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529. 一更君 出其不意

    看着胥烈幸灾乐祸之状,薛放镇定下来:“这是哪儿。”

    他察觉自己是在一辆马车上,但到底行到了哪里?自己又昏迷了多久?

    胥烈道:“你猜。”

    薛放遇袭的地方在春安县之南,过了春安不多久,就是定北城。

    胥烈在这个地方徘徊,应该是想绕过定北城退到北原去,毕竟对他来说,留在北境,危机四伏。

    薛放没有再追问,只道:“晓风呢。”

    胥烈听他问晓风,脸色一沉:“你还有心思去想别人,倒是不担心你自个儿的安危?”

    薛放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上,见伤口已经被料理过了。

    他便闭上双眼,仿佛懒得理会胥烈的样子,实则暗暗运气调息。

    不料胥烈倒也聪明:“我落入永安侯手中的时候,她表面和气,实则给我下毒,总算没把我毒死。你猜你落入我手里,会怎样?”

    薛放已经察觉自己丹田之气无法凝聚,本以为是伤口的毒所致,听了胥烈的话,才知道是他下了手。

    “有本事毒死我。”薛放淡淡道。

    胥烈嘻地一笑:“毒死就没有意思了,留着你十七爷的命,才好玩儿。”

    薛放闻言也笑了:“是吗,你想怎么玩儿?”

    胥烈知道他这会儿动不了手,就如同当时他困在杨仪手中一样,但望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心头一凛,竟不由自主离他远了些,暗暗防备。

    毕竟如今他身上的伤还未愈,目前只能勉强起身,若是剧烈动作,便仍可能绽裂或者伤到脊椎。

    轻轻一敲车壁,外头兑三进内,胥烈用北原话说了两句,兑三上前,扒拉薛放的眼睛,又看他的手腕。

    薛放毫无反应,只皱皱眉,他的手被拉起的时候,手指都是垂着向下的。

    兑三回头对胥烈道:“少主,那种筋麻药,吃一份就足够两日不能动,何况他吃了两份。”

    胥烈这才放心。

    薛放虽听不懂,却也猜到几分,他并没如何,只又顺势卧倒:“追杀我的,不是你们的人?”

    胥烈哼道:“你心中有数,又何必问。”

    薛放道:“那你怎么会这么碰巧就救了我呢。”

    “我只是不想薛十七不明不白死在那些人的手里。”胥烈笑笑:“何况你死了,永安侯跟俞监军他们必定以为是我所做,但是我要杀你的话,必然自己动手,犯不着借别人的名儿……”

    薛放道:“你倒是挺有骨气。”

    胥烈端详着他的脸,却又问道:“你本来已经离开了,为什么又返回来?”

    薛放置若罔闻。

    胥烈眼珠转动:“我想总不成是你落了什么东西……难不成是、永安侯有个什么?”

    薛放眉峰微动,仍是不搭腔。胥烈却知道自己猜中了:“她怎么了?”

    薛放道:“她怎么关你何事。”

    胥烈道:“我好奇问问不成么?”

    “你先说晓风在哪里,我或许可以告诉你。”

    胥烈嗤地笑了:“叫永安侯知道你用她来交换晓风,不知作何感想。”

    薛放不理他挑拨离间,道:“杨仪自然也惦记着晓风,哼,她好心好意将你一条贱命抢救回来,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把晓风拐走,你到底把他怎样了?”

    胥烈没好气地说:“你弄清楚了,你如今在我手里,说话客气些。我不过是想确认晓风的身份,倘若他是我的……”略停了停:“我自然不会为难他。这个你不必担心。”

    薛放觑着他道:“他是你的什么?”

    胥烈的脸色又有点难看:“跟你无关。”

    薛放嗤了声:“如果他跟你有关,只怕也跟我有关。你不说拉倒。”

    胥烈却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态,待要再跟他说,人家已经不理睬了。

    正在此刻,外间金环探身:“少主,前方便到南驿。”

