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528. 二更君 储君位,英雄冢

    皇帝龙体欠佳,病倒的事情传了出去。

    本来皇帝的身体就不是很好,但这次病发的格外厉害,据说足足昏迷了两天才醒。

    宣王跟端王两人得了消息后便进宫探看,昼夜伺候于勤政殿内。

    这几个月,太医院的林院首频频出入宣王府,外间知道的,都说是为了侧妃娘娘的身孕。

    但只有林琅跟宣王知道缘故,甚至宣王的心腹人都不晓得究竟。

    杨甯虽也是在王府内,但宣王却并不曾告诉过她林院首一来便要呆半个多时辰是为什么。

    不过杨甯聪明,自己毕竟也能猜出几分来——毕竟林琅是太医,来王府既然不是为了自己,那当然是为了宣王如何。

    但宣王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多嘴。

    宣王一进宫,常常两三天不得回来。

    顾莜便来到王府里陪着杨甯。

    私下里说起皇帝的病,顾莜轻声道:“我先前回过一趟顾家,你大舅舅最近似乎忙的很。”

    杨甯道:“他忙什么,现在漕司上的事,不都给了大哥哥了?”

    顾莜一笑:“我想他未必甘心吧。”

    杨甯呵呵道:“就算他不甘心这么退了,可还有个外祖父在,想来他总不至于敢明目张胆的做什么。”

    “谁知道,不过……我倒是想到一个词‘利令智昏’,何况他本来就不算是一个聪明人。”顾莜想了会儿,叹息:“他那性子,要真干出点什么来,顾家就真完了。”

    杨甯听出一点意思:“娘是担心他把顾家拉下水?”

    顾莜看了看她:“再怎么样,那毕竟是我的娘家,别的不说,你外祖父是真心疼我的。”说到这里,她的眼中涌出一点朦朦胧胧的东西:“可惜,我大概是让他失望了。”

    杨甯勉强笑笑,握住她的手道:“母亲又说什么。总之现在平平安安的就罢了。”

    “平安……”顾莜喃喃了一句,微笑道:“是啊,平平安安的就罢了。”

    两人说到这里,有宫女进来拨炭火,杨仪道:“雪还下么?”

    宫女忙道:“回娘娘,已经停了。”

    等人退下后,顾莜扫了眼门口,道:“对了,之前那个跟你的青叶,被封为了青妃……我一直都没有问你,她是怎么就进宫了的,之前看她总是少言寡语有些木讷,不像是个出挑的,怎么就这样对了皇上的脾气呢?”

    杨甯正盯着地上铜炉内的银炭,闻言道:“皇上也是人,是人便有软肋,只要投其所好就是了。”

    顾莜问道:“难道皇上喜欢青叶那样的?”

    杨甯摇摇头:“宫内多的是各色的美人,就算送一个绝色的进宫去,以皇上喜新厌旧的性子,总也有厌弃的一日。只不过,皇上虽不至于沉湎于美色,但有一件事情他是绝不会厌倦的。”

    “是什么?”顾莜也不由地好奇了。

    杨甯笑道:“娘忘了,皇上最好什么?”

    顾莜想了想,迟疑地问:“难不成是……”

    “自然是修道,或者说是对于长生不老之术的痴迷,”杨甯的声音低低的:“只要让皇上以为,青叶是那个能同他……修道的人,青叶自然就会成为三千佳丽之中最不同的那个。”

    顾莜笑道:“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

    “事在人为,”杨甯道:“何况青叶自己也是乐意的,做一个任人呼喝的婢女,到宠冠后宫高高在上的娘娘,谁不乐意呢。”

    她既然有了此心,青叶又乐意,她自然会叫人来教青叶一些道家的法门,包括“双修”之类的种种。

    顾莜寻思了会儿:“你可要小心些……她可靠么?”

    杨甯道:“娘可还记得当初顾荣儿设计了我,在老太太跟前逼问青叶的事么?她本来可以在那时候站出来踩我,但她并没有,所以我相信她确实忠心。”

    顾莜有点不太记得此事了,见她说的肯定,便不再多言。

    只又问道:“你是为何把她送进宫的,是……因为我吗?”

