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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睢不会故意为难宋檀,他给出的棋局一定是在宋檀能力之内可解的。只是宋檀觉得这棋局眼熟,一定在棋谱上看见过,这才想着找找看看。

    文渊阁这种地方,本是十分注意炭火的,沈籍走进来,在一个书架前略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这屋里十分暖和,苏合香随着炭火的温暖弥漫开来,一室香浓。

    沈籍召来一旁的宫人,“陛下今日在文渊阁?”

    宫人回道:“不是陛下,但确有一位贵人在。”

    沈籍微微愣神,他握了握手中的书卷,听着一个脚步声慢慢地往这边来。

    转过书架,来人的身形映入眼帘,宋檀微微惊讶,道:“沈大人。”

    沈籍没说话,抬眼看向宋檀,他今日穿着蟹壳青的宽袖冠带,腰上垂着碧玉铃铛,袖中怀抱着手炉,悠闲地仿佛这里不是文渊阁,而是他自家的私宅。

    沈籍还看到,宋檀的左耳上新穿了耳朵眼,带着一根小小的银塞子。

    “有段日子没见了,”宋檀走到沈籍跟前,“沈大人一切可好。”

    沈籍顿了顿,道:“都好。”

    宋檀目光落在沈籍手里的书上,道:“这本书,我能看看吗?”

    沈籍道:“这是本棋谱。”

    宋檀点点头,“我最近在学棋。”

    他去拿沈籍手里的书,抽出手的时候袖中的纸片子飘落在地上。沈籍弯腰捡起来,看到了未走完的残棋。

    宋檀道:“沈大人应该也懂棋吧。”

    沈籍默了默,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下在这里,白棋虽失三子,但有活路,可反败为胜。”

    宋檀拿回那张纸,兀自琢磨了一会儿,笑道:“沈大人真厉害。”

    沈籍不言语,他从未教过宋檀下棋,因为那时候宋檀在宫里用不到这些。不过他现在有闲情摆弄棋局了,未尝不是件好事。

    解决了棋局,宋檀没多留,与沈籍道了别就走了。临走时他吩咐宫人,“炭盆留给沈大人吧,这文渊阁怪冷的。”

    宣睢处理完朝政去找宋檀,宋檀不在。小年和落苏上了茶后就候在外间,宣睢坐在榻上,看着几案上已经破解的棋局。

    宋檀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手里拿着个油纸包,里头装着裹了糖霜的山楂,红艳艳的,诱人口水。

    “回来了?”宣睢看着进来的宋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桌面。

    宋檀把油纸包递过去,宣睢摇头不想吃,山楂太酸,糖霜太甜,做法又粗糙,完全不符合皇帝的饮食习惯。

    宋檀拿小签子,一口一个山楂球。

    “棋局你解出来了?”宣睢看着宋檀。

    宋檀把油纸包给小年,脱掉外袍后盘坐在榻上,落苏上了茶,他轻抿了一口。

    缓了口气,宋檀道:“我今日去文渊阁,遇见了沈大人,他给解出来的。”

    他乖巧又坦荡,将如何遇见沈籍,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都说了。沈籍指点他破了棋局,他便没再继续留,而是直接回来了。

    宣睢捏着黑棋,在棋盘上下了一个子,没给白棋任何余地,是很凶很凶的一步棋。

    他睨了一眼宋檀,“你怎么没让沈籍多教你两步。”

    宋檀撇了撇嘴,不回答,只看着棋局问:“白子后面还有气吗?”

    宣睢轻嗤一声,“没有了。”

    宋檀于是又伸手把棋盘拂乱,“好了好了,不下了不下了。”

    宣睢伸手把宋檀抱在怀里,宋檀趁宫女们不在,扭过脸亲了亲宣睢的嘴角。

    宣睢按着他的后颈,亲吻逐渐带上了掠夺的意味。宋檀略退了一点,摸着差点被咬破的嘴唇,问他:“山楂球甜不甜?”

    宣睢看了宋檀一会儿,撑不住笑了,拇指捻了捻他的嘴角,将他整个人紧密抱着,不再提棋局的事。

    京城第一场雪特别大,鹅毛大雪下了一夜,早起的时候一片银装素裹,宛如琉璃世界。

    宋檀兴冲冲的去城墙上看雪,他并不撑伞,只穿着狐裘,头戴兜帽,怀抱手炉。他从奉天门上去,居高远望,大雪扑簌簌落下,红墙绿瓦全被盖上了厚厚的雪被。在宫道上走着的人,变成了一小点,缓慢移动在一大片雪白之间。

    宋檀伸手抓了一点雪,雪花在手里很快化掉,变成一点冰凉凉的水。

    不远处忽然传来嘈杂之声,宋檀看去,在宫墙右侧的一排屋子前,有一列东厂番子,当中一个被廷杖的人,喧闹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宋檀看了一会儿,问齐柳,“怎么回事?”

    齐柳回答:“是陛下的旨意,当庭杖二十,六部官员,御史台和内阁都要去观刑。”

    宋檀问道:“犯了什么错?”

    齐柳目露为难,宋檀想了想,道:“请邓厂公上来看雪。”

    齐柳立刻去了,不多时,几个人簇拥着邓云过来,他头戴三山帽,身着大红织金曳撒,衣上绣着的图案凶狠狰狞。

    两人见了面,邓云感叹道:“有日子没见你了。”

    他虽往来于内廷,但也并不能时时见到宋檀,算起来,据上次见宋檀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宋檀的手揣在暖手筒里,问:“那是怎么回事?”

    邓云瞥了一眼,道:“一个年轻的言官,前两日朝上弹劾内宫太监以权谋私,擅用银作局为自己置办东西。”

    宋檀恍然大悟,“说的是我?”

    邓云点点头,“陛下勃然大怒,当庭革除其官职,要求我彻查其背后的人是谁。这个人的座师,同乡,同年全都被请去东厂喝茶。”

    宋檀眉头微皱,“波及这么多人?”

    “事情我已经查明了,没有那么复杂。”邓云道:“这小子年轻气盛得罪了人,根本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是谁,只是被人激了两句,这就敢贸然上书。”

    邓云想起什么,乐不可支,“他的老师,就是内阁小田阁老,一贯老实本分。昨儿见了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躲过了汤固案,躲过了江西案,今日竟然栽在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弟子身上。”

    宋檀皱着眉,不像邓云那样还能乐出来,“这件事怎么收场?”

    邓云微微收敛了些笑意,道:“陛下的反应确实有点大了,不过沈籍贺兰信同内阁几位阁臣都去求情,田阁老虽致仕,但也为他的同乡小田阁老上了折子,想必不会牵连很多人。”

    宋檀想了想,指向城楼下的那人,“这个呢,怎么处置。”

    “打完板子能活下来算他运道好,活不下来也怪不得人。”邓云显见得十分冷漠。

    宋檀劝道:“太过张扬了不好。”

    邓云嗤笑,“只要陛下还用我一日,我就还能张扬一日。陛下不用我了,就是我温良恭俭让也多的是人要置我于死地。我不管那些了,真有倒台的一天,我也不会像夏明义似的琢磨什么身后事,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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