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08章 二更又二更

    屠竹和小甘先前在沁州,里里外外协助陈献行事,极是妥帖。

    不出三天,鸡鸣县的两个亲信赶到,同十九更是一番亲热。

    这两个人是陈献用惯了的,又曾在巡检司内干过几年大有经验,就算来到这人生地不熟之处,也自有章法,很快入手。

    小甘见状,便暗暗跟屠竹商议,要不要及早启程回京去。

    正屠竹心里也担忧薛放的伤,便同她说:“十七爷他们才走,到底看着十九爷再安顿安顿。”

    于是又过两日,见陈献行事进退有序,沁州事务尽数入手,只是因为他兼任巡检司旅帅跟县官两种职位,竟是忙的脚不点地。

    屠竹心想自己也不能一直都在这里,不如让陈献放心去调/教他自己的心腹,于是便同小甘告退。

    陈献虽然还想叫他们多留一段日子,可因为薛放的伤,他也放不下。

    何况小甘又是杨仪得力的人,于是便也放行。

    本来十九想派两个士兵一路护送,屠竹不想他再费心,便婉拒了。

    于是弄了一辆车,带着小甘,从沁州返回。

    一路上两人极为自在,虽未曾成亲,却如同一对恩爱小夫妻一般,白天赶路,晚上休息。同吃同卧。

    起初屠竹并不跟小甘同房,只是小甘觉着两个房间多费钱不说,而且她自己一个人睡,也害怕。于是让屠竹跟她同房。

    屠竹期期艾艾,不太肯。小甘道:“怎么,你还怕我吃了你?”

    “我只是担心对姐姐不好。”

    小甘笑道:“我自己都不怕,你倒是心细。大不了,你睡凳子就是了。想的什么!”

    屠竹听她这么说,于是从命。

    他睡了两天长凳,毕竟有些辛苦,白天赶路便透出几分疲乏,只是他从无半句怨言。

    临近京畿那夜,晚上,屠竹才把两条凳子拼在一起,小甘洗漱过,走到身旁,把他拉了过去。

    这两日小甘看着他如此,自然心疼:“睡那硬木头,哪里是那么好受的……你趴下,我给你按一按腰。”

    屠竹正不安,听说按腰,才放心从命。

    只是小甘的手摁来揉去,他毕竟是个心有所爱、血气方刚的青年,不禁有些冲动,当下强忍着,不敢动。

    屠竹只以为小甘不晓得,谁知小甘却只是故意的。

    她之前沦落在教坊司的时候,这些手段也是学过的,眼见屠竹的脸色发红,她就知道,一时暗笑。

    可没想到青年虽然心动身动,但竟强忍不肯造次。

    屠竹只颤声求她停手,说已经妥当了。

    小甘对他喜欢已久,两情相悦,到了这地步,她也不在乎到底过没过明路。

    反正薛放跟杨仪,都不是那种拘泥的人,回头只跟他们说一声,自然就同意办事。

    情热至此,又何必再苦苦忍耐。

    小甘俯身,搂住屠竹的脖颈,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屠竹惊讶转头的功夫,她顺势吻住唇,竟是把人压倒了。

    竹子还要挣扎,可身体早就软了,竟连把她推开的力气都没有。

    两个人一路上,情意绵绵,简直是不羡鸳鸯不羡仙。

    这短短的路程,走的荡气回肠,百转千回,看什么都是顺眼的,仿佛前路一片坦荡。

    这天来至京郊的茶馆里,屠竹怕小甘颠簸累了,叫她坐着歇息,自己去要了茶。

    正吃茶中,冷不防有两个京城里差人打扮的,翻身下地,也进来要茶吃。

    屠竹细看他们,倒像是漕运司的人。

    于是背过身子避开。

    这两人等茶吃,一边说道:“你说那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大公子那个?”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我只不信,大公子为人正派,又不是那个死鬼二爷,怎么会也干这种包养外室的行径?难道京城内那些大家闺秀不足他挑的。”

    “这可不一定,”那人低低笑道:“我听说大公子养的那个不是正经出身,必定有什么手段迷住了,那些大家闺秀哪里会那种招数。”

    “府里难道不知道?”

    “老爷必定是不知道的,若知道,哪里还坐得住?就是不晓得咱们老祖宗得了风声没有,如果闹出来,只怕不知如何收场呢。”

    屠竹不晓得顾瑞河跟霜尺的事情,听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这时侯小二送了茶过去,两人吃了两口,说道:“这还有一件奇事呢,知道咱们宣王爷吗?”

