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87章 三更三更君

    听薛放说什么瓮中捉鳖,胥烈竟不慌不忙道:“是吗?”

    他的帽兜未曾除下,脸上还蒙着帕子,只一双眼睛时不时地闪一闪,显出几分诡异阴森。

    这个打扮,让薛放不禁想起了当初的黎渊,都是这么鬼祟。

    薛放看他倒似有恃无恐的,便道:“你还有什么后招?只管用出来。”

    胥烈望着他,刚要开口,便觉着腹下又是一阵钻心刺痛。

    当即忍痛道:“原先竟是我高看了薛十七郎,竟用下三滥的招数。”

    “好说,你不也是同样彼此么。”薛放看看自己的右臂。

    薛放因为右臂不能随意动,所以才上了腿。而胥烈明知他的右臂有伤,却仍是攻他这一处。

    所以薛放如此说。

    此刻,付逍已经跟那身材魁梧的男子斗在一起。

    薛放只一眼便看出付逍打不过。

    毕竟老都尉有伤在身,又是气迷了心,只凭着一股疯了似的劲头,这样下去,只怕落不了好。

    可是那个人杀害了岳屏娘,若不报这仇,天理难容。

    薛放扫着胥烈,心想只要把他拿下,就不愁其他喽啰不束手就擒。

    但方才那一对招,薛放已经看出来,这胥烈也非泛泛之辈,如果自己的手臂没受伤,或者可以一战,但……

    若要打起来他自然不惧,可若弄坏了手,却不好对杨仪交代。

    幸而如今有个“帮手”在这里。

    于是薛放转头看向蔺汀兰:“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

    蔺汀兰则心不在焉般看向旁边院墙,问道:“隔壁是谁家的房子?”

    薛放还没如何,胥烈眼神一变。

    忽然他喝道:“住手。”

    付逍哪里肯听,就算命不要,也要给屏娘报仇。

    倒是那魁梧汉子听命收手,只管避让。

    胥烈淡淡道:“付先生若还缠着他,这个女人就真的死了。”

    付逍猛然止住,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那跟他对打的高大汉子,闻言脸上却掠过一丝不安之色。

    胥烈偏偏看向汉子,了然地微微一笑:“他素日就算吃肉,都不吃母的,更从来不肯杀女人。所以我想,岳屏娘没死。”

    汉子垂首惴惴道:“少主、我……”

    “放心,我知道你不是抗命。”胥烈倒是没什么不悦之色。

    这会儿付逍忙不迭跑去扶住了屏娘,他心里只当胥烈狡诈,必定是骗人的,何况他亲眼所见,屏娘的脖颈都给割开了,血流了那么多,怎么会无事……

    将岳屏娘小心抱起来,试探她的鼻息脉搏,付逍的眼睛瞪大了几分,又忍着惊心查看她颈间的伤。

    虽然灯火昏暗,仍能看出来,原来刀刃只是割破了外层的肌肤,竟没大伤到里头的喉管,更没割破大脉。

    薛放也是喜出望外,付逍摧折半生才得了这么一个伴儿,没事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只听胥烈道:“小侯爷,这样吧,今日到此为止,眼见快要到开九城的时候了,你我不如……就此一别,以后自然更有重逢的时候。到那会儿,你的手臂应该也就养好了,你不用再用下三滥手段,而我也不用再乘人之危,咱们正经地大战一场,如何?”

    薛放回过神来,冷笑道:“谁跟你大战一场,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胥烈道:“我当然有资格,我用一条人命,来换出九城的路。”

    “谁的人命,你自己的?那我立刻答应。”薛放以为他指的是岳屏娘,便故意挤兑。

    不料沙狐一笑:“岳屏娘不是有个儿子么?”

    “晓风?”薛放屏息。

    胥烈又看向门外的蔺汀兰:“小公爷也不必费心,那院子里确实是我的人,只是为了那孩子好,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不然受了惊吓,恐怕失手做了错事……他们可跟我这位面狠心软的哥哥不一样,生冷不忌,性子上来,三岁小儿照杀不误!”

    付逍隐约听见这话,惊愕转头。

    本该十分寂静的夜半三更,街头突然传来马蹄声响。

    薛放听得明白,知道是援军。便问道:“你把晓风如何了?”

    胥烈却也听见了,道:“只要我们能够平安出九门,那孩子就无碍。对了,小侯爷,你要想明白了,岳屏娘虽非致命伤,但如果她知道她的儿子惨死,你觉着她是会好呢,还是会……”

    话音未落,急促的脚步声,马蹄声,陆陆续续在院外停下。

    是俞星臣带人到了。

    士兵们把付家围住,灵枢陪着俞星臣从外走了进来。

    俞星臣抬眸向前看去,目光从蔺汀兰身上越过,到了里间。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立在暗影中,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影子,完全看不见对方的脸。

    “沙狐。”俞星臣精神一振,在心中叫道。

    一想到自己竟跟将来挥兵南下觊觎中原的罪魁祸首面对面,俞星臣恨不得立刻拿刀上去,先把他剁碎了再说。

    胥烈也在看俞星臣:“就是你,逼死了朱七?”

