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115章

    监控镜头突然的转变吓了众人一跳。

    但不等他们仔细查看,镜头里突然出现的那张诡异人脸,就已经消失不见。

    场面一时冷寂下来。

    半晌,才有人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扑到设备前:“快!快拉回去!”

    负责技术的调查官也恍然回神,赶紧手忙脚乱的拖动进度条,想要重新复现刚刚那一幕突然趴在镜头上的人脸。

    但只剩下空荡荡没有异常的画面。

    调查官愣了下,喃喃:“怎么……可能?”

    消失了……

    他不死心的重新检查,但不论反复重播多少次,那张人脸都没有再出现。

    像是凭空出现,又莫名消失——或者,它并没有出现在镜头里。

    仅仅只是出现在了录像带中。

    在他们眼前,在网路中。

    调查官被自己的猜测惊了一下,赶紧回身问其他人:“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吗?那张人脸?”

    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有这些人作证,最起码说明刚刚不是他的错觉,这让他好受了一些,立刻拍了拍脸让自己恢复清醒状态,重新投入到对设备的调试中,试图找出那段图像出现的原因。

    众人陆陆续续回神,也有人搀扶起惊吓后摔倒在地上的李龟龟。

    “李师父,你没事吗?”

    李龟龟摇了摇头,神情却仍然怔愣,没有彻底回神。

    他游魂般眼神僵直,转身问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刚刚出现在屏幕上的那张脸……”

    很像他的同行。

    前一秒还在玻璃柜台后面,在融化的同行,下一秒却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镜头前,死死扒住镜头向他们这边的世界看。

    李龟龟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

    不是那张脸在看监控摄像头,而是它在透过那层屏幕,在看着他们所有人,在注视着这个世界。

    像从另外一个世界瞥来的一眼。

    直到现在那张脸消失,李龟龟仍旧忍不住冷汗津津,总觉得刚刚很像同行的那张扭曲人脸,对他有着莫大的诡异吸引力。

    就好像,好像同行在质问他: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如果李龟龟没有受伤休息在家,女客人找不到他的摊位,就不会去找同行,也不会使得同行深陷危机。

    而如果李龟龟在同行忐忑给他打电话寻求帮助的时候,就意识到异常的存在,立刻和祈行夜一起接手这起案件,那同行也不至于遭受到监控视频中那样惨烈的事情。

    说到底,是李龟龟杀死了他。

    要偿命。

    要……和他一起走。去另外一个世界,救他。

    李龟龟恍惚中伸出手,向屏幕的方向,似乎想要穿透屏幕那层薄薄的玻璃,到屏幕后面的世界。

    旁边调查官觉得奇怪,一把拽住了李龟龟的手臂:“李师父!你干什么呢?”

    大喝之下,李龟龟猛然惊醒,迷茫看向出声的调查官。

    “我……怎么了?”

    他迷蒙转头,看向身前的屏幕。

    坐在设备前的调查官也一脸惊愕戒备:“李师父,你刚刚想要拔掉电线,还主动去摸电线。你怎么了?”

    不等李龟龟给出回答,他立刻检查对方的污染系数,直到看到是零松了口气,抬手招呼旁边的专员拿来另一件防护服。

    “以防万一,李师父你再穿一层。”

    最近确实出现了污染粒子无法被准确检测的情况,就算调查官着急也没有用,这并不是立刻掏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只能等科研院那边针对性的排查故障,提升计数器性能。

    听说商长官已经再三催促了,科研院那边在重压之下也高度重视,几乎半个科研院的几千号人都在跟进这件事。

    但科研毕竟不是吹气球,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有了。

    研究人员昼夜不眠忙到昏厥,有人边打着点滴边工作,有人急得满嘴都长得大泡。

    据最近几天去过科研院的人说,那边的气氛简直是地狱,比期末考试之前的大学图书馆还要紧张一百倍。

    听得连调查官都不好意思催促了。也只能他们在前线多多费心思想办法,自己找解决的途径。

    简单粗暴的,就是多套几层防护服。

    因为李龟龟刚刚的古怪举止,使得周围调查官对他高度注意,恨不得把剩下的备用防护服全给他套上。

    被裹成粽子的李龟龟:“?”