    先前摩天死士中的兑三跟金环两人,同俞星臣一起及时地逃离了祖王城,中途虽然失散,但他们两人侥幸并未葬身于雪下。

    当时雪崩之下,定北城外有些小村落里的百姓人等,也因而受灾,陆陆续续也进了城中。

    兑三跟金环两人也假装百姓混迹进内,为的就是探听胥烈的下落,伺机营救。

    而正如先前黎渊跟俞星臣所说,从祖王城内放回来的那些俘虏之中,确实有北原安插的细作,本来就按照皇后的吩咐,见机行事,而他们的首要任务自然是相救胥烈。

    只不过也听说了胥烈之前在长生南山受伤颇重,侥幸救回,正是养伤的时候,就算有机会相救,也不能轻易挪动。

    因此这些人也自按捺,多等了两日,也趁机跟金环兑三通了气。

    恰好正又赶上俞星臣带了太医们去留县,时机大好。

    事发后,他们立刻从定北城的南门出城,戚峰以为他们必定是要往北原逃的,谁知偏偏反其道行之,竟是向着西南而去。

    马车在南驿停下。

    薛放听见奇怪的叫声,下车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一片冰湖,芦苇飘荡,许多丹顶鹤在雪地里嬉戏闲游。

    若不是他处境危急,这般场景倒是赏心悦目。

    胥烈被金环跟兑三扶着,又有一名摩天死士正跟他禀什么事。

    他听了会儿:“既然都死了……也罢,不用去理了。”

    先前他救了薛放后,剩下几名杀手不知他的来历,穷追不舍。

    但他们几个人对付薛放一个还罢了,遇到旗鼓相当的数名摩天死士,又哪里能讨得了好。

    何况他们中还有两人被薛放所伤,一番交手,竟然不敌,剩下一人被拿住。

    胥烈的意思,是让逼问出这些人的来历。

    然而那人竟然十分凶悍,因看出摩天死士不是好对付的,居然自尽身亡。

    胥烈交代了这句,回头看向薛放:“薛督军知道此是何地了?”

    薛放到北境之前,便将北境地理图了然于胸。

    何况之前要往跟鄂极国交界的冻土重镇去,对于西南西北方向,更不陌生。

    听兑三说“南驿”,他心中诧异,还不太肯信。

    等看到这许多丹顶鹤,转头,又见北边方向,山势连绵。薛放道:“这里靠近了南丹溪河……那是图兴山?你……不是要回北原?”

    也是在这时,薛放才知道自己原来昏迷了至少两天。

    至于昏迷的原因,一则是腿上的伤跟毒,二来,却自然是胥烈叫人控制他,给他喂服了软筋散。此物吃下后,便手脚酸软无力,别说武功,动动手打人都难,而兑三怕薛放难以对付,便用了双倍的药,这才昏迷了两三天。

    胥烈道:“那你猜我要去哪儿?”

    “你要去冻土镇。”薛放盯着胥烈:“你想干什么?”

    胥烈笑道:“我自然是想看热闹……也好心带上你,咱们一起去瞧瞧,没有你薛督军在,大周跟鄂极国两者到底如何联手,又是如何被北原屠戮的。”

    薛放双眸眯起。

    胥烈志得意满地说道:“所以我不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往鄂极国去……倒要你亲眼看看自己的惨败。”

    本来胥烈以为,薛放听了这话,一定会按捺不住。

    不料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自己一眼:“大周不只是我一个,就算我不在,也有的是人顶上。你得意什么,未卜先知,你是诸葛亮么?”

    胥烈哑然。

    这南驿是他们暂时落脚的地方,越是向西,越是接近跟鄂极国接壤之地。

    此处山势也开始变化,远处的图兴山上树木不算很多,稀稀疏疏,多的却是那成片连绵的铁硬岩石,嶙嶙峋峋,栉比鳞次,有的被雪覆盖,有的裸露在外,上头多有些羚羊、狐兔、雪豹之类的出没。

    而南驿不过是几间小屋,是这周围的猎户路过歇脚的地方,也供行路的人躲避风雪,偶尔还有一些生活在鄂极国跟大周边界的涂温族人打此经过。

    因为此处地方荒芜广阔,夏日酷热,冬季苦寒,若是稍有不慎,人便折损于此,所以这里的人约定俗成,南驿里总会留些食物、水之类的东西,以方便自己方便他人。

    大家在小屋之中略做休息,金环生火,烧水,伺候胥烈喝药。

    薛放坐在旁边的石床之上,闭着眼睛微微皱眉。

    胥烈看他似乎有些痛色,便看了看金环。

    金环便挪到了薛放身旁,替他查看腿上的伤,却见原先敷的药都被流出的血冲淡了,伤口也并未愈合,反而恶化似的。

    胥烈在旁看见,说道:“那些人真是巴不得你死啊,用的兵器都带毒,毒性且非同一般。可惜永安侯不在,我们这里也没什么灵丹妙药,就委屈薛督军了。”

    金环重新给薛放敷药,将伤口扎了起来。

    她本来不是个爱多话的,此刻有些按捺不住,道:“我们少主也是大发慈悲,才留你性命。那个俞监军,害了祖王城多少人,还有大营里的人马……早知道这样,就该先杀了他。”

    薛放道:“是啊,我也觉着遗憾,为什么你们没早点杀了他?”

