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02章 二更二更君

    薛放跟杨仪的马车才拐弯而去,吴校尉等人就疾驰过来,进了巡检街。

    只差一步,两方就能撞见。

    吴校尉众人在巡检司门口下马,一个副手道:“这个时辰了,不知道俞巡检出衙门了没有。”

    另一人道:“俞巡检向来勤谨,这会儿应该还在。”

    门口两个士兵过来牵马:“俞巡检没有走,倒是十七爷才去了。”

    吴校尉一怔:“啊,是刚才那辆车……还以为是杨侍医呢。原来十七爷也在。”

    几个人说笑了几声,进门去见俞星臣。

    其实下午时候俞家派了人来,说是老爷的话,让俞星臣早些回去。

    俞星臣细问家里有没有别的事,来报信的只说没有,俞星臣便猜到了几分。

    之前他离开海州,徐夫人就告诫过他,回来后要及早择亲,必定是为此事。

    灵枢不知道他是故意按兵不动,还提醒了两回。

    俞星臣只淡淡地说知道了,幸而灵枢懂他心意,后知后觉,便不再提。

    吴校尉等入内,向俞星臣禀告去甑县探听的种种。

    之前他们到了甑县,即刻分头行事。

    吴校尉带人按照康儿所说,打听到了任家,自去询问。

    其他两位副手,则在县内暗暗打听任家的事。

    这是俞星臣特意吩咐的,叫他们不要只拘泥于任家,多打听打听周围的人如何说法。

    此事倒是容易。

    任家在本地算是有名有姓,他们家祖上也是做甑锅生意的,做木甑的手艺十分出众。

    后来家中薄有了些田产,家里就不再做买卖,而是重金请了私塾先生,教导后代子孙读书,只为出人头地。

    到了这一代,府里的大爷竟考中了县内秀才,一时轰动。

    而提起这任家,县内的人都交口称赞,府内的老太太不消说是个惜老怜贫、慈悲为怀的,先前逢年过节,或者去寺庙祈福,或者施舍粥米给街上的乞儿以及穷苦之人。

    而中了秀才的任大爷,非但是个饱读诗书的谦谦君子,更兼贤孝非常!之前因为母亲身患疾病,求医无效,任大爷向菩萨发愿,愿意自己绝食六天六夜,只求母亲病愈。

    而就在他守戒的时候,任母的病症果然好转!

    县内的人皆都知道此事,啧啧称奇,自然也更加赞同任大爷的仁孝之举。

    觉着真不愧是中了秀才的人,日后这老太太的福气只怕还大大的呢。

    任家的老太太膝下一子一女,女儿早已经出嫁。

    康儿所说的妹妹弟弟,都是妾室姨娘所生,只是姨娘早死,大娘子都养在膝下,视若己出。

    不过奇怪的是……打听起任家突然没了的两个孩子,县内的人不以为然,有的说毕竟妾室生的庶子庶女,送走了也不足为奇。

    也有的说既然是送给了有钱的人家,自然吃不了亏。

    可问起康儿来,他们竟统统地不晓得,康儿现在不在家里了。

    而在他们探听消息的时候,吴校尉也带人进府,见到了任秀才。

    任秀才瘦长,中等个儿,看着斯斯文文,只是面上隐约有些愁容。

    吴校尉开门见山,自报家门之后,问他们府内是否有孩童不见了。

    任秀才一惊,竟没有立刻回答。

    吴校尉也觉着惊奇:“怎么,你们家几个孩子,有没有丢失,莫非竟不知道?”

    任秀才目光闪躲,半晌才道:“各位说是京畿巡检司的,难不成……难不成我家康儿,跑到京城里去了?”他明显也是不相信的口吻。

    吴校尉道:“正是如此。小丫头在巡检司我们俞大人跟前报案,说是她两个弟弟妹妹不见了。俞大人才叫我们来查看究竟。”

    任秀才面有难色,双手交握再一起:“康儿……确实前几天跑了出去,只因之前在家里,被她母亲骂了一顿,以为是孩子闹别扭,并想不到她竟然会跑去报什么案子。而且她的弟弟妹妹,也不是不见了,只是先前被送去亲戚家里养着而已。”

    说完了这番话,任秀才陪笑道:“小孩子不懂事,总是喜欢随口捏造些奇奇怪怪的话,只是万万料不到竟会跑到京畿巡检司去……真真是过意不去!其实家里并没有事……请官爷放心。”他又往外打量了会儿:“既然康儿到了京内,那不知是不是一起回来了?”