    杨甯长叹了声:“不仅仅是,我……也算是自保吧。”

    顾莜握住杨甯的手:“我看宣王殿下对你还是上心的,又加上青叶这一层,将来就算孙家姑娘进来,也未必会怎样为难到你,何况甯儿你又聪明。只要你肯用心在自己身上,自然不会有碍。”

    四目相对,杨甯也道:“娘……你既然懂得这个道理,也得多在自己身上用心才是。”

    顾莜一窒。

    好不容易两人说到这般地步,杨甯试探地看她:“娘,你正当年华,我看……父亲这一去北境,已经有些离心之意了。不如趁着这个功夫,大家体体面面地……”

    顾莜知道她要说什么,笑笑:“你想叫我跟他和离?”

    杨甯顺势道:“如果父亲不知道有关于杨仪的那些事,恐怕他的心不会离娘这么远,但现在……以他的脾气,未必会见谅,娘何必执迷不悟呢。”

    顾莜转头看向窗上,过了会儿她问道:“甯儿,我问你,当初没有能嫁给俞星臣,你悔恨吗?”

    杨甯万万没想到她会问出这句,整个人一震:“娘……”

    顾莜回头看向她的双眼:“我不是外人,只你我母女说两句体己话而已。不必忌讳什么。”

    杨甯同她对视片刻:“这有什么可说的呢,毕竟……说也无用。”

    “那……就是后悔了?”

    杨甯不肯诉诸于言语,只淡淡地笑:“我只记得那句话——‘你既无心我便休’,他的心早不在我身上了。我又何必留恋呢。”

    顾莜道:“但如果重新让你选择,你是不是会选他。”

    杨甯的心一动,继而一刺:“娘……”

    顾莜道:“你是错过了,不能回头,我是撞破了头,也不肯回头。咱们娘两,真的是……”她轻笑出声,转身去拿起先前放下的针线。

    杨甯本是要趁机劝她的,没想到反而被顾莜引动了心事。

    当初知道俞星臣要北去的时候,杨甯简直不能信。

    她跟俞鼐俞鼎的看法是一样的,俞星臣这么做,简直是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高官厚禄青云直上,而选择了一条前途未卜危机重重的路。

    先前俞星臣去海州的时候,杨甯诅咒他去死,但当时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背刺”,盛怒之下,失去了理智。

    但在他离开后,她却日日噩梦,只盼他能无恙,那种煎熬,直到如今尚且铭心刻骨。

    这次,杨甯质问俞星臣到底为何如此,是为了杨仪还是怎样。

    俞星臣摇头:“这不是娘娘该问的,我也没有必要跟您解释。”

    杨甯却到底知道,以他那样矜贵自持的性子,就算喜欢上杨仪,也不至于就真的到达“死缠烂打”、执意追随的地步——杨仪前脚要走,他后脚就要跟上?绝不是如此。

    于是她忍住脾气,只道:“你就算把我当作一个陌路之人,对你的好意劝诫,北境的情形你不是不知道,别以为海州那次安然无恙,去北境也能如此幸运,你是最清醒的人,就算你有报国之志,在京内也是一样的!只身犯险不是你能做出来的……三爷总不会以为,性命没了,你还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吧?”

    最后这句,自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是何意。

    俞星臣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他看着杨甯道:“我虽有向死而生之意,但……”并未说下去,他拂袖迈步出外。

    杨甯着急喝道:“俞星臣,别执迷不悟!”

