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391章 第390章

    事实证明, 温拾许的辩证论治无错,第二日,霍无恤就脱离了昏迷。他醒来时, 谢涵正在给他抹额上伤口的药, 这回不再是腐药,而是提脓祛腐、收湿敛创的伤药。

    霍无恤高热汗出、浑身乏力,原是口渴得厉害, 颤巍巍想伸手张嘴要水喝。慢一拍反应回来身侧者谁, 他顿时眼也不睁了, 手也不动了, 安详做昏迷状。

    【叮,男主愉悦度+5】

    【叮,男主愉悦度+10】

    【叮——】

    谢涵垂眸, 身下人因为退热,大量汗出、脸部潮红。大抵这脸红唇红的样子, 很有几分可口, 他竟也不觉得如何生气, 反而觉着可爱。

    这么多年过去, 还有这些孩子气。谢涵想:他大概从来不知道自己装昏迷的时候,双目虽然紧闭,眼皮却是动来动去的。

    他轻笑一声, 在绷带处打一兔结,活像脑门上长了两只兔耳朵,这才满意, “霍将军迟迟不醒, 莫非是怨怼本君?”

    “怎会。”霍无恤连忙睁开眼,就对上一张带笑的面庞, 一双促狭的眼睛,才反应回来自己中计了,可他不恼,反而愣愣瞧着对方,还伸出手来摸,喃喃道:“我许久没见君侯这样笑过了。”

    谢涵叹一口气,握住其伸过来的五指,“我只说令伤口烂到肉里,你却令其感染化脓至高热,这是在怨怼我吗?”

    霍无恤露出一种“好难”的神情,“我愚钝。把握不了平衡。”

    “那为什么刻意瞒着我病情?”

    霍无恤目露犹豫。

    谢涵:“从实招来。”

    霍无恤原是平躺在床,谢涵坐他床沿,现在他侧身往外滚了滚,就抱着被子滚到谢涵手边,小声道:“我听说,卖可怜这种事:自己说是下策,别人说是中策,自己不肯说让别人说是上策。我想既已病了,便卖个可怜,好叫君侯多怜惜怜惜我。”

    他仰脸,琥珀色的眼睛像宫里养的那几只勾人的猫,“君侯,你能多怜惜怜惜我吗?”

    谢涵原是板着张脸,如今实在撑不住了,“你可真是——”他狠狠戳了下对方侧颊,“你猜。”

    霍无恤眨了眨眼睛,“君侯,我口好渴啊。”

    谢涵早就备好了温水,拿棉布裹着,等人一醒来就可用。着实是霍某人连个“苏醒”也操作甚多,以致他险些忘了。此时拿出来,水温正宜人。

    见他初愈,谢涵也不想拿正事扰他养病,只陪他看了些楚地的风俗逸事,末了漫不经心问,“我听说,云流公主是为姚师傅而来,为何现在还随行出使?”

    “她说——”霍无恤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有些门是不能推开的,一旦推开,就是惘然。她只要知道姚师傅平安无事就好,最好不相见。但她既知姚师傅还在人世,只要她活着一日,我就必须放她在你我眼皮子底下一日。原本正想向君侯征求意见,不想病势汹汹。”他比了个“灭口”的手势,“君侯可要?”

    想到对对方满脸柔情蜜意的少女,谢涵露出更加一言难尽的表情瞧着人这手势,最后道:“暂且留着罢,我另有它用。我让小怜教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被应小怜留话的姬云流十分配合,“应先生放心罢,云流还想多活几日呢。”出来后,正遇上从霍无恤马车里出来的谢涵,“温留君留步。”

    谢涵诧异,姬云流小碎步上前,小声道:“表哥,霍大、”她顿了顿 ,“霍将军擅长医术,仍伤重至高热,盖因伤在面部,他伤后就从不照镜子,涂药也囫囵一抹,立刻包起来,不敢多看,不愿伤口暴露。因此伤口恶化一直没被发现,霍将军最信重表哥,还望表哥开解之:好男儿,谁还没道疤呢。”

    谢涵眯眼看姬云流,“原来如此,还得多谢表妹提醒。对了,表妹和无恤的婚约始于梁幽王对雍国的觊觎,又被燕太子处心积虑地利用,如今都成了一场空。表妹也是自由身了,不必被桎梏,无恤也是这个意思。不知表妹可有意中人,我这个做表哥的勉强也能算娘家人为表妹做主。”

    姬云流一愣,缓缓抬头,苹果脸上是甜甜的笑,“小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火烧渡江船只,伏歼两万援军,围困六万精锐,一战而惊天下。”

    谢涵一手扶在腰间剑柄,拇指摩挲着柄上花纹,“听闻表妹从朝阳夫人手中死里逃生,当更明白生之可贵、死之可怕。”

    姬云流变了脸色,嫌恶道:“温留君果真对无恤抱有不轨之心——啊——”

    她顿时一声尖叫,合着鬓角一缕长发飘飘悠悠掉落。谢涵收剑回鞘,“‘无恤’这两个字不是你该叫的。我的剑也不会永远这么温柔。表妹,你好好想想罢,为兄会派人贴身照顾你起居饮食的。”

