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45章 一只加更君

    俞星臣诧异地望着那两只狗子。

    豆子见两个主人都在屋里,没发现自己,便向着俞星臣先摇了摇尾巴。

    然后狗子回头,打量那只小黄狗。

    黄狗似乎知道了它的意思,便慢慢地靠近过来,也站在了俞星臣面前。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俞星臣身上的气味,又摇起尾巴,乌亮的圆眼睛盯着俞星臣。

    俞星臣垂眸看着两只狗,他从来对这种猫儿狗儿毫无兴趣,甚至是敬而远之。

    但是此刻,他竟仿佛从豆子跟黄狗的眼神中看出了它们的意图。

    豆子在把这黄狗“介绍”给它,就像是人认识了一个新朋友,迫不及待带来给“家长”或者“旧友”过目。

    灵枢在旁边,本来想把这黄狗赶走,可是见俞星臣并没有此意。

    正在这时,门外又有两人急匆匆赶来,其中一个是元学正,另一个却是苏博士,两人也是听说出事,才忙赶来。

    一抬头看见俞星臣站在台阶上,毕竟是京内的“名人”,元学正跟苏博士自然认得,两人上前行礼。

    苏博士跟元学正进门的时候,那黄狗就在俞星臣身旁,看到他们来了,竟跑到他们两个跟前。

    “这里怎么会有狗?”苏博士惊讶地看着豆子又看着黄狗:“这只……似乎有些眼熟……”

    元学正道:“应该是哪里跑来的?瞧着有些脏。如今有正事,还是叫人都赶出去吧。”

    豆子仿佛听懂了似的,汪汪吼叫两声抗议。

    苏博士往元学正身后躲了躲:“它难道是要咬人?”

    俞星臣道:“两位勿惊,这只黑狗是杨侍医所养。”

    元学正道:“既然是杨太医的爱宠,倒也罢了。”

    此时陈主簿正走了出来,听了半句话。

    他顾不上理会这些,只低低对苏博士道:“你推介来的这位艾静纶,惹了事了,且看看如何料理。”

    苏博士正慌张,陈主簿又小声道:“不过,那薛家小侯爷跟杨侍医一起来了,也许他们会想法儿。”

    正杨仪从屋内走了出来,先见到四个人站在面前,微怔。

    忽地又看到豆子带了一只黄犬,错愕:“这只狗儿哪里来的?”

    灵枢道:“仪姑娘,方才豆子从外带回来的。看着有些脏……大概是无主的。”

    杨仪正打量,那黄狗在几个人之间钻来钻去,最后竟然站在了俞星臣身旁,向着俞星臣汪汪地叫了两声。

    大家都诧异。陈主簿笑道:“这只黄犬好像很亲近俞大人。”

    苏博士踌躇道:“既然是无主的,要不还是赶出去吧。”

    俞星臣本心不在焉,听两人这样说,不由又看了眼那黄狗。

    他不太爱亲近这些狗子,之所以对豆子有些不同,那也是因为是杨仪养着的。

    而且豆子也确实灵性。

    皱皱眉,抬头的瞬间,俞星臣却忽地发现杨仪讶异的眼神,好像不太明白陈主簿所说那“亲近”二字是何意。

    俞星臣心中一动,道:“看它并无伤人之意,先不必驱赶。”

    这会儿薛放带了艾静纶从房内走了出来,走到俞星臣面前道:“今晚上的事显然并非是静纶所为,把他关在这里毫无道理。我要带他走,你觉着如何?”

    这会儿扈远侯府还没听说消息,等听见的时候,又要一番闹腾。

    薛放想赶在一切传出去之前先把艾静纶送回去。

    俞星臣迟疑,旁边元学正听见:“小侯爷,这样恐怕不妥,当时丁镖遇害之时,只有艾静纶在场,何况白天两人还曾起过冲突……这么擅自离开的话……”

    薛放转头道:“要是真的有人看见他动手杀人,就把人留下。若是没有,他就只是个人证而已。我带他回府,他也逃不了,要问话或者如何,只管去传,怕什么?”

    元学正看向陈主簿跟苏博士。

    苏博士自然不会插嘴,陈主簿却看向俞星臣:“这……俞巡检的意思呢?”