    “你们要给我穿多少?”

    调查官诚恳:“对不住了李师父,但你本来就刚从殡仪馆死里逃生,还是祈哥的朋友。总不能他不在的这一会儿,一眼没看住就让你出事吧。”

    那等祈行夜回来一看,他们竟然是这么照顾他朋友的……他们也脸上无光说不过去啊。

    调查官拍了拍李龟龟肩膀,安慰道:“忍一忍,裹成球总好过再来一次手术。你腿不疼吗?”

    “就你刚刚那拼了命要往屏幕里钻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对劲吧。”

    李龟龟:“好…………好。”

    周围调查官都各自重新忙碌,只剩李龟龟还坐在原地,神情复杂的转头去看屏幕。

    他很确定,刚刚不是他的错觉。

    就像死去的亡魂重回人间,蛊惑活人跟他一起走向死亡。

    “你刚刚说,想要进屏幕?”

    门外忽然传来严肃的询问声。

    李龟龟抬头,就看到枫映堂站在门口。

    看到枫映堂出现,调查官们一阵惊呼,错愕:“枫副官,您怎么到现场了?”

    “这次的外勤也有副官吗?没接到命令啊。”

    在商南明失联的时候,副官更应该坐镇后方,如定海神针代替指挥各方联合行动。

    枫映堂会出现在这里,出乎所有人意料。

    他却没有回答,只死死盯住李龟龟:“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说给我听。”

    李龟龟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快要被枫映堂的眼神压死了。

    他连忙竹筒倒豆子般,将所有的所见和猜测都一股脑说了出来,不敢有一句私藏。

    他惊得心肝都在颤抖,级胸口发凉。

    忍不住想,祈老板这位同事,气场也太足了吧……

    李龟龟职业病的去看枫映堂的面相。

    枫映堂已经转眸看向负责技术的调查官,向对方扬了扬下颔:“刚才的监控,调出来我看看。”

    视频重新从女客人现身商铺开始播放。

    时间一秒一秒向前推进,被慢放二十倍的的速度足够看清所有细节。

    算命先生在商铺里用的只是最普通的监控镜头,像素并不高,在被损毁过一次再修复,使得帧数更低,卡顿和掉帧问题层出不穷。

    调查官手速飞快的边播边修复,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就站在自己旁边的枫映堂,紧张得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有种考试时监考老师站在自己身边看卷子的紧张感,生怕被发觉错误。

    枫映堂一皱眉,调查官心肝颤颤。

    “暂停。”

    枫映堂指向前一秒的时间刻度:“返回。”

    重播,再次被放慢,以放慢五十倍的极限速度进行播放。

    女客人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最大化定格留存,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

    调查官努力睁大

    了眼睛去看,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发现异常,不知道吸引住枫映堂注意力的究竟是什么。

    “副官……”

    “停。”

    枫映堂指着画面中的墙壁:“放大。”

    女客人身后的墙壁,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年岁带来的泛黄污渍。

    调查官一脸疑惑,但还是依令照做。

    被放大截屏后的图片经过繁复的修复和帧数填补,从一团模糊的马赛克变成了高清的清晰照片。

    墙壁上,有隐约的起伏。

    像是灰尘或者灯具上的杂物落下的影子,或是墙壁本身的凹凸。

    枫映堂却调出了祈行夜画下的那张素描,贴在屏幕旁边对比,同时平淡命令道:“从这一帧开始向后播放。”

    女客人动了起来。

    她身后的墙壁也跟着一起迟缓而不易察觉的移动,像是树影摇晃,细微的变动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察觉,是生活中连看一眼都不会做的程度。

    就连站在她对面的算命先生也没有注意到自家墙壁的变化。

    他仍旧在兴致勃勃的向女客人推荐八百八十八的罗盘,不知道几个小时之后,他将踏入属于自己的悲惨结局。

    李龟龟看得不是滋味,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枫映堂却已经敲定了视频中的异常出现频次。

    “墙壁上,你看到了什么?”