    “从护国寺回宫的那位,很得皇上器重,最近不是定了辅国孙将军之女为正妃,还有那个什么……太医杨家的哪一个为侧妃的……”

    屠竹吓得几乎转头。小甘及时拉住他的手,小声道:“他们说的必定不是姑娘。”

    果真,那人道:“你怎么这都不记得,那位三姑娘可是咱们老祖宗宠爱的外孙女。”

    “哈哈,我忘了这一节了。”

    屠竹总算松了口气,向着小甘一笑。

    就在此刻,那人道:“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些,知道三姑娘那位大名鼎鼎的长姐吧?”

    “太医院的杨侍医,又关她什么事?”

    “我有个亲戚也是在太医院当差的,说是那日无意中听见了宣王殿下跟杨侍医说话,竟是为了个什么杨侍医身边的丫头,似乎宣王殿下很在意的,只是杨侍医可没答应,啧啧,不愧是太后跟皇上面前受宠的人物,真真是硬气,连王爷的意思都敢拂逆。”

    “这话可不敢说,谁知宣王殿下是什么脾胃,万一将来成了……那今儿杨侍医就是得罪了王爷,她可不能被太后跟皇上宠一辈子吧?人家都巴不得送人到王爷身边呢,一则讨好,二则好歹也有自己的亲信去攀龙附凤的,她倒好……一个丫头都舍不得。难不成是嫉妒那丫头,恨不得自己……”

    “胡说,这位杨侍医是许给巡检司薛小侯爷的,必定是她不太懂变通罢了。”

    屠竹先前还恍惚,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小甘的脸色已经大变。

    等听见他们嚼舌说杨仪什么“嫉妒”,屠竹这才明白,当下猛地站起身来,小甘拦都没拦住。

    那两人喝了茶正要走,猛地见屠竹站起,对他们怒目相视,略诧异。

    幸亏小甘反应迅速,掏出两个铜钱放在桌上,扬声道:“店家,结账了啊。”又拉住屠竹的手:“哥哥,该赶路了。”

    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们凑巧也要走,并没有在意。

    可那两个漕司的人却死死地盯着小甘跟屠竹,其中一人竟伸手拦住:“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神色不对,哪里来的?要往哪儿去?”

    屠竹正讨厌他方才臆测杨仪,便道:“你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背地嚼舌,算什么男人!”

    那人大怒:“你说什么?找死!”竟不由分说,挥拳而上。

    屠竹赶忙把小甘拉到身后。

    他到底跟了薛放几年,又在羁縻州历练过,身手自是不凡,那人竟无法奈何他,渐渐落了下风。

    旁边那漕司的同僚本来没理会,想看好戏。

    待见屠竹竟纹丝不乱,这才道:“好小子,少来放肆!”竟纵身跳过去助拳。

    他们两个人对屠竹一个,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两人也非泛泛之辈。

    屠竹逐渐落了下风,身上难免挨了几下,但他甚是硬气,竟不肯后退。

    茶馆内的众人见打斗起来,早纷纷避开。

    小甘在旁看了会儿,见屠竹吃了几拳脸上带伤,她把心一横上前道:“你们还不住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道:“小姑娘,难道你连我们的服色都不认得?我们自是漕运上的,得罪了我们兄弟,算是这小子倒霉。”

    小甘道:“你们要敢伤了他,十七爷跟我们姑娘……都绝不会善罢甘休。你们也不是漕运的人,我自然知道!还不住手吗?”

    两人听了这句,脸上流露诧异忌惮之色。

    对视了眼,先前诋毁杨仪那人道:“薛小侯爷虽好大的名头,我们却未必怕他。”

    小甘见说话间屠竹身上又挨了一拳,甚是心疼,又见他们腰间带刀,她心里闪过一丝寒气。

    左右看看,便抄起旁边桌上的碗碟向着那两人扔过去,见他们还是不退,又抱起一把椅子,直接冲了上前!

    那两人是练家子,哪里会害怕一个姑娘,但见小甘如此,他们却急急地后退。

    屠竹也赶紧拦住她:“姐姐!”

    小甘胸口起伏不定,死死盯着那两个人:“是谁派你们来的,想做什么?”

    两人对视了眼,嘿地一笑:“姑娘怎么知道有人指派我们,我们自然是奉命出京办差的。”

    小甘冷笑,把手中椅子扔了,拉住屠竹快步往门外走去。

    那两人目送他们,也不追赶,也不如何,只是望着。

    出了茶馆,屠竹同小甘上了马车,小甘道:“他们打了你好几下,觉着怎么样?”说着掀开他的领子,却见肩头已经青肿了一块。

    屠竹道:“没什么,都不太疼。”

    小甘脸色苍白。

    屠竹道:“你、你方才说有人指派他们,是什么意思?对了……他们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假的?”

