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第一百九十五章

    辛军竟然没有尝试夺回被义军占据的六州,反而另辟蹊径,直接去了梁城!

    谢知秋瞳孔一收,完全没料到辛军会走这么一手棋。

    要知道北地十二州地处要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萧寻光现下取走的是东面六城,对辛国来说不可谓不伤筋动骨。

    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获得的东西又被敌人夺走,远比想要夺得却失败,更令人难受。

    谢知秋原以为辛军定会想方设法夺回这六州之地,早在脑海中准备无数种防御之策,唯独没想过,他们干脆利落地就放弃了东面六州,反而攻打梁城去了!

    不过,若跳出常规思维,这一招倒是行得妙。

    义军能在几个月内轻取六州之地,就说明义军军力强悍,不是好对付的对手。

    相反,朝廷军面对辛军,被打得溃不成型,几无招架之力。

    辛军如今两面作战,分.身乏术,要是继续将精力放在难啃的义军上,未必能赢不说,战局拖长,还会给孱弱的朝廷军背刺的机会。

    而跑去攻打梁城就不同了。

    义军以北方为根据地,又刚夺得十二州中的六州,多半会以掌控新地盘为主,不一定有能力或意愿阻止辛军南下。

    朝廷军一击即溃,是好捏的软柿子。

    相比较于没那么富饶北地,方国商业发达、物产丰富,是一块大肥肉,而且轻而易举就能咬下一口。

    只要吞下方国的富裕之地,收获便远胜于与义军,到时候,北地六州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一招,可谓丢车而保帅、断尾而获生之策!

    雀儿在一旁面色古怪。

    她说:“小姐,凭朝廷那乌合的军队以及与士兵无法配合的将领,若辛军真的打过去,关内……只怕凶多吉少。”

    这件事说来怪异,但在五年前,朝廷看起来还是那般高不可攀的强大,而如今,单看形式,已经完全颠倒过来。

    朝廷对辛军节节败退,义军却节节胜利。

    要说经济与政治制度上的积累,才刚刚起步的义军自无法与根基深厚的朝廷相比较,但若论军事实力,哪怕兵力悬殊……义军去打朝廷的话,就凭朝廷军那乱成一锅粥的水平,义军还真十有八/九能赢。

    不过,雀儿的迟疑,谢知秋也看得懂。

    义军如今有自己的军队、领地,在义军的管辖范围内实行与方朝朝廷完全不同的制度,纵然义军是以民族大义为名集结在一起的军队,并无谋反之意,但他们实际上已经是一个独立的政权了。

    就凭这个微妙的状况,义军与朝廷之间也不可能全无嫌隙。

    在义军之中,也不是没有人想入非非,认为打赢辛国以后,不是不可以干一票大的,之后所有人便可一同鸡犬升天。

    可是另一方面,雀儿是随谢知秋一同从梁城来的,她的家人、朋友,有不少还留在梁城。

    雀儿跟随谢知秋这几年长了

    不少见识(),看得出来朝廷的诸多问题⑵()_[((),但即使如此,她对这个朝廷也不是全无感情,更不要说辛军攻入关内,受难的将是数以万计的平民百姓,那些人皆是义军的亲人同胞,其中还有人是他们朝夕相处的好友。

    雀儿问她:“小姐,关内若是真到千钧一发之际,我们……要帮朝廷一把吗?”

    谢知秋一顿,凝神未言。

    仅从个人利益考虑,义军当下虽有伸出援手之力,但并不算特别游刃有余,更何况他们若以保全自身为主,不出手援助朝廷,便可坐看辛国与朝廷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

    朝廷本就对义军存在忌惮,未尝不是后患。

    在适当的时刻,他们甚至可以和辛国联合,借机铲除朝廷,永绝后患。

    皇室因循猜忌、作茧自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可言是自作自受。

    可是,若不出手,眼看着辛军进军,受苦的将是前锋兵士、黎民苍生……

    然而真要出手,也没有那么简单。

    击退辛军,保护了百姓,也保住了朝廷,而损耗的却是义军本身。

    朝廷对自己的将领都毫无信任可言,更何况是他们这样完全不受朝廷控制的独立武装“政权”?

    ……进退两难。

    谢知秋闭目凝神,手指指节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若有所思。

    恰在此时,又有一名士兵赶来,驻足门前,拱手唤道:“谢大人!”

    谢知秋清眸缓开:“何事?”

    那士兵道:“大人!前线又来了一封急报!据说萧将军进军之时,偶然发现一支辛军队伍鬼鬼祟祟,就将他们擒来仔细搜了身,谁知发现这么一封严密保管的信!

    “信中内容只有萧将军一人看过,萧将军看完,就让人快马加鞭将信送来给您,还请谢大人过目!”

    谢知秋闻言蹙眉,抬手去接。

    她拆开信封,待看到密信的内容,面色就微微一变。

    *

    梁城。

    皇宫。

    清晨,军报从前线马不停蹄地送到宫中,赵泽读完,气得当场砸了几个黑釉建盏。

    赵泽这数月来,几乎没怎么上朝,但今日,难得地又在紫宸殿召集群臣。

    他已过而立之年,许是年纪逐渐上去,他比起刚登基之时,似乎胖了一些,面颊白而略有浮肿,不算很明显,但却缺了几分精神气,腰围亦隐隐约约地宽了。

    群臣齐聚,他将军报狠狠砸向众臣!

    沉甸甸的卷轴砸在地上,复又弹起,飞出数丈远。

    “饭桶!全都是饭桶!朕养你们一点用都没有!”