    俞星臣道:“我……”

    才说了一个字,身前的小黄狗转头,向着院门外吠叫了声。

    这会儿众人也都听见了齐刷刷的脚步声正在靠近,只不知来的是何人。

    陈主簿跟苏博士往门边走了两步,借着灯笼光看到来人,都忙肃然:“是俞监丞!”

    薛放跟杨仪听了这句,还没什么反应。

    倒是俞星臣忙也走前了一步。

    杨仪看到俞星臣如此,才想起来,便悄悄地对薛放道:“这俞监丞,应该就是俞尚书的长子……”

    俞鼐的长子俞太息,是国子监从六品司丞,为人端方正直,博学多才,只是稍微地有些性子迂直。

    而此刻俞太息并非一人前来,跟他同时而来的还有丁镖的家人。

    原来丁镖之父扬威将军如今在城外带兵试训,还不知消息,其家人得到通知,便派了一名管事前来查看端地。

    俞太息才进院子,陈主簿三人行礼。

    另一侧,俞星臣也拱手道:“兄长。”

    “哦,”俞太息转头看到俞星臣,正色道:“俞巡检正在办差,就公事公办,不必称兄论弟。”

    俞星臣垂首:“是。监丞。”已经立即改了口。

    陈主簿此刻道:“监丞怎么就来了?”

    俞太息今日已经回了府,国子监这里派人去告知,才又匆匆返回。

    “发生如此大事,我岂能安坐?”俞太息扫了眼前方众人,目光在薛放,杨仪,以及艾静纶身上扫过,“他们又是何人。”

    陈主簿忙给他介绍。俞太息回头问俞星臣:“巡检,敢问小侯爷是巡检司派来办案的,还是私人前来?”

    俞星臣如此伶牙俐齿,竟给他问的一怔。

    先前他本来是自己一人前来,只是路上遇到薛放跟杨仪,这才身不由己多说了两句。

    此事原本是他自己有纰漏在先,——毕竟薛放因伤歇息在家,他却许了薛放过来,本是于理不合。

    薛放倒是明白了俞太息的意思:“俞监丞就当我是家属罢了。您有什么话只管说。”

    俞太息抬手指了指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道:“这是丁镖府里派来的,也是家属。”

    那管事哭唧唧道:“我们将军如今不在府里,出了这种大事,府里的太太已经吓死过去,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擦了擦泪,道:“我们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害死了的?俞巡检,监丞,求你们做主啊!”

    俞太息看了看薛放,又看向俞星臣:“俞巡检,要如何料理,你且看着办。”

    薛放望着俞太息冷淡肃然的脸色,低声对杨仪道:“奇怪,这个人一冒出来,我看俞星臣都觉着顺眼了。”

    这时侯俞星臣对着俞太息一点头,对丁家管事道:“勿要着急,事情已经发生,好生料理就是了。公子的尸首收在了房中,且先去认一认尸为要。”

    管事含泪:“全凭大人做主。”

    俞星臣瞥了眼薛放跟艾静纶:“如今权且将艾静纶当作目击在场之人,他可以回府,不过,要随传随到。不可离京,否则侯府必担干系。”

    薛放一笑:“多谢。”

    又看俞太息,却见俞监丞并没有什么恼怒之色,显然并无异议。

    薛放拉着艾静纶要走,艾静纶却道:“十七哥……”他这会儿总算是回过神来:“十七哥,我不知道丁镖是怎么死的,但我觉着,他应该是因为我来到了国子监才死的……我想留下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薛放低低呵斥:“你这孩子不知死活,我好容易要把你摘出去,你还留在这里?你要留在这里,你家里的父亲、还有你姑母都要急死了。你只管先回去安抚他们,这里有了消息自然会告诉你。”

    艾静纶听他说的有理,只得随他往外。

    杨仪正要跟上,俞星臣道:“杨仪,你留一下。”

    她微怔:“什么事?”

    俞星臣道:“尸首,你不想看一看?”