    金环一愕。胥烈在旁道:“杀了他,岂不是如你的愿了?”

    薛放笑笑。

    胥烈眼珠转动,道:“看样子你也知道了,他对永安侯……可是有心的很啊。”

    薛放道:“一样绝世的宝贝在跟前,自然人人都会多看几眼,你不也惦记着么。”

    胥烈脸色微微尴尬。

    金环喝道:“别胡说!”

    薛放笑:“别皇帝不急太监急的,你主子可还没出声呢。”

    胥烈呵了声:“我没必要跟你逞口舌之利,只不过……你怎么知道永安侯不也惦记着俞监军呢。”

    薛放嗤之以鼻。

    胥烈道:“你真不知道?她睡梦里,可叫过俞监军不少次。”

    薛放脸色微变,却又笑笑:“是吗,她叫你了没有。”

    胥烈哼了声。

    薛放道:“做梦本就如此,有梦见人的,有梦见鬼的,也有梦见狗的,有时候甚至会梦见狐狸,我梦见狗或者狐狸,总不会是因为对他们有心吧?你说呢?”

    两人说到这里,便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胥烈脸色微微紧张,看向外头。

    不多时,金环回来道:“是一个过路的猎户,已经把他打发走了。”

    “什么猎户?”

    “看打扮,是涂温族的。”

    胥烈听闻是异族的人,才不问了。

    他们歇息了会儿,重新上车。薛放歇息片刻,问道:“晓风到底怎样了,你用什么法子把他拐走的。”

    胥烈听他终于又问起这个来,便道:“我可并没有为难他,是他自愿跟我离开的……所有孩子都无法抗拒的,就是他们的母亲。”

    薛放眯了眯眼睛:“所以他现在是在……”

    “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往西京了,要是天可怜见,他便能见到自己的亲娘。”

    薛放斜靠在车壁上,先前他上车下车,都是被金环众人扶着。

    金环心细,因他跟胥烈相处,怕有个什么意外,暗中出其不意地曾用银针刺他手指,看他反应。

    当时薛放只淡淡瞥她一眼,手指仅仅弹了弹,除此外毫无动作,可见药性未退。

    此刻他垂眸道:“晓风自然有母亲,就是在京内的岳屏娘。”

    胥烈冷道:“如果他是我姐姐的海纳,那我姐姐才是他亲生的母亲!”

    “哦……”薛放问:“那谁是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胥烈知道他的意思,眼神变得有些不善:“你最好别提了。”

    薛放咳嗽了几声,低头看自己的腿伤:“为什么不提?你怕什么?”

    “是我怕么?”胥烈本来不想说此事,此刻被薛放一再挑引,便不由自主地说道:“倘若那个人真是晓风的父亲,那可是禽兽不如,竟把孩子从他母亲身边生生夺走,还告诉他的母亲孩子死了!何其的残忍冷血。”

    薛放拧眉,眼神微冷地看向他:“禽兽不如的、是那些假情假意骗人在先的人……要不是你们处心积虑的蒙蔽我哥哥,以他那性子,岂会跟什么北原人有任何瓜葛!要不是你们自不量力,又岂会生出这许多的事端!你挑起了火,却怪灭火的人。”

    胥烈张了张口,冷笑连连:“灭火?什么叫灭火,杀了自己的儿子叫灭火吗?”

    “那我问你,一个定北城的守将,被北原的女人骗了,还生了孩子,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那孩子自然无罪,但他被你们养着,长大了自然还要针对大周!这又意味着什么?”