    俞星臣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杨甯。

    当时他的脸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古怪。

    他道:“说来,你可知道到底是什么缘故才造成了……”

    杨甯在等他说完,可俞星臣的目光却在她身上扫了扫,却又一笑摇头。

    他还是转身去了,这一去,便天南海北。

    至今,杨甯都不知道俞星臣临去那两句话到底何意。

    回过神来后,杨甯看到顾莜正在缝一件小衣裳。

    这些日子,顾莜做了好几件婴孩的衣物,难为她这样耐心仔细。

    她对杨甯道:“当初有你的时候,身上怪难过的,便没有做这些,这次可以补上了。”

    杨甯每次劝她歇着,何况又不会缺这些东西。顾莜只是不肯听。

    呆呆地,杨甯看着她慢慢地飞针走线,顾莜抬眸看了她一眼,说道:“甯儿,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

    “这次倘若杨仪能够回来,你……千万不要、”顾莜思忖着:“不要针对她如何。”

    “娘怎么说这话?”杨甯又惊又笑。

    顾莜垂着头,也跟着笑了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后悔嫁给你父亲,唯一做错了,是不该对杨仪……”

    杨甯一惊。

    顾莜叹道:“当时也不知怎地,大概是把对于洛蝶的恨加在她的身上了,鬼迷心窍一样,总想要她死才好……直到现在,才知道她根本同我们不是一路人,那个丫头,却比她的母亲更有志气,生为个女儿身委屈她了,我又常常想,我要是没有对她动手,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娘……”虽然知道顾莜说的对,但杨甯亲耳听着,仍是心情复杂,隐约刺耳。

    顾莜却抬头向着她笑笑:“总之,听娘的话好么?”

    杨甯努了努嘴,终于道:“我早就跟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了。再说,也没什么机会跟她照面儿,您不是说的清楚么,人家根本同我们不是一路的。”

    顾莜又握了握她的手,喜滋滋把自己缝制的那件小衣裳给杨甯看:“怎么样?”

    杨甯笑道:“好的很,比宫内最巧手的绣娘做的都强。”

    京城,顾家。

    这日,顾瑞河回了大宅,在前面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去拜见顾盟。

    老祖宗顾盟近来更加不管事,漕运上已经完全交给了顾瑞河。

    顾瑞河到了里间,行礼过后,低低道:“祖父,听说北边那里,杨院监出了事。”

    “杨登怎么了。”顾盟面不改色地问。

    顾瑞河将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叹道:“之前我还劝过叫姑父不要去,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出了事……”

    他的眼圈微红,毕竟杨登是那样和蔼仁慈的长者,是顾瑞河所见的长辈中最值得敬爱的人。

    顾盟却道:“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那北境遍地都是刀子,就算你我这样的人去了都要带点伤,九死一生,何况是他?真真是在京城这种地方呆惯了不知道外头的险恶……也是他求仁得仁而已。”

    顾瑞河压下心头难过,吁了口气:“事已至此,我只担心万一……给甯儿知道了,还有姑母……她先前才好些……”

    “既然咱们都知道了,宣王恐怕迟早晚也会得知,”顾盟脸色淡淡地:“叫我说,这件事你开口,比甯儿从别人嘴里知道要好。找个时间,去告诉她,让她有所准备吧。”

    顾瑞河听他如此决断,一惊:“可甯儿是有身孕的人,我怕……”

    “她不是连这个都禁不住的,何况,杨登在离开之前已经留了和离书,哼,这样的男人……”顾盟冷笑了两声:“不提也罢。”

    “是。”顾瑞河垂首。

    顾盟扫了眼:“还有事么?”

    “还是先前,往北境运送粮饷棉服等的那件事……”顾瑞河迟疑。

    顾盟道:“马浜不是死了么?又提起来做什么?”

    顾瑞河望着他的脸色:“祖父,以俞监军的精明,倘若是马浜独吞了那笔饷银,他不可能查不出来……”

    “你想说什么?”

    “当初负责押送的是……”

    没等顾瑞河说完,顾盟道:“罢了,总之这件事不与你相干,你也不必理会。若无别的话说,就去吧。”

    顾盟一声吩咐,顾瑞河只得退了出来。

    在上房外头,顾瑞河遇到了顾朝宗。

    父子两人照面,见顾瑞河行礼,顾朝宗打量道:“你来做什么?”

