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516章 第516章

    ——寡人殡天后, 谢涵即为太子。

    这是当年齐武公临终前的传位诏书,很有趣是不是,他没有说让谁继位为君, 只是说让谢涵当太子。于是, 自然而然的,太子的父亲成了齐君。

    也理所当然的,齐君在位期间, 一直为人诟病, 诸如靠着儿子之类的流言屡禁不止。也无怪乎他逐渐心理失衡。

    然后现在怀陀拿出来的这卷诏书说:

    ——太子加冠后, 继位为君, 太子父为太上君。

    谢涵歪了歪头,他不是很懂,或者说不能很理解齐武公的用意。

    所以他第一件事是怀疑怀陀的身份、目的, “君祖父殡天前,将法旨交给公公保管?”

    怀陀大概明白谢涵根本不会信任他, 又拿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将军令。除开边境军外, 齐国主力军有六军, 每军一万两千五百人 ,合计七万五千人,别小看这七万五千人, 他们是真正的齐国精锐,接受最严格的训练,配备最精良的武器。远非北境军这些边境军和温留军这种杂牌民兵可比。

    这六军中两军直属公室, 另外四军各家领一军。直属公室的两军原本由国君为将军, 但随着国君事务繁忙、日理万机,遂钦点两军将军——齐武公钦点谢宾。

    谢宾是谢皋的堂弟, 原本齐武公废太子后属意的接班人。

    在现在的齐公继位后,他的身份不可谓不尴尬,因此将自己活成了隐形人,为了自保还上旨说自己管不了两军,最后一番交易后才有了虞家控两军的盛况,也借由氏族庇护保命。

    现在怀陀拿出的就是那块属于公室两军的将军令,谢涵一怔,转而想叔父谢宾日日谨小慎微是不是因为手中无印信?君祖父不把印信给出来是不是怕叔父造/反?可惜彼时公室无大将,只得继续委托叔父。

    无论如何,怀陀能拿出这个,必然是足够齐武公信任的。

    还有另一样东西,四四方方,玉质金边,麒麟头的印信,上书“昊授齐室”——君玺。

    谢涵瞳孔一缩,自齐武公病逝后,齐室君玺不知道消失多久了。后来齐公重新刻了一方,可总是名不正言不顺,毕竟那是大昊肇创之初,天子武王陛下所刻。

    结合那卷法旨,那块将军令,谢涵嗓音艰涩,好半晌问:“为什么君祖父不一开始就将这些给孙儿?”

    如果早有这些东西,他不会小心翼翼变法还被四家发现,他不会走投无路在扶山放火自焚,他不会在温留一丁一马地征兵。为了怕被朝廷发现,他的战马都是亲自从塞外走私进来的。

    怀陀低眉顺眼,“因为小殿下现在才算通过君上考验。”

    小殿下,以前谢涵跟在齐武公身边时,全由怀陀照顾,他都是这么称呼的:小殿下。

    谢涵:“考验?”

    怀陀:“君上说,小殿下天资粹美,有把控全局的能力,有排除万难的魄力,有知人善任的眼光,有滴水不漏的筹谋。

    只一点,天性单纯,锋芒毕露,感情用事,容易信赖亲人,也就容易被亲近的人欺骗,锋芒毕露则过刚易折。

    君上使小殿下为太子,太子父会用事实为温留君上一课的,如果小殿下加冠后还活着,说明小殿下已经成长了。”

    “天性单纯,感情用事,锋芒毕露,是么?”谢涵浅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天性单纯,天性单纯.......”他喃喃两句,笑问怀陀,“如果我不活着呢?”

    怀陀又递给谢涵一卷诏书:谢皋难堪大任,仅可为太子父,不可久居上位。太子去后,谢宾继位。

    谢涵垂在身侧的五指骤然握拳,四月的天,他浑身发冷,“所以我谢涵是死是活都与先君毫无干系是么?”

    只听其对齐武公称谓,便知其心中怨怼,怀陀对齐武公忠心耿耿,解释道:“君上不是不爱惜小殿下,只是他是一个祖父,更是一个君主。最后几个月,君上自知时日无多,可惜小殿下尚未长成,太子殿下不能令君上满意,谢宾将军被亲生父母拖累,只能出此下策。天不假年,若再给君上十年阳寿,君上一定会看着小殿下长大......”

    他的苦口婆心一顿,几息后又说:“君上说,这是他教小殿下的最后一个道理:只要齐国永昌,何物不能弃,何人不可舍?”

    “小殿下,君上说这句话,做这个决断的时候,同样心痛。君上对您的宠爱,远超任何一位公子公孙,他亲自抱您上过马,教您挽过弓,带您举高上过街,您幼时多病,他亲自为您喂药,守了您一夜后去上朝,斋戒三天向齐国列祖列宗求您平安.....”

    “是啊,他亲自抱我上过马,教我挽过弓,举我上过街,给我喂过药,替我守过夜.....”谢涵木然,有顷,深深磕头道:“谨遵先君遗命。”他接过法旨、君玺、将军令,和那一卷诏书。

    怀陀见谢涵不改称呼,心中着急,就听对方已问道:“公公既为先君暗手,当初何以听命虞氏?”