    第二日,谢涵便对霍无恤说起了此事。对此,霍无恤只有一个字,“哈?”他挠挠脸,“君侯,你知道的,我是个断袖,对女人的欢喜不太敏感。”又奇怪道:“所以他说姚师傅什么的是顺着我话头骗取信任,保自己一命?”遂颇有些不爽道:“梁国女人,果真狡诈。”

    谢涵不知道该怎么向对方解释“你本质上可能不是一个断袖”的事实,瞥他一眼,道:“我不知道她是真心爱慕你,还是受到了他人指使来试探你我关系,总之做戏做全套。”

    随后,他终是对其说了雍国攻梁失败的事。

    霍无恤想了想,“这个时候攻梁,其实是上策,可惜他们一没选好地段,二没选好辅助。”

    说着,他掏出地图,“他们以南线为主力点,这里,是距离刘叶薛三家征战处最近的地方,是生怕三家支援不及时么?

    二则,三家之所以联手,是因为三家封邑皆有涉及河西。然而叶家涉及最多,而刘家涉及最少,若是我,定当先与刘家相约,备厚礼送土地换取支持。这下可好,好不容易内乱的梁国给他威胁得一致对外了。

    最次的是,攻梁不成,竟反攻召国?即便事出有因,也恕我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不过是召侯拒婚,竟然就为此返攻丢了一个夹击的盟友。”

    说来之前灵道城燕宫内糜文翾就建议宁襄攻召,因为召国刚刚大败于雍手。

    理由说来讽刺,那还得追溯道沈澜之代召国出使雍国,促成两国结成盟友的时候。两国也曾有过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这次,雍国攻梁,遣使往召,想下嫁公主,结两姓之好。

    但召侯赵臧已经大婚四年,夫人鲜虞玉儿虽然不是出自大家,与赵臧感情却十分好,雍国要求的是娶其国公主为妻,也就意味着鲜虞玉儿要从正妻成妃妾。

    赵臧想也不想就回绝了。适逢雍国大败,因为败势如山倒,速度来的太快,召国都来不及发兵援救,雍国便认为召国是刻意,于是怒而攻召。

    对此,霍无恤评价了两个字,“昏聩。”末了拍谢涵小马屁,“不及君侯千分之一的英明神武。”

    谢涵听他侃侃而谈,见他神采飞扬,日光下蜜色的面庞好像镀了一层光晕,些许迷人,笑道:“是不及霍将军万分之一的神机妙算。”

    霍无恤做深沉状,仔细想了想,点头道:“不错。”

    “臭屁。”谢涵笑卷掌中竹简打他,闹累了,歇下喘气,续道:“这次出使楚国的是大良造王免。我估计,王免会使手段笼络你。”

    霍无恤一愣,茫然道:“笼络我?”

    “连燕太子都想笼络你,如今你声势更盛,雍国却大败而归,怎会不想笼络你?他国或许怕你同在燕时一样卧底反叛,可雍国是你的母国,雍人是你的骨肉至亲,你必不会为我叛他们。”

    谢涵说这些话时,盯紧了对方面庞、双眼,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细节。

    却见对方“哈?”地一笑,“母国?骨肉至亲?我早已和他们恩断义绝了,无论是生恩、养恩都还清了。君侯,你不相信我?”

    谢涵仍盯着他,“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易地而处,我亦茫然,自己尚且做不到事,我从不强求他人。”

    “所以我不是君侯,君侯也不会是我。”霍无恤坦然回视,“君侯心里装的东西太多了,我心里却永远只想一件事,旁的于我,都是过眼烟云。”

    “也是——”谢涵淡淡笑了,“你、素来如此。”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语气变得复杂难测,霍无恤转换表情,邪邪挑眉,“再说,我是他们想笼络就笼络的么?”,他拇指指了指自个儿,“我,温留卫官,领两万军,北境守将,领一万军,总领三万兵马,可是个大人物了。”

    大人物和大人物的主君在深秋初冬的时节,终于来到楚都云门。楚地偏南,冬日却并不比东齐中梁暖和,反而寒意中裹挟着一阵阴湿,即便穿着厚厚的裘衣,那股湿冷也无孔不入。

    满城缟素,和着朔风小雪,大街之上无人高声喧哗,酒楼舞坊皆已闭门谢客,无不昭示着这座都城正经历着一场悲痛。

    然而与当初梁武王宾天不同,许是楚王去了已半月有余,四处都能影影绰绰听到些窃窃私语。士子学者们不敢高谈阔论,只在学宫、书馆处小声交谈,谢涵隐约听到些“帝星”、“现世”等词,微微皱起了眉头。

    驿使馆业已到了,只谢涵一出马车,没来得及进去安顿,一辆楚王室敕造马车已停在了门前,“温留君日安,太子殿下已命奴婢在此等候三日有余了。殿下说翠羽殿一直给您留着,请温留君移驾瞧瞧。”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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