    杨仪眨了眨眼,回头看向薛放。

    这会儿薛放止步,思忖了会儿:“你想留就留,不用在意我或者他怎么想。只不过我私心不愿意你留在这里,毕竟忙了一整天了。”

    目光相对,杨仪了然道:“你先送他回去,我去看看,不打紧。”

    薛放也没紧着劝,反正该说的他也说了:“我待会儿再回来。”

    “不行。你的手臂要留意。”杨仪摇头,又盯着他,用不容质疑的语气道:“你今晚上不许出来。”

    薛放叹气。

    艾静纶看看两人,回头对杨仪道:“姐姐,丁镖的死一定跟那个断手有关系,那断手指不定就是失踪的马缟的……还有那只猫……”

    薛放道:“走吧走吧。”带着他出门去了。

    豆子跟到门口,回头,却见那黄狗还蹲在俞星臣身旁,并没有动。

    “汪汪!”豆子叫。

    黄狗跳起来,挪了挪爪子,似乎不知是要跟上还是留下。

    薛放瞧见,笑道:“怎么你舍不得?那就留在这里,替我看着你主子。”俯身在豆子的后颈上摸了把,将它往那边一推。

    豆子颠颠地返回,只是并没有凑到杨仪身旁,而是跑到了黄狗的身边。

    薛放笑道:“好啊,也是个重色轻友的。”

    俞星臣听见一个“也”,倒是很想问问他另一个是谁。

    薛放带了艾静纶去后,这边俞星臣陪着杨仪去停尸的房间。

    正那边儿丁家的管事已经认过了尸,惊骇之下,竟大叫大哭起来:“少爷!为何会这样!怎么跟老爷交代啊。”

    俞太息跟陈主簿几人站在丁管事身后,俞星臣走到门口:“杨侍医要查看尸首,各位或许先请退出。”

    “为何查看尸首要避开人?”俞太息问。

    俞星臣哑然。

    大家子里的长幼关系通常都十分严格。

    俞太息又是长房长子,素日端方威严,底下的这些兄弟们,都对他十分尊敬。

    俞星臣当然也是如此。就算俞太息说此刻以公事为要,俞星臣也不至于就跟对别人一样冷淡相待。

    他心想杨仪验看尸首自然不便被人打扰,何况他自己又是个不能看尸首的人,故而“贴心”提示,可又知道俞太息的性子,只得不再多言。

    杨仪看了他一眼,虽面无表情,俞星臣却分明能从她脸上看出一点很淡的笑意。

    她似乎乐意看他吃瘪。

    俞星臣唇角一抿。

    揣手低头之时,惊讶地发现豆子跟那只黄狗居然都悄悄地跟来了,此刻一左一右在他身旁,那只黄狗,正仰头看着他。

    明明是一只狗,这么一对视,俞巡检心里竟生出一种被抓了正着的感觉。

    那边杨仪进门,走到桌边,一袭不知哪里弄来的衣袍遮在丁镖身上,也挡住了他的致命伤,只露出一张兀自透着几分痛色的脸。

    杨仪看看丁镖,抬头,见屋内只剩下了俞太息跟元学正,陈主簿三人。

    苏博士以及丁家的管事已经退了出去。

    元学正低着头,不知在跟俞太息说着什么,俞太息微微点头。

    杨仪盯着丁镖的脸看了会儿,诧异。

    他的嘴里竟有一抹血迹渗出,只是不多。

    她心想着那致命伤处,举手,慢慢地把那袍子掀开。

    一具少年的躯体出现面前,丁镖是武官之子,身体不乏健壮,可如今尸首已开始发硬,在屋内幽暗的灯影下,透出一种诡异的泛着青影的惨白。

    下面那血肉模糊的缺口也一览无余。

    俞太息三人一下子看了个正着。

    原来他们并没有亲眼见过尸体的致命伤,先前看丁镖的脸好好地,身上也好好地,突然到了下面竟如此模样,三个人的眼睛都直了,毛发倒竖。

    陈主簿先受不住,咕哝道:“监丞我、我……”

    他掩着口踉跄退了出去。

    俞太息的脸色发白,扭头对元学正道:“怎么竟然……”

    陈主簿跟元学正这些在监内的人,已经知道了丁镖致命伤是如何,但俞太息只听说人死了。并不知是个什么死因。

    此刻亲眼所见,不觉骇然。

    元学正显然也有些不安:“监丞,不如、咱们也先出去吧?”

