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分卷阅读136

    :“吃饭啊,怎么不吃呢?”

    宫元亨愣了愣,“哦……”他连忙拿起筷子,“哦。刚才烫。”

    他开始喝粥,宫楼啜着保温杯中的饮料盯着他吃,没有从椅子上起身的意思。粥很烫,宫元亨是想吹的,可如果吹着吃他还要在宫楼的目光中坐上许久。那一瞬间,他几乎不敢吹了,于是木着脸往嘴里吞送。很快的,粥终于见底了,他下嘴唇和上颚也烫发出了一层刺刺剌剌的褶皱。

    宫元亨放下勺子,他听见宫楼说:“你跟我来。”

    两人离开餐厅,他跟着拄拐的宫楼,往里。在走廊上穿梭时,宫元亨一直在走神。尽管他在这里长大,直到现在都仍然觉得这座城市里恐怕不会再有比他家结构更复杂的房子了。在宾馆和后街的风水铺子中间,还有相当大的面积,数年前由宫楼亲自设计,隔出了许多房间,供他们一家三口生活起居。只是碍于先天条件,大部分房间采光很差,或者干脆没有窗户。

    走廊上更暗,完全靠感应的射灯照明。他们这些年赚了很多很多钱,这种感应灯据说是最先进最准确的,靠温度感应。只是不记得从哪年开始,这些灯偶尔对着宫楼就不太管用了,有时候他走过去,一路的灯都没有亮。他真的老了,体温已经比旁人低了很多,这也没办法。

    一直走到尽头,只剩下一扇紧闭的房门。说实话,他们家也没有那么多东西,宫元亨记得,这扇门后应该是个空房间。正想着,宫楼推开了那扇门。房内黑洞洞的,果然没安置东西,但仍然多出了什么——

    宫利贞坐在房间正中的一个靠椅上,微微仰着头。她目光呆滞,没有任何表情,像是眼球干涩到极致了才会眨一下眼。双手放在膝头,五指略张开着,指头上拴着交错复杂的红线,绑了许多不同的绳结,腿上搁着一把剪刀。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对门和门下的人都毫无反应。她这样有一小段时间了,但宫元亨还是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因为她微微仰着的脸上悬着一把暗黄色材质的匕首,手柄的部分就是用布裹着,看上去相当原始。匕首用大量颜色各异的绳线绑着、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线密密麻麻,如同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结在房顶上。那把匕首的尖几乎快要划到宫利贞的眼球,随着门开后几不可查的气流轻轻晃动微毫,擦着她眨动的眼皮。如果不是尖锋利不足,这会儿她的眼皮大概就要血肉模糊了。

    “爸……这是……”宫元亨盯着宫利贞眼皮上的匕首尖,头皮炸了起来。

    “唉,这么多年,终于栽了一回。让她长长记性也好。”宫楼就说,像传播寓言的智叟。

    “你也无能。”他突然话锋一转,背手望着宫元亨道:“你身上当时没有烟吗?点根烟按进她眼里当时不就好了?她一疼,不就直接疼回来了?明知道这段时间我身体不好,还要拖到现在让我来处理。”

    宫楼用拐杖不轻不重地捅了宫元亨腿一下,“你去,剪断线。”

    宫元亨呆呆地看着宫楼,宫楼没有表情,双手撑着那根原木色的拐杖,只是盯着他,眼色像一潭死水。

    宫元亨僵硬着挪动脚腕、拖着腿,磨到宫利贞身前。他的手伸向剪刀,一伸出去,手就不易察觉地抖了起来。椅子上的宫利贞对一切置若罔闻,似乎根本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他抓起剪刀,撑开,将刃贴着悬挂匕首的线,迟迟不敢落下——

    “好了,你过来。”宫楼蓦地说。

    他一开口,宫元亨落荒而逃,抓着剪刀快步回到了宫楼旁边。宫楼像是毫无所觉,自己喋喋不休道:“让你也长个记性。我知道你心疼利贞,我能不心疼吗?我们利贞啊,又聪明,又利索,又漂亮,她的眼睛要是没在这种污糟事上、岂不可惜?”

    “……是。”宫元亨强笑着附和道。

    他刚附和完,陡然发现宫楼已经闭嘴了,不禁猛地一怔。宫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吩咐说:“喊她。”

    “……宫利贞。”宫元亨望向宫利贞。

    “再喊。”宫楼只说。

    “……宫利贞!”宫元亨稍微扬起声音,话音未落,宫楼猛地拿拐杖捅了下地板:“大声点!刚才没吃饭吗?”

    “宫利贞!”宫元亨一个激灵,大声喊道。

    声音像是砸落在地板上,但椅子上的宫利贞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三人一动不动地僵持在屋里,一时连呼吸声都没了。良久,宫楼看向宫利贞,声音不大不小、张口喊道:“甘霖。”

    那一瞬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沙涩,像卡带的机器,不似方才声如洪钟。几乎是在同时,椅上的宫利贞猛地抽了口气,如大梦惊醒。她一动,那匕首倏地划过她眼皮,留下一道淡淡的红印,宫利贞眼中的光彩猛地亮了起来。

    她在刹那间就反应过来自己脸上悬挂着什么,竟然硬生生地刹住了所有动作,两眼往上翻、死死地盯着刀尖,那把匕首才没真的划伤她的眼球。宫利贞想挪开,却发现自己的手像上了手铐、坠了千斤,移动不了半分。宫利贞的脑袋一瞬间无比的混乱,嘈杂扭曲的画面在脑海中搅动,古怪的气氛如有实质、贴粘在皮肤上。只是一秒钟的慌乱,她下意识地挣扎,手上的姿势没有任何挪改,人却不慎带翻了椅子,整个连人带椅子咚得一声仰倒在地板上,终于远离了匕首。

    宫利贞没有一秒钟犹豫,她没再管自己的手,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翻起来:“爸!爸——祂给我传信了!仙姬有话要我带给你——”

    她一仰头,看到地板上杵着的拐杖尖。宫利贞浑身冰凉,她发现自己的手蓦地能动了,从地上滚起来,忙不迭道:“爸,仙姬说可以了!仙姬说……说……”

    宫利贞努力编织脑海中混乱无序的画面,像梦,在惊醒的一瞬间失序破碎,从记忆中流逝。也许她忘了,也许她根本没懂。冷汗顺着侧脸上的疤痕滚下,宫利贞的眼球震颤了一下,如遭雷击,大喊道:“仙姬说好……好吃……”

    她几乎口不择言,语罢屋里彻底安静了,只剩下耳膜中鼓动着自己的心脏狂跳声。过了须臾,宫利贞和宫元亨同时听见宫楼笑起来。他笑了几声,细腻的脸皮上一下子漾开慈祥的笑容。宫楼看向宫元亨道:“扶她起来啊,愣什么呢。”

    宫元亨呆滞了下,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拉宫利贞。那一下他竟没把宫利贞扶起来,反而被带了一把,自己也半跌跪在地上。两人如惊弓之鸟,莫名都僵住了,动弹不得。两人望向门下,宫楼拄着拐杖走了过来,他没再看向两人,而是单手将椅子拖离匕首,自己缓缓坐了下来。

    宫楼很长地叹了口气,慢慢说:“我已经老了,太老了……很多事情,我就是想管,也管不动了。以前我们一家三口多好啊, 记住本站网址,Www.biquxu.Com,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biquxu.com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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