    赵泽急火攻心,口不择言。

    然而紫宸殿中鸦雀无声。

    不少人心里都知道战事为什么输。

    可同平章事史守成不喜有人挑他的毛病,朝中已有当年谢知秋说实话却被使劲打压的先例在前,现在再无人敢率先开口。

    于是,人人都默契地保持

    ()    了沉默,寄希望于有别人来当这个出头鸟。

    赵泽看着这群缩头乌龟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辛军都已经到定州了!若是他们过了擎天关,后面都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冲到梁城用不了二十天!你们说要怎么办!你们平时要钱的时候不是建议很多吗,现在都来说说要怎么办啊?!”

    殿中仍是寂静。

    史守成站在群臣最前,皇上那个卷轴几乎砸在他脚背上,吓得史守成差点在殿上一跳。

    纵然史守成好面子,但心里大抵也清楚,当初是他主战的,与辛军作战的策略也几乎是他拟定的,若要追责,他这个同平章事首当其冲,朝廷军队输成这副德行,恐怕也有他大半原因。

    想到这里,史守成两股战战。

    他抖着袖子,张口欲认错,可当着这么多同僚的面,他反复张嘴,终究是说不出话,只得低着头装鹌鹑。

    赵泽望着底下这文武百官,内心忽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绝望。

    他觉得眼前的光景,是真的,可又不像真的,宛如一场梦。

    朝廷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鬼样子的?

    他犹记自己刚登基的时候,一片欣欣向荣,似乎每日都有新气象,君臣齐心,民间繁荣,百姓还称过他是百年难遇的仁君。

    为什么短短几年,局面就会变成这样?

    如果真让辛军闯过了擎天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打了三年,赵泽也看得出方国军队抵御辛军之无力,要是连擎天关这最后一道屏障都失守,那辛国骑兵将如入无人之境,再无可挡。

    届时,不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就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只怕都保不住性命。

    怎么办?要怎么办?

    绝境之中,赵泽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来——

    那女子身着紫衣公服,总是安静地站在朝堂一侧,哪怕不说话,赵泽只要看她一眼,便觉得安心。

    强烈的后悔涌现在胸口。

    他当年真该听谢知秋的话的。

    若是他当初没有因为忌惮武将夺权而百般抗拒军事改革,又怎么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原来样样事背后都有代价,武将强固然皇权危,但若军防不佳,敌人的铁骑便将踏遍整座江山,他这个君王照旧逃不过。

    可笑他以为衰败不会来得这么快,只看见暖风依旧熏权贵,却不知大厦倾颓也就一霎,压根无法预测。

    朝中无人开口,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

    在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打破沉寂。

    “皇上。”

    赵泽顺着声音望去,却见说话的是大理寺卿祝维平。

    祝维平长叹一声,道:“眼下指责已然无用,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

    “依臣之见,我军未必有十成把握守得住擎天关,若是擎天关失守,梁城必然沦陷。然而皇上九五之尊,如有好歹,天下无主,必将大乱。

    “如今,最优先的事宜,是保证皇上

    的安全。

    “是以(),臣以为?[((),为今之计,唯有做好迁都的准备。”

    赵泽一愣:“……迁都?”

    “是。”

    祝维平道。

    “退到长江以南,有长江阻隔,辛国骑兵便再难南下,便可保一时太平。”

    “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在当前的局势下,却能保证皇上的安全。”

    “臣以为,当下应派将领死守擎天关,拖住辛军的进程争取时间,然后立即筹备迁都适宜。”

    “江南临城有皇上行宫,皇上可先临时定都于临城,然后修生养息……北方战事,今后再作打算。”

    如此之言,就是有可能要舍弃北方的领土,于南方求得安宁。

    这样实在憋屈,作为皇帝也太过耻辱。

    可在这等局面之下,却已是屈指可数的可用之策。

    祝维平此人平日爱随声附和,很少率先表露自己的意见,若不是满朝连个能说出像样建议的人都没有,他必定不会出来带这个头,也是实在没了办法。

    有了祝维平发声,官员们互相看看,开始三三两两有人支持。

    史守成左看右看,趁着没人注意,忙说了句“赞同”,然后又不知声了。

    满朝文武最后竟只有这样一个办法,赵泽满心尽是苍凉。

    可是不用此法,他或许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已无选择余地。

    “……也可。”

    赵泽艰难地点了下头。

    这一下,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

    他稍作停顿,问:“那么诸位爱卿认为,何人可去守擎天关?”

    “……”

    此问一出,又是满堂寂静。

    战局摆在眼前,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

    连皇帝都要迁都了,这个时候去守擎天关,不是因为能守住,只是因为需要有人为皇帝逃跑争取时间。

    主要部队必然要护送皇上南下,去收关的人手不会太多,而且梁城人去楼空,后面恐怕不会有任何援兵。

    朝廷的更戍法至今未改,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这种时候作为将领,带着一群一天都没和自己磨合过的、乌合之众组成的士兵,去直面数万辛军精锐,死守擎天关,那压根不是打仗,不过是去送死。

    没本事的揽不了这个瓷器活,根本守不住,去了跟没去一样。

    可有本事的人,谁又愿意去?本就是危急时刻,再损失可用的大将,未来朝廷会愈发艰难。

    朝堂上不知安静了多久。

    忽而,只听长长一声叹息,一个魁梧的身影站了出来。

    那人身长九尺有余,蓄关公胡,满脸伤疤,神情凶煞。

    萧斩石已经许多许多年没有上过朝了,若不是皇上在军事上实在没了办法,恐怕还是不会将他叫来。

    此刻,在满朝重臣中,只有萧斩石开口道:“皇上若信得过臣,擎天关,便由老臣去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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