    调查官一头雾水。

    但在仔细比对过祈行夜的素描和墙壁阴影之后,他不可置信的缓缓睁大了眼睛,声线颤抖:“墙壁上……有人脸。”

    那种程度的阴影,很难说出那是人的五官,就像人指着云朵说这里像狗那里像猫一样,飘忽不定,全凭想象力。

    可,不知道是否是心理暗示,越是专注的注视着那张素描,越觉得它和墙壁上的五官神似,几乎可以肯定是同一个男人。

    ——同一张表情空洞茫然,写满岁月和磋磨的脸。

    调查官恍惚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屏幕。

    他心里发酸,忍不住觉得男人很可怜,他有义务去帮帮他,进入屏幕另一边的世界,和男人一起……

    “停。”

    有力的手掌稳稳抓住调查官的手臂,不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向前一寸。

    调查官恍惚回神,茫然抬头看去,就看到枫映堂居高临下看过来的平静视线。

    以及周围,他的同事们……惊愕的脸。

    一些人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转头去看李龟龟:“李师父刚才,也想要摸屏幕……”

    “和他一样!那哪是摸屏幕啊,那是想直接穿过去的架势!”

    那种急切的,生离死别的,必须要做并且引以为生命中唯一一件有价值之事的神情。

    疯狂得令在场众人心底发凉。

    被视频蛊惑的调查官自己还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枫映堂却对此并不意外。

    “实验成功。”

    他问:“你有任何症状,都仔细描述出来。头晕恶心?还是心里难过。身体和心理所有的变化,全都说出来。”

    调查官羞赧的捏了捏衣角,有种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错觉。

    谁会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说出来啊?尤其是他们这种早就习惯保密和沉默的职业。

    但他还是如实以告。

    包括自己在被阻止时,发自内心的难过。

    “就有一种,如果我错过了这一次,没有和他一起走,生命就不再完整了的感觉。”

    调查官诚实道:“像灵魂被拿走了,心脏掏出胸口,只剩下我一个人的队伍和宿舍……空落落的孤独。”

    令人无法忍受。

    好像这个世界从此不再能容纳自己,他的归宿,在屏幕那一端。

    枫映堂毫不意外。

    他点点头,确定下属没有继续往屏幕里冲的想法,这才放开手:“辛苦了。”

    经过这一次异变,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视频和周围墙壁更加警惕,甚至有人绕着墙壁走,战战兢兢,唯恐谁一眼没看到自己,自己就被墙壁吃掉了。

    “以前要是被污染物缠住了,同事和搭档还能发现,还能施救。这一次要是真的被吃了……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人看着墙壁,心有余悸。

    谁找一个失踪的人,会到墙壁里去找?又有谁会防范墙壁?

    如果不是明荔枝和枫映堂接连发现不对劲,提前示警,那他们所有人就算被墙壁吃掉了,也还发觉不出来异样。

    甚至旁人想救都没有办法。

    调查官们神情一个比一个阴沉严肃,惊觉自己四面八方竟然都是敌人……可他们却根本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没有任何还安全之地。

    至于墙壁出现异样的那一段监控,更是被反复看了几百次,负责技术的调查官看得眼睛酸涩,滴了眼药水继续。

    “副官,这里。”

    他忽然指着屏幕出声:“女客人走了之后,墙壁就静止不动了。阴影没有变化。”

    算命先生全程都没有发觉任何不对。

    女客人离开之后,他很快就躺回到行军床上,悠闲的哼着歌打游戏,期间和其他人打电话、点外卖。一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可忽然间,就在算命先生站起身的瞬间,他看向了柜台前的沙发。