    俞星臣淡声道:“不过是他咎由自取。正如阁下如今一般,你为何还不束手就擒。”

    胥烈道:“我知道俞巡检言辞了得,只是今日,只怕我还真不能从命。”

    “那就由不得阁下了。”俞星臣已经急不可待。

    他的耐心在胥烈面前,短暂的像是阳光下的露水,满心只是想赶紧把此人弄死。

    胥烈却看向薛放:“小侯爷,我的条件你想好了么?”

    俞星臣看向薛放,然后沉声道:“此处是我主事。不必其他人做主。”

    胥烈扬眉:“我想也是,毕竟是区区一个小儿,自然没有我的命要紧,别说是一个,就算十个晓风在跟前,俞巡检也会不惜用他们来换我的命吧?”

    俞星臣听出他的挑唆之意,果断地对灵枢一挥手:“杀了!”

    灵枢得令,立即就要上前,薛放道:“且慢。”

    俞星臣呵斥:“小侯爷!”

    灵枢闪身向前,才拔刀,院墙那边仿佛是谁惨叫了声。

    夜色中听来,惊心动魄。

    “灵枢!”薛放顿喝了声。

    灵枢被迫止步。薛放问胥烈:“我怎知放了你,晓风会如何?”

    胥烈道:“我会把他交还给你。”

    “怎么交?”

    “到南城门口,我把人还给你,你们不可再追。”

    薛放沉吟。

    俞星臣却抿了抿唇,压住眼中一点光芒:假如这样的话,只要晓风换了回来,再叫人追上去杀了,只要在周朝地界,就不为难事。

    胥烈仿佛看出他的心思,道:“我相信小侯爷是一诺千金的人。不过信不过这位俞巡检。”

    俞星臣冷哼了声。算他有先见之明。

    他不理会胥烈,只转身低低对薛放道:“此人不能放,若是放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此刻,隔壁一阵喧哗,是晓风的声音道:“付叔,娘……”少年有些害怕,但还是尽量平静的声调。

    一个侍卫从外跑进来,对俞星臣禀告道:“隔壁院子里有两人挟持了一个少年。方才出手伤了一个乡勇。”

    胥烈道:“他们两个人的耐心有限,小侯爷可要快些决断。”

    薛放看向俞星臣:“让他们走。”

    “不行!”俞星臣冷声制止。

    薛放道:“你真的想让晓风死?”

    俞星臣不由分说道:“我只知道,要不惜代价,让胥烈死。”

    薛放压低声音道:“屏娘受了重伤,晓风绝对不能再出事。”他盯着俞星臣的眼睛,斩钉截铁道:“付逍为国征战半生,他不该得到这样的下场!”

    “我知道对不起付老都尉,但……”俞星臣的唇动了动:“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薛放握住他的手腕:“俞星臣,我答应你,这个人的命,终有一日我给你取了。但不能是现在。”

    “如果我不肯呢?”

    薛放断然:“总之,我绝不能让晓风有事。”他是宁肯抗命。

    俞星臣屏息。

    他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但他知道薛放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

    “你会后悔的。”俞星臣望着薛放,忍不住有些失望,生气:“你不知道他是何等危险的人。”

    薛放眨了眨眼,然后他认真地对俞星臣道:“但我觉着,俞巡检并不比他差。”

    俞星臣屏息。

    一瞬间,他竟不懂薛放这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

    薛放对胥烈道:“叫你的人带晓风来。我答应让你走。”

    胥烈看向俞星臣:“这位俞大人呢。”

    俞星臣的脸色难看的可圈可点:“阁下这次来京城,是为何事。”

    胥烈道:“我听说京城物品繁华,人物风流,故而想要来开开眼界。”

    俞星臣道:“先前阁下跟小侯爷可有什么渊源?”

    “并无,只是他的大名如雷贯耳。”说到“如雷贯耳”的时候,胥烈的脸上浮出一点无法言喻的表情。

    “是谁让阁下如雷贯耳?”

    “来往的客商,游学的学子……多的是。”

    俞星臣道:“只因为这个,阁下就恨不得把小侯爷除之后快?”

    胥烈一笑:“除之后快这个词用的有些过了,不如说是惺惺相惜。”

    薛放大皱其眉。

    胥烈看向薛放,帽兜下的双眼暗沉沉的。

    俞星臣道:“我们尚且不知阁下真容,可否一见。”

    胥烈道:“在下相貌平平,不值一见。再说,这岳屏娘有疫症在身,我可不想冒险。”他对俞星臣道:“俞巡检心思深沉,莫非想让我也感染此症,一命呜呼?”