    小甘眨了眨眼,无言以对。

    她心里当然知道,那些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毕竟那日杨仪从太医院回来后,便立刻问起她是否跟宣王殿下私下有什么交际,当时小甘就察觉不对了,那一夜甚至没怎么睡着。

    而且杨仪打定主意去海州,又特特地带着她,这显然是为她着想。更别提杨仪私下里询问她心意的那些话了。

    小甘想起方才那两个漕司的人说的那些揣测杨仪的混账之话,眼圈发红,又气又则心疼。

    屠竹一抖缰绳,赶着马车向前。

    小甘坐在他身旁,靠在他肩头:“竹子哥哥,我才知道姑娘……对我那样好。”

    屠竹一怔:“姑娘对你不是从来都很好吗?”

    小甘摇头:“你不明白。”

    俞星臣把小甘送给杨仪让她留心,小甘倒是没什么可留心的,唯一收获最大的,就是把杨仪在杨家的处境看的很明白,包括杨仪跟杨甯之间那种微妙的、时而势如水火、时而其冷如冰的关系。

    而那一次,杨甯跟杨仪几乎撕破脸的对话,甚至把小甘都拉扯进内……也就是那回,杨甯揭破小甘的身份,俞星臣打发她南下,她才在大通码头跳了河。

    也正因这个,跟当时的宣王结了缘。

    杨甯居然要进宣王府了。

    杨仪又为了自己得罪了宣王。

    小甘想起这个,便觉着五内俱焚。

    马车走了会儿,屠竹突然觉着异样。

    回头,却见身后不远处有两匹马跟着,他惊愕:“是那两个人,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觉着没打够,要报复……”

    小甘跟着回头看去,心也一凉。

    屠竹道:“前方就是京城,他们该不会乱来吧,不过也难保万一。”他握住小甘的手道:“倘若他们冲过来,你别理我,自己就赶着马车进城去,到了十七爷跟仪姑娘身边儿就不会有事了……”

    宣王府。

    王府管事迎接了薛放进门,望着他的伤臂:“小侯爷受伤未愈,何必着急前来,王爷自然体恤。”

    薛放哼了声,像是笑,又像是没笑:“来拜见王爷,自然是礼数。另外还有一件小事。”

    “哦?什么小事?”管事讶异地问。

    薛放道:“找人。”

    “这、小侯爷到王府找人?”管事苦笑:“是不是玩笑?”

    “我像是玩笑吗?”

    “那不知是找什么人?”

    “我一个兄弟没过门的媳妇。”

    管事张大了嘴:“这……这是什么人,怎会在王府?”

    薛放淡淡道:“此事你做不了主,还是请王爷说话吧。”

    管事正欲开口,忽然悄悄地后退,原来是宣王从外走了进来。

    薛放回头,欠身行礼:“参见殿下。”

    宣王点点头,打量着他,正欲进内坐下,却又止步:“方才在说什么?”

    “王爷既然问了,那臣就直说了,”薛放抬头:“小甘是不是在王府?”

    “小甘……”宣王眼神略略一变:“她在……又如何?”

    “她在王府做什么?”

    宣王道:“你问的有些奇怪,本王要一个女人,还需要向你交代么?”

    薛放道:“王爷要谁臣当然管不了,但是小甘不行,她已经许了人了。”

    “是否许人,本王并不知,不过,你的意思倒像是本王强取豪夺、强人所难一般,难道你没听说,小甘是自己来王府的吗?”

    薛放道:“请王爷恕罪,我觉着听来的话,当不了真。”

    宣王道:“那你想见到她的人?那也成。”他转头吩咐那管事:“把她叫来,面见薛典军。”

    薛放有点意外。

    但果真,不多会儿,小甘被带了来。

    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略做打扮,比先前要出色更不少,从进门便低着头。

    薛放眉头紧皱,满脸不悦。

    宣王道:“小甘,薛典军问本王为何把你强留在此,你可跟他解释。”

    小甘屈膝:“是。”转身对薛放道:“小侯爷,我是心甘情愿留在王府,伺候王爷的。”

    薛放没法按捺心中的怒气:“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小甘低声道:“小侯爷已经听见了,请勿再为难我。”

    “住口,你这么说,把屠竹置于何地?你竟不管他的死活?”