    吴校尉道:“俞大人让我们先来探听探听是否真有其事,她是否是你们家里的人,确认之后,明日将人送回。”

    “是是是,她是的。”任秀才连连点头:“劳烦各位了。”

    吴校尉道:“既然秀才说,那两个孩子送了人,那到底是送给了何人,家住何处?请说明白,我们回去也好核实。”

    任秀才的脸色又有点奇怪:“这……当初给人的时候,答应过,以后不许再去烦扰,人家带回去也是要当亲生子女养着的,很怕我们出尔反尔,所以事先约法三章,不会把她们姐弟的下落告诉任何人,我们自己也不会去寻。”

    “这话未免没道理,别人可以不说,可我们是官差,”吴校尉不由分说地道:“请秀才快说,我们还要回去复命呢。”

    任秀才迟疑了会儿,终于说了两个名字,地点。吴校尉怕急不真切,就叫他写在了纸上。

    吴校尉从厅内出门,四处张望,也看不出什么来。

    正将走的时候,却有个妇人匆匆自后宅转出来,看见吴校尉,急切地问:“康儿、康儿在京内吗?”

    吴校尉道:“你是……任夫人?”

    那妇人满面憔悴,两只眼皮微肿,显然是哭过的,此刻焦急地望着他:“康儿可还好?”

    “并无大碍,既然确认是府里之人,明日自当送回。”

    妇人猛地一颤,脸上却掠过一丝骇然之色,并没有半点惊喜。

    吴校尉微微疑惑,不知是否是自己看错了。

    妇人的嘴唇蠕动,眼中含泪,正欲说话,只听任秀才从后走来说道:“夫人莫怕,康儿在巡检司内,各位官爷自然不会亏待她……明日就回来了,你且放心吧。”

    任秀才说着,走到吴校尉身旁,体恤说道:“内人因为康儿先前离家,甚是自责,觉着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又恨康儿不懂事,日夜悬心,只盼她能快点自己回来,我本打算今日若还无消息,明日就要报官了……多亏了官爷来的及时。”

    ?吴校尉看看这夫妻两人,见妇人低下了头,他便道:“无妨。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

    任秀才疑惑:“大人何事?”

    吴校尉道:“我看你们这宅子不小,想转一圈儿瞧瞧,不知可否?”

    任秀才当然可以拒绝,但迎着吴校尉的目光,他道:“当然可以,请。”

    当下任秀才竟亲自陪着吴校尉,竟在府内转了一圈。

    这吴校尉也是个在巡检司里干了有七八年的,经验丰富,又受了俞星臣之托,便分外仔细。

    把几个孩子的住处瞧过。没什么不妥。

    只留意到康儿的卧房窗棂上,新糊了一层纸。

    吴校尉问道:“听康儿说,之前的几个跟孩子们亲近的丫鬟跟奶母,近来都不在府里了?”

    任秀才苦笑:“这孩子什么也往外说,实不相瞒,祖上虽积攒了些家业,但最近已经捉襟见肘,只得裁撤家中用度,遣散一些下人……那丫鬟跟奶母等,因为康儿大了,两个孩子又给送到了外地,自然用不着那么多人。官爷看这府内,如今也只有几个家奴在了。孩子不懂事,还以为怎样呢。”

    这番话倒是合情合理。

    两人说着到了一处院子,见院门紧闭。吴校尉道:“这里是?”

    任秀才叹息:“这是家母所住之处……家母先前身染疾病,不耐烦见人。”说了这句他摇摇头:“我正也因为家母的病情而心烦意乱,所以见小孩子不懂事跑出去,就不想张扬,只派了几个家奴出去找寻罢了……何况也怕事情吵闹起来给家母知道,岂不更加重了病症。”

    吴校尉随口问道:“不知老太太是什么病症?”

    任秀才道:“起先只是胸闷气短,懒怠饮食,请了大夫,只说是气郁……开了药吃了一阵子,也没见效,一直拖延着呢。”

    吴校尉道:“这要是在京城里,倒是可以让我们杨侍医给看看,若有她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杨侍医?”任秀才惊动:“就是那位曾给太后娘娘看过病的本朝第一位女太医?”

    “当然了,”说起杨仪,吴校尉也与有荣焉,毕竟杨仪常出入巡检司,跟他们也多多少少认得,何况杨仪很快地又将成为薛少夫人,吴校尉颇有点傲然地说道:“她连太后娘娘的病都能看好,要是给老夫人看,不在话下。”

    任秀才喃喃低语:“若真能请了杨侍医来此……就好了。”

    吴校尉转了一圈,并没察觉怎样,就告辞出府。

    任秀才一直送他出了府门口,道:“要不然,我同官爷上京,带康儿回来?”

    这个,俞星臣却没吩咐过。

    吴校尉略一迟疑:“不必了,秀才公的身子骨看着也不怎样,家里又有病中的母亲,还是不必再多走一趟了。”

    任秀才拱手,深深鞠躬道谢。

    吴校尉离开街口,遇到去打听的两个副手,便风驰电掣一路赶了回来。

    俞星臣听他们说完,问道:“你们可有觉着可疑之处?”