    “回父亲,是有一件事要告诉祖父。”

    顾朝宗冷笑:“听他们说你很能干,只是最好稳住了,不该你插手的,别去乱动。”

    “我不懂父亲指的是什么。”顾瑞河垂眸。

    顾朝宗冷冷地说道:“你最好不懂。”

    没有多言,顾朝宗撇下顾瑞河进内去了。

    顾瑞河望着父亲的身影进了门,这才转身向外而去。

    俞星臣当初抵达武威监军府后,接手了前监军马浜负责之事。

    因饷银空缺,写折子回京询问究竟。

    户部俞鼐的回复是,当时饷银已经拨批了一部分,由漕运负责押送到北境,由监军马浜交接。

    而那时候负责运送这批东西的,是顾朝宗的心腹。

    虽然在顾盟面前那句话没说完,但顾瑞河知道,老祖宗不至于不清楚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要如何处置,只看顾盟的意思。

    而顾瑞河希望,事情并不像是自己所担心的那样不堪。

    顾瑞河不知道在自己离开后,在顾家长房内发生的事。

    看着刚进内的儿子,顾盟的脸色不像是面对顾瑞河时候的温和。

    他冷然盯着顾朝宗:“北境那件事,你料理干净了没有。”

    顾朝宗低垂着头:“已经差不多都弄好了,知情的人都……父亲放心。”说了这句又道:“果然那不孝子对父亲提这件事了?”

    “你自己做事不干不净地被揭出来,又说什么!”顾盟呵斥。

    顾朝宗垂首。

    “幸而如今皇上病重,顾不上这些事,不然……”顾盟沉沉地,冷哼。

    顾朝宗眼珠转动,抬头看向顾盟:“父亲,听说皇上病的很不好……两位王爷连日不出宫了,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该定了到底是哪一位继承大统?”

    顾盟倒吸一口冷气:“你说什么!”

    “父亲,这可是当务之急……我才从外头来,好些人都在议论此事呢。”顾朝宗的脸上透出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低声道:“如今北境正不知如何,倘若皇上有个万一,而储君却不曾指定,那……”

    “这不是你该担心的事。”

    顾朝宗还要再说,便给顾盟严厉的眼神制止:“你最好收敛些,不要轻举妄动。越是在这个关头越要谨慎……听清楚没有!”

    “是。”顾朝宗深深低头。

    他不敢再多言,只又过了半晌,才听见顾盟有些苍老的声音道:“北境那边儿,到底棘手,一个薛十七倒也罢了,偏又多了个俞星臣,好好的世家公子,跟着去搅这趟浑水……”

    顾朝宗心头一震。

    只听顾盟喃喃道:“真以为一个个都是an邦定国旷世之才了,哼,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已,只怕北境不是建功立业的地方,而是枯骨英雄冢!”

    北境。

    薛放记得自己只是稍微闭了闭眼。

    但当他醒来的时候,眼前却已经不是先前的场景了。

    朦胧中他看到了一张令他极为意外的脸。

    肤色略白,眼珠微蓝。

    虽不是十分真切,但——胥烈?!

    薛放几乎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定睛再看……依稀发现胥烈眼底冒出来的一点很淡的笑意。

    这瞬间薛放明白这是真的。

    他挑了挑眉,但疼痛也随之而来。

    之前一人对付七八个来历不明的高手,虽然出其不意先干掉了一个,但这些人绝不是泛泛之辈,且互相配合进退有序,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薛放虽又杀了一人,重创一个,自己却也难免挂了彩,偏偏对方的兵刃上竟是淬了毒的,血流出来,瞬间泛黑。

    幸亏杨仪给他随身带了好几颗药,薛放也顾不上找那颗是解毒的,一股脑塞进嘴里。

    又找了个机会,把腿上的伤紧紧缠住,划十字挤出些毒血。

    可他是且战且退,自然未必做的那么利落,到底毒发。

    他只记得自己又伤了两人后,剩下那两个杀手不太敢靠他太近,正是趁着这个机会,他咬牙冲开一段距离……

    最后一刻他倒在地上,眼前所见,似乎是一辆马车徐徐而来。

    薛放合眼的功夫,便人事不省了。

    此时薛放正恍惚,却听胥烈笑道:“真是风水轮流转,哪里想到你也能落在我手里。”:,,.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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