    俞太息道:“不、不打紧。”他尽量稳住,盯着杨仪:“她真的是……杨侍医?”

    “千真万确,就是受封太医院的那位女太医。”

    飞快地一咬唇,俞太息道:“她是个女子尚且无事,我们堂堂须眉,难道不如她么?”

    元学正呆呆看他,知道他这“迂直”的毛病只怕又犯了,只得噤声。

    杨仪眼睛看着面前的尸首之时,就逐渐把屋内屋外的人都忘了。

    起初还能听见俞太息他们在低声说话,很快连声音也听不见,只专注打量面前的尸首。

    她先是仔细观察丁镖的伤处,看着伤口的齐整程度,以及血出多少。

    却发现粘在腿上的血仿佛不算很多,也许……该去发现尸首的地方看看。

    查看过伤口后,杨仪又从头细细检查,掠过他嘴边的血渍,心头一动。

    杨仪举手抬起丁镖的脖颈,细看他的后脑,却见粘稠的血已经把头发都洇湿了,原来后颅竟已被撞碎。

    看过了前方,又翻过身子,在丁镖的背上发现两处擦伤。

    等杨仪检查完后抬头,原本站在面前的俞太息跟元学正不知何时不见了。

    倒是在门口处,豆子跟黄狗双双蹲在那里,一高一矮齐齐地望着她。

    旁边站着的是灵枢。

    灵枢见她检查过后,忙叫人取了水来,给她洗了手。

    杨仪抬手入荷包里掏摸,找出素日用的金银花膏涂在手上,又另外一摸,找出一个小盒子递给灵枢。

    灵枢一怔,继而惊喜:“这是……”

    杨仪道:“上次答应给你一盒萱草膏的。”

    灵枢大喜:“多谢仪姑娘!”

    杨仪笑笑:“我最近没得空多弄,以后有时间了再弄几个。”

    出门,见俞星臣果真还站在廊下,俞太息众人却不见了踪影。

    杨仪问:“那位监丞大人呢?”

    当着俞星臣,灵枢不敢笑:“方才看了一会,俞监丞犯了晕眩症状,已经被人抬了去歇着了。”

    其实俞太息哪里是犯了晕眩症,只不过是因为逞强,越看越是不舒服,还是元学正强行扶着他往外。

    才迈步出门的时候就已经撑不住,一声不响软倒在地。

    这么看来,还是俞星臣有自知之明。

    俞星臣望着她正揉搓着金银花膏的手,灯影下,两只纤手好似透着晶莹的玉色。

    他闻到一点沁人心脾的香气,垂眸问:“怎样?”

    杨仪道:“丁镖是先给人撞碎了后颅而死,又被割去了阳……外肾,所以下面流的血应该不算很多。或许,可以去案发之处再细看看,兴许有什么发现。”

    俞星臣看看天色,正是黑夜之中,就算有什么线索也难察觉,反而容易破坏了现场。

    但又一想,之前发现尸首的时候,国子监里的人进进出出,该破坏的早就不存了。

    于是吩咐灵枢派人。

    杨仪道:“若方便的话,我也想去看看。”

    俞星臣正要答应,却见豆子跟那只黄狗竟不见了。

    他心思转动甚快,忙指了指门口。

    灵枢闪身过去,喝道:“快出来!”

    原来方才趁人不备,两只狗子竟然跑进了里间,正围着桌上的尸首轻嗅。

    杨仪退后一步,看向里间,见豆子像是做了错事一样,耷拉着耳朵领着小黄走了出来。

    她望着那小黄狗,突然间回头问俞星臣:“之前在孔府外头,找出了那只断手的,是只什么狗子?”

    报官的人才不会说是只什么狗发现的手,毕竟手才是重点。

    俞星臣自然不知,但他已经明白杨仪的意思:“你是说,这只黄狗,就是发现断手的那只?”

    黄狗已经出了门:“汪汪汪!”然后抬头:“嗷……”

    如狼嚎般的犬吠,在暗夜里幽幽回荡,显得有几分诡异凄迷。:,,.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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