    吴校尉道:“当时那秀才娘子仿佛有话说,只不知是不是因为过分担心康儿的缘故。”

    两个副手则道:“大人,这康儿至少不见了两三天,他们家里只派人暗暗地找,也不报官,这有点不太对头吧……甚至于周围的人竟都不知康儿离家出走了。”

    吴校尉在胸口摸了摸,找到任秀才写得那张纸。

    展开后,躬身上前放在俞星臣桌上:“这是那一对姐弟被送出去、收养人的名姓地点。”

    俞星臣拧眉看去,见果真工工整整写了两行字,分别是人名跟籍贯地。

    乍一看,并无不妥。

    但俞星臣看着那简单的两行字,思忖半晌,忽地“呵”了声。

    在场几个人面面相觑,知道俞大人发出这种声响,多半是察觉了什么不妥。

    可吴校尉等人都看过这字条,除了见那秀才的字写得格外工整漂亮外,也没什么异常,而人名、籍贯,自然得再派专人去当地核实才能知道真假详细。

    “大人何故如此?难不成有什么不对?”吴校尉疑惑地问。

    俞星臣道:“这两个地方,一个是鄂州江口,一个是黔南镇州,莫说都距离极远,派人前去核实,若顺利的话,来回也要数月之久,何况康儿说她弟弟不见是在两个月前,倘若真送了人,算计日子,此刻还未必到……查都无处查。”

    吴校尉一惊:“大人莫非怀疑他是捏造的地点?”

    “鄂州江口……”俞星臣喃喃了声:“这个地方听着有点耳熟。”

    俞星臣一时想不到,便叫他们先下去歇息了。

    说了这半天话,天已经暗了下来。

    灵枢点燃了蜡烛:“大人,难道这任家真有什么不妥?那明天到底要不要送康儿回去?”

    “回当然要回……”

    俞星臣才说了半句,外头一个侍从来到:“大人,外面有人来拜见。”

    “嗯?”俞星臣疑惑,什么人跑到巡检司“拜见”他?

    侍从说道:“说是杨家的人。”

    俞星臣一听杨家,本能地就想到杨佑持……毕竟白天才见过。

    但很快,心里浮出了另一个人。

    他有点不大相信。

    打发侍从离开,俞星臣对灵枢道:“你出去看看,是谁。”

    灵枢奉命往外,出了大门口,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站在马车边上。

    他惊了惊,上前:“青叶姑娘。”

    青叶正等的着急,看见他出来,忙道:“灵枢哥哥,俞大人呢?”

    灵枢咽了口气,看着马车:“是……”

    青叶低声道:“姑娘有事,请见一见。”夜色中,她的眼里透出几分渴盼。

    灵枢心里记得分明的,是在俞星臣离京往海州去的时候,被杨甯那猛然刺中、流血的手。

    养了多少日子,才总算养好。

    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但却牢记的这件事。

    虽然他不习惯拒绝女孩儿,可……若应承了,谁知道杨三姑娘还会做什么?刺中了手,还算罢了,万一……

    灵枢吸气,正欲做主拒绝,身后却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他转回头一看,正是俞星臣。

    杨甯的马车先行离开。

    一刻钟后,俞星臣骑马,同灵枢离开巡检司。

    他们来到了双溪茶楼。

    杨甯已经等候多时了,之前大病了一场,让她清减了好些,下巴都透出几分尖尖。

    俞星臣走到门口的时候,稍微迟疑。

    杨甯察觉了,转头看他,她站起身来:“难道如今三爷竟害怕跟我照面吗?或者,还记恨我上次一簪之仇?你应该并非如此小气之人吧。”

    俞星臣迈步进内:“姑娘何出此言,你我不想见……上次在这里,不是已经把话说尽了?”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杨甯轻笑:“今日,多谢俞三爷及时援手,听大哥哥说,若你们去迟了一步,那人就死定了。”

    原来俞星臣今日之所以得到消息,并不是顾瑞河传递,也不是他的眼线,而是杨甯派人“请”的。

    俞星臣道:“大可不必,你我都清楚,我做此事并非为了姑娘。”

    “你当然不是为我。”杨甯了然地微笑:“其实我本来觉着,以三爷的性子,就算得到消息,也未必会理会。没想到……出乎我的意料。”

    俞星臣沉默。

    侍从端了茶,青叶从门口接过,送了进来。

    杨甯给他斟了一杯,放在面前。

    俞星臣却没有动。

    杨甯自己斟了半杯,闻了闻香:“不过,在我看来,你本来不像是会在意这些事的人,到底是什么,让三爷变了?”

    俞星臣呵了声:“姑娘这话武断了吧,恐怕不是我变了,而是姑娘对我……知之太少。”

    杨甯哑然,顷刻道:“不错,确实,确实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俞星臣眉头微蹙:“姑娘相见,只为此事?”

    “你觉不觉着很有趣,”杨甯却自顾自地,喃喃道:“连大哥哥跟霜尺那种天差地远,八竿子打不着的,也能凑成一对儿,可有的人……就算站的再近,也仍旧走不到一起去,甚至反成了怨偶。”

    俞星臣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道:“我该走了。”

    他站起身来。

    杨甯道:“顾家要完了。”

    俞星臣脚步一顿,回头。

    杨甯淡淡道:“至少顾朝宗完了。在大哥哥的这件事上,舅舅的处理法子,让外公很不满,漕运司未必能落到舅舅手里,难道你不想知道,外公接下来的打算吗?”:,,.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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