,今日才醒。”

    “臣听陛下急召孟林到丞相府,又正好问了李大监一些事,便急忙将人带来了!”

    傅九卿衣袖下的手指握过微微一拳,玄金明明已上禀,李莫如已死,如今居然出了这样大的疏漏!但他面上却是稳然笑道:“多亏纪大人,李大监没死,事情倒能问得更清楚些。”

    李莫如一懵:“什么事?”

    但他马上又想起了他的冤屈,又是一拜:“陛下呀,咳咳,陛下,丞相大人前日召臣来探越太子,臣陪越太子陪到半夜,谁知一出宫就遭人伏杀,奴才险些死了……”

    他跪过去扯着萧长歌的衣摆,又是一顿哭,伤重呛咳:“陛下,咳咳,奴才侍奉宫内二十余年,咳咳,矜矜业业,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呀……”x www.x33xs.com m.x33xs.com

    萧长歌将眼前这只鼻涕虫嫌弃一踢开,指着桌案上的信件:“李大监可认得那是什么?”

    李莫如被她一踢,捂住胸口扑倒在地,茫然的对着萧长歌指的方向看了看,看了半响,忽然一颤,双肩抖起来,再拜下去,颤声道:“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萧长歌厉声一喝:“你也知道你大逆不道!合该是死!!”

    李莫如双唇一扁,扇了自己一巴掌:“陛下,饶命呀!奴才,奴才前日只是嘴馋,虽然知善大人交代了要给越太子带,奴才还是贪吃,奴才只吃了两块,奴才没有多吃呀……”

    萧长歌整个人一愣,看到信件旁边的食盒,整个人头疼的一揉眉头。

    “朕说的不是那个……”

    她袖摆一挥又气得笑出声来,无奈道:“知善,把信拿给李大监好好看看!”(_

    那信呈到李莫如手中,他的表情再次茫然起来,正着拿看了看又倒着拿看了看,举起来对过灯烛,急得一张脸通红:“陛下,奴才不识字……”

    “您这是要奴才看什么?”

    纪刚此时一抱拳:“陛下,内监一般十岁进宫受训,虽然不排除特例,但安排的习程,确实没有识字一项。”

    萧长歌背手向后:“你想说什么可以直接说。”

    此刻,傅九卿却是往前两步,突然道:“陛下,微臣以为,李公公,不在作假,他是着实毫不知情。”

    萧长歌心弦又是一抖,傅九卿居然为李莫如开脱起来?

    她再返身仔细看过李莫如,确实如今反应分毫不像形势所备,若是真的做了什么,当堂也不该是这个样子,哪怕真的在纪邵手里,也该是心慌才对。

    她问过纪邵:“李公公醒了之后,反应如何?可想过,要逃?”

    纪邵眉目冷沉:“禀陛下,李大监醒来后一直吵着要回宫,向您告冤。”

    萧长歌静思片刻,突然道:“可问出了是何人要杀他?”x 电脑端:/

    纪邵微微一顿,撇一眼傅九卿:“来人玄衣,面戴青铜面具。”

    萧长歌:“只知如此?”

    傅九卿神情无动,却是灼灼看过纪邵。

    纪邵再一抱拳:“燕安佩青铜面具的死士,不多,只有一个,臣恰好知道。”

    他的声音苍老质重,落地清晰:“丞相府,一等死士,玄金。”

    萧长歌一抬眼!

    玄金是他身侧极其隐秘的死士,为了行事方便相貌不示人才佩面具,但是以他和纪邵的关系,纪邵是知道的。

    傅九卿这样想过已经一跪地,低下头来:“陛下,臣不知,臣万死!”

    萧长歌身形立在一片暗光之中,脊背直挺,立了良久:“带玄金。”

    那金吾卫退下去,不多时返回,只带回一具尸体。

    那尸体一身黑衣,佩着面具,被丢到堂前。

    金吾卫跪地道:“陛下,去扣人的时候,便已服毒自尽了。”

    萧长歌走到傅九卿面前,倘若人是玄金所杀,事件倒都明晰起来,她脑中回旋过那一叠信纸,背手向后,沉沉低头,看过傅九卿:“你的人,杀了李莫如,再死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傅九卿眉目低垂:“陛下,玄金先时送到死士营再训八月有余,到臣身边不过这数天……”

    “虽不知玄金是受何人所派,但此事,的确是臣失察,请陛下降罪!”

    他一番话说得诚恳,决口再不开脱其他任何东西,再加上先时为李莫如及越太子说得那番话,倒着实显得不知实情。

    萧长歌低目冷看,她的表情不辨喜怒,顺着他的话低声道:“既然李莫如不知情,越太子的信来得蹊跷,也不可能是永定宫一早谋划算计提前所造,若真是有人刻意安排信件在丞相府,引太子上勾,倒说得通……”

    “傅相若是真派玄金灭口,倒不该会为李莫如开脱引祸上身,此人不仅安排信件,还指使玄金,杀人灭口,看来是冲越太子而来……”

    她回身转眼看过纪刚:“刑诏司听令。”

    纪刚一跪地。

    萧长歌:“务必全力彻查此事,给丞相太子一个交代!”

    纪刚一愣着,女帝这番话说得不无道理,可单为李莫如说话怎能够撇清傅九卿身上的一店,他还欲再说什么,却是接过纪邵一记眼刀,吞下肚子里的话,低声道:“纪刚领命!”

    萧长歌眸色一低沉,道:“将前几天截的那封信派人送过来,朕对一下笔迹,无事,便褪下吧。”

    纪刚低头,再行过一礼,却是突然出声:“陛下,是真的要臣,全力彻查吗?”

    他的声音很冷,是看着萧长歌问的。

    纪邵却是一侧头:“逆子!胆敢这样跟陛下说话!还不退下!”

    纪刚深深一呼吸,对父亲一颔首,他再看一眼被扣着的楚兮,冷盯过金吾卫:“还不松手?”

    两个金吾卫被他扫出一身汗来,连忙松开手来,楚兮却是身形一晃,手肘撑地,脸色雪白,他一直垂着眼睛,此刻也不过堪堪坐稳,似乎完全不再管堂中之事,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心思不辨。

    知善已经小步走过去,扶过楚兮,辍辍低喊了声殿下,帮他把滑下来的斗篷披上。

    纪刚眉头一皱:这越太子十年如一日的有病,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打瞌睡?

    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再对纪邵女帝行过一礼,转身褪下。

    萧长歌看着他的背影,眸间带着威叵的笑,拍了拍纪邵的肩:“纪老,既是两朝元老,纪家香火可断不得,无事还是多教教儿子吧。”

    纪邵眉间一颤,低下头。

    这位女帝虽然时时和气,也会雷腾震怒,但她真的不预,便是是这样平静的表情。

    “臣遵陛下教诲。”他这般说完,再一见礼。

    萧长歌已经转身:“无事褪下吧。”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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