    像是看到了什么。

    他慢慢睁大了眼睛,指着沙发的方向惊恐惨叫,撕心裂肺。

    可根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留给他。

    下一秒,算命先生整个人就开始了融化。

    整个人变成一滩污泥,顺着地砖缝隙流淌,继续向下。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连那滩污泥都从监控镜头中消失了。

    整个商铺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除了失踪却没有人发现的店主。

    可已经意识到墙壁有问题的调查官,却死死盯住了墙壁,不放过任何可能的变动。

    良久,就在调查官怀疑是否是自己猜错了的时候,墙壁上的阴影,终于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刚刚那一小块阴影。

    而是多了另外一个。

    像是两张凑在一起的脸。

    新出现的那块阴影在剧烈挣扎变动,像扭曲着惊恐着的五官。

    ……是算命先生。

    消失不见的污泥,同样出现在了墙壁里。

    算命先生还在扑腾着,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清楚更不能接受,他还在尝试冲出墙壁,回到自己熟悉的世界。

    可不论他如何哭嚎着挣扎着,向外界求助,都不起作用。

    此刻在屏幕外注视着“过去”的众人很清楚,他已经被污染和堕化。

    无法回溯。

    枫映堂看了一会,获取到所有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就抬起头,转而问身边的调查官:“祈侦探画出来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旁人下意识回答:“已经确定了地址,现在专员应该快到了。”

    接到询问的专员抬头看了眼几百米外的老旧小区,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五分钟就能到他家。”

    “好。”

    枫映堂嘱咐:“小心地面和墙壁。”

    在商铺和监控视频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梳理成注意事项,发送到了所有参与本次案件的人员

    终端上,同时也回传调查局总部进行备案。

    不论任何战场,能够吞噬活人并造成污染的墙壁和地面,都足够危险……防不胜防。

    本来戒备着周围的专员更加严肃,连忙喊了同事和自己一起上楼,叮嘱对方如果看到自己突然盯着墙壁或任何东西出神,做出奇怪举动,一定要及时阻止,叫醒自己。

    他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老旧楼梯间,穿透薄薄的墙壁,惊动了楼下的邻居。

    邻居大姐推门惊喜:“亮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家楼上是怎么……”

    话未说完,她就看清了走到在楼梯上的,是两个穿着外勤制服的青年。

    对方仪表堂堂,一身制服干净整洁,虽然认不出藏蓝色夹克上的徽标是哪个机构的,但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官方的人。

    邻居大姐立刻想要关门。

    专员却眼疾手快的扑了过去:“大姐,大姐!您等等,有事情想要问您。”

    大姐抓着门把手拼命往回拽,专员扶着门框坚决不撒手。

    大姐气急:“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赶紧走,赶紧走,不然我喊人了啊!”

    她神情惊慌,并不愿意和这些穿制服的过多打交道。

    没人愿意平白无故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并不愿意管“闲事”。

    不论那和自己是否有关。

    专员用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

    大姐也一副遇到了豺狼虎豹的拼命架势。

    两个人一时间僵持在大门内外,拔河一样互不相让,谁都不肯放手。

    只通过这一道狭窄的缝隙“友好沟通”,互相劝对方放手。

    “您开门!”

    “你放手!”

    “我不!”

    “我也不!”

    楼梯上的同事:“…………”

    他无奈转身走下来,试图过来帮忙:“您……”

    一个音节刚出口,大姐就因为看到多出来一个向她走过来的人而过于紧张,猛地发力——“砰!”

    大门关上。

    专员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嘶!!”

    失去平衡之下的大门重重摔向门框,没来得及反应的专员,结结实实被夹了手指。

    大姐吓了一跳,赶忙打开门:“没事吧?啊?快让我看看!”