    薛放说到这里,喘了几声,似乎是力气不支,身子越发歪斜,声音更低了下去:“这不等同于背叛了定北城背叛了大周么?别说我哥哥下不了狠心不会杀一个孩子,就算他杀了,那也并不理亏,造孽该死的是你、咳……你们。”

    胥烈的口才是极好的了,本来自诩在薛放面前绝不会落下风,没想到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一口气噎在心头,胥烈眼珠转动,抬腿踢了踢,正中薛放腿上的伤处。

    “嘶……”薛放疼的一颤,但也仅此而已。

    胥烈心中得意,笑道:“抱歉,我不小心……”

    薛放疼得脸色发白,却只轻描淡写地说道:“告诉你,晓风要真是薛家的血脉,他就一定得留在大周!不然我对不起死去的哥哥……”

    胥烈瞪向他,微微倾身:“你想叫晓风帮着大周打北原,对他的母亲下手,难道这就是对的?”

    “闭嘴吧!”薛放索性闭上眼睛:“大周向来不曾主动袭击侵扰北原,是北原狼子野心,每每犯境!这就是区别。”

    胥烈咬牙切齿:“好吧,随你怎么说,反正晓风现在在西京了,他要是海纳,自然愿意跟在自己亲生母亲身边,你说破了嘴也是无用。”

    薛放却笑了起来。

    胥烈疑惑:“你笑什么?”

    薛放道:“你不觉着,你逃出定北城……太过顺利了些么?”

    胥烈略略诧异:“你是何意?”

    薛放道:“我笑你吃一百个豆子都不觉着腥。”

    “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才还提祖王城呢,这么快就忘了?”

    胥烈狐疑地:“你的意思是,不,不可能。”

    薛放道:“当初你把俞星臣弄到祖王城的时候也觉着不可能,但结局呢?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晓风的来历的,自然是俞星臣告诉的……他去留县,就那么放心大胆地把晓风留下跟你日日相见?到底是你太天真了,还是你觉着他天真?”

    胥烈本来毫无疑心,猛然听薛放说了这些话,陡然心惊。

    难道自己……又中了俞星臣的计策了?他忙回想离开定北城的种种,以及跟晓风相处种种……

    正在恍惚之际,冷不防眼前一花。

    胥烈警觉,反手格挡,薛放却及时摁下他的手,胥烈又抬手肘狠命一撞。

    薛放不躲不闪,腰腹上巨疼,他却以身体压过来,手顺势准准地摁在胥烈的颈间。

    胥烈才叫了声:“来……”声音便给掐住。

    外间金环跟兑三已经听见动静,急忙进内。

    不料薛放已经扑压在上,胥烈背后的伤被撞到车壁上,他疼得拧眉,再也不能动。

    “别动。”薛放不理身后扑过来的两人:“敢乱动他就死定了。”

    兑三跟金环呆立,不能置信:“你……”

    胥烈忍痛瞪着着薛放,又垂眸看看掐着自己脖子的手:“这不可能……你明明……”

    薛放擒住他的脖颈,低低道:“确实不可能,我的内力并未恢复,但你猜怎么着,要杀你,还是易如反掌的。”

    胥烈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行动都要人帮着,自然不能跟薛放交手。

    加上方才又被薛放所激,心神巨震,弄得失了防范,竟然中招。

    但更令他跟手下们意外的,是薛放竟然……

    要知道那两份的软筋散,就算一头牛,也被麻翻不能动了。

    何况金环先前还偷偷地用针试探过,加上方才胥烈故意踹他伤口,这两种疼可都非常人能受,一般人遇袭的第一反应,是绝偏不了人的,但他居然……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想怎么样?”胥烈吸气。

    薛放的手指精准地掐着他的颈脉:“让他们先出去。”

    胥烈哼了声,两名手下只得暂且后退。

    “你若想杀我,这可是唯一的最好的机会了。”胥烈盯着他道。

    薛放靠在他身上,叹道:“我确实是讨厌你……这高高在上的嘴脸。”

    胥烈眼珠转动:“是吗,可很多人都说我长得不错。”

    薛放一笑:“行了,别跟我弄些没用的花花肠子,你信不信,在你动手之前,你的脖颈已经断了?”

    胥烈咽了口唾沫。

    这会儿马车已经停了,薛放道:“你放心,你不是想去看热闹吗?正好我也是这个意思,叫他们也别白费心机,继续赶路就是了。”

    胥烈愕然:“你说什么?”

    薛放道:“你不是想去冻土吗?正好我原本也想去,咱们顺路。至少在到达冻土之前,我不会要你性命。”

    胥烈磨牙:“道路虽同,但谋不同,你真是打的好主意,想叫我护送你去冻土,带着他们打北原?”

    “那你肯不肯呢?”薛放问。:,,.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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