    俞星臣冷笑:“谁说得准阁下现在又是否无恙?”

    寅时一刻,更鼓声响,九门开锁。

    薛放不放心,亲自押队,同胥烈等人到了城门口。

    俞星臣则交代灵枢,自带了一队人马,只等他们放了晓风后,立刻追杀!

    就在胥烈的手下把晓风送回来之时,薛放打马靠近胥烈。

    胥烈望着他:“小侯爷还有什么交代?”

    薛放道:“你认不认识其他薛家的人?”

    胥烈沉默片刻:“为何这么问?”

    “俞星臣没说错,你确实恨我,你的一名同党曾跟我招认过……”

    胥烈的瞳仁微微收缩:“是么?招认了什么?”

    薛放盯着他深藏的双眸:“你认不认识我哥哥……”

    就在此刻,城门内突然一队戏班急着出城,而城门外则是几队进京交易的客商,场面混乱。

    胥烈犹豫着,终于一夹马肚子,犹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

    薛放反应迅速,张手向他抓去!

    一把过去,竟把胥烈的披风帽兜给扯了下来,而入眼所见,胥烈竟是一头奇异的灰白发色!

    薛放惊愕,正欲看他生得什么模样,胥烈的两个手下及时闪过来,拼力将他挡住。

    双方一动手,更引发了城门口的骚动。

    人来人往,胥烈众人很快消失无踪,等灵枢带人冲出来,早不见了。

    最后,薛放带了晓风、跟一具尸首回来。

    付逍家里,杨佑维给屏娘把伤口缝合了,所幸并无大碍。

    又给付逍看过,他的腿骨被踹裂了,要恢复一阵才能妥当,恐怕还受了些内伤,要仔细调养才行。

    综看下来,简直比屏娘伤的还重。

    原来屏娘之前自忖必死无疑,所以感觉刀子划过脖颈的时候,她立刻就昏死过去。

    直到现在慢慢醒来,看着儿子在面前,简直如同隔世相见,喜极而泣。

    杨佑维忙道:“不能哭,不能动。”

    付逍在旁望着,禁不住老泪纵横。

    当他拒绝了胥烈的提议之事,就知道自己对不住他们母子,本以为这辈子欠下的只有下辈子还,没想到到底……上天还存一丝怜悯。

    不然的话,他当真无法活了,并非死于瘟疫,而是这种生死离别无妄之灾。

    望着薛放,付逍知道薛放为了救回晓风,牺牲了什么。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住薛放的手,含泪点头,无限感激,无以言表。

    私下里,蔺汀兰问薛放为何会突然赶到付逍家里。

    其实先前薛放本来都要睡了。

    但他虽然守着杨仪,丝毫不关心别的,但也隐约听说了俞星臣蔺汀兰跟付逍,一整天在外头捉拿细作的事。

    之前杨仪生死不明,薛放没心思管别的,如今杨仪总算脱离险境,薛放的脑袋也总算能够正常。

    他忽然想到,自己来到南外城的初衷。

    当时俞星臣以为他是“儿女情长”,薛放判断说胥烈那些人,恐怕会对杨仪下手。

    虽然这推断非常之英明,但其实,也是出自于薛十七郎的私心。

    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私心如此之准。那伙人果真在南外城。

    可如今他们自然摸不到杨仪身旁了,那……又会藏在哪里呢?

    南外城这里除了那个姓朱的细作,难道还有接应他们的人?又或者……他们会不会找自己别的亲朋好友的晦气去?

    可自己在南外城这里没有什么亲戚,除非他们飞回内城。

    但想着想着薛放觉着别扭。

    直到他想起了付逍。

    这可是个比亲戚还要更上一层的人!加上白天蔺汀兰又始终找不到那些人的藏身处,但付逍的家……却仿佛是个极不错的藏身之所。

    薛放来不及告诉俞星臣等人,而自己极快地出了团练营,前来一查究竟。

    他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一个念头——希望这不过是他多心了,只要他来探过一头,见无事,他自然悄悄地就回去了。也不用惊动任何人再虚惊一场。

    没想到又给他捉了个正着。

    因为薛放执意要放胥烈的事,俞星臣气的连团练营也没回,直接打道回巡检司。

    不料就在往回的路上,俞星臣正遇到了一队接亲的队伍,簇拥着一顶花轿,徐徐而来。

    俞星臣因心中有事,并未细看,只下意识疑惑,什么人家,竟然在这时侯嫁娶。

    不过这婚嫁的日子都是早就定好了的,何况如今疫症有所减缓,原定的吉日倒是不好随意更改。

    他不以为意,想等着轿子过去再走。

    灵枢悄声提醒:“大人,那是……”

    俞星臣听他语气古怪,便转头多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总算瞧出了是宣王府的仪仗。虽然比正式的规制简略了好些。:,,.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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