    专员强忍着疼,向大姐摆摆手,努力压着疼痛挂出一个笑容,安抚道:“没事,大姐,我没事,不怪您。”

    但他的三根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很快充血肿胀了起来,像几根胡萝卜。

    看着吓人。

    大姐家里并没有医药箱,她翻遍了家里,倒是找出了一瓶做菜用的料酒。

    好在专员本来就已经习惯了受伤,平日里最常打交道的就是医药箱,更会在出外勤时随身携带。

    同事很快帮专员处理好了伤口,撒了药粉包扎起来。

    因为愧疚,大姐这次不仅没有拒绝他们,还将他们迎入家中,连忙在堆得满满的沙发上清理出一小块地方让两人坐下。

    那伤势看得大姐都心惊肉跳,专员却全程咬牙强忍,额头冷汗。

    大姐心软了。

    “你们这是来做什么的?我们这有人犯事了,还是来收钱?”

    专员哭笑不得,摆摆手,道:“您误会了,我们是来找您楼上那一家的。他出了点事,我们想要帮他。”

    而邻居大姐脱口而出的那一句“亮子”,让专员确定了大姐和亮子一家关系不错,应该可以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

    ——就是代价有些惨烈。

    听说亮子出事了,大姐怔了怔,整个人像是发软站不住一样靠向一旁的墙壁。

    同事见状,连忙过来搀扶。

    大姐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亮子,亮子要是出事了,那他家媳妇姑娘怎么办啊?”

    她反复呢喃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亮子那么老实踏实的一个人,怎么会说变就变?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专员一头雾水,连忙询问。

    大姐将最近亮子一家的异常说了出来。

    说到亮子家那个姑娘的时候,她一脸担忧:“今天她老师来家访了,说是孩子好几天都没露面,不知道去干什么去了,家长电话也打不通。担心孩子出事,老师就找到家里来看看。”

    结果,老师在楼上敲了半天门,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出来开门。

    最后还是吵醒了大姐,她出去时和老师说了几句,留了电话,安慰对方等亮子回家一定和亮子说,给老师回拨过去报平安。

    老师说,给亮子媳妇打电话是关机,给亮子打电话,倒是接通了,但不论她说什么,对面都没有人说话,只有连续不断的呼吸声。

    她觉得古怪,就赶紧挂断了。

    大姐不信邪的打了试试,也是同样的情况,吓得她挂断电话把自己反锁在家里,连以前旅游时买的平安符都找了出来,紧紧握在手里才觉得安心了些。

    “亮子他们家几天前开始就不太对了,今天更是………差点吓死我。”

    有了开头之后,大姐也逐渐打开了话匣子,肯向两位专员说明情况,还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跟自己去旁边卧室看看。

    “来,你们来自己看就明白了。”

    专员疑惑的跟着过去,却在抬头的瞬间瞪圆了眼睛。

    ——天花板上,是一片不规则形状的黑渍。

    像是潮湿后发霉的斑点,但比之要更黑,更深。更加类似于泼洒上去的黑色颜料水,却还要比之更加粘稠。

    在冬春交际的化雪季节,老旧房屋出现这样霉斑也是寻常现象。

    可问题在于,大姐家并不是顶层,楼上不是落雪的屋顶而是亮子一家。

    而那块黑渍的形状……

    也像是一个屈着腿,侧躺的人形。

    大姐指着天花板,担忧说:“之前都没有的,就今天早上一睁眼就出现了。”

    “就一晚上的功夫已经这么大一块了。”

    地面上还放着水盆和铁桶。

    那些黑液渗透天花板,显露出人形轮廓的同时,也缓慢向地面滴答落下粘稠的液体。

    盆里已经聚集了一小滩。

    就连床上也有。

    甚至有一块,就在枕头旁边。

    大姐唉声叹气:“你说说,我要是再往旁边睡一点,就被这脏水砸了个正着了……”

    后面大姐再说了什么,专员都听不到了。

    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花板上,呆愣许久,忽然间醒悟过来,赶紧拽着大姐往外跑:“快走!您赶紧走,快!”