    小甘听见“他的死活”一句,猛地抬起头来:“他怎么了?”问了这句,才又急忙垂首:“我、我……”

    薛放的目光从小甘身上转向宣王:“屠竹都跟我说了,有人故意设计,用卑鄙的手段逼人妥协。”

    小甘忙制止:“小侯爷!别、别说了。”她抬头望着薛放,以哀求的眼神制止。

    宣王旁边的王府管事也忙道:“薛典军,王爷面前,请勿失礼!”

    薛放冷笑:“失礼?若是没做过那些龌龊的事,我的话,有什么失礼之处。”

    宣王的神情却一直淡淡地:“你是说本王?”

    薛放盯着他道:“既然我已经失礼,那索性再多失礼一些吧,王爷虽是金枝玉叶,但从小也并非锦衣玉食,应该也受了些挫折,知道点民生疾苦,之前在码头上相救小甘,是何等的义气勇为,为什么一朝恢复了身份,竟也如顾瑞湖那种货色一般,干起这种欺男霸女的行径?难道忘了码头上被顾家恶奴打伤的惨状?难道忘了小甘被逼迫,几乎坠河而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难道都不懂?”

    管事在旁,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细看宣王,却并没有任何恼怒。

    直到薛放说完,宣王才淡淡道:“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不过本王自然不是顾家的恶少。另外……她的命,是我救的。”

    薛放一怔:“那又如何?”

    宣王道:“我要她,有什么不妥?”

    薛放震惊:“这是什么话?你救了她,她就必须是你的?”

    宣王道:“不然呢?是我救回来的人,为什么要给别人?”

    薛放本以为宣王会说出一些虽然气人、但符合逻辑的话,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句横空出世。

    简直叫他一时不知怎么接。

    “她是一个人,又不是小猫小狗,一样东西,就算是猫狗物件,也是有主人的,不是你救了或者捡到了,那就得是你的。”

    “你的话不通。”宣王盯着薛放,理所应当的:“猫狗……或者物件,既然丢了,那就已经是无主之物,我捡到自然是我的,除非我不喜欢自己再扔掉。”

    薛放屏息。

    厅内一阵静默。

    小甘担心薛放惹怒了宣王,不知该怎么了局。

    先前那跟随她跟屠竹的两个人,自然不是真的漕司上的,只是假扮漕司中人而已。

    小甘早看出了破绽,如果真是漕司军差,他们不至于公然再茶馆内议论顾家的事,且似乎有意让他们听见。

    而从他们跟屠竹动手,小甘疑心,他们想对屠竹不利。

    所以在他们追上来之前,小甘主动跳下了马车。

    她本来是怕屠竹有个万一,也心疼杨仪给自己挡灾。所以才答应来王府。

    可没想到薛放竟直接上门要人。

    这岂不是更加害了十七爷吗?害了他自然等于害了杨仪……如果这样,那她真是罪该万死。

    而此刻,薛放接着宣王的话道:“那照王爷所说,倘若救了人,那被救之人就得是自己所有。我竟不懂,之前杨仪救了那么多人,甚至包括宫中太后……那么……不知王爷又有什么高见?”

    王府的管事头发都倒竖起来,恨不得捂住薛放的嘴,或者捂住自己的耳朵。

    宣王却摇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是大夫,给人看病是理所应当的,跟我不能相提并论。而且……”宣王补充了一句:“那些人只是得病,并不是要死了。”

    薛放发现自己跟宣王说话,似乎是秀才遇到兵,这还是生平第一次。

    “王爷既然这么说,我也没有办法。”薛放呵呵了声,他最知道遇到兵该怎么对付,无非是兵来将挡:“但我今天必须带她走。”

    既然来了,就得做到底,空手而归可不是他的性子。

    假如宣王要干这么不要脸的事,那索性就闹大出来,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宣王瞟了他一眼:“你有伤在身,不用那么麻烦,如今她就在这里,只要她愿意跟你走,本王绝不阻拦。但她要不同意,那就算你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枉然。”

    薛放深深吸气,看向小甘:“你听见了?你给我想好了回答!”

    小甘攥着拳:“十七爷……”

    薛放厉声道:“杨仪还不知这件事,如果知道你自作主张,你以为她会怎样?”

    小甘红着眼眶,转头又看向宣王:“我、我……”

    她想走,但骑虎难下。

    她来此本是想消弭一切祸患,但如果现在离开的话,岂不是变本加厉地得罪了宣王。

    “我不……”

    小甘一句话未完,外头有个太监进来,禀告:“王爷,杨侍医门上求见。”:,,.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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