    他定了定神,“君上在世时,便发现虞氏家主和玖氏二爷乃乱世枭雄,野心甚大,难以驾驭,遂设了个局,令老奴投诚虞氏、伺机而动。”

    “本来小殿下加冠后,老奴便打算将三物奉上,可惜适逢交信会盟,兵马全由虞家主把持,当时若堂而皇之奉上,这些东西必会被虞家主付之一炬。”

    “老奴本想假做听命虞家主,放松他警惕后,回都为小殿下洗刷冤屈,再出旨为小殿下正名。不想顷刻之间便是风云变幻。”

    “原来如此。”谢涵淡淡道:“先君既然监视着虞家主,想必也会在当初的玖二爷现在的玖家主身边放人罢。”

    怀陀明白谢涵的意思,“玖家主有一信赖谋士,名唤靳攸。”他拿出一块半截的玉璧,“这是联系靳攸的信物。”

    谢涵听后,又问他齐公境况,以及前殿他能掌控多少人手。

    等怀陀走后,谢涵将传位谢宾的那卷诏书撕碎,一片一片扔进火盆里。

    谢涓和霍无恤进来时,就看到谢涵跪坐在火盆边烧东西,炭火映着他脸庞忽明忽暗。

    已近夏日,已经无需火盆取暖,这是谢涵自己生的,他生火水平感人,谢涓刚走近,就呛得直咳嗽,眼睛通红问,“三弟,怀陀宣的什么旨?”

    “没什么。”谢涵淡淡道:“晚点再和二哥说,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谢涓佩服他眼不红嘴不咳,对霍无恤支了支下颌:以他对三弟的了解,一定有问题,你上罢,我先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连谢涓都看的出来,霍无恤只会比他更敏感,他踏步过来,焚烧的东西化作灰灰漂浮上来,有些飘到谢涵脸上,他伸手替人拂去,“君侯不高兴?”

    谢涵眼珠动了动,问他,“无恤觉得我天性单纯么?”

    霍无恤顿了一下,斟酌道:“我认识君侯太迟了,不知君侯最开始的模样。”

    谢涵摸上自己侧脸,怔怔道:“我也不记得自己最开始的模样了。”他像哭又像笑,“我也不记得自己最开始的模样了。”

    “怎么了怎么了?”霍无恤跪在他身边,心疼地将人搂进怀里,“我虽然没见过,但我能想象的出来,君侯最开始一定是好可爱的,白白嫩嫩的脸,黑黑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像天上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

    他顺着对方的长发,摸到脊背,感受到对方轻微的颤动,“无事无事,不管君侯什么样子,我永远最喜欢君侯。”

    “霍无恤。”谢涵忽然抱紧他,发了狠似的,箍得霍无恤几乎喘不上气。

    “在,我在。”霍无恤好像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悲伤,温柔如水,“我永远在。”

    “不要背弃我。”谢涵低头一口咬在对方肩头,喉头滚动,发出野兽的呜吼。

    霍无恤忍痛,郑重道:“若有朝一日,我背弃君侯,使我人神共唔——”

    谢涵捧着霍无恤的脑袋吻了上去,他贯来优雅柔和而慢条斯理,以前这种事时都循序渐进、由浅至深、挑动追逐,现在却像猛兽发狂,山洪将泄,腥甜的滋味充斥唇舌,霍无恤甚至觉得对方想将他撕碎。

    不一会儿二人就着地上滚做一团,像搏斗又像缠绵。

    火盆中的灰灰漂浮到上空,室内的温度还在上升。

    等到二人都筋疲力尽、浑身大汗时,霍无恤想了想,评价道:“君侯的身体,还是天性单纯的。”

    谢涵睁眼都嫌费力气,闭着眼睛哑着声音说:“抱我。”

    霍无恤体力好一点,凑过去一手搂紧对方的腰,将人翻过身来,紧紧贴着自己的胸膛,“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陪着君侯的。”

    谢涵:“永远?”

    霍无恤:“永远。”他低头拿额头顶着谢涵额头,亲密无间,“君侯,没有什么过不去的,真的难受就告诉我,我帮你,我永远会帮你。”

    什么山盟海誓,对方从来不会问他要任何承诺,他不相信也不需要,如今这一句“永远?”的疑问,足以显示对方内心的脆弱。

    谢涵将脸贴着他胸膛,听着那胸腔中永远跳动的声音,沙哑而哽咽道:“难道我不是个人么?难道我只是个工具?我把他当神明,当最敬爱的人,他所有的话我奉若圭臬,我每一次懈怠都觉得对不起他在天之灵,我不敢放松一丝片刻,我日日夜夜为他的期待殚精竭虑,他竟这样对我?他就这样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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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看起来有点奇怪

    不好意思,是这样的。

    完结后我打算修文,预计让齐武公死在涵妹十五那年,刚从梁国和无恤初遇那段回来后。

    这样情节紧凑一点,也算有始有终。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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