    大姐一头雾水,不知道专员怎么突然变了态度。

    但不容她问出口的一秒钟,专员拼了命的在将她向外推拽。

    同事也慢了一拍反应过来,迅速电话通知其他人,要求以最快的速度将整栋楼包围起来,尽可能调派人员前来,进行疏散和清理污染粒子工作。

    挂断电话后,他一刻不敢停的立刻冲上楼,挨家挨户的敲门,让所有人紧急疏散。

    尤其是靠近亮子家的那几户人家,更是重点关注对象,在撤离出去后都不允许自行离开,由专人看守,直到确定没有被污染并且经过严苛清理后,方可离开。

    大姐又惊又气,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拽着她像是逃命般送她出来的专员,连声音都

    是颤抖着的。

    “大姐……您知道,您房间天花板上的那块黑色,是什么吗?”

    专员如此问想要冲回去的邻居大姐。

    大姐疑惑:“漏水?”

    专员苦笑,手抖得止都止不住,将调好的稀释阻断剂递给大姐,求她赶紧喝下去。

    “是,是尸体。”

    “您家楼上,死人了,并且已经开始腐烂。”

    大姐瞬间瞪大了眼睛。

    专员叹息:“可能是因为天气转暖,腐烂速度加速,已经渗出了液体,本来这个小区的楼板就不厚,很快就漏下去了。”

    “也有可能……”

    是身为污染源的亮子出了异常,无法再兼顾作为污染现场的家中,使得家里的异样无法再被遮掩,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但不管是哪一种,现在亮子的家,都变成了高危地带,寻常人无法进入,打开那扇门后会出现什么,谁都不敢保证。

    专员很快将此事上报给了枫映堂,将现场的情况事无巨细,一一说明:“副官,有可能确定了污染现场。”

    枫映堂严肃:“好,你做的很正确,立刻进行紧急疏散工作,不要让任何普通市民待在污染现场和可能的波及范围中。”

    “但你和你同事。”

    他顿了下,才道:“不可以离开现场。留在那里,等待医疗官前往。随身所有阻断剂全部使用,确保防护服正常工作。”

    “是。”

    枫映堂立刻赶往亮子家的所在地。

    而专员在挂断电话后,却怔愣了片刻,眉眼黯淡无光。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说,但无声的叹了口气。

    枫副官只是没有明说,使用了委婉的方式,避免他们无法接受惨痛的现实而崩溃,做出不理智不利于污染案的举动。

    ……他们两人在如此近距离接近污染现场的情况下,很有可能,已经被污染了。

    枫副官是在要他们做好接受这一事实的准备,并且尽可能避免和防范。

    “走吧。”

    同事强颜欢笑:“还有很多人家没有通知到呢。”

    专员闷闷的“嗯”了一声,低头在整个小区外围拉起黑色警戒线。

    邻居大姐就站在小区门口,一脸菜色,神情似乎在连连反胃作呕。

    但当看到专员时,她还是连忙上前,担忧的叮嘱他们注意自身安全,还说自家里有食物,要是来不及吃饭喝水,就先从她家拿。

    虽然是陌生人,却和家中母亲一样亲切。

    专员愣了下,随即微微笑了起来:“好,谢谢您。”

    其余专员很快赶到,协助一起疏散。

    大姐也被请到了一旁临时搭建起来的生化防护棚里,身穿明黄色生化服的人员仔细对她进行了检查,并且清理污染粒子,确保她不会携带任何可能的污染粒子。

    “这,这现在死个人,查案子这么高科技吗?”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只听说是小区里谁家出事了,却不知道具体情况。

    专员们对外也没有详细说明,只说是要检查,还送每一位配合工作的人一箱牛奶。

    于是刚刚起来的怨言,也都消弭了下去。

    大姐却担忧着那个年轻的专员,以及亮子一家。

    “同志,亮子他们家到底怎么了?你能给我透个底吗?”

    大姐忧心忡忡的问眼前的生化服:“亮子他家可是有两个啊!亮子媳妇和他们家闺女,到底是怎么了?”

    生化服爱莫能助,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大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是亮子家里进了贼,死的是贼,不是亮子家的任何一人。

    但一想

    到今天早上她睁眼时看到的“霉斑”,其实是渗透下来的尸水,甚至那些腐烂的尸体血水还滴落在了她的床上,被子上。如果她稍微往旁边偏一偏头,张着嘴巴睡觉,尸水还会落进她嘴巴里……

    大姐忍不住一脸菜色。

    “呕!!!”

    生化服报以同情的眼神。

    不过,更加面临严峻视觉挑战的,是另外一队奉命进入污染现场的生化服。

    在确定所有人都被疏散后,生化服在亮子家上下安置好了隔绝设备,确保污染不会逃逸向外,又在亮子家门外的走廊里搭起了简易但精密的隔离棚。

    做好了所有防护措施后,他们才在枫映堂的命令下,缓缓打开亮子家的大门。

    现场画面被头戴式摄像头实时传了回来。

    枫映堂站在外围的监控屏幕后,神情肃穆。

    周围调查官都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那扇门慢慢被打开,家中景象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

    ……地狱。

    那个狭小但曾经温馨的家,是地狱。

    到处喷涂着黑色的血迹,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墙壁上还留下了凌乱叠加的血手印,地面上的血迹蔓延到了大门后面,甚至就连门板背后的下方,还印着几个早已经干涸氧化的血手印。

    血迹又被拖拽了回去。

    向正对着大门的,摆在客厅的双人床上。

    地面上到处都散落着杂物,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和挣扎,如狂风过境般狼狈,所有物品都被扫到地面上,桌椅倾倒,碗筷摔碎。

    一只小小的鱼缸也摔碎在地面的布料上,玻璃碎片间,水草早已经干瘪,小鱼也被风干,凸出的两只眼睛无神空洞,死死盯着大门。

    似乎在问——为什么,死的是我。

    为什么。

    床上还盖着一床被子,隐约能看到起伏的轮廓。

    但一动不动。

    即便是撬开大门这样的声响,也无法惊醒床上的人。

    生化服屏住呼吸,脚步轻轻的小心靠近,伸手向床上的被子。

    同伴看着手里的终端,打了个手势,向他确定这里就是楼下大姐家渗透尸水的位置。

    生化服拽住被角,缓缓掀开。

    周围同事们都如临大敌,调查官手中武器上膛,直指向被子下面。

    但……

    是一具女尸。

    一具已经高度腐烂,面部黑乎乎一团只剩下骸骨,分辨不出面容的尸体。

    甚至她的尸身,还在逐渐融化,变成污染的泥浆。

    穿透单薄床板,向下渗漏。

    生化服眉眼微动悲戚。

    调查官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环视这个小到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家:“女儿呢?这家不是有个女儿?”

    逃了吗?

    众人怀抱着这样的期冀,向四周散开寻找。

    一直没有看到人影。

    有人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站在床边的生化服却猛地僵住。

    他慢慢的,慢慢的低头,看向自己脚边。

    一只腐烂到只剩下枯骨的手爪,从床下伸出来,死死抓住他的脚腕。

    ……就在床单下面,一颗黝黑腐烂的头颅,半隐没在阴影中。

    浑浊没有瞳仁的全白眼睛,死死注视着他。

    没有声息的。

    生化服倒吸一口冷气,冷意顺着脚腕向上窜,浑身僵硬。

    他只觉得这一瞬间,四周忽然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

    无数双眼睛缓缓从墙壁上睁开。

    它们转了转。

    青白的眼珠调转方向,

    无声的看向生化服的方向。

    密密麻麻交叠的视线。

    从手臂上蔓延到全身的鸡皮疙瘩。

    生化服只觉头皮发麻。

    一瞬间,如坠冰窟。

    “有,有……在…………”

    他磕磕巴巴,试图发出声音向同伴们示警。

    可声音就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正对着他的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张女孩的脸。

    她笑了。

    向生化服招手。

    生化服直愣愣的看着她,慢慢忘记了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只伸出手,指向墙壁,迟缓但坚定的走去。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假的。

    墙对面的……才是真的。:,,.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上一页返回目录 投推荐票 加入书签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